《我的攻略手册》 第1章 【安庆篇】既来之则安之 “小姐,小姐,快醒醒!” “别吵……闹钟还没响呢……让我再睡会……”我嘟囔着翻过身去,顺便把被子拉起来蒙住头,不想理会那个扰人清梦的声音。 “小姐,老爷已经差人过来催了好几次了。若是再不起来,老爷可要生气啦!” 哎呀烦死了,周末都不能让人睡个安稳觉。我一边在心底抱怨着一边不耐烦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身穿古装、扎着两个团子头的女孩。 这人是谁啊?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等等!这里也不是我的房间啊!我整个人瞬间就懵了。不好,起猛了,好像出现幻觉了。我用力揉了揉眼睛,眼前的女孩还在,应该不是幻觉;随即我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痛感也在,那么现在应该也不是在做梦。 我抱着脑袋拼命回想着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脑海中的记忆只停留在凌晨加班结束之后回到租住的那间又小又破的地下室那里便没了后续。我记得回去之后困得不行,脸都没洗倒头就睡了,怎么醒来就到了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蜂拥而至,霎时间我只觉得头痛欲裂,所有感官都在一点一点地逐渐褪去,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混沌之中。 恍恍惚惚中我似乎看到团子头的嘴巴一张一合,一手拿着什么东西一手扶着我的肩膀,好像在对我说些什么。我用力甩了甩头又做了几个深呼吸,听觉和视觉这才慢慢恢复了功能。 “小姐小姐,快起床!霜儿帮你梳妆打扮!”团子头是这么说的。 从这小姑娘的穿着打扮以及她对我的称呼和态度来推测的话,这个团子头应该是我的贴身丫鬟。我一面随口答应着慢慢坐起身来,一面悄悄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雕梁画栋,轻纱摇曳。床边点着香薰,陈设与家具看起来都颇为讲究,看来家境相当优渥。 环顾一圈之后,我的心情忽然莫名地开始兴奋起来——管它是猝死还是穿越或是别的什么情况呢!现在的生活环境明显远远优于之前的,重新开始一段新人生对我来说绝对是好事一桩啊! 最重要的是,我终于不用再当社畜了!终于不用再看老板脸色了!终于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好运终于降临到我身上了!而且身边还有丫鬟伺候着,接下来是不是该过上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神仙日子了? 这泼天的富贵也终于轮到我头上了!想到这,我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小姐?” 差点忘了团子头还在身旁看着呢,我立刻敛起笑容,略微思索了一会,清了清嗓子开口询问道:“那什么,霜儿。你刚才说老爷差人来催了好几次,难道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吗?”我决定先发制人,抓紧时间搞清楚现在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听周管家提起过,好像是抚远将军凯旋,因此老爷准备设宴给将军庆功呢!”霜儿一边仔细地为我梳着头一边带着暧昧的笑意低声问道,“说起来小姐与将军也多年未见了,是不是还挺挂念将军的?” “啥抚远将军?”霜儿的这句话让我突然觉得有点慌,如果这个所谓的将军和原主很熟悉,那他会不会马上就发现壳子下换了人? 幸好霜儿并没有注意到我瞬间变得紧绷的身体,还在梳妆台上精挑细选了几支发钗小心地插进刚刚替我梳好的发髻里。 “小姐你忘啦?将军可是老爷的得意门生,从幼时起就住在侯府,和小姐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呢。不过后来将军长期驻守边关,算起来也有五六年没有回来了!” 霜儿掰着手指头思索一会,随即露出可爱的笑容,“既然老爷准备了庆功宴,小姐也该好好打扮一番,盛装出席才是。对了,前些日不是正巧买了新衣裳么?我这就替你换上。”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先等等!”我急忙叫住霜儿,让她暂时先别忙,然后扶着脑袋装出一副既难受又迷茫的样子,可怜兮兮地叹着气:“我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现在脑子乱得跟一锅粥似的。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年纪、这里是什么地方?” 霜儿听我这么一说,神情立即紧张起来。“小姐,你没事?可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大夫来给你看看?”她的语气十分急切,眼神也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关心,看来这个小丫鬟和原主的感情还真是挺不错的。 我摇了摇头,将霜儿的手拉了下来,并安慰似的在她手背轻轻拍了拍。“唉!虽然是没什么大碍,但我的记忆似乎出了一点问题,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万一到了宴会我还是糊里糊涂的,那可是要出糗的!好霜儿,你能不能把关于我的事都详细的、一字不落地跟我说说?”我一面装可怜卖惨一面不动声色地催促着。 霜儿皱着眉头,再次仔细地将我打量了一番,在确定我除了“失忆”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不适之后,这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安心的开了口。 从霜儿口中得知,这里是安庆国的国都,我所身处的地方是镇国侯府。“我”则是镇国侯叶鸿生的独女,名叫叶琉璃,今年刚满十九岁。从幼年起,叶琉璃便跟随镇国侯走南闯北四处征战,寻常大户人家小姐端的是温良贤淑,她却是不爱红装爱武装,且性子跳脱聪颖过人,因此深得镇国侯和夫人的宠爱。 说起镇国侯,霜儿则是一脸的崇敬。据说这个叶鸿生在安庆国可是位响当当的人物。只要他跺一跺脚,整个安庆国都得震上一震。他自少年起便领兵上阵杀敌,不但武艺超群勇猛无敌,更是一身正气赤胆忠肝。 先皇对他极为赏识,再加上他这么多年来立下的显赫军功,所以仕途坦荡,一路加官进爵成为安庆国的护国大将军。在先皇临终前,更是将叶鸿生封为镇国侯,并要他继续辅佐下一任国君。 然而,就在新国君即位后不久,叶鸿生却以常年征战身体状况不佳作为借口,主动辞去了护国大将军的职位,并向新任国君推举了自己的得意门生——盛君川。国君念在叶鸿生劳苦功高的份上便准了他的要求,从此他便退居二线不再带兵打仗,而守卫安庆国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这位得意门生的身上。 要说这个盛君川也着实是争气,与叶鸿生年轻的时候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打他上任后就立刻重新整顿军纪,用独特的方式训练士兵,还组建了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神武军。 有了这些强兵猛将,盛君川更是如虎添翼,这些年来竟是从未打过败仗,人送美誉“不败战神”。这样一来就使得安庆国的国力得到了质的飞跃,一举成为当今世上的第二大国。 我听得入迷,不禁对这个年轻有为的将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我万万没想到原主居然还是个会武功的,难怪床尾立着一对紫金大锤。我脑补了一下自己挥舞着这对大锤的样子,简直不忍直视。要练武的话,用剑岂不是更潇洒一些?也不知道现在换了魂,之前那身武功还在不在。我得找个机会偷偷试试,万一漏了陷可就麻烦了…… 我用力甩甩头,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了,眼下最重要的是该怎么应付待会庆功宴上素未谋面的父母和青梅竹马。 凭借着与生俱来的厚脸皮以及社牛属性,加上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迷之自信,我在心底暗暗斟酌了一番,居然天真的以为问题不大,自己完全可以应付。那时的我还沉浸在重获新生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预料到接下来将会发生多少令我无语凝噎的事件。 低头看了眼还在仔细摆弄着裙摆的霜儿,我忍不住有些心急地催促道:“弄好了吗?他们该等急了。” “好了好了。”又过了十几秒,霜儿才抬起头来,对我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脸,“我家小姐真是美若天仙!要我说啊,小姐平时就该多打扮打扮,你瞧,这样多好看!” 我敷衍地答应着,只是觉得这小丫鬟不过在有意说好话,所以并没往心里去。但当我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铜镜的时候,着实被自己现在的模样惊艳到了。 铜镜中是一个梳着元宝髻戴着鎏金点翠珍珠步摇,穿着紫绡翠纹裙的姑娘。她面容清秀,双目清澈,气质清雅高华。不过略施粉黛,看起来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不过最让我感到震惊的是,这张脸竟和原来的我一模一样! 只不过以前的我常年素面朝天,穿着打扮基本以白衣黑裤运动鞋为主,跟现在镜子里的姑娘相比可寒酸多了。我惊喜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中暗想,原来我长得这么好看吗?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确实颇有些名门千金的味道。 一时间我简直信心爆棚,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良好心态,拉起霜儿的手就匆匆往门外迈去。 “璃儿快过来!”刚跨过前厅的门槛就看到一位肤白貌美身着墨绿碧霞裙的贵妇人在热情的招呼我,身旁还有两个丫鬟打扇端茶地伺候着。我偷偷瞥了一眼霜儿,只见霜儿弯腰行了个礼,恭敬地叫了声“夫人”。果然,这就是镇国侯的夫人,也就是原主的母亲。 “娘!”我甜甜的应了一声,快步走上前亲热地挽住叶夫人的手臂,故作不解地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喜事,为何爹派人来催了我好几次?” 叶夫人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这不是你盛大哥回来了嘛,老爷今日特地设宴给他庆功呢……” 话音未落就听一道浑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君川这次可是立了大功!边境倭寇作乱十余载,百姓苦不堪言,君川此次将那些逆贼都悉数剿灭了。昨日早朝的时候,皇上已经册封他为骠骑大将军,这孩子真是前途无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说这话的是一位精神奕奕的中年男子,身穿深蓝缎袍腰系玉带,身材魁梧声若洪钟,一看就是练武之人。我默默点了点头,想必这位一定就是霜儿口中的镇国侯叶鸿生了。 我立即回过身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叶鸿生的身旁,张口就是一波宇宙级别的彩虹屁:“盛大哥当了骠骑大将军,您这个当老师的也是功不可没呀。要不是爹把自己的本领都传授给了他,他也不能取得这么大成就。爹在我眼里才是这个世上最厉害的人!”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多说点好话总该是没错的? “哼,就你嘴甜!不过这话你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能这么口无遮拦。”嘴里说的虽然是责备的话,但叶鸿生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他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我的脑门,换上一副十分严肃的口吻质问道:“你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晚?是不是睡懒觉了?” “才没有呢!”我转了转眼珠,随口就扯了一个听起来很靠谱的理由,“我是昨晚练功练得入迷了,睡得迟了。” “好,这才是我的乖女儿!”这个回答似乎正合他意,叶鸿生赞许的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一会君川来了,你跟他比试比试。你与他多年未见,正好趁这机会好好向他讨教讨教。” 呸呸呸,我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都不知道这一身的武功是否还在,要是比试的时候露馅了可怎么办?虽然我心里清楚必须抓紧时间尽快适应这个世界,但完全适应大概还需要亿点点时间。 于是我一边装模作样地摸了摸肚子,一边踮起脚眺望远方,顾左右而言他地抱怨着:“哎呀,盛大哥怎么还没到呀,我都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叶鸿生正想说什么,却听下人来报,说是大将军已到侯府门前了。叶鸿生看了我一眼,无奈地摇着头笑笑,随后挥了挥手,朗声招呼了一句:“夫人、璃儿,随我去恭迎大将军!” 我挽着叶夫人的手跟随叶鸿生一起向门口走去,在穿过种植着各种花草树木的庭院的时候却忍不住心生感慨:穿越到这里来,或许是上天给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原来的我无父无母,从小就在孤儿院长大,尝尽了世间冷暖。为了能早日出人头地,我玩了命地念书终于考上一所相当牛逼的大学,并以十分优异的成绩毕了业。可好日子并没有如期到来,没有人脉没有背景的我,生活依旧颠沛流离。为了省钱,只能租住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为了能多赚点钱,我不得不同时打三份工…… 而如今,我意外拥有了全新的人生。不但父母双全身世显赫,自己还是如花似玉的大好华年。客观条件已经这么完美了,要是主观上不再加把劲,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爷赐予我的大好机会? 想到这里,我攥紧了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这次一定要牢牢把握机会,活出最精彩的人生! 第2章 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一行人还没走到侯府门口,我就远远地瞥见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此人身着玄金箭袖袍服,身长玉立。一头乌黑的长发用金冠高高束起,额前几缕碎发随意地垂在脸侧。剑眉入鬓,眼眸深邃如海,面部轮廓如雕塑般完美得无可挑剔。在他的腰间悬挂着一把长刀,左手则沉沉的按压在刀柄之上,整个人看起来威风凛凛,英气逼人,宛如一只翱翔于天际的苍鹰,散发出一种傲视天地的强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男子便来到我们跟前。“学生盛君川,拜见师父、师娘!”他微微颔首弯腰,抱拳打了声招呼,嗓音醇厚有力。 待他直起身子与我视线相对的那个刹那,我便直接愣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就连心跳都仿佛漏跳了一拍。 也许是我震惊的表情过于明显,盛君川微微偏过头弯起嘴角冲我笑了笑,“多年未见,叶小姐竟出落得如此亭亭玉立。当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 我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可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就连语言系统也暂时丧失了功能,情急之下只好学着他刚才的样子,颔首抱拳回了个礼。虽然这话听起来既像是夸赞又像是恭维,但我怎么觉得他的眼神和笑容看起来有点促狭的味道? 大概是见我发愣不知回话,叶夫人十分贴心的替我解了围。她一摆手臂,脸上挂着无比慈爱的笑意拉住盛君川,“都别杵在门口了,快进屋!君川,你有多久没回来了?快来尝尝师娘的手艺,看看还合不合你的胃口。” “师娘说的是哪里话。在边关这几年,我最怀念的就是师娘做的饭菜了。”盛君川一面笑吟吟的应着,一面和叶鸿生及叶夫人一同向前厅走去。在经过我身边时,他不知为何又低头朝我笑了一下。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不见,我仍然呆呆地站原地,眼睛还望着盛君川离去的方向,半晌挪不开视线。 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因为之前闲暇时也看过不少各国偶像剧,什么样的帅哥没见过。现在之所以会这么失态,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盛君川实在帅得有些过分,更重要的是在我看到他的一瞬间,他的头上赫然出现了一行大字:盛君川\/23岁\/骠骑大将军\/可攻略。 这是什么情况啊喂,“可攻略”是字面上的意思吗?穿越的人不是应该都自带金手指的吗!比如有个非常牛x的超能力或者有什么了不起的技能,再不济也有个神秘道具啥的,怎么轮到我的时候就是这个一看就很没用的友情提示啊!我欲哭无泪,但眼下没时间让我吐槽,只好暂时先把这事放到一边,快步跟了上去。 自打盛君川跨入侯府的大门以后,我就心不在焉的,就连晚上这顿丰盛的庆功宴我也完全食不知味,心底不停在揣测琢磨出现在盛君川头上那行字到底是什么意思。虽然这个人看起来亲切友善,还是个大帅哥,但我满脑子都被“可攻略”这三个字所占据。 要说这个“可”字用的是相当微妙——如果单从字面上来看的话,“可攻略”并不代表“必须攻略”,那是不是说明选择权是在我的手上?但是如果不攻略,是不是就得ga over?所以我该不会穿越到什么乙女游戏里来了?如果真是这样,我这个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的人要如何搞定这个所谓的“攻略对象”? 听着叶鸿生和盛君川谈论军事国事,我是越来越坐不住,庆功宴还没结束就悄悄起身退出宴客厅,自己一个人像无头苍蝇似的在府里乱蹿,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位于后院的湖心亭旁。 一弯新月已悬于夜空,月光温柔地洒在湖面上。微风轻拂,揉皱了水面揉碎了月光也揉散了我的思绪。 我苦着脸一屁股在亭中的石凳上坐下,心乱如麻。这一天实在是发生太多事了,先是莫名其妙地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然后又出现了个头上顶着“可攻略”的帅哥。而我初来乍到,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今后的事该如何打算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唉!”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自怜自艾地仰天长叹:“便作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啊!” “不知小姐有何愁苦,盛某可否有这个荣幸为小姐分忧?”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大跳,连忙回过头去寻找这个说这话的主人。不知何时,盛君川竟然也走了出来,并且就站在我身后,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我。 我急忙站起身,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随口胡言乱语罢了……盛大哥不必放在心上。” “既然如此,那么小姐可否帮盛某一个小忙?”盛君川一边说着还往前走了几步来到我面前站定,低头直视着我的眼睛,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讳若莫深的笑意:“今日刚到侯府见到小姐时心中便有此疑问,困扰了我一晚上,所以这才特来向你讨教。不知叶小姐可否愿意帮我答疑解惑?” 听他这么说,我忍不住在心里琢磨起来:霜儿不是说这个盛君川已经五六没回国都了吗?就算他和叶琉璃是青梅竹马,但时隔多年未见,到底有什么事是他想不明白并且还要在宴会中途离开,特意跑来问我的?该不会是发现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叶琉璃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猜测的,但表面上还是不想这么快就露了怯。于是我歪着脑袋两手一摊,装出一副疑惑又无奈的模样,“忙自然是愿意帮的。只不过如果是连盛大哥这般英明神武的人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就更没辙啦。” 不管怎么样,先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万一他的问题真是我没法回答的,也不至于太过于尴尬。 “叶小姐千万别妄自菲薄,我的这个问题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可以解答了。”盛君川扬起下巴,将双手横抱在胸前,语气听起来非常笃定。但他的神情又给我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好像他明明知道答案,却故意要让我难堪。 看样子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非要找我问个明白。行,反正推脱不了,我也只好勉强点了点头表示会尽力帮他。还没等我想明白他到底有什么用意的时候,就听他直截了当地问了句“请问叶小姐,噢麦嘎是什么意思?” 啥,他刚刚说什么?我没听错? 或许是看见我因为震惊而发愣的表情,盛君川的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继续锲而不舍的追问道:“不记得了?这是在侯府门口初见叶小姐的时候,你脱口而出的一句话。要是我没听错的话,你这句话说的是英语?” 经过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如梦初醒。当时看到盛君川头上出现那行字的时候,我好像是忍不住说了句oh y god! 想到这,我紧紧的捂着嘴,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盛君川。不会?这究竟是个什么时代啊?英语都已经这么普及了吗!否则他怎么会知道我说的是英语,除非…… 我的反应似乎都在盛君川的意料之中,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然后冲着我轻轻点了点头。很显然,他是看出了我心底的猜测,并用行动回答了我。 我顿时目瞪口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他俯下身子凑在我的耳边用充满磁性的声音低声说了几个字,“宫廷玉液酒。” 犹如条件反射般,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一百八一杯!” “我果然没有猜错。”盛君川轻呼了一口气,笑意浮上眉眼,看起来更加帅气迷人了。 “你也是穿越来的?!”我忍不住开心地跳起来,心底生出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喜悦。 盛君川一甩下摆坐了下来,拍了拍隔壁的石凳,示意我在他身边坐下,“不错。你来多久了?对这个世界了解多少?” 我毫不犹豫地坐在他旁边,十分沮丧地叹了口气:“唉,别提了。今天一早醒来就发现莫名其妙地穿越了,现在连侯府大门都没机会出去,对这个世界可是完全不了解。”我微微侧过身子面向盛君川反问他,“你呢?你来多久了?你都知道些什么?” 盛君川并不看我,只是将目光投向远处,轻描淡写地回答:“我过来有十多年,对这里算是有一定的了解。”他说得很含糊,好像并不想跟我详谈有关这方面的事。随即他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对了,你今天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这么惊讶,我们以前认识?” 这话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咬着下唇犹豫着该不该将实话告诉他。 见我犹豫,盛君川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没有没有,不难不难。”我连连摆摆手,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友情提示的事。“我们以前应该不认识,至少在我印象中没有你这号人物。至于惊讶的原因嘛,自然是惊叹于盛大哥的帅气,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以前看过的所有言情小说里的男主角都有了具体的相貌。” 盛君川挑了挑眉,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有些意外听到这个答案。 我心中暗叫不好,他说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多年,是不是不太适应我这种过于直接的说话方式?而且看他这副表情,惊讶明显远远大过于惊喜。这下完蛋了,马屁拍到了马脚上,他肯定以为我是个花痴,看见帅哥就犯病。 此时的我简直懊恼到不行。都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我可不想在帅哥心里从此被打上一个花痴的标签。不等他开口,我就急忙解释道:“你别误会!我只是单纯对美好的人事物抱有一颗欣赏的心,绝对没有别的意思!我、我只是颜控但绝对、绝对不是花痴!” 盛君川听我这么解释之后又愣了一会,随后眼底渐渐浮现了一抹了然的笑意,“无妨,多谢你的赏识。” 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我心里更没底了,该不会越描越黑了?为了掩饰尴尬,我当机立断强行转移了话题:“盛大哥,既然你已经来了这么久,那你知道自己是怎么穿越来的吗?你知不知道回去的办法?” 盛君川摇了摇头,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口气,“我只记得穿越之前的最后一件事。那天日常训练结束之后我照常回到住所,简单洗漱以后便睡觉了,并没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之后的情况就跟你差不多,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穿越到这里了。至于回去的办法,我也毫无头绪。” 得,说了跟没说一样,也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清楚情况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实话。 “既然你都来这么久了,难道就没有遇见过什么非同寻常的事嘛?比如你有没有什么特殊技能、有没有看到过什么提示或是接到过什么任务?”我仍旧不死心,循循善诱地追问着,“哎,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如果想要回到之前的世界就必须要完成某个特殊的任务?” “技能?提示?任务?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盛君川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写着满满的防备与抗拒。 我被他犀利的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神看的有点发怵,心中懊恼不已,一面责怪自己太急于求成,一面后悔不该问得这么直接。我和他不过才认识几个小时,连普通朋友都称不上,哪怕他真的知道什么内幕也不可能会这么轻易就告诉我。 “没什么,我就是随口那么一问,你千万别多想!” 盛君川却不相信我的说辞,眉毛一扬,意有所指的反问道:“随口一提?我怎么觉得你是有的放矢啊,否则你怎么会问得如此具体?哦,我知道了~”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语气也带了点探究的味道,“是你接到了什么任务!可你不是说今天才穿越过来,连大门都还没出吗?” “是这样没错啦……算了,我实话跟你说了!我确实是见到了一个提示,但并不清楚那个算不算是任务……”我斟酌着字句,犹豫着该怎么说才能点到为止。 “所以你刚才就是在苦恼这个?不妨说出来听听,没准以我过来人的经验还可以给你提点建议。”盛君川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整个人倚靠在湖心亭的柱子上,看上去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 我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嘀咕着,“可是我觉得和你说了也没多大用处。”你总不能教我怎么攻略你自己?后半句话我没敢说出来,默默地吞回了肚子里。 “怎么,你不信我?我好歹也比你多待了十多年,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可比你这个萌新多得多。再说了,你除了跟我说,还能跟谁说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俩也算是老乡了。与其自己一个人苦恼,不如说给我听。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量,你说对不对?” 怎么办,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差一点就要被说服了。只是那个提示未免有些太过于难以启齿,要是他知道自己是我的攻略对象以后会怎么想?我看着他,心底仍然有些踌躇。 “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勉强。”盛君川见我闭口不言,冷哼了一声便站起身来,冲我一抱拳,说了句告辞,转身便要走。 “哎,你别走!我说、我说还不行嘛?”见他要走,我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拽住他的袖子。虽然嘴里说的是挽留妥协的话,心里却忍不住暗暗抱怨他的性子怎么这么急,一点考虑的时间都舍不得给我。 我的话音刚落,盛君川就转过身来,就像是早就猜到我一定会让步似的。他先是十分嫌弃地拿开我揪在他衣服上的手,接着重新在石凳上坐了下来,脸上挂着一抹得逞的浅笑冲我抬了抬下巴,“行。那我就勉为其难,留下来帮你排解一下苦恼。但有一点我们得先说好——关于你的任务、提示什么的,我并没有强迫你,是你自愿要告诉我的,对?” 第3章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哇,真是看不出来,这个盛君川浑身散发着正道的光芒,居然跟我玩欲擒故纵这一招,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在还没搞清楚那个所谓的“攻略”到底是什么意思之前,我可不能冒险得罪盛君川。况且现如今除了他这个老乡,我也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倾诉的对象。 事已至此,我也只好认命地点着头回答道:“是是是,我自愿要告诉你的。其实,我今天在看到你的一瞬间眼前就浮现了一句提示……而且,这个提示怎么说呢,就是,就是……” 见我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盛君川的眼神立即变得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手扶在了腰间佩刀上,意有所指地试探了一句:“你的任务该不会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当然不是!其实我也没有接到什么具体的任务……就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提示而已……”这么磨磨唧唧实在不是我的作风,既然决定要告诉他,还不如干脆点。 于是我索性把心一横,闭上眼睛不带停顿的把系统提示的事一口气都说了:“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你的头上就浮现了一行大字上面写着你姓什么叫什么今年多大年纪职业是什么还有可攻略!” 可说完了半晌都不见盛君川有任何回应,我忍不住将眼睛悄悄睁开一条缝,暗中打量他。 只见他犹如石化般坐着,一动也不动。又过了许久,他才十分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又往自己头顶看去,用略带干涩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开口问道:“我,的,头,上,写,着,可,攻,略?” 我冲他用力的点了点头,确认了这个事实。 盛君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低下头,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无奈地撑在了额头上,犹如自言自语般低语着,“难怪你一直犹犹豫豫不肯说实话,原来……竟是这样。” “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我在他身旁坐下,紧张地拽着衣角,一脸的忐忑不安。 过了好一会儿,盛君川才放下手,微微偏过头看着我,目光闪动间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之色。就算他一个字都没有回答,我也能一眼看出此时的他脸上写满了四个大字:我不知道。 “我不管!你刚才可是亲口答应过我要帮我排忧解难的。堂堂骠骑大将军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可他依旧紧抿双唇不言不语。 一阵难以抑制的委屈涌上心头,我耷拉着嘴角,絮叨着抱怨道:“早知道就不跟你说了,没准还可以不知不觉地攻略你。现你知道了这件事,以后还不得十二万分小心地提防着我?万一这个提示真是我完成任务的关键,那铁定是完不成了。要是没能完成任务,是不是会天降惊雷当场把我给劈死啊……” 话还没说完,就听空中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雷鸣。我吓得一激灵连忙抬头看去,明明刚才还是明月高悬的晴朗夜空不知何时已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云层之中似有电光闪动,带来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该死的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反观盛君川则是剑眉微蹙,面色凝重地仰望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急忙双手合十紧闭双眼朝着空中祈求,“老天爷您行行好,美好的新生活才开始,我还不想死!就算您要天降惊雷也别劈我,实在要劈的话就劈我旁边这个男的。如果我完不成任务,责任可不在我,都怨他……” 正念叨着,突然一道强烈的闪电犹如利斧般劈开阴沉的天幕,冲出层层乌云,直直打在湖心亭的顶端。顿时周围亮如白昼,一声声震耳欲聋的惊雷紧随其后在耳边不断咆哮着。 我吓得惊呼一声连忙抱头蹲下,把自己缩成了一个球,心中后悔不已——失策啊失策!干嘛要走到后院来,连个遮挡的东西都没有。这下好了,目之所及之处只有一个四面透风的亭子,看起来还不怎么结实。要是真的天降惊雷,恐怕是要连人带亭子一起完蛋。 “啧,你完不成任务关我什么事?锅甩得这么利索,你在穿越过来之前是厨师!”盛君川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语气中却有藏不住的调侃:“再说了,只是打雷而已,你有必要吓得像只鹌鹑一样吗?” 我无颜也无言面对他,只好继续蜷缩着扮演鹌鹑。 此刻的天空就像涂了墨似的漆黑一片,只有闪电划过夜空时留下一道道白色的裂缝,巨大的雷声在天空中不停地轰鸣,震得两耳嗡嗡作响,就仿佛是老天爷在不断地威胁我似的。 我捂着耳朵心跳如擂鼓,躲了片刻之后忽然不知从哪涌出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居然驱使我勇敢地站起来,并且还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天空,视死如归地大喊道:“这任务横竖我是完不成了。来!赶紧劈死我,反正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惜这股勇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而且根本没有余量,也就刚好支撑着我说完这句话而已。没了勇气加持,我瞬间偃旗息鼓,抱着脑袋又蹲了下去,紧紧地闭上眼睛,身体抖得像开启了震动模式。 一声轻笑在头顶响起,同时脑袋还被什么东西揉了揉。 我满脸疑惑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盛君川近在咫尺的帅脸。 他蹲在我的面前,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望向我,一只手还停留在我的头上。奇怪,现在明明连月光都没有,他的眼眸却亮得仿佛纳入了漫天星辰一般,璀璨无比。就在这个瞬间,我忽然感到心底猛地一颤,似乎哪根不知名的弦被狠狠的拨动了一下。 就算盛君川的笑容看起来帅得有些不像话,但我还是觉得他这动作就像在安抚一只被闪电打雷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还没等我缓过神,耳边又响起了一声炸雷,吓得我浑身又是一抖,不自觉地再次将自己蜷缩起来。 不料这时又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一股酸麻软胀的无力感从脚底迅速蔓延至我的小腿,我努力晃动身体想维持平衡却发现只是徒劳。下一秒,我便重心不稳地朝前扑去。伴随着盛君川的一声闷哼,我发现自己已经好死不死地将他扑倒在地。 在我失去平衡的那个刹那,盛君川大概是下意识的伸手想要扶住我,然而在被我扑倒之后,他的双臂也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所以现在我和他的姿势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心情是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我与盛君川四目相对,吐息相缠,面面相觑。一阵有如雪后松针的清冽气息萦绕在鼻尖,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细想这熟悉感究竟源于何处,我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牢牢按在他的胸口上,鼻尖距离他的鼻尖大概只有不到两厘米。 从来没有跟异性靠得如此之近,更别提眼前的这个异性还是个大帅哥,并且这个大帅哥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掌心下传来的温热像是凭空长出的藤蔓,沿着我的手腕爬上肩头,一直缠至心间。顿时我只觉得心头莫名的躁动起来,整个人热得好似在燃烧一般,哪怕现在有一大桶冰水浇下来都能瞬间蒸发。 我一动不动地趴在盛君川的身上,精神竟然有些恍惚。时间也故意和我作对似的走得极慢,不过几秒钟的光景我却觉得好像过完了一生。直到听见盛君川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才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你……没事?”盛君川的长睫微微有些发颤,喉结滚动间,发出了一句略带低哑的话语。 我愣怔片刻,连忙摇了摇了头。鼻头一酸,心头涌上一阵暖意,差点感动得热泪盈眶。在被我莫名其妙扑倒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责怪我而是选择了关心我,看来这个盛君川不但人长得帅,还是个大大的好人。 可还没等我感动完,就见他蹙起眉头,语气相当不善地催促道:“那还不赶快起来!我的肋骨都快被你压断了。还是说你觉得趴在我身上很舒服?” 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刚才就让雷劈死算了。这下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一定以为我是故意摔倒趁机吃他豆腐。我一边道歉一边忙不迭地想站起来,可才堪堪直起身子,小腿又是一阵酸麻,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劲。 无奈之下,我只好眨巴着眼睛望向盛君川,可怜兮兮地向他求助,“我……腿麻……起不来了……” 盛君川带着怀疑的目光扫了过来,在仔细打量了我片刻之后,大概觉得我说的应该是实话,于是轻叹一口气,单手撑地利落的站起身来,并朝我伸出了手。看样子是准备大发慈悲助我一臂之力。 眼前的这只手掌心宽大且指节分明。可能是由于长年练武的缘故,指腹处磨出了一层厚厚的老茧。 我正犹豫着该不该矜持点来挽回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似的将手置于他的掌心之上。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指腹的老茧在划过我指尖的皮肤时带来一阵略微刺痛的酥麻感。 虽然是在他的协助之下站了起来,我仍觉得脚下虚浮,踉跄了两步之后竟是一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某人刚才不是还叫嚣着要老天爷劈死我么?这会抱我抱得这么紧,是想和我一起共赴黄泉?” 呸!刚刚还觉得他是个大好人呢,打脸要不要来得这么快。 在听到盛君川的揶揄之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觉自己的双手居然不由自主地环抱在他劲瘦的腰身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算他长得再帅、就算我是颜控晚期,但也不至于才认识了几个小时就这么上赶子地投怀送抱!更奇怪的是我刚才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难不成我还没有完全掌握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闻言我急忙松了手,还立即往后退了几步与他保持安全的社交距离,以免再度发生这种令人难堪的意外。 见我不说话,盛君川便认定是我理亏,张嘴又是一顿输出,“就算天塌下来了不也还有个子高的顶着么?你这么小一只,老天爷就算要劈你还得费心找一会。” 这就过分了啊,人身攻击可还行?我气鼓鼓地叉起腰,不爽地反驳:“长得高就了不起吗?矮又不是我的错,有必要这么损我吗?” “是挺了不起的,比如这个时候你就可以把我当避雷针。所以你放心好了,真的天降惊雷也是先劈我,你死不了的。”盛君川说的一本正经,眼底却闪烁着戏谑的笑意。 我正打算与他好好地掰扯掰扯,电光火石之间又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盛君川的头上突然再次浮现一行醒目的大字:请协助盛君川完成心愿。如拒绝该任务,则消除贵方人物;如任务失败,则消除贵方人物,接受\/拒绝。 等等!这个任务发布得也太莫名其妙了?我跟盛君川才认识没多久,除了早上从霜儿口中探听到的那点消息以外,可以算得上是完全不了解他,鬼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啊! 而且这个任务看似有两个选项,其实我根本没得选啊!拒绝的话就得立马被销号,接受的话倒还有一线生机。权衡利弊之下,我只能默默把目光移向“接受”。 下一秒,盛君川的头上又浮现了一行大字:接受任务成功!注意,此任务禁止向盛君川本人透露,否则视为失败。祝您好运! 我真的栓q了!这是什么困难模式的穿越啊!不向盛君川本人透露的话,我要怎么做才能知道他的心愿是什么啊!万一他这人志向特别远大,如果是想要称霸宇宙或是想要世界和平,我又要怎么协助他完成心愿啊!还不是死路一条? 一时间我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眼中也一片酸涩,泪水瞬间充满了眼眶。 盛君川见我一脸憋屈还眼中带泪,便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喂,你也不至于这么感动?千万别哭啊,我可最看不得女孩子哭鼻子了。” 我深吸一口气,生生把眼泪给憋了回去,这才终于缓过神来。 “不是我说你,你的胆量未免也太小了,打个雷都能吓成这样。叶琉璃七岁的时候就跟随侯爷上战场了,你这样就不怕人设崩塌?” 我那是怕打雷吗?我是怕被雷劈死!虽然他所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我这个苦命社畜如何能与侯府千金相提并论?路漫漫其修远兮!我低垂着脑袋,无比沮丧地应道:“是,多谢盛大哥提醒,我今后会注意的。” 说来也怪,在我接受任务之后,夜空渐渐明朗起来,不绝于耳的雷声也渐渐远去。弯钩似的新月从云层中悄悄探出头,清冷的月光又重新洒在了湖面上,微风轻拂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幕都是只是幻觉。 “好了,你也别这么丧。”说着盛君川又伸手用力揉了揉我的头顶,差点把我的发髻都弄乱了。他顿了顿,不知为何又补充了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能回到原本那个时代的。” 这人怎么老喜欢摸别人的脑袋啊,真把我当狗了是不是!我有些不满地拍开他的手,一边整理头发一边随口敷衍,“你都来十多年了还找不到回去的办法,我看是没有希望了。” 盛君川深邃的眼眸里染上一抹让人有些看不懂的意味,摸着下巴沉吟片刻,说出了一句令我大跌眼镜的话——“不然我牺牲一下,让你攻略可好?” 大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且不提攻略的事,我也是刚刚才接到消息,其实我的真实任务是要协助你完成心愿啊,攻略不攻略的好像也不是必须要做? 但很快我又转念一想,系统警告我不能和盛君川透露任务的内容,但是如果我先把他攻略了,没准他就会主动告诉我他的心愿了,那么这项任务是不是就等于完成一半? 想到这里,我立马来了精神,连忙竖起右手小拇指伸至他的眼前:“这可是你说的,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拉钩为誓,你可不许反悔!” 第4章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好,我绝不反悔。”盛君川强忍笑意与我拉了个钩,随后又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追问:“那你打算怎么如何攻略我?或者说,你有什么计划?” 我歪着脑袋仔细思索了一会才发现攻略他这件事的难度完全不亚于协助他完成心愿。算了,既然人家都主动提了这个要求,不答应的话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到。不过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一些基本情况,比如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偏爱的食物有哪些、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等等等等,那我就肯定能制定一份专属于你的攻略手册。” “我都牺牲自己让你攻略了,如果连这些都告诉你,那岂不是太便宜你了?”盛君川立于月光之下,眉眼张扬面容不羁,微微上扬的嘴角却流露出一股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味道,“自己慢慢发掘小丫头。” 我就知道他绝对不会这么好心,表面上好像是做了自我牺牲,实际上还不是为了让我难堪?我暗暗咬紧了牙关,艰难地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行!” 哼,瞧不起我是?当我以前那些言情小说和偶像剧是白看的吗?有首诗怎么说来着?对了,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今天就先聊到这里,往后咱俩就好好合作、互利共赢!”盛君川一边说着一边朝我伸出了手,但已经收敛起笑容,换上一脸公事公办的严肃,“不过你的攻略手册可得抓紧制定,我这人可没什么耐心。” 我不甘示弱地伸出手用力回握住他,“好!我一定尽快完成。不过话说回来,咱俩现在算不算正式结盟了?以后若是有什么情报资源你必须得和我共享。” “啧,这么说来我好像吃了个大亏啊……也罢,那我就好人做到底。”盛君川撇撇嘴,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日后你若有什么想了解的事就来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但有关我的事除外。小鹌鹑,拜拜~”他一面说着一面倒退着向后走去,说完冲我挥了挥手就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冲着盛君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哼!我才不会告诉他,刚才他的头上出现了“好感+20”的字样。这个口嫌体直的家伙!看来攻略手册上已经可以写上第一条了。 第二日醒来我便打算先出去逛逛。初来乍到的,总得先了解一下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在梳妆完毕之后就叫上霜儿和我一起出门了。 刚出到大街上我就不禁感慨,真不愧是国都,这一派繁荣景象真是不逊于现代的任何一线城市。 街道两旁的建筑鳞次栉比,路上行人熙熙攘攘。商铺的旗帜和灯笼都随风高高飘扬着,仿佛在招呼人们进店消费。商铺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有卖绫罗绸缎的、有卖珠宝首饰的、有卖胭脂水粉的,还有酒楼、当铺、客栈、画舫、点心铺、香烛铺等等应有尽有。 我兴致勃勃地沿街逛着,就像刘姥姥逛大观园,目之所及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街道两侧的空地也都被各式各样的摊贩占据着,吆喝声和叫卖声此起彼伏。放眼望去,有卖杂货的、有卖荷包香囊的、有卖瓜果蔬菜的、还有茶水摊、算命摊。我目不暇接地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觉得这也新奇,那也好看。 不一会儿,我和霜儿的手上都拎满了大大小小的战利品。“霜儿,你说盛君川荣升骠骑大将军,我是不是该买个贺礼给他?”我空出一只手一边吃着刚出炉的糕点,一边盘算着是不是该做点什么好让盛君川再给我加点儿好感度。 “小姐说得是。”霜儿歪着脑袋看着我,“小姐打算买什么作为贺礼呢?”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昨天才第一次见面。想来以他现在的官职地位,应该是什么也不缺?我得挑个足够特别的礼物才能打动他。 “不如我亲手做个礼物送他,你觉得怎么样?”心里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这份贺礼保证会让盛君川大吃一惊或者大吃一斤。 “好呀,小姐亲手做的,大将军一定喜欢!”霜儿拍了拍手表示赞同,但转眼又面露担忧之色,“可是小姐,你打算做什么呢?需要我帮忙吗?” 霜儿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在她眼里的叶琉璃大概就是个只会舞刀弄剑的侯府小姐,估计连基本的女红都不会,只怕是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个嘛,暂时保密!只是到时确实需要你帮忙去采购一些材料……咦,前面金碧辉煌的是什么地方?”我正说着,一抬眼却瞥见不远处有一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建筑,看起来很是豪华的样子。 “那是莱金阁呀,是全国都……不对,是全安庆最豪华、最有名的酒楼。不过小姐之前不是一贯看不起莱金阁么?我还记得小姐不止一次跟我说过酒楼就该有酒楼的样子,还说什么若失了本心,本末倒置,又怎么做得好饭菜,还说要坚决抵制这种会腐坏人心的奢靡之风……” 听到这,我假意咳了两声来阻止霜儿继续说下去:“咳咳,我承认之前的话有失偏颇。看待事物不能只看表面,那样显得太肤浅了。既然这个莱金阁在安庆这么有名气,那必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再说了,偶尔换换口味也未尝不可嘛!” 其实我就只是单纯地想好好体验一把与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以前的我囊中羞涩,这种高档饭店对我来说更是可望不可及,根本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去这种地方消费。 如今不一样了,我可是镇国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想去哪想吃啥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随口找的理由也不过是为了安抚霜儿,不让她起疑心罢了。说完我就立即拉着霜儿,满心期待地朝莱金阁走去。 这莱金阁远看就金碧辉煌豪华无比,走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我低估了它的豪华程度——这栋楼何止是金碧辉煌,简直可以亮瞎我的眼。 整座建筑有五层楼高,全部涂满了金箔,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夺目的金光,让人无法直视。门口竖立着两根巨大的白玉柱,足有三人环抱那么粗,柱子上栩栩如生地雕刻着六只游动的金鱼,鱼眼用珍珠镶嵌,发出温润的光芒。 门前矗立的两只巨大貔貅也是白玉雕成,大概有一层楼那么高。我抬头仰望,发现貔貅的双眼竟是由红宝石点缀,身前一块写有“招财进宝”的钱币则是黄金所制。 写有“莱金阁”三个大字的牌匾悬于大门正上方,毫无疑问也是黄金铸成,牌匾的边框上镶满了各色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居然跟现代的霓虹灯有异曲同工之处。 我不禁暗暗腹诽这暴发户似的装修风格真是让人眼花缭乱,也不知道这莱金阁老板是何许人物,品味真是一言难尽。常言道有财不外露,得意不猖狂。这么看来这莱金阁的老板不但非常有钱,而且猖狂得很。 刚跨进大门就见到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用各色丝线绣制的牡丹正花团锦簇地盛开着。绕过屏风,一只金蟾摆件便出现在眼前。这只金蟾足足有一人多高,口衔金钱头朝内,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经过了金蟾,酒楼内部的装潢才一览无余地展示在眼前——毫无悬念,跟外观是如出一辙的浮夸。 大厅天花板的正中央悬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周围分布着许多小颗的夜明珠,大有众星捧月之势。酒楼大堂里摆放的是金镶玉桌椅、紫檀木楼梯;食客所使用的是琉璃盏、白玉杯,就连地板都是由某种不知名的、看起来就很贵的、闪闪发光的石板铺成的。 整座莱金阁无处不显露出奢靡之气,当真可以称得上贝阙珠宫。 有钱!当真是有钱!我正感叹着,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与我们打着招呼,“二位姑娘,可是用膳啊?这边请,这边请!”他一面说着一面把我和霜儿引至一旁的空桌旁,笑容可掬地询问道:“姑娘想吃点什么?要不要尝尝我们刚推出的雪霞羹?” 我一听这菜名就馋得两眼放光,“雪霞羹?听起来就很美味!来一份!还有什么特色菜?” “本店的招牌特色菜那可多了去的。这个季节的话,两位姑娘不妨尝尝煿金煮玉、山家三脆、莲房鱼包、甘菊冷淘、蛤蜊米脯羹、再来一壶咱们掌柜亲手酿制的荷花酿,就齐活啦!” 真不愧是大酒楼,连菜名都取得这么文艺,让人一听着就胃口大开。我豪气地一挥手,“刚才你所说这些,全都给本姑娘上!” “好嘞!姑娘请稍等!”伙计答应着,顺手给我和霜儿各倒上一杯茶,就转身往后厨去了。 我端起茶杯,一阵清香扑鼻。轻抿一口茶水,入口甘甜清新,应该也是上品。再细看茶杯,竟是玻璃制品!玲珑剔透,好不精致! 我不禁感到咋舌,顿时对莱金阁以及莱金阁的老板充满了好奇。正打算跟霜儿打听下这莱金阁的老板到底是什么来头的时候,却听旁边传来了喧哗的吵闹声。 “哎哟喂,这不是宋家的扫把星嘛?你居然还有脸到处跑,也不怕让旁人沾染了晦气!我看看,嘿!你怎么就只点了一笼素包子?是不是你爹没给你钱花啊?要是没钱就回家喝奶去,别在这给爷添堵!哦~差点忘了,你本就是个有娘生没娘养的可怜虫!” 循声望去,只见一衣着华丽的男子一手拿着折扇,一手却在对一个身穿淡青色素袍的少年指指点点的叫骂着。 怎么不管哪个时代都有这号人?回想起在原来世界的我也经常遭遇这种被人看不起的事,而现在这位少年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辱骂,周围的人低头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却没人愿意出来打个圆场。这种难堪的感受我比谁都清楚,当下就决定出手管上一管。 我朝霜儿眨眨眼,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以确保那名骂人的男子能清楚地听见我的话——“啊,我怎么不知道这莱金阁有非富贵者不得用膳的规矩?” 霜儿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也提高了音量大声回答:“才没有这个规矩呢!虽说莱金阁是国都第一的酒楼,但饭菜价格却不昂贵,一直都是国都百姓最喜欢光顾的酒楼。” 果然,那衣着华丽的男子在听到我们的对话之后立即转身走了过来,拿着扇子指着我的鼻子就骂:“你算什么东西啊!别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能多管闲事了啊!本大爷劝你还是赶紧闭嘴滚蛋!” 我抬手拨开他的扇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开门见山地质问他:“敢问阁下可是莱金阁的老板?” 估计那华衣男子没料到我敢还嘴,顿时愣在了原地,片刻之后才梗着脖子说了句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你是莱金阁掌柜,那我问你。”我低头抿了一口茶,依旧没看他,“这莱金阁是酒楼没错?既然是做买卖的地方,那是不是有人买,你就得卖呢?我倒是没听说到这时代吃饭还有低消呢。如果你不是老板……” 我放下茶杯,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掷地有声地斥责道:“不要多管闲事的人,是阁下才对!” “你!”华衣男子的表情顿时变得扭曲,气得指着我的手直抖。 就在这时从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慵懒却异常强硬的声音——“这位姑娘说得好,莱金阁打开大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断然没有挑剔客人的道理!” 我闻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名男子立于不远处,正往这边款款而来。 他身着靛蓝丝袍,衣袍上用金丝细细地绣着云雁暗纹,绸缎般黑亮的长发用靛蓝丝带半束,显得潇洒飘逸。他右手拿着一副黄金算盘,左手背在身后,衣袂随着步伐飘然,气质很是出众。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已行至我的眼前。在看清此人的相貌时,我便紧紧地捂住了口鼻。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这个举动,大概潜意识里觉得要是不捂住,鼻血和口水总会有一个会流出来。 因为眼前的这人真是好绝一男的!那张脸简直是翩若惊鸿!若说盛君川的好看是犹如雕塑般冷峻刚毅,那眼前这个男人的好看就是一副出神入化的水墨画。 只见他面白如玉,生得俊美绝伦。长眉若柳,浓密如鸦羽的睫毛下是一双风流韵致的桃花眼。瞳色很淡,似琥珀般剔透闪耀,眼尾还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痣,无端添了几分妖冶。 “在下姓钱,敢问姑娘芳名?”这位自称是钱公子的男子朝我一拱手,不过微微一笑便已倾国倾城。真是郎朗如明月入怀,灼灼如君子之笑靥。 这人长得未免也太好看了!心底不自觉地涌现一句话——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一个男人长成这样绝对是世间仅有!女娲娘娘在造人的时候未免也太偏心了,明明可以把人捏得这么好看,那我们这些普通人算什么,只是随意甩出来的泥点子么? 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一抬头却瞥见钱公子头上赫然飘着一行大字:钱多多\/24岁\/莱金阁掌柜\/可攻略。 我:“!!!” 钱公子见我发愣,眼底浮现一闪而过的不解,随即便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再度开口问道:“姑娘?可是钱某唐突了?” “啊,没有没有。是我失礼了!”我稍稍回过神来,赶紧欠了欠身,“我叫叶琉璃。” “原来是叶姑娘。”钱公子朝我一躬身,“姑娘光临莱金阁是来用膳的,却闹得心情不悦,在下作为掌柜,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他低头略一沉吟,抬眼直视着我的眼睛,脸上的笑意不减,还提出了一个听起来十分诱人的建议:“不如这样,今日姑娘这桌酒菜不论金额多寡,莱金阁都不收取分文,算是给姑娘一个补偿。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第5章 这是什么朝代啊,民风这么奔放的吗 “那怎么好意思,吃饭给钱此乃天经地义。再说了我心情挺好的,钱掌柜不必往心里去。”我被他看得有些心猿意马,一面随口客套着,一面在心里暗暗感叹这位钱掌柜真是深谙待客之道。 只不过我确实没有想到,在安庆国赫赫有名的莱金阁老板竟然是一位如此年轻的公子。虽说他的装修品味一言难尽,但年纪轻轻便有这番作为,想来必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听到自己的提议被拒绝了之后,钱掌柜倒是没有再坚持,只是眉宇间隐隐透出一股淡漠之意,估计是看出了我的有意推脱,随后便也客套着敷衍了几句,说什么姑娘如此善解人意深明大义,在下真是自愧不如等等。 说罢钱掌柜朝我微微一颔首,旋即转身面对那位华衣男子,目光淡漠地扫过,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厌烦。 “请问这位公子,您对在下这莱金阁的待客之道是否有什么指教?”钱掌柜说话的语调很特别,虽然听起来很温柔,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令人忍不住产生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华衣男子一看这架势,往后退了两步,张口结舌了半晌才撂下一句狠话:“你们人多,我说不过你们!给我等着!”然后便狼狈地落荒而逃。 见那人离去,钱公子又缓步来到身着淡青素袍的少年前面,亲自替少年倒了一杯茶,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并举杯笑道:“宋公子大驾光临莱金阁,在下招呼不周,竟让如此低劣的俗人惊扰了公子,实在抱歉。在下以茶代酒,给公子赔个不是,还望公子海涵。” “这位宋公子到底是什么来头?刚才有人辱骂他都没人管,为什么现在莱金阁掌柜却对他如此恭敬?”见此情形我忍不住扯了扯霜儿的衣袖,低声询问了几句。 霜儿满眼疑惑地看着我,随后压低声音趴在我耳边说道:“小姐,这位公子可是姓宋呀。你瞧瞧他胸前的家徽,难道还认不出来么?” 啥?那是家徽啊?我还以为只是普普通通的装饰图案而已。而且姓宋又如何?难不成还是安庆国的什么名门大户? 眼下的我毫无线索,只好搪塞说确实觉得眼熟,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大概是因为昨日的晕劲还没过。霜儿恍然大悟,点头称是,随后简单的给我介绍了一番。 原来这个宋家是安庆国的炼器大家,历任家主都曾炼出不少神兵神器,就连皇室所用兵器法器都是宋家所制。据说先皇所使用的兵器就是由现任宋家家主宋怀仁亲手炼制而成,此剑吹毛利刃削铁无声,是一柄绝无仅有的宝剑。 要说这个宋怀仁也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为他不仅仅是现任的宋家家主,更是如今的当朝丞相。坊间传闻说他雷厉风行公正言明,故而口碑极佳,深受百姓爱戴。因此上至高官朝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对宋家敬仰有加。 听到这里,我不禁产生了一些疑问:既然宋家在安庆国内如此受人敬仰,为何刚才却没人愿意帮这位宋公子出头,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我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却又听霜儿继续在我耳边低语道:“这位应该就是宋家排行老幺的小公子了,只是他……” 不料还没等霜儿说完,那少年就已经与钱掌柜喝完了茶,不介意地挥了挥手,“小事一桩,本公子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权当听狗吠了。” 少年清朗的嗓音犹如山间流水,沁人心脾。他展颜一笑,露出一对俏皮的小虎牙,朝气蓬勃的脸上一双小鹿似的星目如水晶般纯净,笑容灿烂似夏日午后的阳光,热烈却不灼人。一头青丝高束,只用镂空雕花的玉冠固定,身穿竹青色圆领薄罗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一派意气风发的模样。 我正暗暗观察他呢,没想到他竟一下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恰巧与我的视线对了个正着。我略显尴尬,连忙低下头拿起茶杯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却听那少年再度开了口,还说了句十分不得了的话——“倒是这位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样子,本公子甚是喜欢。” 刚喝到嘴里的茶水差点被我一口全喷了出来。不是少年,你成年了没有啊?这什么朝代啊,民风这么奔放的吗?一个小毛孩也敢当众调戏良家少女吗! 我抬起头,重新迎上他的视线,试图用眼神来表达我的不满,却见那少年顶着脑袋上的一行大字朝我走来——宋亦晨\/19岁\/炼器天才\/可攻略。 不是?有完没完啊,我只是出来逛个街吃个饭,一下就来了两个可攻略对象?!老天爷是要我当海王的节奏吗!我这间小破庙可供不起这几尊大佛!这个可攻略的提示是不是可以免了?换成其他更有用的提示行不行! 眼见宋公子已经行至我面前,我只好扯了扯嘴角,讪笑着回应道:“路见不平不敢当,只不过是看不惯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罢了。” “叶姑娘一身浩然正气,胆识又如此过人。若是在下没有猜错的话,姑娘定是镇国侯的千金!”钱掌柜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笑吟吟地插了嘴,“在下早就听闻姑娘自幼随父征战沙场,武艺超群身手了得。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真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眼光就是独到!我在心里给钱掌柜竖起了大拇指,这人不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是滴水不漏,面面俱到。 只是如果实在不想夸的话其实也可以不用硬夸的。我真的很想问问他,到底从哪看出我浩然正气胆识过人,又从哪看出我不同凡响? 昨天晚上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呢,当时人家盛大将军对我可是十分嫌弃,不但嘲笑我胆子小,还一副相当看不起我的样子。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这安庆全国上下只有镇国侯家姓叶么,不然为何钱掌柜一下就能猜到我的身份? 既然他都说得如此笃定了,我也不好再反驳什么,心想他说不定会因为“镇国侯千金”这个身份让我享受待遇,那也是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我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原来是镇国侯的千金,失礼了。”宋亦晨的双眼像月牙般弯起,笑容纯净得好像雨后的晴空,“今日多谢叶姑娘替我解围,不知姑娘愿不愿意赏脸与我一起吃顿饭?” 好说好说,既然来了酒楼,自然就是要吃饭的嘛。美食当前,又怎能辜负!由于刚才发生的这个小插曲,现在我的肚子更饿了。 况且看这宋公子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我也不由地心生好感,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只不过我刚才已经点好了一桌饭菜,不如咱俩拼个桌一起吃,如何?” 宋亦晨应了一声好,随即转身将一个伙计唤至身前,简单吩咐几句之后又回头冲我笑了笑,招呼我入座。我正准备随他过去,钱掌柜却突然叫住我,说是有事要请教,能否借一步说话。 美男的要求自然要答应,更别说他还是我的攻略对象,而且我也有些好奇,他会有什么事需要请教我。还搞得这么神秘,有什么话不能在这说吗……等等,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昨天盛君川来湖心亭找我时的开场白似乎也是这句!该不会这位美男也是穿越来的! 我被自己的胡乱猜测吓住了,脚下的步子不由地顿了顿,一脸忐忑的望向钱掌柜的背影。 钱掌柜似乎没发觉我的神色有异,将我引至一旁无人的角落之后便直截了当的开了口:“方才在下听见姑娘与那歹人说话时提到‘低消’一词,似乎与用膳规矩有关。这个词听来颇为新鲜,所以特来讨教。” 原来是刚才一时嘴快,把现代的词用上了。不过从他的神情来看,不像是明知故问的样子,那么他应该不是穿越来的。 我暗暗吐了口气,心底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也不知是喜是忧。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相告:“低消就是指最低消费。” “最低消费?”钱掌柜一挑眉,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勾起嘴角笑着问道:“所以姑娘是有什么好建议么?”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心想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并没有要提任何建议的意思啊。我穿越过来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人家都已经是这么大一间豪华酒楼的老板了,根本就是满级大佬的存在,我这个新手村刚出来的菜鸟能有什么好建议。 可这个钱掌柜也是我的攻略对象之一,竭尽所能的让他给我多增加点好感度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更何况人家都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肯定得尽心尽力地回答了。 我一边环顾四周一边认真思考着,还不忘抬头仔细观察了楼上的情况,然后试探性地问了几个问题:“莱金阁可以称得上是全安庆最大、最豪华的酒楼了,但我看你这儿虽然很大很豪华,却没有私密的空间,所有人都是在大堂吃饭,而且每一层楼的构造也是一样的,对不对?” 钱掌柜微微一愣,很快便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我的问题。 “莱金阁这么有名,想必有很多达官贵人来你这儿吃饭?” 钱掌柜依旧面带微笑缓慢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心里也有了底气,稍作停顿把思路整理了一番便故作严肃地对钱掌柜说道:“其实呢,我是觉得你可以把除了一楼大堂以外的楼层隔几个不同档次的雅间出来,给需要相对私密空间吃饭的贵客使用,没准能让莱金阁的生意更上一层楼。” 听了我这番建议之后,钱掌柜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决定好人做到底,干脆跟他解释个明白:“然后呢,你得给这些使用雅间的贵人们设定一个最低消费,也就是我刚才所提到的‘抵消’。我给你打个比方好了,如果有人想在要雅间里吃饭,消费金额就必须有个门槛。例如使用最普通雅间的最低消费,额,起码要¥这个数。” 其实我并不清楚这个时代所用的钱币是什么,更不知道该说多少价格合适,只好含糊其辞糊弄过去。 为了不让他深究我说的数字是否靠谱,我连喘口气的停顿都省略了,继续滔滔不绝地跟他解释,“根据雅间的档次不同,最低消费的门槛也要有所分别。简单来说,就是越高级的雅间低消也就越高。这样一来,某些不喜欢抛头露面的达官贵人们既有了相对私密的空间吃饭,你也能借此多赚点钱。何况对于你来说,稍微改造装修不过是花几个小钱罢了,等到莱金阁完善之后,收入肯定是要比现在翻上几倍的。” 末了我还特意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老成地感叹着补充了一句,“这可是小投资大回报呀钱掌柜!” 经过我这么一番语重心长的怂恿,钱掌柜唇边的笑意逐渐扩大,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多谢姑娘提点。镇国候的千金果然聪颖过人!”话音刚落,他的脑袋上就浮现了一行“好感+20”的字样。 按捺不住喜悦而得意的心情,我咧开嘴角正准备再趁热打铁多说几句,看看是否能再增加点好感度,一抬头却瞥见钱掌柜的头上又浮现了一行大字——任务二:请协助钱多多完成心愿。接受\/接受。 我顿时一脸问号,这是卡bug了吗?怎么就只能接受了?虽然以昨天盛君川的情况来看,拒绝的话就肯定会被销号,但好歹也该做做样子啊,现在居然连拒绝的选项都不给我了? 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我再次认命地将目光移向了接受。果然钱掌柜头上又出现了一行字:接受任务成功!注意,此任务禁止向钱多多本人透露,否则视为失败。祝您好运!附带着还有一行“好感+5”的小字。 咦,为什么好感度突然又增加了?虽说不多,但蚊子肉也是肉啊。看来这个钱掌柜可比盛君川好应付多了,不过是随便聊了几句就加了二十五的好感度,不如先把他给攻略了? 我正暗搓搓地打着小算盘呢,忽然听见宋亦晨站在桌旁挥着手臂叫我,“叶姑娘,你们在聊什么呢?菜都上齐了,快过来吃呀!” 我连忙答应了一声,随后又将视线转回到钱掌柜脸上,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跟他说点什么,以便套出增加好感度的原因。 没想到钱掌柜却挂着一脸人畜无害的笑意率先开了口:“看来宋公子等急了。那么在下就不妨碍你们吃饭了,姑娘请便。”说完朝我微微欠了欠身,彬彬有礼地表示他一定会好好考虑我的建议。 有些心虚的咽了咽口水,我讪笑着胡乱点了点头就急忙转身朝宋亦晨走去。心里却开始担忧起来,这钱掌柜该不会真的上心了?刚才那番长篇大论不过是根据穿越之前所处时代的饭店规格模式而随口这么一说,万一他真听取了我的建议改造了莱金阁,结果这个时代的人又不喜欢这种方式,那岂不是害了他么! 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个猜测,认为他说会考虑我的建议应该只是客套话。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钱掌柜是个极其精明的生意人,否则莱金阁也不可能会在国都有这么大名气。这么能干的老板肯定有自己的经商理念,哪会这么容易就采纳外行人的建议。况且我跟他只是初次见面,他没理由会完全相信我的话,所以我也没必要瞎操这份心。 在说服自己之后,我便心安理得地将此事抛之脑后,迈着愉快的步伐来到宋亦晨所在的桌前坐下。 第6章 何止是不舒服,简直是生不如死 “哇,这么多菜!看起来都好好吃啊!”我才刚走近桌旁就看到满满一桌子菜。除了我刚才点的那些,宋亦晨又添了不少。这些菜品不单色泽诱人香味扑鼻摆盘雅致,不同的菜品甚至还搭配了不同的器皿盛放,简直就是视觉和味觉的双重盛宴,惹得我馋涎欲滴,忍不住大快朵颐起来。 “你这不是挺能吃的嘛?刚才怎么就点了一笼素包子?”我看着一桌子的光盘,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宋亦晨嘴里还嚼着大耐糕,含糊不清地回答:“那,那只是本公子的开胃小菜,打小就有这个习惯,每餐都要吃,吃一笼素包子。” 这习惯还真是……与众不同啊。 宋亦晨终于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抬手斟了一杯荷花酿递给我,“姑娘尝尝?” 我接过酒杯,只见杯中酒液状如清露,嗅之花香馥郁,入口甘美醇和回味细腻悠长,只轻抿一口便齿颊留香,仿佛置身于雨后的荷塘之中。 “好酒!”我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喝完之后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举起酒杯认真地对宋亦晨发出了邀请,“宋公子,今日你我能同桌共饮也算是缘分一场,不如交个朋友,如何?” 宋亦晨满脸的笑意瞬间僵住,愣怔了一会才磕磕巴巴地反问了一句——“叶、叶姑娘,你、你要、要、和我、我交朋友?”言语间似乎充满了难以置信。 我顿时觉得十分疑惑,歪着脑袋不解地望着他。心里却在琢磨着,会不会是我说的太直接,吓到他了?可他不但与原主的年龄相仿,他爹和镇国侯还同朝为官,我和他交个朋友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霜儿刚才跟我说过,宋家在安庆算得上是名门望族,此时此刻我主动提出这个要求确实是有私心。一来肯定是因为宋亦晨也是我的攻略对象之一,二来嘛是考虑到万一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还可以仰仗他的家族势力。 多个朋友多条路,格局一定要打开,毕竟以后的路还长着,没准这几个所谓的“攻略对象”就是系统给我安排的金手指呢…… 思来想去了好一会,我也没找出这件事到底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见我满脸疑虑半晌不回话,宋亦晨勉强弯起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转眼间他的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忧郁,低头望着手中的酒杯,黯然神伤的话语犹如叹息般轻轻地传入了我的耳朵,“姑娘会这么说大概是因为不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可听到方才那人是如何说我的?我是宋家的扫把星,在我周围的人都会变得不幸。你若是和我做了朋友,只怕会沾染上厄运……” 不等他说完,我就将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的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机关枪似的便抢白道:“你刚才不是说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吗,这会怎么又在意起来了?扫把星什么的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那些越是没出息的东西就越能膈应人,宋公子不必在意他人对你的评价,他们又没真正地了解你,更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凭借着道听途说、人云亦云就给你安上个莫须有的罪名,良心大大的坏!” “可你也不了解事情的真相,更不了解我。你怎么知道他们说的就不是真的?” 宋亦晨抬头看着我,眼里泛着微微的水光,语气中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如果我告诉你,我的娘亲和大哥全都是因我而死,他们说我是扫把星并不是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你还会这么想吗?还会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听他这么一说我立刻就噎住了,没想到看似阳光般灿烂的少年背后竟有如此艰辛的往事,一时间不由得有些心疼起来。我长叹了一口气,伸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我的想法并不会因为那些往事而改变。过去已经过去,未来还没到来。宋公子不必执着于那些过往,释怀是每个人的必修课。没有人能左右你的人生,只有你自己可以选择前进的方向。人生的道路还很长,你的未来一定是如星辰大海般璀璨。那些误会你的人就让他们误会好了,你只需依照本心做好自己就够了。而我,愿意作为你最好的朋友和你一起面对将来所有的一切,不论是荆棘载途还是一马平川。” 这下换成宋亦晨噎住了。我的这番话似乎打动了他,那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的望向我。忽然,他的脸上洋溢起令人动容的笑意,但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好!一言为定!” 这时,宋亦晨的头上出现了令彻底我无语的三行大字——任务三:请协助宋亦晨完成心愿。接受任务成功!注意,此任务禁止向宋亦晨本人透露,否则视为失败。祝您好运!好感+20。 越来越敷衍了是?现在连选择的机会都被剥夺了,自动就接受任务了是吗?这到底是什么穿越系统啊!一点福利不给也就罢了,任务一个接一个,不接受还不行!到底让不让人活了!反正完不成任务早晚都得销号,还是趁早劈死我得了! “姑娘?”见我一脸阴晴不定,宋亦晨的神情显露出肉眼可见的担忧,“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 何止是不舒服,简直是生不如死。 我勉强打起精神,扯出一个笑脸随口敷衍着,“没什么,大概是酒劲上来了,有点儿上头。” 宋亦晨不可置信地晃晃酒杯,低声嘟喃道:“可这荷花酿又不是烈酒,没啥后劲啊,而且就喝了一杯也不至于……” 我略显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装作没听见似的重新找了个话题,试图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对了!听说你家是炼器世家,宋家人个个都是炼器高手。你炼器是不是也特别厉害?” 宋亦晨一听这话,立马拍着胸脯无比骄傲表示自己三岁就开始炼器,五岁就炼成了第一件法器,迄今为止炼出的法器少说也有上百件,甚至还说这世上就没什么东西是他炼不出来的。 “厉害厉害!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我毫不吝啬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蹦出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 我转了转眼珠,试探地问他:“不知宋大师能不能帮我炼制一样东西?” 宋亦晨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想要什么?若是寻常法器,我拿来送你便是了。” “我想要的这个法器可一点都不寻常!”说着我把椅子朝宋亦晨挪过去了一些,神秘兮兮地在他耳畔道出了我的想法——“我希望你能帮我炼个手机……” “什么鸡?姐姐你还想吃鸡?行,我这就叫伙计给你上。”我的话还没说完,宋亦晨就要起身去找大堂里的伙计。 我连忙一把拉住他,“不是吃的鸡!是手机!简单来说,就是一种通讯工具,能让相隔千里的人都能通过它对话,就好像面对面那样。” “手机?这个名字我倒是前所未闻。”宋亦晨皱起眉头,表情看起来甚是迷茫。 “我想要的这个手机呢,它大概是这个样子的。”我一边比划着一边耐心地跟他解释,“首先呢,它需要有一个显示屏,就是能映照出与之对话的人的样子。然后,除了通话功能,最好还能有通信的功能,在不方便通话的时候还可以用文字联络。” 听我说完这个手机的功能之后,宋亦晨似乎来了兴趣,眼底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好像挺有意思的……行!本公子就帮你这个忙。” “我先谢过宋公子了!如若炼成,定有重谢!” “重谢就不必了,叶姑娘有空的时候陪我玩就行。”宋亦晨展颜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给他那张俊秀的脸增添了几分可爱。“对了,你还不知道本公子的大名?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姑娘就不必称呼我为宋公子了,听起来怪生疏的,叫我宋亦晨就行。” 不过他说到称呼,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单手托着下巴,装作不经意地问了句“你今年多大了?”其实这个问题我是知道答案的,因为系统早就已经把他的资料显示给我看过了,现在的明知故问却是有别的目的。 “十九啊,怎么了?”宋亦晨眨了眨眼睛,大大的眼睛写着满满的不解。大概是没反应过来话题为什么从炼器一下跳到了年龄。 我并没有理会他的疑惑,而是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追问,“那你的生辰是在什么时候?” “在腊月……” 没想到他的月份居然这么靠后,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不等他说完,我就得意的挑着眉抢白道:“腊月?这么算来你可比我小。来,叫姐姐。”末了还顺手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 “我、我才不叫!你看起来也、也没比我大,我……”宋亦晨低下头,脸颊浮上一抹浅浅的红,支吾着拒绝了我。他越说越小声,说到后面都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我确实没比你大多少呀,我今年也是十九。只不过月份比你大一些罢了。”我故作遗憾地重重叹了口气,一边说着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宋亦晨,“唉,其实我并不想单纯的和你做朋友,本想着能与你姐弟相称会显得关系更亲密些。不过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就当做是我自作多情!” 宋亦晨听我这么说,蓦地抬起头来,紧抿着双唇一脸纠结地看着我,大概在做着激烈的心理斗争。片刻之后,他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闭着眼睛声若蚊蝇地唤了一句“姐姐”。 “哎,这就对了嘛!”看着宋亦晨满脸通红的可爱模样,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扬起一个奸计得逞的笑容,伸手在他粉嘟嘟的脸蛋上轻轻一捏,语调轻快地调侃着,“好啦,叫我姐姐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有啥好害羞的。来,为我们的友谊,干杯!” 宋亦晨欲言又止的瞅了我一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有些不情愿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两只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我与他同时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之后是短暂的沉默。我还沉浸在终于有小奶狗叫我姐姐的暗爽之中,托着腮望着宋亦晨傻笑。他被我看得更加不好意思,羞赧地低下头,似乎想要回避我的眼神。 大概过了几分钟,宋亦晨终于抬起头来重新对上了我的视线。尽管他脸颊上的绯红已经褪去,但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生硬:“那个什么鸡,一个月后定能炼成!到时你来取就是了。保证你满意!”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我应得有些心不在焉,心想这孩子未免有些托大了。我要的东西可是他之前见都没见过、听也没听过的新鲜玩意,就算他是难得一遇的炼器天才,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轻易做出来。 “对了,”宋亦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变戏法一般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木质小鸟递给我,“这是我炼制的信使机械鸟,就当做是送给姑……姐姐的见面礼!” 不错,改口改得还挺快,孺子可教。我一边在心底夸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接过机械鸟,仔细端详起来。 这只小鸟只有半个手掌大,做工却极其精致,所有的部件都严丝合缝,宛如天生。我情不自禁地轻轻触摸着,它竟睁开眼睛扑扇着翅膀飞至我的肩头,歪着小小的脑袋看着我,嘴里还发出“叽啾叽啾”的叫声。 “哇,好可爱!简直就跟真的一样。”我瞪大双眼,忍不住惊叹起来,“这是你炼制的吗?” 宋亦晨点了点头,随即打了个响指,机械鸟便朝他飞去,稳稳地停在他的手上。 “这机械鸟可不单是可爱,它还有个很重要的功能。”少年灵巧的手指轻轻在机械鸟的腹部一按,机械鸟的背部便出现一个暗格,“姐姐要是有事找我,就写张纸条放进去,机械鸟会自动飞到我那儿。我要是有事联系你,也会用机械鸟联络的。” 我捧着机械鸟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嘴里还不忘夸赞道:“真不愧是炼器大师!果然名不虚传!” 宋亦晨一手摸了摸后颈,一手随意地摆了摆,“没什么,都是些小玩意罢了。待本公子炼出了姐姐要的那个鸡之后再夸我也不迟。”虽然他说的很谦虚,但眼中闪烁的分明是骄傲而自豪的光芒。 回到镇国侯府以后,我就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对这个世界了解得实在是少之又少。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当务之急,我必须尽快知道关于这个世界更多的东西。 于是我吩咐霜儿给我找来了大量的话本书籍,有关于风土人情的,有关于人物传记的,有关于政治历史的……总之,只要是和这个世界有关的东西,我是无所不看。 这段日子我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高三时期的书海题山之中。每天一睁眼就是看书,做笔记,看书,做笔记……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一会,乏了就练功。虽然换了魂,所幸原主一身的功夫还在,每天练一练,感觉功法又精进了不少。 这么天昏地暗的过了半个多月,我对自己所处的大环境了解得也有七七八八了。 第7章 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 现在我所处的这个世界主要由四个大国组成,在这些大国之下又有几个、甚至十几个藩属的小国。国力越是强盛的,自然也就拥有更多的附庸者。 其中国土面积最大、实力最强盛的、拥有最多藩属国的当属建平国。建平国虽是这个世界的第一大国,但偌大的一个国家却因奸臣当道、皇子争权而导致内耗不断,再加上常年在各处出兵征战侵略,国库早就告急,隐隐已有分崩离析之势。 而我所在的安庆国是第二大国,拥有八个藩属国,国力自然也是不可小觑。安庆的地理环境优越,四季分明气候宜人,物产也相对丰富,再加上当今圣上勤勉为政,励精图治,使得安庆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大有赶超建平国之势。 安庆国南边靠海,每天捕获的大量海产通过漕运销往全国各地;北边有大片的草原,畜牧业也发展得如火如荼;东边山区则主要以种植茶叶为主,盛产一种名为“幽兰”的茶叶,据说十两黄金一两茶,幽兰在安庆可是国宝级的存在;西边平原辽阔,所以以种植业为主,因为地理优势和气候条件,安庆稻谷产量多,煮出来的米饭也特别软糯香甜。 排名第三的则是近几年与安庆国纷争不断的车古国。车古国与安庆国北面的草原接壤,地广人稀,并且没有任何藩属国,是由国内的各个部落组成。车古国由于物资匮乏便暗搓搓的惦记上了安庆国丰饶的资源,加上他们民风彪悍,个个骁勇善战,几次大举进犯安庆边境抢夺各种物资,令边境百姓头疼不已。这些年圣上也出兵与车古国打了几场战,仗着粮草充足兵多马壮才勉强取胜,算是和车古国达成了短暂的停战协议。 还有个排名末尾的名叫朝日的国家,它虽然不是建平的藩属国,但因为历任的国君都趋炎附势,所以一直牢牢依附着建平,并仗着这个大靠山到处挑事引起纷争,甚至还大肆侵略周边的、属于安庆的藩属国。那些小国的百姓被折磨得苦不堪言,藩王们也纷纷联名上书要求安庆国君出兵镇压,救他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因此盛君川就奉命前去边境驻守了几年,为那几个藩属国带来了暂时的和平与安宁。起初朝日的国君忌惮神武军和盛君川的威名,倒是安分守己了一段时日。 后来盛君川见战乱已平,便打算撤军回安庆。不料那朝日国的国君阴险狡诈,竟在暗地里请求建平国派兵协助,打算在半途截道,妄图趁机将盛君川率领的神武军一网打尽。 建平国君也忌惮着风头日渐强盛的安庆国,当下便与朝日国一拍即合,想借着朝日的手打压安庆的气焰。只是他们都低估了盛君川的能力以及神武军的勇猛,偷袭不成反被歼灭。 朝日国内的官员百姓早就对他们国君趋炎附势之举颇有微词,见国君已被盛君川生擒,纷纷表示愿意归顺安庆、成为安庆的藩属国之一。而盛君川作为此战最大的功臣,自然得到了国君的高度嘉许,因此被赐封为骠骑大将军。 建平国君见状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白白损失了兵马不说,还因为此事与安庆国结下了梁子。虽然现在建平与安庆表面上还是和和气气,正常邦交,私底下却都铆足了劲想要吞并对方。 以目前各国的综合情况来看,建平国早已元气大伤,国君也无心政事,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可车古国却一直蠢蠢欲动,野心勃勃。相对比建平来说,车古国的威胁似乎还更大一些。毕竟车古与安庆接壤,车古人不但好战且善战。若边境长期不稳定,对安庆国来说确实是个相当大的隐患。 这段时间我和盛君川又见了几次面,也从他那里探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安庆国的政事。简单来说,现在朝堂上主要分为两派,分别为激进派和保守派。激进派以镇国侯叶鸿生为首,他们觉得应该主动进攻,一举拿下车古国,以彰显安庆大国风姿。盛君川身为镇国侯的得意门生,自然也是属于激进派。 而既是左丞相又是炼器大家的宋家家主宋怀仁却是保守派。大概他的为人和他的名字一样,满怀仁义,认为安定才是根本,不该发起战事。保守派主张以退为进,只要车古国不打过来,安庆国就这么跟他们牵扯着,反正他们车古资源本就匮乏,经不起长久战。 “既然宋家在安庆这么有地位,为什么那天在莱金阁还有人敢当众讥笑宋亦晨?”我咬着笔杆一面翻阅着资料一面思索着从盛君川口中得知的情报,心底的疑问和不解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 或许是听到了我的喃喃自语,在一旁百无聊赖研着墨的霜儿打着呵欠告诉我,其实宋小公子并不受宋家家主宠爱。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霜儿不经意的一句话令我眼前一亮,立刻放下手中的笔,挽着霜儿的胳膊追问原因,“这又是为什么?宋亦晨不是从小天赋异禀,聪颖过人么?对了,那天宋亦晨提起过自己的娘亲和大哥是因他而死,真有这回事吗?” “嗯,宋小公子的娘亲在生他的时候因为难产过世了,而宋家家主和夫人伉俪情深,突然遭遇如此巨大的变故难免心怀芥蒂。因此他便迁怒于宋小公子,对他十分冷漠。再加上那件事……” 霜儿说着靠近我的耳畔,一脸神秘的解答了我之前的疑问:“在宋小公子七八岁的时候,宋家的大公子意外身亡。听说是为了救宋小公子,但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没人知道。大公子从小才智过人,性格沉稳,深受家主器重。当时外界都在议论大公子许是下一任的家主呢,没想到却英年早逝。” 我顿时恍然大悟,难怪那人说宋亦晨是扫把星。母亲和大哥的相继去世应该只是意外,但这些变故却被别人自然而然地按到了宋亦晨的头上。纵然宋亦晨再怎么天赋异禀也弥补不了宋家家主遭受的丧妻和丧子之痛,难怪会不疼爱这个小儿子了。 “唉,这么说来宋亦晨还真是挺可怜。”我不禁长叹着摇了摇头,唏嘘着世道的不公。 “小姐为什么突然对宋小公子的事这么上心,该不会是……啊,我还以为一直小姐对大将军情有独钟,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霜儿眨巴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甚至都可以看到她眼底熊熊燃起的八卦之火。 “去去去,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哪来的这么多为什么。”我忙不迭地否认着,然后拍着她的肩膀告诫道,年轻人别什么都磕,到头来只会害了自己。 通过霜儿的这番讲述,我总算对宋亦晨有了个初步的了解。我看着霜儿,心想既然她能这么清楚的知道宋家发生过什么,那么是不是也能从她嘴里套出些关于另外两位攻略对象的事? 霜儿该不会是系统给我安排的情报站,否则她一个小丫鬟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八卦?我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不由地有些兴奋起来,一把搂过霜儿的肩膀,打算继续从她嘴里挖掘出一些内部情报:“那个莱金阁的掌柜有什么来头,你也详细跟我说说呗!” 不料霜儿却摇了摇头,说传闻中的莱金阁掌柜一直是个谜一样的人物,只听说此人爱财如命且算盘不离手,至于他姓甚名谁、是何方人士、年岁几何都无人知晓,甚至连他长什么样都没几个人知道,就更别提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 敢情是我想多了,系统哪有这么好心会让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那么多重要情报。心底涌起难以掩藏的失落,我重新拿起笔叹着气在本子上钱掌柜的名字后面写上沉重的两个字:未知。 霜儿一脸迷茫欲言又止的望向我,似乎不明白怎么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她家小姐已经对两个男人产生感兴趣了。我装作没看出霜儿的意思,托着腮将视线移向了窗外,静下心好好整理一下目前的情况。 穿越的原因不明、回去的方法不明,唯一已知的是系统给我发布的任务,但任务的完成情况是不是与回到原来的世界有关系却不得而知。既然是要在不透露任务内容的情况下协助每一个攻略对象完成各自的心愿,那么我与他们的相性如何就显得尤为重要。 盛君川已经知道自己是我的攻略对象,并且还主动提出让我攻略。虽说这个决定看起来有些蹊跷,但只要对任务有利,我也懒得去深究原因。从这几次跟他见面的情况来看,除了时不时怼我几句之外,他对我的问题基本上是有问必答。当然了,这些问题不包括他自身相关的任何事。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只要我提出的问题涉及到他,他就给我装傻充愣,不是闭口不言就是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作为镇国侯叶鸿生一手带大的爱徒,回到国都之后的盛君川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来一趟镇国侯府,不是与叶鸿生探讨政事就是受叶夫人之邀来吃饭。所以我不仅能经常接触到他,而且还能旁敲侧击地从叶鸿生口中套出有关他的信息。因此,推测出盛君川的心愿对我来说难度应该不大。 至于宋亦晨,我倒是不怎么担心。光从霜儿那里打听到的消息就写了整整两页纸,再加上那次在莱金阁与宋亦晨共进午餐时的相处情况来看,他是个涉世不深心思单纯、在炼器方面极有天分的少年。 只不过他家里的情况确实有点复杂——一出生就没了娘、从小到大都没感受过父爱、唯一的哥哥也因他而死。身为安庆国丞相唯一的儿子,一身傲气才是他本该有的光芒,如今却是走到哪都被人骂是扫把星。换成别人可能早就抑郁了,可我却能从他清澈的眼神中看到他纯净而强大的灵魂。他的心愿是什么,其实也并不难猜。 还有一个最让我头痛的钱掌柜,居然什么情报都没有。作为安庆国最豪华酒楼的掌柜,居然没人知道他的来历,怎么想都觉得不太科学。不过,以他那惊为天人的品貌、温文尔雅的谈吐以及七窍玲珑的经商手段都值得我好好挖掘一番了。话又说回来,那个废物系统也不全是毫无用处,至少让我知道了钱掌柜的名字和年纪,虽然这对完成任务似乎没有一点帮助。 见我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霜儿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一面轻轻的用手肘碰了碰我,一面似乎是不经意地问道:“小姐,你上次不是说要亲手给大将军做份礼物吗?这都过去十多天了,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动手呢?” 最近学习学得天昏地暗,差点忘了这个事。 “好霜儿,幸亏你提醒我。”我拍了拍脑门,将有关任务的事先放在一旁,提笔在纸上写下所需要的材料,“我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写在这儿,一会麻烦你替我出趟门。如果能把清单上所有的东西都买齐了,今天我就可以把礼物做好。” 霜儿低头仔细看了看纸上所写的内容,随后抬起头不解地问道:“小姐,你这是准备做什么呀?” 毕竟我要做的这个东西是她没有从来没有见过的,解释起来要费不少功夫,便笑着搪塞说等做好以后就知道了。 “行了,事不宜迟,你快去。做了那么久的笔记我也累了,要去活动活动筋骨了。”说罢,我站起身来伸伸懒腰,走进里屋拿起那对紫金锤,准备去院子里练上一会。 霜儿拿着写满材料的纸张,呆呆地看着我在院子里挥舞着大锤,嘴里小声地嘟喃着:“小姐最近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神神秘秘的,说的话我也经常听不懂,莫非是因为大将军……” 我一边练功,一边在心底琢磨着:这个废物系统给我布置了大堆任务之后就当起了甩手掌柜,除了攻略对象出现的时候和发布任务的时候,其余时间它也没出现过,我更是没有看到过任何提示。也不知道所谓的好感度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有何用处,会不会是完成任务的指标? 想到这里,我猛的一个激灵,突然想起那天在莱金阁随口跟钱掌柜提了一个建议,好感度就增加了。霜儿刚才说钱掌柜是个爱财如命的人,难道他的心愿就是赚更多的钱? 还有,那天宋亦晨也加了不少好感度,会不会是因为他一直被当作扫把星而没人愿意接近他,而我却主动和他做了朋友?那他的心愿又会是什么呢? 还有盛君川……啊,我的任务明明是要帮他们实现心愿,但为什么一点都不能跟他们本人透露啊!系统这不是明摆着跟我增加难度吗?这些任务到底要怎样才能算是完成啊!还有那个令人很难忽略的“可攻略”究竟又是什么意思?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真是想想就心烦,我仰天长叹欲哭无泪。前路漫漫,任重而道远啊!眼下我也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奋力地挥舞着紫金大锤。 在院子里练了大半天,直到汗流浃背我才停下来。刚回到房里洗了把脸,霜儿便拎着一大包的东西回来了。 ok,接下来就是我大展身手的时候了!我领着霜儿来到厨房,仔细清点了一下我要的食材——鸡蛋、牛奶、面粉、砂糖、水果……还有几个盆子,一个大食盒。嗯,没错,材料齐全。接着我撸起袖子,握紧拳头大喝了一声:“开工!” 第8章 你说的礼物该不会就是原地攻略我吧 折腾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我从炉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烤好的蛋糕放在灶台上,顿时整个厨房弥漫着一股蛋糕的香气。蛋糕胚算是烤制成功了,色泽金黄,形状完美,看起来也松软可口。 接下来是最难的奶油了,所幸原主是个练武之人,常年挥舞紫金锤的臂力可是不容小觑的。我把牛奶和糖一起倒入一个大罐子里后就开始猛烈摇晃起来,直到双臂隐隐发酸我才放下罐子打开查看成果。 我伸出一根手指沾了一点乳白色的奶油放入口中尝了尝,味道不错,软硬度也刚好!随后我又拿起一把小刀,仔仔细细地将蛋糕胚的外围都抹上了一层的奶油,最后把切好的水果摆放上去——大功告成! 我看着桌上的蛋糕,真是越看越满意。虽说穿越之前我过的基本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独居生活,但对于一个吃货来说,好好犒劳自己的胃可是头等大事。于是渐渐练就了一身本事,可谓是煎炸炖煮样样拿手,做个蛋糕自然也不在话下。 哪怕这个时代条件有限,也依然难不倒我中华小当家!眼前的这个蛋糕不但卖相一流,味道也绝对是一等一的好!我信心满满地把蛋糕装进食盒,小心翼翼地捧回房里藏了起来。 我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拍拍衣服上沾着的面粉,头也不回地对霜儿吩咐道:“你叫人去趟将军府,把盛君川请来,就说我有要事相商。”嘿嘿,盛君川一定想不到我会突然给他个惊喜。要防着我是?哼,我就给他来个防不胜防! 霜儿一边点头答应着,一边却还不忘八卦:“这就是小姐要给大将军的礼物么?可是小姐能不能先告诉我,这做的是什么呀,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你没见过就对了。”我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得意地笑了起来,“这个叫奶油水果蛋糕。” “哇,不愧是小姐!这是你自创的?就连名字都取得这么特别。”霜儿拍着手,满眼崇拜地望着我,“小姐可太厉害啦!” “好啦,别拍马屁了。你赶紧去,蛋糕的事要对盛君川保密!不然可就没有惊喜了。”我轻轻推了一下霜儿的后背催促着。 趁着盛君川还没来,我赶紧抽空洗了个澡,把自己收拾干净,换了身衣服坐在书桌前,一边等着盛君川过来,一边想着要怎么帮钱掌柜多赚点钱。 根据上次加好感的情况以及结合霜儿给的情报来看,我估摸着那个钱掌柜的心愿八成与赚钱有关。而且从莱金阁的装潢摆设和钱掌柜的穿着打扮也可以看出,他对财富确实很在意。 可是莱金阁已经是安庆国最好的酒楼了,这未免也太高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帮他才能赚得更多呢……我抱着脑袋冥思苦想,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有关书籍和电影电视剧以及穿越之前那个时代的商业模式。 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计上心来。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提笔沾了沾墨水,在纸上写下一行标题:《如何打造商业帝国》。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当我思如泉涌奋笔疾书之时,忽然听见霜儿一边敲着门一边提高音量通报说大将军已经来了,刚到前院。 “好,快请他进来!”我急忙放下笔,连满桌的书籍话本以及草稿图册都来不及收拾便起身向门口迎去。 刚走出后院就瞧见盛君川昂首阔步地向我走来。他今天穿着一身银色铠甲,束发金冠,右手拿着狮子盔,左手压在腰间的佩刀上,身如苍松气似骄阳,转眼间便走到我面前。 他垂眸朝我露齿一笑,看上去心情很不错,“刚从营地回来就听说你急着找我,有何要事?” 帅,真帅!一身戎装的盛君川真的是太帅了!我一时看得呆了,不知该编什么借口糊弄他,只好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拉住他的胳膊就准备往后院走。 盛君川的脚下却仿佛长了钉子似的站在原地不动,“这位姑娘,麻烦你能不能先把哈喇子擦一擦?就算我是你的攻略对象,但也请你稍微克制一点。”他指了指我的嘴角,下巴微扬,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闻言我立即心虚地低下头悄悄用手背抹了抹嘴,这才发觉被盛君川戏耍了。 “不过,”他似乎并不打算给我反驳的机会,随即话锋一转,毫不客气地指出了一个事实——“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咱俩三天前才见过面,有什么急事非要今天见我?” “因为我想你了。”既然他先耍了我,不反击就不是我的作风。于是我拉着他的手臂晃了晃,嗲声嗲气地冲他撒着娇:“我想你想得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所以才这么着急要见你。君川哥哥,你好坏哦,明知道人家害羞,还非要人家亲口说出来……” 大概是我的脸皮厚度超出了盛君川的想象,只见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之后才虚握着拳头放在唇上欲盖弥彰般的清了清嗓子,“咳咳,我怎么听说是你亲手做了个礼物准备送给我……还傻站着干嘛?快进屋去拿给我看看。” 他的语速很快,仿佛在掩饰什么似的。说完也不等我,迅速抽出手臂迈开长腿就往后院走去。尽管他走得飞快,我还是眼尖地发现在他的耳廓处绽放出一朵小小的红色玫瑰。 心底涌上一阵没来由的喜悦,我强忍笑意,一面高声喊着“君川哥哥等等我呀”一面快步追了上去。 当我刚跨入自己所住的房间门槛时,盛君川已经把手里的头盔放在了桌上,还顺手拿起我刚写的那几页《如何打造商业帝国》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耳尖上的那抹红已经淡去。 听到我的脚步声,盛君川头也不抬,视线仍然在手中的纸上,一本正经地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的志向这么远大。” “内什么,这不是我的志向。”我连忙伸手把那一沓纸抢了过来,随手塞进一堆话本里。“今天叫你过来,确实是有礼物要送给你。”我在他的后背轻轻推了一把,催促他走进里屋,然后按着他在屏风前的小圆桌旁坐下,“你先闭上眼睛。” 盛君川挑起眉抬头看了我一眼,语带促狭地开口道:“你的胆量真是进步神速啊。你说的礼物该不会就是原地攻略我?”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回答他,“你大可放心,攻略手册还没写好,我也没想好要怎么攻略你。” “那为何非要我闭眼?你的这个礼物就这么见不得人么?” “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惊喜?总之呢,我一不会占你便宜二不会谋害你……哎,我说你能不能别这么防着我?” “我不防着你,难道还任你为所欲为吗?”话虽如此,盛君川还是老老实实老地闭上了眼睛。见他终于闭眼了,我慢慢转身蹑手蹑脚地绕过屏风去拿事前藏好的蛋糕。 “侯府的生活应该衣食无忧?你为什么还要打造什么商业帝国?这是你的任务吗?”盛君川虽然闭着眼睛,却还不忘继续打听刚才发现的事。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装着蛋糕的食盒轻轻放在小圆桌上,一边随口敷衍道:“是也不是。这个以后再跟你细说。” “唉,我还以为我们正式结盟以后就是彼此最信任的盟友,是可以分享一切的伙伴。没想到你竟然有秘密瞒着我,我好难过。”盛君川耷拉着嘴角,委委屈屈地说着,末了还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 不是,我上次只是说结盟,不是结婚!他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好像是怀疑老婆外面有人似的。 “我真没有秘密瞒着你。只是这事有点复杂,等以后有机会我再慢慢解释给你听,行不行?”我一面敷衍着一面小心揭开食盒的盖子,心底却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在做了几个深呼吸之后,才对盛君川缓缓开口道:“好了,你现在可以睁开眼睛了。” 盛君川先是将眼皮悄悄掀开一条缝,但在看清食盒里装的东西之后,立刻瞪大了双眼,瞳孔明显震动了一下,随即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喜之情:“这是……奶油蛋糕!你做的?” 从他的反应不难看出对这份礼物的满意程度。我顿时松了口气,心情也随着他的笑容雀跃起来,“当然是我做的啦!还是特意给你做的!”说着还邀功似切好一块蛋糕递给他,满脸期待地催促着,“快尝尝味道怎样,好不好吃?” “好吃!”盛君川两三口便吃完了,紧接着却一脸疑虑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我满眼错愕地望向盛君川,忍不住惊呼:“今天是你生日?!”不会!不会这么巧! 看到我如此惊讶的神情,盛君川阖上眼眸,垂下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他长叹一声,沉沉的开了口:“原来你不是特意叫我来过生日的。” “你又没跟我说过,我怎么会知道哪天是你的生日啊!”我略感委屈地撅起了嘴,小声地嘀咕着。 但眼见盛君川一脸怅然若失的模样,我立刻又扬起笑脸开启了胡说八道的模式:“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啊。你先听听是不是这个理?刚好我今天特意给你做了个蛋糕,刚好今天就是你的生日。这说明了什么?恰恰说明了咱俩之间缘分匪浅!你说对不对?” 盛君川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神情严肃,仿佛在认真思考我所说的话有没有道理。片刻之后,那双深邃的眼里逐渐泛点笑意。他缓缓勾起嘴角点了点头,恢复了以往桀骜不驯的神情,还抬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下:“对,你说的对,确实是这个理。罢了,这次本将军就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大哥,做人要有点良心好吗?不带这样颠倒黑白的啊。我做错什么了就要原谅我?我辛辛苦苦做了个蛋糕给你吃,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 我拍开盛君川的手,不爽地在心底腹诽着,却意外地发现他头上居然浮现了“好感+20”的字样。 嘁,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老实嘛,果然是口嫌体直第一名。我瞬间就释然了,也不计较他欺负我的事,又迅速切了一块蛋糕递至他嘴边,笑得单纯而甜蜜:“盛君川,生日快乐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盛君川的耳尖又微微泛起一抹红色,他张嘴吃了一口,看似心不在焉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每年都要陪我过生日吗?” 我也没多想,随口就答应了下来,“可以啊。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陪你过生日还不简单。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一定会刻在心里,明年好好地给你补份大礼!”说完便自然地把盛君川那块咬了一口的蛋糕放进了嘴里,还不住在心里感叹着,自己做的蛋糕就是好吃,劳动最光荣!劳动成果最香甜! 不知为何,盛君川愣住了,就连望向我的眼神也忽然变得有些不同寻常。随后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将嘴里的那一大口的蛋糕嚼都不嚼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察觉到他不自然的沉默和反应,我这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多么暧昧的事——同吃一块蛋糕,岂不是等于间接那啥了吗!虽然我嘴上老嚷嚷着说要攻略他,但并未曾有什么实际的行动和表现。刚才的无心之举会不会让他误以为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对他下手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知道搭错了哪根弦地抱了他,现在又……完了完了,他肯定觉得我是故意又要占他便宜,现在在他的心里我肯定是没什么好形象了。 原本还期望着亲手做个现代的蛋糕给他吃能拉近一下我和他的距离,顺便提升一下好感度什么的,不曾想却又弄巧成拙。我十分沮丧地想着,心情瞬间跌至了谷底。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也许只会让彼此更加尴尬,还不如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于是我选择当一只鸵鸟,低着头回避他的眼神,嘴里塞着蛋糕,装作仔细品尝的样子沉默着。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每一秒钟仿佛都被无限拉长。嘴里的蛋糕早就吞咽下肚,但我依然做出咀嚼的动作,其实只是在吃空气拌唾沫。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君川终于忍不住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今年呢,就这么算了?” 他此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微妙,像是想要继续刚才未完的话题,又像是没话找话似的随口一提,更像是满怀着某种期待。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我愣是明明白白地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蛋糕很好,但是还不足以令我感到满意。 说来也怪,他只说了几个字却让我立刻缓过劲来,什么尴尬什么沮丧统统都消失不见,甚至还理直气壮地反驳了他:“我事先又不知道今天你过生日,没准备嘛。这一时半会的,我也变不出礼物给你。再说了,这个蛋糕就不能算是今年的贺礼吗?我可是辛勤劳动了好几个小时呢!你要是还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 没等我说完,盛君川忽然伸出手在我唇边和脸颊摸了一把。 我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警惕瞪着他,有些紧张地威胁道:“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别乱来啊,这里可是侯府!” “既然你知道在侯府,就别忘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注意点形象啊,小馋猫!”他一边说着一边叹着气将沾了奶油的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然后放进自己嘴里抿了个干净,还说什么是因为看我吃得满脸都是奶油,好心帮我擦掉而已。 我一脸惊恐地看着盛君川,仿佛在看什么外星生物似的。刚才我只是无意中与他同吃了一块蛋糕而已,他的反应就那么大,而他自己现在却做出这么暧昧的举动,又确实有些可疑。 虽然他的解释听起来不合情但是合理,况且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可能。等等,他总不会是想撩我?! 第9章 不止是口嫌体直,根本就是表里不一 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呢!我马上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自从盛君川知道自己是我的攻略对象之后便随时保持着万分的警惕——不但对自己的事守口如瓶,对我更是全方位的严防死守,所以绝对不可能会主动撩我。况且他刚才的语气是那么的真诚,甚至还带着几分无奈和几分责备,确实不太像是别有用心。 尽管在心底已经说服了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又朝他瞥去。在猝不及防的眼神交汇里,我却发现他此刻注视着我的目光无比温和且柔情暗蕴。 这个意外的发现顿时令我感到有些面红耳赤,与之同时,还有一阵莫名的悸动从心底悄悄涌上了心头。脑中更是混乱一片,实在搞不明白这人究竟是假纯情还是真性情。 我正想得入神,就听盛君川言简意赅地说了一个字:“走!”说完便握着我的手腕,连拉带拽地将我拉出了镇国侯府。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和盛君川一前一后走在了国都最繁华的街道上。 他的个子比我高了许多,腿长的优势在此刻展现得淋漓尽致——我必须要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 才跟了没一会,我就感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忍不住抱怨道:“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啊?能不能走慢点,不然还没到目的地,我就已经累死了。” “啧,还真是麻烦。”盛君川回头瞥了我一眼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带着笑意的调侃:“怎么换了魂以后身体素质都变差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明显放缓了脚步,“当年离开侯府的时候,叶家小姐的武力水平就已经跟我不相上下了,特别是那一对紫金锤,耍得是有模有样。你啊,有时间的话就多练功,免得让侯爷看出什么端倪来。”说完还伸手在我脑门上点了点。 我跟在他的身后,踢飞了脚边的一块小石头,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你对她倒是挺关心的,几年前的事都记得那么清楚。” 没等他开口说些什么我便顺着他的话,装作不经意地旁敲侧击,试图从他嘴里挖出一点有用的情报。“听说你俩是青梅竹马,从小一块长大的,那你们之间的感情一定很好咯?在你心里,叶琉璃是个怎样的人?” “其实我也不过在侯府住了五六年而已,严格说来称不上青梅竹马。至于感情好不好以及她是怎样的人……”盛君川脚下一顿,随即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之后又继续阔步往街角的方向走去。 嘁,小气鬼!我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心里却暗自琢磨了起来:根据我从霜儿那儿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她家小姐与盛君川的关系应该还算融洽,甚至还有些男女之情的苗头。 可是前段日子当盛君川从边关回来,并发现以前的叶琉璃已经被我取代之后,似乎并没有表露出任何比如伤心、难过,又或者是不爽、遗憾等等诸如此类的情绪。究竟是他隐藏得太好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我想得入神,连盛君川什么时候停下脚步的都没发觉,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我揉着鼻子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着盛君川走到了这条街的尽头,而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家看起来开了有些年头的面馆门口。 盛君川低头看了一眼我撞红的鼻尖,只是摇着头颇为无奈地笑了笑,随后又握住我的手腕,带我一起步入了这家面馆。 一位老者站在柜台后方正算着账,一见是盛君川来了,双眼立刻就亮了起来,“啊呀,是大将军来了!”他满脸笑容地跟盛君川打着招呼,连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自打听说将军凯旋而归以后,老朽就天天盼着将军能来。方才还在念叨呢,这不,将军就来了!” 这位应该就是面馆的老板了。但是听他跟盛君川说话的语气熟稔得像是多年的朋友,我便寻思着大概是因为盛君川在驻守边关之前是这家面馆的常客。 盛君川露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容,轻松地与店老板寒暄道:“黄伯,好久不见了。确实早就该来看望您老人家的,只是我刚回来,军中事务繁杂,还请黄伯多包涵。这些年过得如何?身体可好?” “托大将军的福,老朽的身体和生意都好着呢!”那位被唤作黄伯的老者抬头仔细打量了盛君川片刻,语气中尽是难掩欣喜与关心:“倒是大将军看上去似乎清减了些。来来来,快坐下,老朽这就给去做你最爱的牛肉面。”话音刚落,黄伯便急急忙忙地转身就要走。 盛君川见状马上开口叫住了黄伯,随后扭头低声问了我一句“你能吃辣吗?”在确认我点头表示没问题之后,他才放心地颔首笑道:“那就麻烦黄伯了。两碗牛肉面,老规矩。” 黄伯这才发现盛君川身后还有一个人,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惊讶的神情,就连望向我的眼神中都带着浓浓的探究与好奇,“这位姑娘是……” “她……”盛君川只说了一个字便卡住了,拖长着尾音看着我,大概是在犹豫该用什么词来表述我与他之间现在的关系。 见他似乎有些为难,我忽然玩心大作,马上扬起笑脸从他身后探出头来,自然无比地牵起他的手,主动做起了自我介绍:“黄伯,你好。我叫叶琉璃,是盛君川的‘青梅竹马’。”在说到最后四个字的时候,我还特意放慢了语速,加重了咬字,就是生怕黄伯没听明白。 黄伯的视线不自觉地停留在我与盛君川交握的手上,在愣怔了片刻之后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姑娘就是镇国侯的千金!好,好!叶姑娘稍坐片刻,香喷喷的牛肉面马上就来!”说完便忙不迭地往后厨跑去。 “怎么我每次一说自己的名字别人就知道我是镇国侯的女儿?是不是整个安庆国只有镇国侯姓叶?”望着黄伯离去的背影,我实在忍不住向盛君川提出了这个在心里积压已久的疑问。 半晌不见盛君川回话,我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却见他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某处,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顺着他的视线往下一看才明白,让他如此失神的罪魁祸首竟是刚才存心为了膈应他而一直牵着忘记放开的手。 我不禁有些汗颜,趁他还没回过神,连忙不动声色地松开手指,从他的掌心中抽离出来。可他依然怔怔地望着自己虚握着的手,低垂的眸子里似乎还浮现一抹怅然若失。 不是,他失落个锤子?难不成还牵上瘾了?哦,我懂了,他现在这个表情一定是觉得自己千防万防却还是被我占了便宜,所以心里特别不爽。可又不是第一次了,他怎么还……呸!怎么不算第一次,明明就是啊!初次见面那次是意外,同吃一块蛋糕是无心,都不能算数的。 但是看着盛君川这副略显呆滞的表情,我的心底又忽然冒出一股难以言喻的的雀跃。于是我努力控制着不断上扬的嘴角,拍着他的肩膀,假惺惺地安慰道:“兄弟啊,不是我说你,你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忒差了。不过就是拉了会小手,你就半天缓不过劲。万一我以后对你做出更过分的事呢,那你又要怎么办?好歹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将军,就不能霸气点?你这样的话,我攻略起来着实没什么难度啊。” 说完我还故意重重地长叹一口气,俨然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至于他没有回答的那个问题,现在也似乎不那么重要了。比起那个,我现在更想知道在面对我存心戏弄的时候,他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盛君川终于回过神来,泰然自若地对我对视着,似乎完全没把我明目张胆的挑衅放在心上。 “要是你真要对我做什么过分事,那我也只能任由你予取予求了。”说着他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缓缓勾起右侧的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坏笑,“不过要是你觉得攻略我没有难度的话,不妨大胆来挑战看看,相信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完了,芭比q了。此时此刻的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干嘛非要逞这一时的口舌之快啊!他对我本来就已经是百分百防备模式了,刚刚只不过是一时分了神才会让我逮着空占了便宜。这下可好了,以后怕是连单独见他一面都难,要想知道他的心愿究竟是什么岂不是难上加难? “我错了!你能不能假装失忆忘记刚才那一段,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我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低声乞求着,“看在我们既是老乡又是盟友的份上,就原谅我这一次!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给我增加难度了,好不好?” 盛君川冷哼了一声,并居高临下地瞪了我一眼,仿佛在说“跟我斗,你还嫩点!”然后便拽得二五八万似的一甩手一转身,随意找了个空桌坐下,甚至还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咂着嘴喝茶一边等他的牛肉面上桌,一派胜利者的姿态。 这小子不就是仗着自己是我的攻略对象才这么嚣张的吗!幸好他不知道有关心愿任务的事,不知道自己还能决定我的生死存亡,否则以他的性格肯定比现在嚣张十倍! 我看他不止是口嫌体直,根本就是表里不一。明明是他自己提出要让我攻略的,可现在又是什么态度。存心耍我的?一定是他平时的、生活太无聊了,刚好拿我寻开心。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我默默在心里下了这么个结论。盛君川这人不但长得一脸正派,浑身上下也都散发着正道的光芒,对待别人更是亲和友善,怎么到我这不但没几句好话还这么斤斤计较?上辈子跟我有仇吗他,老是针对我。 但是我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心底偷偷地骂他几句。尽管刚才的小小失误使我暂时处于劣势,但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免得他以为我真怕了他。于是我迅速调整好心情,慢慢地踱着步走到盛君川身旁坐下。 “你很喜欢吃这家店的面条吗?我看你与那个黄伯相当熟络,是常客?”我学着他的样子,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没话找话地与他闲聊,就当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 没想到盛君川直接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摆明了不想搭理我。 过分了啊!真的过分了!要不是看在今天是他生日的份上,我真想立刻拍桌子走人。这破系统是不是故意安排这么个人来当我的攻略对象啊?根本就是铁板一块,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脾气还大得很。 不过幸好除了他以外,另外两个攻略对象看起来都很好相处的样子,特别是莱金阁的钱掌柜,长得那叫一个绝,性格也温柔,关键是超级有钱!宋亦晨虽然年纪是小了点,但胜在阳光开朗、单纯可爱,还是个炼器天才。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两人都比眼前这个自大狂好太多了。 算了,不如我先把那两人搞定,说不定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盛君川这块硬骨头不啃也罢…… 我想得入神,恍惚中似乎听到盛君川说了一句什么。我茫然地抬起头,发现盛君川正满脸不高兴地瞪着我。又是怎么了,我就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招他惹他了? 大概是见我没回应,盛君川看起更加不高兴了,一字一顿地重复着刚才的问题:“你说谁是硬骨头?” 他的话音刚落我就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你、你、你……我、不是……”我吓得不轻,冷汗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整话,心底也悚然至极——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在想什么!莫非会读心术不成?! “反应这么大干嘛?你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我是看你神色不对所以才……”盛君川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嗓子,嘟囔着补充道:“咳咳,我可不是有意偷听,是你自己说的太大声了,怨不得我。” 这个解释也太欲盖弥彰了!就算是我不小心把想法都说了出来,又能说的多大声?如果他真的全都听清了还有必要问我么?对啊!既然他会这么问,就说明他只是依稀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和硬骨头这几个字而已。 我瞬间冷静下来,暗道好险好险,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得好好想想该怎么狡辩才能糊弄过去。 “嗯?”盛君川催促着我回答,眼底明显流露出了一丝不耐烦。 我深思熟虑了十秒钟,决定赌一把:“既然你都听到了,那我也没什么好狡辩的了——我说的硬骨头当然就是你。” 第10章 我能理解你的凌云之志,更能体会你的身不由己 没等盛君川做出任何反应,我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挽住他的手臂,顺势将脑袋靠在他瞬间紧绷的肩膀上,柔声细语地编起了瞎话:“但我的意思是不管攻略你的道路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克服。我会用如烈火般的热情不间断地为我们之间的感情加温,然后佐以浪漫的小惊喜、甜蜜的小心机、温柔的小情话,就算你是个硬骨头也一定能被我炖得酥软可口,到时候就能一口把你啃掉啦。” 听我说完之后,盛君川愣怔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我的脑袋,状似无可奈何的感叹了一句:“我说你这小脑瓜里一天到晚都在琢磨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是从哪学来的?”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是在数落我,他却并没有阻止我与他贴贴,眼神有些不自然地闪躲起来,表情也难以掩饰地露出一丝羞涩,就连耳尖都不知不觉地红了一片。 哦豁,他真的好吃这一套。我心里一阵暗爽,没想到误打误撞之下竟然还发现攻略他的致胜关键了。 盛君川坐得笔直,扭过头不再看我,端起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低头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空茶杯发呆。 就在我以为他不打算再和我说话的时候却听他重重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我刚到这里的时候这具身体的主人才八岁,因为边境战乱,原主的父母都在战争死于非命。那天,侯爷把我从坟堆里救出来之后,便带我来了这家面馆。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那碗面条的滋味。从那以后,只要我有时间,就会来这里点一碗牛肉面。但不管吃多少次,都找不回当年侯爷第一次带我来的时候那种味道……” 想不到盛君川还有这般遭遇。我不由产生了一丝同情,望向他的眼神中也染上了些许心疼。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只是不紧不慢地继续讲述着,深邃的眼眸里却渐渐泛起涟漪——“后来侯爷带我回府,并收我为徒。师父虽然十分严厉,但是待我极好,视若己出。白天他教我内功刀法,晚上与我在沙盘上排兵布阵,教我如何打仗。那时师父和我经常谈到很晚,师娘总会给我们端来亲自炖好的鸡汤。就这样,我在侯府住了五年多。” “十四岁那年,师父第一次带我上了战场。打完那场仗,师父对我的评价很高,说我极有天赋且有勇有谋,完全不像一个从未打过仗的孩子,比他年少时期强多了。他只是不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个孩子,更不知道我当年参加特种部队选拔的时候有多残酷,所以我才……”说到这里盛君川却忽然闭上了嘴,神情看起有些落寞,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停顿片刻之后,盛君川重新开了口,只是他的目光变得柔和又坚毅,语气中也透露出一种自豪和骄傲:“从那以后师父就让我随军到处征战南北,我们并肩作战,击退了一波又一波的侵略者、拿下了一个又一个藩属国,安庆也逐步成为数一数二的强国。在当今圣上登基后不久,师父便举荐了我,于是我就这么正式步入朝堂,从一个孤儿变成了现在的大将军。” 我听得认真,心中也不禁感慨万千——在盛君川穿越过来的这十多年里,似乎过得也并不容易的。战场上发生的事瞬息万变,但凡有个小失误都可能丢了性命。就算他现在说得轻描淡写,我也能明白实际情况远不止他说的这么简单。 但是在感慨的同时我又感到莫名的欣喜,因为自认识他以来,他从来没有跟我主动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有跟我说过有关于他的过往。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居然愿意敞开心扉,这对我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吃面已经成为了我的习惯。就算已经找不回当年的感觉,我也喜欢独自一个人找一个角落的位置,安静的吃碗牛肉面。大概只有在这个短暂的瞬间才能让我彻底的放松下来。”盛君川定定地望着窗外,似乎还沉浸在回忆里。 等了许久还没听到下文,我猜想今天盛君川的心扉大概就只能对我敞开到这儿了。虽然我觉得还不够,但聊胜于无,不管怎么说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只要掌握了能让他打开心扉的秘诀,我迟早都会把他心里那些小秘密统统给挖出来,来日方长嘛,不必急于一时。 想通此节,心里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我伸手在盛君川的肩上拍了拍,语气坚定的就像宣誓一般对他说道:“放心兄弟,以后有我呢,绝不会再让你独自一个人的。从今往后,不论你是想吃面、想逛街还是想比试又或者是想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只要你告诉我一声,我肯定毫无怨言奉陪到底!” 说完我捧着脸冲他眨了眨眼,露出一个自认为看起来很温柔的微笑,心底忍不住暗暗得意起来:在他最需要安慰和陪伴的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这才叫坚定不移的盟友之情。就这波操作,怎么样也该给我加个二三十的好感度! 谁知盛君川偏过头啧了一声,同时十分鄙夷地瞥了我一眼,还用两根手指夹着我的手腕,把我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丢开,嘴里丝毫不留情面地挤兑我:“笨蛋!我的意思是说在独处的时候我才能放松。你自顾自的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是天生智力方面有缺陷还是后天理解能力有问题?” 啊,怎么会这样,不但好感度是一点都没加,而且还被嫌弃了。我心有不甘,叉起腰继续自卖自夸:“不是,有我陪着,你怎么就放松不了了?你可别小看我,从小我就是周围所有人的气氛担当。只要有我在,你就算是想eo都很难。” “是是是,看出来了,有你这样的显眼包在确实挺令人开心的。”盛君川笑着摇了摇头,眼神透露出几分无奈,“但你在我身边的时候一直叽叽喳喳个没完,应付你就已经够烦的了,还怎么放松?所以还是算了!” “要是你真觉得我烦,我也可以乖乖闭上嘴安安静静地呆在你身边,咱主打的就是一个陪伴,难道这样也不行吗?”我说得可怜兮兮,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盛君川,祈求着他能因此心软,能给我个陪伴在他身边的机会。 盛君川的瞳孔微微一缩,嘴唇微张,支吾了半晌却愣是没说出一个字,只是怔怔地回望着我,眼底的情绪复杂又难懂。 我不明所以,眨巴着眼睛思索着他这反应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正打算追问的时候又忽然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觉得我这是在强迫他,于是一边劝慰自己千万不可心急一边将已经到嘴边的话迅速改了口:“你现在的生活过得并不轻松吗?我还以为你蛮乐在其中的。” 盛君川没有回答,只是苦笑着把头垂下摇了摇。见他还是不说话,我便又不死心地追问他有没有想过要回到我们那个时代。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盛君川打定主意再也不愿与我袒露心迹的时候,却听到他叹息着开了口——“我在这儿待了十三年零五个月,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更不知道要怎么回去……师父师娘待我恩重如山,我还没好好报答他们;这么多年跟随我的将士们很信任我,认为神武军有了我才能继续保持不败战绩;安庆的百姓们也很崇敬我,也都期盼着我能抵御入侵、守护这个国家……” 说着盛君川抬头看着我,眼神透露出为难与不舍,“我曾经想过要离开这里,回到曾经的世界,也为此努力过坚持过……但始终找不到离开的方法。而如今,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都说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这句话放在盛君川身上再合适不过了。他身为安庆战神,不但武力值爆表更是手握重兵,他的肩上抗的是保家卫国的重任,他的每一个决策都决定着安庆国未来的命运。并且他又是一个极具责任感和正义感的人,或许他的人生从穿越到这里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只是属于他自己,而是属于安庆、属于安庆的所有百姓。 想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心疼起盛君川来。我望着他微微蹙起的眉头,情不自禁地将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随后又屈起手指用力握了握,“我懂!我能理解你的凌云之志,更能体会你的身不由己。但现在我来了,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共同面对。” 盛君川倏然瞪大了双眼,瞳孔中倒映的是一脸真挚的我。 “除去你是我的攻略对象这件事不说,你可别忘了我也和你一样是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穿越过来的。我不管是缘分注定还是系统设定,既然你和我能在这里相遇,那是不是就可以说明我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更何况我们还是盟友、是牢不可摧的革命伙伴。所以,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好点,最起码别对我这么防备,好不好?” 说到最后我还拉住他的手臂晃了晃,看起来像是撒娇,但其实更多的是恳求。 在听完我这番听似合情合理的诉求之后,盛君川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沉思了片刻才缓缓动了动嘴唇:“你说得对……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了!只要你喊我一声哥,我定会如同兄长一般疼爱你、照顾你。” 说着盛君川还紧紧握住我的一只手,目光涌动中流露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既有难以掩饰的情意又有历尽沧桑的伤感还有一抹感激,“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过生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管你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总之今天真的很谢谢你!不但亲手给我做了蛋糕还陪我来吃面……这么多年来除了师傅师娘,是你再次让我体会到了亲人的感觉……” 这是什么神展开啊!谁要当你妹妹,异父异母又是什么鬼!盛君川你的脑回路是不是不大正常?我在心里疯狂地吐着槽,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眨眼间就见盛君川头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喜气洋洋的大字“好感度+50”,身后甚至还放了几朵心形的烟花。 罢了,妹妹就妹妹!只要能增加好感度,只要他高兴,当我是什么都无所谓,反正不影响攻略、不影响任务就行。 看到一下增加了这么多的好感度,我心中一阵窃喜,强压住内心的雀跃,柔情似水地看着他,从善如流地就把对他的称呼给换了,“君川哥哥,咱俩谁跟谁啊。谢谢什么的这种客套话以后就不必再说,毕竟未来的路还长,我还要仰仗你的照顾呢。” 盛君川的表情有一瞬的失神,随即在唇边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微微颔首回了我一个简短的单音节:“嗯。” 我还来不及做出回应,就听一声热情的吆喝从身后传来:“二位久等了!大将军,您的面!”黄伯一边说着一边将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我们面前。 暧昧的气氛顷刻间就被面条的香气所替代,我只好悻悻地收回了手,递了一双筷子给盛君川,“先吃面。” 虽然刚才盛君川问过我吃不吃辣,但是我却没想到这碗面居然能辣到这个程度!表面看起来不过就是一碗普通的红烧牛肉面,可我就只吃了一口,嘴里就如火烧一般。我伸出舌头用双手拼命扇着风,可鼻腔里涌上的灼热感不断刺激着我的泪腺,瞬间就已经泪流满面。 “先喝口茶缓解一下。你不能吃辣就直说,我又不会怪你。啧,现在倒好,被辣哭了?”盛君川见状,连忙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我,语气中刻意嘲弄的笑意恰到好处地掩盖了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疼惜。 我接过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一杯水下肚嘴里仍然还是觉得火烧火燎的,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起茶壶对着嘴就灌了起来,却不想一下灌得太急,又呛得我咳个不停,顿时鼻涕眼泪齐流,好不狼狈。 盛君川一边轻拍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嘴里说的话依然带着嗤笑的意味:“你就不能慢点喝吗,又没人跟你抢。瞧你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大家闺秀。”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刚缓过气就一把拉过他的手臂,把鼻涕眼泪全蹭到他的袖子上,瞪着眼没好气地怼他:“都怪你!你怎么也不提醒我这面条会这么辣!害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大小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事先问没问过你?有没有征求过你的意见?你当时可是点了头的。”盛君川无奈地看着袖子上乱七八糟的污渍,却难得的没有露出嫌弃之色。 “你对‘能吃辣’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我把面碗往他面前一推,指着碗里的面愤愤不平地抱怨,“盛君川,你的口味也忒重了?我自认还算挺能吃辣的,可你这、这、这是超级无敌变态辣!除了你,我就不信还有第二个人能咽得下去!” 第11章 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 我随即转念一想,他虽然说得夸张了一点,但也不无道理。毕竟他等了我这么久是事实,我没给他好脸色也是事实。我不免有些愧疚起来,说话的语调也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好嘛,是我误会你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盛君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支着肘偏过头,轻叹道:“以后不许再这样见风就是雨了,误会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误会解不开。如果我刚刚没有坚持,你还得气我气到什么时候?”他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宠溺,“傻瓜,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你自己。”诶?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明白。就在我正欲开口追问的时候,盛君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丢给我,朝我一抬下巴,示意我打开。 我战战兢兢地揭开锦盒的盖子,只见一条精巧的金项链赫然出现在眼前。吊坠是一只黄金兔子,眼睛则是由两颗红宝石点缀,雕工精致栩栩如生。“这是送我的?”我大喜过望,指尖轻轻抚摸着小兔子,爱不释手。 “嗯,不然你以为我去金铺干嘛?”盛君川拿起项链,低头为我戴上。雪松的气息笼罩下来,他温热的呼吸尽数喷在我的脸侧和耳旁,心中的小鹿不由得开始乱撞起来。“这份礼物就当是答谢你上次陪我过生日、为我做蛋糕的回礼。”盛君川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低声说道。 我不满地撅起嘴,有些生气地说道:“我做蛋糕给你吃、陪你过生日的时候可没想过要什么回报,你要这么说的话,那这条项链不要也罢。”说完我便抬手想解下项链。盛君川眼疾手快地按住我的手,无奈地说道:“大小姐,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不是回礼不是回礼,是我说错了。你就当是明天的礼物,我提前一天送给你,这下行了吗?” 我依旧不依不饶地追问道:“明天?明天什么日子?为什么要送我礼物?”盛君川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说道:“我今天来找你,其实就是为了这事。你明天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那明晚一起吃饭,傍晚我会来府里接你。就这么说定了。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见。晚安!”盛君川语速飞快地撂下这句话后,立刻起身快步走出门去,只留我一人呆若木鸡地坐着。什么情况啊喂?这人怎么回事?莫名其妙地送了礼物,然后又没头没脑地约了我。算了,不想了,明天再问他,折腾了一天我也深感疲惫,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便上床睡觉了,一夜无梦。 终于到了第二天傍晚,我换好衣裙稍作打扮便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等着盛君川来接我。霜儿奇道:“小姐,你这是要出门?”我点点头,随口应道:“嗯,盛君川约了我待会一起吃饭。”霜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随后激动地说道:“既是大将军约了小姐,小姐今日该好好打扮打扮才行。”说完不由分说地在我身前身后摆弄起来。不一会儿,铜镜之中便出现一个柳眉笼翠雾、檀口点朱砂,身姿绰约的姑娘,再加上莲青色烟水百花裙,竟有种清水出芙蓉的俏丽姿容。霜儿拉着我转了个圈,满意地点头道:“嗯,小姐这般好看,定能把大将军迷得神魂颠倒。” “去去去,”我面色一红,打发道:“我迷他干嘛?不过就是吃个饭,有必要打扮得成这样吗?” 霜儿瞬间瞪大了眼,惊呼道:“小姐,你不知道吗?今日可是……”话还未说完,就见盛君川大步流星地踏进屋内,霜儿立马住了嘴,朝我使了个眼色,便退下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么都神神秘秘的?盛君川几步便来到我面前,一贯锐利的黑眸此刻却格外地温柔,唇边挂着熟悉的微笑,调侃道:“哟,大小姐今天很是特别啊。” 我不解地问道:“哪里特别了?我觉得和平时差不多啊。” “你今天特别好看。” “这么说我平日里就不好看?” “也好看,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看的。” “今天嘴这么甜?来时路上偷吃糖了?” “有你在我身边,我还用得着吃糖么?” 我和盛君川一边聊天一边并肩出了侯府的大门,走上了大街。只是今天的他却很反常——他居然没有怼我!无论我说什么他都顺着我的意思说,时不时还来一波彩虹屁,搞得我渐渐不安起来。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人指不定憋着什么大招等着戏弄我呢。于是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谨慎的与他保持安全的距离。 “离我这么远干嘛,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盛君川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身边,不容置疑地说道:“你没看到街上那么多人吗,万一走散了怎么办?在我身边老实待着,不许离开半步!”说完还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不放,皮肤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像团火似的在燃烧着。我环顾四周,刻意不去在意那片火热,好奇地问道:“今天似乎比平日更为热闹一些,街上的摊贩也比往日更多了。可是什么特殊日子?” 盛君川还未开口,就见前方走来几个年轻姑娘,她们结伴而行一路迈着轻快的碎步来到我们面前,互相推搡了一会,一位看起来稍稍成熟一些的姑娘站了出来,面带羞涩地将手中的一兜蜜桃递到了盛君川面前。盛君川这才放开了我,却也不接,只是抱拳行礼道:“请问姑娘,这是何意?”语气彬彬有礼,却带着一份疏离。那位姑娘见盛君川主动与她说话,更加羞涩起来,面色通红得说不出话,只把手中的蜜桃往盛君川怀中一塞,捂着脸转身便跑开了。余下的几位姑娘见状,纷纷效仿,都把手中的花束、水果、酥糖等物硬塞给了盛君川。不一会儿,街上好多姑娘都跑了过来,给盛君川送了手中之物。 路人见此情形,拍掌笑道:“大将军当真是艳福不浅,让人好生羡慕啊!” “哎,我估计全安庆上下就没有哪个姑娘不喜欢大将军的?” “那是肯定了,大将军武功盖世,生得还这般俊俏,我要是个女的,我也定会给大将军塞上一篮瓜果。” “得了,瞧你这德性,你就算是个姑娘,也是不堪入目,还是别污了大将军的眼。” “那可未必啊!大将军谦谦君子温柔敦厚,才不会如此浅薄地只看外在。他喜欢的肯定也是兰心蕙质贤良淑德的姑娘。”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与盛君川面面相觑,均是一头雾水。但从他们的话中我依稀猜到了那些姑娘争相给盛君川送礼的原因,应该就是一种表达爱意的方式。没想到安庆的民风竟如此开放,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盛君川怀抱着小山一般的各式礼物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窘迫之色,求助般看着我。我顿时玩心大起,朝他竖起大拇指调侃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掷果盈车啊!看来君川哥哥果然是安庆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呢!了不起!”盛君川倍感无奈,叹着气道:“你就别说风凉话了行吗?过来搭把手。” “这可是那么多姑娘对你的一片情意呢,我可不好染指。”我把双手背在身后,酸溜溜地说道。 “将军!”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一回头就见两位身着铠甲正在巡逻的士兵快步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向盛君川抱拳行礼。盛君川立刻板起脸,正色道:“来得正好,你们把这些带回营地分给弟兄们。”他俩高兴地应了一声,迅速接过盛君川怀里的东西,这才终于发现在一旁默默无语的我。“将军,这位是?”其中一人忍不住开口问道。 盛君川看了我一眼,介绍道:“哦,这位是镇国侯千金,叶琉璃。”话音刚落,那人便做出恍然大悟之状,语气中难掩激动之情:“原来你就是侯府的小姐,怪不得将军……”另一人立马腾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打着哈哈堆笑道:“将军、小姐,那属下就不打扰二位了,告辞!”说完,二人头也不回地抱着一堆东西大步离去。 “怪不得什么?”我撅起嘴,面朝着盛君川不满地说道:“你是不是在背地里说我坏话了!” 盛君川展颜一笑,俯下身子注视着我,说道:“天地良心,我夸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说你坏话。我在你心里究竟是什么形象?” “还能是什么形象?大尾巴狼呗,专门欺负我这只可怜的小兔子。”我低下头低声念叨着。 “你说什么?”盛君川微微眯起眼睛,不悦地质问道。 我连忙摆摆手,讨好地说道:“没什么没什么,君川哥哥最好了!”盛君川叹了口气,伸手在我头上揉了揉,说道:“走,哥哥带你吃饭去。”我立刻狗腿地挽上盛君川的手臂,带着撒娇的语气问道:“你要带我去吃什么?我可是很能吃的哦!你确定带够钱了嘛?”盛君川耳尖微微一红,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无奈道:“你就放心大胆地吃,小馋猫。” 大老远的就见莱金阁门口围着一大群人,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本着有热闹必看的宗旨,我一下便放开盛君川,一马当先地冲进了人堆里。好不容易挤到了最前面,却见钱掌柜和几个伙计正在向大家伙分发什么东西。“姑娘,你怎么来了?”钱掌柜眼尖,一下便在人群里发现了我,他把我拉到一旁,顺手把我被挤乱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比今晚的月色还要迷人。 “你们是在送什么礼品吗?怎么这么多人?”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我不解地问道。钱掌柜长指一拈,递给我一个用油纸包裹着的花型油炸小点心,盈盈一笑道:“姑娘尝尝?”我接过来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只觉入口酥脆香甜可口。 “这点心真好吃!可有名字?是新品吗?今日赠送?”我嘴里咀嚼着小点心,一股脑地抛出一连串问题。钱掌柜却奇道:“姑娘之前都没吃过巧果?”我摇摇头,疑惑道:“没有,今日是第一次。怎么了?这点心可有什么讲究?” 钱掌柜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拿过一个巧果送至我的嘴边,示意我张嘴。我虽迷惑不解但仍旧依言照做,张嘴咬住了点心。钱掌柜露出满意的笑容,漫不经心地说道:“姑娘不知道今日是乞巧节么?” 第12章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乞巧节?就是传说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的日子? “今天是七夕?!”我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我猛地忆起从昨天到今天盛君川种种一反常态的表现,莫非,他是特意约我今天一起过七夕?对了,盛君川哪去了?刚刚为了凑热闹,我竟然把他丢在了大街上。完了,待会怕是免不了一顿责骂。 我正胡思乱想着,钱掌柜笑靥如花地低下头,伏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姑娘吃了我的巧果,可就是我的人了。”醉人的花香扑面而来,他的语调黏腻,就如同巧果一般香甜。照他这种撩法,谁顶得住啊!我默默后退一步,强作镇定地打趣道:“钱掌柜今日发了这么多巧果,岂不是整个国都的姑娘都是你的人了?” “旁人岂能和姑娘相提并论?姑娘吃的那个,可是在下亲手喂的。”钱掌柜理直气壮地答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古人诚不欺我!我有些尴尬,顾左右而言他道:“看你也挺忙的,我就不打扰你了,回见!”说完一转身准备溜之大吉,不料却被钱掌柜一把按住肩膀,硬生生地把我转了回去。 “姑娘这么急着走,可是不愿与我共度这七夕佳节?”钱掌柜的眼里一片波光潋滟,桃粉色的唇瓣轻启,似是撒娇地说道。啧,美男计!我好歹也是见过一些世面的,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被诱惑!于是我义正言辞地说道:“不是。只是今日我有约在身,恕不能奉陪了。” “有约?”钱掌柜一挑眉,眼里带着探究的意味问道:“姑娘和谁有约?”我还来不及张口,就听一声饱含着怒气的呵斥在耳边炸开:“都说了不许离开我半步,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我一缩脖子,缓缓转身。 此时的盛君川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势,暴躁的眼神令人心生畏惧。我自知理亏,低着头不敢说话。盛君川怒不可遏,双目喷火厉声喝道:“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就没影了,你真是长本事了,不知道我会担心吗!”我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壮着胆子开口道:“对不起嘛,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盛君川冷哼一声,虽说仍是一脸怒意,但眼神却缓和了不少。我赶紧趁热打铁,抓起一个巧果就往他嘴里塞,嗲声嗲气地说道:“君川哥哥,来吃个巧果,甜甜蜜蜜。”我这波操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盛君川被搞得有点懵,嘴里咬着点心,欲言又止了好半天。 厚脸皮的精神此时不发扬又待何时?我缠上他的手臂,嬉皮笑脸地说道:“你就别生我气了,好不好?”盛君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凶悍的气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哟嗬,你真的好吃这一套!“以后不许再这样一声不吭就自己跑了,知道吗?”虽说是责备的话语,但盛君川的语气却格外温和。我把头点得如捣蒜,一口答应道:“知道啦!” “呵呵。”身后传来一声嗤笑,随即响起了钱掌柜慵懒的嗓音:“原来与姑娘有约的是你啊。”光顾着顺盛君川这头大尾巴狼的毛了,竟一时忽略了钱掌柜还在一旁看戏! “在下盛君川,请问公子尊姓大名?”盛君川直视着钱掌柜抱拳行礼,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似有一丝震惊又有一丝疑惑还有一丝不悦,带着质问的语气说道:“只是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钱掌柜神色如常,爽快地回道:“在下钱多多,不过是这莱金阁的小小掌柜罢了,与大将军并无交集。只不过,”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说道:“大将军当真是威风凛凛,竟对姑娘家也如此呼来唤去,在下好生佩服。” 盛君川一噎,竟是无言以对。我侧身一闪,站在他俩中间,打着圆场道:“钱掌柜误会了,盛君川他也是关心则乱。这事说来终究是我不对,他发发脾气也无可厚非。” “姑娘又何必替他说话?在下以为姑娘并没有做错什么。倒是大将军为这么点小事就大发雷霆,未免有失风度。啧!姑娘,你掐我干嘛,我哪里说错了?”我对钱掌柜摇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再说了。哪知钱掌柜依旧得理不饶人地说道:“姑娘,在下可是为你着想。你有没有良心?”我可真是谢谢你了,我替我全家谢谢你!盛君川那个一点就着的暴脾气,我才刚哄好,就别再刺激他了行不行? 不想盛君川却意外地没有再生气,他略一沉吟,语气真挚地说道:“钱掌柜说的极是。刚才是我失态了,抱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大将军能屈能伸,胸襟宽广,真乃大丈夫。”钱掌柜不冷不热地应付着,眼神却瞟向我,眸底似装进满天星辰般闪亮,连眼尾的泪痣也闪闪发光起来,语气中充满了挑衅地说道:“只是这位姑娘与在下关系匪浅,大将军还是把持点分寸才好。” 我不是,我没有,你可别乱说!而且为什么突然就加了20的好感度?我啥也没干啊! “你昨日不还说咱俩非亲非故、素昧平生吗?怎么今日就关系匪浅了?”我忍不住反驳道。 “昨日是昨日。”钱掌柜忽地伸手轻轻擦去我嘴角上沾着的食物残渣,人畜无害地笑道:“方才姑娘可是吃了在下亲手喂的巧果,我说了,吃了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人。自古以来安庆的乞巧节便有这个风俗,姑娘不会不知道?”圈套!都是圈套!没想到这绝世美男居然是个白切黑! “不算不算!你这是强买强卖,我又没有要吃,是你硬塞给我的。”我叉着腰狡辩道,“要是按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不管对方心意如何,只要在乞巧节喂个巧果便可将对方占为己有,那这天下岂不是乱了套?” “啧,你这姑娘,忒无趣。”钱掌柜眨眨眼睛,用一贯慵懒的语调说道:“在下不过开个玩笑,这么一本正经地作甚?只是姑娘这般辩白,大将军可能不太认同。” 我诧异地偏过头,只见盛君川耳根微红,一副欲说还羞的模样。他这又是闹哪样?“咳咳,”盛君川见我盯着他,清了清嗓子,略带羞涩地低声说道:“你刚才也亲手喂我吃了一个巧果。按照风俗,那我是不是……”不是大哥,你这抓重点的能力还真是异于常人。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在战场上让敌方闻风丧胆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动了情竟是这般模样,在下真是开了眼界。”钱掌柜捧腹大笑起来,可是语调冰冷,眼里也丝毫不见笑意,甚至还带着一抹嘲弄。 盛君川恼羞成怒,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目光落在钱掌柜身上,似要把他烧成灰烬。钱掌柜也毫不示弱地对盛君川对视着,眼中却是如万年不化的冰山一般令人不寒而栗。就在他俩用眼神谱写冰与火之歌的时候,我怀中的爱派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霎时,两人齐齐将目光对准了我。在冰火两重天之中,我战战兢兢地掏出爱派,颤抖地在屏幕上一点,宋亦晨清隽的脸庞立刻跃然于晶石屏上。 “嗨,宋亦晨。”我牵动嘴角,扯出了一个笑脸跟宋亦晨打了声招呼。他身后的大门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等等!那不是侯府的大门么!“你,在我家门口?”我惊诧地瞪大了双眼。 “对啊!”宋亦晨不满地鼓起腮帮子,“姐姐怎么不在府里?你去哪儿了?亏我还特地偷溜出来找你玩。”少年清朗有力的嗓音透出爱派传了出来,一字不漏地落入盛君川和钱掌柜的耳中。这就是传说中的翻车现场!我尴尬得脚趾抠地,抬眼偷瞄了一眼面前的两尊大佛。钱掌柜神色如常,只是唇边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冷笑;盛君川则是黑着一张脸,紧抿着双唇,眼神犀利地死盯着我看。顷刻间,我只觉周围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度,不禁打了个寒颤。 “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在哪,我去找你!”此话一出,一股莫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空气稀薄到我都快要透不过气。“不,你千万别来!”我连忙出声制止了他,“我这边有很重要的事,生死攸关!等处理好了我再联系你!”对不住了宋亦晨,暂时就只好让你先委屈一下了。 听我这么说,宋亦晨立刻紧张起来,眉宇间透着一股担忧,“姐姐你没事?听起来很危险啊,你真的确定不需要我去帮你吗?”确实很危险,但是如果让你来的话,我只会更危险!我坚决地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好!”宋亦晨言语间带着藏不住的失落,悻悻地结束了通话。收好爱派,我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新生活的第一个大危机。 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而此刻,我就是那个勇士!我左手搭上钱掌柜的肩膀,右手搭上盛君川的肩膀,掷地有声地说道:“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值此七夕佳节,我们在此欢聚一堂也是来之不易的缘分。我提议,大家现在应该一起坐下来吃顿饭、喝杯酒、一起做个好朋友!” 钱掌柜:???盛君川:!!! 于是,我们三个就真的一起坐下来吃饭了。在应对一些突发紧急事件的时候,不按套路出牌可能会收获意想不到的奇效。现在我还能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儿就是最有力的证明。既是自家掌柜吃饭,好酒好菜自然是必不可少。不一会儿,各式精美的菜肴便摆了满满一桌。我硬着头皮给他俩各斟了一杯荔枝酒,双手捧着递了过去,顿时整个雅间内酒香四溢果香醉人。之后给自己也斟了一杯,举杯说道:“两位哥哥都是在安庆有头有脸的人物,若为了这点小事大动干戈的话,难免今后会被人诟病,留下话柄。今日种种还望两位高抬贵手既往不咎,我自罚一杯,此事就算过了。”说完豪迈十足地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暗暗祈祷这番举动能说服他俩,从此化干戈为玉帛。 “既然如此,再斤斤计较的话倒显得小家子气了。”盛君川终于纡降尊贵地开口,端起酒杯朝钱掌柜一抬下巴,虽说是满脸的不情愿但语气还算平和,“钱掌柜,盛某敬你一杯,算是答谢你之前对琉璃的‘照顾’。”他把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钱掌柜笑而不语,缓缓拿起酒杯与盛君川的轻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见他们终于不再针锋相对,我也暗暗松了口气。雨停了天晴了,我又可以了!精神一旦放松了,身体的感官就显得尤为突出。早就空空如也的五脏庙此时也发出不满的声响,催促着我进贡。 酒足饭饱之后,盛君川去柜台结账,我心满意足地打着饱嗝在门口等他。钱掌柜伏在我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姑娘当真是好手段。”脸上还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我怀疑你在内涵我,可是我没有证据。“钱掌柜谬赞了,彼此彼此。我还得跟你多学习才是!”我瞥了他一眼,心照不宣地回了一句。 第13章 没人教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吗 重新回到大街上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苍穹幽暗,一轮弯月半遮半掩地隐没在云层之中,星光黯淡,夜色如墨。一阵微风袭来,裹挟着湿气,今夜应该会下雨。 “据说每逢七夕的夜晚都会下雨,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双手背在身后,绕着盛君川转了一圈,笑嘻嘻地问道。见盛君川摇了摇头,我便继续说道:“那是因为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互诉这一年以来的相思之情,说到情浓处两人都忍不住落泪,于是天空就下起了雨。” 盛君川无奈地笑笑,摸了摸我的头,说道:“这是你现编的吗?” “才不是呢!”我撅起嘴,不满地说道,“一直都有这种说法呀,是你孤陋寡闻。”说起来盛君川已经穿越到这十年了,这儿乞巧节的风俗他竟是一点儿都不知道么?回忆起刚才钱掌柜说到巧果的事时,盛君川可是一脸茫然,似乎是前所未闻的样子。这人平时除了在军营就没一点私生活么?八卦之魂顿时燃烧起来,我靠近盛君川,猜测道:“莫非你之前从未与姑娘一同过过七夕?”盛君川面色微微一红,脚步一顿,半晌才开口道:“是。”一丝雀跃涌上心头,我又继续问道:“那你之前有没有和别的姑娘约会过?”盛君川轻轻叹口气,说道:“没有。” 我嘟起嘴,故意做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说道:“不可能,你一定又在糊弄我。你可是全安庆少女的梦中情人。安庆民风开放,爱慕你的姑娘满大街都是,就没有哪个姑娘跟你表白过?没有姑娘对你穷追不舍么?还是说你眼界太高,一个都看不上?” 听我这么一说,盛君川有些着急,抓着我的手臂,想也不想地解释道:“我真没糊弄你,我说的是实话。是有一些姑娘向我表露过爱慕之情,但我根本就没往心里去,全都拒绝了。遇到你之前我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事,我……”说到这,他突然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戛然而止的话更是勾起了我强烈的好奇心,而且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里的重点“遇到你之前”,莫非是我开启了他什么不为人知的开关? 我用肩膀撞了撞他,调侃道:“遇到我之后呢?你怎么了?说话说一半,以后没老伴!” 盛君川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无奈地开口道:“你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说法?” “你管我哪来的呢,你倒是继续说呀!”不知道为什么,我隐隐的觉得他不愿意继续说的原因与我有着非常重要的关系。 盛君川停下脚步,深邃似幽潭的双瞳里写着难以名状的复杂情绪,缓缓开口道:“你昨夜迟迟未归,是与钱掌柜在一起?”话题转移得也太过突然,我一下就噎住了。见我沉默不语,盛君川自顾自地说道:“我就当你是默认了。你与他是怎么认识的?为何他对你的行为举止如此亲密?还有,你怀里的爱派是怎么回事?与你通话的少年又是何人?一口一句姐姐,叫得甚是亲热。你穿越过来也不过一两个月时间,人际关系倒是搞得挺不错。说说,都是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还一脸羞涩吗,怎么一下就反客为主了?川剧变脸都没他快!我颇为不满地叉着腰,赌气地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犯人吗?我们也不过是盟友而已,我就没点隐私?交朋友的权利都没有?凡事都得向你报备吗?” “哦,敢情你打听我隐私就可以,我问你就不行?据我所知,盟友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好家伙,在这等着我呢!我一时哑口无言,低着头嘟喃道:“不想说不说呗,我又不会强迫你。何必搬出这些话来堵我……” “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什么时候你想回答我刚才那些问题了,我再回答你想知道的问题。怎么样,是不是很公平?”盛君川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是是是,公平得很!”我敷衍地应着,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只觉得又被他摆了一道,心中颇为不爽。 “好啦,别耷拉着脸了,不好看。”盛君川伸出双手捏住了我的脸颊,黑瞳闪闪,如同星河般璀璨,眉眼都染上一抹笑意说道:“来日方长,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对我敞开心扉。你迟早会明白,那些人不过就是你生命中的过客,而我才是那个会自始至终陪伴你的人。” 自大狂!我在心中腹诽道。我揉揉被他捏红的脸,不屑地反驳道:“你会不会太过于自负了?是谁给你的信心?” “当然是你给的。”盛君川忍不住笑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揶揄说道:“你不是要攻略我么?拿出你的诚意来给我看。不过就你目前的种种表现来看,我可是相当不满意。” 我摆出一个苦瓜脸,沮丧地说道:“那你要我怎么办嘛?我也是头一回,没啥经验啊……”盛君川忽然拉起我的手,语气轻快地说道:“走,陪我去个地方。” 盛君川人高腿长,拉着我快步前行,我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得上他的步伐。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越往前走越是接踵摩肩,人头攒动。盛君川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在我耳边说道:“你可别再像刚刚那样一个人跑开了,牵着我的手,跟紧我。”一副生怕我走丢的模样。我不禁觉得好笑,又不是三岁小孩,至于么? “我看你不如系条绳子把我绑在你身上得了。”我撇撇嘴,小声地说道。 盛君川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认真考虑这条建议的可执行性。以他的性格没准还真会这么做。我顿时懊恼不已,不该逞一时嘴快,尽说这些有的没的。 “这边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是在举行什么活动吗?”我赶紧岔开话题,打断了他的思绪。果然,盛君川不再考虑把我绑在身上的事,浅笑地回道:“嗯,算是一种活动。前面就是月老祠了,据说在七夕这天跟月老许愿会特别的灵验。” “据说?你不是说你从未过过七夕么?怎么会知道这个?”我不禁狐疑道。 盛君川清咳了两声,眼神闪躲地说道:“我、我是听营地里的将士说的。” “哦,原来如此。”我点了点头,并未发现他这句话的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张口问道:“那你带我来月老祠,可是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心愿……”话未说完,我的脑中便传来一阵电击般的疼痛,心脏猛地一缩,我顿时两眼一黑,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幸好盛君川一只手紧握着我,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抚上我的后背,迅速把我按进怀里。 我靠在盛君川的胸前大口地喘着气,心跳快得仿佛马上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脑子里似乎还有少量的电流在滋啦滋啦的乱蹿,时不时刺激着我的神经,带来一阵阵的难以忍受的疼痛。 盛君川轻抚着我的后背,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担忧与焦急。“我也不知怎么了,就是突然头疼……”我气若游丝地应着,勉强从他怀里抬起头。与盛君川对视的那一瞬间,我彻底傻眼了,只见他头上浮现一行触目惊心的红字:“警告!!!禁止询问盛君川心愿相关的任何问题,否则将消除贵方人物!” 淦!一时疏忽,差点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霎时间我手脚冰凉,面无血色,脑海里也是一片空白,摇摇晃晃地又要往后倒去。盛君川收紧手臂,把我紧紧地搂在怀中,急切地说道:“琉璃!你怎么样了?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医馆!”说完便俯下身子,准备将我横抱起来。 “我没事,你别动,让我抱一会就好了。”我闭上眼睛,静静地靠在盛君川的胸前,冷冽的雪松气息萦绕着我,柔和地抚慰着我不安的情绪。耳朵里传来盛君川那强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不知他是因为紧张还是害羞。他温热的掌心贴在我的后背上,整个人绷得笔直,一动也不动。这一刻,我只觉周围嘈杂的喧嚣都渐渐远去,一切都变得遥远而虚幻,只有盛君川温暖的怀抱是真真切切的能被我抓牢的真实。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脑海中的电流逐渐消退,手脚也慢慢恢复温度,我才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现在好些了吗?我可以无偿让你再抱会儿。”盛君川故作轻松地说道,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忧虑。 我伸手在他胸口锤了一下,嗔道:“这么说刚刚那会是要收费的咯?”盛君川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夸张地说道:“唔!你居然打我?还这么用力?看来确实是没事了。不过你就是这么报答你的救命恩人吗?” “是,救命恩人!多谢了!来世我一定做牛做马好好报答您老人家!”见他又演上了,我没好气地应道。 “不必来世了,就现在。”话音刚落,盛君川一个箭步朝我走来,捧起我的脸不由分说地就吻了下来。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盛君川在面前放大的俊脸,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那句“好感+100”的提示也激不起我任何的波澜。 “难道没人教过你接吻的时候要闭上眼睛吗?”盛君川稍稍离开我的唇,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笑道,清澈的眼眸在夜色中却是亮得惊人,我清楚的在他眼里看到自己通红而发愣的脸庞。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遮住我的双眼,陌生又熟悉的气息再次笼罩下来,双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与刚才那个浅尝即止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多了份温柔与缱绻,似有诉不尽的柔情与蜜意。一时间,我也忘记了反抗,闭上眼睛享受这突如其来的温存。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君川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意犹未尽地调笑道:“以后需要我怀抱的时候尽管来找我,我乐意至极。” “还是不了,早知道你收费这么离谱,我还不如直接晕倒在地算了。”我红着脸,微微喘着气,却还是忍不住怼了回去。盛君川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脸,滚烫的掌心贴上我的脸,俯身说道:“那怎么行,我可舍不得。再说了,我收费离谱吗?我看你也挺乐在其中的。不然你办张卡包年,我的怀抱就只为你敞开。怎么样,考虑下?” 我翻了个白眼,拒绝道:“谢谢你了,还包年呢,你怎么不说包一辈子?” “一辈子也不是不可以。”盛君川好整以暇地笑道,“只是代价很高的,你付得起吗?” “付不起。这个机会你还是留给别人。”我若无其事地应道。盛君川似是大失所望,怅然若失地叹道:“行,你别后悔就行。”说完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抬头望了望天,皱眉道:“好像真的快要下雨了。快走,我们去月老祠许愿。” 第14章 钢堆的性格铁打的汉 踏进月老祠,端坐在祠堂中央、手持红线团的月老神像便赫然出现在眼前。神像高大面目慈祥,双眼注视着每一位步入祠堂的善男信女,神色威严,似乎在告诫众人,如若有半点的虚情假意定会断送自己的姻缘之路。整个祠堂都挂满了大红的灯笼,与朱门红柱相得映彰。红烛摇曳,氤氲出一片喜气而又神秘的景象。 我拉着盛君川一起为月老神像上了香,转眼瞥见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供人许愿的木牌,便伸手拿了两块。递给盛君川其中的一块木牌之后,我便回过身背对着他,遮遮掩掩地在木牌上快速地写下我的心愿。 “你许了什么愿?” 我刚把写好心愿的木牌系上丝带,耳边就传来了盛君川的声音。我急忙把木牌藏在身后,嘟着嘴说道:“你又不是月老,我干嘛要告诉你?再说了,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见他两手空空,我小心斟酌着用词,疑惑地问道:“你的木牌呢?没写吗?” 盛君川摇摇头,语气深沉地回道:“没有。”好生奇怪,他特意带我来月老祠,难道不是为了许愿吗?或许是看出了我的不解,盛君川露出一抹自信的微笑,稍稍俯下身子,直视着我的双眼,傲气十足地说道:“我的心愿不需要祈求神明来替我实现,我就是我自己的神。” 虽然自信是好事,但这人未免也太狂妄了?“不知道该说啥,给你点个赞!”我双手抬起,对盛君川竖起了大拇指,转身就往月老祠里的许愿树走去。 这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合欢树,树上挂满了许愿牌和红绫,远看一片嫣红,煞是好看。我惦着脚尖,费力地把木牌往树枝上挂。盛君川长手一伸,接过了我的木牌。我惊讶地侧过头,只见他闭着眼睛,双手摸索着把木牌的丝带系在了高处的树枝上。“许愿牌挂得越高越容易被天上的神仙看到,心愿也就越容易实现。”盛君川挂好了木牌顺手摸了摸我的头,语气轻柔又认真。 我偷瞄了他一眼,揶揄道:“这也是营地里的将士告诉你的?” “嗯。你如此虔诚,月老仙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而且我可是很自觉地闭上眼睛了,你写的什么我一个字都没瞧见。你的心愿一定会实现的。” 我暗自腹诽道,你最好是没看见,否则指不定又得挤兑我几句。“可你不是不相信神明吗?”和盛君川并排走出月老祠,我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只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上。”盛君川望着远方,眼里透出异常坚定的光芒,随即敛去了光芒,漫上浅浅的笑意,低下头温柔的看着我说道:“可是看你一副虔诚的样子,我只有衷心的祝福你了。” “大哥,是你说要来月老祠许愿的。来了你自己不但不许愿,还说你不信这些。我真的想问一句,你到底带我来干嘛?” 盛君川挑起眉毛义正言辞地说道:“可是你们女孩子不是最注重这些所谓的仪式感吗?既然是七夕这种重大节日,除了送礼吃饭以外,肯定得到月老祠这种地方许个愿才算完整。有什么不对吗?” 真是没想到,盛君川还真是钢堆的性格铁打的汉。说他不对嘛,好像又是那么回事;说他对嘛,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行,你说的都对。不过,下次约会的话,你不妨可以考虑下你自己喜欢的地方或者喜欢做的事,不一定非要有仪式感,我也不是很在乎这些……”我自顾自地说着,并没发现盛君川的表情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见他久久没有回应,我转过头看他,却意外地跌进他眼里那一潭深不见底的池水中。那眼神仿佛包罗万象又仿佛空无一物;红尘滚滚不过是沧海一粟,盛世浮华也只是过眼云烟。——这是我从未见过的表情。 夜色如墨,黑云彻底把弯月遮盖,无尽苍穹仿佛一片巨大的黑色丝绒幕布笼罩在头顶。微风裹挟着羽毛般的雨丝若有若无地扑在脸颊,“啊,下雨了!”我的话音刚落,雨势陡然增大,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瞬间就打湿了地面,蒸腾起一片热气。 盛君川一言不发拉起我的手就往镇国府的方向跑去,可这雨来得太过突然,下得又急又猛,不一会眼前便模糊一片,除了雨幕啥也看不清。跑回家是不可能了,盛君川只好拉着我躲进街边商铺的屋檐下暂时避雨。 屋檐上的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紧接着一颗往下落,又在地上汇聚成一条泛着银光的水链。听着哗哗雨声,我的情绪莫名地低落起来。盛君川见我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语带歉疚地说道:“抱歉。要不是我硬拉着你去月老祠,我们现在就不会被大雨困在这里了。明明去之前我就预料到要下雨,只是没想到这雨居然来得这么快。都是我不好,害你淋了雨,一会回去你得赶紧泡个热水澡,千万别感冒了。” 我摇摇头,喃喃道:“我并没有怪你。我只是,不喜欢下雨天。” 盛君川好奇道:“为何?” 我凝神片刻,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从前我租住在一间地下室,每逢下雨天,屋内便水漫金山。我只好去工地捡了一些砖块把桌腿和床脚垫高,这样也不至于很容易就泡坏,毕竟这些从二手市场淘回来的旧家具也花了我不少钱。如果轻易就坏了的话,又是一大笔开支。”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怅然若失地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什么时候能逃离那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住进能照得到阳光的房子里。所以我拼了命的赚钱,省吃俭用,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瓣花。同事们都瞧不起我,哪怕我是以排名第一的成绩进入公司的。就因为我是从孤儿院出来的,没有强大的人脉关系,没有傲人的身份背景。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也很努力地在生活着啊……”泪水瞬间充盈了眼眶,我抬起双手遮住脸,压下因哽咽而颤抖的声音,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 盛君川揽过我的肩膀,一下把我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你没有错,你很好。在我心里你就是一个坚强乐观又勇敢的女孩,世界上任何一个女孩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那你还经常对我发脾气,还时不时地欺负我!你知道不知道我好怕你,你凶起来好吓人。”我抽泣着,不满地指责道。 “我……”盛君川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对不起,我错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脾气暴躁的人,真的,你别不信。以前我很少发火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能轻易地勾起我的怒火,面对你的时候我就特别控制不住自己。你到底有什么魔力呢?害得我都变得不像我自己了。” 我撅起嘴,不爽地说道:“眼斜还怪桌子歪。明明就是你脾气不好,我来这里以后就没人对我发过脾气,更没人欺负我,大家对我都挺好的,除了你。” “大小姐,请你扪心自问一下,我对你不好吗?就算我对你发过火,那也是担心你。而且,我那不叫欺负你,我是&。”最后几个字,盛君川含糊不清地带了过去。 我竖起耳朵凑近他,“你说什么?雨声太大了我没听清。” “没听清就算了。”盛君川别过脸去,在夜色的掩护下,没人发现他发红的耳根。 我翻了个白眼,不屑地低声说道:“哼!强词夺理。” 雨还在不停地下,哗啦哗啦。今年的牛郎和织女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哭,如果相逢如此短暂,何不笑着面对彼此呢?如果我是织女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哭。我希望给心里的那个人带去的永远都是喜悦幸福的笑脸。哪怕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独自忍受了多少的孤独与相思,在见面的那一刻,我只想笑着与他分享重逢的喜悦。如果盛君川是牛郎呢?不知他会怎么做?像他这种钢铁直男,也一定不会哭。他应该会……我猛地停止了思考,为什么我会把自己和盛君川带入牛郎织女啊?我甩甩头,试图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心底却不自觉地升起一丝期待:如果能有盛君川这样的情郎,好像也挺不错的。 我微微偏过头,偷偷瞄了一眼盛君川,只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茫然地望着屋檐滴落的雨珠,不知在想些什么。我不动声色地朝他的方向挪去,用肩膀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轻声问道:“你穿越到这里之前,是干什么的?” 原本以为盛君川又会说“你自己猜”或者是干脆闭口不谈,没想到他直截了当的回答了我:“军人。我之前是特种部队的。”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所幸我之前在部队服役了好几年,对打仗相关的事也算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否则我可能早就战死沙场了。其实我并不是英明神武骁勇善战,只不过都是利用现代军事的策略打法罢了。所以,我根本不配当什么大英雄。知道了这些,你是不是挺失望的?” “不是!”我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语气坚定得说道:“不管是用何种手段,你打赢了仗是真,保卫了安庆是真,守护了安庆的百姓也是真。对我来说,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盛君川微微一愣,随即在唇边漾开一抹笑意,轻轻地说道:“谢谢。” 在这个雨夜,我与盛君川之间似乎种下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在彼此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并伸出长长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交织在了一起。 我们脉脉无言地对视着,突然盛君川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双手伸到身后迅速地解下腰带,一眨眼的功夫便把外袍脱了。我急忙背过身去,用手捂住眼睛,又羞又急地说道:“好端端怎么把衣服脱了,你、你想干嘛!”肩膀和背后随即传来一阵暖意,盛君川把带着体温的外袍披在我身上,略显不自然地解释道:“你这条裙子虽然好看,但是颜色浅面料薄,淋了雨之后就有些令人不忍直视……咳,你还是先披着我这件。” “嗯。”我背对着他弱弱地应了一声,拉紧了外袍,尴尬得不敢面对他。 “不过就是脱件外衣,就把你紧张成这样。”盛君川语气中尽是藏不住的戏谑,带着笑意说道:“你的小脑瓜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你觉得我还能干嘛?嗯?” “切,刚才在月老祠前面也是大庭广众啊,你还不是不由分说地就亲了我,也没什么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我忍不住回头驳斥他,一转身便看见只穿着中衣的盛君川。纯白的中衣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勾勒出胸肌壮硕的形状,就连像巧克力一般排列整齐的腹肌也是若隐若现。我不禁咽了口口水,心里感叹道这人真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啊!宽肩窄腰,比例当真堪比男模。 盛君川顺着我火辣辣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顿时脸颊染上了一抹红晕,嘴里却强硬地说着:“看够了没有,再看我就要收费了。” 第15章 简直就是Superman 幡然醒悟过来他所谓的“收费”是什么意思,我悻悻地收回了目光,暗自嘟喃了一句“小气鬼”,便不再说话。 “好啦,你要真想看的话,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看个够。”盛君川揶揄地笑道,“现在差不多该送你回去了,雨停了。” 闻言我抬头望了望天,在不知不觉中雨已经停了。弯月又悄悄探了出来,凉爽的风带着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令人心旷神怡。我和盛君川并排走在回府的路上,心照不宣地都刻意放慢了脚步,似乎都不愿告别这美好的夜晚。 和盛君川依依不舍的分别,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霜儿已经靠在门口睡着了。我轻轻摇醒她,示意她回房去睡。霜儿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迷迷糊糊地说道:“小姐,你回来啦?” “嗯。”我点点头,有些心疼地说道:“以后要是迟了你就不用等我了,困了你就先睡,不必伺候了。” “那怎么行!霜儿生来就是伺候小姐的。”霜儿着急的站了起来,拉着我说道。 我拍拍她的手,笑道:“没有谁生来就要伺候谁,我有手有脚,会照顾自己的。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去做你自己的事,我在的时候呢,你可以陪我聊聊天逛逛街,或者我们一起做点什么,都是可以的。霜儿,你对我来说就像是姐妹一样,所以你千万别委屈了自己,好吗?” “小姐!呜呜呜呜~~”霜儿竟然哭了起来,眼泪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霜儿只是个丫鬟,怎么有资格跟小姐当姐妹?小姐还是莫要拿霜儿开玩笑了。” 我轻轻帮霜儿抹去眼泪,温柔且坚定地说道:“我说你是我姐妹,你就是我姐妹。谁说你没资格的,我一定打断ta的腿!” “哇~~”霜儿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泣着说道:“小姐,呜呜呜,你对霜儿实在太好了!我这辈子都跟定小姐了,哪儿都不去!” 我不禁好笑,拉过她的手,带着笑意调侃道:“那你以后不嫁人啦?一辈子跟着我当个老姑娘?” 霜儿红着脸跺了跺脚,嗔道:“小姐又取笑霜儿!” “我说的可没错呀,就算不嫁人,你迟早有天也会离开我,去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 “能在侯府和小姐在一起就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除非小姐以后嫁出去不要我了。对了,小姐可有意中人?”一说到八卦,霜儿立刻停止了哭泣,低声问道:“小姐今晚和大将军去了哪?咦,这件外袍不是大将军的吗?怎么披在小姐身上?莫非……”霜儿这才发现我身上多了件外袍,一脸的意味深长。 感觉脸上微微一热,我垂下眼睛说道:“刚刚不是下大雨了吗,盛君川就把他的外袍给我了。哎呀,不说了,我先泡个澡,全身都湿了,怪难受的。” “哦!对!得赶紧泡个热水澡,可别感染了风寒。我去给小姐打水。”霜儿说完便风风火火地跑出门去,才跑出房门却又跑了回来。“差点忘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说道:“小姐晚上不在府里的时候,宋家的小公子来过,他托我把这个交给你。”说完又心急火燎地跑开了。 我拿着小盒子,莫名地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那天在树屋的时候宋亦晨藏起来不让我看的那个吗?那时候他说还没炼制完成,死活不给我看。这么些天过去,看来他不但完成了,居然还是送给我的? 我欣喜万分地打开盖子,只见盒子里安安静静地躺着一只金鱼形状的胸针。鱼身镂金,头部、背鳍和尾鳍则是珐琅制成,点缀着珍珠和绿松石。金鱼的眼部镶嵌着一对绿宝石,嘴里衔着一颗红珊瑚,姿态优美精美绝伦。只是依宋亦晨的能力,这只胸针肯定不是一般的胸针,必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我小心地收好胸针,心下盘算着改天当面问问宋亦晨。 第二天一早便被爱派的铃声吵醒,宋亦晨一脸关切的询问我昨晚的情况,我只好含糊其辞地告诉他已经解决了,不必担心。他又问我今日是否有时间,要不要去他家玩,我正打算问问他胸针的事,于是立马点头答应了。宋亦晨高兴的表示一会便派人来接我。我赶紧起床洗漱、梳妆打扮。 待我准备完毕坐上宋家的马车,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了。坐上车后我不禁怀念起现代的生活——不用梳这么复杂的发髻,不用穿这么麻烦的裙子,只要扎个马尾套个t恤牛仔裤就可以出门。出门打个的、坐个地铁啥的,可比马车快多了,还有飞机,出国都不是什么难事。啊,好怀念大学时校门口的麻辣烫、烧烤、步行街的奶茶……就这么胡思乱想着我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姐姐,醒醒~~”我正在梦里吃着炸鸡呢,突然听到一个清亮的少年音在喊我。我睁开眼睛,少年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我连忙站起身,却忘了此时还在马车里,“咚”的一声巨响,我的脑袋重重得撞到了马车顶上。 “嘶——”我忍不住龇牙咧嘴起来,“好疼!” “姐姐你没事!!”宋亦晨拉着我坐下,轻轻用手揉着我的脑袋,关心地问道:“还疼不疼?是我吓到你了吗?” 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我突然想逗逗他,于是装作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完了,这是撞傻了~~”宋亦晨一边摇头一边说道:“好好一个姑娘,就这么傻了。啧啧啧,太可惜了。说起来这事是我的错,作为一个男子汉我也确实该负起这个责任。我看这样,”他顿了顿,凑近我的脸,轻轻地说道:“不如你就嫁给我好了,我不会嫌弃你傻的。” “什么呀,小小年纪都在想什么呢!”我推了宋亦晨一把,感觉脸颊有点儿发热,明明是我想逗逗他的,怎么反倒被他戏弄了? “姐姐!我已经十九了!不小了!”宋亦晨翘起嘴不满地反驳道,“下次想个更高明点的来骗我!本公子可聪明着呢!”说完他对我伸出手,笑道:“来,欢迎到我家。” “你看,这个是霹雳机甲犬,是看家护院的。如果有不怀好意的人硬闯进来,它们就会发出警报并且攻击敌人。你看那边,是花花草草洒水机,这样花匠们就不用辛苦每天浇水啦!你看院子外墙上,这个是超级无敌连发弩箭,还有那个……全部都是我做的!” 我顺着宋亦晨的指引,眼花缭乱地看着那些奇特的器具,听这些浮夸的名字就知道这些器具必定出自宋亦晨之手,我情不自禁地赞叹道:“宋亦晨,你真的是太厉害了,简直就是superan!” “啥?苏帕什么?是什么意思?”宋亦晨一头雾水得看着我,“你的家乡话也太难猜了!” 我朝宋亦晨竖起了大拇指,说道:“就是夸你特别厉害的意思!超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亦晨得意地笑道:“谢谢姐姐夸赞!不过我最满意的作品还是你叫我炼的那个‘爱派’!我之前都没想过炼通讯器这种东西,姐姐是怎么想到的?你也很厉害啊!” 这个问题问得我措手不及,我打着哈哈道,“做梦梦到的,哈哈哈哈……” “做梦?”对于这个答案,宋亦晨显然是不相信,但好在他并没有多问,继续带我参观。 我们走到后院,宋亦晨带我在一个雅致的小亭坐下。“这是我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宋亦晨轻轻地说道,“我真的特别高兴。” “嗯,我知道,看得出来你很高兴。”看着他头上闪着光的“好感度+50”,我默默说道:“挺明显的……” 宋亦晨今天穿着一身淡青云纹袍,显得素雅而俊秀,但此时的他看起来却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他淡淡地说道:“从小我爹就把我关在府里不让我出门,只有大哥陪我。虽然他只长我六岁,但他聪明又懂事,待我也是真的好。我记事以来,父亲就对我非常严苛,或许是因为我的出生而导致娘亲不在了……小的时候我基本没有出过府,一直被父亲关在藏书阁,他也很少来看我。小孩子哪呆得住啊,我就翻出家里那些藏书,研究炼器。 ”宋亦晨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当时我炼出第一件器具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兴高采烈的跑去拿给我父亲看,可是他只是随意看了一眼就丢在一旁,说了一句‘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炼出的东西比你强上万倍!’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父亲都不曾夸赞过我一句……或许我真的不及大哥的万分之一……”说到这里,宋亦晨双手捂脸,声音有点哽咽:“都怪我,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去后山更不该去禁地,如果我没去,大哥就不会来找我,他不来找我就不会死……你说我会不会真的是扫把星,我的母亲、我的大哥,他们全都因我而死,我…………” 我叹了口气,宋亦晨的童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艰辛。所幸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他,并不是一个阴翳的少年,或许该归功于他有一颗坚强而纯真的心。他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依然努力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依然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和疼爱。或许他并不是像表面那样活泼开朗,他的内心其实是非常脆弱的。他对母亲和大哥依然有着深深的愧疚。可是他父亲把他母亲的死、大哥的死全都怪罪在一个孩子身上,未免也太沉重了! 我有些心疼地拍了拍宋亦晨的后背,安慰道:“你呀,别让那些不可改变的往事让自己失落,你在我心里就像夏天的阳光一样明媚热烈。你温柔、可爱、聪明、善良,你一直努力在自己的世界闪闪发光,你一定会一步一步靠近更喜欢的自己。你要相信,你是最棒的,不要让那些流言蜚语影响到你。你娘亲和大哥在天之灵肯定也希望看到你开开心心的、幸福的生活,对?” “嗯!”宋亦晨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长长的睫毛还有些湿润,“那天在莱金阁,你帮我出头的时候,我心里就突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既惊讶又感激。这么多年,我不知道被多少人骂过扫把星、灾星,他们都觉得在我身边就是晦气,恨不得离我离得远远的。只有你会帮我说话,愿意和我做朋友。当你要我帮你炼器的时候,我好开心,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被认可的、是被需要的。”宋亦晨拉着我的手,认真地说:“叶琉璃小姐,我要郑重地跟你道谢。谢谢你!” 第16章 汉堡炸鸡和薯条 宋亦晨的这番话令我多少有些意外,当时我只是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看他被欺负就一时气不过,不曾想却给他带来了温暖,也让我结识了这么一位可爱的少年。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或许就是你娘亲和大哥特地派我来和你相遇的。能和你做朋友,也是我的荣幸。在你身边,我真的觉得很开心。所以,你今后都要好好的,不要再自责了,好吗?” “好!我都听姐姐的!”宋亦晨笑了起来,少年明亮的笑容也感染了我,我不自觉地也跟着他扬起了嘴角。“说了这么多,姐姐也饿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宋亦晨拉着我走出亭子往内院走去,“我们去看看今天有什么好吃的。” 说到吃的,我突然想起来时路上的梦,不如今天我就给宋亦晨露一手,给他一场前所未有的味觉盛宴! “宋亦晨,今天就让我给你做一顿大餐!”我拉住他,请求道。 “啊?那怎么行,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宋亦晨停下了脚步,皱起眉头看着我。 “哎呀,我们之间还要这么客气嘛?人家今天就想让你尝尝我的手艺,算是报答你帮我炼制通讯器的恩情,好不好嘛~~”我地学着电视剧里狐狸精嗲声嗲气拉着他的手撒娇。 宋亦晨的耳廓肉眼可见的变成了粉红色,他轻咳了一下,说道:“好啦好啦,那我带你去厨房看看,食材是不是你需要的。” 哦豁,好感度+20!之前戏弄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羞,莫非只是口嗨王者? “来,厨房到了,你看看,要是缺什么就跟我说,我让下人去买。” 不愧是丞相府,这个厨房大概有我之前住的那间地下室的五倍大。“少爷,您怎么到这来了?这位姑娘是?”一个厨娘打扮的妇人惊讶地问道。 “张婶,这是镇国侯的千金叶琉璃小姐,我今天请她到府里做客。”宋亦晨展颜一笑道,“可是她非要亲自做饭给我吃,这不,我就带她过来了。” “怎么能让叶小姐做饭!厨房这腌臜之地,不是你们这些公子小姐待的地方。还请少爷快带小姐出去!”张婶显然是吓到了,连连摆手道。 我挽住张婶的手,亲切地笑道:“没事儿的,张婶,我答应了宋亦晨,今天要做一份很特别的大餐让他尝尝,您就从我了!” “这……”张婶为难地看着宋亦晨。 “张婶,你就让她做!帮她打打下手,别让她把厨房烧了……”我把宋亦晨推出了厨房,不让他继续说了,哼,瞧不起我是不是,今天我就让你尝尝正宗的西式快餐! 关上了厨房门,望着在厨房里目瞪口呆的下人们,我挽起袖子,笑着对他们说道,“各位,今天就麻烦大家了!” 一个时辰之后。我汗流浃背地端着餐盘从厨房出来。幸好是有那么多人给我打下手,而且食材也足够丰富,这顿饭才能做得那么顺利。虽然我也就吃过两回麦当劳,而且这时代条件有限,我竭尽所能的还原了口味,不知道宋亦晨会不会喜欢呢? 张婶领我到了前厅,宋亦晨正百无聊赖地坐在椅子上,一看到我进来便立马迎了过来。“做好了?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忍不住笑道:“保证是你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说完我便把餐盘放在桌上,揭开了盖在上面的纱布。 “这……这些都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啊?”宋亦晨直接愣住了,大大的眼睛写着满满的疑惑。 “这个是我特地为你做的巨无霸汉堡!”我得意地说道,“听张婶说你喜欢吃牛肉,所以我夹了三层的牛肉饼。这个是薯条,这个是麦乐鸡,这个是麦辣鸡翅,可乐我暂时没法做,就给你泡制了一杯奶茶。来来来,你快点尝尝,合不合你胃口。” “闻着是挺香,但是这些真的好吃嘛……”宋亦晨小声地嘟囔着,将信将疑得拿起那个巨无霸汉堡。 看他那副无从下口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宋亦晨嘴里塞满了汉堡,瞪了我一眼,继续咀嚼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把汉堡吃完了。我把饮料递给他,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好吃!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食物!”宋亦晨喝了一大口饮料,说道:“这个茶的味道也好特别!” “那你再尝尝这个,是用土豆做的。吃的时候要沾点儿番茄酱,更好吃。”我拿了一根薯条,沾了沾自制的番茄酱,送到他嘴边。宋亦晨愣了一下,张口咬住了薯条,耳廓又悄悄得变粉了。 不消一会,宋亦晨便把食物全部吃完了。他满足地拍拍肚子,叹道:“姐姐,你从哪学来的厨艺啊,而且这些食物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望着宋亦晨头上醒目的“好感度+50”,我稍稍地松了口气,没白费力气,这餐食很合他胃口。 “这个嘛……”我灵机一动,说道:“这个纯属我的个人爱好。民以食为天嘛,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捣鼓吃的,而且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南征北战,也见识了不少别的地方的食物,就突发奇想做了创新……”我干笑了几声,不知道随口编的胡话他会不会相信。 “原来是姐姐自创的食物!难怪这么与众不同!”宋亦晨恍然大悟道,但他的眼神又瞬间黯淡下去,“我好羡慕你,去过那么多地方……外面的世界一定很有意思?” 看他情绪又低落了起来,我急忙说道:“才不是呢,跟着他们打仗,哪有什么意思?以后我们一起去,一起游山玩水,一起领略风土人情,那才叫有意思!” “真的?”听我这么说,宋亦晨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我郑重地点点头,对宋亦晨说道:“真的!决不食言!” “那我们拉钩!”宋亦晨朝我伸出了手,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伸出小拇指和宋亦晨的钩在了一起,并暗暗下了决心,定要让眼前这个少年走出母兄双亡的阴影,最重要的是要帮他获得从未感受过的父爱。 “对了,你前日送来的东西,我收到了。”我从怀中掏出胸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突然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宋亦晨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地说道:“也称不上贵重。不过就是个小玩意,金鱼寓意着吉祥如意,送给姐姐也是希望你能事事顺意。” 我把胸针放在桌子朝宋亦晨推了过去,故作生气地说道:“你要是不告诉我实话,就把这礼物收回去。” “别呀!”宋亦晨一下就慌了,抓起小金鱼胸针就往我手里塞,急切地说道:“我的好姐姐,已经送出手的礼物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只胸针可是我特意为你炼制的!” 我支着脑袋看着他,略带严肃地说道:“那你告诉我,这只胸针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功能,你要不说我就不收。”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嘛!”宋亦晨认命地叹道:“其实这只胸针是个警报器。” “警报器?”我迷惑不解地重复道。 宋亦晨指着小金鱼嘴里的那颗红珊瑚认真地说道:“只要姐姐佩戴着这个胸针,小金鱼就能感应到姐姐周围出现的杀意。这个珠子会发闪烁红光发出警示,然后自动连接我的爱派,告诉我你所在何处、遭遇了何种危机,这样我便能在第一时间奔向你,救你于危难之中。” 没想到宋亦晨竟然对我这么上心,看来他是真真切切地把我当成好朋友对待了。霎时间,我的眼眶一热,感动的泪水瞬间喷涌而出,哽咽着说道:“宋亦晨,谢谢你。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过我,我、我真的好感动……” 见我哭了,宋亦晨一时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替我擦去眼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本不想告诉你的,万一你真遇到什么危险,我还能来个英雄救美。虽然以姐姐的本事,肯定都能化险为夷。我这么做也只是以防万一,姐姐不要怪我多此一举就好。” 我连连摇头道:“才不会怪你!我一定会天天戴在身上的!” 宋亦晨眼里漾开笑意,拉起我的手说道:“嗯!别哭啦姐姐,我带你参观参观的我房间,那可是我的另一个‘秘密基地’哟!” “好呀,我……”我站起身,正准备随他一起去看看所谓的“秘密基地”,谁知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我这才想起,刚才忙着给宋亦晨做吃的,却忘了给自己做一份。 宋亦晨一拍脑袋,懊恼地说道:“啊,我怎么光顾着自己吃了,都忘了你一口饭都没吃!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吃的……”话音未落,他就一阵风似地跑了出去,瞬间就没影了。 我笑着望着他跑远的背影,伸了个懒腰,转身在前厅里走动走动,活动一下筋骨。正当我蹲着研究红木太师椅上的纹饰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刚回府就听管家说镇国侯千金到府上来做客,老夫招呼不周,还请小姐见谅。” 我急忙起身,躬身行了一个礼,说道:“不敢当!是晚辈叨扰了。”心里想着,眼前这位身着蟒袍的定是宋亦晨的父亲宋怀仁了——安庆国的左丞相,宋家的现任家主。 “你是晨儿的朋友?”宋怀仁的一双鹰眼上下打量着我,眉眼透出一股犀利,和宋亦晨那双清澈的星眸大不相同。 “是,我和宋亦晨是好朋友。”我回道。 宋怀仁轻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老夫从未听说他有什么朋友。也罢,镇国侯的女儿肯跟他做朋友,也算那小子的福分。”说罢,他转身准备离开。 “丞相请留步,”我叫住他,“能否听晚辈说几句话?” 宋怀仁闻言转过身来,不置可否。 “晚辈早就听闻宋小公子天资聪颖,虽然年纪轻轻,但在炼器方面已然是个大家。所以日前托他炼制了一件法器。”我掏出怀里的“爱派”递给宋怀仁,“丞相请看,这就是宋亦晨炼制的通讯器。” “通讯器?”宋怀仁接过“爱派”,哼道:“不堪大用,光会炼制这些小玩意能成什么大器!” 我耐着性子,一边给他介绍爱派的功能,一边悄悄观察他的反应,“您看,用这个通讯器是可以远距离通话的,而且可以通过这个屏幕可以看到对方,相当于面对面通话了,还有……” “好了,老夫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宋怀仁把“爱派”递还给我,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唉!我叹了口气,话都不让我说完,看来老爷子对宋亦晨的作品还真不屑一顾。想来他是还不知道这个通讯器的厉害,终有一天,我会让他对宋亦晨刮目相看的!等到那一天,他就会清清楚楚地明白,现在他看不上的这些小玩意,日后定是改变这个时代的秘密武器! 第17章 我像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 从宋府回来的第二天,我便起了个大早,骑着马带着亲手洗干净并熨烫整齐的外袍去往将军府。只是很不巧,门口的守卫告诉我盛君川昨日一早便出发去往城外的军营了,这几天怕是都不会回来。我沮丧地垂下头,看来今天是要无功而返了。守卫的小哥见我失望的样子,立刻表示再一会他便要换岗了,反正要回军营,可以顺便带我一起去。 那可太好了!我顿时雀跃起来,只觉得面前这位面色黝黑的守卫小哥怎么看怎么顺眼,连下巴上的那颗痦子都分外可爱。他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示意我可以进去等一会。我便大喇喇地走进了将军府。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到盛君川家,这个小气鬼,居然也没有邀请我来做客,该不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我仰首阔步地在院子里逛了起来,只见院子的一角摆放着不少兵器,还有木桩、箭靶、草人。苍松青翠,柏树挺拔,整个院落就跟盛君川本人一样铁血威严。只是有一点令我略感奇怪,这院子里竟然一个丫鬟仆人都没有!难道平时盛君川的生活起居都不用人照顾么? 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名黝黑的守卫小哥走进院子,告诉我可以出发了。在去往军营的路上,我忍不住向他打听道:“将军府除了你们几个守卫,就没有别人了吗?平时谁负责盛君川的起居饮食?” 守卫小哥答道:“是。大将军平日里都在营地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只有在休沐的时候才会回府里。大将军的起居饮食一贯都是由他自己一手操办,所以他觉得没必要请人伺候,不如把这笔钱省下来。” 哟,真没想到盛君川还是个居家小能手。脑中不自觉地浮现盛君川围着围裙站在灶台边,一手拿锅铲一手颠锅的模样,还怪可爱的。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随即转念一想,以他现在的职位,俸禄应该不少,平时在军营又不怎么花钱,而且看他也不像是在意衣着打扮的人,省钱的目的是啥?难道他有什么特别烧钱的爱好? 见我脸色阴晴不定,守卫小哥大概以为我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小姐别多想!大将军平时根本不近女色,从未涉足青楼酒馆!赌博更是明令禁止,大将军一直教导我们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切不可沾染这些会腐蚀人性的恶习。”这位小哥,你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些?我的疑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既然他都已经解释了,我便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问道:“既然如此,盛君川既没有不良嗜好又这么勤俭节约,那一定有很多积攒了不少存款咯?” 不料,守卫小哥摇了摇头,满脸崇拜地说道:“大将军哪有什么存款!虽然大将军平时训练和打仗的时候对我们很严苛,可私下里对我们可好了。每次圣上封赏,他都把大部分钱财分给底下的将士们了,只给自己留了很少的一部分。如果谁遇到了什么困难急需用钱,大将军都是自掏腰包额外给与补助。将士们都说大将军高风亮节,大公无私,不愧是我们安庆的保护神!大家都打心底地觉得能跟着大将军都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定会唯大将军马首是瞻,誓死拥护!”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瞬间对盛君川肃然起敬,表面看起来威严犀利的盛君川,骨子里却是一个异常温柔善良的人。 看这位小哥打开了话匣子,我试探地问道:“照你这么说,盛君川如此完美,难道就没有什么缺点么?” “缺点吗?”守卫小哥微微皱起眉头,认真地思考起来。不一会便略带担忧地说道:“要说缺点的话,还真有一个。” 哈哈哈哈,还真的被我套出来了!盛君川你没想到!我马上就能掌握你唯一的缺点了! “什么缺点,你快展开说说。”一想到待我知道盛君川的缺点以后,在他面前便能扬眉吐气,再也不用受他欺负了,我的心情不免就有些激动起来,连声催促起来。 守卫小哥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大将军的缺点就是太不解风情了!”我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小姐你大概不了解,之前不知道有多少姑娘向大将军表达过爱慕之情,全都被他不留情面的拒之门外。我们私下都在担心大将军到底啥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唉!” “会不会盛君川眼光太高?你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嘛?”心底涌上一丝喜悦,看来那天盛君川确实没说谎,但同时又有一丝不解,与盛君川认识这段时间以来,我从未觉得他是个不解风情的人,明明还挺会的,不是吗! 守卫小哥又摇了摇头,叹道:“属下实在不知到底什么样的姑娘才入得了大将军的眼。喜欢大将军的姑娘里也有不少名门望族或朝廷重臣之后,甚至连……”说到这他突然停了下来,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似乎有什么不敢宣之于口的事。 “甚至什么?”看他那副样子,我更加好奇,忍不住追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守卫小哥连连摇头,忽地朝前方一指,仿佛是看到了救兵似的连忙说道:“我们已经到军营了,小姐你看,大将军就在那里!” 什么,这么快就到了吗!我还没套出有用的东西呢!我沮丧地下了马,跟随守卫小哥朝营地走去。远远的便望见盛君川正在校场上训练将士们,双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一脸严肃。啧啧,这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在我印象中可不多见。我低着头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准备悄悄躲藏在盛君川身后的帐篷后面暗中观察。 不料,我才堪堪靠近帐篷,就听一声暴喝“什么人!”然后寒光一闪,一把刀就架在了我的肩膀上。心里暗道不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故作镇定地抬起头,对上了盛君川那双迸发着杀意的眼睛,扯出一个笑脸,说道:“嗨,君川哥哥,早上好。” “怎么是你?!”盛君川大为震惊,迅速收刀回鞘,倍感无奈地叹道:“你怎么来了?既然来了,何不光明正大的见我,躲躲藏藏地这是要干什么?” 我撇了撇嘴,眼睛不自觉地四下乱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个surprise嘛……” “哦?”盛君川挑了挑眉,调侃道:“惊是惊了,喜呢?在哪里?” 我迅速解下身上的包裹递给他,“喜在这!” “是什么?”盛君川疑惑地打开包裹,托起我叠得整整齐齐的外袍,不禁好笑道:“这就是你说的喜?” “你这件衣服可是我亲手洗干净、亲手晾晒、亲手熨烫、亲手叠好、最后亲手交还给你,这还不够喜吗?”看他不以为意的样子,我颇有些不满,“谁知道,我辛辛苦苦地大老远来找你,你居然把刀架在我脖子上!” 见我有些生气,盛君川立刻把外袍收紧包裹里包好搂在胸前,讨好地说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这件衣服以后我不穿了,找个框把它裱起来做纪念,好不好?”我冷哼一声,别过脸不理他。盛君川转到我面前,俯低身子,充满歉意地说道:“把刀架在你脖子上是我不对,那是因为我没认出是你啊,更没想到你会跑到营地里来。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害我还以为是别国的探子。”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免有些羞愧,觉得自己确实是自作自受。还好盛君川当时没一刀劈下来,不然我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这么一想便开始后怕起来,看来以后要来营地找他的话,还是提前知会一声比较稳妥,毕竟小命要紧。“算了,这事确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能怪你。”我放软了语气,主动承认了错误,“好了,东西送到了,我也该走了。” “等等!”盛君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笑道:“来都来了,不再多待一会儿?” “我就不打扰大将军训练了?”虽然我也想再和盛君川多说几句,但是这不还是上班时间嘛? “无妨,差不多结束了。”盛君川仍拉着我的手腕不放,带着一种期待的语气说道:“难得来一趟,我带你在营地转转。对了,这附近有一片湖泊,据说风景很不错。不想看看吗?” 既然盛君川都这么说了,我再拒绝的话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于是我从善如流地点头道:“那好!只是你确定不会打扰到你么?” “你就放心好了。我像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吗?”盛君川刚说完,一位身穿铠甲头戴钢盔的武将小跑着过来,对盛君川抱拳道:“启禀大将军,将士们已准备完毕,演练何时开始?请指示!”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盛君川,刚刚是谁说差不多结束了?这不是明明还没开始么! 盛君川居然脸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地吩咐道:“我这有点……私事。今日就由张副将你负责带领将士们演练!跟平时那样就可以了。” “是!属下领命!”张副将微微颔首应道,随即抬头对我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微笑,对着盛君川说道:“小嫂子是第一次来营地?大将军您可得好好陪陪小嫂子,其他事就不用您操心了,属下定不辱使命!” 小嫂子是谁?是在跟我说话吗?!我内心震撼不已,一脸惊诧地看了一眼盛君川。只见盛君川面色微红,不自然地咳了两声,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哪来的这么话!还不快去!”张副将忙不迭地一溜小跑的离开了。 我偏过身子,歪着头看着盛君川,调侃道:“刚才是谁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打脸来得可真快呢!” “打什么脸?公事可以交给别人去做,私事必须得亲力亲为。公私分明,有什么问题吗?”盛君川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真是没想到,盛君川在诡辩这方面也是佼佼者。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情不自禁地给他鼓了几下掌,并竖起一个大拇指,说道:“没有任何问题,大将军说得都对!” 盛君川没有理会我阴阳怪气的称赞,带着骄傲的笑意说道,“走,让你见识见识我安庆的神武大军。”只见他干净利落地跃上马背,朝我一伸手,说道:“来,我带你到营地里转转。” 第18章 套路与反套路联盟 “营地现有兵种比较齐全,有步兵、骑兵、炊事兵、军医还有后勤兵等等,作战能力和机动能力都属一流。”盛君川那富有磁性的嗓音从耳边低低地传来,双手绕过我的肩膀拉着缰绳,马背颠簸,他的胸膛时不时与我的后背紧贴在一起,传来一片火热。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随口说道:“感觉营地的人数还蛮多的,放眼望去全是大大小小的营帐。平时你们的生活都是怎样的?” “日常训练肯定是最主要的,体能训练、武器操练和队列阵法演练。所谓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这个道理。在营地我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当然夜间也有负责守卫和放哨的将士,两班倒轮换。我们一天吃两顿饭,由火头营,就是炊事兵负责集中做饭,做好了分发到各个营区。吃过晚饭之后将士们可以去澡房洗澡,之后便回营帐休息了。虽然军营杜绝饮酒赌博,但偶尔也会有一些娱乐活动,可以让将士们放松一下心情,增强士气的同时也可以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盛君川耐心而详细的跟我介绍着营地的概况,看得出对于军营生活,他很乐在其中。或许是因为找到了一些属于穿越之前的生活痕迹。 “你们这居然还有澡房?”我不禁大为震惊,忍不住大声地问道。 耳边传来盛君川的笑声,带着一丝嘲笑说道:“当然有了,天天穿着几十斤重的铠甲训练,就算是在冬季也是够呛。像现在这种天气,一天下来人都臭了,不洗澡的话可能光靠体味都能把敌人熏死。所以营地不单有澡房,而且还数量还不少的。两到三个营区便有一个澡房,一次大约可以容纳三十个人左右洗澡。” 也对哦,每次和盛君川见面的时候,都只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气味,想来也是洗得很勤快。 “可是这个时代又没有水管什么的,澡房又能容纳那么多人洗澡,是怎么做到的?”越说我越觉得好奇,忍不住继续追问道。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问题还真不少。”盛君川无奈地笑道:“还记得我刚刚跟你提过的湖泊吗?那个湖泊其实就是我们的水源。刚搭建营地的时候,工匠们会顺便搭建取水系统,用竹管接通水源与营地,再用一种特殊的设施让水源倒流入竹管,然后水便可以顺着竹管流入营地。之后在这些主竹管上另外连接一些分竹管,连接到几大营区的澡房。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完全明白了!我只是没想到你们这的设施还挺完善的。”我心中暗暗感慨道,今日来营地还是来对了,真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感觉对这个世界和对盛君川的了解又更进了一步。 盛君川骑着马带我在营地大致走了一圈之后,便策马前往营地附近的那个据说风景很不错的湖泊。不一会儿便到了湖泊附近,下了马走近湖边,我情不自禁地惊叹道:“哇,好美!”这是一片很大的湖泊,一眼竟有点望不着边际。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湖面波光粼粼,好似一块闪着光的翡翠。沿着湖边则是一大片的芦苇荡,随风轻摇,仿佛给这块翡翠镶了一条金边,美得令人叹为观止。 盛君川默默地站在我身边,笑得一脸温柔。我侧过头望着他,问道:“这儿这么美,你是不是经常来?” 不料,盛君川却摇了摇头,回道:“这也是我第一次来。” “怎么会?你居然一次都没来过?”我大为不解道,“那你怎么知道这里风景很不错?” 盛君川理直气壮地回道:“我跟你提到的时候说的可是‘据说风景很不错’。” 呵呵,这会跟我玩咬文嚼字的游戏呢!你可真行啊!这次可是我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追问道:“据说?那是据谁说的?你也不像是个容易轻信别人的人呀,而且这片湖泊离营地那么近,你怎么不自己来看看?” “如果一个两个这么说我当然不会轻信,但是有来过的将士们都说风景很不错啊,再说了,我又没有家眷,自己一个人来干嘛?”话一出口,盛君川便惊觉失言,顿时面露尴尬之色。 “家眷?”我不怀好意地靠近他,故意拖长语调意味深长地问道:“这么说这里是要带着家眷才能来咯?你该不会是想来很久了,但苦于没有家眷,所以才特意带我过来的!哦~~怪不得刚刚张副将喊我‘小嫂子’呢,是不是某人早就偷偷把我当成家眷看待了?” 盛君川顿时耳根通红,语气却还是十分强硬地说道:“我没有!我看是某人不要自作多情才是。” 见他上钩,我立马反驳道:“我又没说是你,请不要自己对号入座好吗?” 盛君川被我说得哑口无言,愤愤地转过身去,还顺手拽下了一根芦苇,大步流星地朝湖边的一棵大树走去,一屁股在树荫下坐了下来,嘴里叼着芦苇,一副郁闷至极的模样。 我心中不免觉得好笑,慢悠悠地跟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用肩膀撞了撞他,强忍住笑意问道:“生气啦?没想到某人这么不禁逗。” 盛君川别过脸,哼了一声,不再上当。 “好啦,别气了。”我靠着他,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问道:“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考虑过终身大事吗?” 盛君川干脆躺在树下的草地上,闭上眼睛,淡淡地开口道:“你要是聊这个的话,我可就要睡觉了。” “哎呀,君川哥哥,你这样就没劲了。这儿风景如画,本该谈谈心说说爱。”我小声地嘟喃着,“怪不得人家说你不解风情……” 盛君川蓦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拿下嘴里叼着的芦苇,“你说什么?” “没什么!那我换个问题好了。”我侧过头,把手肘撑在膝盖上支着头,认真地问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 盛君川长叹一口气,伸出食指用力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无奈道:“你不觉得你今天的问题特别多吗?” “不觉得。”我嬉皮笑脸的凑过去,“我一直都是好奇宝宝,问题一直特别多。你就跟我说说呗。” “无非不就是温柔、体贴、贤惠、懂事、善良这些基本要求。” 盛君川每说一项我就在心里默默打一个叉,除了最后一个善良我自认为还是满足的以外,其他这些他所谓的基本要求,我居然一项都不占。“还有呢?你个人就没什么特殊的癖好?”我不死心的继续追问道。 “特殊癖好?”盛君川一挑眉,不怀好意地问道:“你指的是什么?” 没发现他话中的意有所指,我一本正经的说道:“就是有没有哪些特质能特别戳中你内心的萌点?” 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若有所思的说道:“大概就是又欠又皮?” 我:“???”还真是特殊癖好啊!哪有姑娘是又欠又皮的啊!而且这真的是你理想的对象吗,是冤家!“不是大哥,你不觉得现在说的这个跟前面说的互相矛盾了吗?”我好心地提醒他。 “不矛盾啊!我就是喜欢这样丰富多彩的姑娘。怎么,不可以吗?” 不想说就别说呗!瞎编就没必要了?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可以,当然可以。”我默默送他一记白眼,略带嘲讽地说道:“那就祝大将军早日找到意中人,喜结良缘终成眷属。” 盛君川不以为意地抿了抿嘴,转头问道:“那你呢?你喜欢的类型又是怎样的?”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问我同样的问题,我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只见他眼神认真而急切,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我。“这个问题我倒是从来没考虑过……”我抬头望着碧蓝如洗的天空,托着下巴认真的思考起来,“首先呢,一定要长得帅,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颜控。” “哼,浅薄。”盛君川冷哼了一声,忍不住插嘴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我瞪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但是我喜欢的人可不仅仅是有好看的外表就可以,我还是更看重内心的交流。三观一定得合得来、要有共同语言、要有相同或是类似的兴趣爱好、对生活要有些小情趣等等。所谓外秀于型,内秀于心嘛,作为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不但要有帅气的外表,更要有强大的内心才行。” 盛君川认真地听我说完,目视着前方沉默不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说道:“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啊。”盛君川回过神来,淡淡说了句“没什么”之后却又不说话了。这人怎么回事?怪怪的。 阳光透过枝叶投下斑驳的影子,湖面吹来的微风带着草木的清新气息。虫鸣鸟叫不绝于耳,我闭上眼睛轻轻靠在盛君川的肩膀上,心情异常的平静。 “为什么这里只有带着家眷才能来?”不知过了多久,我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好奇的问道。 盛君川微微一愣,可能没想到我还惦记着这事,无奈地说道:“军中有家眷来探亲的时候,一般都会到这里来。毕竟营地人多口杂,情人约会总要一些私密空间,于是湖边就成了不约而同的选择。一来离营地很近二来风景好,最重要的是没人打扰。”说到这,盛君川低笑了一声,说道:“他们还给这片湖泊起了个名字,叫情人湖。” “没想到还挺浪漫的。”我不禁笑起来,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情人湖。看了一眼盛君川犹如雕刻般英俊的侧脸,我忍不住又想逗逗他,于是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君川哥哥,既然你明知道这是情人湖,还特意带我过来,也是想和我约会吗?你是不是喜欢我?” “是。”没想到盛君川居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他偏过头直视着我,一张俊脸近在咫尺,炽热的气息迎面扑来,一时间我是既害羞又紧张,支支吾吾地问道:“是、是什么?” “我是喜欢你,”盛君川故意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道:“的,这,种,自,信!” 我顿时恼羞成怒,站起身来,扭头就要走。盛君川拉住了我,笑道:“哟,没想到某人这么不经逗。”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不就是刚刚我说他的吗!我转头对他怒目而视,愤愤地说道:“无聊!” “这下扯平了。”盛君川略显得意的笑道,“不知道这算不算生活中的小情趣呢?” 我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不爽地反驳道:“才不算,你这是小心眼!是打击报复!” 盛君川抓住我的手腕往身侧一带,顺势把我搂进怀里,下巴抵在我头顶,带着无限宠溺的语气说道:“你知不知道,你连生气的样子都好可爱。”这又是什么套路?打一棒子给颗糖么?我立刻回嘴道:“那你知不知道,你欺负我的样子特别的讨厌。” “嗯,我知道。”盛君川低低的笑声从头顶传来,“但是每次看到你这么可爱的样子,我总是忍不住想欺负你,怎么办?”不是,大哥,你的脑回路是有什么问题?我靠在他怀里,闷闷地说道:“你这样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长得再帅也没用。” “没关系,别人喜不喜欢我根本不在乎,我有你就够了。”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这句呢喃细语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入我的耳中。我诧异地抬起头,望见笑得一脸温柔的盛君川和他头上浮现“好感+50”。有时候真的搞不懂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太难捉摸了。我看我干脆和他成立一个组合算了,名字就叫“套路与反套路联盟”。只是不知最后的赢家会是谁? 这时,远处的营地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号角声,我大惊失色,一下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惊恐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第19章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不用紧张,那是开饭的号角。”盛君川摸摸我的头,笑道:“走,回去了。不嫌弃的话,一起吃个饭?” 说起来我还没吃过军队的大锅饭呢,新鲜感马上涌上心头,我愉快地点了点头,和盛君川一起骑上马回到了营地。 进了营地便见到将士们成群的聚在各个营区前吃饭,整个营地顿时热闹非凡,菜香四溢。见到我们过来,将士们都陆续站起身来,原地立正,齐声喊道:“大将军好!”“小嫂子好!”洪亮的喊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营地。 我被他们喊得有些尴尬,不禁偷瞄了一眼盛君川,只见他神色自若地跟将士们点头示意,却没有纠正他们的叫法。或许是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又或许是他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总之,在盛君川的默许下,将士们喊得更大声了,一路走到盛君川的大帐前,我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满脑子都是那句“小嫂子好”。 “你先进去等我一会,我有点事要先处理一下。”盛君川说完便往旁边的营帐走去。我独自一人正准备进帐,却见张副将端着餐盘走了过来。他见了我,便热情地喊道:“小嫂子,你们回来了?来来来,尝尝我们军中的饭菜。虽说不是什么珍馐美馔,却也是别有一番滋味。”说着便领我走进了大帐,把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 我走近一看,别说,这菜品还挺丰富的。有烧饼、馒头、一大盘的烤肉,还有一碟不知名的野菜,甚至还有几颗鲜红欲滴的李子。有荤有素有主食有水果,营养相当均衡。 “小嫂子你看,这烤肉是今日一大早刚捕的山货,野菜是当天挖的,李子也是现摘的。保证新鲜又干净,只是不知合不合小嫂子的胃口?”张副将如数家珍地介绍着,最后略带担忧地问道。 我这一大早出来到现在,也就出门前吃了碗白粥,这会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听张副将介绍完,我更是食指大动,忍不住抓起香喷喷的烧饼就咬了一大口,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拿起筷子直接夹了一块烤肉放进嘴里。 “嗯~~真是太好吃了!”咽下一大口的烧饼和烤肉,我忍不住赞叹道。虽然军中朴实的饭菜与莱金阁的那些精致的菜肴没法比,但却给我一种无比亲切而温暖的感觉,那是一种久违了的味道。 “嘿嘿,小嫂子喜欢就好。”张副将高兴地搓了搓手,这才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道:“大将军呢?你俩不是一起回来的吗?” “是一起回来的,他说有点事要办,先去旁边的营帐了。”我嘴里塞着肉和野菜,含糊不清的回道。 “哦,是这样。”张副将点了点头,见四下没人,压低了声音问道:“大将军方才可是带小嫂子去情人湖了?” “嗯,去了啊。”我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可有什么不妥?” “哪会有什么不妥,简直是太妥了!”张副将竟是一副掩藏不住的喜悦,继而又问道:“大将军可有跟小嫂子说什么贴心话?” 回想起方才在湖边的情景,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要说贴心话了,他是一句好话都没有,光惦记着欺负我了。我气呼呼地回道:“没有!” “没有?”张副将从一脸喜悦马上变成了一脸惊诧,不解地喃喃低语道:“不该啊,照理说都去了情人湖,怎么什么话都不说呢!” “话是说了不少,但基本都在介绍军营,说你们这儿有什么兵种啦,平时训练的项目啦,对,还介绍了你们的澡房!” 张副将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问道:“大将军就跟你说这个了?其他都没说?” “基本没有。”除去那些欺负我的话,也算是基本没说。张副将仍然不死心地追问道:“乞巧节那天,大将军可约了小嫂子?” 为什么突然问到乞巧节?我一脸狐疑地说道:“约了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可去了月老祠?” 我点了点头,回道:“去了。” 张副将急切地继续问道:“那天大将军也什么话都没说吗?!” “没有啊。难道他应该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被张副将一连串的问题搞得我一头雾水,忍不住问道:“不过张副将你是怎么知道盛君川那天约我去了月老祠?” “哎呀!大将军还是不开窍啊!”张副将揉了揉额角,一副头疼不已的模样,半晌才说道:“因为乞巧节之前大将军来找过我,询问过我乞巧节要带姑娘去哪里约会,是我跟大将军推荐了月老祠,还跟他说乞巧节那天在月老祠许愿会特别的灵验,我和我家娘子的姻缘就是因为……”刚说到这,盛君川便健步如飞的走到我们前面,寒着一张脸,颇为不悦。 刚刚回来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这么一会功夫,谁又惹他了? “得,既然大将军回来了,那属下便不叨扰二位了。属下告退!”张副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迅速走出了营帐,留下浑身写满不高兴的盛君川和一脸不明所以的我。 盛君川伸手在我嘴角抹了一下,无奈地叹道:“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每次吃东西都吃得满脸都是。” “还不是因为好吃嘛~”我夹起一块烧肉送到盛君川嘴边,扬起嘴角笑道:“你也饿了?来,一起吃。我跟你说,这个烧肉可好吃了,张副将说这是早上刚捕的山货……” “是赤麂。”盛君川张嘴咬住我递过去的烧肉,脸上的神情还是闷闷不乐,眼神犀利地盯着我说道:“这是我和巡逻队早上猎回来的。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介绍了一下这几样菜肴。”奇怪,我明明也没做错什么,怎么被他盯得莫名地有些心虚起来。 “是吗?可我进来的时候怎么依稀听到月老祠?”盛君川漫不经心地说着,眼神却如同苍鹰一般锐利。 看着盛君川一副想打人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以为张副将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为了保住张副将的小命,我决定避重就轻地回答他的问题,“哦,他确实是提到了月老祠。说起来都怪你,他正要告诉我他与他娘子的浪漫故事呢,刚开了个头,你就进来了,害我都没听全。”说到这,我故意撅起嘴,装作一副不开心的模样。 “别人的事你怎么好奇干嘛?”盛君川的神色缓和了不少,语气也温柔了起来,“行了,你要真想知道的话,以后我问问他,然后再跟你转述。”咦?为什么要转述?这种事难道不是张副将本人告诉我比较有趣一点吗?见我发愣,盛君川敲了敲我的头,终于露出笑脸,说道:“发什么呆呢?赶紧吃饭。待会营地有娱乐活动,一起参加。” 哇,上午盛君川说过,营地的娱乐活动可是偶尔才有的,今天居然让我赶上了!看来我的运气还真是不错。我连连点头,满心期待地说道:“好!我要参加!” 吃完晚饭,盛君川领着我走出大帐往校场走去。远远的便望见校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欢呼声此起彼伏,看来饭后的娱乐活动已经开始了。此时太阳已渐渐西沉,橘红色的晚霞染红了整片天空,落日的余晖洒在将士们朝气蓬勃的脸上,晶莹的汗水都在闪闪发光。 将士们脱下笨重的盔甲,分为两队,身着不同颜色的衣服及头巾身手矫健地穿梭着,争抢着一颗皮革制成的球。校场的中央竖起了两根十米左右的竹竿,两根竹竿中间有个球洞,盛君川告诉我,这叫“风流眼”,须将球射向“风流眼”,过者便记一分。 “哦!这就是蹴鞠!和足球的规则差不多吗?”我饶有趣味地看着,觉得新鲜又有趣。 “不,和足球可大不相同。”盛君川笑着耐心解释道,“蹴鞠比赛每队十二或十六人,分别称为球头、骁球、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等。球头与队员的帽子亦稍有区别。蹴鞠比赛时以击鼓为号,左军队员先开球,球都由球头开出,传给跷球,然后按规则在正挟、头挟、左竿网、右竿网、散立之间传球,传球过程中,手不准触球,球不得落地,最后又传回球头,由球头射门。如果球触网弹回,只要不落地,本队球员可以将球接住,继续传球、射门。球射过“风流眼”,过者记分。右军得球亦如此。结束时按过球的多少决定胜负,胜者有赏,负方受罚。” 听起来还挺复杂的,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蹴鞠,没想到现在能在现场亲眼看一场真正的蹴鞠比赛。一局比赛终了,我也情不自禁地为胜利的一队欢呼起来。只见胜方的队员们拿起放在一旁的面粉,嬉笑着涂抹在负方队员的脸上,受罚的一方也不气恼,心甘情愿地被抹了一脸的白面。顿时校场从刚刚的紧张刺激变成了既欢快又滑稽的场面。 “大将军要不要下场玩一局?”一位头巾上带着铁片的将士朝盛君川招了招手,兴致勃勃地喊道。这位就是球头了,刚刚的胜利他可是功不可没。 盛君川正欲推辞,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快去,我等着抹你面粉呢!”盛君川也笑道:“你就这么笃定我会输?”我还未开口,一旁的将士却插嘴道:“小嫂子有所不知,大将军的成绩可是位列我们营地的蹴鞠榜首,进球数量至今无人能超越。” “这么厉害嘛?”我不禁瞪大了眼睛,没想到他还有这一手。 盛君川朝我眨了眨眼,眼里透出一股挑衅的神色,下巴一抬,说道:“怎么样,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看他一副嚣张的样子,我不服气地仰起头,说道:“有什么不敢的,赌什么?” “你下场和我比一局,若是你赢了,我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什么都可以,只要是我做得到的事。反之亦然。” “可是我都没玩过蹴鞠,你可是榜首,这不公平!”我撅起嘴,不满地说道。 刚刚那位球头走了过来,笑着建议道:“我看不如这样,大将军那边八人一队,其余的队员全部归小嫂子这边,大将军再让小嫂子三球,这样可就公平了。” 盛君川笑笑,不置可否地看着我。我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首先在人数上我这队就占了优势,得球和进球的几率便大了几分;其次他还得让我三球,怎么看胜算都挺大的。要是赢了的话,他就得无条件答应我一个要求,这诱惑也太大了。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好!”我挺起胸膛,学着盛君川的样子,抬了抬下巴,语气坚定的应道:“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输了可不许耍赖。” “好,耍赖的是小狗。”盛君川忍不住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来,大小姐。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20章 谁说此情无关风月 事实证明,我太低估盛君川的实力了。比赛前的豪言壮语说得有多响亮,比赛后打脸就打得有多疼。我一脸沮丧地坐在场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场看似稳操胜券的比赛居然会输得一败涂地。 “怎么,输了比赛不服气吗?”盛君川站在我面前,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却是一脸的神采飞扬。 我垂头丧气地回道:“不,我输得心服口服。”除了认输,我还能说什么?我这边人数是他的一倍还多,在让了我三球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反超比分。最终还是领先我两球取得胜利,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我抬起头看着盛君川,认命地说道:“愿赌服输,说!你的要求是什么?” “这个嘛,得让我好好想想。”盛君川摸着下巴,俯下身子,眼里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看着我,悠悠地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 “不如小嫂子亲大将军一口!” “对对对!大将军赢了,按规则是该得到奖赏嘛!” “小嫂子亲一个!” 不知是谁开的头,周围的将士们纷纷开始起哄,我顿时满脸通红,难为情地望向盛君川,用眼神向他求助。盛君川朝四周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对着我说道:“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该提什么要求。” 我稍稍松了口气,试探地问道:“不然提要求的机会给你保留一个月?等你想到了再说?” “可是我现在觉得他们的提议挺不错的。”盛君川强忍着笑意,眼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看着我说道:“不然就这个。” 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忐忑不安地问道:“盛君川,你在开玩笑?” 盛君川摇摇头,双手一摊,似是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道:“你也听到了,这是众望所归,我只能顺着大家的意思。” 我信你个鬼!简直是睁眼说瞎话!你要是不同意,他们能把你怎么样! 我环顾四周,大伙都瞪大了眼睛,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期待眼神急切地看着我。看来平时娱乐活动确实是太少了,这些人着急吃瓜的模样简直就像一群猹。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亲就亲,又不是没亲过。我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前些天在月老祠不也亲了一回么?哦不,是亲了两回!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都第三回了,也没啥大不了的!我索性把心一横,眼睛一闭,踮起脚尖,扶着盛君川的肩膀,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看热闹的将士们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走走走,让大将军和小嫂子单独待会,我们准备下个游戏去!”然后人群便像潮水般往四周退去,不一会儿,就只剩下我和盛君川沉默着面面相觑。 “你……”盛君川哑着嗓子,干涩地开口说道:“你怎么还真亲了?” 现在是怎样?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我有些生气,语气生硬地说道:“亲了你还不高兴吗?再说不是你让我亲的吗!” “没有不高兴!”盛君川见我生气,连忙上前拉着我的手,急切地说道:“我以为你充其量也只是亲个脸什么的,没想到你居然怼着嘴亲啊……”我用力甩开他的手,恼羞成怒,索性破罐子破摔,嚷道:“别装了,你早就预料到这场比赛你能赢,所以才提出要跟我打赌的不是吗?这难道不正是你想要的吗?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盛君川被我说得一愣,眼里掠过一抹受伤的神情,沙哑地说道:“在你心里,我竟是那种不择手段占你便宜的人?” 见他神情落寞,我有些于心不忍,不自觉放软了语气,低声说道:“不是的。”心底涌上一阵莫名的烦躁,胸口闷闷的,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发脾气,到底是在气他模棱两可的态度还是在气我自己一时的口不择言。 “不是?难道不是一直觉得我在欺负你吗?”盛君川语气冰冷,带着自嘲的口吻说道:“其实你心里是不是很讨厌我?” “当然不是!虽然你经常欺负我,但我从来都没讨厌过你!如果我真讨厌你的话,刚刚直接走掉就是了,干嘛还要亲你!我想亲你,所以就亲了。不是因为他们的起哄,更不是因为赌约,就只是因为我想亲你!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吗?而且现在亲都亲了,你还纠结这些干什么!乞巧节那天,在大庭广众之下,你问都不问就直接亲了我,又怎么说?我可曾怪过你半句?磨磨唧唧的,盛君川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发泄似的说了一大堆,心情瞬间畅快了不少。见他被我连珠炮似的轰炸过后,紧抿着嘴不说话,脸色变化得就仿佛红绿灯,青一阵红一阵,精彩纷呈。见他难得吃瘪,我瞬间又来劲了,得寸进尺地又说了一句:“哼!不知好歹!” 这句话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盛君川彻底被我打败,垂着头不说话,仿佛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看起来可怜又无助。 “大将军、小嫂子,快来!”不远处将士们又热火朝天的进行下一轮的游戏,有人欢呼有人懊恼,校场上瞬间又热闹起来。听到他们的呼唤,我瞥了一眼仍在低头思过的盛君川,丢下一句“我先过去了”,便大步朝人群走去。 见我走来,刚刚那位球头兴高采烈打了声招呼:“小嫂子,要一起来玩吗?” “你们在玩什么?怎么还要蒙着眼?” 球头热情地介绍道:“这游戏叫‘蒙眼摸物’。顾名思义,就是蒙上眼睛摸物件,摸到什么物件都归你。当然,物件有好有坏,有大有小。小嫂子你看见前面那张桌子了吗?所有物件都在桌上。你站在这儿,左手伸直,右手绕过左手手臂捏住鼻子,原地转十圈之后便可出发。怎么样?想试试手气吗?” 暂时把刚才的不快抛之脑后,我兴致勃勃地点了点头,即刻加入了游戏。第一轮我连桌子都没摸到,方向整个偏离了90°,还差点和别人撞在了一起。第二轮终于是到了桌边,可居然只摸到个桃子。第三轮手气好点,摸到了一把小匕首。第四轮不知怎么又偏离了方向,无功而返。 我摘下黑布条,狠狠地咬了一口桃子,心中暗暗生气:都说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虽说不是赌博,但好歹也是凭运气的游戏?怎么才在盛君川那里碰了壁,运气也还不好呢! 球头站在我身边,带着鼓励的语气笑道:“小嫂子不要灰心啊,再试一次,肯定能摸到宝贝的!” 一听到大奖,我瞬间又燃起了斗志,问道:“居然还有宝贝?是什么?” “是一锭金元宝!足足有五十两呢!”五十两黄金!我激动得两眼放光,三口便把桃子吃完,豪气干云地说道:“来!蒙眼!” 蒙上眼睛之后,我深吸一口气,暗下决心,这个大奖我势在必得!转了十圈过后,我竟觉得脚步有些不稳,大概是连续玩了好几轮,加上此时有些心急的缘故。我朝前方探出双手,摸索着往直觉中桌子的方向走去。忽然,感觉到手指触碰到了什么硬物,这冰凉的触感,绝对是金元宝没错了!我激动得一把抓住,另一只手则迅速扯下蒙住眼睛的布条。 嗯?怎么是带扣?而且还是系在腰上的带扣。等等,这身衣服看着好眼熟。我慢慢抬起头,对上了一脸似笑非笑的盛君川。 “怎么是你!我的金元宝呢!” 盛君川伸长手臂往我身后指了指,我猛地回头一看,放着奖品的桌子居然在我背后的方向!好家伙,敢情我这是背道而驰了。旁边传来哄笑声,我怒视着球头,不满地喊道:“你不讲义气!方向错了也不提醒我。” 球头远远地朝我喊道:“小嫂子可冤枉我了!按规则是不能提醒的。不过现在既然小嫂子摸到了大将军,大将军可就归你了!那可是比金元宝更珍贵的宝贝啊!”此话一出,周围的将士们又笑起来。 “听到了吗?我现在归你所有了,请问大小姐想要怎么处置?”盛君川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地说着,温热的气息在脸侧徘徊,惹得我一阵酥麻。脸上顿时热起来,我有些气恼地说道:“我又不想要你,我想要的是金元宝。你继续在这待着,我要再去碰碰运气了。”刚刚转身,就被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钳制住了身体。 “别走!”盛君川的脑袋抵在我的肩上,炽热的呼吸尽数喷在颈边引发电流般的战栗,我下意识地挣扎起来,他顿时收紧了手臂,紧紧的把我禁锢在怀里。 “对不起。我知道这是最没用的话,可此时此刻,我能想到的、最重要的就是这句对不起。之前的事是我不对,是我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是我的疏忽。今后我会多为你着想,尽量控制住自己。所以,这次能不能先原谅我?” 背对着盛君川,我没法看到他此刻的表情是怎样的,但是在这一刻,他的愧疚和自责都透过那略带颤抖的声音一起从我的耳朵传入了我的心底。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我扭动身体想转过身去看着他,盛君川大概是以为我要走,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放松点好吗?你弄痛我了。”我无奈地叹道。 盛君川慌张地松开手臂,又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摇了摇头,转过身注视着他的脸庞。月光的清辉笼罩在他身上,似乎给他披上一件清冷忧郁的外衣,平日里那双总是闪烁着耀眼光芒的眼睛此刻却氤氲着一层雾气,长眉微微拧起,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隐忍的表情令人止不住的心疼。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我轻轻抚上他的脸,想替他抚平眉间的结。盛君川猛地抓住了我,滚烫的手心覆上我的手背,他就这么一言不发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说些什么。 心底浮现无数曾与他的过往,而这些与他共同拥有的曾经在这一刻都化作无数情丝紧紧缠绕着我。我终于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喜欢上了盛君川,一见钟情也罢,日久生情也好,我已不想再去探究。谁说此情无关风月,只是近君情更怯。他于我来说就如同天上的太阳一般,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遥不可及。不如就让我在他深邃的眼眸中长醉,在这迷离的夜色里幻灭。 “行了,原谅你。”强压下在心头涌动的情绪,我咧开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不过你确实该好好控制一下自己,别老是欺负我了。” 还有,能不能别再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着我,别再对我说出那样的话,别让我喜欢你喜欢到不可自拔。无法宣之于口的话埋藏在心底,随着微凉的夜风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21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好!我都答应你。那你不生气了?”盛君川握着我的手,眼神略显忐忑,语气也是那么小心翼翼。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揪了一下,我摇了摇头,忽然很想从他身边逃开,逃开这片会让我沦陷的沼泽。 “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太迟的话他们该担心了。”我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心虚得不敢看他的眼睛。不料盛君川却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晚饭前我已经派人去侯府送过信了,说你今晚会在我这里过夜,明早再回去。” “什么?!谁说我要在你这过夜了!”我大惊失色地喊道:“盛君川!你不要自作主张好不好!你真的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有为我着想吗?” “我这么做就是为你着想啊!”盛君川指了指夜空中的月亮,郑重其事地说道:“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这么晚了,你自己回去太危险了。万一路上遇到山贼或者野兽什么的,那可怎么办?虽说你现在也算是有一身武力,但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走夜路。” 我嘟起嘴,赌气地说道:“既然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你就不能送我回去吗?” “不行。”盛君川一本正经地说道:“今日是我当值,怎能因为私事擅离职守呢?” 不是大哥你失忆了吗?这时候你跟我说不能擅离职守?白天的时候是谁带我去情人湖的?张副将听了都会哭的!他可是帮你顶了一天的班啊! “行!就算你不能擅离职守,军营这么多人,你随便喊个不当值的送我回去不就得了吗?” “那就更不行了。把你交给别人我更不放心。” “…………”我竟无言以对。 “刚好我有事要找侯爷,明日一早训练结束我便顺便送你回府。”盛君川自然无比地牵起我的手,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笑容,说道:“玩了一天也累了?走,洗个澡一起睡觉。” “哈?一起、睡觉??”我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忐忑地问道:“你说的一起睡觉,是指时间上的一起而不是地点上的一起,是?” 盛君川好整以暇的看着我,摇了摇头说道:“我这又不是客栈,没有多余的床给你,当然是和我一起睡同张床了。” “这样不好?我好歹也是未出阁的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瓜田李下难免会被人说闲话的。”我低头绞着衣角,故作娇羞之态,心里却暗暗得意:这个理由足以让盛君川放弃留我过夜的念头? “说了半天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盛君川牵着我的手,大步地朝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安庆国民风开放得很,这事在他们看来再正常不过了。放心!绝对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怪不得上次盛君川敢在月老祠前面的大街上当着众目睽睽亲我,现在回想起来,路人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不但没人指指点点,似乎还颇为赞赏这种当众示爱的行为。也难怪蹴鞠比赛输了之后,将士们会起哄要我亲盛君川,敢情都是民风开放惹的祸。只是,这开放得会不会有点过头了啊? “可是、可是……”我还想再挣扎一下,说点什么。盛君川却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我的话,说道:“别可是了。就这么定了。今晚你就安心留在营地,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我送你回去。” 我只好乖乖闭上嘴,认命地被他拖着朝营帐走去,脑子里早就乱成了一锅粥。但心底却不自觉地滋生出了一丝小小的期待。 “我这没有女孩子的衣服,你先穿我的。”不知怎么走回的营帐,等我回过神的时候,盛君川拿着一件叠得很方正的中衣递给我,说道:“放心,洗过的,干净的。” 我茫然地接过衣服,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做什么。见我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盛君川忍俊不禁道:“不用这么紧张,虽说安庆民风开放,但是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刚才是逗你的,晚上你睡床,我睡打地铺,这下可以安心了吗?” 听他这么一说,提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忍不住长呼一口气,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低声自言自语道:“呼,好险好险。”但心里却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 期待与失落相互交织缠绕着,我的大脑就像同时售卖矛和盾的商人,不知道究竟是哪边更强一些。 “看不出来,你还挺传统的。”盛君川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感觉不到任何的情绪。 “这不是传统不传统的问题。”我背对着他,把怀里的爱派掏出来放在桌上,一边摘着身上的首饰一边说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亲密的事,只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时候才可以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我看不见的身后,盛君川的脸色暗了几分,冷淡地说道:“你先去洗,这时候澡房没人了。以防万一,我会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进去的。”说完便径直走出了营帐。 察觉到盛君川的语气不对劲,回过身的时候营帐里已没有了他的身影。不好,是不是我刚刚那句话让他发现我今天主动亲他其实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他才不高兴的吗?我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懊恼自己为什么总是嘴动得比脑子快,胡乱抓起衣服就跟了出去。 用冰凉的湖水洗过澡之后,我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似乎也冷却了一些。冷静下来想想,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盛君川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我的攻略对象,就算发现我喜欢他也是正常的?这么一想,我瞬间豁达起来。虽然他若离若离的态度令我有些难过,但人家好歹是安庆国民男神,看不上我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我的任务是帮他实现心愿,是否攻略成功似乎也不是必要条件。 至于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只要他不讨厌我,还能让我继续在他身边,终究有一天会知道的。我不禁暗自庆幸起来,系统并没有在时间上给我限制,这让我有足够的时间慢慢去探究。就算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是个梦,我也希望醒来的时间能晚一些。 回到营帐,盛君川为我铺好了床,又给自己打好了地铺,等我上床了还细心的替我掖好了被子。“好了,不早了,赶紧睡。”盛君川淡淡地说着,似乎是想摸摸我的头,却不知为何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你不睡吗?”我抓着被角,疑惑地问道。 盛君川丢下一句“我还要巡视营地,你先睡。”之后便吹灭了蜡烛,头也不回地出去了。不一会儿,马蹄声响起,然后逐渐远去,渐渐地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沉静。一同陷入沉静的还有我的心。从他决绝的转身可以看出他是多么不想和我共处一室,既然不愿意又为什么非要把我留下来?难道真的只是担心我的安危吗? 我躺着床上辗转反侧,枕头和被褥上传来盛君川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气味,让我愈加的心烦意乱。我索性睁大眼睛,望着营帐顶棚开始整理纷乱的思绪。根据系统的友情提示来看,盛君川现在对我的好感度应该挺高了呀,可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并没有什么改变,反而越来越奇怪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而且上次在月老祠许愿的时候他也没有在心愿牌上写下任何的心愿,难道这世上真有这么无欲无求的人?可是他当时的口气又十分狂妄,所以到底是他根本没有任何心愿还是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自己完成心愿? 越想头越大,竟是一点睡意也无。我下了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想着不知盛君川何时才能回来,就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我马上放下水杯,一骨碌钻进被窝,闭上眼睛假寐。可等了好一会也没听见有人进帐。悄悄睁开眼,帐内还是空无一人。我默默地叹口气,强烈的失落感瞬间占据了整个大脑。看来他终究还是不愿待在一起。我还天真的以为他强行留我下来是舍不得我走,想与我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原来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心底最后那缕小小的期待也被失落打败,盾彻底被矛刺穿,只留下一个破碎的缺口。 也许是今天玩得太累,也许是想得太多,闭上眼睛之后我竟然很快便睡着了。迷迷糊糊之中,似乎有人坐在床边轻轻地握着我的手,掌心滚烫。我努力想睁开眼睛看清他,眼皮却好似千斤重,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他似乎在对着我笑,笑容透露着无限的缱绻柔情。他用低沉磁性的嗓音缓缓地说道:“晚安,我的宝贝儿。”接着额头上传来柔软的触感,一股熟悉的气息笼罩下来。 猛地睁开双眼,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是梦吗? 床边盛君川昨晚打好的地铺已经不见,不知他昨晚是否回来过。我穿好衣服整理好了床,却发现在我昨晚取下来的首饰边压着一张纸条。我展开纸条,上面用苍劲有力却略带幼稚的字体写着:小懒猫,睡醒了就来校场找我。把纸条重新折好放进怀里,我便迈出营帐,往校场走去。 待我走到校场边的时候,将士们的日常训练刚好结束。“哟,小懒猫终于起来了?怎么样,昨晚睡得还好吗?”盛君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吟吟地问道,似乎昨日的不快只是我的错觉。 “嗯,还行。不过你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歪着头打量着他,疑惑地问道。 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调侃道:“睡得跟只小猪似的,我什么时候回去你都不知道?警惕性这么差,万一有坏人图谋不轨怎么办?” “不是有你在嘛,坏人怎么靠近得了我?更别说图谋不轨了。”梦里的景象忽然浮现在眼前,我试探地问道:“昨晚你回来以后有跟我说过话吗?” 盛君川不假思索的回道:“没有,回去洗个澡倒头就睡了。怎么了?” 果然真的只是个梦。我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虽说梦中那人的轮廓声音跟他很像,但终究不是他,他不会对我露出那样的笑容、说出那样的话。偷偷抬眼瞥了一眼盛君川,无意中却发现他眼中竟有不少血丝,脸上也透露出些许的疲惫,是因为昨晚没休息好么? “没什么,我大概是做梦了。”按下心头的疑虑,我随口说道。 盛君川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戏谑的眼神,不满地说道:“梦到我了?不过你看起来怎么一脸失望啊?怎么,不想在梦里见到我?” “白天见得还不够吗?梦里就算了,你还是把这个机会让给别的帅哥。”我撅起嘴,不爽地反驳道。 “小家伙还挺贪心啊,有我一个还不够吗?我可得好好教育教育你。”盛君川伸手捏住我的脸颊,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以后不许梦见别人,只能是我,知道了吗?” 我拍掉了他的手,揉着脸不高兴地说道:“有你这么霸道的人吗?连梦都不放过?再说了,梦到谁又不是我可以控制的。” “当然可以控制了。我教你一个方法。”盛君川俯下身子在我耳边低声笑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你白日里一直想着我,夜里自然也会梦到我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第22章 能治愈人心的,除了爱情就只有美食了 我摇摇头,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达咩达咩!我的梦境我做主,我还是希望有别的帅哥能出现在我的梦里。世界那么大,帅哥那么多,我干嘛只能梦见你?” “除了我你还想梦见谁哪个帅哥?你认识的人里难道有人比我更好?”盛君川不满地眯起眼睛,语气也生硬了起来。 我竟然没听出他冷静的语气下暗藏着汹涌的怒气,而是认真地思考起这个问题,自顾自地说道:“莱金阁的钱掌柜就挺不错呀!经营着全安庆最豪华的酒楼,却全然没有富商大贾的那种傲慢。不但长得特别好看,性格还很温柔。听说莱金阁大部分的菜谱都是出自他手,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对了他还会酿酒呢!我之前去喝了荷花酿,那味道简直绝了!还有我们上次喝的荔枝酒估计也是他……” “够了!”盛君川粗暴地打断了我的话,眼里的怒气喷薄而出,语气中也带着明显的烦躁:“我不想知道这些!” 奇怪了,到底哪句话又得罪他了?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这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 我低下头暗自嘟喃道:“还不是你非要问的,又不是我自己要说。” “好了。时间不早了,出发。”盛君川面无表情地说着,纵身跃上马背,不耐烦地催促道:“上马。” 我刚坐上马背,盛君川就急不可耐地策马出发,一路马不停蹄,很快便到了镇国侯府。 下了马,盛君川也没等我,头也不回地快步往前厅走去。我还没来得及叫住他,转眼就连他的背影都看不见了。一路上我与他一句话都没说上,到家了也不给我个说话的机会。看来他是真的很生气,但是为什么呢?我仔细回想着刚才自己说过的话,难道是因为我拒绝梦到他?不会,就因为这么幼稚的理由,有必要发这么大脾气吗?越想越委屈,只好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回了房。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盛君川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之前我和他每周最少见上一次面,可自从那天从军营回来之后,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愣是一次都没见过他。派人去将军府请他,每次也都是无功而返。后来我也亲自去将军府找过他几次,可守卫不是说他在营地没回来就是说他有公务在身不方便见客。总之,盛君川就好像是有意躲着我一样,对我避而不见。如此几次,我连去军营找他的念头也打消了,人家明摆着不想见我,我又何必去自取其辱呢。 “唉!”我望着窗外,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姐,你最近这是怎么了?成天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霜儿疑惑地问道。 院子里的银杏叶已有微微变黄的趋势,我随口说道:“大概是秋天快到了。” “秋天?小姐心情不好跟秋天有关系?”霜儿更加的迷惑。 “你看,”我顺手拿过桌上的笔,边在纸上写着边和她说道,“‘愁’这个字怎么写?是不是心上有个秋?这就说明秋天到了,心里就会发愁。” “小姐又在逗我!”霜儿笑道,“秋天明明是最好的季节,它不像夏天那样炎热也不像冬天那样寒冷,田里的稻子成熟了,树上的果实也甜了。秋天到了该喜悦才是,为什么要发愁?只怕小姐是有别的原因,却怪到秋天的头上去。” 没想到这小丫头竟一下便戳破了我的信口胡诌,看来是近朱者赤,天天在我的熏陶下,越来越能言善辩了。不过她说的也不无道理,秋天是个收获的季节,所以最适合这个季节做的事当然就是——shoppg! “走,霜儿,我们逛街去!” 拖着霜儿逛遍了国都的大街小巷之后,已是日落时分。在满足了购物欲之后自然得再满足一下口腹之欲,而莱金阁必然是不二的选择。 到了莱金阁,刚刚坐定,一个伙计边为我们斟上茶水边热情地打着招呼道:“叶小姐您来啦?今儿想吃点什么?” “不如小哥给我推荐推荐?”我笑着应道。 “眼下快入秋,正是进补的好时机!叶小姐不妨来份山煮羊?对了,我们掌柜最近推出了一道新菜,叫‘牡丹玲珑鲊’,小姐要不要尝尝?” 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浪漫!不愧是钱掌柜!除了伙计小哥推荐的两道菜,我又点了一道香榧豆腐,当然米饭也是必不可少的。点好了菜,心中不可抑止地期待起来,今天的菜品又会给我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我这才知道,所谓的“鲊”原来竟是一种生腌的手法。以麦黄、红曲、葱丝、花椒、熟米饭等为腌料拌匀放入瓷坛,再浇入醇酒浸泡,最后装坛压实封口,使食材从生鲜状态变身渍熟状。鲊一般出坛即食,不用蒸煮。而这道“牡丹玲珑鲊”则是用发酵到位、表面微红略卷的鱼片当作花瓣,围着圆心一层层错叠,在白玉般的瓷碟上拼出一朵朵盛开的牡丹花,佐以黄瓜片雕成的枝叶点缀,形成了一幅美食版的牡丹花开图。 我实在有些不忍心破坏这件完美的艺术品,但又抵挡不了美食的诱惑,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把筷子伸向鱼鲊。鱼肉紧致略糯,接近生鱼片的口感,带着浓郁的香料味,回味却有鱼肉的清甜。 吃完鲜香的鱼鲊,我又给自己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山煮羊。羊肉块入口软烂多汁,汤底鲜甜,隐隐似乎还有杏仁的香味。羊肉的鲜与杏仁的香相互交织渗透,在嘴里迸发出奇妙而融洽的口感。 不得不说莱金阁的厨师当真手艺了得,就连普通的豆腐都能做出与别处完全不同的口感。老豆腐被切成厚片,用葱油煎得两面金黄,再加上香榧子和酱料同煮,果仁的甘香与浓郁的酱香,形成令人胃口大开的咸香味,实在是太适合下饭了。 心满意足地饱餐了一顿,“秋愁”就暂时被我抛之脑后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想来盛君川也不是气性那么大的人,或许他最近是真的忙呢?无比阿q地安慰了一番自己,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起来。果然能治愈人心的,除了爱情就只有美食了。结完账正准备回府,正巧碰见了钱掌柜从后院进来。 “嗨,钱掌柜!好久不见!”刚被美食治愈的我无比喜悦地跟他打了声招呼。心中忍不住感慨起来,不愧是绝世美男!他的每次出现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令人心情大好。帅哥多看点,eo少一点。 钱掌柜缓步来到我面前,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尽是掩藏不住地笑意。他顺手将我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俯下身子眉眼一弯,柔声说道:“姑娘这是要回去了?我这儿可有今年新出的幽兰,姑娘不妨留下来喝杯茶再走?”被钱掌柜那张绝世倾城的脸来了个正面暴击,我自然乐呵呵地应允了。 沸水沏入茶碗,顿时清香四溢,待茶叶三沉三浮慢慢卷起之后,钱掌柜将茶汤倒入白玉似的青瓷杯中递给我。轻抿一口,入口甘润绵延,口齿留香。“不愧是幽兰!”我叹道。 钱掌柜的嘴角缓缓勾起,说道:“那姑娘便多喝两杯。” “这茶虽好,只是喝多了晚上该失眠了。”我拍了拍撑得饱饱的肚皮说道:“对了,听说那道‘牡丹玲珑鲊’是你新研制的?味道真是绝!我从未吃过如此好看的菜。还有,山煮羊也很不错,感觉和以往吃到的煮羊肉不大一样。” “哦?哪里不一样?”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肉质紧实,没有膻味,汤头也更浓郁鲜甜一些。”我凑近钱掌柜低声问道,“怎么做的?可有独门秘方?能告诉我嘛?” “并无。寻常做法罢了。怎么?姑娘想学?”钱掌柜展颜一笑,说道:“做法其实并不难。只是须选羊腿肉,腿肉厚而嫩还有一点肥脂,煮好后口感和汤底都更为浓郁。把肉切大块后码入砂锅,加入山泉水没过,加入小葱、花椒、杏仁,慢火炖至酥烂即可。” “就这么简单吗?既然在做法上并没有什么特别,那特别的必然就是羊肉了。”我笃定地说道。 “正是。姑娘果然聪慧。”钱掌柜笑意晏晏地说道道,“这羊肉是车古国那边来的。” “车古国?”我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了。车古都是草原,有大片优质的牧草,难怪羊肉口感更比安庆的好很多。可是我记得车古与安庆并无商贸往来,你这些羊肉是……” 钱掌柜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说道:“在下与车古国某个部落的酋长私交甚好,刚好他对安庆的丝绸茶叶等物极其喜爱,所以便做了一些交易。” “哦,所以你们这是私下底的买卖……”我心中暗忖道,这岂不是走私么? 钱掌柜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了然地点点头:“我懂,商业机密是?”他望着我笑而不语,算是默认了我的说法。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差不多也该回去了?”霜儿在一旁提醒道。今天出来逛了一天,玩也玩了吃也吃了,确实该回去了。于是我起身跟钱掌柜道别,挥了挥手说道:“那我就改日再来,走了,拜拜~~” “姑娘请留步。在下还有些事想与你说。”钱掌柜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似乎很笃定我会留下来。我猜他想说的大概是有关于上次给他的那本《如何打造商业帝国》的事,于是转头对霜儿说道:“这样,你先回去。一会等我们谈完了我自己回去就行。”见霜儿面露担忧之色,我又说道:“侯府与莱金阁不过隔了两条街,没事的。” “可是……”霜儿还想说什么,却听钱掌柜开口道:“我会亲自送你家小姐回府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霜儿见拗不过我俩,只好悻悻地拎着大包小包回去了。 “好了,现在没有别人了。钱掌柜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钱掌柜轻挑了一下眉毛,不慌不忙地说道:“在下突然想起前些天刚得了几瓶西域的葡萄酒,姑娘可否赏脸一起品尝?” 不是有话说吗?怎么突然说起葡萄酒了?虽然有些疑惑,我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既是西域的美酒,当然要尝尝了。” 钱掌柜吩咐伙计拿来了葡萄酒及一些下酒的小菜,酒塞一开,幽雅浓郁的酒香随顿时摇曳着荡漾开来,深红色的液体被倒入玻璃杯中,在烛光的照射下发出红宝石一般的光芒。 “姑娘?”钱掌柜举起酒杯朝我一眨眼,我立刻心领神会地举杯与他一碰,“当”的一声脆响,红酒在杯中晃动,透出醉人的芬芳。轻啜入唇,馥郁圆润的液体在口中缓缓转动,没有厚重的甜味,没有刺喉的酒精,只有悠悠的果香和淡淡的酸涩。冷酒入喉,一股柔软的暖意缓缓溢出,只觉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好酒!”我忍不住赞叹道,脑中立刻浮现了元稹的诗句——“葡萄酒熟恣行乐,红艳青旗朱粉楼。”还当真是应景得很。 钱掌柜闻言便又往我的酒杯里添了一些葡萄酒,“姑娘喜欢的话不妨多饮一些。” “好。”我漫不经心地应道,视线却粘在钱掌柜那张如同白玉雕琢的脸上,心中暗忖道,美人就该配美酒。两杯葡萄酒下肚,眼前的一切变得迷离起来,心里竟生出一股乐不思蜀的感觉。我托着腮望着面前的钱掌柜,摇曳的烛火在他琥珀般的瞳孔晃动,那双始终令人捉摸不透的桃花眼冷静幽深如同一汪寒潭,透出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感。 他晃了晃酒杯,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那日之后,大将军可有再为难姑娘?” “没、没有。其实他、他对我还是挺好的。”这个问题把我问了个措手不及。我磕磕巴巴地应了一句,莫名地有点心虚。钱掌柜轻笑一声,俯身挑起我下巴,眼帘低垂,长睫投下一片阴翳。他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我所有的伪装和言不由衷。接着,他用一贯慵懒而凉薄的语调,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撒谎。” 第23章 谁说强扭的瓜不甜,尝尝不就知道了 这三个字犹如一记重锤打在了我的心上。我缓了半晌才有些底气不足地反驳道:“我没有撒谎。盛君川他,大部分时候对我确实挺好的,只不过……” “只不过因为你喜欢他,所以才会替他开脱,从而不愿意面对现实。”钱掌柜神态自若地接过我的话说了下去,“我猜的对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的猜测。 “傻丫头。”钱掌柜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如果你对他总感到失望,那你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为什么要对他抱有那么多的希望。认真反思之后你就会发现,你之所以会失望并不是他的错,而是你的选择错了。” “我的选择错了?”我下意识地重复着钱掌柜的话,歪着头看着他,满脸的问号。 钱掌柜把斟满葡萄酒的玻璃杯往我面前一推,淡淡地说道:“像姑娘这般玲珑的女子应该会明白,不必把时间和感情浪费在不懂珍惜你的人身上。” 我默默品味着钱掌柜的这句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撅着嘴略有不甘地说道:“道理我都懂,我也不是不能接受现实。只是感情的事谁也控制不了?哎,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只要能看到他,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只不过现在连见他一面都很难。我叹了口气放下杯子,话锋一转,问道:“钱掌柜可有心仪的姑娘?” 钱掌柜眼波流转,唇边漾开一抹浅笑,说道:“算是有。” “那你应该能理解我呀!能不能在一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仪的那个人能幸福快乐就行。” “不,在下并不这么认为。”钱掌柜想也不想便否定了我的话,语气略显傲慢地说道:“我所爱之人必定是和我在一起才能幸福快乐。只要是她想要的,哪怕是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摘下来给她。倘若连我都给不了她幸福,那旁人更是不能。” “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啊,如果她对你没感觉呢?” 钱掌柜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甜不甜的,也要扭下来吃了才知道不是吗?” “难道你就不怕物极必反吗?感情的事可勉强不得。” 钱掌柜瞥了我一眼,笃定地说道:“在下从不会做勉强他人的事。我相信她会心甘情愿的。” 我懊恼地叹道:“也对。这世上哪有姑娘会拒绝像你这般温柔好看又有钱的公子?能得到你的垂青,必定是心甘情愿的欣然接受。我真是问了个蠢问题。”钱掌柜和我又不一样,人家有颜值有财富有才华,简直完美无缺。哪像我,穿越过来之后真是干啥啥不行,只有吃饭第一名。 “哦?姑娘当真这么想?”钱掌柜的眉眼弯了弯,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尾有些发红,泪痣也显得更加妖冶,微凉的指尖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划过,用一种充满魅惑的语气问道:“如若在下心仪的对象就是姑娘你呢?你是不是也会心甘情愿的欣然接受?” 我只觉呼吸一滞,手背上传来触电般的颤栗,血液一下涌入大脑,涨得我开始有些发昏。“钱掌柜,你,别开玩笑了。”我到底何德何能入得了这尊大佛的法眼? “在下并没有开玩笑。”钱掌柜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但眼神确实异常的认真,“我看得出来,姑娘对大将军颇为在意,可他不过一介莽夫,怎会懂得姑娘的好?姑娘又何必执着于他?姑娘方才也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在下可是对姑娘一往情深,所以姑娘不妨尝尝我这颗,无须强扭,而且包甜。” 我以为他要和我谈公事,没想到他居然想和我谈感情?一时间我慌乱得不知所措,心跳也快得不像话,下意识的就想逃避。“我……”我猛地站起身,慌张地说道:“太晚了,我该回去了。”谁知才刚迈出一步,就觉得双腿一软,眼前天旋地转,就在我以为要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却落入一个满是花香味的怀抱。 钱掌柜语带戏谑地说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急不可耐地要投怀送抱了吗?” “不是的!”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怎么都使不上劲,全身软绵绵的,只能任由他把我搂在怀里。眼前渐渐有些模糊起来,大脑似乎也暂时停止了转动。烛光下的钱掌柜周身都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晕中,美得不可方物。那一瞬间我突然生出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透过那双看似多情的眼睛,我似乎看到了他心里那个隐秘的角落。那个从不让任何人靠近和触碰的,阴暗的角落。在他光鲜亮丽的面具之下究竟隐藏怎样秘辛的过往?我不禁心疼起来,忍不住摸上他的脸,喃喃低语道:“你长得可真好看。” 钱掌柜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伏在我耳边语气轻缓地问道:“姑娘喜欢吗?” “喜欢。”看着他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我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瞬间被掏空了理智,被蛊惑了一般搂住他的脖子就往他唇上吻去。钱掌柜的瞳孔猛地一缩,立刻反客为主,捧起我的脸加深了这个吻。葡萄酒的芬芳混合在他身上的香气肆无忌惮地侵略着我,大脑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本能地回应着他。这个吻缱绻而绵长,我闭上双眼,仿佛置身于一片虚无缥缈之中不断浮浮沉沉。 直到我快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我的双唇。我迷茫地睁开眼睛,不知怎的,眼前忽然浮现了盛君川的脸,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头,我一把抓住他的前襟,哽咽地说道:“盛君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钱掌柜眼神一暗瞬间闪过一抹狠戾,语气一下降至了冰点,咬牙切齿地说道:“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是谁?!” 在一片朦胧中,我根本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得有人充满怒意地抓住了我的手,力道极大,仿佛要把我的骨头捏碎似的。“疼……”脑袋昏昏沉沉的,我忍不住掉下泪来,哭着说道:“对不起,你、你别生气好不好?盛君川,我喜欢你……” “姑娘,你醉了。”钱掌柜寒着脸,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显而易见的怒意,“来人!”一位伙计打扮的人立刻推门进来,低垂着头,等着他吩咐。“准备马车!”钱掌柜冰冷地说着,俯身将已经昏睡过去的我抱起,走出了后院。 我睁开眼睛,只见窗外天光已经大亮。缓缓从床上坐起,只觉头痛欲裂,嗓子干涩得仿佛被火燎过一般,忍不住呻吟起来,“唔……” “小姐,你醒啦?”听到我的动静,霜儿从屏风后走了过来,倒了一杯水递给我,又拿起床头方几上用纸包裹着的白色药丸,关切地说道:“小姐可觉得头疼?” 我点点头,脑子里混沌不堪,身体也重如灌铅。霜儿把药丸送到我嘴边,说道:“昨日钱掌柜送你回来的时候嘱咐过,如若今日小姐醒来觉得头疼便把这颗药丸吃了,很快便会缓解不适。” 钱掌柜?我竟有些糊涂起来,为何昨晚是他送我回来?我吃下药丸,靠在床边,闭上眼睛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开始认真回想昨晚的事。可无论我怎么拼命回忆都徒劳无功,关于昨晚的事只停格在烛光下钱掌柜那张美得有点不真实的脸以及那双漠然而疏离的眼睛,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又是如何回到家的,竟是一片空白。啊,简直太丢人了!不过喝了几杯葡萄酒,竟然醉到断片。 “霜儿,昨晚钱掌柜送我回来的时候可曾说过什么?”强忍着不适,我拉着霜儿,急切地问道。 霜儿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说道:“那时候小姐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钱掌柜除了嘱咐我今早给你药丸之外,并没有再说什么。不过……”说到这,霜儿欲言又止,似乎有些疑惑。 “不过什么?”我心下一惊, “不过钱掌柜的表现有些奇怪。”霜儿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每次见到钱掌柜似乎都是笑吟吟的,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可昨晚他的表情却有些吓人。” “吓人?”我大感奇怪,很难想象在钱掌柜那张永远笑意晏晏的脸上会出现吓人的表情。 霜儿点了点头,略微皱起眉头,“对,他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脸色阴沉得可怕,语气也冷冰冰的。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完蛋了!该不会是我醉后失态,说了什么太过于放肆的话惹他生气了?抑或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冒犯到他了?我双手抱头,欲哭无泪。最近到底是怎么了?这颗频频失误的脑瓜不要也罢了。莫名其妙惹恼了盛君川的事还未解决,这下又得罪了钱掌柜。不知这个渣系统可不可以申请回档让我再走一遍剧情,不然再这么下去真的离销号不远了。脑中似乎又有电流窜过,耳边也似乎响起了雷声,我缩在床上,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小姐,怎么了?可是还难受?不然我去请个大夫来给小姐瞧瞧?”霜儿轻轻拍了拍的背,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摇摇头,郁闷得一句话都不想说。直到药效发挥作用,全身强烈的不适感渐渐消退之后,我才逐渐冷静下来。事已至此,还是该想点补救的办法。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我今日还得再去一趟莱金阁,诚恳的跟钱掌柜当面道个歉。至于结果如何,那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稍作整理之后,我便独自出发前往莱金阁。走到莱金阁门口,心底却生出了一丝 犹豫,不知昨晚我到底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竟然惹得连钱掌柜那种情绪从不外露的人都气得像换了个人。不然还是回去,过两天等他气消了我再来?可那也太没诚意了。正当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钱掌柜的马车缓缓而来,停在莱金阁的门口。 “姑娘?”钱掌柜下了马车,一眼看到我,颇为意外地问道:“你怎么来了?站在门口作甚?” 看他神色平常,似乎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稍稍安下心,轻轻呼了口气,鼓起勇气诚恳地说道:“我今日是专程来跟你道歉的。实在是对不住,我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竟然这么差。不管我昨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全是因为酒后失态,做不得数。还请钱掌柜见谅,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见他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顿时心中一凉,惴惴不安地问道:“昨天晚上,我是不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姑娘为何会这么想?”钱掌柜把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问道。 从他脸上我实在看不出他现在心情如何,只好老老实实的回道:“霜儿告诉我,昨晚你送我的回去的时候似乎在生气,语气也不甚友善。可是我又实在想不起来昨晚到底做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来找你道个歉。” 钱掌柜轻笑了一声,慵懒地开口道:“姑娘何错之有,为何要道歉?” “大概是不想你因为我的事而不开心。”我低着头,不安地说道:“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钱掌柜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低声问道:“姑娘这么着急来道歉,是因为在乎我的感受?” 我点着头不假思索地说道:“嗯,我很在乎。不管是你的感受还是你这个人,我都挺在乎的。”毕竟他手上可捏着决定我生死的筹码,我必须得在乎啊。 听我这么一说,钱掌柜展颜一笑,语气轻快地说道:“既然如此,我接受你的道歉。此事便到此为止,至于昨晚发生了什么,姑娘倒不必再纠结。” 好感度+10,这是表示他原谅我么? “不行,你还是告诉我。”我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带着恳求的语气执拗地说道:“对于昨晚的事我真是一片空白,这种记忆丢失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告诉我!” “你确定要知道?不后悔吗?” “确定!不后悔!” 钱掌柜抬了抬眼睛,眸底闪过一丝玩味,语气平淡地说道:“也没什么,不过就是姑娘对在下不仅投怀送抱,还主动献上香吻罢了。” wtf!!我昨晚喝的不是酒,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24章 喜欢吃甜食的人通常心肠都很软 我被这惊天大雷劈了个外焦里嫩,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了过来,颤抖地问道:“你、你说的是真的?不是在逗我?”怪不得霜儿说钱掌柜昨晚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可他在遭遇那样的事情之后,居然还是尽责尽职地把我安全送了回去,而不是将我抛尸荒野,说明他真的是个心地善良的天使啊!我被自己的猜测感动得快要哭了,望向钱掌柜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一丝感激和倾慕。 “千真万确,绝无半点虚言。”钱掌柜垂下眼眸,语气平淡地说道:“姑娘的胆量与气魄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 我为什么非要知道昨晚做了什么啊!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这会儿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事实证明,有时候太过于执拗,未必是一件好事。看来我昨晚的断片是大脑对身心的一种保护机制。 “内什么,我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先走了。”说完我转身便向跑,却被钱掌柜一把抓住了手腕。 “怎么?撩完我就想跑?既然姑娘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昨晚对我做了什么,现在是不是该好好想想该怎么负起这个责任?” “负什么责?”我瞪大眼睛,迷惑不解的问道。 钱掌柜将我的手腕猛地往身前一扯,另一只手顺势抚上我的后腰,用一种略带冰冷的语调说道:“听你的意思是不想负责?昨晚我可是被你上下其手摸了个遍,还搂着我强行吻了上来……”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已经社死了。 “停停停!”我忍不住伸手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自己造的虐,终归是要面对的。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想要我怎么负责?” 他无辜地朝我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嫁给我了。” 等等!安庆的民风不是开放得过头吗?!我也不过就是摸了他几下,亲了他一口,不至于就要以身相许? “你听我狡辩,哦,不是,你听我解释。”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我绞着手指挣扎着说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倒也不必这么较真。婚姻乃终身大事,须两情相悦情投意合方能结为连理。你如此决定是不是过于轻率了?虽然我是对你做了一些非礼节的行为,但在我心里对你还是很敬重的!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只是因为酒壮怂人胆,一时失控而已,并非我本意想如此……”越说我就越心虚,感觉自己好像狗血剧里拔x无情的渣男。我一边忐忑不安地说着一边偷偷侧头看向钱掌柜。 他的脸色如常,眼神却渐渐黯淡了下去,语气颇为不悦地打断我说道:“非你本意?这么说来,在下对于姑娘来说竟是一点魅力都无?姑娘对在下没有一丝非分之想么?”昨天被我非礼了他不高兴,今天说非我本意,他也不高兴?到底想要我怎样?真是男人心海底针! “当然不是!”我马上否定了他的说法,面色微红低声说道:“毕竟你长得这么好看,非分之想嘛,必然还是有一些的。但是,我今后只在心底想想,绝不会再如此唐突,更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冒犯。” 钱掌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沉吟了一会说道:“这样,你答应我三件事,昨晚的事就一笔勾销了。如何?” 这该不会又是个圈套?三件事,还是个连环套。于是我厚着脸皮,跟他讨价还价道:“三件事?这么多?一件好不好?” “那在下只好将昨晚之事公之于众了。”钱掌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去找个说书先生,将昨晚之事添油加醋一番,在莱金阁不分昼夜的说上三天。如此一传十十传百,在下估计不超过十日,不止是国都,只怕是整个安庆都会知晓此事了。等到那时,就算姑娘是镇国侯的千金也未必有能力抵挡住这悠悠众口。” “行行行!”我连声讨饶,“我怕你了。三件就三件!说,你要我做什么?”小辫子被他揪在手里,纵然我再怎么不甘心,也不得不认怂。这哪里是什么天使,不过是个披着天使皮的恶魔罢了!妥妥的白切黑! “上次姑娘给我的那本册子后面附了一些菜谱,我让后厨挑了一些试做了几次,结果都不尽人意。姑娘今日既然来了,不妨亲自演示一下如何?” 就这?我以为他会故意为难我,或是提出一些bt的要求,没想到却这么简单,而且还这么合理!虽说我没有拒绝的权利,但提这种要求不是太便宜我了么?莫非他的人设是白切黑切白?要不要这么复杂?我正胡思乱想着,只听钱掌柜又说道:“怎么,这件事令姑娘很为难?” “不!一点都不为难!我乐意之至。”我回过神,连忙答应下来,又试探地问道:“还有两件事呢?是什么?” “暂时还没想到,先记在账上!”钱掌柜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唇边噙着笑意说道:“走,让在下见识见识姑娘的厨艺。” 在莱金阁的厨房忙活了小半天,和三个厨师一起共同制作完成了一打蛋挞、五个汉堡、十块鸡排以及二十杯的珍珠奶茶。酒楼的厨房设备齐全、配料丰富,所以这次的成品跟之前做给宋亦晨吃的那次相比,不但在卖相上好了很多,口感上应该也提升了几个档次。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还特意给钱掌柜做了一个心形的奶油蛋糕。 “钱掌柜,来尝尝!”我信心十足地叉着腰,把食物及饮料都一一摆放在桌上,邀功似的说道:“怎么样?我的厨艺还是不错的?” 钱掌柜甩开衣摆在桌边坐下,看了看桌上的食物,笑道:“看起来确实不错。想不到堂堂镇国侯千金厨艺也如此了得,在下佩服。” 我搓了搓手,大言不惭地说道:“嘿嘿,虽然你这儿的菜品大都精致讲究,我这些小吃虽然朴实无华,但好歹也算别具一格。你尝尝呗,品鉴一下够不够格上到莱金阁的菜单里?” 钱掌柜笑笑,开始逐个品尝起来。虽然每样只尝了一口,但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对于这些食物,他还是满意的。果不其然,全都尝过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丝帕摁了摁嘴角,诚恳地说道:“虽然有些油腻,但造型别致,口感丰富,总体尚可,符合大众口味。在下会考虑加入菜单,试着推广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免有些得意,洋洋自得地说道:“其实不止这些,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还特意为你做了一样东西。” 钱掌柜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笑着问道:“是什么?” 我让他等我一会,飞快地跑向厨房,端出蛋糕,上面用果酱端端正正地写着“对不起”三个字。我把蛋糕放在钱掌柜面前,带着歉意地说道:“虽然我们已经达成协议,昨天的事算是一笔勾销了。但我还是想郑重地跟你道个歉,所以特地做了这个奶油蛋糕,希望你能原谅我的无心之失。” 钱掌柜的表情有一瞬的失神,瞳孔也明显地缩了一下,语气带着惊讶和疑惑地问道:“姑娘就这么在意我的感受吗?” 此刻他头上出现“好感度+50”的字样令我大受鼓舞,不过眼下我也没心思再去探究好感度的事了。连忙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嗯,我确实很在意你的感受。虽说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是笑容满面,可我却总有一种莫名强烈的疏离感。总觉得你似乎背负着很多秘密,独自承受了很多苦难。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最忠实的听众。有句话叫‘说破无毒’,很多隐秘的事或许说出来就释然了。” 听完我的话,钱掌柜沉默地凝视着我,眼神里掺杂了太多我看不懂的情绪。过了半晌才低声说道:“秘密之所以称之为秘密,不止是因为它见不得光,更是因为背负着秘密的人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他猛地抓起我的手腕,眼神变得无比的冰冷,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有勇气去承受这个后果吗?” “我……”我还来不及回答,钱掌柜便摇了摇头放开了我的手,垂下眼眸不再看我,平淡地说道:“你承受不了,也没有必要去承受。”说完,他伸手切下一块蛋糕放进嘴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姑娘可知道,我从不吃甜食。为了你,我破例了。” 我疑惑不解的问道:“你从不吃甜食?为什么?甜食明明很治愈。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吃点甜的,感觉心情瞬间就好了。” “喜欢吃甜食的人通常心肠都很软,看来姑娘也不例外。”钱掌柜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道:“蛋糕很好吃,姑娘有心了。只是今后不必再为我做了。” “那我以后不做甜食给你了,给你做点别的!”我托着腮追问道:“你的口味偏好是什么?咸的?酸的?辣的?还是……” “我的意思是,姑娘今后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了。” 我大为不解地问道:“钱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就算不让我给你做吃的,可我答应过你,要做三件事的,还欠你两件。” “我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 “这是我们的约定。是我对你的承诺,不是玩笑。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一定会遵守约定。”我注视着他,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 钱掌柜愣了一会,随即在唇边漾开一抹笑意,说道:“姑娘还真是执拗。也罢,等我需要的时候,会让你履行承诺的。”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眼里带着探究和好奇问道:“不过在下有一事不解,姑娘身为侯爷千金,为何厨艺如此了得?这些奇特的做法姑娘又是从何得知的?” “我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喜欢下厨捣鼓吃的,算是个人爱好!而且我从小就跟着我爹南征北战,也见识了不少别的地方的食物,我就在那些食物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良。于是就成了现在你看到的这些东西啦!”一时半会也编不出别的借口,我只好把上次糊弄宋亦晨的理由再一次搬了出来。 钱掌柜轻笑道:“原来如此。想不到姑娘的爱好竟如此与众不同。” 他信了!他居然信了我的鬼话!看来堂堂莱金阁掌柜也不是传说中那般精明嘛!我心中不免有些飘飘然,随口说道:“民以食为天嘛!人活这一世,吃肯定是第一要务。好了,我今天来跟你赔礼道歉了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该回去了。钱掌柜再见啦!” 钱掌柜微笑着颔首说道:“嗯,慢走不送。”在我走后没多久,不知从哪闪出一个黑衣人,对钱掌柜毕恭毕敬地抱拳说道:“主子。” “上次让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钱掌柜抿了一口茶,语气平淡的问道。 黑衣人单膝跪地,低头道:“回禀主子,依属下之见,叶小姐应该与‘里面’的人并无来往。这个叶小姐除了偶尔和贴身丫鬟一同外出之外,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侯府。之前去了一趟丞相府,是坐宋家的马车去的,应该是受丞相的小公子之约。叶小姐与大将军的关系却颇为亲密,往来甚是频繁。一个月前叶小姐去了趟神武营,第二日才回府。这段时间也去了将军府几次,不过很快就走了,似乎没有见到大将军。 钱掌柜脸色一暗,重重地把茶杯摔在桌上,寒声说道:“继续盯着她。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放过,一旦有任何情况,速速来报。” “是!”黑衣人应道,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25章 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 从莱金阁回来之后又过了十来天,我还是没能与盛君川见上一面。时间一天天过去,我的心情也越发的烦躁。每天只能以练功发泄内心的郁结,对此叶鸿生倒是满意得很,那天晚饭的时候还夸我最近精学苦练,将一对紫金大锤舞得行云流水、势如破竹,颇有大将风范。 我灵机一动,心想虽然盛君川有意躲我,但如果是侯爷出马的话,他肯定拒绝不了了!于是我跟叶鸿生吹嘘道:“爹,我最近可是功力大涨,现在就算是盛大哥都未必能打得赢我。” “你这丫头,爹才夸你几句,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叶鸿生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目光带着骄傲和疼爱说道:“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老夫会派人请君川来与我们一同吃团圆饭,到时你与他比试一下!” “好!女儿定当全力以赴!”我立刻喜笑颜开地说道。 转眼便到了中秋节,我起了个大早,带上霜儿与叶夫人一起上街购买拜月祭祀所需的物品。今日的大街比往日增添了许多节日的气氛,商铺门口彩旗纷飞,家家户户张灯结彩。各个酒楼门口更是排起了长队,挤满了打酒的百姓。据说中秋节的第一件大事便是打酒,去的晚了可就无酒可买了。除了酒楼以外,其他的商铺过了中午就关门歇业了,大伙都盼着今天能和家人一起度过美好的团圆夜。 忽然,我的目光被路边小摊贩的商品吸引住了,忍不住走上前去仔细看了起来。“这位小姐,可要带请尊兔儿爷回去?摆在家里吉祥如意保平安!”商贩见我一副感兴趣的样子,便热情地招呼着。 我拿起一只兔儿爷,入手有些分量,应该是泥塑的——面容粉白,头戴金盔身披甲胄,背插令旗。兔儿爷左手托臼,右手执杵,做捣药状。生动活泼,威严中却又带着一丝可爱。看着这只身披金甲的兔儿爷,脑子里不禁浮现了盛君川的脸,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趁叶夫人不注意,我赶紧让霜儿掏钱买下了这只兔儿爷,偷偷藏进了怀里。 刚回到府里,下人便来报说刚刚钱掌柜差人送来一些东西,说是送给我的中秋贺礼。嗯?钱掌柜送的?那必定是好东西。我催促道:“快拿来给我。”不一会儿,霜儿提来一个三层的食盒和一瓶冰蓝绸缎包裹的酒壶,食盒上还附着一个信封。 我拆开信封,钱掌柜那铁画银钩般的字体便跃然纸上,龙飞凤舞地写道:姑娘,今日中秋,在下特地准备了一些小食赠予姑娘,从上到下依次为广寒糕、蟹酿橙和春兰秋菊,还有一瓶在下亲手酿造的桂花露。姑娘不胜酒力,切不可贪杯。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但愿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哟,还挺有诗意的。 我满心欢喜的揭开盖子,只见第一层摆放着是六块长方形的糕点,糕体为淡金色,上面点缀着几朵金灿灿的桂花。怪不得叫广寒糕,应是取自广寒宫中的桂花树;第二层是就是蟹酿橙了。六只黄熟的大橙子切去了顶盖,内里塞满了蟹肉,卖相优雅,橙香与蟹鲜相得映彰,别有一番滋味;第三层是则一碟……嗯怎么说呢?像是水果沙拉?碟中摆放着剥好的石榴,雪梨和橙子切成与石榴籽大小相近的小粒,三者混合再掺入紫苏籽搅拌均匀制成。玉石般的石榴和雪梨为兰白色,橙肉金黄为菊花色,这大概就是“春兰秋菊”名字的由来。 我小心的盖好食盒,吩咐霜儿先好生放着,晚些时候家宴一并端上,与大家一同分享。 到了傍晚,天色虽然还没完全暗下来,但一轮圆月已从东方悄悄升起。叶夫人吩咐下人在庭院里设立月光位,向着月出方向拜月祈福,然后焚月光纸,祭祀月神。香案之上摆放着月饼、柚子、石榴、芋头、核桃、花生、西瓜等果品,并祀以毛豆和鸡冠花。焚香跪拜之后,祭祀才算是结束。此时下人来报,说盛君川已经到了,我便挽着叶夫人一同前往前厅。 一路上我的心情是既激动又忐忑,一个多月没见盛君川了,心里除了想念还有委屈和气愤。就算是要判我死刑,也该告诉我罪名是什么?莫名其妙地避而不见,把我晾在一边算是什么意思?心中暗暗思忖,待会见了他,定要找个机会好好跟他谈谈。 谁知在见到盛君川的那一瞬间,之前想好的那些质问的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他虽然还是依旧英俊帅气,可似乎清减了些,脸部的轮廓看起来更为犀利有型,却让人有些心疼。 “师娘、叶小姐。”盛君川抱拳行了个礼,彬彬有礼地说道:“近来军务繁忙,来不及准备别的,来时路上买了月饼和果品,望师父师娘笑纳。” “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叶夫人笑着拉过盛君川,慈爱地说道:“说起来你这些年都边疆打仗,好久没和我们一起过中秋节了。我还记得你刚来府里的那一年中秋,吃着月饼说是有家乡的味道。小小年纪历经了那些事,可你从来都不哭不闹,成熟得跟个大人似的。我真是打心眼里的喜欢你这孩子,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现在回来了,有空的时候多来陪陪师父师娘可好?” 盛君川眼中闪过一抹动容,颔首应道:“这么多年来,多亏了师父师娘,才有我今天的一切。我定会好好孝敬二位,以报答师父师娘对我的养育之恩!” “好了好了,今天是团圆夜,大伙高高兴兴的,先别说这些了。”叶鸿生摆了摆手,吩咐下人布好酒菜,爽朗地说道:“今夜花好月圆人团聚,杯酒相延,今夕不应悭。” 我朝霜儿使了个眼色,霜儿马上心领神会,跑回房里拿来了下午钱掌柜送来的食盒和酒壶,并把食盒里的菜品一一摆放在桌上。我拆下酒壶外的蓝绸,给爹娘、盛君川和我自己各斟了一杯,顿时金桂飘香,酒香醉人。 叶鸿生端起酒杯轻抿一口,赞叹道:“好酒!璃儿,这些酒菜是哪来的?我看做法颇为精巧,应是出自名厨之手。” “爹真是好眼力!”我放下酒壶,竖起了大拇指,笑着回道:“这些酒菜是莱金阁的钱掌柜差人送来的。这瓶桂花露是他亲手酿制的。” “不错不错!老夫早就听闻这莱金阁的掌柜是位年轻有为的商人,不曾想还如此风雅。”叶鸿生捋了捋胡须,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望向我,问道:“璃儿你与他是何时结交的?中秋佳节特送来酒菜,似乎交情匪浅呐。” 我还来不及解释,就见盛君川拿着桂花露的酒壶端详着,阴阳怪气地说道:“依我之见可能不止是交情匪浅,钱掌柜对小姐是情有独钟!”说完把酒壶往桌上一放,手指一点瓶身,说道:“否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急忙抓起酒壶,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人间系情事,何处不相思。字体与那封信上的如出一辙,看来确是出自钱掌柜之手。都怪我之前没有先把包装拆了,不然也不会堂而皇之的把这壶酒拿出来。 特意在酒壶上写这句话,钱掌柜绝对是故意的!这明显是在提醒我上次酒后对他做的那些事!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我,特别的是盛君川,眼里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完蛋了!之前的误会还没消除,这下是再添新愁。 冷汗从额角悄悄滚落,仿佛是为了弥补之前的连环失误,我那颗频频发挥失常的脑袋忽然正常运作了起来,瞬间开启了睁眼说瞎话的模式:“哦~~你说这句话啊!害!这不过是一句广告罢了!这桂花露是之前乞巧节的时候推出的,名为‘相思酒’,所以在每瓶酒壶上都有这么一句话,并不是特意写给我的!盛大哥你误会了!还有,并不是因为我与他交情匪浅才送来酒菜,而是我之前帮过他一些忙,礼尚往来而已。爹娘,我与他不过点头之交,普通朋友罢了。” “原来如此。”叶鸿生举起酒杯说道:“来来来,大家再共饮一杯!”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又恢复如常,我暗暗松口气,盛君川的表情看起来虽然缓和了不少,但仍然满脸写着不高兴,估计是碍于叶鸿生及叶夫人在场,不好发作罢了。 酒过三巡,叶鸿生似乎有些醉意,拉着盛君川就国事军事说个不停。我心中暗暗有些着急,眼看着饭菜也吃完了,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再不找个机会和盛君川独处,把该说的话跟他说了,一会他要是走了我想再见他一面可就不知是猴年马月。 叶夫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拍了拍叶鸿生说道:“好啦老爷,今儿过节,你就别老是拉着君川说这些了。”然后对着盛君川笑道:“今夜外面可热闹了,一会江边还有放灯,你带上璃儿一块去玩。” 盛君川颔首道:“是。不过师父师娘不一起去赏月放灯吗?” “你和璃儿去就好啦,我和你师父不爱凑热闹,在院里赏月也一样的。快去,迟了就错过了。”叶夫人催促道。 我心中给她点了个赞,真是神助攻!我还正愁找不到借口与盛君川独处,这机会不就送上门了么!我连忙起身,扯了扯盛君川的袖子,满脸期待地说道:“那我们走!” 盛君川默默叹了口气,点头说道:“嗯。” 我心中顿时雀跃不已,脚下生风一般就往院外走去。 “君川,等等,老夫有话与你说。”叶鸿生叫住了盛君川,把他拉到身边,附耳低声说道:“你是我与你师娘从小看着长大的,为师看得出来你心里对璃儿有意。把璃儿交给你,我们都放心。但倘若让旁人捷足先登了,这肥水可就流了外人田,你可别到那时再追悔莫及。” 盛君川耳根微微一红,轻声说道:“学生明白。” 叶鸿生挥了挥手,笑道:“快去,别让璃儿等久了。” 我站在门口左等右等不见盛君川出来,心想该不会他临时变卦了?可他刚才明明已经答应了,照理说他不是个出尔反尔的人呀!就算他还有意避着我,现在应该也是避无可避才对。正胡思乱想着,就听盛君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你想先去赏月还是先去放灯?” “先去赏月!镇国府后面就有座山,山顶风景不错。我们就去那儿!”说完我便伸手挽着盛君川的手臂,拉着他往后山走去,“对了,你刚刚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出来?是侯爷又跟你说什么了?” “嗯,没什么。一些军务罢了。”盛君川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为什么要去后山赏月?我还以为你这只喜欢凑热闹的小馋猫会想去城楼,那里不但有酒有零食还有表演可看。” 他语气如常,话里话外的还在怼我,似乎与之前并没有什么两样。难道真是我误会他了?我有些心虚地说道:“我也没那么爱凑热闹好吗?我现在就想和你单独待一会,不行吗?” 盛君川挑了挑眉,调侃地笑道:“哦?该不会是因为后山人迹罕至,你想对我做一些这样那样的事?” “才不是!”我红着脸反驳道:“是因为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非得去没人的地方才能说?”盛君川不着痕迹地抽出被我挽着的手臂,语气有些漠然地说道:“很重要的话?只能说给我听?” 我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很重要,我考虑了好多天,是时候跟你说明白了。” 盛君川一顿,停下了脚步。月色下的他看起来似乎有些落寞,只听他语气冰冷的说道:“我突然想起军中还有些事没处理,以后再说。”说完竟然转身就要走。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满满的委屈涌上心头。我用力拉住他的手,大声质问道:“盛君川!你究竟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第26章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喜欢 盛君川身体一僵,头也不回地说道:“我没有躲你。” “你骗我!如果不是有意躲我,为什么最近都不来找我了?为什么我去将军府找你的时候,你也不肯见我?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莫名其妙就把我晾在一边不管不顾,你知道这一个多月我是怎么过的吗?说好的盟友呢?若不是侯爷今日把你叫来,你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躲着我?你今天不和我说清楚就哪儿都别想去!”沉积在心里的怒气一下都爆发了出来,我死死的抓着盛君川不放,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 盛君川转过身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般问道:“你想说的重要的话就是这个?” “那不然呢?这还不够重要吗!这么多天,我头都快想秃了也没想明白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瞪着他,怒气冲冲地说道。 盛君川低头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地说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躲着你。最近我是真的抽不出时间去找你,不是故意弃你于不顾。” 见他说的恳切,我有些半信半疑,追问道:“真的?” 盛君川伸出食指用力地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无奈地说道:“你的脑袋是摆设吗?如果我真要躲你,今天不来便是了。事实是我不但来和你一起吃饭,还带你出来赏月放灯,这是躲你的表现吗?” “疼!”我揉着额头不满地瞪着他,又问道:“刚才我说有重要的话跟你说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找借口离开?” “谁知道你要说的是这个啊!”盛君川理直气壮地回道,“这种话有必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才能说吗?害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他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几个字就根本没声了。 我歪着头不解的问道:“你以为我要跟你说什么?你别老是说话说一半行不行?” “我以为你要跟我说你有心上人了,让我不要再找你了。”盛君川语气颇为不悦地说道。 听到这句话我都被他气笑了,反问道:“请问大将军最近找过我吗?是我一直在找你,你不见我的好?再说了,就算我有心上人,也不影响你找我啊,我们不是盟友吗?” 盛君川脸色一暗,闷闷地说道:“这么说你是有心上人了?” “我有没有心上人,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心底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但一时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他对我会不会也有那么一点不止是盟友的感情呢? “当然很重要。”盛君川不假思索地说道,“我答应过侯爷和夫人要好好照顾你的,若你有了心上人一定要告诉我,我给你把把关,免得让人给骗了。” 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原来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份责任而已。不想让他看出我心中的失落,我讪讪地说道:“那还真是谢谢你了。不过我觉得没这个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你难道不知道恋爱中的人智商都为零吗?” 我看你没谈恋爱智商也是零!你个木头脑袋,就看不出我的心上人就是你自己吗!感觉张口就要吐出一口老血,我紧闭着嘴不理会他的问题。 盛君川俯下身子平视着我的眼睛,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说话了?你的心上人该不会……”心脏猛地狂跳起来,他终于发现了是吗?脸颊顿时一阵滚烫,手心也冒出了紧张的汗珠。“是那个姓钱的?”盛君川语带不屑地说道:“那人有什么好?除了长得还行,但是看起来妖里妖气的,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也就你这种单纯的小姑娘容易被他撩了去。你可不能因为单纯嘴馋就喜欢上一个酒楼老板……” “谁说我的心上人是他了!”我气得咬牙切齿,愤愤地打断他的话。 “不是他?那你脸红什么?”盛君川似乎松了一口气,继而继续胡乱猜测道:“如果不是姓钱的,那就是姓宋的那个小子?我跟你说,虽然他是丞相的儿子,但似乎不怎么受宠。你要是嫁过去,肯定没好果子吃的。你是不知道,丞相老奸巨猾,脾气又不好,非常难相处。”盛君川你可真行,几句话的功夫就把周围的人都得罪了个遍。 我恼羞成怒,厉声喝道:“行了!你别瞎猜了!我没有心上人!”盛君川愣了一下,乖乖地闭上了嘴。我摸出怀里上午买的兔儿爷丢给他,他一把接住,不解地问道:“这是什么?” “送你的中秋礼物!”本来想跟他一起好好的边赏月边谈心,然后再把这只很像他的兔儿爷送他,也算过了个浪漫的中秋。这下可好了,兴致全没了。我怒视着他,语气不善地说道:“我累了,要回去睡觉了。” “月亮不看了?这还没到山顶呢,怎么就累了?”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叹着气说道:“你这又生的哪门子气?个头不大,脾气还不小。” 我拨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不看不看,没心情。月亮每个月都圆一次,也没什么稀罕的。” “好好好,那我们不看月亮了。我带你去放水灯?这个可稀罕多了,只有中秋才有。错过了就得等明年了。”盛君川拉过我的手,语气无比温柔地哄道。我似乎被他吃得死死的,不过哄了两句我就怒意全无,看着他略带讨好的眼神,我一下就心软了。轻轻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盛君川勾起嘴角问道:“这个礼物是特地买给我的吗?”他一手牵着我,一手握着兔儿爷,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好感度都加了30。 “不是,逛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觉得很像你,就随手买了。”不知为什么,看他心情这么好,我又有点不爽起来,赌气地说道。 盛君川一眼看破了我的口是心非,毫不在意地说道:“确实挺像我,都是一样威武神气。我很喜欢,谢了。不过我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礼物,一会到街上你要是看到什么喜欢的就尽管提,我送给你。” 除了你我什么都不喜欢,不如你把自己送给我好了。默默吞下这句话,紧紧握着他的手与他并肩慢慢地朝山下走去。 大街上赏月游人如织,夜深了依旧络绎不绝。待我们来到江边的时候,只见整条江面上浮满了数以万计的小红点,煞是好看。还有不少人聚集在岸边,人人手中都捧着一盏红色的莲花型水灯,带着期许放下水灯,期望月神能助自己实现心愿。顿时水面倒映着天上的明月与繁星,与水灯相映成趣。一时间竟也分不清是水灯飘上了夜空,还是星月落在了江面。 盛君川不知何时去买了一只水灯,小心翼翼地拿在手上,眼里带着宠溺的笑意说道:“我们一起放?”我点点头,他便扶着我的手,共同轻轻地放下了水灯。望着逐渐飘远的小红点,我在心里默念道:希望来年的中秋还能与盛君川一起在江边放水灯,如果那时我与他能以情侣的身份一起放灯那就更好了。 想到这我不免有些脸红,会不会太贪心了点?明明之前还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很好,可这一个多月见不到他的日子令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我真的很喜欢盛君川,我想和他在一起。可我却不敢向他表露心意,我害怕他会拒绝我,毕竟我并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又忍不住想他念他靠近他,就算偶尔觉得委屈难过也抑制不住这份感情的蔓延。唉,我该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从刚刚下山开始就闷闷不乐的。”盛君川摸了摸我的脸,关切地问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垂下眼眸不想让他发现我的小心思。 “那可是还没玩尽兴?”盛君川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说道:“今晚可是不夜天,相传中秋之夜睡得越晚就越长寿,要想长命百岁就得熬夜。不如我们也玩个通宵,看看能不能活成千年王八万年龟。” “我才不想当乌龟!”我不禁笑道,“不过既然你想玩,那我就只好舍命陪君子了。”偶尔放纵一下好像也挺不错的。 “终于笑了,这样才对嘛。你还是笑起来好看。”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眼角眉梢尽是温柔的笑意,他牵起我的手,兴致勃勃地说道:“走,带你看舞火龙去!” 一整个晚上,盛君川带着我穿梭在国都的大街小巷,看了舞火龙,猜了灯谜,玩了投壶,乘船游了湖,去城楼赏了月,放了天灯,吃了月饼听了戏……一直玩到天光熹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盛君川才送我回到了镇国侯府。 “天都亮了,回去好好补个觉。”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玩了个通宵却不见他有任何疲惫之意,双眼依然闪亮,“不知这个中秋,大小姐过得可还满意?” 我点头笑道:“嗯,满意,给你个五星好评!”说完却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盛君川俯下身子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心疼地叹道:“唉,你瞧你,黑眼圈都出来了。以后可不能让你熬夜了,快回去休息!” 我强忍着困意,伸手拽住他的衣摆,认真的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嗯,你说。” “以后不许这么久不理我,也不许躲着我,更不许不管我。你知不知道,见不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天天吃不好也睡不着……”眼睛涌上一阵酸涩,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我低下头略带哽咽地说道:“如果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生闷气。我们坦诚相待不好吗?” “好端端的怎么哭了?”盛君川顿时不知所措起来,手乱脚乱的替我擦去眼泪,捧着我的脸,直视着我的眼睛,我看到了他眼里那个无比委屈的自己。“抱歉,之前是我的错。让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盛君川低声说着,语气里是满满的愧疚与自责,“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理你,不会躲着你,更不会不管你。”他轻轻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生气不是因为你做错了什么,而是气我自己……不过以后不会了,我已经想明白了。想要得到的东西,还得再努力点才行。我的人生可不允许出现‘后悔’这两个字。” 我含着泪抬头不解地望着他,“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他俯身过来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没关系,很快你就会懂的。” 此时太阳已从东方升起,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盛君川身上,显得他的面容更加的耀眼,周身都镀上了一层金色。脑中突然想起乞巧节那天在月老祠盛君川说过的一句话:我的心愿不需要祈求神明来替我实现,我就是我自己的神。而此刻的他在我眼里就真如神明一般,闪着耀眼的光芒,带给我无限的温暖与希冀。 第27章 快去吧皮卡丘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般过得飞快,短暂的秋天很快过去了。转眼便已入冬,初雪飘洒,到处都披上了一层白色的绒衣,院子里的梅花也悄然怒放,为这万物沉寂的世界增添了一抹生机。 真是时光如水,岁月如梭啊!我不禁有些感慨,穿越过来也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我好像也渐渐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这段日子过得充实而幸福——与盛君川斗嘴切磋武艺、与宋亦晨聊天吃饭研究法器、在莱金阁的菜单上也陆续出现了蛋挞奶茶等甜品……所有的一切似乎也已步上了正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我正望着窗外的雪景发呆,霜儿为我端来一杯热茶,笑道:“真是多亏了宋小公子炼制的这个取暖器,屋内真是一点都不觉得冷了呢。” 我心中一暖,看了眼房里摆放着的取暖器。确实多亏了宋亦晨,这些我想要的东西,他总是能手到擒来。 悠扬的笛声响起,我拿起“爱派”,笑道:“宋亦晨,这么巧!我正想到你呢!” 屏幕上的少年意气风发,星眸璀璨,他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一笑:“这是不是说明我与姐姐心心相印?” 喂少年,成语不要乱用啊!我纠正道:“这应该‘心有灵犀一点通’?” “哎呀,差不多了,反正就是心里想到一块儿去了!”宋亦晨挥挥手,凑近屏幕小声地说道:“姐姐,你现在在哪儿?说话方便吗?” “我在房里呢,没别人,你说呗。”说着我朝霜儿挥挥手,让她先出去。“怎么,你有什么小秘密要告诉我?” “嘿嘿,我有个好东西要给你看!”宋亦晨朝我眨了一下右眼,然后把“爱派”架在了一个什么地方,自己却跑开了。 “啊!你怎么光着身子!”我连忙用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瞄着屏幕里那个光裸着上半身,只穿着亵裤的少年。这不会就是你要我看的“好东西”?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我这不是穿着裤子么?”宋亦晨远远地说道,“姐姐你快看!看这个!” 看一眼,就看一眼应该没关系?再说,现在是他要我看的,又不是我非要看……我心里默默念叨,慢慢放下了捂在眼睛上的手。 可是就这一眼,我就完全愣住了!只见宋亦晨站在一个莲蓬头下开心地朝我挥手,水流冒着热气拍打在他的身上,在他周身升起了一阵氤氲。这是啥玩意?宋亦晨他,做出了个热水器?!要说取暖器和加湿器是在我的要求下炼制的没错,可是这热水器,我压根就没跟他提过,他居然无师自通地炼制出来了?!他该不会也是穿越来的!这玩意他是怎么想到的?不过转念一想,飞行翼这种异想天开的东西他都做得出,热水器对他来说好像也没啥大不了的。 “嗯嗯,好,好,知道了……”吃午饭的时候我还沉浸在宋亦晨炼制出热水器的震惊中,叶鸿生和我说了什么,我根本就没听,只能胡乱答应着。 “一会君川来了,他会教你一些基本的狩猎技巧。虽然你从小习武,但是狩猎这方面你还得跟君川好好学学。”叶鸿生说道。 恍惚间听到盛君川的名字,我问道:“盛大哥要来?等等!狩猎?什么狩猎?我为什么要跟盛君川学狩猎啊?” “你呀!”叶鸿生伸出手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骂道:“合着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这丫头,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怎么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这不是听到您说盛大哥要来嘛~”我讨好地朝叶鸿生笑道。 “璃儿,你近来是怎么了?像变了个人似的。不是整天关在屋子里写东西,就是往外跑一天不见人,听霜儿说还时不时听到你独自在房里念叨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娘?你也不小了,别老顾着玩,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我看……”叶夫人拉过我的手,念叨着。 “哎呀,娘!我就是读书写字练功嘛,都是一些平常的事。再说了,女儿还小,我可舍不得离开爹娘~~”一听到“终身大事”四个字,我赶紧开口打断了娘的话。 叶夫人还想说什么,下人来报说盛君川已经到后院了,我赶紧趁机溜之大吉。 “呼~~~你来得真是时候,救我一条狗命……”我一口气跑到后院,只见盛君川身着深紫色锦袍,背手而立,身长玉立,令人赏心悦目。 听我这么一说,盛君川转过身来,笑道:“你这身高,”他比划着说道,“也就是一只吉娃娃。” 我送他一副眼刀,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好歹也是镇国侯的女儿,再怎样也算是贵宾犬!”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忙道:“呸呸呸,你才是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盛君川大笑起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救你一条狗命?嗯?” 我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头上跳出“好感度+20”的字样,心里叹道:算了算了,你开心就好。“哼,好女不跟男斗!”我哼道,突然想起刚才叶鸿生说要盛君川教我狩猎,急忙问道:“对了,侯爷说要我跟你学狩猎?” “是啊,再过两个月就是皇家例行的冬季围猎了,侯爷要你一起参加。怎么,你不知道?”盛君川奇道。 我瞬间石化了,什么皇家围猎?敢情刚才饭桌上叶鸿生跟我说的是这个事?“不是,为什么要带我参加啊?狩猎这种事,我一个女孩子去不好?” “皇家的围猎比赛是不论男女都可参加的,而且大概侯爷没把你当女孩。”盛君川悠悠地说道。 我忽然恍然大悟,说得对啊!不然怎么在原主还在孩童时期就带着她出去打仗,还教她练武……想到这个我就来气,那对紫金大锤真是不符合我气质啊!好歹我也是天生丽质貌美如花,怎么会选这么个兵器!这下好了,举着一对大锤,我怎么去打猎! 见我垂头丧气的样子,盛君川摸摸我的头,笑道:“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你给侯爷丢脸的。” 事到如今,我也只好认命。盛君川递给我一张弓,朝我一挑眉,眼里都是笑意。我一咬牙,接过弓,心想:哼,不就是打猎嘛,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吗,有什么难的! 为了让我更好地练习,也可能是侯爷心疼他的爱徒,不想让他疲于奔波,于是特地让我暂住在了距离神武营不远的别院。这里不但风景秀丽,布置得也相当雅致,所有物品一应俱全。这段日子我每天和盛君川斗斗嘴、练练箭,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咻——”箭矢直直地朝前飞去,稳稳地扎在了靶心上。yes!我开心地喊道:“盛君川,你看到了吗?我又中靶心啦!” 盛君川远远地坐在旁边晒着太阳,旁边的小桌上摆满了点心、水果和酒水。他就这样一边看着我练习一边吃吃喝喝。 “喂,你到底是来教我箭术还是来这骗吃骗喝啊?”我拉过一张凳子在他身边坐下,不满地说道。 “瞧你这话说的,我好伤心啊!”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盛君川的脸上连一丝受伤的表情都没有,“这一个多月,我每天一早要在营地操练,训完将士们还要来教导你,教完你我回去还得处理公务,每天都要忙到三更。我如此真心实意、不遗余力地教导你,现在你觉得自己箭术日益精进,箭箭都中靶心,所以觉得我这个师父没用了是,是想赶我走了是?唉!看来真心未必能换来真心,但一定能换来过河拆桥。”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没事你,这个怨男是谁?而且这话怎么听起来茶里茶气的?默默翻了个白眼,我没好气地怼道:“你吃错东西了吗?怎么开始说起胡话来了?” 盛君川坐起身子,认真地说道:“不是胡话,我对你说每一句话都是发自肺腑。” 我拿起酒壶晃了晃,好家伙,这么一会的功夫全喝了。仔细一看,盛君川的脸颊上还有一抹淡淡的红晕,敢情这人是喝多了啊!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看来确是发自肺腑没错了。 “行叭,你是师父你说的都对。”算了,吃吃喝喝怎么了,徒弟孝敬师父也是理所应当,又不是供不起。我站起身,准备继续练习去。 “射箭的基本动作是什么?”盛君川突然问道。 “开弓时要三平,即前手要腕平,后手要肘平,肘要与肩平。”我脱口而出道。 盛君川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射箭的标准姿势分为几步?” 我不假思索地答道:“站位、搭箭、扣弦、预拉、开弓、瞄准、脱弦、放松。” “嗯,不错。你一定要记住,姿势的正确至关重要。每次射箭要用固定的姿势和相同的力道。固定的靶你现在应该已经没问题了,该练练移动的物体了。毕竟猎物不会傻站着等你射杀?” 我点点头,随即无奈地说道:“嗯,知道了。可我上哪找移动的物体练呀?不然你在前边跑,我来射你?” 盛君川瞪大眼睛,故作惊讶道:“看来你不止想要过河拆桥,你是想要卸磨杀驴!” “那你的意思是说自己是驴咯?”我得意地笑道,嘿嘿,扳回一城!盛君川嗤笑一声,说道:“是,我是驴师父,你是驴徒弟。说你笨还不承认,看天上。” 我抬头望天,只见一群鸽子从头顶飞过,呼啦呼啦地扇动着翅膀。身后传来了盛君川的声音:“我再指导指导你!免得你觉得我这个师父已经没用了。”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盛君川的双手就从背后伸过来,握住我持弓和拉弓的两只手,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腹的薄茧轻轻抚过我的手,把弓箭调转了方向,对着天空中飞过的鸽群说道:“试试?” 温热的气息不由分说地钻进了我的耳朵,手背上传来他掌心的温度,身后也隐隐飘来盛君川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的气味。我突然感到好似有一阵电流穿过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盛君川握紧了我的手,说道:“别动!看着!” 我故作镇定地稳住了身子,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天。盛君川握着我的手把弓箭对准鸽群,“咻”的一声,箭矢发出破空声,飞快地朝天空中射去,然后鸽群中就有一只鸽子直直地落了下来。 “哇,射中啦!”我欢呼道。 盛君川放开我的手,微笑道:“你去把猎物捡回来。” 我撅起嘴,不满地说道:“凭什么要我去捡啊!这外面就是树林,谁知道它掉哪里去了。” “就凭我现在是你的师父。”盛君川双手抱臂往身后的树上一靠,悠然自得地说道:“快去,皮卡丘。” 第28章 盛君川的小迷妹 我瞪了他一眼,认命地出门找那只倒霉的鸽子去了。“还皮卡丘呢,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我一边嘟喃着一边在树林里找鸽子。昨晚下了一场大雪,现在到处都白茫茫的一片,给寻找猎物增加了不少难度。我在雪地里找了半天,终于看到在不远处的雪地上躺着一只插着箭矢的鸽子。 我正准备捡起鸽子,不料背后却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说道:“是你把我的鸽子射死了?”我连忙回头,只见是一位和我年龄相仿的姑娘,对我怒目而视。 “这位姑娘,这只鸽子是你的?”我连忙道歉,说道:“实在对不住,我在家练习射箭,一不小心就把你家鸽子射下来了。” “你练习就练习,射我家鸽子干嘛!”姑娘生气地捡起鸽子,往我怀里一丢,愤愤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它们养大的,你赔我鸽子!” “好好好,我赔。”我连忙去摸钱袋,却发现腰间空空。我这才发现,自从穿越到这里以后,似乎都没摸过钱袋——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是由娘亲一手安排,平时出门逛街吃饭也都是霜儿替我交的钱。我略显尴尬地笑笑,说道:“姑娘,我刚才出门出得急,忘记带钱袋了。我就住在这附近,不如你随我过去拿!”姑娘见我真的没带钱袋,只好点头答应。 我拎着鸽子,带着姑娘,往别院的地方走去。看着姑娘气鼓鼓的样子,我也有些委屈:这鸽子明明就是盛君川射下来的,倒是我被鸽子主人抓个正着,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不行!这个锅怎么也得让盛君川和我一起背! 转眼就到了别院,我推门而入,却见盛君川就靠在门口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这家伙,该不会是在等我?大概是开门的声响惊动了盛君川,他睁开眼睛,一边朝我缓步走来一边问道:“皮卡丘,你去了好久啊,猎物捡回来了吗?” 来得正好!我故意大声应道:“师父,我把你刚刚射死的那只鸽子捡回来了!” “我耳朵没聋,不用喊这么大声。晚上我们就炖鸽子汤……”见到我身后的姑娘,盛君川敛起了笑意,问道:“这位是?”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身后的姑娘怯生生地问道:“您是……盛将军吗?” 我:???姑娘,你刚才跟我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语气啊! 盛君川一愣,旋即换上了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说道:“这位姑娘,你认识我?” 那位姑娘的脸微微一红,羞涩地说道:“我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村里的人经常提到盛将军的威名……我,我,我也看到过您带着将士们训练……”她越说声音越小,头也越来越低。盛君川不得不低下头,靠近一点才能听清她说的话。感觉到盛君川的靠近,姑娘的脸越发得红了,声音也跟蚊子叫似的:“我和村里的姐妹们还经常给营地里送些瓜果蔬菜什么的……” “原来是这样,”盛君川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稍稍与姑娘拉开了距离,拱手笑道:“我代将士们多谢姑娘和乡亲们。有劳了!” 姑娘连忙摆手说道:“盛将军不必见外。”她抬起头,虽然脸蛋通红,但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君川,说道:“大伙都说,安庆国只要有盛将军在,百姓都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有您保护着安庆,大家都觉得很安心。” 盛君川微微颔首道:“保护安庆百姓,是盛某职责所在。”他话锋一转,问道:“请问姑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我……”没等那位姑娘开口,我抢先回道:“还不是因为你把人家的鸽子射下来了!” 盛君川一怔,看了看我手里插着箭矢的鸽子,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因为这个!这位姑娘,是盛某的过错,我给你赔个不是。” 我用力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揶揄道:“赔个不是怎么够,你看这么肥的鸽子,人家姑娘肯定费心费力地养了很久。你快把钱掏出来,赔偿一下这位姑娘!” “好!”盛君川说着就去拿腰间的钱袋。 “这只鸽子是大将军射下来的?”姑娘疑惑地问道。 “对呀,就是他!”我幸灾乐祸地说道。 我话音刚落,就听那姑娘说道:“那鸽子就送给将军吃!不必赔了!”我满头问号地看着那位姑娘,我捡鸽子的时候你可是气得非要我赔的! “那怎么行!”盛君川把钱袋塞进姑娘的手里,笑着说道:“请姑娘一定要收下!最近在教我这个笨徒弟箭术,可能你家这几只鸽子不能幸免……就当我全买了。” 姑娘推辞不过,手里握着盛君川的钱袋,高兴地说道:“那就谢过盛将军了。我、我要回去了!”说完便跑开了。望着那位姑娘满脸通红但是明显心情大好的样子,我忽然明白了,这绝对就是盛君川的小迷妹啊!我正感叹着,不曾想那姑娘经过我身边的时候还瞪了我一眼,嗔道:“刚才还说鸽子是你射下来的。哼,我看你也没这个本事!跟盛将军好好学!” 我这暴脾气腾一下就上来了,看着姑娘离去的背影,我用力地把院门关上,心里狠狠地说道:反正你家鸽子都被盛君川买了,你给我等着,我非把它们全都射下吃了不可!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你过来。”盛君川似乎心情很好,脸上挂着掩藏不住的笑意。 “哼,见到你的小迷妹,很开心?那群鸽子也不过十来只,你用得着把整个钱袋都给她嘛?”我走到盛君川身边,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有些烦躁。 “哟,生气啦?为什么你这副气鼓鼓的样子也这么可爱?”盛君川伸手捏了捏我的脸,笑道:“怎么,我把钱袋给了那位姑娘,你吃醋了?” “我是心疼钱!整整一袋钱,买头大象都够了!”我揉揉脸不满地瞪着他,却瞥见盛君川头上浮现“好感+50”。哼,欺负我很开心是? “唉……”盛君川重重地叹了口气,幽怨地说道:“原来只是心疼钱……只是,”他突然凑近我,摸了摸我的头,低声说道:“你还没过门就开始心疼我的钱了?” 我推了他一把,矢口否认道:“你少来,我才没有……”话音未落,却见盛君川被我推得后退好几步,一下跌坐在地上。 我惊呆了,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会!我现在内力如此深厚了吗?一掌就把盛君川推倒了?看他没有起来的意思,指不定又想着怎么讹我呢。我站在原地不动,朝他说道:“好了大将军,快点起来,我给你炖鸽子汤喝。”见他没有回应,我做出一副要走的姿势,说道:“你再不起来的话,鸽子汤我就不给你留了。”还是没有反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里蔓延开来,我急忙跑到盛君川身边,发现他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我一边摇晃着他的双肩,一边问道:“喂,你不要吓我啊!没事?” 盛君川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徐徐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长眉一拧,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不要摇了,我头晕……”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却发现烫得惊人。 “你发烧了,快起来,雪地上凉。”我抱着盛君川的手臂,试图把他拉起来,可拉了半天他还纹丝不动。我忽然回忆盛君川今日的种种奇怪表现,我一直以为他是喝多了,没想到他是生病了!他居然什么都不说,硬是撑到了现在! 连拖带拽,好不容易才把盛君川弄到了我的卧房里。安顿他躺下之后,我吩咐霜儿赶紧叫人去附近村里请大夫,然后又打来一盆水,把盛君川露在外面的地方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给他物理降温,最后把打湿的手巾放在了盛君川的额头。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又气又急。盛君川突然就这么倒下了,一时间我真有些六神无主,也不知道大夫什么时候才能到,我急得坐立难安,正准备起身出门去问问,手腕却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拉住了。 “你要去哪……”盛君川有气无力地问道。我赶紧坐了下来,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 “晕,天旋地转的。” 我摸了摸盛君川的额头,烫得都能摊煎饼了。我按下他的手,说道:“我看看大夫来了没有,这样下去把脑子烧坏了怎么办?”我还没起身,手却又被盛君川拉住了,可他却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直直地看着我。我被他气笑了,说道:“你拉着我的手,我怎么出去?不吃药的话病是不会好的。” “别走,你就是我的药。你陪陪我,我睡一会就好了。”盛君川拉着我,手心滚烫,眼神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我给他重新换了盖在额头上的手巾,说道:“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回来。”不等他应我,我迅速跑了出去,反手关上了房门。我双手捂着脸,感觉心跳得厉害,脸颊也微微发热。冷静点!盛君川肯定就是烧糊涂了,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害羞个什么劲啊!我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正准备去大门口看看大夫来了没有,却见霜儿远远的跑了过来。她见我靠在门口,奇道:“小姐,你怎么出来了?大将军好点了吗?” 听到“大将军”三个字,我脸上的热度腾一下又上去了。霜儿又道:“小姐,你的脸怎么红了,你也发烧了吗?” “没有,我没事!”我急忙问道:“怎么样,大夫请到了吗?” “嗯!我让陈叔去请了。陈叔一直在这打理别院,他知道去哪里找大夫。这会应该快回来了。”霜儿话音刚落,我就看见走廊里隐隐地出现两个人影。 “大夫,盛君川他怎么样,要不要紧?”看着大夫凝神把脉了半天,我越发地焦急起来,忍不住出声地问道。 大夫终于收回把脉的手,一边写药方一边说道:“没有什么大碍。想必大将军近来劳心劳力,加上外感风寒,才会导致病邪入体。吃几副药,好生休养一些时日便会康复。”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应该只是感冒了。 大夫把写好的药方递给站在一旁的陈叔,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老陈,你随我去抓药!”陈叔答应着,领着大夫向门口走去。我忙说道:“多谢大夫,这么冷的天,辛苦您跑一趟!”大夫回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道:“让大将军好生休养,不可再受寒。切记,万万不可操劳。” 等等!大夫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正要开口解释,大夫留下一句告辞便飘然离去,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沉默,是今晚的别院。 救命啊!我窘迫得快要裂开,尴尬到已经用脚趾抠出了三室一厅! 第29章 你确定是报恩不是报仇吗 “呵。”我正无语凝噎,却听床上的盛君川发出一声浅笑。 “你还笑得出来!”我用力地把盛君川露在外面的手丢回被子里,没好气地说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你都快把我吓死了!” 盛君川咳嗽了几声,虚弱地说道:“大小姐,我现在可是病号,你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温柔这两个字。” 盛君川闭上眼,幽幽地说道:“唉,也不知道我这是为了谁才生病的。” 忽然心底涌上满满的愧疚,这么说来盛君川病倒确是因为我。这段时间他每天这么跑来跑去忙里忙外的,整个人好像都瘦了一圈。虽然他每天都极力掩饰眼里的疲惫,却掩饰不了发青的眼圈和布满血丝的双眼。盛君川叹道:“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却没有感动过……” “好了好了,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你别再说了。”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 “是不是觉得愧对于我了?嗯?”盛君川睁开眼睛看着我,“打算怎么报答我?” “你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粥!”我讨好地笑道。 “哼,一碗粥就想打发我吗?”盛君川依旧不依不饶。 “那你想怎样啊?”我试探地问道:“不然我以身相许?” 盛君川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说道:“你确定是报恩而不是报仇?” “盛君川!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我恼羞成怒,不觉提高了音量。 “我要……算了,先欠着。”说完盛君川又闭上了眼睛,说道:“好了,我困了,你去。” 我气鼓鼓地走出门去,却没有看到盛君川嘴角挂着的浅浅笑意。 一路来到厨房,霜儿正在炉边熬药,见我来了便说道:“小姐,药就快熬好了。大将军还好吗?” 好得很,都有力气贫嘴了!我心里愤愤地想,嘴上却说道:“嗯,熬好就给他送去。我给他煮碗白粥。对了,那只鸽子呢?待会也炖上!明日给他补补。” 我切好姜丝、准备好葱花,正在厨房忙着煮粥,却见霜儿端着碗苦着脸回来了,“小姐,大将军说什么都不肯吃药。” “不肯吃?”我略一思索,跟霜儿说道:“药给我,你去把陈叔叫来……等等,再多叫两个人,要年轻力壮的男孩子。”不一会儿,霜儿带着陈叔和两个家丁过来了。 哼,不肯吃药是?那就别怪我辣手无情了!我刚推开门,就听到盛君川哑着嗓子说道:“出去!我不吃药!” “你真的不吃嘛?”我坐到床边,柔声问道。 “不吃!”盛君川听到我的声音,语气稍微软了下来,但依旧背对着我,头也不回。 我端着碗,笑道:“如果你自己不肯乖乖吃药的话,那我就只好……亲自喂你吃了。” 听到我这么说,盛君川慢慢坐起身来,说道:“如果是你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下……” “给我上!”我一声令下,陈叔和两个家丁一拥而上,把盛君川死死地按住。 “你要干嘛!”纵然盛君川一身武力,现在又病又饿,却是一点劲都使不上,只能瞪着眼睛质问我。 “我还能干嘛,当然是喂你吃药了!”说完,我迅速捏开他的嘴,把整碗汤药往他嘴里灌去。直到碗底都空了,我才挥挥手让他们放开盛君川。陈叔他们朝盛君川拱了拱手,说道:“大将军,对不住了!”说完便拉着目瞪口呆的霜儿夺门而出。 “咳咳咳,你!”盛君川对我怒目而视道。 我拿过一条手绢帮他把嘴角残留的药汤擦去,笑道:“我怎么了?不是说了我亲自给你喂药吗?我说到做到。” 盛君川瞪了我一眼,转身躺下,留给我一个气乎乎的背影。我不禁觉有些好笑,又道:“生病了怎么能不吃药呢!大夫说了,吃了药你的烧才会退下去。霜儿说你怎么都不肯吃,我只好出此下策。” 盛君川依然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好了,别生气了。我还亲自给你煮了粥,待会好了我再亲自喂你吃?”我继续说道。 “不用了!”盛君川闷闷地说道,“盛某无福消受!” 哟,脾气还挺大。我推推他,笑道:“我去去就回,你乖乖等我啊。” 盛君川哼了一声又不理我了。 我帮他掖好了被子,便去厨房拿粥。我揭开盖子,放下切得细细的姜丝和葱花,拿汤匙一搅动,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我端起砂锅,对霜儿说道:“你和陈叔他们都休息去,忙活了半天也累了。盛君川那边我来照顾就行了。” “可是,小姐……”霜儿还想再说什么,我打断她,催促道:“好了好了,别说了。快去!”说完我便端着粥回房了。 “来,喝粥了。”我把砂锅放在床头柜上,用汤匙打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盛君川还是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我清了清嗓子,对门外喊道:“陈叔!” 盛君川立马转过身来,气道:“叶琉璃!你还想灌我不成?!” 我顺势把一勺粥喂到盛君川嘴里,笑道:“放心,现在就我一个人在。大夫临走时不是说了,不能让你操劳。乖乖坐好,张嘴,啊~~” 盛君川这才放下心来,靠坐在床上,认命地一口一口吃着我喂给他的粥。不一会儿就把粥吃了个精光。 放下碗,我扶着盛君川躺下,说道:“现在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你别走……”折腾了这么久,盛君川明显有了困意,迷迷糊糊地说道。 我拉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说道:“嗯,我不走。就在这守着你,安心睡。”大概是药汤已经开始起作用了,我摸了摸盛君川的额头,已经开始退烧了,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看他逐渐好转起来,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是放下了。 第二天清早我就被门外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音吵醒。我伸了个懒腰,甩了甩双手——趴在床边睡了一晚,现在两条手臂都麻得没了知觉。我又望向躺在床上的盛君川,气色看起来已经比昨天好多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已经完全退烧了,这才打着呵欠拉开了房门,却见霜儿和陈叔站在门口推推搡搡地说些什么。见我出来,霜儿忙问道:“小姐,你……醒了?” 我点头说道:“你们在外面动静这么大我能不醒吗?一大早的,你们干嘛呢?” “小姐,现在已经午时了。”陈叔笑着地提醒道。 啊,已经这么迟了吗?“霜儿你怎么也不叫我!”我埋怨道。 霜儿委屈地说道:“早些时候我来敲过门的,可是大将军说你还在睡,叫我不要再来打扰。”什么?盛君川已经醒了吗?可刚才我出来的时候见他不是还睡着吗!霜儿又道:“可是小姐昨天吩咐我炖的鸽子汤已经炖好了,已经热了好几遍。我看已经午时了,小姐也差不多该醒了,这不,我正准备把汤送进去,陈叔拉着我,死活不让我进……” 我这才发现霜儿的手中端着一个砂锅。我默默看了看一脸慈祥的陈叔,又看了看一脸疑惑地霜儿,算了,还是什么都别说好了,免得越描越黑。我叹口气,接过砂锅,说道:“好了,把汤给我。你们先下去。” “好了,别装睡了。起来喝汤。”我拉过椅子坐下,揭开盖子,热气腾腾的鸽子汤清香扑鼻,令人食指大动。 盛君川没有应我。 我继续说道:“又不吃是?那我叫陈叔了……” 盛君川转过身来缓缓坐起,无奈地叹道:“这招你玩不腻吗?” “只要对你还有用就玩不腻啊。”我拍拍身旁的椅子,说道:“过来一起吃。” 盛君川磨磨蹭蹭地坐了过来,看着我一言不发。 “你又怎么了?别跟我玩深沉了,快点吃,不吃就凉了。”我喝了一口汤,只觉得鲜美无比。 盛君川指了指汤,又指了指自己,还是不说话。 “我看不懂哑语,有话就说!”刚起来又作什么妖。 “我浑身没力气,你喂我。” 我惊讶地看向盛君川,发现他的表情异常认真。我给他一个“你爱吃不吃”的眼神,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唉!”盛君川重重地叹了口气,“昨晚还那么主动,又是喂饭又是陪睡,一觉起来就变心了,女人心呐真是变幻莫测……” “停!盛君川你够了啊。昨晚我是担心你,看你为了我病成那样于心不忍。现在,”我瞥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好了吗?自己不能吃啊?” “可是昨天大夫说我不能太操劳,要好生休养……”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还真是挖了个坑却把自己埋了进去! “喝个汤就算操劳了?” “算。” 见他一副铁了心要我喂饭的样子,我只好妥协地说道:“好了好了,我喂你吃。行了?” 盛君川满意地点点头,嘴角肆意地扬起。 好在盛君川没有再为难我,一口一口乖乖地喝完了汤。“好了,你在房里好好休息。”我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院子里活动活动筋骨。 “要干嘛去?不陪我了吗?”盛君川一把拉住了我。 “师父,昨天那只鸽子可是你射下来的。距离围猎没多少日子了,我自己不得再练练呀?”说着,我便拿起弓箭,推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天空又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我使劲搓了搓双手,背上弓箭,打算去外面的树林里练练手。刚踏进小树林不久就突然发现不远处有只雪白的小兔子在地上蹦跶,似乎在找吃的。就是你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盛君川教给我的动作要领后,我轻轻拿出一根箭矢,慢慢搭上了弓,我屏气凝神——开弓、瞄准、脱弦!可惜,准头差了一点,惊动了兔子,它一溜烟的跑远了。 没关系没关系,第一次嘛,失误也很正常,加油,你一定可以的!我给自己打打气,继续在林子里寻找猎物。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我耐心地蹲守下,终于成功地打到了一只兔子!“小兔呀小兔,今天晚上就把你烤了吃!”我开心地把兔子挂在腰间,忽然一阵鸟儿扑扇翅膀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力。我抬头往天上看去,果然,又是昨天那群鸽子呼啦啦地飞了过去。想起昨天那位姑娘不屑的语气,我的斗志瞬间就燃了起来。哼,看不起我是?我今天一定要打只鸽子下来给你瞧瞧! “咻”地一声破空声响起,一只鸽子应声而落。大功告成!我开心地跑过去拎鸽子。看了看今天的猎物,摸了摸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我迫不及待地离开树林往别院的方向走去。 第30章 谁说铁血大将军就不能有柔情的一面 “小姐,你总算回来了!”刚一进院子,霜儿就朝我跑来。 我把猎物举起来给霜儿看,高兴地说道:“霜儿你看!我今天的战利品!兔子拿去烤了,鸽子炖汤!咦,你怎么在这儿等着我?盛君川呢?他怎么样了,药吃了吗?饭吃了吗?” 霜儿摇摇头,垂头丧气地说道:“没呢,我劝了好几回,可大将军什么都不吃,非要等小姐回来以后亲手喂他吃。” 盛君川使唤我使唤上瘾了是吗?我半天不在就玩绝食?这家伙怎么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我把背上的弓箭和猎物一股脑儿都丢给霜儿后就往卧房走去。 我一把推开门,看到盛君川穿着单薄的亵衣,披着狐毛大氅靠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见我回来,他放下书,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走到床边坐下,质问道:“你又玩什么花样?听说你什么都没吃?” “我吃了,中午起来的时候,你不是喂我喝过汤了么?”盛君川说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问道:“那药呢?晚饭呢?我没回来你就不吃了?” 盛君川理所当然地应道:“嗯,你不在,我就不想吃。” “不就是感冒了嘛,怎么还变成黏人精了?”我奇道,“你还是那个叱咤战场、让敌人风闻丧胆的铁血大将军吗?不会被人魂穿了?” “我当然还是我,没有变。你会这么想,那是因为你还不够了解我。再说了,谁说铁血大将军就不能有柔情的一面?”盛君川还是应得那么理所当然。 “哈?铁汉柔情是吗?你这是柔情吗?你这是娇气!你说你一个大男人,还是统领着千军万马的大将军,生病了还要人喂药喂饭,这像话吗?” 盛君川一头墨染般的长发没有像往常一样高高束起,而是随意地披散着,以往刚毅如雕塑般的线条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柔和起来。他眼神深邃,慢慢凑近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低声说道:“怎么,难道我不能拥有被你照顾的资格吗?” 我一下愣住了,仿佛被他的眼神蛊惑一般,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说道:“能、能。”盛君川伸出手轻轻摸着我的脸,沉吟片刻才无比宠溺地说道:“而且,就算我是个黏人精,我也只黏你。” 这句话瞬间秒空了我的血槽,大脑完全处于宕机的状态,一片空白;心里仿佛藏着一面小鼓,咕咚咕咚地敲个不停,震得我的鼓膜生疼。我只觉得口干舌燥,脸颊发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盛君川摸了摸我头,眼里满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好了,别发呆了。跟我说说你出去大半天了,有什么收获吗?” “哦,我,那个,额,我刚回来的时候都拿给霜儿了,有收获的!我下午打到一只兔子和一只鸽子,待会我去看看弄好了没有。”我还没缓过神来,语无伦次地答道。 盛君川赞道:“真不愧是我一手教出来的徒弟,悟性很高,不错!” “嘿嘿……”我傻笑了一下,说道:“全是师父的功劳。” “哦?这么谦虚?按你的个性不是应该大笑三声,然后得意地炫耀自己有多厉害吗?”盛君川挑了挑眉,说道:“看在你今天这么乖又这么棒的份上,我这个当师父的,也该给你点奖励……”说完便欺身靠了过来。盛君川那张致命的俊脸突然在我眼前放大,我呼吸一滞,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全身都笼罩在盛君川身上那股雪松的气味里,他温热的呼吸就近在迟尺。 “你闭上眼睛干嘛?想要什么奖励?还是说你在期待什么奖励?”盛君川低哑的声音就在耳边,虽然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充满了戏谑的笑意。也不知是从哪来的勇气,我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睁眼我就后悔了,盛君川靠得实在太近了,鼻尖都快和我的碰到一起了。在那一瞬间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全部涌入了脸颊,整张脸又热又涨。我急忙又把眼睛闭上,说道:“我、我才、才没有期待什么!” 盛君川揶揄道:“那你脸红什么?” “屋里太热了!”我闭着眼一边呼气一边说道,还作势拿手扇了扇风。 “好了,不逗你了。”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无措,盛君川的声音离远了一些,我才慢慢睁开眼。只见他靠在床头,又重新拿起了那本书,头也不抬地说道:“你也饿了?叫霜儿拿晚饭过来,我们一起吃。” “嗯,好!”我连忙推门出去,落荒而逃。 盛君川看似若无其事地翻动手中的书本,可发红的耳根却出卖了他。这本书根本看不进去一个字。他自言自语道:“我的心意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莫非她对我当真一点感觉都没有……”盛君川叹了一口气,望向门外,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顶着一张红番茄似的脸蛋一路狂奔到了厨房,端起水杯就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霜儿见状急忙跑过来,拉着我关切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大口地喘着气,对霜儿摆摆手,说道:“没,没事。别担心,我,我只是……” “哎呀,小姐,你到底怎么了!急死我了!”霜儿焦急地说道。 “就是……”我犹豫着,该不该跟她说呢?我现在满脑子浆糊,或许跟霜儿说说能帮我解决当下的困扰也说不定。我拉着霜儿在一旁坐下,把这几天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霜儿,“霜儿,你说盛君川为什么……” “我的小姐呀!”听我说完,霜儿一跺脚,说道:“小姐你真的不知道吗?” 我疑惑地问道:“知道什么?” “大将军喜欢你呀!” 大将军喜欢你呀……喜欢你呀……你呀……我脑中不断回荡着霜儿这句话,整个人石化在原地。“你说,盛君川他,喜,欢,我?!”好半天我才缓过神来,一字一顿地问道。 “就连陈叔都看出来了!小姐你在这方面还真是迟钝呢!”霜儿叹口气,“大将军好可怜哦!喜欢了小姐这么久,小姐居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吗?” “陈叔?你们都在私底下八卦些什么啊……等等!可怜的人难道不是我吗?盛君川那是喜欢吗?他不是一直在欺负我吗!”我惊讶地反驳道。 霜儿歪了歪头,说道:“大概这就是大将军表达喜欢的方式?” 我:“…………” “话说回来,”霜儿靠近我身边,揶揄地说道:“小姐呢?小姐也喜欢大将军!每次提起大将军的时候,小姐都笑得好像吃了蜜一样甜。乞巧节那天,小姐还披着大将军的外袍回来。还有那次小姐还在军营待了一晚呢!对了,还有中秋节,小姐也是与大将军一起,直到天亮才回来。还有……” 我感到脸上又热了起来,急忙打断她的话:“去去去,你还有时间在这八卦,还不赶紧准备晚饭去。我都快饿死了!” “已经准备好了呀!喏,”霜儿往旁边一指,“兔子已经烤好了,鸽子汤也炖上了,其他的饭菜也早就备好了。” “那你赶紧给盛君川送去!”我催促道,“别忘了把药也送过去。” “小姐不吃吗?” “不吃了!” 霜儿为难地说道:“可是小姐不吃的话,大将军大概也不肯吃?” “随便他,不吃拉倒。我困了,回房睡觉!” “可是大将军不就在小姐房里吗?今晚你们还是一起睡吗?” 我晒干了沉默,悔得很冲动。为什么忘了这一茬!“我去你房里睡,今晚我们一起挤一挤。”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向霜儿的房间走去。 这一晚睡得格外不踏实,我梦到被一只长着一百多条腿的巨型蜘蛛追赶,直到跑得精疲力尽才猛然惊醒。身体疲倦得不行,硬是赖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完毕,美美地吃了一顿早午饭过后才觉得浑身舒畅了一些。 我让霜儿取来了弓箭,准备再去练练手。“小姐,你又要出去打猎了吗?”霜儿踌躇道:“大将军那边,你,不去看看吗?” 我握紧了长弓,问道:“昨晚,他吃饭了吗?” “嗯,吃了。” 我点点头,又问道:“药也吃了吗?” “应该是都吃了。我今早去收拾的时候,所有的碗碟都空了。”霜儿回道。 我整装完毕,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那不就好了,能吃能睡的,说明他好得差不多了嘛!没什么好看的……”谁知刚一踏出房门就和盛君川撞了个满怀。 “怎么,觉得我不好看了?这么快就看腻了?”盛君川扶着我的双肩,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急忙后退几步,立刻否认道:“才不是!你最好看!” 看我拿着弓箭背着箭筒,盛君川微微蹙眉道:“你这是……要出门?” “嗯,我打算再去林子里碰碰运气,练练手。”见他衣着单薄,便又说道:“外面冷,你回屋去!”我正欲离开,盛君川却拦住了我的去路,“你在躲我?” “没有啊!我只是不想在围猎的时候让我爹和你丢脸,这话可是你说的!毕竟你是我师父,对?”我心虚地说道。 “哼。”盛君川冷笑一声,说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吗?昨天你可是晾了我整整一晚。今天刚起来就要出去,这不是躲我是什么?” “真没有!”我推开他,“这都快晌午了,我要出去了!”说完便一阵风似的跑开了,直到跑出院子,我似乎还能感受到盛君川冰冷的视线直直地戳在我的后背上。 “大将军,”见盛君川怅然若失地站在原地,霜儿怯怯地开口道:“小姐她只是有些害羞罢了,并不是有意躲着大将军的。其实小姐对大将军欢喜得很。” 盛君川蓦地转过身来,震惊地瞪大眼睛,捏住霜儿的肩膀,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家小姐喜欢我?是她亲口跟你说的?” 霜儿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难道大将军看不出来吗?虽然小姐嘴上没说,但我看得出来,小姐心里是喜欢大将军的。否则这几日为何如此无微不至地照顾大将军?喂饭喂药都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而且大将军你想想,之前每次小姐和你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都特别开心?她是不是从未拒绝过你的任何要求?我家小姐可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人,为何偏偏对大将军百依百顺呢?大将军可曾想过原因?” 盛君川听完霜儿的话,直接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似乎在仔细回忆过往发生的一切。过了好一会才一边蹙眉思索着一边喃喃低语道:“可她为何……”然后缓步往卧房走去。 望着盛君川离去的背影,霜儿跺了跺脚,略带责怪地说道:“大将军和小姐也真是的,明明都喜欢着对方却又都不愿表露心意,我一个外人看在眼里都替他们着急!”陈叔在一旁接过话道:“感情的事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就别瞎操心了!”霜儿吐吐舌头,回房收拾屋子去了。 第31章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SuperStar 我一口气跑到树林里,直到感觉肺都快要爆炸了才停下脚步。我扶着一棵大树,大口得喘着粗气,心乱如麻。其实心里很清楚,我并不是想躲着盛君川,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乡情怯?我对他现在大概也是这么个感觉。 虽然霜儿说他们都看出盛君川喜欢我,可我心里却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没听到盛君川亲口说出那几个字,都作不了准。算了算了,不想了,还是找个机会直接问问他。如果他不喜欢我,大不了被他嘲笑一番,反正被他欺负惯了,怼两句又不会少块肉;可是如果他喜欢我,那我就得到了一个男朋友!那可是盛君川耶!安庆的国民男神!血赚!无论怎么想这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就这么决定了!晚上回去就找他直奔主题! 这么想着,心情瞬间愉悦了起来。我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树林里,忽然一只状似小鹿的动物闯入了我的视线。我缓缓蹲下身子,藏在一棵大树后面,悄悄地打量这只动物。它有着一双又黑又圆的大眼睛,正机警地转动着;头上长着两根向后伸展的短角,角尖内弯状似钩子。背毛短而密,呈现暗褐色,眼周至额部有一束鲜棕色簇状刚毛,前额与两耳之间有v字形橙栗色暗纹,从体型来看应该是一只小赤麂。 记得盛君川曾经说过,赤麂生性胆小且听觉和嗅觉都非常灵敏,但是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如果赤麂遇到惊吓便会狂奔疾驰,若有受伤出血则惊恐更甚,以致不能走动。而这个时候就是捕获它的最好时机。 我立刻屏气凝神,动作十分缓慢地从背后抽出一根羽箭,轻轻搭在弓箭上。雪花飘飘洒洒地落下,枯枝承不住落雪的重量,“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小赤麂一惊,扭头往枯枝落下的位置看去。就是现在!羽箭脱弦而出,小赤麂发出短促且宏亮的吠叫声,疼痛和惊吓促使它立刻拔足狂奔起来。我马上起身紧随其后,双眼牢牢地锁定在小赤麂身上。虽然背后中了一箭,但它灵巧的躯体和细长的四肢依然在树林里活动自如,只见它低垂头部,在林子里穿梭着,巧妙异常。 眼见小赤麂的距离与我逐渐拉远,我迅速搭弓又射出一箭,这一箭直直射中了它的脖子,小赤麂发出一声更为响亮的吠叫声之后竟然全身僵直地倒下了。 我连忙跑过去察看,只见小赤麂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只有鼻子抽动着喷出白气,很快便连出气也停止了。我仔细检查了一下它被我射中的地方,其实都不算致命伤,所以它该不会真是被吓死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我的首个大型猎物,半个月后的围猎应该不成问题了。心中有些兴奋起来,我掏出绳索把小赤麂的脚两两绑好,然后把剩余的绳子往肩上一拉,打算把它拖回去跟盛君川好好地邀邀功。可一抬头我却惊讶地发现,四周早已白茫茫一片,我竟分辨不出回府的路了! 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渗出,我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冷静冷静!仔细想想刚刚是从哪个方向来的,路上可有什么记号……越想就越后怕,我刚刚是追着小赤麂一路跑来,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记号!我硬着头皮,低着头仔细搜寻自己刚刚跑来的脚印,试图找到回去的方向。可试了几次,似乎都只是在兜圈子,根本找不到来时的方向。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也越下越大,之前的脚印很快就被大雪覆盖。树林里除了身后被小赤麂拖行留下的一条痕迹以外,完全没有任何的脚印和足迹。我顿时感到一阵心慌,雪花一片一片无情地飘落,目之所及尽是凄凉的苍茫。我拖着小赤麂不停地走,可直到精疲力尽也没找到树林的出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整片树林隐匿在无边的黑暗之中。风吹在脸上像刀刮一样疼,双手早已冻得麻木,而我身上除了弓箭以外完全没有带任何能御寒的物品,甚至连个火折子都没有。如果再出不去,今晚我怕是要冻死在这里。 心中逐渐焦急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我看到不远处似乎有个可以藏身的树洞。搓了搓冻僵的双手,放到嘴边呵了口气,我拖着小赤麂,一步一个脚印地往树洞的方向走去。这是个足以让我躲进去的树洞,虽说树洞里也温暖不了多少,但至少可以抵挡风雪的侵袭。我一个矮身钻了进去,再把小赤麂挡在洞口。这样一来便可以得到暂时的栖身之所。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整片树林,寒风在洞外呼啸着,裹挟着大片的雪花肆意地飞舞。我缩在树洞里紧紧地抱住膝盖,把自己卷成一团,试图降低温度的流失。可体温依然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降低,我渐渐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甚至有了阵阵的困意。我该不会就这么死了?可我还没问问盛君川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如果我死了,他会难过吗?会因此一直忘不掉我么?如果能让他一辈子都惦记着我,死就死了好像也挺值得的。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盛君川的声音,似乎在呼喊着我的名字。看来真的快死了,已经出现幻觉了。可当那个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不是幻觉!我急忙推开堵在洞口的小赤麂,刨开积雪,连滚带爬得钻出树洞,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个人高举着火把在不停地大声喊我的名字。 是盛君川!他来救我了!我趴在雪地上,想大声告诉他我在这儿,可喉咙一阵干涩,竟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看他就要走远,我急中生智,坐起身来,取下背后的箭筒奋力往树干上砸去。“咚”的一声,在寂静的树林里尤为刺耳。盛君川立刻回过身来,一眼便看到了坐在雪地上的我。 “琉璃!”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刹那身体就被拉起,随即便被拥入了一个无比温暖的怀抱里。 “你还好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盛君川的神情无比焦急,眼里也尽是难以掩饰的慌乱。我摇了摇头,表示并无受伤。他迅速脱下狐毛大氅披在我身上,温热的大手将我冻得发僵的手指捧在掌心揉搓,一股暖意立刻从心底涌了上来,紧绷的神经一下便放松了。仅剩的最后一点力气也已经用完,身体一软倒进了盛君川的怀里。 盛君川二话不说,弯腰将我打横抱起,大步朝前走去。我下意识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哑着嗓子说道:“等等!”盛君川立刻停下,紧张而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感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伸手往刚刚藏身的树洞一指,艰难地说道:“那儿,是我猎的一只赤麂,要一并带回去。”盛君川瞬间暴怒,大声喝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猎物?!你知不知道哪怕我只迟个十分钟,你今天都有可能冻死在这里!” “我知道。”见他发火,我连忙一把圈紧了他的脖子,把头靠在他脖颈处,满眼祈求地望着他,撒着娇说道:“君川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但是那可是我第一次独立猎到的这么大的猎物,很有纪念价值的。”盛君川怒气未消,语气生硬地说道:“你该不会是觉得我抱着你还能再背一只赤麂回去?你当我是超人吗?” 我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说道:“我可以下来自己走,你拿赤麂就行。” “想都别想!”盛君川收紧了手臂,把我紧紧贴在身前,语气无比严肃地说道:“真该拿面镜子让你好好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一点血色都没有!你自己走得回去吗!猎物比命还重要是吗!” 我扁扁嘴,委屈而讨好地说道:“我感觉已经好多了,真的!在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就满血复活了。你是电你是光,你是我的superstar!所以你一定有办法的,是吗?” “少拍马屁!有这心思不如好好学学怎么辨别方向,免得下次又迷路!”盛君川哼了一声,轻轻把我放下后几步走到树洞旁,一个飞踢便把赤麂踢进了树洞,然后抽出佩刀在树干上划了个记号,最后收刀回鞘一气呵成。我直接看呆了,盛君川在我心中的光辉形象瞬间又高大了不少。 盛君川拍了拍肩头的落雪,说道:“行了,明天我叫人来取。这下可以回去了吗?”像是无奈,更像是妥协。 我点点头,扬起一个笑脸,正想夸他几句,忽然鼻尖一痒,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盛君川马上替我拢紧了大氅,蹙眉道:“还说满血复活,吹牛不打草稿!走,我们回去。”说完便率先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发现我没跟上,回头不解地催促道:“还不快走?愣着干嘛?” “我的腿好像冻僵了,走不动了。”我望着盛君川,眨着眼无辜地说道,“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好心人可以把我抱回去呢?”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娇气,只是这些日子似乎早已习惯了盛君川在身边,而变得愈发的依赖他。 “刚刚不是还说可以自己走吗?这么一会的功夫就变卦了?”盛君川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子指了指背后说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撅起嘴,不满地说道:“怎么不是公主抱了?” “我的小祖宗,你就饶了我!从这里走回去可是有将近三十分钟的路程。公主抱?想什么呢你!”盛君川重新点燃了火把,把它交到我手上,然后转过身蹲下,说道:“给你三秒钟考虑,不上来的话就自己走回去。三、二……”我举着火把迅速跳到他背上乖乖趴好,委屈巴巴地嗔道:“盛君川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我可是刚从死亡边缘走了一圈,你居然还对我这么凶。” 盛君川背起我,艰难地在积雪已没过脚背的雪地里走着,语气颇为不耐烦地说道:“我对你凶吗?我已经很努力地克制自己了。要不是刚刚看你一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我都想打你屁股!这么冷的天出门打猎居然连火折子都不带,方向感这么差还敢一个人闯进树林,还不知道做标记!我教过你的事你是一件都没记住。看来以后还是要对你凶点,你才会长点记性!” 好了好了,别骂了,孩子已经知道错了。趴在盛君川温暖的背后,呼吸着他身上那股如雪后松针的清冷气味,精神彻底地放松下来,寒冷与不安瞬间消失殆尽。我的眼皮渐渐开始打起架来,不知不觉中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32章 若你有情,我定不辜负 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太阳穴仍然有些隐隐作痛,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的。肚子咕噜噜地叫唤起来,我这才想起昨天一整天就吃了一顿饭,这会早就饿得不行了。得去厨房看看还有什么可吃的,我一边想着一边往床边挪去,没想到刚一站起来,双脚竟软得像棉花似的,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 “嘶。”我忍不住疼得抽了一口气,索性直接坐在了地上揉着膝盖。奇怪,霜儿哪去了?我环顾四周,却见屋内空无一人。难道她还没起床?不应该啊,看天色已是日上三竿了,往常这个时候霜儿应该早就备好了早饭等我起床了。 带着满心疑虑,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我扶着墙慢慢地朝厨房走去。刚挪到厨房门口,就见到了端着餐盘的霜儿迎面走来。 “小姐?你怎么出来了?感觉好些了吗?”霜儿一见到我就大呼小叫起来,扶着我到回廊的栏台坐下,她放下餐盘摸了摸我的额头,松了口气地说道:“好险,终于退烧了。” 我迷惑不解地问道:“怎么?我发烧了吗?” 霜儿拍着胸口似乎惊魂未定地说道:“哎呀,小姐你不记得了吗?昨天你出去打猎,迟迟未归,大将军和陈叔便打着火把出去找你,最后还是大将军把小姐背回来的。小姐回来的时候全身发烫,大将军说可能是在雪地里待太久,冻着了。陈叔急忙又去请了大夫过来给小姐开了几服药。大将军陪了小姐半宿,又是擦汗又是喂药。不曾想后半夜他自己却又发起烧来,想来是之前病还没痊愈,昨日急着去找小姐,既受了凉又受了累,一下又病倒了。”霜儿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但我还是一下就抓住了重点——盛君川又病倒了。 心底涌起一阵愧疚,我急忙问道:“盛君川现在在哪儿?可好些了?” “在客房,早些时候我去送药,见他烧已经退了。但这会应该还在睡……”不等霜儿说完,我便拖着两条棉花做的双腿往客房挪去。心急火燎的一把推开房门,就被屋里浓郁的中药味呛住了。只见之前替盛君川开过药的那个老大夫在屋里支起了一个小炉子,炉子上不知道在熬着什么草药。 大夫一见进来的人是我,立刻毫不客气地吹胡子瞪眼道:“前几日我刚交代过,万万不可让大将军再受寒再操劳。以大将军的体魄,好生休养几日便好了。可昨日下那么大的雪,你俩跑到林子里玩什么呐!你倒好,只是受点风寒,发发热也就好了。大将军之前受的寒气还未完全驱除,现下不但又受了寒还劳累过度!”大夫气得用力拍了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昨日大将军是不是还把大氅给你穿了?是不是还把你背回来了?他自己穿得那么单薄,又出了一身汗,回来之后又忙着照顾你,你可知他的里衣都结冰了!你说你,大将军对你这么上心,冒着大雪去寻你,差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怎么就不知道少让他操点心,多心疼心疼他!” 我被老大夫说得哑口无言,也自知理亏,心中内疚得不行。连忙坐在他旁边,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顺气,一边讨好地说道:“是,您说得都对。这事全怨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不该自己一个人去打猎,更不该让他背我回来。所以您看,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嘛?” 老大夫冷哼一声,终于不再骂我,而是一指炉子上的小锅,说道:“你去把那个拿来。”我立刻小心翼翼地端来了小锅,不解地问道:“这里面熬的是什么?怎么味这么大?” “你懂什么,味道越大效果越好。”老大夫不屑地瞪了我一眼说道:“你把锅子里的草药拿出来,用这个纱布包住,每隔一个时辰给大将军擦一次身,要用力些,擦到皮肤微微发红即可。这样一来,他体内的寒气很快就会驱除干净,再服几副药,不日便会痊愈了。” “嗯,好的,我记住了,每隔一个时辰给他擦一次身……等等!”我瞬间羞红了脸,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擦身的意思是全身都要擦一遍吗?” 大大夫用一种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用一种无比嫌弃的语气说道:“堂堂镇国侯千金怎么脑子这么不灵光?擦身擦身,顾名思义当然是全身都要擦一遍了!这还用问吗?” 这句话虽然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却极强。我不服气的辩解道:“我当然知道擦身的意思了。但是男女授受不亲啊,虽然我是来照顾他的,但这事我来做好像不是很合适?” 老大夫却奇道:“可老陈说你与大将军好事将近了啊,这事除了你,还有更适合的人选吗?” 不是,陈叔居然也这么八卦的吗!可我与盛君川八字都没一撇,怎么就好事将近了?拜托你们以后聊八卦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不然显得我好不合群,完全跟不上你们的节奏。我默默扶额,认命地叹道:“确实只有我最适合。大夫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盛君川,绝不会再让他受一点苦、遭一点罪。” 老大夫满意地摸了摸胡子,点着头说道:“这才是为人妻该做的事。大将军对你一往情深,你可不能辜负了他。行了,我再去开几副药,你按时让大将军服下。要注意保暖,不可让他动气,更不可劳累。大将军本就健壮,好生照顾几日,很快便会康复的。” 送走了老大夫,我返回炉边仔细地用纱布包好了草药,坐在床边望着盛君川沉睡的脸庞一筹莫展。擦身之前是不是该先把他的衣服脱了?我轻轻掀开被子,只见盛君川只穿着单薄的亵衣,胸口敞开,露出一大片壮硕的胸肌。我情不自禁用食指戳了戳,唔,果然好结实。 小心的解开衣带,尽量轻柔地褪去他的亵衣。漂亮的八块腹肌和精致的人鱼线便暴露在空气中,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而完美。只不过在这具堪称完美的身体上遍布着大大小小新旧不一的伤疤。我不由得心疼起来,这些伤疤应该是这么多年来四处征战留下的。 我颤抖得拿着药包稍稍用力地在他上身擦拭起来,尽管知道那些伤痕已经不疼了,可还是忍不住尽量避开了它们。不一会儿,蜜色的皮肤呈现出了微微的绯红。盛君川动了一下,蹙着眉发出一声低呓,似乎感觉到了不适。我连忙扯过被子盖住他裸露的上半身,所幸他只是眼睫轻颤了一下,并未醒来。 我暗自松了口气,纱布里的草药已经没了温度。更换了草药,我又忐忑地坐回了床边。接下来该怎么办?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手心里也都是汗,整个人紧张到不行。暗自说了一句对不起了,然后狠狠心一咬牙迅速地褪下了盛君川的亵裤,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赫然出现在眼前。我稍稍挪开视线,尽量不去注意那个不可名状的部位。镇定!一定要镇定!现在不是想那些黄色废料的时候!脸颊烫得厉害,我在心里默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索性紧紧闭上眼睛,一手拿着草药包一手摸索着擦拭起来。 谁知指尖刚刚触到盛君川结实的大腿,就听到上方传来一声略带沙哑且难掩震惊的声音颤抖地喝道:“你、你在做什么!” 糟了,盛君川怎么突然醒了!我顿时尴尬得不知所措,举着手放也不是收也不是,只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解释道:“如果我说我只是在帮你擦身,你信吗?” 盛君川面红耳赤地拉过被子把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又羞又急地说道:“你觉得我会信吗!” 我眨着眼无辜地说道:“哎,你怎么就不信呢!其实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盛君川只露出一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眼睛在外面,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你趁我睡觉的时候脱我衣服,然后说是为我好?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 “大夫临走前特意交代过的,要我每隔一个时辰就用草药替你擦一次身,说是这样能驱寒。不信你看!”我递过手中的用纱布包裹着的草药给他看。盛君川探出头看了一眼,仍然面色绯红将信将疑地说道:“就算是大夫交代的……那你擦身就擦身,干嘛脱我衣服!” 难得看他一脸羞涩的模样,我顿时来了兴致,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带着调戏的口吻说道:“那大将军不妨教教我,不脱衣服的话要怎么擦身呢?” 盛君川一时语塞,涨红了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强忍着笑意,故作严肃地说道:“好了,快把被子掀开,我还没擦完呢。”说完作势就要去拉盖在他身上的被子。盛君川顿时大窘,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了被子,大声制止道:“你别动!” 我停下动作,装作不解地问道:“不动的话怎么擦?快点,别遮遮掩掩的了。一会又该受凉了。” 盛君川微微抬起被子,迅速往里瞄了一眼,瞬间又死死地盖上,露出无比崩溃的表情。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一脸生无可恋地问道:“我是不是已经被你看光了?” 我终于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盛君川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很快又闭上眼睛,一副看破红尘的模样。我伸手戳戳他的脸,笑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到,我闭着眼睛呢,你还是清白之躯,大可放心。” 盛君川忽然捂住脸,娇嗔道:“我不信你什么都没看到。呜呜呜,我已经不干净了。你要对人家负责!”好家伙,情绪转换得好快,这是又演上了吗?不愧是影帝! “好,我负责。”我扒开他的手,看着他还未褪去红晕的脸庞,半真半假地说道:“小郎君,那你便从了我!若你有情,我定不辜负。” 盛君川轻轻吸了口气,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低声说道:“我对你有没有情,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我清不清楚是一回事,但你有没有说,那是另一回事。”我带着鼓励的眼神凑近他,在他耳边吐着气轻轻地说道:“君川哥哥,你对我到底有没有情?” 盛君川的耳根腾地一下又红透了,支支吾吾地开口道:“你……我、我……” “什么你呀我的,你倒是快说呀!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呗!”我伏在他身上,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胸口滑动。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忽然猛地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两条结实的手臂撑在我的耳旁。属于盛君川独有的气息笼罩下来,他的眼尾染着红,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我。忽然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我伸出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想把他推开。没想到却马上被他扣住手腕按在了头顶。 脸颊一片火热,我稍稍偏过头避开他的眼神。 “看着我。”盛君川的声音很温柔但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距离太近了,我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脸上。突如其来的压迫感让我有些口干舌燥,我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嘴唇。盛君川的瞳孔一暗,低头便吻了下来。柔软而炽热的唇贴着我呢喃道:“我觉得语言还是太过于苍白,不如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对你究竟有多少情……” 温柔缱绻的吻夹杂着雪松的气味一并在口中蔓延,缺氧般的刺激令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究他话中的含义。 第33章 不如讲个海王的故事吧 午饭过后,我才猛地想起昨天令我迷路的罪魁祸首,急忙叫来陈叔,让他去把赤麂带回来。陈叔却笑道:“小姐放心,昨日大将军便交代过了。今天一早我便带人找到了刻有记号的树洞,把麂子拿回来了。肉都已经炖上了,晚饭便可以吃了。”心中一暖,没想到盛君川这钢铁直男,心思居然蛮细腻的,一会等他醒了该好好表扬表扬他。 “小姐,该吃药了。”霜儿递给我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我皱起眉头不悦地说道:“怎么还要吃药?我不是都已经不烧了吗?” 霜儿耐心地劝道:“大夫说了,就算退烧了也还须再吃一日的药,以免落下病根。” 我无奈地接着碗,心里是一万个不情愿,沮丧地嘟喃道:“不就是受了点寒么,还能落下什么病根?我体质也没这么差?再说这药也太苦了,我实在不想再吃了……”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我身后伸了过来拿走了我手中装满药汁的碗。这药吃了是会长生不老吗,怎么还有人抢?我诧异地回头,只见盛君川端起碗就喝,转眼间碗就见底了。 “哎,这是我的药,你……”开口之际盛君川便顺势吻了下来,把微凉的药汁渡到了我的口中,直到我把药汁全部咽下。盛君川摸摸我的头,在我嘴角轻啄了一下低声笑道:“乖。” 我又羞又气,推了他一把,嗔道:“盛君川!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干嘛啊!” 霜儿立刻从目瞪口呆的状态中脱离,连忙起身说道:“我什么都没看到!对了陈叔,你不是说后院有好多杂物要整理吗?我们快走!”陈叔也笑道:“我年纪大,眼神不好。你们继续!我们就不打扰二位了。”说完两人迅速离开,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盛君川的唇边勾起一个心满意足的微笑在我身边坐下,捏了捏我的脸,笑道:“你不是说药很苦不愿吃吗?那我就只好喂你吃了。是不是甜的?” “你喂我的药甜不甜不好说,但霜儿和陈叔被你强行喂的这把狗粮一定是辣眼睛的。”我颇为无奈地叹道:“而且你怎么起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 “你不在身边,我睡不踏实。”盛君川支着肘歪头看着我,眼里满是柔情蜜意,另只手也没闲着,一边握着我的手指把玩着一边说道:“昨晚你应该也没睡好?不然我们一起再睡一会儿?”他的声线低沉,尾音略微上扬,变得格外勾人。咦?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撩起人来这么有一套?该不会是我无意中又打开了他某个隐藏的开关? 纵然我脸皮再厚也招架不住这么直白的要求,连忙拒绝道:“不了不了,我昨晚睡得挺好的。这会就不睡了,不然今晚就该睡不着了。” 盛君川放下手,装模作样地叹道:“好,那我就只好独守空房了。”说完还可怜兮兮地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软,妥协道:“不然我坐在旁边陪着你,等你睡了我再走?” “好!”盛君川的眼里掠过一抹笑意,拉起我正欲回房,我怀中的爱派却忽然响了起来。 “你等我一会,我接个电话。”我松开盛君川的手,掏出爱派,扬起笑脸对着屏幕说道:“嗨,宋亦晨,好久不见!” 少年一贯清朗的声音此时却略带一丝委屈说道:“确实好久不见,我好想你呀姐姐!姐姐呢,有没有想我?” “有,想了想了。”我偷偷瞄了一眼盛君川,只见他略微不悦地眯起眼睛,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我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你今天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宋亦晨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我的话:“我前些日子无意中听到父亲说这次的冬季围猎你也会参加,是吗?” “嗯,是呀!” 宋亦晨嘟起了嘴,略带埋怨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姐姐居然都不告诉我!” “我最近正忙着恶补狩猎技巧嘛,一时疏忽了。” “今年我也会参加!有我在,姐姐大可放心!一定会大获全胜的!” “你也会参加?”我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满二十岁的重臣家眷都可以参加的呀!你忘了?” “我、我当然没忘。”我胡乱应着,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不过,你满二十了吗?” “你别总把我当小孩子好不好!后天我就满二十啦!刚好能赶上参加今年的围猎。” “后天是你的生辰?打算怎么过?哎,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该为你准备一份大礼的!”我不禁嗔怪道。 “没打算过的。生辰对我来说只是娘亲的忌日……”宋亦晨眼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了下去。 我急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没关系的,我知道姐姐是对我好!”少年的脸又明亮起来,露出两个标志的小虎牙,展颜一笑:“那么姐姐准备给我什么大礼?” “这个嘛,我暂时还没想好……”我思索了一会,不禁皱眉道,“后天怕是来不及了,等围猎过后补给你,好吗?” “行!只要姐姐有心记着就行!对了,姐姐最近不在府里吗?”宋亦晨问道。 “嗯,被我爹安排到了别院,天天苦练打猎呢。你怎么知道我不在家?” “因为我特意为你炼制了一件好东西!今天差人送到府上,管家说你不在……” “你给我炼制了什么好东西?”听他这么说,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宋亦晨信心满满地说道:“等你回去就知道了,包你满意!” 我与他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的说道:“亦晨出品,必属精品!” 结束通话,我开始苦苦思索起来,该给宋亦晨准备一份怎么样的成人礼呢?罢了,先不想这个。围猎的日子就近在眼前,当务之急是赶紧练好箭法才行。整理好思绪,一抬眼便对上了盛君川那双早已不耐烦的眼睛。糟了,一时和宋亦晨聊得起劲,差点忘了这还有颗定时炸弹。 我嘿嘿一笑,拉过盛君川的手,讨好地说道:“走,我陪你再休息会,要不要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哼,你还会讲睡前故事?”盛君川冷哼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悦,略带嘲讽地说道:“该不会是要给我讲个海王的故事?” 我尴尬地笑笑,悻悻地说道:“不是,哪有什么海王。” “没有吗?我看你挺像的!”盛君川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你给我讲讲女海王与她的几条鱼的故事,如何?”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我心虚地瞄了盛君川一眼,连忙矢口否认,大脑飞速运转着,犹豫该不该把任务的事告诉盛君川。系统只是禁止我把任务内容透露给任务对象本人,但没说非任务对象就不能透露啊!所以如果我把钱掌柜和宋亦晨的任务内容告诉盛君川,应该不算违规? 盛君川见我犹豫,怒气值瞬间又上升了好几个点,语气冰冷地说道:“不用这么费心找借口敷衍我了。你还是好好想想该送给你的小奶狗一份什么样的生日贺礼!” “我没有找借口,更不是敷衍你。我……”我正想开口跟盛君川谈谈任务的事,却不想他根本不给我解释的机会,直接扭头大步地走了,留我一人不知所措的呆立在原地。这是什么臭脾气啊!长得帅就可以随便发脾气、甩脸色吗?这次我还就偏不惯着了! 直到吃晚饭,我和盛君川还是互不搭理。霜儿看看我,又看看盛君川,凑到我耳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你是不是和大将军吵架了啊?怎么都不说话?中午不还如胶似漆的么?” “哼。”我不屑地冷哼一声,漫不经心地回道:“我才不会和某个脾气暴躁又小心眼的人一般见识。”声音虽然不大,却刚好能传到盛君川的耳朵里。 盛君川夹菜的手一顿,犀利的眼刀朝我扫来,“啪”的一声重重地把筷子摔在桌上,略带怒意地质问道:“不知大小姐口中那个脾气暴躁又小心眼的人指的可是盛某?” “看来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我说的是你。”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在我看来你不只是脾气暴躁小心眼,根本就是无理取闹!”盛君川面色一沉,怒不可遏地喝道:“叶琉璃!你是故意的是吗!存心要惹我生气是吗!” 简直就是莫名其妙!我压根就不知道他为何生气,何来故意一说?霜儿被盛君川这一嗓子喊得直接吓住了,偷偷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说道:“大将军看起来气得不轻,小姐方才那句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不然小姐还是先道个歉?” 我挺直了脊背,理直气壮地大声说道:“我又没错!干嘛要跟他道歉?就算要道歉也是该这个莫名其妙发脾气的人道歉才对!” 盛君川气极反笑,二话不说走到我面前,长臂一伸直接把我扛到肩膀上,便往卧房走去。“盛君川!你快放我下来!”我又气又急,死命挣扎着,双手胡乱拍打着他的背。盛君川丝毫不理会我的反抗,一手扣住我的腰际一手按住我的双腿,迈开长腿健步如飞地走到卧房门口,只见他毫不客气地踹开房门,把我往床上一丢,然后整个人压了上来。 “我答应过你,要以诚相待。所以我现在很认真地告诉你,我生气是因为我吃醋了。”盛君川双眼发红,哑着嗓子说道:“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刺激我,证明我对你的感情有多深的话,我也可以很负责任地可以告诉你,你成功了。” 等等,他说什么?吃醋?强压下心头的雀跃,我抓住他的前襟,颤声问道:“你说你吃醋了,是因为你喜欢我吗?” 眼中的怒气瞬间被不可思议替代,盛君川瞪大了双眼诧异地说道:“你是笨蛋吗?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知道。” 心底那个百转千回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我顿时心花怒放,兴奋地搂住盛君川的脖子在他唇上用力一吻,开心得仿佛中了彩票一般笑道:“就算我是笨蛋,但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嘛。” “你……”盛君川耳根微红,轻轻叹口气坐起身来,揽过我的肩膀把我搂在怀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说道:“我真是不知道你这小脑袋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只怕是全世界都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了,你这个当事人居然这么后知后觉。你啊!”他用力点了下我的额头,叹道:“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好不好?” 第34章 句句不提爱,句句都是爱 我伸手搂着他的腰,把脑袋靠在他的颈侧蹭了蹭,鼻息间尽是熟悉的雪松气息,忍不住撒娇道:“好,以后我的心思全花在你身上。”盛君川轻笑一声,侧头抬起我的下巴无限温柔地吻了下来,我闭上双眼,热情地回应着。 结束这个缠绵悱恻的深吻之后,我微微喘着气嗔怪道:“其实也不能怪我后知后觉,我问过好几次,可是你每次都没正面回答我,也从来没说过那几个字。我怎么知道你是喜欢我,还是逗我玩。” “在你心里我是那种会拿感情的事开玩笑的人吗?”盛君川屈膝半跪在我面前,抬头看着我,浓得化不开的深情难以掩饰地从他眼里溢出来。他用一种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我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直到遇见了你。我的生活一直都是黑白的,所有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可有可无,得到什么失去什么我一点都不在乎。这种无欲无求的日子直到你闯了进来,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我的世界开始慢慢有了色彩。” 盛君川宽厚而温暖的手掌覆上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我不是个会说好话讨女孩子欢心的人,可能你会觉得我很无趣。军中事务繁忙,可能很多时候没办法在你需要的时候第一时间出现在你身边,而且如果和我在一起,你可能还会遇到一些危险的事。”盛君川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下定决心要坦诚地把他心中的爱意彻彻底底地全都告诉我。 “所以我一直在犹豫,不敢向你表露心意。我害怕你不喜欢我,害怕自己会束缚住你,害怕不能给你幸福,害怕你以后会后悔。”看到盛君川的脸上浮现出了隐忍的落寞和悲伤,我的心中一片酸涩,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他轻轻拂去我眼中不断掉落的泪珠,温柔地说道:“在那段特意避开你的日子里,我一天比一天更想你,也一天比一天更明白了自己对你的心意。我不能没有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我现在依然害怕你会因为我遭遇一些危险,害怕你日后会后悔,但我也不想放手。”虽然他的话里没有一个爱字,但字字句句都充满了浓浓的爱意。 今夜月色极好,银色的月光从窗边洒了进来,衬得眼前的这一幕如梦一般甜美旖旎。墨染般的发丝散落在盛君川俊美的脸庞上,深邃的双眼带着温柔的笑意,眼尾还带着一抹醉人的绯红,一贯英气逼人的脸此刻却变得莫名地诱人。我不禁有些发愣,恍惚间竟觉得这一切美好得有些不真实。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我难以置信地望着盛君川,喃喃低语道。 盛君川唇边噙着无限柔情的笑意,双手拉住我的脸颊往两边一扯,问道:“疼吗?” “疼疼疼!”我揉着脸不满地说道:“干嘛又欺负我!”盛君川满眼都是忍不住的笑意:“你不是问是不是在做梦吗?疼的话就肯定不是梦了。” 我抓着他的手,求证似地问道:“那你这是在跟我表白吗?” “当然不是表白,只不过跟你说说心里话罢了。”盛君川揉揉我的头顶,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盛君川你不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不表白?!一点仪式感都没有。”我握紧了拳头,颇为不爽地埋怨道。 盛君川看着我,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我记得某人曾经说过自己并不在乎这些仪式感啊。” 我一时语塞,想不到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他居然还记得。“那个时候确实不在乎,但是我现在在乎了,不行吗?”我梗着脖子耍起了无赖。 “当然行了,你想怎样都行。”盛君川忍俊不禁地笑道,“只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我的心意,说不说那句话也没什么差别了。”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不过转念一想,反正我都已经得到他的心了,人都迟早是我的。这种形式上的东西确实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想通此结,我用肩膀撞了撞盛君川,满心期待地看着他问道:“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我记得之前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的时候,你说的那几种我都不沾边呀。” “温柔、体贴、贤惠、懂事、善良你哪个不沾边?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盛君川牵着我的手,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还记得吗?” “又皮又欠?”我思索了一会,想起他当时似乎是这么说的。 盛君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嗯,对,就是这个。”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拉黑,我们漂流瓶联系。” “哟,我的大小姐生气了?不然我换个词。”盛君川憋着笑,做出努力思索的模样,“稳中带皮?哦,这个估计你也不喜欢。那活泼可爱?又萌又甜?别具一格?诙谐风趣?欢乐喜剧人?还是……” 我:???这都是什么鬼词啊!越来越不对劲了啊!你确定真的喜欢我吗? “哎,算了算了。你还是别再说了,我血压都上来了。”我捂住他的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些,我心里真的很高兴,高兴到恨不得马上开个新闻发布会,让全世界都知道国民男神盛君川喜欢的人是我。”我挽着盛君川的手臂,依偎在他肩头,心里比灌了蜜还甜。 “新闻发布会吗?原来你想要的是这种。”盛君川若有所思地沉吟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见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我赶紧摆了摆手说道,“不不不,这只是个形容词,你别当真。” “可是我……”盛君川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霜儿怯生生的声音:“小姐,神武营的张副将来了,说有急事求见大将军。” 盛君川眉头一皱,即刻朗声说道:“好,我知道了。让他在门外稍等片刻,我马上就来。” 我不免有些担忧起来,问道:“张副将这时候从营地赶来找你,会不会是有很棘手的事要你回去处理?” 盛君川摇了摇头,不解地说道:“按理说应该不会,普通军务张副将能处理。近来边境太平,应该不会有这么急的事才对。走,你随我出去问问便知。” 刚走出房门,就见张副将眉头紧锁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一见到盛君川出来便好似见到救星一般,面露喜色大步朝我们走来,拱手说道:“大将军,小嫂子,属下没有打扰到二位?” 盛君川冷哼一声,语带不悦地说道:“有打扰。如果你等会说的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就自己回去领罚。”我诧异地望了盛君川一眼,之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公私分明的人么!这话听着可不太像啊! 张副将额角冒出了一滴冷汗,唯唯诺诺地应道:“是。只是此事当真是非大将军才能解决。所以属下才冒死前来请大将军回去。” “说。”盛君川言简意赅地问道,脸上却隐隐带着一丝怒意。 张副将看了看我,面露难色,半晌没有回话。 “你但说无妨,琉璃又不是外人。”盛君川揽着我的肩膀,不耐烦地催促道。 张副将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鼓起了勇气般快速地说道:“回禀大将军,是郡主要找您。已经在营地等了一整天,眼下正因为还见不到您闹得不可开交……” “行了,你不必再说,我知道了。”盛君川马上打断了他的话,叹了口气转过身对我说道:“我要回去一趟,你早点睡,记得吃药。”说完俯身在我唇上轻轻一啄,“我处理完就过来找你。乖乖等我,不许再一个人跑去打猎了,不要让我担心。知道吗?” 我的脸一红,点点头轻声说了句“知道了”。盛君川这才依依不舍地领着张副将离去。望着盛君川策马离去的身影,心中涌上一阵失落。同时又不免生出一丝疑虑:郡主身份尊贵,为何在营地等了一天,还非要见到盛君川不可?算了,想也想不明白,不如等盛君川来了再问他。我打了个呵欠,回房睡觉去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盛君川没来别院。 第三天,盛君川还是没来。 第四天,盛君川派人送来一封信,说是前几天不在营地,积压了不少军务要处理,暂时来不了,说距离围猎没几天了,到时候猎场上再见。还交代了一些琐碎的杂事,例如要注意保暖、要按时吃饭、要注意劳逸结合,说我的箭法已经没问题了,可以出师了,但还是要注意安全……等等等等,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事无巨细。 我心中一暖,眼前浮现出盛君川写下这些话时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弯起一个弧度。把这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直到快把这些内容都倒背如流才依依不舍地折起收好。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早出晚归,小心谨慎地在树林里打猎,直到把那群鸽子全部打完,才收拾行装,带着霜儿回府。 时光飞逝,转眼就到了围猎的日子。 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起了个大早。霜儿早就为我备好了今天的装束——身穿雪青窄袖短袄,脚穿长靿靴,及腰的长发也全部挽在了脑后,再用雪青的缎带束好,最后披上软毛织锦大氅。我拿起宋亦晨为我炼制的长弓,背上箭筒,照了照铜镜,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英姿飒爽。顿时心情大好,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今日一定能满载而归。收拾妥当,护卫们也已经备好了马,我翻身上马随着叶鸿生一起出发前往猎场。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屁股颠得发麻,双腿酸痛不已,终于到了猎场入口。 大老远地我就看到盛君川牵着马,身长玉立地站在路边。今日他穿着玄色箭袖身披墨色大氅,黑发束起以镶碧银冠固定着,高大而修长的身体挺得笔直。冬日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盛君川的身上,使得他更加丰神俊朗,气度不凡,让人移不开目光。 “侯爷、小姐。”盛君川拱手说道,语气一如往常。我跃下马背,回礼道:“盛大哥。”时隔多日,再次见到盛君川,我仍感到心跳加速,双颊微微发热。 “君川,前些日子多亏了你!琉璃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叶鸿生爽朗地笑道,丝毫没有发觉我与盛君川之间微妙的气氛。 “不敢当!学生只是尽了本分,琉璃……小姐很聪明,学得很快,并没有给我添麻烦。”盛君川面色如常地说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是看向我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思念之情。 第35章 快来个人救救我吧 “时候差不多了,走!”叶鸿生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与他并肩而行。我漫不经心地跟在他们身后,望着盛君川挺拔的背影,心中犹如小猫挠一般痒得不行,想给他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我好想他。 来到猎场,只见已经到场了不少王侯将相以及子女家眷,好不热闹。我四处张望,寻找着宋亦晨的身影。无奈场地太大、人太多,寻了一会未果,不免有些失落。我看了看不远处的叶鸿生和盛君川,只见他们身边围着一群人,正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我一转头就看到身着赭红骑装、头上还带着“好感+20”的宋亦晨。一段日子不见,感觉他又长高了不少。初见时他只比我高半头,如今却整整高我一个头了。唯一不变的是少年依然意气风发,眼眸灿若星辰。我笑笑,举起手中的长弓,对宋亦晨说道:“多谢你的神器!” “怎么样,你试过没有?用着还趁手吗?”宋亦晨满眼期待的看着我问道:“我可是耗费了好多心血才炼制出来的!” “嗯,一拿到我就试了,用着特别趁手!不但样式好看,重量和挠度都很合适。你真是我的偶像!”我竖起大拇指赞叹道。 “偶像?是什么意思?”宋亦晨眨了眨眼不解问道,“又是你的家乡话吗?” 我连忙解释道:“对!家乡话!偶像的意思就是特别厉害的、令旁人都特别崇拜的人!” “哦~~我又学到了!对了,今天我还给你带了个秘密武器!”宋亦晨凑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少年身上散发出来淡淡的青草气息不由分说地钻进鼻腔,我的耳廓顿时红了起来。只见宋亦晨从身后掏出一个箭筒,神神秘秘地说道:“姐姐你看!这是我特制的冷月箭。” 我接过箭筒仔细端详了一会,发现其式样与普通的箭矢大致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前头为月牙状,有朝前突出的两个尖刃。 “这个箭头好特别!怪不得叫冷月箭,是因为箭头形似弯月?” “不光是形状特别。”宋亦晨得意地说道,“我在上面加了追踪符,只要在一定范围内,必中猎物!” 我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宋亦晨的星眸闪闪发光,“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厉害?有了这个,姐姐今日必得魁首!”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宋大师当真是智慧与美貌并存的绝世小天才!”我爱不释手地摸着箭筒,全然没注意到宋亦晨头上浮现的“好感+30”。 “等等,你说什么?”我突然反应过来,急忙问道:“什么魁首?” 宋亦晨疑惑地问道:“咦,姐姐不知道吗?每年的冬季围猎其实就是一场狩猎比赛啊。夺得魁首的人能得到圣上亲赐的恩典,这可是不可多得的荣誉啊。所以每年大家都拿出浑身解数,誓要夺魁。” “我、我不知道……”我默默扶额。我只从霜儿口中得知,虽然去年叶琉璃就满18了,但在围猎前不久把胳膊扭伤,因此便错过了,今年是第一次参加。 “知道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宋亦晨撇撇嘴,不屑地说道:“反正那些人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我轻轻敲了一下宋亦晨的额头,笑着说道:“怎么,你就这么笃定我能夺魁?” “这是肯定的啊!姐姐的箭法那么棒,再配上我特制的弓箭,你不夺魁的话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可以。” “就你嘴甜!你都还没见识过我的箭法呢……”我和宋亦晨聊得正开心,却不知盛君川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 “那待会可要好好见识一下叶小姐的箭法了。”听到有人搭话,我头也不回地应道:“没问题!一会让你开开眼!我可是……”这声音听起来好耳熟!是盛君川?! 我僵硬地回过身,只见盛君川抱着双臂站在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遮住了阳光,我顿时感觉到了一股寒气。 “你可是什么?”盛君川问道。 看他脸上挂着讪笑,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讨好地说道:“我,我可是盛大将军你的徒弟!师父如此神勇,我这个当徒弟的就算只学到了百分之一,对付那些猎物也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对?师父?” 盛君川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别的不说,就你这溜须拍马的本事倒是长了不少!”话虽如此,盛君川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 宋亦晨突然上前,激动地问道:“你,你就是盛君川?那个以一敌百、战无不胜的骠骑大将军盛君川??” 盛君川平淡地回道:“正是在下。盛某见过宋公子。” “诶?你认识我?” “这里绣着家徽。”盛君川指了指宋亦晨的胸口,说道:“在这个场合,穿着宋家家徽又如此年轻,必定就是宋丞相的公子了。” “哇!盛将军真如传闻中一样,不仅相貌堂堂还智勇双全!”宋亦晨双眼闪着光,“你真是我的偶像!” “偶像?”盛君川不满地瞥了我一眼,我心虚地低下了头。 “偶像就是特别令人崇拜的人!姐姐教我的!”说完宋亦晨得意地看着我,一脸求表扬的神情。 求你了,少说两句!我的头都快贴到胸口了,仍能感觉盛君川的视线快要把我扎穿。 “看来你和琉璃关系很好啊。”盛君川不咸不淡地说道,但眼中的怒意渐盛。 “那是自然!”宋亦晨丝毫没发觉盛君川的不悦,笑着揽过我的肩膀,兴奋地说道:“我和姐姐可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偶像你看,姐姐现在拿的这张弓就是我特意为她炼制的!而且……” 我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宋亦晨,赶紧打断他,“别说了!” 宋亦晨眨着无辜的眼睛问道:“为什么别说?” “而且什么?”盛君川微笑道,“你继续说,我还挺好奇的。”盛君川表面看起来是在笑,可是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如果眼神能杀人,我现在大概已经被他杀了千遍。 “而且,姐姐还给我做过那个,叫什么来着?哦,对!巨无霸汉堡!还有薯条、鸡块、奶茶……那是我吃过最美味的食物了!”宋亦晨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姐姐说那是她自创的小吃。偶像,你吃过吗?” “我没有宋公子这般有口福,能吃到琉璃自创的小吃。”盛君川现在说的每一句话仿佛都冒着寒气,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紧紧抱着双臂。 “嘿嘿~~”宋亦晨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姐姐对我确实是极好的。” 救命啊!快来个人救救我!我在心里大声地呐喊着,不管谁都好,快来救救我! 也许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呐喊,不远处的高台上传来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声。盛君川和宋亦晨都不再说话,望着鼓声传来的方向。 只见丞相宋怀仁身穿蟒纹深紫朝服站上了高台,朗声说道:“各位!冬季围猎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但是今年的规则与往年有些许的不同。今年,将取消个人赛,所有参赛者须得组成三人或三人以上的小队方可参赛。组好小队之后请到我这里登记,并领取号牌。”此规则一出,台下顿时沸腾起来,所有人都开始拉帮结派了起来。 老天啊,你这不是救我,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正好!姐姐,偶像,我们三人组一队!”宋亦晨兴高采烈地拉着我说道。 “好。”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盛君川在旁果断地应道。 “那我去登记,领个号牌。你们在这等我!”说完,宋亦晨一溜烟地跑没影了。我缓缓转头,对着盛君川挤出一个笑脸,“今天天气真不错啊,哈哈。” “哼。”盛君川冷哼一声,一边漫不经心地调整护腕一边说道:“除了天气,你就没话跟我说了吗?” “对不起……”我低声说道。 盛君川一挑眉,不满地说道:“为什么要道歉?”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所以就先道个歉……”做人狗一点总没错? “呵。”盛君川气极反笑,说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平日里那些小聪明都到哪里去了?早上出门太匆忙,都落在家里了?” 我撅起嘴不满地反驳道,“你是指宋亦晨的事?我和他又没什么,你不要乱吃飞醋好吗?而且在别院的时候你一去不回,难道你不该跟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吗?那个什么郡主有什么急事非要见到你不可?” “我不是派人给你送信了吗?你没看?”盛君川眉头微蹙,略带疑惑地说道。 “当然看了,但是你走之前说好处理完就回来找我的。我等了你那么多天,你不但没回来,信里也没说那天回去是处理什么事。”说起这个心里就浮起一丝委屈和不满,感觉盛君川有意瞒着我一些事。 “好!别院的事暂且不提。”盛君川低下头,眼带怒意地直视着我,酸溜溜地说道:“你难道不该跟我解释解释什么时候和宋家的小子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你跟他说了多少事?还亲手做汉堡给他吃?嗯?” 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莫名地焦躁,不爽地回嘴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我和谁交朋友是我的权利。我和朋友说什么做什么,不用跟你报备!你又不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盛君川一怔,眼里写满了欲言又止。谁说最酸的感觉是吃醋?最酸的是没有资格吃醋。这时宋亦晨拿着号牌跑了回来,“姐姐,这块是你的。偶像,这块是你的。诶?你们怎么了?”我伸手接过宋亦晨递过来的一块写着“伍”的木牌,顺手收进了怀里,含糊地敷衍道:“没怎么。” “哦……”宋亦晨看看盛君川又看看我,旋即绽开笑脸,“那我们快走!”说完便拉着我朝猎场所在的树林走去。我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盛君川,他只看了我一眼便移开了视线,一言不发地跟在我们身后。 接连下了几日的大雪,走进树林仿佛步入了冰与雪的王国。此时阳光正好,积雪的表面开始微微地融化开,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树梢间偶有松鼠轻盈地跳过,惊落一枝的落雪。我却无心欣赏如此美景,心中懊恼不已。其实刚才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就算心中有万般委屈,也千不该万不该用那种语气跟盛君川说那些话,心里明明想和他好好说的,为什么一开口就是言不由衷的话!我暗暗寻思着该找个机会跟盛君川好好解释一下,再好好道个歉。 第36章 猎场遇险,死里逃生 “姐姐?姐姐?”我回过神来,发现宋亦晨嘟着嘴说道:“在想什么呢?我说了这么久你都不理我。” 我心虚地笑笑,掩饰道:“我只是有点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围猎嘛。” “哎呀,有我和偶像这两个全安庆最厉害的男人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可紧张的?对,偶像?”宋亦晨眨眨眼,转头看向盛君川。 盛君川却沉默不语,快步超过了我们,独自走在前面。 宋亦晨见状,悄悄在我耳边问道:“姐姐,偶像这是怎么了?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他,他只是比较不爱说话而已。”我有些不安,胡诌道。 宋亦晨点点头,笑道:“没有就好!我还以为我说错了什么,惹偶像不高兴了。” “你别在意,他……”我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盛君川停住脚步,转头对我们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我和宋亦晨立刻安静下来,轻轻往盛君川所在的位置走去。“你们看。”盛君川轻声说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在不远处的树下有一只通体长着黑褐色刚毛的野猪正在低头觅食。我屏气凝神,缓缓抽出一支箭,轻轻搭弓上弦。“咻”箭矢飞快的离弦而去,却扎在了野猪的背上。野猪吃痛,撒开腿飞快得跑远了。 “唉!”我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宋亦晨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没事儿的,不急。谁都有失误的时候嘛!”盛君川也在一旁不冷不热地评价道:“力道可以,准头不行。” 又往前走了一会,宋亦晨突然拉住我,轻声说道:“姐姐你看那边!”。我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树下出现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白团。是兔子!我迅速搭箭拉弓,箭矢离弦,兔子便倒下不动了。我快步走向前去捡起兔子别在腰间。第一只猎物到手了!盛君川赞了一句“不错”,宋亦晨也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继续朝树林深处走去,忽然天空中传来一阵尖锐洪亮的叫声,我抬头望去,只见一只苍鹰展翅掠过树梢。盛君川立刻瞄准拉弓,利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闪电般在树木枝叶间划过,倏然射中苍鹰,箭头直接穿过苍鹰的脖子,将它牢牢钉在了树干上。宋亦晨不禁鼓掌叫好:“不愧是我偶像!盛将军的箭法真是百步穿杨!”有如神助般,两个时辰之后,我和盛君川已经陆续猎到了三只兔子、一只狐狸、两只苍鹰和两只赤麂。 “战绩还不错!”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提议道:“我们找个地方先歇一会?”宋亦晨举手赞成,盛君川也点头同意,于是我们便找了一片稍微开阔平整的地方坐下稍事休息,也顺便清点一下猎物。 “你们都有收获了,就剩我还两手空空……”宋亦晨沮丧地说道。我抓起一只兔子递给他,笑道:“喏,这只给你。但是你别忘了,我们现在是一个团队的。这些不是个人的战利品,是团队的荣耀。” 宋亦晨推开了兔子,说道:“我可不能拖你们的后腿,我也一定要……”话说一半,他突然发现了什么,指着远处急切地说道:“你们快看!那里!是不是姐姐射中的那只野猪?”我仔细一瞧,果然!那只野猪的背上还插的宋亦晨特制的冷月箭!宋亦晨说道:“等我!我一定会把它带回来!”说完便掏出弩箭朝野猪的方向冲去。 我见拦不住他,便扭头对盛君川焦急地说道:“你快去帮帮忙啊!” 盛君川坐在原地不动,气定神闲地说道:“帮忙?怎么,你那位小朋友还搞不定一只野猪吗?” 见他一动不动,我叹着气说道:“唉,盛大将军不愿帮忙,那就只好让盛将军的徒弟出手了。”说完便起身拿起弓箭准备去助宋亦晨一臂之力。盛君川见状,便伸长手臂一把把我按了下去,无奈地说道:“算了,还是我去。你坐这等着,别乱跑。” 我连忙点头答应道:“好,我知道了,你快去!” 盛君川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了。我在心里盘算着:现在一共猎到了四只兔子、一只狐狸、三只苍鹰、两只赤麂,如果再加上他们待会带回来的野猪,数量还是很可观的。只是不知道别的队成绩怎样。要想夺魁,还是得再增加一些猎物才行…… 忽然,我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响动。侧耳聆听了一会,声响却消失了。大概又是哪只调皮的小松鼠。这时阳光已经渐渐淡去,冬日的白昼总是那么短暂。距离比赛结束大概还有一个多时辰,看来得抓紧时间了。这时我又听到身后传来响动声,而且这次的声音比上次明显近了许多。宋亦晨之前送我的金鱼胸针顿时发出一阵耀眼的红光。有杀意!我猛地回头,看见一只野猪出现在我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 宋亦晨和盛君川他们不是去围堵它了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很快我便反应过来,眼前这只野猪并不是之前的那只。首先它的背上并没有插着箭矢,体型也远比之前那只要大很多。它的全身覆盖着纯黑色的刚毛,最让人恐惧的,是那一对又长又尖的獠牙! 我只觉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敢动。野猪赤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着我,鼻子里喷出了白色的雾气,喉咙里也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糟糕!方才坐下休息的时候把弓箭都取下来了!我用余光瞥了一眼,所幸长弓和箭筒都被我放在了左手边的树下,只要伸手就能够着。 我大气都不敢出,缓慢地向左边挪去。谁知,我还来不及伸手,野猪突然一个俯冲,猛地朝我撞来!我顺势往旁边一滚,野猪锋利的獠牙堪堪擦过我的小腿,鲜血顿时流了出来。闻到血腥味的野猪双眼愈加赤红,它低下头,后腿发力,狰狞的獠牙再次朝我顶了过来!我立刻起身用双手死死地抓住了獠牙,奋力抵住了它的冲撞。这只野猪体型实在太大了,纵然我已经使出全身力气抵住了它,可还是被它撞得往后退了好几步。野猪见獠牙被我抓住,便开始用力甩动头部,试图逼迫我放手。 手掌已经被震得发麻,我灵机一动,猛地松开双手,一个跃身往树下扑去。野猪见状,低吼一声又朝我拱来!我伸腿用力地朝它的鼻子踹去,却不想它扭头便狠狠地咬了下去。我趁机飞快地抓起一把箭矢,迅速扎进了野猪的右眼,腥臭的血液立刻喷涌出来,野猪大怒,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张开大嘴便朝我咬来。 就是现在!我横过左手抵挡,右手抓起剩余的箭矢,全力朝野猪的喉咙刺去!野猪满嘴的利齿瞬间深深地扎入我的前臂,战斗状态下肾上腺素激增,我竟然感觉不到一丁点儿的疼痛。我拼尽全力刺出的箭矢也同时扎进了野猪的喉咙,黑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一声凄厉的哀鸣在耳畔响起,血红的左眼迸发出致命的杀意,露出利齿就朝我的头部袭来! 情急之下我迅速出拳重重地打在野猪的鼻子上,它被我一拳打偏了头,顺势张口咬住了我的肩膀。我反手握住已经扎进野猪喉咙的箭矢,用力一推,野猪的喉咙被完全扎穿。它高高扬起头,温热而腥臭的血喷了我一身,我屈起膝盖,朝野猪的下颌狠狠地踹去,野猪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终于不再动弹。 虽然之前腹诽过原主的兵器是一对紫金大锤,现在我却感到无比的庆幸。要不是长期挥舞那对大锤,手劲也不会如此大。我大口喘着气,脑子里涌上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感。全身止不住地发抖,手心全是汗,浑身也酸痛不已,我挣扎着慢慢坐起身来。此时的我已是满身血污,狼狈不堪。手臂、小腿和肩膀此刻都传来钻心的疼痛。我低头一看,小腿被獠牙划伤的地方皮肉都向外绽开,深可见骨;手臂和腿上被咬伤的地方排列着参差不齐的血洞,也都在往外噗噗地冒着血……顿时我便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 “琉璃!”“姐姐!”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盛君川和宋亦晨的叫喊声。一抬眼,他们便奔到了我跟前。 “你受伤了?!”看到我满身血污,盛君川的脸色一沉眉头紧锁,马上蹲下查看我的伤口。宋亦晨目瞪口呆,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看到他俩出现的那个瞬间,一直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下来。我吸了吸鼻子,咬着下唇拼命地想要憋住眼泪,可奈何看到盛君川的那一刻便如同见到救星一般,眼泪决堤而出,收都收不住。我一下扑在盛君川的肩膀上嚎啕大哭起来:“呜呜呜……我刚才、真的好害怕!呜呜呜……我、我流了多血,我好痛……” “我在,别怕。现在已经没事了。”盛君川身体一僵,旋即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安慰道。宋亦晨这才回过神,从下摆扯下一块布紧紧地缠绕伤口上,为我止血。待他俩合力处理好所有的伤口,我才渐渐止住了眼泪。盛君川抄起我的腿弯,一下把我抱了起来。我吓了一跳,连忙搂紧了他的脖子,惊呼道:“盛君川!你干嘛!快放我下来!”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走得了路?”盛君川寒声道。 “是呀姐姐,你看起来伤得很重。我们还是赶紧出去找大夫。”宋亦晨也附和道。 “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比赛还没结束,趁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再……”我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君川粗暴地打断:“你没事?!刚才是谁哭得眼泪鼻涕都挂在我身上的?这种时候就别逞能!” “我不是逞能!”我看着盛君川,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不想放弃比赛!我努力了这么久,现在叫我放弃,我真的做不到!你们为了今天的比赛也都付出过努力过,绝不能因为我受了伤就前功尽弃!” “你!”盛君川剑眉紧拧,满腔怒火翻涌而出,大声斥道,“你知不知道,但凡刚才有一丁点的失误,你的小命就保不住了!” “现在我的小命不是保住了嘛?放我下来,我们继续比赛,好不好?”我勉强扯出一个笑脸,讨好地说道。 盛君川想也不想就立刻否决了我,怒不可遏地喝道:“不行!我必须马上带你出去疗伤!” “可是……” “没有可是!” 我闭上嘴,委屈地垮着脸,泪水又情不自禁地掉落下来。 盛君川见我眼泪潸然的样子,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劝道:“听话,我们先出去。明年我再陪你参加,好不好?” “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围猎……”眼泪止不住得往下掉,“我不怕苦不怕痛,我只是不想我努力的成果到最后却要拱手让人。我真的不想就这么草草结束……” “我看不如这样!”许久未出声的宋亦晨开口道:“偶像,你带姐姐出去找大夫,我留在这整理一下。”他轻轻抹去我脸上的泪水,柔声说道:“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夺魁的!” “真的吗?”我将信将疑地问道,眼角还挂着泪珠。 “当然是真的啦!”宋亦晨笑道,“虽然我也是第一次参加,但我前些日子查过历届围猎的资料。要想夺得魁首,比赛中所获取的猎物数量并不完全是取胜的关键,品质才是极为重要的一环。别忘了你刚才可是一个人击杀了那么大一只野猪呢!单凭这个,魁首就非你莫属!而且我们的猎物数量……”他朝后指了指地上,“也绰绰有余!” 第37章 To be the winner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破涕为笑,点头说道:“好。那你小心点,弄好了就赶紧过来,我们在外面等你。” “嗯,放心!”宋亦晨揉了揉我的头说道。 盛君川留下一句“辛苦你了”便抱着我健步如飞地离开了树林。我缩在盛君川怀里,他身上若有若无的雪松气味让我慢慢放松下来,温暖的怀抱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渐渐地,我感到眼皮越来越重,闭上眼之前我仿佛看到盛君川泛红的眼眶和紧抿的双唇。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脸,却怎么都使不上力气,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盛君川在大声喊着什么,然后好多人朝我围了过来,之后我便彻底失去了知觉。待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只觉得隐隐约约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面前晃动着。我努力眨着眼,想看清楚眼前的景象。只见有一个人影放大了一些,继而感到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了我的头顶,一个声音从远方飘来,断断续续地听不真切。 “琉璃……你现在感觉怎样……我……担心……”渐渐地,视线慢慢清晰起来,耳边也响起叶鸿生的声音。 “爹……我,这是在哪儿?”嗓子仿佛被火燎过一般,又干又热,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沙哑难听。我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可手臂一用力便疼得我龇牙咧嘴。 “你躺着别乱动!”叶鸿生轻轻按住我,脸上写满了担忧,“这是猎场专门为伤员准备的帐篷。大夫已经给你敷上药,包扎好了伤口。你这孩子!你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我缓缓扭头环顾四周,旁边确是有不少受伤的人,几个大夫都在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只是似乎只有我被包得像个粽子。 “爹,”我虚弱地开口问道,“比赛结束了吗?我……我们赢了吗?” “唉!一醒来就惦记这事?”叶鸿生叹道,“差不多结束了。” “宋亦晨呢?他回来没有,我们队的猎物他都带回来么?”我急切地问道。 “回来了,也都带回来了。他和君川都一直在这守着你,这会该清点结算了,他们就先去了。” “爹,快扶我起来,我要去看看。”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出去!” “爹~~~那可是见证我们荣誉的时刻,我一定要在场。求求您啦~~”我撒娇道。 叶鸿生无奈,只得吩咐旁边的人,小心地把我抱到椅子上,扛了出去。 刚出帐篷就听到高台上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鼓声。台下的人群立刻都安静下来,大家都屏息等待着宣布结果。左丞相宋怀仁站上高台,朗声说道:“各位,时辰已到,比赛结束!经过清点,现在开始从低到高,依次公布各队的成绩。” “琉璃,你醒了?”我正聚精会神地听着,盛君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边,“现在感觉怎样?还疼不疼?”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宋亦晨也远远的朝我跑来。 “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虚弱地笑道:“嗯,幸好我醒得及时,不然就该错过啦!” “……下面公布最后一支队伍的成绩……”这一刻,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全场鸦雀无声地等待宋怀仁公布结果。“猎物总数为十二只,其中四只兔子、一只狐狸、三只苍鹰、两只赤麂、两只野猪!”此话一出,便引起哗然。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 “野猪?” “你不知道吗?我早就听说有只黑毛野猪在猎场作威作福两三年了,听说凶猛无比,遇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不对啊,据我所知有两只啊?” “哎呀,那两只野猪是雌雄双煞!我去年遇到过母的,还被咬了两口,幸亏我会爬树才逃过一劫!公的我倒是从未见过……” “也不知这次是哪队这么勇猛,居然把两只野猪都猎杀了。” 我侧耳听着众人的议论,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只野猪对我敌意这么大,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原来是我先射中了雌野猪。我突然感到有些后怕,全身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似的,盛君川俯下身,在我耳边低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我点点头,回想起那一幕仍然心有余悸:要是当时没发现它就躲在身后准备偷袭,后果将不堪设想。 “大家静一静。”宋怀仁双手往下一压,继续说道:“现在我宣布,今年夺得魁首的队伍是伍号队!下面请伍号队的成员到台上来领取奖品。” 我扯扯盛君川的衣角,激动地说道:“快去快去!” “你这个大功臣不亲自去?”盛君川略带调侃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上去?” “我倒是不介意抱你上去。”盛君川朝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说道。 我脸颊一热,拒绝道:“我很介意!” 宋亦晨笑道:“姐姐,不然还是我抱你去。” “行了行了,你们俩快去,别让大家等着了。”我红着脸连声催促道。 盛君川和宋亦晨还没站到高台,人群就沸腾起来。只听旁边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原来是盛将军!难怪能击杀雌雄双煞!” “咦,盛将军之前不是都不参加的吗?今年为什么……” “不对啊,不是说每队至少要三个人吗?他们这才两人呀!” “盛将军旁边那个年轻的小公子是谁啊?之前好像都没见过。” “嘘——那位是宋丞相的小儿子。” “啊,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扫把星?可惜了,长得还挺俊俏的……” 听到这里我的胸中升腾起一股怒气,厉声说道:“你们最好牢牢地记住,他的名字叫宋亦晨!他才不是扫把星!” 说话的姑娘斜眼看了我一眼,便掩面笑起来,边笑边道:“哎哟,这是谁家的粽子成精了?大小姐,你还是回家绣花去!打猎这种危险的活动不适合你!” “呵呵。”我冷笑一声,漠然地说道:“敢问阁下今天得了多少猎物?” “本小姐猎得了两只兔子!”那姑娘得意地叉着腰说道,“而且毫发无伤哟!” 我本想给她鼓鼓掌,发现手臂和肩膀都痛得不行,只好作罢。我对她说道:“哇,那你还真的很棒棒哦!佩服佩服!” “那是自然!你呢?是不是一进树林就被猎物吓得四下逃窜,然后就摔成这副德行啦?” “我的猎物不多,但有一样就够了。你们刚刚不是还在奇怪为什么只有盛君川和宋亦晨两个人上去吗?”我故意拖长声音,说道:“因为——还有一个人,就是我呀!” “不可能!”那位姑娘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大声否定道,“绝对不可能!” 眼看盛君川和宋亦晨已经站上了高台,我便笑笑不再说话。只听盛君川高声说道:“相信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这组只来了两个人。这是因为队里的另一个人凭一己之力击杀了雄性野猪而光荣负伤,所以没有办法上台来和大家见面。” 此言一出,人群又开始沸腾起来。 “什么!那只雄野猪居然不是盛将军猎杀的?” “我不信,怎么会有人比盛将军还要勇猛?” 盛君川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当我们发现独自猎杀野猪之后的她满身伤痕站都站不起来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战场上那些与我并肩作战的将士们。胜利不会是奇迹,胜利只属于不惧艰难,勇往直前的人。荣誉的取得从来都不是幸运和偶然。每份沉甸甸的荣誉背后都凝结着所有人的汗水和泪水,甚至是生命!”说完,盛君川高高举起奖牌。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我激动得热泪盈眶,心里呐喊道:“盛君川!说得太好了!太燃了!我要为你打call!”待掌声渐渐平息之后,盛君川鹰隼般的锐目越过人群,直直落在我身上,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朗声说道:“叶琉璃,这份荣耀你当之无愧!” 我微笑着点头示意,接受来自四面八方投来的惊讶眼神,看着他们惊掉下巴的样子,我有些得意忘形。虽然是九死一生的行动,但是我做到了!我成功了!此刻,我就是整个猎场最闪亮的妞!全场vp非我莫属! 只听盛君川又继续说道:“琉璃,或许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有多重要。当我看到你浑身是伤的时候,我真的好害怕会失去你……在这里我向你郑重发誓:这辈子定会护你周全。叶琉璃,我喜欢你!除了你之外,我今生不做第二人想。从白天到黑夜,从春夏到秋冬,我都想和你一起度过。” 这猝不及防的表白是什么情况?他之前不是一直不愿意表白吗?还冠冕堂皇地表示说不说不重要吗!我一时反应不过来,脑子一片空白,心里却好似有一小块糖果在慢慢融化,向四周漾出丝丝的甜蜜。 周围的人群仿佛都消失了,我只听得到盛君川的声音,只看得到盛君川对着我笑。心跳一下一下地重重敲打着我的胸膛,我感到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一阵天旋地转,我就这么昏了过去。 窗外大雪纷飞,几枝红梅探出头,在窗棂外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我缓缓睁开眼睛,不知道睡了多久,只记得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在一片荒芜中不停行走,然后隐约听见有人在断断续续跟我说话,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却怎么都走不到尽头,直到感觉有个人握住了我的手,拉着我走出了那片荒芜。 醒来以后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全身痛得好似散了架,但是梦里的那个人却无比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脑海中。 “唔……”口干舌燥的我慢慢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伸出手去够桌上的杯子,谁知刚伸出手臂,肩膀处便传来一阵刺痛,手一松杯子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碎了。 “小姐!”霜儿闻声立刻从屏风后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杯子碎了……” 霜儿重新拿了个杯子帮我倒了杯水,哽咽地说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温水滑过喉咙,感觉舒服多了,我不解地问道:“我、我睡了很久吗?” “嗯,小姐睡了一天一夜了……”霜儿说着竟落下泪来,抽泣道:“那天大将军抱着昏迷不醒的小姐回来,我真的吓坏了……呜呜,小姐全身还都缠着绷带……小姐……我好担心你……” 我柔声安慰道:“哎呀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别担心了。” 霜儿抹了一把眼泪,一边收拾碎片一边念叨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我得赶紧告诉夫人去……”霜儿收拾好了碎片,笑道:“小姐,你不知道,大将军一直在这守着你,一天一夜都没合过眼。直到今早才随着侯爷去上朝。” 盛君川,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想起昏迷前他在猎场当众表白的话,脸颊开始渐渐热起来,心里又泛起糖果般的甜蜜。 第38章 甜甜的恋爱终于也轮到我啦 “璃儿~~”我回过神来,连忙甜甜地应道:“娘!” 叶夫人在床边坐下,拉过我的手,泪眼婆娑。“哎呀,娘,你怎么哭了?”我赶紧安慰道,“我现在没事了,一点都不疼了。虽然是受了一点小伤,但是,”我得意地笑道:“女儿夺得了魁首!娘难道不该夸夸我嘛?”接着我绘声绘色跟母亲讲述了我当时是如何英勇地打败野猪的事。 “你这孩子怎么这般争强好胜!跟你爹一个样!你说万一出了什么差池,为娘可要怎么办!”叶夫人伸出食指用力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话,眼里却满是心疼。 “嘿嘿,身为镇国侯的女儿,遇到那种情况岂能坐以待毙?” “说得好!这才是我的好女儿!”叶鸿生人未至声先至,听起来心情大好。转眼间,便和盛君川一前一后来到了我的床边。 “璃儿这次可真是大放异彩,现在全国上下都在夸你呢!”叶鸿生爽朗地笑道,“朝会的时候圣上都赞赏你是巾帼不让须眉,娇颜猎场露峥嵘。”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惊喜地问道:“真的嘛?” “为父还会骗你吗?”叶鸿生轻轻刮了一下我鼻子,说道:“圣上还说要召见你,念在你伤势未痊愈,面圣的事容你推后。” 哇,我这是有机会见到圣上啦?我瞬间兴奋起来,伤口也不那么疼了,连忙点着头说道:“嗯,我一定好好养伤,早日去面见圣上!” “咳咳。”盛君川忽然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我正一头问号,就听叶鸿生恍然大悟道:“瞧我,光顾着和闺女说话,差点忘了我的好女婿。”爹,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吗?我不过睡了一天,你怎么就多了个女婿?叶鸿生扶起了叶夫人,催促道:“我们快出去,让孩子们聊聊。”叶夫人依依不舍地说道:“我还有话要和璃儿说……”话音未落就被叶鸿生拉走了,走的时候居然还不忘关上了门。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我和盛君川面面相觑,气氛显得有点尴尬。 “你……”“你……”我和盛君川同时开口说道。 “你先说。”“你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然后我们又同时沉默了。 盛君川轻笑了一声,几步走到床边,一下把将我搂在怀里。他的气息包裹着我,雪松的气味瞬间充斥着我的鼻腔,他牢牢地圈住我,仿佛害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我听到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听到他颤抖的呼吸钻入我的耳朵。我有些喘不过气,轻轻挣扎了一下却又被他抱得更紧。 “别动!”盛君川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我好好抱抱你。”我安静下来,双手也情不自禁地抚上盛君川的后背。我闭上眼睛埋进他的胸膛,默默地数着他的心跳,心里觉得异常地宁静,安心得感受这一刻的美好。 忽然凉凉的液体滴落在我的脸颊,我猛地抬起头,只见盛君川隐忍的神情赤红的双眼和湿润的睫毛,一行泪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滑落下来。“怎么好好地哭了?”我顿时慌了神,连忙抚上他的脸,手忙脚乱地替他擦去眼泪。 盛君川紧紧抓住我的手腕,眼眶通红,声音也带着些许的颤抖:“我只是……害怕会失去你。我喜欢你,琉璃。” “我知道,在猎场的时候,你不是说过了嘛……”我看着他,红着脸轻声说道。 “你不知道那天在猎场看到你受伤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我真恨不得流血受伤的人是我!今后,我定会好好爱护你,绝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如果你愿意,我想护你一辈子,无论是你的一辈子还是我的一辈子。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吗?”盛君川的眼神无比地坚定,语气却带着恳求的意味。 我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道:“好啊!” 盛君川却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跟我确认道:“你答应了?你这是答应了?你、你不用考虑一下吗?” 我嘟起嘴,说道:“我爹都喊你好女婿了,我还能不答应吗?” 盛君川连忙解释道:“你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那天从猎场回来以后,侯爷问过我,说的话是否发自真心,是否会好好待你。我告诉他,我对你是真心真意的,定会好好待你。侯爷似乎很高兴,说他相信我,把你交给我,他很放心。我也没料到他今天会这么称呼我……”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盛君川这下松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他看着我,眼里满满地都是宠溺,“我思来想去,觉得有些话确实要说出来比较好。但是我跟你表白只是想更直白地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并不是要索取什么。你要是觉得慢慢来也可以,反正我会一直等你……” “你知道吗,今天醒来之前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盛君川似乎有点诧异我为什么会突然转移话题,微微瞪大了眼睛。我继续说道,“梦里一片荒芜、乌云蔽日。我被禁锢在黑白的梦境中,一个人不停地走啊走。直到你出现了,你踏过之处万物开始生长,我看见绿树红花,骄阳似火。你带着我走出那片荒芜,我看见了梦的尽头,全是你。我想就这么和你一起,头也不回的走下去。”我轻轻地抚摸他的脸,看他瞳孔中倒映出自己的笑脸,“都说智者不入爱河,可你不是一直说我是个笨蛋吗?我大概真的是个笨蛋。” 盛君川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激动地说道:“你、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盛君川。特别特别喜欢!”我望着他,感觉心头的爱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甜甜的恋爱也终于轮到我啦!我可以采访你一下吗?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可以分享一下吗?” “谢邀,我也刚知道这件事,心情很复杂,既惊喜又高兴。不过更多的是满足,双向奔赴才是爱情最美好的状态。”盛君川笑得一脸甜蜜,拉过我的手,与我十指紧扣,眼里的爱意浓到化不开。这一刻我们的眼里只有彼此,环绕在我们周围的全是粉色的心形泡泡,空气中也全是蜜糖般甜甜的香味。 “不过,甜不甜的我可不敢跟你保证,毕竟我已经酸了很久。既然你已经答应我了,那我是不是有资格管你了?我也想采访你一下,和宋家的小公子是怎么回事?可以分享一下吗?”盛君川挑挑眉,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啪——粉色的泡泡全都消失了,空气中的甜味也被酸溜溜的气味覆盖。 “这个说来话长……”我叹口气,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盛君川把玩着我的手指,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天有的是时间,可以听你慢慢说。” “好!”我一咬牙,说道:“我可以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我,知道以后不许生气。” “哦?看来你背着我做了不少事?都足以让我生气了?你说,我不生气。” “那还不是因为你小心眼,不生气才怪……”我小声地嘟喃道。 “你说什么?” “没什么,我说你最好了。”我朝盛君川甜甜地笑了笑,便把如何与宋亦晨相识、与他之间发生的事以及系统提示的任务要求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盛君川。说着说着盛君川的脸越来越黑,握着我的手渐渐松开,我的声音也随之越来越小。 “你答应过我不生气的!”我不露痕迹地离他远了一些,心虚的说道。 “我没生气。”盛君川咬牙切齿地说道。 拜托,不要睁眼说瞎话好吗?麻烦你照照镜子,这还不叫生气? “我跟宋亦晨根本就没什么嘛,就是朋友而已。我把他当弟弟看的。”我嘟着嘴说道。 盛君川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透露出十分地不满:“攻略对象,还没什么?嗯?这么说的话,他的地位岂不是与我平起平坐!” “怎么可能与你相提并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不可撼动。别忘了,你可是我的男朋友呢!”我连忙解释道,“攻不攻略根本与我的任务无关。按照系统要求我的任务就是要协助他们完成心愿而已。” “他们?!”盛君川的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吼道:“还不止宋亦晨一个?!” 我正想解释,却听霜儿在门外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小姐,莱金阁的钱掌柜派人给你送来了千年人参和膏药。我给你拿进去?” 余光瞥见盛君川的脸又黑了一层,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对霜儿说道:“好,你拿进来。” 霜儿端着一个精美的礼盒走进房来,她把盒子放在桌上,一边把盒里的东西摆出来给我看,一边说道:“真是想不到,那个传言中爱财如命的钱掌柜居然送来这么贵重的东西,看来小姐在钱掌柜心里比钱财重要多了。” 盛君川冷笑了一声,对霜儿说道:“东西放好你就先出去,我跟你家小姐还有一些账没算完。” 霜儿大为不解地问道:“大将军什么时候也当起账房了?我家小姐也不管账呀……”盛君川一个眼刀过去,霜儿立马闭嘴,迅速退出房去。 “那个,盛君川,你听我说。”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我想的是怎样?若是我没猜错,钱掌柜也是你的攻略对象?” “是这样没错啦……但是!更重要的是钱掌柜他是我的任务对象!你还记得吗,之前你看过我写的那本《如何打造商业帝国》,”我连忙解释道,“我猜测他的心愿应该是赚很多很多的钱,所以我必须助他一臂之力,完成心愿。” 盛君川冷哼一声,不满地说道:“看来你果真是女海王,这么多攻略对象你应付得过来吗?” “我才不是什么女海王!都说了要帮他们完成心愿才是我的任务,你别老揪着这个不放好不好?”说到这突然我醍醐灌顶,刚才跟盛君川说明了系统发布的任务的事,似乎并没有任何不适,电流雷击也没有出现。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只要不直接和当前任务对象提起有关任务的事就不算违规。于是我连忙试探地开口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七夕的时候在月老祠门口我险些晕倒的事?” 盛君川眉头微微一拧,不解地说道:“记得,怎么?” “你可还记得那时我跟你说了什么话?”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盛君川,循循善诱道。 “你好像是问我可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心愿……”盛君川沉吟着,顿时拍案而起,恍然大悟道:“所以我也是你的任务对象?你也必须要协助我完成心愿?你之所以会险些晕倒是因为你跟我透露了任务的内容?” 跟聪明人交流就是省时省力。我忍不住开心地蹦起来与盛君川击了个掌,用力地点着头满怀期待地问道:“那你赶快告诉我!” “我没有。”盛君川想也不想便说道。 “怎么会没有!你没有我要怎么帮你?”我苦恼地叹道,“要是没有完成任务,我可是要被销号的!” 盛君川微微一怔,问道:“销号的意思是把你从这个世界上消除?” “嗯,应该就是这个意思。你肯定舍不得我就这么消失了,是?”我歪着头望着他,可怜兮兮地说道:“你能不能同情同情我?告诉我。” 盛君川捏了一下我的脸颊,略带无奈地说道:“真没有。等我想好再告诉你。” “好。”我答应着,心中却失望不已。心里暗暗祈祷千万别是什么希望世界和平之类的,那我真的做不到啊。 “对了,你刚刚说宋亦晨给你炼制了个警报器?”盛君川突然说道。 “嗯,对啊!”我往梳妆台一指,说道:“霜儿应该帮我收起来了,是个小金鱼形状的胸针。你找找。”盛君川在一堆琳琅满目的首饰中翻找着,好不容易才找到胸针,拿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狩猎那天还真是多亏了这个警报器提前发出了警报,不然要是那头猪偷袭成功了,我现在就算不死也肯定要去半条命。”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仍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想不到,那个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盛君川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挤出一句赞扬。 “不止手机,他居然还炼出了飞行翼!就是那种套在手臂上就能飞翔的法器!还炼制了取暖器、对了,前段时间甚至还炼制了热水器!”我兴高采烈地说道,“那次去他家,我还看到了霹雳机甲犬、连发弩箭……那些法器真是又精巧又实用!要我说,宋亦晨真的是个小天才!放我们那个时代,没准都能拿个诺贝尔奖什么的……”我越说越兴奋,全然没注意到盛君川渐渐黯然的脸色。 第39章 伴君如伴虎 盛君川猛地欺身压过来,二话不说便吻了下来,有力的手扣在我脑后,粗暴地亲吻着我的唇瓣,他浑身散发着异常狠戾的气息,双唇上传来霸道的力量,缺氧般的刺激让我一阵眩晕。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我,未了还在我的下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你……”我红着脸喘着气,怒视着他。 “一个小惩罚。”盛君川的脸上挂着餍足的笑意,眼里略带警告的意味说道:“从今往后,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夸奖别的男人的话。” “你不能仗着我喜欢你就为所欲为!”我不满地说道。 “哦?原来我还可以为所欲为?”盛君川眼睛一亮,似乎颇为意外。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这种事不是应该先预告一下吗,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什么的……”我往后缩了一下,弱弱地说道。 “好,下次我会事先提醒你。”盛君川喜眉笑眼地说道。 “哼,还说喜欢我呢,就知道欺负我!” “那怎么办呢?看你这么可爱的样子,我就是忍不住想欺负你。”盛君川揉揉我的头顶,笑道:“乖,好好养伤。我明天再来看你。” 此后每天盛君川都到府里来看望我,加上钱掌柜送来名贵膏药,不过十天时间,伤势竟是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天晚饭的时候我便跟父亲提出面圣的事,叶鸿生乐呵呵答应明日带我进宫。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仔细梳妆打扮过后便随着叶鸿生出发进宫。大老远的我就望见一座巨大的深红宫殿犹如红宝石一般镶嵌在雪地上,殿顶覆盖着金黄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耀下金光闪烁,显得格外辉煌。 待我们走到宫殿门外,早有内侍宦官在此等候。“镇国侯,叶小姐!老奴恭候多时了。”我连忙行礼。叶鸿生和他寒暄了几句,便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嘱咐我说道:“虽然圣上不拘小节,但你也不能失了礼节,别太放肆。快去。”宦官对我道:“圣上在御书房,叶小姐请随我来。”我笑道:“公公有劳了!” 皇宫金瓦红墙,庄严肃穆,每走十步就有两位身穿铠甲手握长枪的士兵站在左右,时刻提醒着我这里是皇宫,是安庆国势位至尊的所在。穿过九曲回廊穿过假山花园,终于来到御书房门口。领路的内侍对我说道:“叶小姐请在此稍后,待老奴前去通报一声。”我赶紧点头答应。不一会儿,他便出来了,笑着对我说道:“叶小姐,请。”我深呼一口气,整了整衣衫,抬脚迈过门槛,低头踏进房去。 “琉璃参见陛下!”说完便准备跪下。谁知却听一个爽朗的男声带着笑意说道:“你的伤势还未痊愈?就不必多礼了。”呐,是你自己说不用跪的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来圣上果真如叶鸿生所言那般。于是我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回话道:“多谢陛下关心。琉璃的伤已无大碍了。” “叶琉璃,朕可是早就听闻那天在猎场的事了。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可是围猎以来第一个女魁首!”我一直以为圣上是一个和父亲年纪差不多大的中年大叔,没想到声音听起来却很年轻。 我低着头谦虚地应道:“不敢当。魁首可不单是属于琉璃一个人的,大将军和宋亦晨都很厉害的,我不过是运气好点罢了。” “朕可是听说你独自猎杀了那只雄野猪,快和朕讲讲,当时是怎样的状况。”好家伙,敢情你是喊我进宫给你讲故事来的。我整理了一下思路,便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圣上听得津津有味,还时不时插话问一些细节。“精彩!实在太精彩了!”听我说完,圣上赞道,“琉璃小姐年纪轻轻却如此英勇,着实令人佩服!”说着便走到我的面前,我低着头,只看到明黄色长袍的下摆。 “好了,别老低着头了。朕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抬起头来。”其实我早就想一睹圣上真容,只是迫于叶鸿生的交代,不敢过于放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就顺理成章地抬起了头。 谁知这一抬头,犹如一个惊雷炸在了我的头顶。圣上就站在我的面前,身穿绣着金龙苍云的锦袍,年纪不过二十岁上下。他肤色白皙,长眉微挑,眼瞳黑如墨玉,目光如炬,眼神透露出睥睨天下的傲气。俊美的脸庞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浑身都散发出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头上浮现了久违的几行大字:箫凌昀\/21岁\/安庆国国君\/可攻略。任务四:请协助箫凌昀完成心愿。接受任务成功!注意,此任务禁止向箫凌昀本人透露,否则视为失败。祝您好运! 老天!你是要玩我吗!圣上也是攻略对象?!就算你要我当海王,可这皇家的水,再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端啊!而且,人家都已经是堂堂一国之君了,还会有什么心愿是实现不了的?用得着我来帮他吗?我配吗?我泪目对苍天无语凝噎。大概是我的表情太过呆滞,圣上展颜一笑,说道:“朕生得如此骇人么?竟是吓到你了?” “啊,不是不是,陛下长得可帅了。帅到完全可以出道当idol的程度……”我真想揍自己一拳,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还没到两分钟,我可以撤回吗? “帅?爱豆?”圣上微微偏过头,不解地沉吟道:“何意?你可否为朕解答一二?”我要怎么跟你解答?说我是穿越来的,说这些话其实是那个时代的语言么?会被当成怪物抓起来斩首示众! 手心全是汗,额头也冒出细密的汗珠,我急中生智信口雌黄道:“回禀陛下,帅的意思就是夸您长得好看,特别特别好看的意思。idol的意思就是……”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开启了满嘴跑火车模式:“就是明星!我的意思是说陛下可以媲美天上的启明星,都是那么光彩夺目,让人忍不住仰望。”一波彩虹屁过后,圣上似乎信了我的胡说八道,满意地微微颔首道:“想不到琉璃小姐不仅武力超群,文采也如此斐然,当真是一位文韬武略的奇女子。” 呼,我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险,终于蒙混过关了。谁知我还没缓过气,圣上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逼迫我与他对视,他头上浮现的“好感+30”在我眼前放大,只见他带着一抹意味深长地笑说道:“朕想封你为妃,不知道琉璃小姐意下如何?” “哈?”我呆若木鸡,怔怔地说道:“我眼神不好,没听清陛下说什么?”他笑着松开手,黑瞳直视着我道:“朕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奇妙的女子。如何?入宫来伴朕左右。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陛下,琉璃不配。”这是什么神展开啊喂!圣上的话听得我毛骨悚然,像我这种玩后宫游戏都活不过三天的人,真进了宫万一遭到奸人迫害就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是那种怎么死都不知道的那种。 “哦?怎么不配了?”圣上嘴角带着玩味的笑,说道:“镇国侯可是我国之重臣,镇国侯的女儿入宫为妃,我看谁敢反对。”他略一思索,又道:“你可是在意朕的后宫?” “对对对,”正愁找不到借口,这个台阶给得正是时候!于是我顺着他的话连忙说道:“陛下英明神武英俊潇洒,又身为一国之君,想必后宫佳丽三千美女如云。我这个人,有一个巨大的毛病,就是心眼特别小,特别爱吃醋。我忍受不了与他人分享夫君。所以,入宫的事……” 谁知我话还没说完,圣上朗声笑道:“那你便可放心大胆地入宫来,朕的后宫便只有你。若你想要皇后的位置也未尝不可。朕独宠你一人,宁负天下人也定不负你。”原来你给的不是台阶,是陷阱!我还傻傻地往下跳了!而且你都已经21了,怎么后宫一个人都没有!按理说,孩子都应该满地跑了啊!你娘不催婚的吗!大臣们也都不催的吗! 见我半天不说话,圣上又咄咄逼人地问道:“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我索性把心一横,狠狠地说道:“多谢陛下抬爱,可是琉璃已经心有所属了!” “心有所属?”圣上若有所思得看着我,问道:“可是盛君川?那天在猎场,盛君川当众示爱,朕也略有所耳闻。”当皇帝的不是都日理万机宵衣旰食吗,看来你连八卦也没放过啊! “正是。琉璃与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君子有成人之美,还望陛下成全!” “如若朕不答应呢?就不配为君了吗?”圣上语带怒意,不悦地说道。 话刚一出我便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赶紧解释道:“琉璃不是这个意思!” 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寒着脸冷若冰霜地说道:“盛君川也不过是个将军,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朕给的。你不妨猜猜,若是朕要他的命,他给还是不给?” 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下道:“陛下!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若真要他的命,他必会毅然决然地赴死。”我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又继续道:“这些年来盛君川战功赫赫,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为了陛下为了安庆千千万万的百姓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如今车古仍对安庆虎视眈眈,若只是为了琉璃而要了盛君川的命,岂不是弃边疆百姓于不顾?弃安庆的繁荣稳定于不顾?陛下要如何面对黎明苍生,如何面对世人评说?” “放肆!!”圣上震怒,厉声喝道:“叶琉璃,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管不顾地继续说道:“欲立强于天下者,无如得人。陛下雄才大略不拘小节,盛君川赤胆忠心所向披靡,必定能助陛下成就宏图霸业问鼎天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我跪得膝盖发胀,才听圣上淡淡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朕的心愿是问鼎天下?” 我不禁腹诽道,自古以来所有君王的心愿除了长求生不老就是求一统天下,不用问都知道啊,这也太好猜了!只不过虽然心愿是猜到了,但要实现这个心愿的困难度也就比另外两个难了那么亿点点! 我强忍疼痛跪在地上说道:“因为在琉璃心里,陛下是一代明君,虽即位时间不长,但励精图治、勤政爱民。我安庆国在陛下的统领下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反观其余各国,不是国破家亡民不聊生,就是国君昏庸百姓敢怒不敢言。陛下有吞吐天地之志,又爱民如子,必定心系天下,愿还世间一片祥和安宁。”我顿了一下,继而真诚地恳求道:“其实琉璃也有一个心愿,就是助陛下实现此宏图霸业!” 第40章 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圣上大笑起来,斥道:“你不过是个女子,无官无职手无兵权,你何来的自信能助朕一统天下?莫非你有通天的本领不成!” “琉璃自有良策。”我抬起头,目不转睛地望着圣上,再次问道:“不过陛下能不能先告诉琉璃,陛下希望的天下是什么样的?” “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圣上掷地有声地说道:“朕要这天下河清海晏,时和岁丰。” 我挺直了腰杆,朗声说道:“陛下可愿听听琉璃的一些愚见?” 圣上微微颔首,说道:“你但说无妨。” “陛下可知治国之有法,犹治病之有方也,病变则方亦变。虽然建平为第一大国,可是由于皇子争权,导致奸臣当权朝堂动荡,亡国是迟早的事。对于现在的安庆来说,最大的威胁则是车古国。陛下若想要一统天下,琉璃认为这第一步必然是拿下车古。”回想起初来乍到之时做的功课,加上从盛君川分享给我的情报,我胸有成竹地说道:“力可以得天下,不可得匹夫之心。车古战马堪称一绝,加上民风彪悍,车古国民个个骁勇善战,强攻只会损兵折将,到头来两败俱伤,得不偿失。” “那你认为应当如何?” 我略微委屈的问道:“陛下能不能先让琉璃站起来说话?”跪了这么久,膝盖早就胀痛不已。 圣上挥了挥手,笑道:“起来。” 我缓缓起身,谁知跪得太久双腿早已发麻,踉跄了一下竟扑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脑中瞬间响起了社死瞬间的bg:再见了妈妈,今晚我就要远航。 圣上毫不留情得大笑起来,边笑边道:“琉璃小姐为何突然行此大礼?” 我五体投地地趴在地上,硬着头皮说道:“琉璃方才冒犯了陛下,特行此礼,望陛下恕罪。” 圣上笑得不能自已,冲我摆摆手道:“免礼免礼,朕恕你无罪。” 我默默站起身来,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整了整裙摆,继续说道:“就如琉璃方才所言,陛下若要拿下车古,光靠武力镇压肯定是不行的。据我所知,车古国之所以屡屡进犯我安庆,究其根本是物资匮乏,加上车古国民好战,连年征战使得民不聊生哀鸿遍野。” 圣上止住了笑容,认真地问道:“那你有何良策?” “陛下莫急,且听我慢慢分析。”站得累了,我索性席地而坐,继续说道:“车古的国土大部分为草原,国民也以游牧为主,在驯养和培育马匹方面自然比我们安庆要精通许多。而马在军事上又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车古国也正是凭借着优良庞大的马匹,从而在以往的交锋中取得过几次胜利。” “哼!不过是一群莽夫罢了。”圣上不屑地说道。 “陛下所言极是!”我鼓掌赞道,“蒙昧地区之所以比较容易被征服,就在于它的文明程度不够。所以,琉璃的计策是……”我神秘地一笑,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两个字:商贸。” 圣上微微挑眉,露出不解的神情,“商贸?” “正是!既然车古国资源贫乏,那我们就给他们!稻米、茶叶,布匹,等等等等。只要他们有需求,我们就给!” “无稽之谈!”圣上怒声斥道,“这不是养虎为患吗!我安庆泱泱大国,何至于如此讨好一个小国!” “陛下息怒。我还没说完。这当然不是讨好,这些东西自然不是无条件的给他们,得让他们用上好的战马来交换。而且也不是给他们所有人,而是选择一小部分的人先进行小规模的商贸往来。”我压低声音说道,“据我所知,车古国的某个部落近来常有私下卖些牛羊到安庆,我们不妨以此作为突破口。用稻米布匹丝绸和茶叶与他们交易,换取战马。这样一来,只要他们的生活富足了,自然也不会再想打仗,不会再想过那种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圣上若有所思地蹙着眉,沉吟道:“车古国虽然人口不多,但如若只是一个部落的人放弃战斗,对整体局势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 “非也非也。陛下别小看了人心。”我继续说道,“车古民风彪悍,争强好斗。一旦有个别部落富裕起来了,必定会引起其余部落的眼红。这样一来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一、车古国内各个部落会因此开始分化。国内财富分配和社会结构必定会发生变化;二、其余部落也开始无心战争,争相拿出优质战马与我们安庆交易,我们便可借此掌控他们的经济命脉。无论是那种情况,对我们安庆来说,都是百利无一害,不损一兵一将,便可拿下车古国。” “你这个计策就万无一失?难道就不会有第三种结果吗?” “有。还有一种结果就是个别部落仍负隅顽抗,不愿进行贸易往来,仍想用武力掠夺。”我笑道,“但那时对我们来说只是螳臂挡车罢了。只要经济命脉掌握在我们手中,一切都会迎刃而解。如果那些人想要对抗,我们便断了车古国的经济命脉,终止一切贸易。而车古国内之前那些已经得了好处、尝到甜头的部落自然会奋起反抗,为我们扫平障碍。” 见圣上沉默不语,我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待陛下拿下车古国之后,便可进行招安,要求他们俯首称臣,建立藩宗关系,册封官职。这样一来,陛下不仅收拢了人心,还能拥有一支战力超群的车古军队。” “此计甚妙!”圣上听我说完,思索片刻,头上浮现了“好感+100”赞赏地叹道,“想不到琉璃小姐在国事方面也颇有谋略。” “陛下谬赞。只是琉璃的一得之见罢了……”我这才惊觉圣上不知何时也坐在了地上,盘着腿手肘撑在腿上,支着脑袋看着我笑道:“甚好!那此事便交于你去办!你回去拟个详细的奏章来给朕。” “是,琉璃遵命。” 圣上笑道:“今后你来御书房不必通报,奏章须亲自送来交于朕。”说完递给我一块令牌。 我双手接过令牌,恭敬地说道:“谢陛下,琉璃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拿着令牌突然感到肩上有一副无形的担子压了下来。可是海口已经夸下了,此事不成功便成仁! 这时,书房的大门被猛的推开,只见一抹粉色从我面前飘过,一下扑进了圣上的怀里。我诧异地长大了嘴,一时缓不过神来。圣上不是说他后宫无人么?这个女子又是谁? 门外传来唯唯诺诺地声音:“陛下,老奴实在拦不住……”圣上无奈地说道:“朕知道了。”说罢挥挥手,示意退下。圣上看了一眼怀着的女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待我定睛看时却又消失了,大概只是我眼花。 “皇兄~~~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胧儿?”那名粉衣女子撒娇道。皇兄?原来是圣上的妹妹,看来是一位郡主。只是这位郡主看起来似乎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圣上叹了口气,把她推开,道:“朕政务繁忙,抽不开身。” “皇兄你又哄我!明明是对胧儿避而不见!”说着她便抽泣起来。奇怪的是圣上既没有安慰她也没有阻止她,就任她抽抽搭搭地哭着。 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开口道:“圣上确实忙于政事,郡主不妨……” 谁知我才一句话都还没说完,她便对我怒目而视,厉声喝道:“你又是谁!见到本郡主居然还不跪下行礼?”说完扬起手便朝我打来。圣上见她要打我,立刻出声阻止道:“胧儿不得无礼!” 在圣上开口的瞬间我我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任她如何用力都挣脱不开,我心里暗自说道:哼,我可是连野猪的冲撞都能抵住,你这小细胳膊我只要稍微一使劲力就能捏碎。 她见被我钳制,气得直跺脚:“皇兄你看,现在是谁无礼!”圣上却没有理她,转向我说道:“琉璃,这位是朕的皇妹箫凌胧,你小施惩戒便可,切勿伤了她。” 我答应了一声,便放开了她的手。箫凌胧捂着手退后几步,瞪着我质问道:“你就是叶琉璃?” “哦?郡主认识我?”我突然好奇起来,一位身居深宫的郡主居然会认识我。莫非是猎场一战令我声名大噪? “哼!我看你姿色平平,不过就是有一身蛮力,盛大哥怎么会喜欢你!定是使了什么媚术蛊惑了盛大哥!”箫凌胧愤愤地说道,“皇兄,都怪你!要不是你迟迟不赐婚,盛大哥怎么会被这狐媚子勾搭了去?!我不管,今日你一定要为我做主……”听到这里我恍然大悟,哦!那天在营地守了盛君川一整天的人就是你啊!怪不得贵为郡主还巴巴地等了他这么久,看来是对盛君川芳心暗许已久。 “哐啷”一声巨响,一只玉质香炉在箫凌胧脚边碎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响声。圣上怒视着她,喝道:“箫凌胧你闹够没有!” 箫凌胧一脸不可思议地抗议道:“皇兄!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骂我?!” 圣上怒喝一声:“出去!”箫凌胧被吓了一跳,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朕的这个妹妹仗着母后疼爱,娇蛮任性惯了。这会必定又跑去母后那里告状了。”圣上闭着眼睛,揉了揉额角,似乎很是头疼。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我点头表示理解,只是皇家的这本怕是会特别难念。 圣上仍旧闭着眼睛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朕乏了。” 踏出御书房我才发觉暮色将近,竟已是黄昏时分了。内侍迎了过来,满脸堆笑地告诉我,叶鸿生已经回府了,侯府的马车在宫门外候着,说完便吩咐身边一位年轻的小宦官领我出宫。我谢过他,便跟随那人出了宫。 回到府里,我一下就瘫倒在床,只觉得身心都疲惫不堪,晚饭都没吃就睡下了。第二天一早醒来便被父亲叫了过去。一进前厅,就见地上摆放着几个大箱子,我走近一看,哦豁!满满一箱黄金一箱白银,还有一箱看起来就很名贵的丝绸布匹。 “爹,这些宝贝是……”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喜得满眼放光,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爱不释手。叶鸿生见我这副模样,笑道:“这些都是陛下赏你的!” “陛下、陛下赏我的?”我喜出望外,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有了这大一笔钱,车古计划的第一笔活动经费就算是有了着落。 “嗯。听闻昨日陛下龙颜大悦,连夜便封了赏,今日一早便差人送到了府里。”叶鸿生捋着胡须笑道:“来,和为父说说,昨日你与陛下都说了什么?” 我便把昨日跟圣上提过的有关车古国的事跟父亲说了,自然略过了圣上要我入宫为妃的事。听我说完,叶鸿生又气又急,来回踱着步,厉声责备道:“你这孩子!你要爹说你什么好!国家大事岂是儿戏!车古与我安庆纷争已久,岂是你这丫头三言两语就能解决?你可知这事若办不好可是会掉脑袋的!” 我扶着叶鸿生坐下,轻拍他的背安抚道:“爹,您别生气。此计策并非女儿悖言乱辞,如今木已成舟,难道要女儿违抗圣命不成?”叶鸿生一言不发,过了半晌才说道:“此事你可有把握?”我拍着胸脯说道:“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此事我势在必得!” 叶鸿生叹了口气,摸着我的头说道:“唉!爹本不愿你踏进这政争权斗的泥潭……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你心意已决,为父定会助你一臂之力!” 第41章 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房里,我便开始咬着笔杆冥思苦想。圣上要我写一份详细的奏章,车古国的事我必须得制定一个更为周全且万无一失的计划才行。不单要有pn-a,pn-b,甚至还得有pn-c、pn-d。话都放出去了,如若不成,只怕真要人头落地。 想起那日在莱金阁吃饭,钱掌柜说过莱金阁的羊肉是从车古运来的,但车古国与安庆国至今并无明面上的贸易往来,钱掌柜当时告诉我他与车古国某部落首领有私交,所以这些东西必定是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到了他的手中。 想到这里,我拍了拍脑袋,都怪我当时没向钱掌柜刨根究底问个清楚。看来是时候再去拜访一下这位颇有手段的钱掌柜了。 我让霜儿吩咐下人从圣上御赐的物品里取来百两黄金、十匹绸缎装上马车后,便出门前往莱金阁。 大老远便看见莱金阁门口排着长队,门庭若市人声鼎沸。 好不容易挤进店里,发现店里也早已座无虚席,我急忙拉过一个伙计问道:“这不是还没到饭点吗?怎么就没空位了?门口还这么多人排队?”伙计一见是我,便笑道:“叶小姐有所不知。门外排队的那些人并不是来吃饭的,而是买蛋挞的。小姐是来找掌柜的?小的这就带您去。”说完便把我引到后院钱掌柜用于办公的屋前。蛋挞?我这才想起之前给了钱掌柜一份甜品食谱里面就有蛋挞,当时我让他试着加几样在菜单上,不曾想居然这么受欢迎。想到这我不禁暗暗得意,看来我这一步棋走得相当成功。 “姑娘,你伤势如何了?看你今日生龙活虎的模样,应该痊愈了?”钱掌柜见我进来,便放下笔和算盘,示意我落座,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微笑说道:“姑娘现在可是安庆的传奇人物了,大伙都在议论,说你是智勇双全的女侠。” “哈哈哈哈哈哈,都是虚名罢了。还得谢谢钱掌柜所赠的药膏,涂上真有奇效!恢复得很快!”我看着桌上厚厚的账本,调侃道:“莱金阁生意这么好,钱掌柜的金算盘怕是都要算坏了?” “多亏姑娘了姑娘提供的食谱和建议。”钱掌柜笑道,“蛋挞和奶茶都十分受欢迎,后厨每日忙个不停仍然供不应求。” “这样可不行。大伙排队排了半天却没能买到,必定心生不满,久而久之会给莱金阁带来不好的评价。”我皱眉思索道。 “是,近来确有顾客有因此与伙计发生口角,不知姑娘有何应对良策?” “限量供应!例如蛋挞之类的小甜品,可只在每天早上售卖,每日只卖两百份,每人每次最多购买五个,售完即止。剩余不多的时候可安排伙计挂牌告知,这样便能避免顾客因排了很长时间的队而又买不到东西的事发生。至于奶茶……”我沉吟了一会说道,“可另设一个小窗口提供外带。奶茶等饮料类的就可用竹筒之类的器具装好,食客可以直接拿走饮用。这样一来既不会占用需要堂食吃饭顾客的位置,二来也不会影响销量。” “甚好,就按姑娘说的办!”钱掌柜淡淡一笑,说道:“对了,姑娘之前建议的九宫格火锅,我也找工匠制作好了,各种底料和涮菜也按姑娘的要求配制得差不多了。原本打算过几日请姑娘来试菜,又担心姑娘的伤势,不方便前往……” “啊,这么快就弄好啦?太棒了!”我激动得双眼放光,“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一会就来试吃,如何?” “好。”钱掌柜起身吩咐伙计速去准备,我也回头对霜儿说道:“让外面的人把东西都拿进来。”不一会儿,下人们便把礼品都摆到了钱掌柜的桌上。 “姑娘这是何意?这么贵重的礼品……”钱掌柜一脸迷惑,随即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莫非姑娘终于想通了,今日特来提亲?” 我脸颊微微一红,嗔道:“才不是!今日我来找你,其实是有一事相求。”我挥挥手,让霜儿先出去,然后压低声音对钱掌柜说道:“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你这儿的羊肉是从车古国那边运来的?” “不错。” “但车古与安庆并无通商途径,钱掌柜的这些东西是如何从车古运往安庆的?你这算不算走私?” “原来姑娘今日是兴师问罪来了。”钱掌柜的脸上笑容不减,似乎丝毫不在意。 “我只是好奇而已。” 钱掌柜垂下眼眸,轻抿了一口茶,淡淡地说道:“姑娘,太好奇可不是什么好事哦。” “不瞒钱掌柜,其实我也有笔生意要和车古那边做,不知钱掌柜能否帮忙牵个线?” “哦?以姑娘的身份地位应该不愁钱财之事,”钱掌柜放下茶杯,不动声色地问道,“姑娘的这笔生意不是为财?” “为财却也不单为财。”我从怀里掏出之前拟好的计划书递了过去,“钱掌柜请看。” 钱掌柜接过计划书,细细地看了起来。半晌才放下,看着我问道:“此计划你有几成把握?” “八成。若是能得到钱掌柜的鼎力相助,那便是十成!” “为你牵个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钱掌柜笑吟吟地说道:“此事对在下有何好处呢?姑娘别忘了,钱某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我当然知道。这事对钱掌柜来说可谓是百利而无一害,不然我也不会来找你商量。” “哦?愿闻其详。” 我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算给他听:“首先,此举是为了解救我安庆边境百姓于水火之中,你也知道,车古国近年来与边境征战频发,边境百姓苦不堪言。若此事能成,则边境百姓便能从此过上安稳的日子,这是其一。其二,建立贸易区以后,钱掌柜的这些交易便能从地下转为地上,不但数量和速度都可以得到保证和提升而且还可以以更低的价格购入,节省了成本,利润自然也就增加。其三,到时用于换购所需的稻米茶叶绸缎等物品必定由你在国内负责收购,定能赚得盆满钵满,钱掌柜又何乐而不为?” “照姑娘这么说,此事在下若不允岂不是天理难容?” “其实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我伸出第四根手指头说道,“为陛下办事,就是为全安庆的百姓办事,待收服了车古,钱掌柜必是我安庆的大功臣,不但能得到陛下的赏识、百姓的赞赏 ,更重要的是从此你在安庆商界的地位肯定今非昔比,所能带来的利益不言而喻。这是其四。” “姑娘真是能说会道。”钱掌柜为我续上茶,不假思索说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具体细节一会我们边吃火锅边谈?”我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笑着对钱掌柜说道,“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顿!” 不一会儿,火锅便支了起来,丰富多样的菜品也满满当当摆满了桌子。最近在府里养伤,每天都是清粥小菜,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所以一等锅底沸腾,我立刻敞开肚皮尽情地大吃大喝起来。钱掌柜看着我如此狼吞虎咽,忍俊不禁道:“姑娘这是饿了多久?慢些吃,小心烫。”说完掏出手帕小心的擦去我嘴角的汤汁。 “实不相瞒,我昨晚没吃饭,从宫里回来之后倒头就睡了。今早一起来便过来找你,真的是饿得不行。”我嘴里咀嚼着食物,含糊不清地应道。 “哦?姑娘昨日进宫了?可是面圣去了?圣上与你说了什么?”钱掌柜神色如常,似是随口一问。 我点了点头,回想起昨日面圣的场景,那还真是……惊心动魄。于是我摆摆手说道:“不堪回首,被圣上骂了几句。我算是深切体会到了什么叫伴君如伴虎。短短半天时间,我感觉脑袋在脖子上都已经摇摇欲坠了。” 钱掌柜微微一愣,不解地问道:“难道姑娘进宫不是去领赏么?身为安庆第一个女魁首,圣上居然骂你?” “害,都怪我,平时说话太随意,面圣的时候说错了几句,惹怒了圣上。幸亏我急中生智,这脑袋才算是保住了。”我不由地叹口气,悻悻地说道。 钱掌柜放下筷子,抬眼促狭地望着我,柔声说道:“在下倒是觉得姑娘这般单纯直爽的性格可爱得很。”他说着便朝我靠了过来,眼底的笑带着一抹危险的意味,语调也出奇的勾人:“若我是圣上,定会好好地赏赐你,还要把你娶进宫,日日与你颠鸾倒凤……”我淦,他是不是说荤话了?这么明目张胆的勾引我,是看不起我的定力吗! 我只觉脸上一热,赶紧捂住他的嘴,紧张不已地劝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要命了吗?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你这可是谋逆!”钱掌柜反手握住我的手腕,不以为然地说道:“怕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他的掌心微凉,看似柔若无骨却暗含劲道,我居然一时挣脱不开。只好无奈地回道:“当然不对了。圣上又不单只有骂我,他也有赏赐我呀,入宫为妃什么的也不是没说……” “哦?圣上还当真要你入宫?”钱掌柜扬起眉毛,似乎有些不悦,手下也不自觉地用力,霎时间我只觉得手腕都快被他捏断,忍不住“哎哟”了一声。 钱掌柜这才发觉自己还握着我的手腕,放开一看,居然红了一圈。“抱歉,在下一时疏忽,可弄疼姑娘了?”他一边轻柔地抚摸着我手腕上的红印一边问道。 我点点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说道:“可疼了。你该怎么补偿我?”只见他嘴角微微勾起,托起我的手放到唇边,微凉的唇瓣轻轻贴在手腕的红印处,落下一个暧昧的吻。我蓦地抽回手,羞得面脸通红,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这是、干嘛!” “如你所见,补偿你啊。看姑娘的意思,似乎不大满意?”钱掌柜忽然抬起我的下巴,温热的呼吸贴在我的唇边,漫不经心地说道:“那在下换个补偿方式。”醉人的香味扑面而来,我的心跳骤然加快。脑中警铃大作,我一把推开他,又羞又气地说道:“钱掌柜请自重!” “呵。”只听他轻笑一声,带着调侃的口气说道:“姑娘这会倒是害羞了?又不是没亲过。说起来那天姑娘还真是主动……” “停停停,别说了。给点面子!”我双手合十祈求道,“那天是我喝醉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况且我也已经跟你道过歉了,这事能不能翻篇了?” 钱掌柜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沉吟半晌才说道:“好。”见他终于不再提,我稍稍松了口气,赶紧转移了话题,“时候不早了,我们来商量一下有关车古国的事?” 第42章 若到时拿不下车古便提头来见 酒足饭饱之后,事情也谈得差不多了。心里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对车古之事也更有信心了。我哼着歌坐着马车回到了府里,“而我的咖啡,糖不用太多,这世界已经因为她甜得过头~” “你的世界因为谁甜得过头?”前脚刚踏进屋里,就看到盛君川坐在桌前,一边轻轻擦拭着随身的大刀,头也不抬地问道:“心情这么好?去哪了?” 淦,吓我一跳!这人怎么神出鬼没的! “盛君川,你来了啊?怎么不先跟我说一声,我好在家等你。”我在他身边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水,他的刀就横放在桌上,在摇曳的烛光下发出冰冷的光芒。“你能不能,把刀先收起来。看着怪可怕的……” “你怕什么?” “你这把刀杀气太重,摆在我们中间不吉利!” 盛君川笑笑,终于把刀收进刀鞘里,“说,去哪了?天都黑了才回来。” “你这是查岗吗?”我不满地说道。 “我不过是关心一下我亲爱的女朋友,”盛君川露出半分委屈半分做作的表情,“难道这都不可以吗?若是你问我,我一定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不会有半分隐瞒。可是你都不关心我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唉,都说在感情里付出多的那个比较卑微,看来果真如此。” 又来了,我默默翻了个白眼。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凑近盛君川,带着探究的口吻说道:“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真有事问你。你跟凌胧郡主是什么关系?” 盛君川一怔,瞳孔微微一缩,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什么关系都没有啊,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 “哦?是吗?”从他眼里的慌乱我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我不禁质问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位郡主一心想要嫁给你,还几次三番地要求陛下赐婚?” “绝无此事!你都是从哪里听来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这可是她亲口说的。”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故作失落地说道:“唉,刚刚还说对我绝不会有半分隐瞒,看来你对我也不是真心实意。况且,那次在营地苦苦等了你一天,见不到你还闹得不可开交的人也是这位郡主?你迟早都要当驸马,又干嘛来跟我表白。你可知道,郡主现在恨我入骨,那天面圣的时候在御书房遇见她,还差点被她打了……”话音未落,盛君川就一把抓住我的手紧紧握住,一脸担忧地问道:“她打你了?!” “她想打,但是没打成。”看他焦急的样子,我把手抽了回来,揶揄道:“驸马爷,你快放开我,免得被别人说闲话。” 盛君川一把揽我入怀,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琉璃,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这辈子非你不娶。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 我把头埋在他胸前,搂着他的腰,心满意足地笑道:“我知道,就是逗逗你嘛。不过那日见到郡主之时,总感觉有些面熟,我是不是在哪见过她?”盛君川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语带犹豫地说道:“你应该是见过一次的……” “什么时候?在哪儿?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就只觉得面熟。”我抬起头望着盛君川,不解地问道。他轻轻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提醒道:“乞巧节前一天,金铺门口。” 噢,我想起来了!那日看到盛君川与一个陌生女子谈笑风生,原来就是郡主!想起那件事我就气不打一处来,立刻松开了搂在盛君川身上的手,气鼓鼓地说道:“哼!难得休息不来找我,却和别的女人逛街!还有说有笑!” 盛君川眼疾手快的抓住我的双手,语速超快地解释道:“我不是和她逛街!我是去金铺给你买礼物,碰巧遇见她而已!有说有笑就更不可能了,我只是出于礼貌地应她几句话罢了。” “好,那次就算是碰巧。那次她去专程跑去营地找你干嘛?你难道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盛君川面露难色,犹豫再三,终于开口道:“那日她……是来与我谈赐婚的事。”哼,难怪一直避而不谈,原来是敏感话题。见我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盛君川连忙说道:“但是我拒绝了。我跟她说得很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让她趁早死了这条心。” “呵呵。人家可是郡主耶!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你拒绝有什么用?万一圣上真的赐婚,你敢抗旨吗?”我冷冷地反驳道。 “圣上知我心意。”盛君川一把拥我入怀,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况且,圣上绝对不会赐婚。” “为何?”我突然想起那天看到圣上对凌胧郡主的态度,试探地问道:“他们兄妹关系是不是不好?” 盛君川点了点头,“其实凌胧郡主的母后,就是当今太后,并不是圣上生母。” “这么说圣上和郡主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正是。据说圣上生母虽然并非出身名门,但深得先帝恩宠。她为先帝生下两位皇子,本可以母仪天下,却因病早早离世。” “等等,你说她有两个儿子?那圣上还有个兄弟?” “是,只不过在八岁的时候夭折了。当时圣上也还只是个孩子,生母又不在了,先帝便把他过给了仪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那里,而仪妃生下凌胧郡主后不久先帝便驾崩。圣上登基后仪妃便也名正言顺地成了太后。”盛君川压低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不过,有传言称圣上的生母和兄长均是仪妃所害。” “难怪圣上这么不喜欢凌胧郡主。”我回想起圣上那个一闪而过的厌恶的眼神,恍然大悟道:“圣上与郡主之间有嫌隙,你又是圣上的心腹,正因如此你才笃定赐婚的事绝无可能,圣上是不会让郡主遂意的。是?” “嗯,不错。”盛君川一边抚摸着我的头发,一边说道:“之前没把这些事告诉你是我的错。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我摇摇头,说道:“一点都不委屈。现在估计全安庆的姑娘都知道盛大将军喜欢的人是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好了,我的事已经交代完了,轮到你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今天去哪了吗?”盛君川拉着我的手坐下,笑吟吟地问道。 “今天的事就算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但是说这事之前,我得先和你说说那天面圣的事……”接着我便把那天进宫的事都告诉了盛君川,包括圣上是任务对象的事也毫不隐瞒。之后又跟他解释了今天为何去找了钱掌柜以及商议的结果。听我说完,盛君川的脸色看起来阴晴不定,半晌没说话。 “你倒是说句话呀。我现在可是一点都没瞒你,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你了。你有什么想法?” 盛君川重重地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望着我,缓缓说道:“你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胆子也忒大了。” “谢谢你的赞美,但现在不是评价我胆量的时候。再说了,我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不是我及时出谋划策,你我的人头此时已经挂在城墙上了。”我没好气地说道:“我是问你对车古国的事,有什么想法?” “理论上来说,你的计划没有问题。我认为此计可行。只不过,对于钱掌柜你了解多少?这人可靠吗?我可不能再让你置于险境。” 我点了点头,坚定地说道:“钱掌柜虽然是爱财如命的商人,但并非唯利是图。我相信他的为人。” “可是我不相信他的为人,他明显对你心怀不轨。”盛君川带着醋意,不满地说道。我挽上盛君川的手臂,撒娇道:“那你总该相信我的为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心里还没数吗?”盛君川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哼了一声不悦地说道:“就是知道你是个颜控我才不放心。他长得跟狐狸精似的,肯定早就把你迷得七荤八素了。你在我面前可不止夸过他一次,我可都记在账上了!” 咳咳,看破不说破啊大哥!俗话说得好啊,人不好色好什么?how are you吗?“我承认他的长相确实很符合我的审美,但是!”见盛君川眼睛一瞪,似乎要发火,我赶紧好声好气地哄道:“你听我说完行不行?在我心里你最好看,能把我迷得七荤八素的只有你!” “好,姑且相信你。”盛君川唇边噙着满足的微笑,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十日后,我已和钱掌柜商议好了,他会先跟车古国那边的联系好。我明日也得把奏章送呈圣上。” “此行虽说不是行军打仗,但也是危机四伏。你务必要谨慎再谨慎。” “知道啦!”我甜甜地应道,“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盛君川神秘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我,说道:“送你的。” “送我的?是什么?” “今日巡逻路过西街,顺手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盛君川耳廓微红,我心中一甜,呵呵,说什么顺手,是特意给我买的礼物! “这是?”我打开胡里花哨的小盒子,望着这个一言难尽的颜色,不禁心生疑虑。 “这是唇脂。”盛君川略带羞涩地说道:“一看到这个颜色我就觉得特别适合你。你涂上一定很美。”我知道这是唇脂,但这个死亡芭比粉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觉得这颜色特别适合我! “谢谢。”我违心地说道,“我很喜欢。”不管怎么说,这也是盛君川表白之后第一次送我礼物,虽然颜色很可怕,但好歹也是人家一片心意。看到我高兴得收下了礼物,盛君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第二天一早我便开始奋笔疾书,洋洋洒洒地把车国国之行要做的事,包括备用计划等等事无巨细地都写在奏章里,下午便坐着马车进宫去面见圣上了。有了圣上御赐的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御书房。 “琉璃参见陛下。”我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双手奉上奏章,“陛下请过目。” “嗯,不错。”圣上仔细翻阅完毕,满意地说道:“朕封你为钦差大臣,车古国的事由你全权负责。” “哇,钦差大臣!听起来好威风!”我立刻喜上眉梢。 圣上微微颔首笑道:“虽然钦差大臣没有品级,但是你此去车古若没有一官半职,怕是有诸多不便。” 原来只是听起来威风啊,搞半天没有品级。我闷闷地应道:“琉璃明白。” 圣上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忍俊不禁道:“钦差大臣如朕亲临,大事奏裁,小事立断。朕会命骠骑大将军及太府寺大司农从旁协助,与你一共前往。” “谢陛下。”哈哈哈哈哈,虽然没有品级,但还是有实权的。我瞬间释然了,而且公费出行还能带着男朋友,真是爽歪歪。 我正高兴着,又听圣上淡淡地说道:“朕给你半年时间,若到时拿不下车古,你就提头来见朕。”得,给颗糖又打一棒子,圣上真是好手段啊!我不禁腹诽道。“或者,你入宫为妃,此事朕交予他人去做,你便无性命之忧。琉璃小姐这般世间绝无仅有的女子,朕还真是舍不得让你去。” “琉璃定会不辱使命,全力以赴拿下车古。”我抬头望着圣上头上的“好感+50”,朗声应道。 圣上挥了挥手,笑道:“去,朕等着你的好消息。”明明只是第二次见圣上,却莫名地有种熟悉的亲切感。莫非是因为帅哥都是相似的,而丑的人各有各的丑?我甩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快步离开了皇宫。 第43章 救命!这是什么修罗场 “小姐,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带的吗?”我望着霜儿身后整整五大箱的行李,颇感无奈地说道:“霜儿,我此去车古国是办正事的,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霜儿委屈地说道:“可是这些东西都是日常所需呀。况且小姐这次出门不带我,凡事都要小姐亲力亲为,不多备点东西怎么行。” “这么多的东西,我带着也不方便。”我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盒拿在手里,对霜儿说道,“我出去一会,你把这些东西精简一下。” “哎,小姐你要去哪儿?” “莱金阁,昨日与宋亦晨约好了。如果盛君川来了,你让他去我房里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我可不想一回家又看到盛君川一脸寒气地擦刀,还是先报备一下比较好。 来到莱金阁,伙计告诉我宋亦晨已经到了,在楼上雅间等我。我急忙跑上楼,推开房门,却见宋亦晨背对着我伫立在窗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我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嘿,宋亦晨!”我出其不意地拍了拍他,并伸出了食指搭在他的肩膀上,果不其然,他猛地回头,脸蛋顺利地被我的食指戳中。 “哈哈哈哈哈哈,成功!”看着他愣住的样子,我忍不住笑起来,“在发什么呆呢?” 宋亦晨揉了揉被我戳中的位置,委屈地说道:“姐姐,你欺负我!不过看你精神这么好,我也放心了。伤都好了?” “嗯,都好啦!”我转了个圈,比划了两下说道:“叶女侠重出江湖,且看我一骑当关,敢叫万夫莫开颜!” 宋亦晨忽然从身后搂住了我,脑袋抵在我的颈窝里,闷闷地说道:“你知道我这些天都是怎么过的吗?我满脑子都是你,吃不下饭也睡不着觉。姐姐,我好担心你。”他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我只觉身体一僵,脸颊发烫。我急忙转身挣脱了他的怀抱,充满歉意地说道:“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联系你的。” 宋亦晨的脸上写满了失落,“我去镇国府找过你。可是偶像说你还在养伤,不方便见客,还说有他照顾你就够了,然后就把我打发走了。”额,这的确是盛君川会干出来的事。 “这段日子我每天都在后悔,”宋亦晨走近我,以往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此时却布满了血丝,“我恨自己没有早一点鼓起勇气跟你表露心意。我只是想努力成为更好的自己,好到足以让你心甘情愿地喜欢上我。却没想到让偶像捷足先登了。我知道,我不如他那般战功赫赫受百姓戴爱,更不如他骁勇善战举世无双。可是我对你的感情绝不会比他少半分,”宋亦晨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感受到了吗?自从遇见了你,我的心里满满地全都是你。我喜欢你,姐姐。” 宋亦晨的手掌整个盖在了我的手背上,透过衣服,我似乎能感受到掌心下的澎湃心跳。我慌张地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宋亦晨,我、我……”慌乱中,我竟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姐姐也是喜欢我的,不然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宋亦晨慢慢朝我靠近,我身后抵着墙,已是退无可退。宋亦晨双手撑在我身后的墙上,把我禁锢在墙壁与他之间,我感到脸颊热得快要烧起来,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眼神。“为何不敢看我,姐姐,是不是被我说中了?” “不、不是的,我、我对你好是因为、因为我们是好朋友啊。你不是一直都管我叫姐姐嘛,我、我也把你当弟弟看待……”我磕磕绊绊地斟酌着用词,虽然我没办法接受他的感情,但也实在不忍心伤害他。 “我可不想当你的弟弟。”宋亦晨带着一抹危险的笑容凑近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我定会努力去争取。”好闻的青草气息环绕在我的周围,我的脑子犹如一团浆糊,只有红着脸手足无措的站着。 “你这个样子,真的好可爱,我想亲你了。”啊?我诧异地抬起头,却被他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碰了一下嘴角。 我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口,想把他推开,他却伸长手臂牢牢搂着我的腰,不让我离开半分。“姐姐,”宋亦晨在我脸颊上又落下一吻,喃喃说道:“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别这样!不要……你……”满满的委屈与羞耻瞬间涌上心头,我忍不住红了眼眶。 察觉到我哭了,宋亦晨立刻松开了我, 一边轻柔地为我抹去泪水一边懊恼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我只是一时没忍住,你别哭……”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猛地推开,钱掌柜笑吟吟地缓步走了进来,语气却如万年寒冰般冒着丝丝寒气:“宋公子真是年轻气盛啊,光天化日就要霸王硬上弓吗?这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宋亦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急忙否认道:“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你、你在门外偷听别人说话还硬闯进来就是君子所为吗!” “啧啧啧,把人家姑娘都弄哭了,还不承认?”钱掌柜伸手把我拉到身后,脸色一沉,正色道:“在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更何况,姑娘是在下心悦之人,岂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欺负。” “你说什么?!”宋亦晨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钱掌柜朝我眨了一下眼睛,转头过去对宋亦晨说道:“我说,姑娘是在下心悦之人。听清了吗,还要我多说几遍吗?”k很性感是没错,但是这个场合真的合适吗!钱掌柜啊你可别再煽风点火了,是不是还嫌不够乱? 我悄悄往门外退去,此刻的我只想迅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不曾想才退没两步,后背就撞上了一个坚硬的物体。一声冷哼从头顶传来,一股彻骨的寒意直冲我的天灵盖,我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钱掌柜不妨再说一遍,盛某洗耳恭听。” 噼里啪啦,我似乎都能看到他们之间迸溅的火花。对不起了爹娘,我现在就要赴刑场了。我小心翼翼地暗中观察,盛君川黑着个脸,虽然在望向我的一瞬间有一丢丢的缓和,可在目光触及钱掌柜和宋亦晨的瞬间变得无比暴戾,周身笼罩在浓浓的杀意中,恨不得将他俩千刀万剐。 救命,这是什么修罗场!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 “大将军大驾光临,我莱金阁真是蓬荜生辉啊。”钱掌柜脸色不变,挂着标准的微笑说道,“不知道大将军想要听在下说什么呢?” “方才钱掌柜说琉璃是你心悦之人?”盛君川眯了眯眼睛,眼底有着强烈的警告意味。 “不错。” “哼,钱掌柜好眼光!可惜,琉璃已经是我的人了。”说着,盛君川像宣誓主权般一手搂住了我的肩膀,挑衅地看向钱掌柜。 “你放开她。”宋亦晨神情严峻,一把将我拉了过去,严肃地说道:“男女授受不亲。偶像,你这般怕是有些不妥。”可是你现在也拉着我啊,这就妥了吗? 钱掌柜猝不及防地大笑了起来,“宋公子,你怕是忘了方才自己做过什么事了?要不要在下提醒你一下?” “我……”宋亦晨一时语塞,红着脸无助地望向我。你别这样看着我啊!我已经自身难保了! “说不出口?那还是在下来说。”钱掌柜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说道:“刚才宋公子对叶姑娘可是又抱又……”我立马冲过去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你快少说两句!这莱金阁是不是不想要了!你就不怕盛君川暴怒之下拆了它吗!” 钱掌柜无辜地朝我眨了眨眼睛,一双柔情似水的桃花眼里充满了戏谑,我感到掌心被一个温暖湿润的物体划过,触电似的收回了手。“你!”我后退几步羞红了脸瞪着他,明知他刚刚做了什么,却敢怒不敢言。 盛君川突然暴起,抽出佩刀便向钱掌柜砍去,钱掌柜侧身避过,刀锋落下桌角应声而落。完啦,芭比q了!真打起来的话十个钱掌柜也不是盛君川的对手啊! 我一掌拍在桌上,大喊一声:“住手!”桌面被我拍出了裂缝,我的手掌也红了起来。盛君川闻声立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宋亦晨更是直接握住我的手放在嘴边吹气,低声问道:“姐姐,疼不疼?”我正欲道谢,只见盛君川挥刀又劈开了一张椅子,厉声说道:“把你的手松开!”钱掌柜也附和道:“宋公子方才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这么快就出尔反尔了?” “行了!”大概是远在家乡的梁静茹给了我勇气,我大声说道:“今日大家在此齐聚一堂,也算是缘分。不如我们一起坐下来吃顿饭,折腾了这么久,我都饿了。” 麻辣鲜香的火锅香味飘出,我独自一人埋头苦吃,饭桌旁的几个男人依旧是剑拔弩张,暗潮涌动。 “琉璃,你别光顾着吃肉,来,补充点维生素。”说着盛君川往我碗里夹了几根青菜。虽然宋亦晨和钱掌柜听不懂维生素是啥意思,但也抵挡不了雄性动物不服输的本性,纷纷都不甘示弱地往我碗里夹东西。 “姐姐,吃块豆腐,这个豆腐跟你一样都水水嫩嫩的。” “姑娘来吃个猪脑,以形补形。” 喂,你是不是在指桑骂槐地说我笨啊!我白了一眼钱掌柜,真是男人心海底针,完全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夹起一片猪肺放进钱掌柜的碗里,“这么说来,钱掌柜也该以形补形!”然后又在眼花缭乱的菜品中找到了鸡心,一并夹到钱掌柜的碗里。 “姑娘的意思是说在下没心没肺么?”钱掌柜不怀好意地笑道:“在下的一颗心可是都给了姑娘。” 宋亦晨撇撇嘴,说道:“姐姐的意思是说你狼心狗肺。” 钱掌柜不动声色地夹起一块猪蹄放进宋亦晨的碗里,“那你多吃这个,以后不要再对姑娘毛手毛脚了。” 啪嗒一声,盛君川一把捏碎了碗,波澜不惊地说道:“手滑。” 钱掌柜倒了一杯茶推给盛君川,意有所指地说道:“大将军多喝点凉茶。火气这么大,你伤身不要紧,可不要波及无辜。” “就是,你看把姐姐吓得。”宋亦晨拍拍我的后背,说道:“我就从来不乱发脾气,我只会逗姐姐开心。哦,对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一把掌心大小的弩机,“姐姐你要我帮你炼制的东西已经做好了。” 第44章 该认怂的时候就要认怂 “哇,看起来好精致啊!”我爱不释手地拿在手里翻看着,赞道:“不愧是你!炼器小天才!” 宋亦晨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可是我专门为姐姐炼制的,虽然射程不是很远,威力可是很大的。一次可以发射三支弩箭,你只要这样轻轻一扣,百步内敌人必死无疑。” “有我在,不会让敌人靠近你百步内。你要这个干嘛?”盛君川突然出声冷冷地问道。 我连忙解释道:“这不是准备去车古国了嘛,我就想着还是得有个贴身的武器安心些。我那对紫金大锤也不太方便随身携带……” “姐姐你要去车古国?去干嘛?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好家伙夺命三连。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钱掌柜抢先答道:“我们是去做大人才能做的事哟,而且要去很久。小朋友就不要问这么多,乖乖在家待着!” “你们?”宋亦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指着钱掌柜问道:“他、他和你一起去?”随即脸颊一红,又问道:“什么叫大人才能做的事?” 我算是看出来了,钱掌柜这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有必要说一句这么引人遐想的话吗! “你别听他胡说,”我赶紧解释道,“我们这次是奉了圣上之命前去车古国,是去办正事的。” “可是你们孤男寡女,又要去那么长时间……姐姐你可千万要小心,此人居心不良,当心他图谋不轨!”宋亦晨愤愤地说道,“要不你也带上我,我会保护姐姐的。” “就不劳烦宋公子了。”盛君川抿了一口茶,平淡地说道:“琉璃有我护着,我看谁敢图谋不轨。” 宋亦晨垮着脸,委屈地说道:“偶像也要去?姐姐,你怎么忍心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里?” 看他眼中带泪,我实在有些于心不忍,忙掏出之前准备好的东西递给他,耐心地哄道:“不气不气。呐,这是补给你的生辰贺礼。时间比较仓促,希望你别嫌弃。” 宋亦晨立刻破涕为笑,满怀期待地打开盒子,但在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却有一时的晃神,沉默了半晌才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我亲手做的护身符,正面绣的是巧手能匠,背面绣的是一鸣惊人。你看这个娃娃像不像你!”其实也不能说是一模一样,起码是毫不相干。 “这是我?”宋亦晨拿着护身符的手微微一抖,怕是深受震撼,“原来我在姐姐心里竟是这般的……殊形怪状。” 我偷偷打量着宋亦晨的表情,有点担忧地说道:“我第一次做,做工是粗糙了点,你是不是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宋亦晨立刻把护身符揣进怀里,“毕竟是姐姐的第一次,我一定会好好珍藏。”我拜托你们说话能不能别都这么有歧义啊! 突然我心中涌现了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却又一时抓不到这种违和感到底出自哪里。 在无形的刀光剑影中,这顿饭终于吃完了。告别了钱掌柜和宋亦晨,我和盛君川一前一后地走在回府的路上。 “过来!离我这么远干嘛,我会吃了你不成?”盛君川回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极为的烦躁。我不敢忤逆,连忙小跑了几步追了上去。“哼,你的胃口很不错啊!”盛君川周身的低气压令我喘不过气,刚才能忍着没当场发飙也算是很给我面子了,此时不哄更待何时!我立马亲昵地挽住盛君川的手臂,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嘛,死囚上刑场之前还能吃上一顿饱饭呢,况且我也罪不至死。” “我指的是吃饭的事吗?”盛君川的耳廓微微一红,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哦,你指的是钱掌柜和宋亦晨?内什么,只是任务需要,任务需要。”此时装傻充愣只会死得更惨,不如破罐破摔,把话摊开了说清楚。“宋亦晨一口一句姐姐,我以为他真把我当姐姐,谁知道他……” 盛君川冷哼一声,示意我继续说下去。我咽了咽口水,思索了一会说道:“至于钱掌柜,我真不清楚他是什么情况。但依他的性格,八成只是口嗨,你也不用太过介意。对了,我有个礼物送你。”我生硬地转了个话题,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这个给你,我亲手做的。你之前那个不是给了鸽子姑娘嘛,我就为你重新做了一个,你带在身上就好像我时刻都陪在你身边,嘿嘿。” 盛君川接过钱袋,斯条慢理地说道:“这个不会是你给姓宋的小子做护身符的边角料做的?” 我大惊失色,这是怎么看出来的!见我一时没有回答,盛君川也震惊了,厉声质问道:“被我猜对了?!” “不是,当然不是了。这怎么可能!这个是我早就做好了的,一直没机会给你。这可是我特地选的颜色图案,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盛君川皱着眉头,翻来倒去地看了许久,问道:“你这绣的是……鸭子?” “鸳鸯!是鸳鸯!”我气鼓鼓地说道,“我的绣工是差了点,你要是嫌弃的话就还给我!”说完我便伸手去夺,盛君川却伸长了手臂,把钱袋高高举起,忍俊不禁道:“这可不行,虽然这个钱袋挺丑的,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我跳起来去够,无奈盛君川腿长手也长,不论我怎么跳就是够不着。 我气道:“你都嫌弃它丑了,还留着干嘛!” “再丑也是我的宝贝做的,这可是定情信物呢,我得时时刻刻贴身带着。”盛君川说着便把钱袋收进了怀里,朝我一伸手,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走,我送你回去。”虽然他嫌弃我做的钱袋丑,可是、可是他喊我宝贝哎! 我伸出手与他十指紧扣地走在华灯初上的街上。此情此景让我突然想起很早以前看过的一句话:感情中容易心软、喜欢吃醋、特别好哄的人,是绝对的宝藏。而盛君川,就是我的心中的宝藏。 平时漫长的路程,此时却觉得特别短暂。转眼便到了侯府门口,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说道:“回去,早点睡。”我依依不舍地答应着,牵着他的手却不肯放。盛君川无奈地笑道:“怎么啦,我的小祖宗?我答应你,一有空就来找你,好吗?” 我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轻声说道:“你知道吗,数学中有一个很浪漫的词语,叫做有且仅有。而你对于我来说,就是这样。有了你,我不会给别人机会的。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好不好?” 或许是被我突如其来的吻和情话搞了个措手不及,盛君川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在我耳边柔声说道:“好,我相信。”我闭上眼睛抚上他的后背,此刻什么话都不用再说,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的心里只有对方的存在,这就足够了。 钱府。一位蒙面黑衣人闪身进了书房,恭敬地单膝跪地说道:“主子。” 钱掌柜抬起头,面无表情地问道:“叶姑娘可回到府上了?” “是。大将军送她回去的。不过……”黑衣人看了眼面前浑身散发着杀气的主人,欲言又止。 “说!”钱掌柜喝道。 “叶姑娘和大将军看起来感情很好,在镇国侯门口还搂搂抱抱难分难舍……”话音未落,一个茶杯便摔在他面前,飞溅的碎片把他的眼角划出了一道血痕。 “滚!” 黑衣人立即起身,赶在钱掌柜怒气爆发的边缘,忙不迭地跳窗而出。 转眼便到了出发车古国的日子。 镇国侯府门口,叶鸿生捋着胡须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此去车古办事你不可大意,遇事多和君川及大司农商量,切不可莽撞行事。” “嗯,女儿知晓。”我低眉顺目地答应道,“爹你就放心。” 叶夫人拉着我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璃儿,多加小心。” “娘,我会给您写信的。别担心!”我又对霜儿嘱咐道:“我不在府里,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夫人。”霜儿答应着,眼中带泪道:“小姐,你可要早些回来。” “侯爷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护琉璃周全。”盛君川今日身穿绛色细鳞铠,腰间系着虎头束带,长刀往腰间一压,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帅气。 挥手与爹娘道别,我坐上了马车,盛君川带着一队亲兵护卫左右,车古国之行的序幕就此缓缓拉开。 马车行至城门,已有另一队人马在此等候。我跳下马车,恭敬地打了声招呼:“李大人。” 李昇,安庆国的户部侍郎兼太府寺大司农。这位李大人的年纪不过三十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一脸温和,看上去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钦差大人、大将军。”李昇回礼道。 “李大人不必如此多礼。此行还得多仰仗李大人呢。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我看李大人比我年长,我就称呼你为李大哥,李大哥往后喊我琉璃便好。” 李昇微笑道:“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叶小姐如此豪爽洒脱,将来必定仕途坦荡前途无量。不过既然叶小姐叫我一声大哥,那我便喊你琉璃妹妹,可否?” “行!”我莞尔一笑,“就这么说定了。” 正说着话,忽见宋亦晨骑着马朝我奔来。“姐姐!”宋亦晨跳下马背,说道:“幸好赶上了。” “怎么了?这么急。”看他额头渗出汗珠,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宋亦晨把我拉到一边,从背后取下包裹递给我,低声交代道:“我担心姐姐此行会有危险,特地炼制了金丝软甲给你。普通刀枪刺不进砍不穿,危难时刻可抵挡致命一击,姐姐务必要穿上,有备无患!” 我感动得不行,双手接过包裹,“谢谢你,我一定会天天穿着的。”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谢字吗?”宋亦晨露出小虎牙,灿烂一笑。 “对了,上次来不及问你。夺魁之后,你爹有什么反应?可有对你说什么?” “嗯,爹表扬我了,说我做得不错。”宋亦晨喜上眉梢地笑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姐姐和偶像。” “盛君川?”我一头雾水地问道。 “听我爹说围猎之后,偶像在朝会上提到了我炼制的冷月箭,还跟圣上推荐说可在军中推广,圣上赞不绝口,已经下令要我去兵部监制。我爹那天回家后高兴得合不拢嘴,这么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夸我。”说到这,宋亦晨的神情有些懊恼,“前些天在莱金阁,我本该好好谢谢偶像的。只是那天我……”宋亦晨小脸一红,充满歉意的低声地说道,“姐姐,那天的事是我不对,你别生我的气。但我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 “好,这次我就原谅你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否则我真的会生气的。”我故意板起脸,严肃地说道。 “嗯,就知道姐姐最好啦!那你待会记得帮我谢谢偶像。等你们回来,我定会设宴郑重地表示感谢。” “好,一言为定!” “早点回来,我等着你。有空的时候联系我,别忘了我们的爱派。” 我拍拍胸口说道,“嗯,我随身带着呢。” “那就预祝姐姐马到功成!” 第45章 你真是Big胆 挥别了宋亦晨,回头却见钱掌柜的马车也到了。除了钱掌柜自己坐的那辆,后面还跟着四辆马车,看样子装了不少东西。 “钱掌柜好大排场啊,”我掀开帷裳朝里看了一眼,羡慕地说道,“你这配置比我这个钦差都要高级。” 只见马车内铺满软垫,备着小暖炉,熏香萦绕,酒水和点心一应俱全。钱掌柜慵懒地斜靠在软塌上,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了精致的锁骨。绸缎般的黑发不扎不束,就这么随意地披散着。今天的他破天荒地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银丝绣制的雪莲若隐若现,白衣胜雪黑发如瀑,好一副美人卧榻图! 钱掌柜微微一笑,拍了拍身旁的坐垫,邀请道:“那你过来,与我同乘。”我面色微红地移开目光,连忙拒绝,“不了不了。”开玩笑,你当盛君川是摆设吗!我就算再怎么贪图享乐也不会坐上你这辆马车的! 放下帷裳,我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顿时一阵心酸,这差距也太大了!除了刚刚宋亦晨给我的包裹,马车内空无一物,只有一块薄薄的坐垫!我气鼓鼓地坐下,吩咐车夫出发。 今天天气特别好,和风暖阳。我们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边境的邑阳县进发。可还没到傍晚,我已是腰酸背痛头晕眼花。揭开帷裳,我有气无力地跟骑在马上的盛君川撒娇道:“君川哥哥,我有个请求,能不能歇一会儿?” 盛君川无奈地笑笑,令车队暂时停下,原地待命。我伸着懒腰下马车活动筋骨,盛君川也跃下马背,来到我的身边,关切地问道:“怎么?可是饿了?” “嗯,我现在是又累又饿……还要多久才能到邑阳啊?”我愁眉苦脸的说道。 盛君川思索了一会说道:“按照今天这速度,大概还要五天。” “什么!五天!”刚出发时的兴奋已经消失殆尽,我垂头丧气蹲在地上画圈圈。盛君川从怀里掏出一包干粮递给我,安慰道:“你先吃点东西。刚刚探子来报,距离最近的镇子还要大概两个时辰,天黑前应该能到。” 见我闷闷不乐,盛君川又道:“不过有个好消息。镇上有家还不错的客栈,我已派人前去打点了,你晚上可以泡个澡,舒舒服服得睡一觉。” 我接过干粮啃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道:“嗯,赶了这么久的路,大家也都累了?你让他们也吃点东西,歇一会。这一天下来,我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没想到坐马车也这么辛苦……” “那是因为姑娘的马车不行,若与在下同乘便不会辛苦了。”我抬眼一看,一身白衣的钱掌柜逆着夕阳缓缓而来,犹如谪仙下凡,美得不可方物。我暗自感叹道,这世上怎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而这种好看跟盛君川那种气宇轩昂的帅是完全不同的类型,钱掌柜这张脸真是好看得连女人都自叹不如。 见我发呆,钱掌柜瞥了一眼盛君川,故作惊讶地说道:“哎呀,大将军怎么能让姑娘吃这个呢!姑娘现在好歹也是钦差大臣,居然蹲在路边啃一块破饼,啧啧啧,未免也太寒酸了。” 盛君川又气又恼,立即反驳道:“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上哪给她弄好吃的去!” 钱掌柜眯了眯眼睛,不屑地说道:“大将军办不到的事可不代表在下办不到。”说着便伸手把我拉了起来,“走,去我车上吃。”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钱掌柜拉上了马车,食物的香气四溢,顿时令人食指大动。我呆坐着看着车厢内的小铜锅和满桌的涮菜,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合理吗?谁会想到在路途中的马车上能吃上一顿火锅! 钱掌柜夹了一朵蘑菇送到我嘴边,说道:“不知菌菇锅合不合姑娘胃口?”我张口咬住,菌子甜美的汁液在嘴里溅开,我不禁叹道:“好吃!” “姑娘喜欢就好。”钱掌柜笑道,又夹了一口递了过来,“再尝尝这个鸡枞。” “好鲜美,真是人间美味!”连吃了两朵鲜美无比的菌子,我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钱掌柜就这么把我拉走了,盛君川可还在车外头!我赶紧跳下车,看到盛君川还站在原地。我拉着他的衣角,讨好地说道:“君川哥哥,过来一起吃呗?” “我不要!君子不食嗟来之食!”盛君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我拉着他往钱掌柜的马车走去,“俗话说得好,吃饭不积极脑袋有问题。今天你也辛苦了,又不花咱的钱,不吃白不吃嘛。我一会去叫李大人,大家一起吃。” “钱掌柜不介意我们一起吃?”我硬拉着盛君川和李昇上了钱掌柜的马车,原本宽敞的车厢此时却显得无比拥挤。 钱掌柜语调平常地应道:“不介意。只不过在下并没有准备四人份的食材。” 盛君川一听这话,立马转身要走。我拉着他坐下,“没关系没关系,我这儿有干粮。大家凑合着吃,足够了。”说完用胳膊肘撞了一下盛君川,示意他把干粮掏出来。 盛君川这才不情不愿的把饼拿出来分给了我和李昇,故意问道:“钱掌柜大概看不上我这寒酸的干粮,就不用给你了?” 钱掌柜微微一笑道:“平日里我确实看不上,可是我看姑娘吃得这么香,突然也想尝尝了。”说完抓起我的手,张嘴在我的饼上咬了一口。我顿时目瞪口呆,在心里大叫道:姓钱的,你真是big胆!惹恼了盛君川究竟对你有什么好处! 盛君川一掌拍在桌上,正欲暴起,我急中生智立刻把手中的饼塞进钱掌柜嘴里,说道:“既然钱掌柜喜欢,那这块饼就让给你了。我和盛君川同吃就好了。”说完拿过盛君川的饼撕了一半吃了起来。可怜了李昇,还张着嘴愣着,不知所措。 我边吃边招呼道:“大家快吃,吃完还得赶路呢。”之后大家都默契地不再说话,专心吃起东西来。 原本不多的食材很快便吃完了,我心满意足地说道:“多谢钱掌柜款待!明日若有好吃的,记得再叫上我们。吃饭这种事,一定要大家一起吃才能吃得更香嘛。我们走了,不影响你休息。”不等钱掌柜开口,我便拉着盛君川和李昇下了马车。 休整完毕,车队又马不停蹄地朝前奔去,终于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抵达了之前盛君川说的那个小镇。 到客栈安顿好了车马,我便叫来小二,吩咐他速速准备饭菜。钱掌柜却道:“慢着。我们一下来了这么多人,你们这小客栈一时半会怕是忙不过来。我这些手下可去后厨帮忙。”说完手一挥,从他身后闪出七八个伙计打扮的人。为首的那人向小二打听了厨房的位置以后,一行人便匆匆地走了。 李昇敬佩地说道:“钱掌柜真是心细如发,考虑周全。” 钱掌柜微微颔首道:“李大人见笑了。这几位都是在下府中的帮厨,这么多年在下吃习惯了他们做的饭菜。李大人不要嫌弃才是。” “钱掌柜的莱金阁在安庆赫赫有名,府上的饭菜必定也是美味佳肴,李某平日都是粗茶淡饭,这次与钱掌柜同行,是有口福了!” 我凑近钱掌柜低声问道:“你是不是担心这是家黑店?会在饭菜里下毒?” 钱掌柜微微一笑,回道:“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为妙。” 盛君川在一旁嗤之以鼻地说道:“钱掌柜未免小心过头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大可放心,盛某之前派人来打探过了,这间客栈没有问题。” 钱掌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盛君川,应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感受到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钱掌柜说的没错,谨慎一些总归是好的。但是既然我们一起出来办事,那就算是同伴了,彼此之间应该互相信任才是。我说的对吗?李大哥。” 李昇一愣,随即附和道:“琉璃妹妹说的是。” 盛君川哼了一声,不置可否。钱掌柜则微笑不语。我端起茶杯默默喝水,心中却苦恼不已。出门才一天,这两人就如此针锋相对,接下去的日子该怎么过啊?盛君川虽然霸道,但是只要钱掌柜不去招惹他,他也不会主动挑事。关键是钱掌柜……为了未来的日子里能耳根清净,看来我得找个机会单独和他聊聊。 人多果然力量大,不一会儿几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就做好了。大家伙吃完饭就各自回房休息。我美美地泡了个澡,腰不酸了腿不疼了,精神抖擞了疲惫感也一扫而空了。 反正横竖睡不着,不如找盛君川谈谈人生理想。我来到盛君川的门口,轻轻叩了两下。咦,没人应门。我趴在窗口看了看,发现屋里没有亮光,盛君川不会已经睡下了?我站在门口正踌躇着,一转眼却见盛君川黑着脸从钱掌柜的房里出来。 我惊讶得捂住了嘴,不会!不会!盛君川你不是! 盛君川也看到了我,表情一滞,一个箭步走了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拽进了房里。 “盛君川,你……”我欲言又止,手心里全是汗,我是不是无意中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什么?”盛君川故作镇定地问道,“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我疯狂地摇着头。 盛君川按住我的肩膀,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就算你看到了,也最好全部都忘记,绝对不能别人知道。明白了吗?” “可是、可是这事怎么瞒得住!明天一早他们不就发现了吗!”我欲哭无泪,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什么?明天一早?”盛君川顿了顿,紧张的神情放松了不少,摸着我的头无奈地说道:“你在说什么?他们会发现什么?” “发现钱掌柜的尸体啊!这么大个人,说没就没了,根本瞒不住啊!”我急得都快哭出来。 “什么钱掌柜的尸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你、你刚才不是去钱掌柜房里把他杀了吗?” 盛君川被我气笑了,敲了敲我的脑袋,无奈道:“谁说我把他杀了啊?我有时候真是搞不明白你这小脑瓜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长呼一口气,拍拍胸口说道:“好险好险,你不是去杀他的。” “当然不是!我为什么要杀他?”盛君川挑了挑眉,不满地说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逞凶肆虐的人吗?” “怎么可能!在我心里你最好了!”一丝不解浮上心头,我又问道:“但是,大晚上的你去钱掌柜屋里干嘛?” 盛君川不自然地转过脸,眼神闪躲着说道:“没什么。” 第46章 孤独的刺猬 “你答应过我的,对我毫无隐瞒!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叉着手臂,气呼呼地说道。 “我只是有点事要和他确认一下,”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说道:“我答应过你的事绝对不食言。待此事水落石出之后我会告诉你的,相信我好吗?”奇怪了,他俩的相处模式不就是含沙射影得互怼么?还有什么重要的事非要大晚上的亲自去确认?见我仍有疑虑,盛君川叹道:“总之,关于这件事的详细情况我一定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 “好。”我认命地低下头,既然他不愿意说,那我也不好勉强。 “那你呢,这么晚了敲我的门,”盛君川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莫非是想投怀送抱?”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想得美。就算是投怀送抱也要等到洞房花烛夜……” “哦?莫非你是急着过门了?”盛君川欺身靠近我,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晚我们就洞房花烛,你看如何?” 我突然恶向胆边生,活像个女流氓似的把盛君川往床上一推,冷笑了一声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若今晚敢与我洞房花烛,我必定让你明日下不了床!” 盛君川脸色一变,定是没料到如此虎狼之词会出自我的口中,脸颊上染上了一抹粉红,急切地说道:“你怎么还当真了?我、我就是开个玩笑。” 报了口嗨之仇,心中暗爽。我重新坐了下来正色道:“今晚来找你,确实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你说。” “我今天的表现如何?” “嗯?”盛君川一愣,但很快便意识到我指的是什么,无奈地说道:“这就是重要的事?” “对啊,你的感受对我来说很重要啊。我不想让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选择不是结果,是开始。既然选择了你,我就得对你负责到底。我不想你带着情绪过夜,如果你觉得不开心,一定要告诉我。” 盛君川似乎被我感动了,眼尾微微泛红,握着我的手柔声说道:“我没有不开心,你的表现很好,是我小心眼了,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你才不是小心眼,你是因为喜欢我。”我拍拍他的手,笑道:“好啦,这下我也放心了。早点睡。明天还得赶路呢~”说完我便起身准备回屋,盛君川却拉着我的手不放,“怎么了?还有事?” “不知道我的小祖宗能不能给个晚安吻?”盛君川双眼亮闪闪地盯着我。 “准了。”我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碰,柔声说道:“晚安。” 回到房中我倒头就睡,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只觉神清气爽,活力满满。梳洗完毕,刚一出门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李昇。 “琉璃妹妹,你醒了?昨夜睡得可好?” “嗯,睡得挺好,谢李大哥关心。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哦,车队已准备就绪。我来问问琉璃妹妹什么时候启程。” 我抬头一看,已是日上三竿,不禁有些羞愧,忙道:“抱歉,我起晚了。我们这就启程!对了,盛君川呢?”奇怪了,按道理盛君川不是应该亲自来叫我么?怎么会叫李昇过来。 “是这样的,大将军在和钱掌柜谈事情,所以叫我过来问问。”李昇做出一个“请”的姿势,说道:“那我们走。” 我一边随着李昇往外走一边有点担忧地问道:“钱掌柜不会又和盛君川吵起来了?” 李昇笑道:“琉璃妹妹放心。我过来之前他俩并无争执。”那就更奇怪了,他俩居然能心平气和得谈话?好奇心促使我加快了脚步。 出了客栈大门,只见盛君川站在坐骑旁边,轻抚着马背。车队也整装待发。我有点汗颜,低着头往车厢里钻,心想明日得早点起来,不能再让大家等我了。盛君川却叫住了我,说道:“你别坐这马车了。” 我奇道:“不坐马车?虽然昨天坐得我腰酸背痛快散架,但是骑马的话我怕是活不过今天。” 盛君川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说道:“谁让你骑马了?我的意思是让你去和钱掌柜同乘,他那辆马车坐着舒适些。” 我摸了摸盛君川的额头,“你没事?怎么突然说胡话?难不成……换人了?” 盛君川抓着我的手,无奈地说道:“我还是我。我是不忍心看你这么辛苦。到邑阳还要好几天,万一没到那儿你就散架了,我还得费工夫把你拼起来,太麻烦了。” “真的?你放心让我和他同乘?不会是试探我?”但是看他又不像是违心的样子。 “我才不像某人,心眼多得跟蜂窝煤似的。”盛君川没好气地说道,“你就去,如果他敢图谋不轨,你就大声喊我。”我恍然大悟,原来之前李昇说盛君川和钱掌柜在谈事情,原来就是这个?只是听这语气怕是谈话的过程不甚愉快。见我仍杵在原地不动,盛君川轻轻在我背上一推,催促道:“快去,时候不早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上了钱掌柜的马车,他正静静得望着窗外,见我来了,弯起嘴角笑道:“姑娘来了?那便出发!” 也不知道盛君川到底和钱掌柜谈了什么,除了刚上车的时候跟我打了声招呼之外,他再没和我说过一句话。车厢里的气氛一度非常尴尬。太诡异了,这真的太诡异了!他们两个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或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交易!可我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盛君川和钱掌柜之间能有什么交集。今天之前还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究竟为了什么能达成协议和平共处?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受得感觉浑身有蚂蚁在爬,不自觉地在垫子上蹭来蹭去,却没发现钱掌柜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直到听见钱掌柜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笑,我猛地转过头,与他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察觉到自己的蠢样都被他尽收眼底,我不禁有些窘迫,连忙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端起茶杯默默地抿了一口。 “姑娘怎么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可是有什么心事?”钱掌柜用手支着脑袋,满面春风地望着我。既然他先开口问了,我便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急切地问道:“我就想不明白,盛君川都和你说了什么?你们两个实在太奇怪了!” 钱掌柜目光一暗,转瞬在唇边绽开一抹浅笑,“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将军说你那辆车马坐着不舒服,让你过来与我一起,还要我好好照顾你,我便答应了。” “就这?”我会信了你的鬼话就是缺心眼! “不然呢?我和他之间除了你,还有什么好谈的?”钱掌柜反问道。 我一时语塞,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问题。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绝对没有这么简单。 “就没说点别的?”我试探道。 “哦,你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有。”钱掌柜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样子,说道:“大将军说你是他的人,叫我不要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 脸颊微微一红,我有些不好意思,“他真的这么说?” “嗯,他是这么说的。不过,我可没答应。”钱掌柜话锋一转,正色道:“姑娘觉得在下如何?” “哈?”我一脸茫然,有点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地说道:“你在我心里是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风华绝代的人。只不过,”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犹豫地说道:“你似乎有很多秘密,习惯性把自己与世人隔绝。有的时候我觉得你就像一只孤独的刺猬,用浑身的刺把自己保护起来。不愿让旁人真正地靠近你、了解你。” 钱掌柜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我的话:“孤独的刺猬吗?”眼里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一直冷眼旁观着世间的万物。似乎没有什么事能影响到你,也没有什么人能打动得了你。” 听我说完,钱掌柜轻轻摇了摇头,望着窗外淡淡地说道:“世间有太多的尔虞我诈,就算是最亲密的人都有可能会背叛。姑娘是个聪明人,只是太过单纯。” 我反问道:“单纯不好吗?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心换真情。” 钱掌柜回过头来,冷笑道:“确实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在下有点好奇,如果某一天你发现一直深信不疑的人欺骗了你甚至背叛了你,你会怎样?” 我被他问懵了,愣了半晌回答道:“我大概会认命。” “嗯?”我的答案似乎令钱掌柜颇为意外,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说道:“是吗?你不恨吗?” “恨啊,但是又能改变什么呢?反正一切都会过去的。人这一辈子也没多长,不如放过自己。那你呢?你会怎么办?” “姑娘还真是豁达。”钱掌柜勾起了嘴角,但眼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是我的话,定会手刃欺骗和背叛我的人。” 我试探地问道:“如果只是善意的谎言呢?或者只是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的谎言呢?” 钱掌柜眼神幽深地凝视着我,寒声说道:“谎言就是谎言,谎言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欺骗,不存在善意。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不过都只是借口罢了!” 我指了指他心脏的位置,意有所指地问道:“你的这里,是不是插着一把淬毒的匕首?” 钱掌柜那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片刻的失神,他瞳孔一缩,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他的手很凉,就如同他的人,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凉薄感。 “不要自以为是地揣测我!”钱掌柜低吼道,眼里的怒火喷薄而出。 这是我第一次看他发火,看来我猜得没错,在他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满目疮痍的心。 我有些于心不忍,轻声说道:“我知道,人类的悲喜互不相通。这世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你经历过的苦痛我也不能体会。可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那些无法释怀的事总有一天要放下。虽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但人这一生,岂止爱和恨?终归还是要和自己和解的。”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但我没有挣扎,我在他错愕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坚定的脸,“或许拥抱别人的痛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如果是你,我愿意为你披荆斩棘。” 第47章 突然消失的记忆与好感度 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前所未有的寂静,只有扑通扑通的心跳声和混乱的呼吸声,一时之间也分不清到底是我的还是他的。马车内的气氛紧张又压抑。钱掌柜的脸色苍白,慢慢松开了我的手腕,喃喃低语道:“姑娘真的想知道在下的过往吗?” “只要你愿意说,我愿意替你分担痛苦。”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也罢,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做好知道这一切的后果了吗?不会后悔吗?” “你说,我绝不后悔。” 钱掌柜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个笑容看起来无比苦涩,“那就从十多前的那件事说起……”他低哑的嗓音徐徐地说着那些往事,我听着听着,渐渐觉脊背发凉,手心全是汗。强烈的悲伤涌上心头,止不住的泪水一直往下掉,身子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就是这样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钱掌柜终于说完了,抬手轻轻为我拭去泪珠,他的嘴角浮现一抹惨笑,“知道了这些害怕吗?姑娘仍然不后悔吗?” 我摇摇头,抽泣着说道:“不害怕,不后悔。我是心疼你,他们怎能如此……”这时,我才终于明白他那种凉薄感到底从何而来。 “姑娘不必为我感到心疼,像我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为我流泪。” “可是……”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见钱掌柜伸出纤长的如寒玉般的手指慢慢拨弄着香炉。忽然,鼻腔里钻入阵阵沁人心脾的香味。很快那股香味便包裹着我,让我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浓浓的倦意袭来,我全身瘫软地往旁边倒去。 钱掌柜一伸手,把我拉进了他的怀里。眼皮沉重得好似铅块,我感觉浑身都没有力气,周围的一切也都变得模糊起来。似乎有凉凉的手指在摩挲着我红肿的手腕,耳边传来模糊的低语:“只是我已经对你动了心,我不能让你陷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抱歉,那些肮脏污秽的过往还是我一个人背负就好……”唇上传来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我终于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穴传来的钝重疼痛惊醒了我,我不禁皱起了眉头缓缓睁开了眼睛。 “姑娘醒了?”我用力地眨眨眼,映入眼帘的是钱掌柜垂眸轻笑的脸。 “我怎么睡着了?唔……头好痛!” “接连几日车马劳顿,姑娘大概是太累了?”钱掌柜掏出一条手绢替我擦去了额头上的汗珠,花香气随着他的动作隐隐约约地飘散开来,“怎么出这么多汗?做噩梦了吗?”等等,这个角度不太对啊,难道……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我猛地坐起身,逃也似的坐到了车厢角落。好家伙!这是什么情况啊?我为什么会枕在他的腿上睡觉啊!虽然钱掌柜秀色可餐,但我也不至于如此色胆包天! 我瞬间羞红了脸,清了清嗓子,生硬地说道:“咳咳,内什么,现在什么时辰了?我们到哪儿了?” “快酉时了,天黑前我们就能到邑阳了。”钱掌柜慵懒地往垫子上一靠,抱怨道:“姑娘当真是好没良心。在下的腿都被姑娘枕麻了,连个谢字都没有吗?” “什么?!到邑阳了?这么快?”我震惊地张大了嘴巴,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记得盛君川跟我说过,大概要五天才能到邑阳,怎么可能…… “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钱掌柜盯着我,眼神有丝不解,“我们已经离开国都五天了,也该到邑阳了。” 我整个人呆坐在原地,我们不是才刚出发吗!这到底是是怎么回事!我慌乱地拍了拍车身,喊道:“停车!快停车!”马车还未停稳我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车去,盛君川见状,立刻下马问道:“怎么了?姓钱的欺负你了?” 我紧紧抓着盛君川的手,急切地问道:“我们离开国都多久了?” 盛君川一愣,错愕地挑起眉,“五天。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我险些站不住脚,盛君川一把揽过我的肩膀,焦急地问道:“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他的眼神恳切,没有一丝欺骗的证据,而且他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我。那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几天的事我一点都想不起来?! “什么?你失忆了?”盛君川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我完全没有印象。”我叹口气,沮丧地问道:“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盛君川仔细回忆着,半晌才说道:“没有。所有人的表现得很正常。” “奇怪了,怎么会突然失忆?”我喃喃说道,“莫非是撞到头了?还是……” “你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什么?” “最后一件事么?”我思索着,笃定地说道:“是你让我去坐钱掌柜的马车,说他的马车舒适些,不至于让我还没到邑阳就散架。” 盛君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之后的事你全都不记得了?!” 我郁闷地点点头,这件事实在太奇怪了。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藏在了我脑海中的某个角落。 “姑娘,你还好吗?头还疼吗?”钱掌柜也下车走了过来,关切地说道,“我泡了一杯参茶,你喝了压压惊。” “慢着!”盛君川挡在我和钱掌柜之间,厉声质问道:“她怎么会突然失忆了?是不是你搞得鬼?” 钱掌柜嗤笑一声,眼里却透着寒意,“大将军的指责可有证据?” 盛君川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最好不要让我发现是你搞鬼的证据。否则,不管你是不是……我都不会放过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两个人眼里都有刀光剑影闪过。见他们又要吵起来,我急忙接过参茶一口喝下,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钱掌柜是一片好心,我相信他是不会害我的。盛君川也是关心则乱,大家不要伤了和气。” 我望着面前的两个人,突然明白了之前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出自哪里了——好感度的提示怎么消失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消失的?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的脑子一片混乱。虽然说这是个没什么用的友情提示,但是突然就这么消失了,我心中却慌得不行,不会是我的任务失败了?!我摇摇头,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不会的不会的,所有的计划都顺利的推进着,不可能失败。我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突然消失的好感度和记忆,它们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你在想什么?脸色这么难看?”盛君川摸了摸我的额头,惊呼道:“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大概是因为喝了参茶,有些热。”我随口说道,“我没事了。耽搁了这么久,赶紧出发。” 盛君川半信半疑地问道:“真的没事?” “没事。”我摇摇头,挤出一个笑脸,“等到了邑阳我再和你细说。” 重新坐上马车,我和钱掌柜各自怀着满满的心事,相顾无言。日落时分,浩浩荡荡的车队终于行至邑阳的城门口。有几位穿着朝服的人站在城门边等候着。 “下官邑阳县令陈政安,恭迎钦差大人。”为首的一名男子毕恭毕敬地说道。 “陈大人免礼。”我笑道。 “下官见过大将军、李大人。”陈政安拱手跟盛君川和李昇行了礼,转头对我说道:“大人一路辛苦了,下官已在驿馆安排妥当,请大人移步到驿馆休息。” “好,麻烦陈大人带路。” 钱掌柜却突然开口道:“等等,在下在邑阳有一处别院,不如去那儿?” 见我一脸震惊,钱掌柜低声在我耳边说道:“出发前你不是说我们要低调行事么?若住在驿馆的话,钦差来邑阳的事可就人尽皆知了。我提前在僻静处购置了一处院子,虽比不上侯府,但也还算雅致。厨子丫鬟一应俱全,院内外均有护卫,可确保你的安全。”有钱人果然不一样,宅子说买就买。我向盛君川投去询问的眼神,盛君川微微点了下头,应该是默许了。 “行!那就去钱掌柜的别院!” 陈政安却突然说道:“钦差大人此行来邑阳是奉了圣上的旨意办公事,住在私人别院怕是不妥。还请大人移步到驿馆。” 我有些为难,正踌躇着,却听盛君川淡淡地说道:“你既然知道钦差大臣是奉旨前来,那可知钦差大臣出行如同圣上亲临?难道连这点小事都做不了主吗?陈大人不过是邑阳县令,钦差大人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李政安立刻低下头,拱手说道:“是下官僭越了。请大将军恕罪!” 盛君川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他,转向钱掌柜说道:“麻烦钱掌柜派人前方带路!”说完策马率先进了城,车队紧跟其后,在钱掌柜手下的带领下往别院的方向驶去。 “陈大人,这……”跟着陈政安身边的一名男子略带不安的说道。 陈政安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眼里闪过一丝狠辣,说道:“把驿馆的人都撤了,派人通知必勒格酋长,就说计划有变。”手下人领命而去,陈政安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哼,一个小丫头居然也能当钦差?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本事!至于盛君川……你的项上人头就让我当做贺礼送给酋长大人。” 邑阳别院。 “哇,钱掌柜,你这个宅子很不错啊!”我不禁叹道。虽然在外面看来就是普普通通的宅院,走进大门内才惊觉布置得精巧别致——白墙青瓦的屋子,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以及墙边郁郁葱葱的绿竹。 其实进门之前我还有点忐忑,生怕这个宅子也如莱金阁一般奢华浮夸。我暗暗松口气,看来是我多虑了。 步入正厅,下人们已备好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桌边还有几个丫鬟伺候着。酒足饭饱之后,钱掌柜屏退了左右,漫不经心地说道:“明日午时,我约了阿拉坦酋长面谈。” “阿拉坦酋长?”我恍然大悟道:“就是之前有跟你生意往来的那个部落首领?” “是,在下已经安排好了。”钱掌柜说道。 李昇道:“钱掌柜是否能先跟我们说一下车古国现在的大致情况?也好让我们有所准备?” “嗯,车古国的情况大致是这样……”钱掌柜用食指沾了点酒水,一边在桌上画着示意图一边简单扼要的说清了车古国现在的大致情况。 车古国目前有七个部落酋长,各部酋长推举出了大汗,又由大汗任命了夷离堇既军事首领。大汗和夷离堇又称之为二头酋长,他们共同统治着整个车古国。根据钱掌柜的情报,由于车古国本就资源匮乏再加上常年征战,人口骤降,生产力严重不足,现下日子过得更加艰难。车古国几个首领之间也暗潮涌动。 “阿拉坦酋长并不推崇战争,当时也是他主动提出用牛羊换取必需品。近年来边境的战乱他也并未参与。据我所知,除了一个叫必勒格的酋长一直在频繁挑起事端以外,其余部落首领均是观望的态度。” “这么说,我们来的正是时候?” “不错。所以当时你来找我谈起收服车古的时候,我才会应允。没有把握的事,在下可不愿冒险。” “好,那明日我们就先会会这个阿拉坦!” 第48章 攻城容易守城难 “还有一件事。”钱掌柜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说道:“我记得姑娘之前与我说过,此次不以钦差的身份会面,对吗?” 我点了点头回道:“是,一来我想先探探他们的虚实,若直接以安庆国钦差大臣的身份去谈,担心引起车古那边的警觉;二来也是为了安全考虑,这是盛君川的建议。” “嗯,考虑得很周到。那明日开始姑娘就扮作在下的夫人,大将军嘛,就委屈你当个护卫了。” 盛君川冷笑道:“哼,钱掌柜怕是别有用心!” “大将军又误会了。在下可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怎么?大将军可是有更好的提议?”钱掌柜无辜地眨了眨眼说道。 “那,我呢?”李昇弱弱地问道。 “李大人的话,就扮作账房先生。这样一来,我们一行才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看了看盛君川,又看了看钱掌柜,心中举棋不定。钱掌柜的提议确实可以帮助我们隐藏身份,乍看之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果我就这么贸然答应了,盛君川这个醋缸必定不会让我好过。正犹豫不决的时候,我听到盛君川斩钉截铁的一口回绝道:“不行!琉璃必须换个身份。” “那大将军以为如何?在下去谈生意,身旁却带个女子,对方如何不怀疑?” 盛君川一时语塞,似是也没有更好的方案。 “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钱掌柜说罢,起身便要离去。我忙拦住他,用商量的口吻问道:“先别急着走嘛,我们再讨论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方案?” 钱掌柜目光冷淡,唇边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冷笑,他伸手勾起我的下巴,凑到我耳边吐着气暧昧地说道:“姑娘莫不是忘了还欠我两件事?你是想扮作我的夫人还是想让大将军知道那天晚上你与我之间发生发生过什么?你选一个。” 我愣了一下,还来不及作何反应,盛君川就一把拉过我,挡在我和钱掌柜之间,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警告,咬牙切齿地喝道:“念在我们目前还是同伴的份上,我一再得容忍你的放肆。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掌柜突然大笑起来,目光阴鸷地盯着盛君川,语带讽刺地说道:“怎么?你以为猎场当众示爱之后姑娘就是你的人了?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大将军征战多年应该最明白一个道理:攻城容易守城难。”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继而转向盛君川,挑衅地说道:“大将军发火之前是不是该问问姑娘的意思?你怎么知道她不愿意呢?没准姑娘巴不得扮作在下的夫人呢……” 钱掌柜的话犹如火上加油,盛君川怒火中烧,直接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少给我大放厥词!她不可能会同意!” 钱掌柜并不理会盛君川,偏过头看着我,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我,笑道:“姑娘,你怎么选?” 这叫我怎么选?!以盛君川的脾气,不管选哪个,都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只不过如果让他知道那件事的话,我会死得更难看一点。我咽了咽口水,感觉后背已经湿透。在心里权衡了半天,我咬着牙说道:“好!我扮作你的夫人。” 盛君川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地哄道:“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别生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盛君川还没说话,就听钱掌柜凉凉地讽刺道:“大将军这暴脾气是该收一收了,太过于执着儿女情长如何成大事?” 盛君川脸色铁青,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钱掌柜满不在乎地笑了一下,但他的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只有明目张胆的挑衅。他低头在我耳边留下一句“夫人早点休息。”便转身往后院走去。 “大将军消消气,请以大局为重。”李昇拍拍盛君川的肩膀,叹道:“下官先回房休息了。” “这人什么意思啊?合着就我一个人不顾大局是?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又不是他女朋友要和别的男人扮演夫妻!”盛君川气鼓鼓地说道,猛灌了一大口酒水。 我牵起他的手,好声好气地说道:“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是吗?” “我就说那个蜂窝煤不安好心!公报私仇!”盛君川仍愤愤不平地说道。 “好啦,事已至此,你也别生气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耐心地哄着,“我保证会把握好分寸,绝不让他占一点便宜。” “哼,夫人都叫上了还不是占便宜吗?”盛君川把我拉进怀里,委屈地说道:“不行,我的女朋友实在太可爱了,这么多野男人都觊觎着你。我受不了了,等车古国这边的事办完,回去我们就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啊?这么快吗?” “你不愿意?”盛君川耷拉着嘴角,一脸不高兴。 “我当然愿意啦,只是任务还没完成,我还有好多事要做。而且你不是说会一直等我的嘛?” 盛君川看着我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行,都依你。” “就知道你最好啦!”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道:“早点睡觉,明天还有办正事呢!” “嗯,好。”盛君川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对了,你要小心陈政安。” “那个邑阳县令?” “嗯,我总觉得他似乎有什么阴谋。”盛君川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 “可他身为邑阳县令,万一我们在这出了什么事,他也难免被牵连。应该不会有什么阴谋?” “具体原因我也说不上来,你就当是我的直觉。总之,你一定要小心。不要单独行动,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知道吗?”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说完我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困了?走,我送你回房休息。”盛君川拉着我的手,一起往后院走去,“你现在还是对之前几天发生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吗?” “是,而且更奇怪的是,之前你们头上还时不时地会显示好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消失了。”我闷闷不乐地说道。 “好感度?”盛君川挑了挑眉,停下了脚步,“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 “嘿嘿,这个嘛,我一开始不好跟你说嘛,后来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这个事……”我越说越心虚,声音也越来越小。 “那这么说的话,你很早便知道我喜欢你了?” “没有!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我怎么知道增加好感度就是那种喜欢……”说到这我突然一个激灵,好像有什么结一下就打开了。脑子里闪过一些画面,我想起来了!好像自从盛君川和宋亦晨跟我表白之后,他们的头上就再也没有显示过好感度的提示。 可是,为什么钱掌柜也不显示好感度了呢?难道他说我是他心悦之人的话真不是煽风点火?但是钱掌柜此人城府极深,感情从不外露,怎么可能说真心话?不对不对,他的情况肯定不一样。是不是因为我帮他赚了不少钱,好感度满了,所以也不显示了?他不可能真的喜欢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太阳穴又传来钝重的疼痛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茧而出。一阵天旋地转,我眼前一黑,险些跪倒在地。 “琉璃!”盛君川急忙扶住我, “你怎么了!” “我的头,好痛……”我双手抱着脑袋,感觉头痛得快要裂开。 钱掌柜大概是听到了动静,推门而出快步走到我的跟前,皱着眉头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我也不清楚,好端端的突然说头痛。”盛君川一手扶着我一手抓住钱掌柜的衣襟,厉声问道:“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在下不知,先进屋再说。” 盛君川抱起我,一脚踹开房门,把我轻轻放在床上。 钱掌柜从怀里掏出镂金的小盒子,从里面拈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正准备捏开我的嘴喂下,却被盛君川一把抓住,“慢着!这是什么东西?”盛君川警惕地问道。 “凝神丸。” “给我。”盛君川接过药丸,放进嘴里咬碎,当着钱掌柜的面,俯身嘴对嘴地把药丸喂给我。 钱掌柜一言不发,额角却有青筋暴起,藏在袖子里的手也狠狠地攥起了拳头。 药丸清冽的甜味在嘴里融化,疼痛感也随之消失殆尽。见我渐渐舒展了紧锁的眉头,钱掌柜又从袖中拿出一粒香丸放入床头的香炉里点燃。香气很快便飘散到了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顿时屋内飘出一阵令人舒心的气味,顿时所有的不适感都在慢慢消退,身体也变得轻松起来。只是这香气闻起来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闻过,可又一时想起不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那颗凝神丸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见效这么快?这个香又是什么?”盛君川低声询问道,眼里的警惕却没有减少一分。 “在下时常被梦魇困扰,需服用凝神丸之后方能入睡。这个香是安神香,有舒缓心神的功效。大将军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在下也不清楚姑娘为何突发头痛,只是误打误撞罢了。”见我睁开双眼,钱掌柜轻声问道:“姑娘感觉如何?可好些了?” 我感激地说道:“多谢,我已经没事了。” 钱掌柜站起来身来,微笑道:“既然姑娘没事了,那在下告辞了。”不等我回话,他便转身离开了。 “你也快些回去休息,我没事了,不用担心。”我抬头对盛君川说道。 盛君川俯下身子,替我掖好了被子,柔声说道:“不要,我要看着你睡着了再走。”我红着脸问道:“你刚才干嘛要把药丸咬碎了喂我?我明明可以自己吃的,你这样,我多难为情。” “谁知道他要给你吃什么啊?我先帮你试试毒。” 我故意逗他道:“那万一真的有毒呢?我们不就一起完蛋?” “挺好啊,我们就做梁山伯与祝英台,化作一对蝴蝶,岂不是挺浪漫的?”盛君川拉起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眼神无比的温柔。 我笑骂道:“你傻不傻啊?如果我真出了什么事,我才不要你跟着我殉情。”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盛君川急忙说道,“别胡说!有我在,你不会出事的。我就算豁出命去也会护你周全。” “你看你又说傻话!豁出命来保我,万一还是没保住呢?又或者保住我了,但你没命了呢?” “只要你能安然无恙,我的命没了就没了。”盛君川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从我说喜欢你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命和我的心就全部交给你了。” “是吗?你确定吗?要是你没命了,我要嫁给谁去?你舍得把我拱手让人么?”我握紧了盛君川的手,认真地说道:“你的命和你的心我都收下了,我现在命令你,要好好爱惜你的生命,不要干傻事;也要好好爱惜我,不要让我担心。盛君川同志,你能做到吗?” “yes,ada!”盛君川朝我敬了个礼,笑着应道。 “对了,”我突然记起出发之前宋亦晨跟我说过的话,问道:“听说你跟圣上推举了宋亦晨炼制的冷月箭?” “嗯,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宋亦晨炼制的东西似乎都入不了丞相的眼,我就想着帮他一把,于是在朝会的时候便跟圣上举荐了。冷月箭我在猎场的时候也用过了,确实是很不错。我就想着如果能在军中推广,日后打仗的时候将士们如果也能百发百中,那岂不是好事一桩。” “你可是真是帮了大忙了!”我高兴地拉着盛君川的手,“丞相似乎因此也对宋亦晨有所改观,不再只是一味地斥责他了。宋亦晨说这么多年来,他爹是第一次夸奖他。他要我好好替他谢谢你!” “没什么,举手之劳罢了。其实宋亦晨在炼器方面确实很有天赋,只是丞相大概还没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所以一直不愿意直面宋亦晨的才华。在我看来,宋亦晨的能力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大哥,再过几年,超越丞相也不是不可能的事。”盛君川顿了顿,说道:“我有一些想法,等回到安庆,我想找他谈谈,看看能不能为军中炼制一些武器。一来可以助你完成宋亦晨的心愿,二来也能提升军队的作战能力。” “好主意!一箭双雕呀,盛将军!”我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盛君川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说道:“互利共赢才能皆大欢喜,不是吗?” 第1章 「车古篇」这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 第二天一早,便有两个丫鬟进来帮我梳妆打扮。一个为我穿上烟霞色金丝软烟罗海棠锦衣,软毛织锦披风;一个则将我的头发挽成燕尾髻,再插上一对红珊瑚鎏金步摇,最后配上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和手钏,略施粉黛后更显得雍容华贵超凡脱俗。我看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禁叹道这身打扮看起来确实颇有些贵夫人的味道。 “准备好了吗?在下能进去吗?”伴随着礼貌的叩门声,钱掌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嗯,请进。” 看到钱掌柜从门外走了进来,我略显忐忑地问道:“怎么样?这身打扮会不会有点太华丽了?”我转了个圈,裙摆飞扬环佩叮当,钱掌柜的眸底闪着温柔的水光以及带着克制的情动,“嗯,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很美。” “谢谢你为我准备了这么贵重的服饰,花了不少钱?”虽然我现在身为镇国侯的千金,日常衣着首饰也是颇为讲究,但是这一套服饰无论从材质到做工,都无处不彰显着价格不菲。结合钱掌柜平日的装束和品味来看,这套服饰应该是他亲自为我选购的。 钱掌柜扬起嘴角,带着宠溺的微笑说道:“你喜欢吗?” “喜欢!”哪个女孩子能拒绝如此好看的裙子和精致的首饰呢。 “只要夫人喜欢,不管花费多少钱财都微不足道。”他的语气暧昧,我不由得感到脸颊有些发烫,“这里又没有外人,钱掌柜不必叫我夫人?” “既然要演戏就得演全套,免得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夫人还是早点习惯比较好。”说到这,钱掌柜露出一抹戏谑的微笑,“夫人是不是也该改口叫我一声‘夫君’了?” 我胡乱点了点头,连忙转换了话题,说道:“盛君川和李大哥呢?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他们在院外候着了,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出发了。”我点点头,和钱掌柜一同往院外走去。 走到院外,盛君川正在指挥着下人把十多个一人多高的陶罐分别装上几辆马车, “这是?”我不禁有些疑惑。 “盐。”钱掌柜言简意赅地回道。见我露出迷惑不解的眼神,钱掌柜笑道:“夫人有所不知,车古国缺盐。对于他们来说,盐可是比黄金更为贵重。” 盛君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错,更重要的是战马的饲养也需要大量的盐。”他看着我,眼角眉梢都透出一股惊喜,“你今天,看起来很不一样。” “好看吗?你喜欢吗?” 盛君川伸手轻轻摸了摸我的头,略带酸味的说道:“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但是你今天真的特别好看,好看到我都想把你藏起来了。就像口袋里放了一颗糖,想要炫耀却又害怕别人来抢。” 我对他展颜一笑道:“是你的就是你的,任何人都抢不走。” “夫人,我们上车,时辰到了。”钱掌柜跨上了马车朝我伸出了手。 盛君川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后的,别怕。”我回给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转身拉着钱掌柜的手上了马车。 “就这么一会功夫也要卿卿我我,姑娘和大将军的感情真好啊,让在下好生嫉妒。”钱掌柜意味深长地叹道。 我瞬间红了脸,低声应道:“嗯,盛君川他很好,我很喜欢他。” “哦?”钱掌柜语调上扬,似有满满的醋意,“他哪里好?你喜欢他什么?” “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他能给我带来安全感。”我思索了一会答道,“有他在我身边,我就觉得心是暖的。” 钱掌柜不解地问道:“何为安全感?” “安全感对于我来说,就是意味着让我放心去爱的同时不会害怕受到伤害。”我认真的回道。 “这么说,你很信任他?” 我点点头反问道:“在一段关系里,信任是第一且最重要的呀。如果两个人互不信任,那如何能长久地走下去呢?” “嗯,你说的对。”钱掌柜意有所指地说道:“只不过眼见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夫人还是莫要过于相信别人为妙。”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他轻轻摇了摇头,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我叹口气换了个话题问道:“好像除了盐,还有三部马车,里面装了什么?” “茶砖、糖和粮食。” “那个阿拉坦酋长是个怎样的人,我一会要说些什么好?” “夫人不必担心,一切都交给我。”钱掌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行叭,又把天给聊死了。一路默默无语,没过多久便来到了阿拉坦酋长的部落所在之处。 “钱掌柜,好久不见了!”我们一下马车,阿拉坦酋长便热情地拥抱了一下钱掌柜,朗声说道:“您这次怎么亲自来了?” 钱掌柜礼貌地笑道:“因为在下的夫人没来过车古国,说是想要来领略一下大草原的美景,我便带她一起过来了。”说完牵起我的手,说道:“夫人,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阿拉坦酋长,是我的车古国最好的伙伴。” 我微微躬身,行了个请安礼,低头说道:“见过阿拉坦酋长,酋长安好。” “钱夫人如此花容月貌,也难怪钱掌柜之前……” “阿拉坦酋长,外面风大,我们进去说话。”钱掌柜打断了阿拉坦的话,揽过我的肩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阿拉坦一愣,随即了然一笑,说道:“是,是,我疏忽了。请各位到毡房内详谈。” 进入毡房之后,大家都围坐在放在地上的垫子上,伴当们立刻送来香气扑鼻的热奶茶,我接过精致的银质茶碗,学着大家的样子举杯一饮而尽。寒暄了一阵之后,钱掌柜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这次亲自前来是与阿拉坦酋长做一宗大生意。” “大生意?”阿拉坦奇道:“怪不得钱掌柜带了这么多东西来,敢问是什么大生意?” 钱掌柜使了一个眼色,阿拉坦挥挥手屏退了负责伺候的伴当们,只留下身侧的两个护卫。 “不知阿拉坦酋长对于车古与我安庆建立通商往来这事怎么看?” “这么好的事,我肯定大力支持。实不相瞒,近年来连年征战,牧民的生活是越来越苦。特别是最近狼群泛滥,牛羊的损失也逐渐增多,再这么下去日子可怎么过,唉!” “狼群?你们车古国的牧民世代生活在草原上,难道也拿狼群没辙吗?”盛君川忍不住出声问道。 “这位是?”阿拉坦看了看盛君川,疑惑地问道。 “阿拉坦酋长请见谅,这位是在下的亲信护卫。”钱掌柜回头斥道,“你当这儿还是家里吗?有你插嘴的份吗!还不快给阿拉坦酋长谢罪!” 盛君川一愣,随即拱手低头说道:“属下知错。请酋长大人恕罪!” 阿拉坦摆摆手,说道:“无妨。不过钱掌柜这位护卫看上去体格健壮,身材高大,想必武艺超群,或许能助我等消灭狼群。” 盛君川低头说道:“不敢当。牧民们历来精通骑射,如果他们都没有办法对付狼群,属下就更是无能为力了。” “哎,别提了。精通骑射的年轻汉子们都被征去打仗了,现在部落里也只有些老人小孩和女人了。对于凶猛的狼群难免有些有心无力。” 我突然想起第一次去宋府的时候见到的霹雳机甲犬,如果能用它们来放牧,对付狼群应该不在话下,只是此事还需要跟宋亦晨商量一下。心下暗暗有了主意,我笑道:“酋长大人不必烦恼,我有个办法能帮你解决狼群的困扰。” “哦?钱夫人有何高见?速速讲来。”阿拉坦酋长迫不及待地说道。 “不知酋长大人是否听说过我安庆的炼器大家?” “略有耳闻。是安庆的宋家?” 我微微颔首说道:“正是。宋家的小公子曾炼制出一种可以看家护院的霹雳机甲犬,体型虽与一般的家犬差不多大小,但却是凶猛无敌。若是用来协助放牧,不但可以解决牧民人手不足的问题,还可以守护牛羊不被狼群袭击。” “当真有这种法器?!”阿拉坦酋长瞪大了眼睛,叹道:“安庆真的人才济济!只是我与宋家并无往来,他又如何愿意助我等一臂之力呢?” 我偏过头朝钱掌柜眨眨眼,钱掌柜了然道:“夫人说的是,阿拉坦酋长有所不知,那宋公子是我夫人的义弟,他俩姐弟情深,若是夫人开口,宋公子必定会帮这个忙。”阿拉坦正要道谢,钱掌柜又说道:“只不过,这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如若在下与夫人帮部落解决了狼群的问题,阿拉坦酋长能否也帮在下一个忙?” 阿拉坦不假思索地回道:“这个自然。有用得上我的地方,钱掌柜尽管开口。” 钱掌柜靠近阿拉坦身边,低声说道:“在下打算在车古国与安庆国边境的地方建立一个贸易区,根据你们提供物品的数量和品质兑换给你们所需要的盐糖油粮食布匹茶叶等等,这笔买卖绝对能让你们的生活得到大大的改善。” 阿拉坦正色道:“不知钱掌柜要的是什么?” “战马、皮甲以及弩箭。” “钱掌柜你……这是要造反?!”阿拉坦不禁瞪大了眼睛惊呼道。 钱掌柜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不置可否,“怎么样?酋长大人,这笔买卖做不做?” 阿拉坦沉吟片刻,问道:“你要多少?” “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好!只是此事我要先与其他几个部落的酋长商量一下。” “在下就等着阿拉坦酋长的好消息了。” 第2章 不作死就不会死道理希望你能懂 美美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我才依依不舍地从床上起来。吃过早点,我便拎着紫金锤到院子里练功。虽然我有盛君川这个保镖男友,还有宋亦晨为我炼制的微型弩箭和金丝软甲这些物理外挂,但俗话说得好,曲不离口拳不离手。这功夫可一天都不能落下。 一直练到太阳西沉,我才大汗淋漓地回屋休息。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壶水之后,我便拿出爱派与宋亦晨联系。得知了我的请求之后,宋亦晨表示他的仓库里还有不少之前制作的霹雳机甲犬,稍微修整一下便可以使用。虽然不是最终版本,功能也没有那么多,但应付狼群也是绰绰有余。 “太好啦!这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开心地说道。 “那姐姐打算怎么谢我?” “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话还未说完,就听钱掌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夫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随我一起去前厅用膳。” “夫人??”屏幕里的宋亦晨一下跳了起来,惊讶地话都说不利索:“他、他、他叫你夫、夫人??你、你们成亲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宋亦晨你冷静点,听我说……”我正要解释,钱掌柜突然却从我身后伸出手抢走了爱派,“哟,这就是宋公子炼制的通讯器吗?这可比书信便捷多了,省时又省力。宋公子当真是人才啊!” “你快把爱派还给姐姐!”宋亦晨怒道。 “我偏不,你能把我怎样?”钱掌柜笑得开心,“方才你也听到了,她现在可是我的夫人,既然你叫她姐姐,是不是该改口叫我姐夫了?堂堂丞相之子,不会连这点礼节都不懂?”大哥,霹雳机甲犬你还要不要了!你现在是有求于他,可别再火上浇油了行不行? “我、不、会、叫、的!”宋亦晨咬牙切齿地说道,“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偶像呢?他怎么会允许这种事发生啊?” “我在。”盛君川斜靠在门框上,淡淡地说道:“我有什么办法,我当时坚决反对了,可惜反对无效。而且这事是琉璃自愿的,我也只能尊重她的意思。” 宋亦晨瞳孔地震:“!!!” “你们别闹了好不好?”我真的好无语,这两个男人平时那么不对付,却总能在一些奇怪的事情上达成默契。“你们两个当哥哥的人合伙欺负小朋友,好意思吗?” “我可没欺负他,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吗?夫人。”钱掌柜拿着爱派,笑得花枝乱颤:“宋公子,你看大将军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你也别执迷不悟了。快叫声姐夫来听听~” 宋亦晨急切地说道:“我不信!这绝对不可能!姐姐你是不是被他胁迫了?如果是,你就眨眨眼!” “他没有胁迫我,只是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钱掌柜揽着我的肩,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得意地对着宋亦晨笑道:“都说了她是自愿的,你这人怎么这么执拗。” “我今晚就把霹雳机甲犬备好,明日一早便出发!姐姐你等着我,我很快就去救你……” “乖弟弟,你可快点来,姐夫给你准备个大红包当改口费。”说完,钱掌柜不给宋亦晨回话的机会,马上结束了通话,趴在桌上笑得不能自己,“哈哈哈哈哈哈,你不是说这孩子挺单纯吗,我看他在这方面倒是精得很。” 盛君川哼道:“说到精,我看全安庆都没有谁能比得过你。你就是那熟透了的藕,除了心眼没别的了。” “我怎么记得方才大将军也玩得挺开心?要是你不说那句话,宋家那小子能急眼吗?” 盛君川别过脸,清了清嗓子,说道:“咳,我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们俩真的好幼稚!”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到时候要是你们打起来,我可不管。” “依宋公子的性子,等他来了我再和他解释清楚便是。夫人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打起来的。”钱掌柜托着脸,笑嘻嘻地说道。 盛君川冷静地说道:“其实这也是好事。他早点带着机甲犬过来,便能早点解决狼群的问题。狼群的问题解决了,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就可以实施了。早些把车国的事弄完,我们便能早点回去。”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钱掌柜放下爱派,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好啦好啦,别苦着脸,都不漂亮了。走,我们吃饭去,我有重要的事和你们说。” 盛君川目光一暗,寒着脸说道:“钱掌柜可别忘了,琉璃与你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是真的夫妻。把你的脏手拿开,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心里默默对钱掌柜叹道:不作死就不会死的道理希望你能懂!不要在作死的边缘上反复横跳啊! 钱掌柜的唇角浮现一抹讥笑,“呵呵,不错,在下是干了不少脏事。但你又比我干净多少?你这双手沾过的血还少吗?” 盛君川怒道:“我是为了守护安庆百姓而战,少拿你那些龌龊事与我相提并论!你不配!” “是吗?敢问大将军,你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该死的吗?就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吗?以战止殇就真的比我高尚吗?” “我……”盛君川欲言又止,竟是没法反驳。 钱掌柜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而且据我所知,大将军与姑娘也并未成亲?不知你是以何种身份干涉我和她之间的事呢?当时大将军在猎场当众示爱,是不是吃准了姑娘心地善良,不忍心拒绝你?大将军这招也当真是好手段!你说我心眼多,我不否认。可是大将军你呢?不过仗着自己是镇国侯的爱徒,可以频繁出入侯府,近水楼台先得月罢了。” 见盛君川被气得说不出话,钱掌柜咄咄逼人地继续说道:“若是我先认识的姑娘,此刻也未必有你盛君川什么事!我更不会允许宋亦晨那个小子一口一句姐姐地缠在她身边!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可却是她一直在忍让退步,去顾及你的感受。你知道她要的是什么吗?你又为她付出过什么?” 盛君川伫立在原地一言不发,双拳紧握在身侧,眼睛似乎要喷出火来。一番话居然把盛君川给整破防了,安庆第一刀子嘴的称号真的非钱掌柜莫属。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盛君川的手,面向着钱掌柜说道:“能不能让我说几句?” 钱掌柜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道:“姑娘请说。” “首先,有一点你说的不对。以战止殇或许真的不是件很高尚的事,但是如果能让百姓安居乐业,放心地生活在阳光之下,那些在黑暗中砥砺前行、为了国家安定而流血牺牲的将士们绝对是高尚的。如果一场战役是为了惩奸除恶,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过上太平安稳的日子,那么这场战役就是正义之战。为了正义而战的就都是英雄,他们的双手就算沾满鲜血也是最干净的。” 我顿了顿,认真地说道:“还有一点,他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并不重要,我清楚的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我会自己努力去争取,不需要别人施舍。只要他是真心对我就足够了。感情的事不是做买卖,是不能用等价交换来衡量的。” “如果他不知道你要的是什么,那只能说明他不懂你。一个不懂你的人怎么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喜欢?就比如他给了你一篮子梨,那是他认为最好的东西,他也只有一篮子梨,全都给了你。可是你要的是桃,却收到了他的梨,难道不会觉得这些梨对你来说只是负担吗?我并不否认他对你的真心,只是这种感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钱掌柜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里仿佛藏着一把锋利的尖刀,一下就扎在了我的心里。 以一敌二,钱掌柜这下把我也给整破防了,拿了个double kill。我彻底愣住了,耳边不断回响着他的最后一句话:这种感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吗?这句话犹如一个大石块投进了我的心湖,在平静的湖面上荡起了层层涟漪。 我茫然地望向盛君川,只见他双目赤红,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低下头与我平视,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道:“告诉我,我给你的是你想要的吗?你心里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我吗?” 熟悉雪松的气味一下笼罩着我,眼前闪过一幕幕和盛君川相处的片段,不可否认的是和他在一起的日子真的很开心,也很放松。有他在身边,我可以什么事都不用去考虑,一切都交给他就好。他的身影、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吻、他的气味,他所有的一切都早已烙印在我的心底的深处。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喜欢着我么?但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喜欢我了,我还会继续喜欢他吗? 见我不说话,盛君川焦躁起来,用力抓住了我的肩膀,眼眶红得不像话,“我知道我脾气不太好,很多时候我是很霸道,是你一直在体谅我、为我着想。你对我的好,我都明白的!我答应你,从今往后不再轻易乱发脾气,不会再让你为难。盛君川的声音竟有些颤抖,恳求着说道:“告诉我,你喜欢我吗?” “大将军这又是唱的哪出?装可怜唱苦情戏?”钱掌柜语气中充满了不屑,嘲讽道:“她若是真喜欢你,会考虑这么久还没回答你吗?” “你给我闭嘴!!”盛君川抓着钱掌柜的衣领,一拳打在他身后的墙上,眼神狠戾地喝道:“这是我和琉璃之间的事,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哑巴!” 钱掌柜讥笑道:“哟,大将军这是恼羞成怒了?怎么,陷阵冲锋的时候那么英勇,这会不敢面对现实了?” 盛君川怒视着他,钱掌柜却毫不畏惧地跟他对视着。突然盛君川放开了钱掌柜,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牵起我的手,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走!” 直到走出门口,还听见钱掌柜在身后喊道:“大将军,一定要勇敢地面对现实啊,千万不要想不开,安庆的百姓还需要你……” 第3章 甜蜜的负担 盛君川拉着我一声不吭地回到他的房里,一进门就反手把门关上,双手撑在门上,把我圈在门与他之间。 “你这是要壁咚我么?什么时候学会霸总的那一套了?”我故作轻松的打趣道。 不料盛君川根本没理会我,哑着嗓子说道:“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强烈的压迫感袭来,我咽了咽口水,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盛君川却抬起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低声问道:“他说对了,是吗?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我,你想要的也不是我。” “不是的!”我慌乱地解释道:“你知道的,我喜欢你,我想要的也只有你!” 盛君川贴近我,鼻尖被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我不由地心跳加速。我想别过脸,却被他死死地捏住了下巴。“是吗?那你刚才怎么不说?” “我……”一时半会我也不清楚刚才为什么没办法回答,但此时却又觉得无论再说什么都只是在找借口,于是我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怎么不说了?”盛君川唇边勾起了一抹苦笑,“不忍心说实话伤害我?”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为什么不信我?”我赌气地说道。 “要我相信很简单。”盛君川温热的呼吸贴近我的耳畔,沙哑地说道:“你吻我一下,我就信你。” 我嘟起嘴迅速在他唇上一吻,说道:“现在信了吗?” “不信。这么敷衍的吻,你也太没有诚意了。” “你耍赖,明明说吻你一下就信我的。” “我给你演示一下什么才叫吻。”话音刚落,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双唇就被他凶狠地堵住。不同于以往的温柔,今天的吻来得格外粗暴。他对着我又亲又啃,一副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的架势。我知他心里不好受,便顺从地任由他予取予求。察觉到我的妥协,唇上的力道更是重了几分。直到双唇被吻得红肿,他才喘着粗气稍稍放开了我。 盛君川闭着眼睛抵着我的额头,浓密的睫毛在微微颤抖着。嘴里传来淡淡的血腥气,我这才发觉下唇又被他咬破了。我轻轻叹口气,这到底是人是狗?怎么这么爱咬人? “对不起,弄疼你了吗?”盛君川的手掌贴在我的脸上,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我红肿的双唇,轻轻擦去嘴角的血痕,他充满歉意地说道:“我、我有点失控了,抱歉。” “亲也亲了,咬也咬了,现在不生气了?” 盛君川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闷声闷气地说道:“生气。但我是气自己,是我不够好,没能让你毫无顾忌地爱我。刚才,你是不是动摇了?” “我没有动摇。”我摇着头否认道,“我只是……” “你犹豫了,对?你也开始觉得如果最开始认识的不是我,就不会喜欢上我是吗?”盛君川自嘲地笑着,眼神异常的冰冷,“只要出现在那个时间点,给你安慰给你温暖、在你身边陪伴着你、哄你开心、帮你解决难题的那个人就算不是我,也无所谓吗?是了,至少他们不会像我这样惹你不开心,让你为难。他是真的比我更了解你。我的感情对你来说,或许真的是个负担。” 不是,不是的。我在心里呐喊道,就算是负担也是甜蜜的负担。 “其实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对,我确实不懂你要的是什么,我只是想把自己觉得能给你的最好的都给你,却从来没有问过你需不需要、喜不喜欢。”盛君川颓然地放开了我,背过身去不再看我,语气冰冷地说道:“你出去,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盛君川……”我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把脸靠在他的后背上,“你别这样。你给我的一切我都喜欢。”他身体一僵,很快就拿开了我环绕在他腰上的手,冷漠地说道:“现在我们都该冷静一下,好好考虑清楚。” 我一愣,不解地问道:“考虑什么?” 盛君川仍然背对着我,语气平淡地说道:“考虑我们之间,是否还有继续的必要。” “你这是要和我分手?”我紧紧咬着下唇,强忍着泪水问道。方才被他咬破的地方又渗出了血丝,带着咸味的血腥气在我口中荡漾开来。 盛君川重重地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我大概不是你最好的选择。分开对你来说未尝不是件好事。” 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我踉跄了一下,有些站不住。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心痛得快要裂开,泣不成声地问道:“你是真的这样想?” 盛君川终于回过身来,眼神陌生得让我害怕,沉着脸说道:“是。” 心中的裂痕在迅速地扩大,我似乎听到“啪”的一声,心脏被生生撕成了两半。心痛得不能呼吸,泪水如泉水般喷涌模糊了视线,我胡乱擦了把脸,转身打开了房门,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盛君川最后看我的那个眼神还牢牢粘在视网膜上挥之不去。 我气喘吁吁地跑回房里,却见钱掌柜居然还在这,见我踉跄着跑回来,他先是一愣,随即伸手扶住我的后背,往怀里一带,于是我便跌入了一个充满香气的怀抱里。他的手不轻不重地在我后背上下滑动着,一下一下地抚慰着我。 刹那间,所有的委屈痛苦酸楚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我靠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的泪水。可他的前襟却已经被我弄湿了一大片,我带着浓浓的鼻音啜泣道:“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钱掌柜却没说话,拉着我的手慢慢抚上他的脸庞。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仿佛加了一层暧昧的滤镜。我泪眼朦胧地望着他,那双一贯多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却只有我一个人。他的眼神深邃如大海,我看着他瞳孔里的自己慢慢地放大。 察觉到危险的气息,我红着脸后退了一步,挣脱他的怀抱。放在我背后的手却滑落至腰间,他蓦地收紧手臂,把我嵌入怀中。我又羞又急,低声说道:“你放开我!” “我不会放手。”钱掌柜终于开口说道,“你是我的,我是绝不可能放开你的。” 我的呼吸一滞,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惊讶的脸。 “你还不相信吗?我爱你。”他的声线低沉而迷人,带着蛊惑的意味轻轻地在我耳畔说道,“你可以一天问我八百遍爱不爱你,我的答案也不会变。谁也不能证明永恒的存在,所以我不会跟你承诺永恒。我能跟你承诺的只有当下,只要是在我身边的日子,我会陪着你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想让你可以没有顾虑地爱我,想让你能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不求回报,不问缘由,有你我便别无所求。” 湿热的气息落在我的额头、眼睑、鼻尖,最后落在了双唇上。嘴角的伤口再一次裂开,突如其来的血腥味令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仍然没有停下动作。 我奋力地想要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我又羞又急,扬起手就往他脸上打去,“啪”的一声脆响,他停下动作,白玉般的脸上浮现了粉红的掌印。 “夫人真是好狠心呢。”钱掌柜抓住我的手腕把我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再一次逼近我,陌生而熟悉的香气不由分说地钻入鼻腔,一些零星的片段突然在我眼前闪过,那些被隐藏在记忆深处的东西开始慢慢浮现出来。这些年他是如何独自在刀尖上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的以及他的仇恨他的爱意、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全部都回忆起来了。 泪水再次情不自禁地滑落,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般难受。 “想起来了?”他的眼睛闪烁着如月光一般温柔的光芒,微凉的指尖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他轻笑道:“被打的人是我,你怎么哭了,你是水做的吗?怎么有这么多眼泪。” 所有思绪仿佛都被一团浆糊搅拌在了一起,我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含着泪问道:“既然那时候都已经告诉我了那些事,为什么还要让我忘记?” “因为你的眼神是我见过最干净最纯真的,我不忍心让那些过往污了你的眼,脏了你的心。我希望你永远都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钱掌柜垂下眼眸,鸦羽般的长睫微微颤抖着。 仿佛知道我要问什么似的,他缓缓睁开双眼,湿漉漉的眼眸牢牢地粘在我脸上,“可是后来我改变主意了。我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给你看,我想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我究竟是一个怎样残忍而无情的人。我甚至希望你知道以后会像旁人一样讨厌我、唾弃我,甚至远离我。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对你死心,你就不会成为我唯一的弱点。” 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我拥入怀中,在我耳边低语道:“可我没有想到,在我告诉你所有的事情之后,你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还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说你理解我,心疼我。我那颗已经死去很久的心因为你又重新跳动了。我想要把你占为己有,想要霸占你的一切!我知道现在并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我再也忍受不了了。我不会再让别人伤害你了,你是我的。” 湿濡的气息擦过脸颊,全身顿时一阵颤栗。我下意识地想要推开他,却被他紧紧地桎梏在怀里。脖颈处突然传来不适的感觉,“嘶——”痛得我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抬手准备再给他一巴掌,他却灵巧的避开,揶揄道:“还想打我,你要谋杀亲夫吗?” 我摸着脖子怒道:“你弄疼我了!” “疼吗?”钱掌柜指了指我下唇的伤口,玩味地问道:“比起这个,哪个更疼?” 我满脸通红,又羞又恼地说道:“你这叫趁虚而入!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盛君川肯定不是个好东西。”钱掌柜眼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至于我好不好,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第4章 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不要。”我果断拒绝道,“你嘴里就没一句实话,又想着捉弄我等着看好戏是?” 钱掌柜突然扣住我的后脑,把我按在他的胸前,低声说道:“夫人这么说可真是诛心了。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耳朵里传来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地跳得很快,“就算我会欺骗全天下的人,也不会欺骗你。” “我才不信。”我扭动着身子,想从他的怀里逃脱。“别动,让我再抱一会。”他的语气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加上回想起他之前说得那些话,我突然就心软了。察觉到我不再反抗,他轻笑了一声,缓缓说道:“别这么轻易就否定我,更别急着拒绝我,你今天可能只是心情不好。” 叩叩叩,突然响起敲门声打断了这场暧昧。李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琉璃妹妹?你在吗?”我急忙从钱掌柜怀里挣脱出来,匆匆打开门,若无其事地回道:“我在,可是有什么事?” 李昇略带疑惑地说道:“一个时辰前钱掌柜就派人叫我去前厅吃饭,说有要事商量。可是我等到现在都没有人来,饭菜也已经凉透了。我方才去了钱掌柜房里,可他不在。我就又去找了大将军,他说待会过去,要我过来叫你……” 我这才猛地回忆起在我和宋亦晨通话的时候,钱掌柜过来是叫我一起去吃饭的。我默默扶额,略带歉意地说道:“刚才我有点……私事,抱歉。” 李昇摆摆手,还未开口,就见钱掌柜走了出来,微笑地说道:“李大人,对不住了。” 李昇奇道:“钱掌柜怎么在这?” 钱掌柜意味不明地说道:“在下方才与夫人有些事要办,耽搁了一会。”这时我的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咕噜咕噜响了起来,钱掌柜促狭一笑,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夫人饿了?我们吃饭去。” 我立刻抽回手,小声说道:“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你别再动手动脚。”钱掌柜突然勾起嘴角,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迅速低头在我唇上一碰,我瞬间羞红了脸,对他怒目而视,“你!” “怎么了?”走在前面的李昇回过头来看见了满脸通红的我,惊讶地问道:“琉璃妹妹,你的脸怎么红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啊,没什么没什么,快走。”我有些慌乱地低下头,无意间瞥了钱掌柜一眼,只见他脸上的笑都快绷不住了。很好玩是?我伸出手在他胳膊上用力地拧了一下,他吃痛地皱起了眉,低下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夫人怎么也动手动脚起来了?” “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还没动脚呢。”我低声说道,马上抬脚往他小腿踢去。 没想到他反应极快,转身避开了我的脚,一个俯身弯腰抄起我的腿弯就把我抱了起来。这套动作简直行云流水,流畅无比,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抱着我往前走了好几步,眼看就要经过李昇的身边。我大窘,用力拍打着他的肩膀,无声地抗议着。 走在前面的李昇大约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好死不死地又回过头来,看着钱掌柜满面春风地抱着我,诧异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琉璃妹妹、钱掌柜,你们这是……” “噢,夫人方才不小心扭了脚,走不动了。”钱掌柜随口应道。 瞎话真是张口就来,这人嘴里真是没一句实话。钱掌柜停下脚步,收紧手臂把我往怀里带了带,还不忘揶揄李昇一句:“李大人不知道非礼勿视吗?还要看多久?快走!”李昇闻言,赶紧回头快步向前走去。 “你快放我下来!”眼看就要到前厅,我心急如焚地挣扎着,万一盛君川已经到了,看见我们这副样子,只怕又是一场人间炼狱。 “夫人在害怕什么?”钱掌柜在我耳边吹着气说道,“佳人温香软玉在怀,我还想多抱一会。你再乱动的话,我可要吻你了。”听到这话,我立马不再动弹,老老实实地缩在他怀里,这人既然说得出就一定敢做。 “乖,这才是我的好夫人。”钱掌柜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大摇大摆地抱着我踏入前厅。 我心里默默祈祷着盛君川千万别出现,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在钱掌柜踏进前厅的一刹那,我就看见了已经坐在桌边的盛君川。他的手边放着两三个酒壶,眼尾飘着红,怕是已经喝了不少了。 “哟,大将军已经到啦?久等了,抱歉啊!”钱掌柜轻轻把我放在凳子上,笑道:“夫人路上扭了脚,撒娇着不肯走路,在下只好抱着她过来。” 盛君川抬了抬眼皮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道:“无妨。” “哎呀,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惹恼了夫人,都把夫人气哭了,回来哭了好一会,我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哄好,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大将军可别介意啊。”钱掌柜自顾自地说着,还故意拍了拍前襟。 他今日穿着一身莲青色长袍,大一片深色的还未干透的水渍格外显眼。救命啊,这人还真的是在作死的边缘反复横跳。令我意外的是,盛君川并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自斟自饮,语气平静的说道:“不介意。只不过盛某是过来商议要事的,不是来听钱掌柜说这些家长里短。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盛某就先告辞了。”说完起身就准备离开。 钱掌柜一把按住了他,故作幡然醒悟的模样说道:“是了,你瞧我,这不是担心夫人嘛,一时之间就忘了。”钱掌柜看了我一眼,笑道:“不过大家都饿了?先吃饭,边吃边说。”说完夹了一只油光水亮的大鸡腿放进我的碗里,“夫人,以形补形。”这个梗还过不去了是吗? 只是我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便懒得理会他的故作姿态,埋头大快朵颐起来。不料,我一咧嘴,下唇的伤口又被扯开来,带着咸味的鸡腿触碰到的那一瞬间痛得我一激灵,我忍不住“嘶”了一声,用手一摸,果然又渗出了血珠。 坐在对面的李昇关切的问道:“琉璃妹妹,你怎么流血了?没事?” “没什么,刚才被狗啃了一口。”我瞥了一眼盛君川,没好气地回道。 “狗?”李昇疑惑道,“院里还有狗吗?我似乎从未见到。” “后院是有一只大狼狗,脾气不大好,就爱乱咬人。”钱掌柜接过话头说道,“不过李大人放心,在下已经处理好了。料想今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了。”说完笑嘻嘻地看着盛君川,问道:“你说是?大将军?” 盛君川一把捏碎了酒杯,强忍着怒气说道:“钱掌柜还是说正事!” 李昇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赶紧打着圆场说道:“对对对,时候不早了。钱掌柜有什么重要情报不妨快些说给我们听!” 钱掌柜随手擦去了我嘴角的血迹,转头正色道:“好,那我们说正事。根据我的线报,阿拉坦酋长和其余几个部落酋长今日上午碰头了,经过简单的商议之后,他们一行便一起去到了大汗的毡房与阿尔斯楞会面。会面的结果还未可知。” “那几个酋长商议的结果如何,你知道吗?”李昇问道。 “跟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大部分酋长的态度与阿拉坦相同,都是支持商贸。以战马及装备换取生活用品对他们来说确实诱惑挺大。今年以来,整个车古已经饿死不少人了,加上之前因战乱死亡的人数,现在的车古人口数目只有之前巅峰时期的一半,青壮年更是寥寥无几。”钱掌柜微微皱眉道:“只不过必勒格的态度比我想象的要强硬很多。他一向是激进的主战派,就算与安庆斗得鱼死网破也在所不惜。” 李昇说道:“如果只是必勒格一个人反对,再怎么强硬也没什么作用?关键是他们大汗的想法,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钱掌柜有所了解吗?” 钱掌柜摇摇头,“此人深入简出,我的人难于接触,不甚了解。只听说他是个有勇有谋,恩怨分明的人。” “我记得你还说过车古国的大事都是由可汗与夷离堇共同决定的。”盛君川终于开口说道,“那么这个夷离堇的态度如何?” “这个夷离堇嘛,”钱掌柜把玩着酒杯,沉思了一会说道:“作为车古国的军事首领,苏赫巴鲁确是个颇难对付的人。” “为什么难对付?他也是……咳咳咳……”我一边听他们说一边胡吃海塞,嘴里嚼着的肉突然滑入气管呛了一下。 钱掌柜倒了一杯酒水送到我嘴边,语带宠溺地说道:“你慢点吃,小心噎着。又没人和你抢。” 就着香甜的酒水,费力地咽下整块肉,我拍了拍胸口终于顺过气来,接着说道:“他也是反对派吗?” 钱掌柜把手放在我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心不在焉的说道:“他不算是反对派,只是他对大汗唯命是从,忠贞不二。” 我略微皱眉,歪着头看向钱掌柜问道:“那这么说的话,只要搞定了大汗,也就搞定了这个夷离堇?” “嗯,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你的意思是有可能发生意外?”我不解地问道。 “苏赫巴鲁与必勒格私交甚好,虽说他对大汗忠心耿耿,但会不会被必勒格煽动也未可知。” 这么说来的话,必勒格就是一根搅屎棍,如果没有他的话,那一切都简单的多。我正想开口,就听盛君川果断地说道:“那就先把这个必勒格解决了!” 李昇问道:“不知大将军有何良策?” 盛君川仰头又饮了一杯酒,目光在我们脸上扫过,问道:“诸位对陈政安可还有印象?” “陈政安?那个邑阳县令?”李昇疑惑不解地说道:“大将军为何提到此人?” “我们刚到邑阳的时候我便觉得这人行为乖张,颇为古怪,于是我派人秘密跟踪他,竟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哦?大将军有何发现?”钱掌柜随口问道。 “那天从城门离开之后我的一名亲信便在暗中跟随陈政安。我们前脚刚进城,他后脚就派人去给必勒格送了密信。想必两人狼狈为奸已久,我安庆对车古久攻不下,估计也是这个陈政安在从中作梗。”盛君川怒道,“这种里通外国的害群之马,我必定杀之而后快!” 第5章 这一刻我比亚瑟更懂沉默 钱掌柜不以为意地说道:“陈政安固然该死,但当务之急是如何处理必勒格。不知大将军有何高见?” “我们可以反向利用陈政安,故意给他透露一些虚假情报,他必定会将情报告诉给必勒格,到时便可一网打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掌柜突然大笑起来,略带讥讽地说道:“盛将军未免太过天真了!你可知必勒格已经知道钦差大臣来到车古,他还想着把咱们一网打尽呢!” 盛君川瞪着钱掌柜惊呼道,“你早就知晓此事?!”随即又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如果必勒格已经知道钦差来了,那琉璃现在岂不是很危险?” “不不不,危险的不是她。”钱掌柜似笑非笑地看着盛君川说道,“危险的是大将军你啊!” 盛君川眉头一皱,问道:“此话怎讲?” “因为必勒格看到的钦差大臣的名字并不是叶琉璃,而是盛、君、川。”钱掌柜一字一顿地说出了盛君川的名字,我们所有人都为之一愣。 “怎么会!”我不禁惊呼起来,“陈政安为什么要这么做?对付我不是比对付盛君川容易多了吗?” 盛君川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道:“陈政安与我有私仇,他是想借此除掉我。” “哦?居然还有这种事?那在下真是误打误撞了。”钱掌柜笑道,“大将军有没有想过这样一种可能:陈政安身边那个被派去送信的就是在下安插的人呢?” 我惊讶地长大了嘴,不可思议地望着钱掌柜。 钱掌柜笑着摸摸我的头说道:“夫人不必如此惊讶。其实那天送出去的信已经被更改了内容,必勒格收到的情报确是钦差已来车古没错,只不过在下把钦差的名字换成了盛君川。一来,是顾及到了夫人的安危。必勒格此人心狠手辣,我们身在异乡人手不足,若夫人真有个什么闪失,所有人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二来嘛,自然是因为大将军武力超群,就算他们要派人刺杀,想必也不能轻易得手。” 我不禁埋怨道:“可是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万一真的遇到什么危险,我……盛将军也好有所防备。” 钱掌柜揶揄地笑道:“怎么,你还不了解大将军的本事吗?我相信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危机,他都能轻而易举地化险为夷。” 盛君川哼道:“钱掌柜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大将军过奖了!在下不过就只是为夫人着想罢了,毕竟我的心里只有夫人一个,凡事都得以夫人为主……”钱掌柜一口一句夫人,叫得我心烦意乱,我顺手拿了一只鸡腿胡乱塞进他的嘴里,心想这下终于能堵住你的嘴了!没想到钱掌柜叼着鸡腿,嘴里仍在含糊不清地说道:“虎人,荒才偶给泥一只鸡怼,现菜泥油给偶一只,泥的意素四嗦赞亮天孙一对马?”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我拿起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水酒,仰头一饮而尽。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酒,入口香甜回味绵长,还挺好喝的。怪不得盛君川之前就喝了两壶。我正打算再倒一杯,盛君川却毫不客气的伸手夺走我手中的酒壶,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 “少喝点,酒喝多了伤身。万一喝醉了怎么办?”他用手背抹去残留的液体,语气平淡地说道。 “凭什么你能喝我不能喝?”我不服气地说道,伸长手臂把李昇面前的酒壶抢了过来,学着盛君川的样子喝了整整一壶。“哼!我偏要喝!再说了我的酒量可好着呢,区区水酒还醉不倒我。就算是喝醉了也与你无关!” “叶琉璃!”盛君川眉头一皱,眼里似有怒气,音量也提高了不少:“你非要故意气我,和我唱反调是吗!” “盛君川!你不是都跟我分手了吗!凭什么管我啊!”大概是酒壮怂人胆,我一拍桌子对着盛君川怒吼道。 我的这句话就像是孙膑丢了个大招,把饭桌旁的三个人在同一时间都沉默了。冲动是魔鬼啊!话一出口,气是消了,可心里却虚了。我抬眼偷偷瞥了一眼盛君川,只见他好似被定格了,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目光湿润,眼眶微微泛红。我瞬间心软了,情不自禁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他的脸。 没想到盛君川却偏过头去避开了我的手,默默坐着不再吭声。我尴尬得收回了手,丧气地坐了下来。可能是酒气上涌,心中越发烦躁起来,浑身也觉得燥热不已。我扯了扯衣领,用手掌给自己扇了扇风,仍觉得有些透不过气。 “琉璃妹妹,你的脖子……”李昇说一半便住了嘴,懊恼地遮住了眼睛。我这才反应过来,原本被我衣领盖住的吻痕这下完全暴露了出来,而在李昇的提示下盛君川也都清清楚楚看到了我脖子上的红印。如刀刃般锋利的眼神仿佛要把我看出个洞来,我赶紧拉紧了衣领,随口胡说道:“啊,内什么,这是刚才被蚊子咬的。” 李昇奇道:“这得多大的蚊子才能咬成这样?”梅开二度,李大哥你还真是很棒棒! “哼,我看不是被蚊子咬的,是被一只狐狸咬的!”盛君川眼含怒意的冷笑道。 “琉璃妹妹,你这是去哪了?这么一会功夫怎么又是狼狗又是狐狸的?我说钱掌柜,你这别院怎么这么多动物啊?既然狼狗都处理了,这只狐狸是不是也该处理一下?免得又伤到琉璃妹妹。”李大哥,我求求你了,平时不是挺沈默寡言的一个人吗,这会怎么这么多话!你该不会也是喝多了!没点眼力见吗,你身旁那座名为盛君川的火山马上就要喷发了啊! 钱掌柜悠悠地说道:“狐狸总比狼狗好?狐狸不但长得好看,还会哄人开心。狼狗呢,就只会狂吠和咬人。你说对,夫人?” 勿cue,我人已经没了。 “这倒未必?”盛君川居然接过话茬,不爽地反驳道:“狼狗至少一心一意从一而终。狐狸心眼这么多,惯用花言巧语蛊惑人心。” “是吗?那不知夫人是喜欢狼狗多一些呢,还是喜欢狐狸多一些?” “嗯,我也想知道琉璃你到底是更喜欢哪一个?” 这一刻我比亚瑟更懂得沉默。 “夫人怎么不说话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你放心说,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接受。” 我望着面前两个同样用着期待眼神看着我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我不喜欢狼狗,也不喜欢狐狸!我哪个都不喜欢!这个答案你们满意了吗!” 钱掌柜眼神飘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盛君川面无表情抿着嘴不说话。 李昇则是完全状况外,拿着酒杯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思索了一会干脆放下杯子,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算是听明白了,大将军和钱掌柜你俩一个是狼狗一个是狐狸。” 他看了看钱掌柜又看了看盛君川,叹道:“我就说怎么你们俩老是明争暗斗的,说话也是夹枪带棒意有所指,原来是……唉!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像琉璃妹妹这般貌美如花又智勇双全的女子确实值得你们追求,可是你俩也太……唉!”李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几番欲言又止,搞得我心烦意乱。 “好了,李大哥,你就别瞎掺和了,已经够乱的了。”我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只想躺下好好睡一觉,不要再管什么狐狸狼狗的事了。 “妹子,做大哥的得好好说你几句。你这样可不行。”不曾想李昇居然不依不饶,还在继续喋喋不休地说道:“之前你不是和大将军好好的吗?这一路我可都看在眼里了,你俩你侬我侬的,感情不是挺稳定吗?怎么现在又和钱掌柜牵扯不清了?虽然钱掌柜风流倜傥一表人才,可你也不能禁不起诱惑,吃锅望盆呐!” “李大人,多谢你看得起在下,只是你这话说的未免有点过分了。”钱掌柜抬眼冷冷地看了一眼李昇,寒声说道:“男未婚女未嫁,哪来的吃锅望盆?在下不过是与大将军公平竞争罢了,谈何诱惑?只不过依现在的情形来看,大将军已然退出了,姑娘迟早都是我的人。” “什么?”李昇惊讶地看向盛君川,质问道:“大将军你退出了?你不是很喜欢琉璃妹妹吗?不能因为对手强劲就轻言放弃啊!我很看好你们的!” 盛君川摇着头苦笑道:“我喜欢又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我。争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好聚好散。只要她能幸福快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你啊你,我该说你什么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琉璃妹妹喜欢的是你啊!”李昇急得连拍了好几下大腿。 盛君川还愣在那里,钱掌柜接过话茬说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依李大人的意思,在下是瞎了眼咯?” “琉璃妹妹与大将军两小无猜情投意合,就算偶有吵闹也是很正常的。”李昇有些义愤填膺地说道:“我说钱掌柜啊,君子不该夺人所好,你这种做法未免太不讲道义也不顾廉耻。” “今日李大人的话也太多了!”钱掌柜敛了笑容,眼里透露出一股罕见的狠戾,“此事与李大人毫无干系,在下奉劝你还是莫要多管闲事。来人!”不知从哪冒出来两个伙计出现在钱掌柜身后垂手而立,“送李大人回房!”那两人二话不说架起李昇就往后院走去,可怜李昇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已经被抬回了房间。 我不禁咽了一口口水,强装镇定地问道:“你把李大哥怎么样了?李昇好歹也是太府寺大司农,正二品的官员,你可不要意气用事。” “夫人觉得我会如何处置?”钱掌柜捏起我的下巴,眼神冰冷得好似万年不化的雪山,“老实讲,我现在就算要杀了盛君川也是易如反掌,何况区区一个李昇?” 脑海里浮现一种可怕的想法,我突然觉得头晕目眩起来,颤抖地说道:“你冷静点,千万不要做傻事。” “我已经很冷静了,否则现在这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尸体了。” “你敢……”盛君川刚站起身便踉跄了一下,双手撑在桌上才勉强站稳。“唔……”盛君川发出一声呻吟,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你给我下了药?!” 第6章 噩梦 “天地良心,在下可没有下药。只是盛将军自己不胜酒力罢了。这可是纯粮酿造的烧酒,后劲可比你想的大得多。”钱掌柜斯条慢理地说道:“借酒消愁愁更愁的道理,大将军却是忘了吗?” 盛君川心中懊恼,但此时也无可奈何,“你……想做什么!” “盛将军不妨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在下到底想做什么。”钱掌柜目光冷淡,拍了两下手,门外便进来个丫鬟,端着一碗汤水递到钱掌柜手中。 “夫人,过来。”钱掌柜搂着我,让我斜靠在他的怀里。我只觉脑袋似有千斤重,眼前的物体也出现了好几个重影,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劲都使不上,嗓子也好似火烧一般,干哑难耐。我努力睁开双眼,恍惚间好像感觉钱掌柜浓密的睫毛在我脸上扫过,双唇上传来柔软微凉的触感,然后口中一甜,似有什么液体注入。 清凉甘甜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所经之处的灼热瞬间被抚平了,燥热感一时之间也消退了不少,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一阵强烈的困倦感使我再也支撑不住沉重的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你给她喂了什么!”盛君川又气又急,奈何却也是浑身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只是解酒汤罢了。”钱掌柜舔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他斜眼瞥了一眼盛君川,冷漠地说道:“盛将军放心,在下是不会杀你的,更不会伤害她。我会让她对你死心,然后心甘情愿地爱上我的。”说完便抱着我扬长而去。 迷迷糊糊中我好像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小镇。这是哪,我怎么到这里来了?其他人都去哪了? 远处似乎传来隐隐约约地哭声,我情不自禁地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雾气迷蒙,哭声忽远忽近,我心里不免有点忐忑起来。忽然一团黑影映入眼帘,我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孤身一人蜷缩在地上。他衣衫褴褛浑身是伤,脸上还有未干涸的血迹,哭声正是他发出来的。 我缓缓蹲下身子,轻声问道:“小弟弟,你怎么了?姐姐带你去找大夫好不好?”小男孩没有理会我,还是在抽泣着。我伸手想摸摸他的头,顺便检查一下他的伤势,却惊讶地发现我的手径直穿了过去!我试了好几次,仍然是触碰不到他。我顿时慌了神,这是怎么回事!我该不会是死了! 周围雾气突然变得浓郁,眼前画面一变,我又出现在一间平房里。刚才的那个小男孩现在躺在了床上,身上穿着虽然破旧却很干净的衣服,清秀的小脸也白白净净,看样子是得救了。我放下心来,走近床边端详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孩子。此时的他看起来比之前略大了一些,脸庞也圆润了不少,看来救他的人把他照顾得很好。 男孩闭着眼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突然火光四起,浓烟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一位妇人冲进来抱起床上的男孩就往屋外跑去。我也连忙跟了上去,妇人抱着孩子刚跑出屋外,就见四五个蒙着面的黑衣人围了过来。 “把孩子给我们,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为首的黑衣人冰冷地说道。 妇人搂紧了怀里的孩子,警惕地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衣人又道:“把孩子给我们,不该问的就不要问。” 妇人怒气冲冲地骂道:“你们烧了我的屋子,还要抢我的孩子,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吗!” 黑衣人怪笑了一下,说道:“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说完一挥手,其余几个黑衣人迅速扑过来要抢夺妇人怀里的孩子。我见状立马挥拳就往黑衣人头上打去,却还是打了个空,我根本无法触碰到他们。妇人根本毫无招架能力轻而易举就被抢去了孩子,扑倒在地绝望地哭喊着。 这时远处跑来一个背着柴火的男子,见此情形,立刻丢下柴火举起镰刀,大喊了一声便往黑衣人扑去。为首的黑衣人冷笑一声,拔出长剑就往男子心口刺去。“不要!”我呐喊道,可惜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声音,也没有人看得见我。男子缓缓倒下,妇人哭喊着朝他爬去,黑衣人又是一剑刺出,妇人也渐渐没了声息。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走!”说完,一行人带着孩子就这么扬长而去。我看着被黑衣人抱在怀中的孩子,他虽早已满脸泪痕却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目光中充满了仇恨与不甘。 我忽然觉得这双眼睛似曾相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 画面一转,我又来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宅子里。一位身着华服的男人坐在正厅,一边饮茶一边若有所思地望着院子。一个下人打扮的人进来,俯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男人放下茶杯,说道:“嗯,带他过来。” 不一会儿,门外便走进来一位身着冰蓝色烟云蝴蝶裙扎着双平髻的女孩。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有着与她年龄不符的冷漠,带她进来的丫鬟在背后轻轻推了一把,把她推到身着华服的男人面前。 男人上下打量着女孩,目光中透露着明目张胆的贪婪。 “不错,果然是个美人儿。”男人抬起了女孩的下巴,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女孩木然地盯着面前的男人,一言不发。她身后的丫鬟说道:“回老爷,她……好像不会说话。入府以后就没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是个哑巴?可惜了,这么标致的小美人。”男人抬手摸了摸女孩的脸,说道:“罢了,从今往后,我便是你的父亲了。”女孩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该不会又哑又聋?仗着没人看得见我,我光明正大地走到女孩身边,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看却把我震惊了,这不就是之前被黑衣人抓走的那个小男孩吗!原来我一直搞错了他的性别?只是之前看到他的时候不是满身伤痕就是衣着朴素,如今一打扮还真是判若两人。 这个孩子的眉眼真是越看越眼熟,我在脑海中搜寻了一遍,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究竟是谁。但是既然我会出现在这,说明我与她关系匪浅。我索性蹲在地上,托着腮,仔细地思考起来。还没等我找到头绪,场景再一次的转换了。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的烛影在微弱地晃动着。我顺着光亮的方向走去,痛苦的呻吟声断断续续的传入我的耳朵,我不禁有些发怵,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只见有个人靠墙而立,长发披散遮住了脸,半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之中。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钻入鼻腔,随之而来的还有金属的摩擦声和断断续续的哀嚎声。 我循声望去,竟然发现在这个男人的对面还有个人!只是我不知道眼前这个还能不能称之为人——他的脖子上缠绕着手腕粗的铁链,双臂和双脚都被砍去,伤口处还有浓稠的血液不停地往外冒。 浓烈的血腥味、腐臭味以及排泄物气味混杂在一起,我终于忍不住干呕起来。 “感觉怎么样,父亲。”靠墙的男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声线不带一丝起伏的说道。 “你这个狗杂种!我才不是你的父亲!”那人有气无力地骂道。 “哦?在我心里,你可是最‘疼爱’我的父亲啊!”男人背对着我,突然扯开了上衣,淡淡地说道:“这些都是你爱我的痕迹啊,我可都记着呢。”我倏然一惊,发现他的背后布满了新旧不一的伤痕。 他蹲下身子,抓起那人的头发,似乎带着笑意说道:“怎么不看我了,父亲。你不是最喜欢我这副身体的吗?”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中一阵恶寒。 “呸!”那人啐了一口血,愤恨地骂道:“你不过就是一条伺候老子的贱狗!老子上你是看得起你!” “很好,你这舌头不要也罢!”男人突然抄起手边的匕首狠狠插入那人口中搅动,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我吓得惊叫出声一下瘫软在地,男人猛地回过头来,那一刻我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尖叫着坐了起来,心脏仿佛快要从喉间跳出来,浑身冷彻骨髓。 “夫人这是怎么了?”钱掌柜拍着我的后背,眼底含着担忧问道:“做噩梦了?” 我惊魂未定,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拍着胸脯大口地喘着气。 “来,先喝点东西。”我接过杯子,冰凉甘甜的液体入喉,心情终于稍稍平复了一些。回过神来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里了,于是问道:“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夫人喝醉了,可还记得?”钱掌柜微微一笑道,“是在下送你回房休息的。” 我抬眼看了眼窗外,天光早已大亮,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该不会一整晚都在我这?” “是啊,夫人昨晚一直在说胡话,我实在放心不下,便守了一晚。” 我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里泛着血丝,面容也略显疲惫,确是一晚没睡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内疚,昨晚还信誓旦旦地吹嘘自己酒量好,之前醉酒做错事的教训还不够吗!我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说那种话! 等等!他说一整晚都在这,该不会……我悄悄拉开被子低头看了一眼,幸好穿着的还是昨天那套衣服。我默默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好险好险。” 钱掌柜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轻声说道:“怎么?夫人是担心我会趁机对你做什么?大可放心,在下从不趁人之危。”他贴近我,在我耳边低语道:“而且那种事还是清醒的时候做比较有趣。” 我脸一红,嗔道:“别胡说八道!” 钱掌柜哈哈一笑,拉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一吻,暧昧地说道:“在下所说句句属实。怎样,想不想试试?” “去去去!”我急忙抽回了手,“男女授受不亲,你别再动手动脚了!否则我……” “否则怎样?我亲都亲了,手也动了,夫人还是早些从了在下。”说着,他竟欺身压了下来。我一把抓起被子蒙住了头,大声说道:“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我就咬舌自尽!” 我躲在被子里,半晌却不见他有动静,便偷偷探出了头。只见钱掌柜憋着笑,肩膀不停地抖动着。我又气又羞,用力甩开被子,没好气地说道:“逗我很好玩是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钱掌柜大笑起来,“夫人,你实在太可爱了。在下实在忍不住……”我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好啦,不逗你了。饿了吗?我让厨房熬了粥,你想吃点吗?”钱掌柜朝我伸出了手,眼里却是藏不住的温柔。 第7章 都说红颜祸水,果真没错 “不吃,被你气饱了!”我别过脸,赌气地说道。 “深夜的酒永远不如清晨的粥能温暖人心,虽然现在已快午时了,夫人还是吃点。” 好,说来我也确实是饿了。我一边从床上起来一边问道,“对了,盛君川呢?他昨晚喝得比我还多,他怎么样了?还好吗?嗯?”我低头穿鞋,许久不见钱掌柜回话,便抬头疑惑地看着他,却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目光阴戾。 这人怎么这么喜怒无常?我说错什么了吗?我看着钱掌柜,他脸上的神情冰凉得令我不寒而栗。他慢慢蹲下身子,凑近我的脸,森冷的语调听不出任何喜怒:“我照顾了你一整晚,担心得一夜未眠。你非但不心疼我,却还如此关心别的男人?他对你就如此重要?” 忽然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在我心中慢慢升腾,噩梦中的那张脸与眼前的钱掌柜慢慢地重合在了一起,记忆的碎片也终于拼凑完整。我不禁瞳孔放大,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脑中忽然浮现了这么一句话“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上他走过的路。”可真当我走过他的路时,我却连路过都觉得难过。我所听到的,并非事情的全部真相,我所了解的也不过是浮在水面上的冰山一角。 钱掌柜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提了起来,修长而冰凉的手指游走在我的脖颈处,仿佛一只蓄势待发的毒蛇,不知何时就会给出致命一击。他的眼眸微微下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尾的泪痣,脸上尽是落寞之意,“你的心里就当真容不下我吗?” 看着他逐渐阴沉的脸色,我心里暗叫不好,却只能强打精神,尽量装作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钱掌柜说笑了。我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是吗?”他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指尖却依然游离在我的脖颈间。 我鸡啄米似地点头道:“当然了。” “我不信。在你心里孰轻孰重,我再明白不过。”钱掌柜冰凉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圈住我的脖子,森然道:“我得不到的,谁也别想得到。” 完犊子,我这是触发了什么地狱模式?钱掌柜不会是黑化了?他该不会一气之下把我掐死?我心中盘算着,以我的武力大概可以一战,但是胜算有多少却一点把握都没有。毕竟钱掌柜的实力如何,我也无从知晓。只是从他的力道和敏捷度来说,八成也是练过武的,而且功力不俗。 我正胡思乱想着,钱掌柜却突然放下了手,颓然道:“罢了,像我这样污秽不堪的人竟然还奢望在你心里能有一席之地,当真是痴心妄想!我本就不配得到你,若是再继续勉强下去,只会令你更加厌恶我。” 回想起噩梦里的一切,我的心脏隐隐作痛起来,忍不住回握住他那双微凉的手,急切地说道:“不是的,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过去不会,将来也不会!你相信我!” “嗯。”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钱掌柜的唇边忽然绽开一抹笑容,“我信你。” “那我们吃饭去?” “慢着。”钱掌柜拉着我走到梳妆台前,按着我坐下,指着铜镜里的我说道:“夫人,你的发髻乱了。”我定睛一瞧,果不其然,大概是由于昨晚的噩梦,此刻我的头发乱得跟鸟窝似的。 我不免有些尴尬,一边匆忙地拔下发簪一边说道:“你等我一会,我整理一下,很快便好……”钱掌柜却从我手中抢过了梳子,散开我的头发,轻轻地梳着,微笑道:“我来。” “那怎么行!”我连忙转过身,却被他按住肩膀扳了回来,低声温柔地说道:“就让在下伺候夫人。”无比轻柔的语调仿佛带着一种魔力,我神使鬼差地点了点头,坐直身子,任由他细长的手指在我脑后游走。不一会儿,他便重新为我梳好了发髻,连发饰都端端正正地戴好了。 “好了,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钱掌柜笑而不语,拿起桌上的螺子黛,俯身说道:“在下为夫人画眉。”啊这,不好?我又不是你真正的夫人,画眉这事会不会太亲密了? 我正欲拒绝,钱掌柜却幽怨地叹道:“夫人是不是嫌弃在下?”唉,这玻璃心真是伤不得。我只好无奈地点点头。画好了眉毛,我心想这下总该完事了?不想,他又拿起了唇脂,满脸期待地看着我。 我认命地仰起头,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只见他微微一笑,用食指在唇脂上一点,然后轻轻地在我的唇上摩挲着。他微凉的指尖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在我的唇瓣上引起一阵酥麻,不禁令人遐想纷飞。而他专注而深情的目光直达我的眼底,我的心跳不可抑制地加速跳跃起来。我连忙闭上眼睛不再看他,都说红颜祸水,果真是没错。 “好了,夫人看看可还满意?”我睁开双眼望着铜镜里的自己——柳眉星目朱唇皓齿,竟有种说不出的俏丽动人。 “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居然这么好看!”我左瞧瞧右照照,对镜中的自己满意的不得了。 身后传来钱掌柜的轻笑,他扶着我的肩将我缓缓转了过去,在我的额头留下轻吻,然后蹲下身子与我平视。他的眼里水波潋滟,好似一汪温泉暖暖地注入我的心间。 “你在我眼里一直都是这么好看,世上所有的女人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掺了蜜糖般的甜腻语调钻入耳朵,他璨然一笑,魅得令人心酥。 我忽然明白了周幽王的感受,为博美人一笑,当真可以烽火戏诸侯。 他从布满荆棘的暗处走来,周身都带着淬着毒的尖刺,却又有着如此魅惑人心的皮相。他大大方方地把阴暗面展现给我看,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有多么的危险同时又是多么的脆弱,让我不忍心拒绝,从而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他大胆而放肆的行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用力地掐了一下大腿,在心中呐喊道,清醒点!冷静点!这可是一只狐狸精,不能再被他蛊惑了! 我猛地站了起来,僵硬地说道:“这下可以去吃饭了?” “嗯,好。”钱掌柜似是没看到我的小动作,嘴角漾起一个甜笑。 我和钱掌柜刚走出房门,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盛君川。四目相接的瞬间,我们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尴尬。我转过脸,避开了他的眼神。 钱掌柜却一反常态地主动跟盛君川打了声招呼:“大将军,感觉如何了?酒醒了吗?可还有什么不适?” 盛君川似乎也颇为意外,不自然地客套道:“多谢钱掌柜的醒酒汤,盛某并无觉得有任何的不适。” “那就好。大将军这是准备去哪儿?”钱掌柜和颜悦色地问道。看上去心情好得很。 盛君川一愣,下意识地说道:“啊,我刚起来,正打算过来找琉璃……”一转眼,盛君川瞥见了钱掌柜不知何时搭在我肩膀上的手,蓦地闭上了嘴。 “哦?一醒来便来找夫人?”钱掌柜微微眯起眼睛,笑里藏刀地问道:“不知盛将军有何要事?” “没什么,不说也罢。”盛君川语气平淡地说道,背在身后的手却握紧了拳头。 我悄悄扯了扯钱掌柜的下摆,低声说道:“快走,我饿了。” 钱掌柜旋即笑道:“大将军,在下要与夫人去前厅用膳,失陪了。”说完揽过我的肩膀,转身就走。 “慢着!”盛君川快走几步跟了上来,眼神在我脸上游离了一会,语气竟带着一丝恳求,“钱掌柜介不介意盛某同去?” 钱掌柜挑了挑眉,笑道:“当然不介意,在下欢迎至极。就是不知夫人是否介意?”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你俩不是聊得挺开心的?就不能当我不存在吗!我抬头看了他俩一眼,两双眼睛都直勾勾地盯着我,我默默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那就一起去。” “夫人,来喝碗白粥,清清肠。”钱掌柜端着碗,举着勺子送到我嘴边。 “琉璃,来吃个水煮蛋,补充体力。”盛君川拿着一颗剥好的鸡蛋送到我眼皮底下。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我身侧,表面上是要我选择吃什么,实际上却好像是要我选择谁献出的心一样。我正感为难,突然天降救兵!门外下人来报,说有要事求见钱掌柜。 钱掌柜无奈放下碗,说道:“夫人先吃,我去去就来。”说完看了一眼盛君川,眼神颇为不甘。 我连忙催促道:“大事为重,你赶紧去。这碗粥我定会全部喝完。”钱掌柜这才心满意足地拂袖离去。 “呼~”我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谁知这口气还没呼完就被拥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昨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发脾气,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原谅我好吗?” 我赌气地推开他,故作生疏地说道:“我已经不是你的什么人了,大将军请自重。” “琉璃……”盛君川拉着我的手轻轻晃了晃,用一种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别生气了~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就是不能不理我,更不能离开我。”他的眼睛湿漉漉地看着我,一脸委屈的神情。救命,撒娇的盛君川也太可爱了!达咩达咩!我及时遏制这个想法,必须得给他个教训才行,不然下次还敢。 想到这,我立刻抽回了手肃然道:“我哪有资格打骂你。再说了,是我要离开你的吗?昨天可是你说要分开冷静一下的。” 盛君川长叹一口气,颇为悔恨地说道:“昨天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不好?我不想要冷静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我问道。 盛君川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什么歌?” “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换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 “唱得真好!真是绕梁三日,荡气回肠!不愧是我的女人!”盛君川鼓起掌来,竖起了大拇指。 “彩虹屁就免了。你没明白我唱这歌是什么意思吗?” “我明白。”盛君川垂头丧气地说道。 “明白就好。”我转过脸,不再看他。 “我错了,以后我一定都听你的,不再随便乱吃醋,更不会再说那两个字了!” “可是你知道错哪儿了吗?我要的爱是坚定不移的选择,可你因为别人随便说了几句话就怀疑我、放弃我。我甚至都觉得你不是真的爱我。” “琉璃,”盛君川急切地抓住了我的肩膀,“我对你的爱天地可鉴,我真的爱你。我是错了,但是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吗?” 第8章 执迷不悟是最无用的坚持 我坐得笔直,眼睛直视着盛君川,严肃的说道:“过去大概是我太过于依赖你了,以至于让你产生了误解。盛君川,我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 “所以你是不肯原谅我了?”盛君川的眼神黯淡下来,语气中饱含着怒气,“你是不是喜欢上那只狐狸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以为他是真心待你的吗!” “我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也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不管他待我是否真心,我是否喜欢他,都与你无关。”想到昨晚的噩梦,我的心不禁抽了一下,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若不是他从中作梗,离间挑拨我们的关系,还一直诱惑你,我们也不会……” “大将军言过其实了?”钱掌柜的声音凉凉地传来,“该是你的就是你的,别人想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就算抓得再紧终究也是一场空。执迷不悟是最无用的坚持。”一句话的时间,他已经走到我和盛君川的面前,气氛瞬间又变得剑拔弩张了起来。 又来了!不如你们先出去打一架?输的住院赢得坐牢。天天这么吵不累吗?真是令人头大。 “琉璃!你说句话!” “姑娘,你表个态。” 我一咬牙一跺脚,豁出去了,大不了一个死,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盛君川,感情不是儿戏,分手这话更是不能随便说的,既然你说了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或许是我们在一起的太容易,你反而不懂得珍惜。你是国民男神,全安庆不知有多少迷妹,还有个凌胧郡主一心想要嫁给你,喜欢你的人又不差我一个。你何必就逮着我一人霍霍?” 我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钱掌柜,我承认对你是有好感,但也仅限于有好感。我知道你对我抱有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但发乎情止于礼的道理希望你能懂。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钱掌柜的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说道:“明白了,你喜欢我,只是在意礼节。你放心,我可以马上着手安排,不日便可大婚。” 我:???这脑回路还真不是普通人!这是碳基生物能产生的逻辑吗! 盛君川冷笑道:“这就是聪明人的理解能力吗?盛某真是长见识了。钱掌柜未免也太过于自大了。琉璃这是拒绝你了,当真听不懂吗?” “被拒绝的人难道不是盛将军吗?”钱掌柜反驳道,“是你输了。” “就算我输了,你也没赢!”盛君川理直气壮地应道。 男人吃起醋来都是这么幼稚的吗?还是我说的还不够明白? “行了行了,你俩闹够了没有?还记得我们到车古来的目的是什么吗!”我一拍桌子,大声地吼了一句。他俩果然闭上嘴,不再说话。很好,唬住了。“阿拉坦酋长那边是有什么新消息了吗?”我看向钱掌柜,问道。 “不错,方才阿拉坦那边派人来说,阿尔斯楞大汗今晚设宴,请我们务必出席。” “今晚?”我有些惊讶,“这么说的话他们是已经商议出结果了?” “不,依我看今晚设宴的目的只是来探探我们的底以及看看我们的诚意。”盛君川说道。 钱掌柜点头道:“嗯,在下也是这么认为。毕竟我们之前提出的要求是交换他们的战马和皮甲等装备,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国之根本。不会这么轻易就答应的。” “所以,今晚明面上说是宴请,实际上却是谈判?”我有些忐忑,“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至少今晚不会。夫人放心。”钱掌柜笃定地说道。 “那我们要准备什么呢?”我问道,“毕竟第一次与大汗见面,又要谈判,是不是该制定个计划?” “夫人只需盛装出席即可,其他的事都交给我。”钱掌柜一脸笑意地说道,“衣裙首饰我已经准备好了,一会我吩咐丫鬟去伺候你更衣。”他摸了摸我的头,低声道:“只是妆容就不必换了,很美。”我回想起之前他为我画眉点唇的模样,不禁脸颊一热,默默点头答应了。 “好了,那夫人就请先回房准备。” “那你们呢?不去准备一下?”让他俩单独相处,我还真有点不放心。仿佛看出了我担忧,钱掌柜笑道,“夫人请放心,我与大将军一定会和平相处的。” 见我还是将信将疑,盛君川也开口道:“李大人还不知道此事,等他来了,我与他商议一下晚上的事。我答应你,绝对不会再和这只狐……钱掌柜起口角的。” 你都叫人家狐狸了!不起口角才怪!我信你个鬼! “不行,我一走你们肯定又得吵。” “夫人,你就算信不过大将军,还能信不过我吗?”钱掌柜指了指窗外,“已经过了午时,你再不去梳妆打扮的话,可是会来不及的。” 心底虽然觉得他比盛君川更不可信,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我只好先撇下他俩,回房准备去了。 目送着我走远,钱掌柜回头严肃地对盛君川说道:“大将军,今晚请务必小心。在下不知必勒格是否把你是钦差的情报告知了阿尔斯楞,也不知他们有何安排,在下以为我们还是谨慎些比较好。” 盛君川沉吟道:“我会安排我的人暗中保护你和琉璃及李大人。万一真出了什么事,麻烦钱掌柜照顾好琉璃,万万不可让她置于险境。” “这个不用你说,在下也会寸步不离地保护好姑娘的。”钱掌柜说道,“只是大将军带来的亲卫队怕是难以靠近大汗的毡房。”他思索了一会又道,“不如这样,我这边的暗卫保护姑娘和李大人,你安排你的人在毡房外围埋伏。有情况的话我们便可里应外合。只不过……” “不过什么?钱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虽然在下的暗卫个个身手了得,但同时保护这么多人可能难免应接不暇。大将军武功盖世,应该能照顾好自己?”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哼!”盛君川冷笑一声,“我看你是巴不得盛某客死他乡?真正不会武功没有自保能力的只有李大人而已。你的身手不差,自保应该不成问题。琉璃的实力我也是清楚的,再说她还有宋亦晨那小子给她的秘密武器。真要打起来,你那些暗卫不过就是起个辅助的作用罢了。” “大将军说的这是什么话?”钱掌柜故作惊讶道,“在下只不过好心提醒一下将军罢了。毕竟于公于私,在下都不希望你出事。” “琉璃又不在,钱掌柜就不必说这些违心的客套话了?” “不,在下所说句句真心。于公,大将军乃是我安庆大将,威名远扬。这些年你为安庆立下赫赫战功,大家有目共睹。若大将军出了什么意外,我安庆危矣;于私,姑娘心里有你,你若不明不白的就这么死了,她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你。在下可不希望心爱的姑娘一直惦记着别的男人。所以,请大将军一定要谨慎行事切莫冲动。” 盛君川微微一愣,似乎没有意料到钱掌柜会说出这番掏心掏肺的言论,他直视着钱掌柜的眼睛,缓缓说道:“感谢你的坦诚,我知道了。” 钱掌柜对上了盛君川的视线,语气低沉而认真地说道:“打仗我确实不如你,但在爱她这件事上,你能给的未必比我多。你若给不了她幸福,那便趁早放她自由。” 钱掌柜的眼里除了不满和还有挑衅,盛君川心中一震,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见他沉默不语,钱掌柜便道:“在下先去安排今晚相关事宜,就先告辞了。”在经过盛君川身边的时候,突然说道“对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了盛君川,“这里面有两颗药丸。红色那颗是解酒丸,我看大将军酒量不大好,记得在还有意识的时候吃下去,免得误事。黄色那颗是吐真丸,吃下去两炷香内毫无意识,所说之言均为实话。之后便会昏睡五个时辰左右,醒来之后不会记得任何事。你随机应变!在下只能帮你这么多了。”他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轻轻说了句“大将军好自为之。” 待李昇匆匆忙忙地从屋外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么诡异的一幕——盛君川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双拳紧握着目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好似愤怒又好似无可奈可。 “大将军这是……”李昇小心翼翼地问道,“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君川回过神来,苦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 “可大将军的表情不像是没什么的样子啊……”李昇自顾自地念叨着。 “咳,”盛君川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对李昇说道:“方才车古国那边派人过来了,说是今晚大汗设宴,请我们参加。” 李昇一惊,说道:“这么快?不知大将军有何安排?” “我已经和钱掌柜商量好了,他会安排暗卫保护你和琉璃,也请李大人自己多加小心。”盛君川站起身子,郑重地说道:“准备出发,李大人。”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都准备完毕,在院门口集结,准备出发。 盛君川身着玄色铠甲骑在马背上,长发高束,手握佩刀,周身萦绕着一股霸道的阳刚之气。剑眉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黑发中,幽暗深邃的眼神,高挺的鼻子,薄唇轻抿,英俊的侧脸简直是无可挑剔。 大概是我的目光太放肆,盛君川回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缓缓勾起,用口型说道:“看够了没有?”我承认我是颜狗,看到美男就走不动道,更何况盛君川完全就是长在了我审美点上的帅哥。于是我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用口型回道:“不够。” 盛君川嘴边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用口型又说了一句什么。阳光从他身后懒洋洋地洒下来,他的笑居然比此刻的阳光还要灿烂。我一时晃了神,以至于没看清他说了什么。见我发呆,他笑着摇摇头,一字一顿的用口型慢慢地又说了一遍。 我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一会才发现他说的是“那就看一辈子。”我的唇边蔓延起一个甜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想起昨天的事我还没原谅他呢!我立刻收起笑容,朝他做了个鬼脸,转身上了马车。 我一掀帷裳,只见钱掌柜靠窗而坐,面前的小桌上摆着纸笔,正低头写着什么。见我进来,他不动声色的把写好的纸收进袖内,拍了拍身旁的坐垫,示意我过去坐。 钱掌柜换上了一身白衣,却与来时穿的那件不同,虽然同样是月白色,但细看之下今日这件却华丽许多。整件衣服都是用上好的蜀锦制成,光泽和垂感都极好。锦衣上用细细的银丝地绣着大片的如意云纹,腰间束着做工考究白玉带钩。绸缎般顺滑的长发半束着,随意得插着一只羊脂玉发簪。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微微弯起,俊美绝伦的脸庞立刻显得柔和起来,只消看一眼,便可迷人心神。 我心中不禁感慨,原来传说中会蛊惑人心的狐狸精也不全都是瞎编的,世间真有此等尤物。 第9章 其实答案再明白不过 “夫人方才在外面与盛将军眉来眼去这么久,令在下好生伤心。”钱掌柜半真半假地说道,语气黏腻,似有责怪又似有委屈。奇怪,明明我并无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却被他的语调弄得一阵心虚。 我低着头坐下,默默不语。 “夫人怎么不看我?”没想到钱掌柜居然不肯放过我,黏糊糊的又靠了过来。看就看!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认命地抬起头看着他,努力克制着早已乱了节奏的心跳。 “是我好看还是大将军好看?”钱掌柜炽热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 “这个问题也太难回答了?换一个。”我为难地说道。 “喜欢我还是喜欢他?” “我还是回答你上一个问题。盛君川和你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啊,说实话真的很难比较。只是如果单纯从‘好看’的角度出发的话,那是你好看。” 钱掌柜勾了勾嘴角,满意地点了点头,继而又问道:“可是我又不想知道这个了。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喜欢他多一点还是喜欢我多一点?” “你耍赖啊!我已经回答一个问题了!” “我又没说只问一个。我是很贪心的,你不知道吗?” “那我选择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钱掌柜的眼神黯淡下来,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他缓缓闭上眼睛,原本期待的心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心中升腾起一股不甘的怒火,冰冷的语气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很好,我懂了,姑娘是喜欢他多一点。原来我在姑娘心里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姑娘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虚情假意罢了。” “不是的,我……” “够了!姑娘不必再解释。”钱掌柜厉声打断了我,语气里透露出明显的烦躁与不安。他自然是极其生气的,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让他卸下所有伪装、毫无保留的去信任的姑娘,竟然如此践踏他双手奉上的一颗真心。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他寒着脸望着窗外,眼尾耷拉着,妖冶的泪痣仿佛也黯淡了不少。而我拘谨地坐在一旁不知所措,心乱如麻。一路无语显得路程特别的漫长,待马车刚停稳我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跳下车去,逃离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钱掌柜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语带嘲讽地说道:“不过半个时辰不到,姑娘就这么着急得要去见盛君川?看来姑娘确实对他情根深种。” “我不是想去找他,而是……”我话音未落,钱掌柜便打断了我的话,冷笑一声接过话茬说道:“而是不愿与我在一起罢了。”一向温柔多情的桃花眼此时却透着彻骨的寒意,眼底因昨晚一夜未睡而出现的血丝还未消退,他就这么双眼赤红的看着我,脸上竟出现了一抹伤心欲绝的神色。 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我面前已经有了全然不同的面貌。从一开始彬彬有礼的疏离,到后来亦真亦假的试探,再到现在明目张胆的爱慕。记得那次我喝醉了他送我回去,霜儿说从没见过他脸上出现那种吓人的表情。一向喜怒不形于色、惯将情绪深藏于心底的钱掌柜,为何偏偏在面对我的时候,会表现出开心、生气、不满、难过,甚至是妒忌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 他的温柔只是一个戴惯了的面具,只有在我面前,他才愿意摘下面具,露出庐山真面目。我一直以为他城府极深从不轻易表露自己,似乎时刻都在算计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但这样的他却愿意主动撕开那些早已结痂的伤疤,将那些血淋淋的不堪过往以及最真实的自己都一一展现在我前面。其实答案早就再明白不过。 透过钱掌柜的双眼我仿佛看到了他犹如飞蛾扑火般的孤注一掷,心中不免有些动容。见他迟迟不愿松开扣住我手腕的手,我索性拉着他重新坐了下来。 “既然明知我不愿与你在一起,为何不愿放手?为何还这么在意我急着下车去见谁?”也不知是哪来的胆子,语气也变得有些咄咄逼人:“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是你真的爱我吗?就好像故意去撕扯手上的倒刺,用疼痛来获得活着的生动感觉。我想你爱的并不是我,而是这种折磨自己的感觉。人对欲望本身总是比对欲望对象要爱得更多。” 钱掌柜微微一愣,随即勾起一抹冷笑,眼里有寒芒闪动,不带一丝情绪地说道:“我说过了,不要自以为是的揣测我。更况且你揣测的根本不对——因为你就是我的欲望本身。”说着抬起我的下巴不由分说地便吻了下来,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在我身上留下属于他的气息。 他的呼吸急促而紊乱,正如他那颗愤怒而烦乱的心。此刻的他不再是那个温润有礼的谦谦公子,而变成了一个危险又不可理喻的侵略者。双手被他牢牢地禁锢,不管我怎么挣扎都无法脱离他的掌控。我心中一急,毫不犹豫地咬住入侵者,血腥味立刻在口中扩散开来。 “唔——”钱掌柜低低呻吟了一声,喘着气抵着我的额头,右手仍然紧紧的抓住我两只手腕不放。我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眼前只有他微张着的红润双唇和嘴角渗出的血迹。 “你说过会让我心甘情愿的!可为什么要一再的强迫我?你真觉得这样就能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东西吗?勉强是没有幸福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复杂的情绪,既有气愤又有羞耻,更多是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钱掌柜终于松开我的手腕,不以为意地用拇指在嘴角一抹,用一贯慵懒冰冷的语调说道:“谁说强扭的瓜不甜,果然还是得亲自尝尝才知道。”他伸出仍然在渗血的she尖在唇上勾了一圈,双唇在血色的浸染下变得更加红润,衬得他那张本就绝世倾城的脸更为妖冶。 “我确实想占有你的一切,不管是你的身体还是你的心。但目前还勉强能克制,所以我会等你,等到你什么时候心里真的有我了,我定会好好爱你。”他凑近我的耳边,哑着嗓子说道,“只不过,我这人没什么耐心,更没什么自制力。姑娘可不要让我等太久。”花香气瞬间笼罩着我,加上他的语调黏腻,似是恳求又似是威胁。 我只觉呼吸一滞,双颊迅速染上一抹红晕。 忽然,马车的门帘被人掀开,盛君川的声音随之响起:“早就到地方了,怎么还不出来……”我立刻慌乱地站起身,不想脑袋“咚”的一声撞在了马车顶上,发出一声巨响。见我面色潮红双唇红肿,盛君川心里大概猜到了几分。眼中带着怒火,厉声质问道:“你们刚才在做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大将军难道看不出来吗?”钱掌柜扯过我的胳膊,一把将我拥入怀里,边揉着我的头顶边说道:“与夫人在一起当然是做一些夫妻间的事了。我俩郎情妾意,何来欺负一说?”他尾音上扬,语调嚣张,眼里也尽是毫不掩饰的挑衅。 盛君川冷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钱掌柜怕不是忘了,琉璃跟你不过逢场作戏罢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平静的语调下却暗藏着汹涌的怒气。 “世事难料啊,假戏真做也未尝不可,是夫人?”钱掌柜调笑地应道,忽然伸手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转过去与他对视,我看到了他眼底隐隐的失落。 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着牙说道:“我看你俩都忘了我们今天是来干什么的!为了这些风情月意,你俩日日针锋相对搞得鸡飞狗跳,就不怕旁人看笑话吗?若半年之内拿不下车古,你俩就等着为我收尸!到时候也别争了,骨灰一人一半,拿回去供在家里,初一十五记得给我上香就成。”说完我扭头便下了马车,抱着双臂站在一旁生闷气。 盛君川见状即刻大步跟了过来,充满歉意的低声说道:“对不起,是我太不理智也太不冷静了。圣上给我们的时间确实不多,但是你放心,我定会尽全力助你拿下车古,风风光光地回国都面圣领赏。”见我沈默不语,他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用略带撒娇的口气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好不好?” 这时钱掌柜却突然出现,挡在我与盛君川之间,语带威胁地低声对盛君川说道:“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身份,车古国那边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不想计划失败的话就控制好你自己!” 盛君川一怔,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地垂手而立。 钱掌柜拉起我的手便往大汗阿尔斯楞的毡房走去,我刚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见我正要发怒,他立刻微笑着俯身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夫人就算不情愿,但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还是老实配合为妙。回去你要如何打骂我都行,在外人面前还是要与我演一场夫唱妇随的戏码。” “为何要夫唱妇随?我们也可以演一场貌合神离的戏码。”心头怒火未消,我不满地低声反驳道。他为我拢了拢散落的发丝,低笑一声道:“只要你喜欢,我会全力配合你的演出。只不过‘貌合神离’这个状态我实在演不出来,戏剧效果不好,怕是会让你失望。” 我正欲开口怼他,却见阿拉坦酋长面带微笑的迎了过来,便识相地闭上了嘴。 “钱掌柜与夫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好生羡慕。”阿拉坦酋长与钱掌柜热情地拥抱了一下,爽朗地笑道:“大汗已备好晚宴,各大部落首领也悉数入席,咱们也快过去!” 钱掌柜微微颔首,脸上挂起招牌式的笑容,意有所指地试探道:“能受到大汗宴请,在下与夫人真是倍感荣幸!只是不知今日的晚宴,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呢?” 阿拉坦酋长停下脚步,眉头皱起略有不悦地说道:“钱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大汗得知你要设立贸易区与我车古进行长期商贸活动,当下便表示要见你一面,尽快促成这笔生意。其余几个首领更是迫不及待,有的今天还带来了几种皮甲和弩箭要你过目、供你挑选。我们可是诚意满满地要和你做生意,钱掌柜可别说这些寒心的话。” “抱歉,是在下多心了。阿拉坦酋长莫要见怪!”钱掌柜淡淡一笑,随即又问道:“按你这么说的话,这笔生意竟是无人反对,看来是必成了?” 阿拉坦酋长叹了口气,“无妨。我知钱掌柜小心谨慎惯了,有所顾虑也情有可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此事确有人反对。不过你也别担心,大汗心意已决要跟你做这笔买卖,纵然有个别心胸狭隘之人提出异议也无济于事。” “好!那在下便放心了,多谢阿拉坦酋长如实相告。”钱掌柜拍了拍阿拉坦的肩膀,笑道:“若此桩买卖做成,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阿拉坦酋长摆了摆手说道:“钱掌柜向来慷慨大方,能与你做生意,已经是最大的好处了。” 第10章 背地里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 说话间,一行人已来到大汗的毡房前。 这个毡房可比之前阿拉坦酋长的毡房大上数十倍,容纳上千人都不成问题,侧壁上有云纹及奔马的刺绣的图案并悬挂着彩色布条,看起来异常精美华丽。毡房外站着一圈手拿武器的车古士兵,个个看来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带来一股莫名的压迫感。虽然依照刚才阿拉坦酋长所言,今晚宴请应该并无危险。可看到这个阵仗,我的心中不禁有些紧张起来,手心也开始冒汗。 钱掌柜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在我耳边低声安抚道:“夫人莫慌,有我在。见机行事便可。” 我点了点头,偷偷瞥了一眼跟在身后的盛君川,只见他微微颔首,用口型说了句“别怕”,然后回给我一个坚定的眼神。我这才稍稍放下心,深吸一口气,随着阿拉坦酋长步入大汗毡房。 只见账内已经坐了不少人,正把酒言欢,见我们进来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上席主位上坐着一位大约四十多岁肤色黝黑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身穿宽大皮袍,袍子的袖口、领口均有貂毛装饰。腰间扎着一条精美的腰带,束得很短,显得干练精悍。他的颧骨很高,眼神锐利非常,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度。看来这位一定就是车古国的最高领袖——阿尔斯楞大汗。 “大汗。”阿拉坦酋长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这位便是来自安庆国的钱掌柜与他的夫人。” 钱掌柜把右手放于胸前微微躬身行礼,我也紧随其后躬身行了个请安礼,低头说道:“见过大汗,大汗安好。” “钱掌柜不必多礼。请入座。”阿尔斯楞随意地说着,待我们坐定后,立刻有伴当献上纯净的马奶酒和各种肉食及奶制品。阿尔斯楞端起斟满酒的银碗,举过头顶,朗声说道:“让我们共饮此酒,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众人纷纷端起银碗,将碗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钱掌柜放下银碗,偏过头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车古人好饮酒,每饮必大醉而罢。且有大碗喝酒的豪爽风度,客饮若少留涓滴,则主人更不接盏,见人饮尽则喜。夫人不胜酒力,若实在喝不了可施礼示敬或稍饮一点儿,万不可逞强。”心头涌上一阵暖意,情不自禁地望向钱掌柜,只见他眉眼含笑,充满爱意的光芒在眼眸中流转。 我立刻移开视线,残留在喉咙里的马奶酒一不小心呛入气管,惹得我忍不住咳了两声。也许是我慌乱而害羞的样子让他感到些许的愉快与满足,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勾人的笑靥。他一手轻轻在我后背滑动,一手支肘撑着头望着我,低声说道:“若是夫人再不慎喝醉,忍不住又对我投怀送抱的话我可不能保证这次能把持得住……” “钱掌柜,好久不见了!”忽然一个女声打断了钱掌柜的话,我抬眼望去,一名身穿红衣、美艳绝伦身姿婀娜的年轻女子从入口处走了进来,随手端起酒碗径直走了过来。她俯下身,单手撑在桌上,一双勾人心魄的双眼媚眼如丝地盯着钱掌柜,软声细语地笑道:“怎么这次还带了个小丫头来?若是需要人给你暖床,我可是乐意至极。”我一直以为安庆的民风够开放了,没想过车古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直白的话语就这么当众说出来,纵然我是个现代人都难免有些面红耳赤。 钱掌柜眼中掠过一丝厌恶,语气颇为不耐烦地回道:“塔娜酋长,请你放尊重些。这位是在下的夫人。”他忽然伸手揽过我的肩膀,我一个没坐稳直接倒在了他怀里,醉人的香气混合着酒香迅速包裹着我,耳尖迅速染上一片火热。这名女子居然也是酋长之一,倒是令我有些意外。 “你的夫人?”塔娜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只是眼底却蕴藏着显而易见的阴冷。她不屑地开口说道:“你何时有个夫人?我怎么不知道此事?只怕是你随便找个丫头假扮?我说钱掌柜,你为了拒绝我,还真是煞费苦心啊!但这个借口未免太过拙劣,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钱掌柜闻言轻笑一声,低头就吻上了我的双唇。柔软的唇瓣覆上我的嘴角,缠绵的吸吮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带着餍足的笑放开我,我有些迷茫地望着他那双情愫暗涌的眼睛,一时竟然忘了反抗。 “如你所见,在下与夫人情投意合比翼连枝。”钱掌柜将我拥在怀中,冷淡地对塔娜说道:“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只是日后莫要再对在下搔首弄姿出言不逊,以免惹得我家夫人不悦。” “哼!”塔娜不满地冷哼一声,伸手牢牢地扣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与她对视,讥讽道:“这丫头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如何能与我比?”她眯着眼睛嗤笑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语气中带着怒意对钱掌柜说道:“而且她看起来瘦弱不堪,怎么比得上我们车古女子能骑善射?你一再的拒绝我,就是为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吗?” 下颌被她捏的生疼,我忍不住挣扎着想要推开她。钱掌柜却抢先一步,一掌拍在塔娜的肩膀上,她被推得后退几步,捂着肩头不可置信地瞪着钱掌柜,颤声道:“你居然敢动手?!你可知这是我车古国的地盘?竟敢在大汗面前如此无礼?!” 钱掌柜一把将我拉起护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我的手,眼神阴鸷狠戾,俊脸上好似覆盖着一层冰霜,寒凉无情地开口道:“究竟是谁无礼在先?在下亲自特意远道而来与你们车古做生意,塔娜酋长却如此羞辱我夫人。你以为你是谁?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岂容你来指手画脚?请问塔娜酋长对在下可有一丝尊重?” 塔娜愣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是被吓住了。钱掌柜环视四周,冷漠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又道:“看来你们车古对这桩买卖并无半点诚意,如此看来,这生意不做也罢!”说完牵着我的手便欲离开。 “钱掌柜请留步!”阿尔斯楞大汗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此事确实是塔娜的不对,是她失礼了。对于建立自贸区的事,我是绝对有十足的诚意与你做这桩生意的,还请钱掌柜息怒,不要为这点小事伤了我们之间的和气。” “大汗认为是小事,可在下并不这么认为。”钱掌柜转过身,语气冷淡,眉眼间的凶戾未消,一字一句地说道:“除非塔娜酋长亲自向我夫人道歉!” “我塔娜乃是车古部落首领,凭什么跟一个小丫头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塔娜还未说完,阿尔斯楞便厉声喝道:“塔娜!我命你立刻跟钱夫人道歉!”塔娜一脸震惊,艳丽的容颜顿时没了血色,紧咬着下唇倔强地沉默不语。 钱掌柜轻轻捏了捏我的手,我这才回过神来,偷偷与他眼神交汇,心底浮现了一个猜想。于是我故作委屈地开口道:“塔娜酋长不愿道歉那也罢了。只是你们车古这般欺人太甚,那也休怪我出尔反尔了。”我扭头望向阿拉坦酋长,语带歉意地说道:“之前答应您的事怕是要食言了。” 阿尔斯楞顿时蹙起眉头,对阿拉坦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阿拉坦连忙起身,恭敬地回复道:“回禀大汗,之前钱夫人得知我车古近来饱受狼群袭击之苦,便提议用安庆宋家炼制的机甲犬用来协助放牧,这样一来不但可以解决牧民人手不足的问题,还可以守护牛羊不被狼群袭击。” “竟有此等法器?”阿尔斯楞眼中浮现一抹喜色,随即把目光移到我身上,语气略带急切地问道:“不知钱夫人与宋家有何渊源,这机甲犬如何能为我车古所用?” “宋家的小公子乃是我的义弟,对我的话是言听计从。只不过……”我故意顿了顿,略带为难地说道:“我那义弟若是知道我受了这般屈辱,断然不愿把法器赠予车古。” 阿尔斯楞眉头紧锁,沉吟片刻对着塔娜命令道:“塔娜,快向钱掌柜与钱夫人道歉!” “阿布!”塔娜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一般,眼中带泪望向阿尔斯楞。 “我还以为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连阿布都不放在眼里了。”阿尔斯楞语带怒意地喝道,“还不快道歉!” 塔娜这才不情不愿地低声说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钱掌柜冷哼一声,并不答话。 见他不做表态,我便接过话茬,淡淡地说道:“罢了,我看塔娜酋长也不是故意为之,只是一时心直口快。这事就此了结!” 阿尔斯楞点点头,抬眼望向钱掌柜,真挚地说道:“钱掌柜现在可否入座?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不料,我们才刚刚重新坐定,不远处便传来一声讥笑,语气中充满了嘲讽说道:“钱掌柜真是演了一出好戏!你们安庆人阴险狡猾,表面上说建立贸易区与我们做生意,背地里却不知有什么阴谋诡计!” 我循声望去,看到了坐在我们对面的一名男子,只见他满脸横肉,眼睛抬也不抬,一边喝酒一边自顾自地说道:“钱掌柜若真有诚意,为何连同行之人的身份都不愿透露?是不是想借此机会一举拿下我车古?” 阿尔斯楞面带愠怒,深如寒夜的眼眸染上一层阴沉,不悦地质问道:“必勒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位就是必勒格,那根搅屎棍。这时他突然说这个,是不是想要暗示大汗他已经收到情报,盛君川作为钦差大臣已经来到了车古。后背不禁冒出冷汗,心跳也不自觉地加速,一种紧张的气氛隐隐约约地毡房内蔓延开来。 必勒格嗤笑了一声,抬眼瞥了一眼钱掌柜,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这话什么意思,想必钱掌柜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如让他来跟大汗解释解释,他身后那名护卫的究竟是何许人也。” 众人均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都聚焦在盛君川身上,鸦雀无声地等待一个解释。 第11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钱掌柜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毫不为意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必勒格酋长问的是这个。想必我这位‘护卫’的大名,在座的各位都听说过。”钱掌柜站起身来,缓缓来到盛君川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如由他自己向各位自我介绍一下?” 盛君川单手背于身后,迈开长腿往前走了几步,面朝阿尔斯楞微微颔首道:“在下盛君川。”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露出惊恐的神色,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阿尔斯楞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瞪着狼一般的眼睛看着盛君川,冷冷地开口道:“不知安庆的骠骑大将军偷偷摸摸潜入我车古有何目的?莫非大将军亲自前来刺探情报?还是说你们安庆怕了我车古,所以才出此下策,搞这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大汗有所不知,这位现在的身份可不止是骠骑大将军。”必勒格在一旁阴沉地说道,“他此次可是以安庆钦差大臣的身份前来我车古,我看他们根本就是居心叵测,绝不是单纯的来与我们谈生意!我车古与安庆连年交战,已势成水火,怎么可能提出如此优厚的条件?你们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两位言重了。”盛君川勾起嘴角,黑眸绽出锐利的寒芒,神情自若地说道:“盛某一向光明磊落,从不屑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此次身为钦差前来也不过是协助钱掌柜与车古建立商贸区罢了。不过大汗有一点说对了,盛某确实是来探听情报的。” 阿尔斯楞的脸色猛地一沉,眼底闪过一抹杀气,冷哼道:“大将军倒果真是光明磊落。” 盛君川微微一笑,丝毫不惧地对上阿尔斯楞的双眼,坦然地说道:“只不过盛某探听的是车古是否愿意与我安庆交好的情报——如若要战,以你们车古现在的状况,必定不是我安庆的对手。如若你们想求和,那么商贸便是唯一的途径。” 阿尔斯楞一拳砸在桌上,怒气值瞬间拉满,对着盛君川大声地喝斥道:“口出狂言!我车古战马天下无双,车古子民更是各个骁勇善战,岂会攻不下安庆?!” “据我所知,由于常年征战,车古国人口骤减,兵力已大不如从前。可我安庆泱泱大国,物产富饶,人口更是车古的数百倍之多,若是长期消耗下去,只怕对车古更为不利。大汗若是心系车古百姓,又何必损兵折将与我安庆背水一战?想必那时连车古国都将不复存在。大汗可是想重蹈朝日国的覆辙?”盛君川依然单手背于身后,一字一句都意味深长,其中还暗含了威胁之意,听得阿尔斯楞暗暗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大将军不必如此惺惺作态,你隐瞒身份来此见我车古大汗,必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必勒格眼带怒意地瞪了一眼盛君川,随即转向阿尔斯楞,请求道:“大汗!此次盛君川孤身前来,安庆的神武大军都远在安庆国都,不足为惧。他乃安庆国君的左膀右臂,既是骠骑大将军又是钦差大臣。若此时杀了此人定能狠狠地挫了安庆国的锐气,大长我车古志气,大长大汗威名!” 盛君川转了个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盘腿而坐的必勒格,淡淡地问道:“有关盛某的事,必勒格酋长是从何得知?如果我没猜错,消息应该是邑阳县令陈政安透露给你的。” 必勒格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盛君川冷笑道:“必勒格酋长大概不知道,陈政安多年前曾是我的副将,也算是战功赫赫,本该前程似锦,可为何被发配到边境邑阳当个区区县令?必勒格酋长可曾想过?” 见必勒格沉吟不语,盛君川料定他不知其中缘由,便继续说道:“正因此人心胸狭隘品行不端,我当年用军法处置了他,他便对我怀恨在心。透露给你这些情报不过想煽风点火借车古的手除掉我,以报一己私仇罢了。若你等听信了这等小人的谗言,落入他的圈套,置车古国的安危于不顾,那可真是愚蠢至极!” 必勒格虽然是根搅屎棍,却是根有勇无谋的搅屎棍。此时被盛君川的一番话怼得哑口无言,无力再搅起风浪,低头独自喝起了闷酒。 盛君川转头望向阿尔斯楞,见他眉头紧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义正言辞地说道:“大汗,若你信不过我,想要盛某项上人头,来拿去便是!盛某征战多年,早就看淡了生死。杀人不过头点地罢了。只是到时我安庆神武大军压境,车古国便永无安宁之日,车古百姓也将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大汗可就成了千古罪人,必遭后人唾弃!”他谈吐自如,却句句如刀不容置疑。 阿尔斯楞瞳孔一缩,眼中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有不甘又似有愤恨。 盛君川放缓了语气,又道:“若大汗信得过我,我们便好好坐下来谈谈建立商贸区的事。此事若成,车古国必定将迎来一个美好的未来。我安庆与车古也将永世交好,互通往来,岂不是乐事一桩?所以是要当个千古罪人还是为车古国开辟一个新时代?我相信大汗心中已有抉择。” 阿尔斯楞似乎仍有顾虑,紧握着早已空无一物的银碗踌躇着。 我端起自己面前盛满马奶酒的银碗仰头一饮而尽,对阿尔斯楞说道:“大汗可知在我们安庆有句古话,叫‘国以民为本,民安则国安。’大汗也不愿见到车古国生灵涂炭民不聊生?车古近来狼患成灾不正是因为部落中的年轻劳动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吗?要是再这么下去,过不了多久,你们车古连与我安庆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了。” 话音刚落,我便听到旁边传来众人交头接耳的议论声: “是啊,近来狼群频频袭击,牛羊损失惨重啊!” “何止是牛羊,战马都快养不起了!” “别说战马了!我一家老小五十多口人连肚子都快填不饱了……” “唉,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要我说,就该和安庆国建立商贸区,既可以避免战争又可以换取粮食和一些必备物资,何乐而不为呢!” “可不是嘛!这根本就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够了!”阿尔斯楞怒喝一声,所有人都乖乖闭上了嘴,安静地聆听他到底做出了什么样的决定。“来人!”随着阿尔斯楞的一声令下,马上有一队手持兵器的车古士兵快步进到毡房内,把我们团团围住。 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心里慌得一批。难道今日真要客死他乡?我忍不住望向盛君川,发现他也正看向我这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却在他眼中发现了一丝笑意。那笑意久久不散,分明蕴含着难以形容的无限柔情。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我看他不是骠骑将军,是头铁将军。 这时钱掌柜悄悄握住了我的手,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道:“夫人,看来今日难逃一死,我俩要做一对苦命鸳鸯了。但是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以后就没机会了。”我侧过头看着他,他冲我微微一笑,无比缱绻地叹道:“三生有幸遇见你,纵然悲凉也是情。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我鼻子一酸,泪水瞬间充盈了整个眼眶。心底浮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一半是感动一半是绝望还有一丝不甘。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能让钱掌柜说出这样的话,只能是生离死别了。我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心如死灰地等待死亡的降临。忽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我猛地回头,却见钱掌柜神秘一笑,上扬的嘴角分明浮现着一抹难以察觉的狡黠之意。 “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察觉到自己被戏弄,我顿时怒从心起,握紧拳头就往钱掌柜身上打去,他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食指轻轻放在我的唇上,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然后往阿尔斯楞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注意那边。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阿尔斯楞,只见他缓缓放下撑住额头的双手,重重地叹了口,似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给我拿下必勒格酋长!押往大牢,随后发落。”阿尔斯楞冷漠地下达了命令。几名士兵闻声而动,抽出长刀架在必勒格的脖子上,必勒格还来不及申辩及反抗,就被迅速地拖出了毡房。 原来这些士兵不是来抓我们的,我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扭头瞪着钱掌柜,低声质问道:“你早就猜到了是不是?”钱掌柜眉眼含笑地点点头,语气轻柔地说道:“只有先除掉这个搅屎棍,阿尔斯楞才会死心塌地为我们办事。不得不说,大将军这招一箭双雕确实高明。” “我没听错?你居然还会夸奖他?你不是与他誓不两立吗?” “夫人为何会这么以为?”钱掌柜挑了挑眉,语调轻快声线凉薄地说道:“在下与大将军可是情同手足。兄弟间偶然意见不合拌几句嘴也是常有的事,只要我们兄弟合力,必定所向披靡……”呵呵,编,你再继续编。 阿尔斯楞端着银碗走到我们前面,语带歉意地说道:“还请各位息怒,我必定会好好处置必勒格,给各位一个交代。请饮下这碗酒,把今晚的不愉快就都忘了!”说完率先喝完了碗里的马奶酒,把空碗递到我们面前以表诚意。 “好说好说,想来大汗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断然不会被奸人迷惑,从而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钱掌柜笑吟吟地应道,举起银碗毫不犹豫地饮下。盛君川则寒着一张脸,语气颇为不悦地说道:“大汗该不会早就知晓盛某的身份,便故意来个下马威?只不过现在戏演砸了,又来假意讨好。” 阿尔斯楞连忙否认道:“绝无此事!我今日设宴本就是为了与你们谈成这笔生意,岂料会发生此等变故!” 盛君川冷哼一声,但还是喝光了碗里的酒,冷冷地说道:“关于商贸区的具体事项,请大汗与钱掌柜详谈!盛某恕不奉陪!”说完竟扬长而去,似乎还在为刚刚的事而气恼。 “大汗见谅,大将军就是这么个臭脾气。”钱掌柜拍了拍阿尔斯楞的肩膀,笑道:“那现在我们来详细谈谈有关建立两国商贸区的事?” 我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着他们商议着有关细节,心中却在一直想着盛君川。不知他去了哪里?刚刚见他眼尾微红,是因为马奶酒喝多了身体不舒服,所以才找借口离开? 想到这里,我暗暗担忧起来。毕竟这里还是车古国的地盘,可别出什么事才好。本想叫李昇出去寻找盛君川,可一回头却见李昇早就喝得伶仃大醉,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我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出去看看。于是趁着钱掌柜与阿尔斯楞相谈甚欢的间隙,我悄悄起身,快步往毡房外走去。 第12章 这绝对是中毒的症状 刚走出毡房,一股寒意袭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地上已有一层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银白的月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清冷的光芒。我搓着双手放到嘴边呵着气取暖,不禁回想起在别院树林迷路的那个夜晚。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盛君川不管不顾的找到了我,自己却再度病倒。我这才幡然醒悟,原来他对我的感情一直都是如此直接而真挚,我不该再对他冷言冷语,故意伤他的心了。定了定神,我在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与盛君川重归于好。 绕过大汗毡房,在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盛君川!我心中一喜,正想朝他奔去,却见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站在他身旁,两人的行为举止看起来颇为亲密,似乎正相谈甚欢,我站在这儿都能听到女子的巧语媚笑之声。待走近一看,我心中猛地一沉。这女子不正是塔娜酋长吗?想起她在刚刚宴会上极为开放的作风,我不由地皱起眉头,蹑手蹑脚地朝他们靠了过去。 只见塔娜伸手勾住了盛君川的脖子,摄人心魄的媚眼一眨不眨地看着盛君川。而盛君川居然没有拒绝,反而轻轻抚上了她的脸庞。随后塔娜便柔若无骨地倚靠在盛君川身上,盛君川立刻急不可待地弯腰一把抱起了塔娜,往旁边无人的毡房走去。我连忙跟了过去,眼看着盛君川抱着塔娜步入毡房,还屏退了站在门口的守卫。 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心脏剧烈地绞痛起来,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被抽干,体温在逐渐冷去,连怎么回到大汗毡房的我都全然不知,好似七魂丢了六魄,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刚进毡房便见钱掌柜迎了上来,“你去哪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急忙起身扶着我的肩膀低头直视着我,眉头微微蹙起,万分焦急地问道:“怎么身上这般凉!” 我浑身颤栗,低着头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喉中的呜咽滑落出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仰起头颤声说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出去透透气罢了……”可就在与他视线交汇的刹那间,心里的某根弦却“啪”的一声断裂了。汹涌的泪水如决堤般争前恐后地夺眶而出,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般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哭得气噎声嘶。 钱掌柜立即蹲下身子将我紧紧地搂在怀里,醉人的花香气沁入鼻尖,听到他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却无比怜惜得抚摸着我的后背。止不住的泪水扑簌扑簌地落下,很快便打湿了他的前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眼泪都已经干涸,再也哭不出声,我才抽噎着离开他的怀抱。 “好些了吗?现在可以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钱掌柜放开了我,俯下身子摸了摸我的脸颊,微凉的指腹轻柔地拭去我脸上残留的泪痕。 钱掌柜的前襟上还残留着深深浅浅的印记,仿佛带着某种嘲讽的气息在冷眼看着我,无声地指责我的自作自受——当盛君川一再地想我确认想要的人到底是不是他的时候,我没有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当盛君川放下尊严一次又一次向我道歉的时候,我也没有选择原谅他;当盛君川要我在他与钱掌柜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我更是没有坚定地做出选择。 我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我以为他会一直无条件地爱我等我,却忘了看似坚强的他也会受伤也会难过;而此时犹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也提醒了我,我更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自己把他一步一步的推走,亲手葬送了这段感情。 我抬头对上钱掌柜的眼睛,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自己。我摇了摇头,艰难地勾起嘴角,逞强地说道:“谢谢你,我没事了。只不过刚才出去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差点迷路,心里害怕得很,所以才忍不住哭了。” “在我面前你永远不必故作坚强。”钱掌柜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妥协般地说道:“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强迫你。只不过,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别的男人在我怀里哭泣。” 我惊讶地问道:“你知道了?” 钱掌柜摇了摇头,略显无奈地叹道:“虽然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能让你哭得这么伤心的也只有他了。”他的拇指轻轻地在我唇上摩挲着,如梦呓般低语道:“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心头涌上一阵悸动,不论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在这一刻,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心疼有不知所措,更多的还是真真切切的爱意。我脸一红,低声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不过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钱掌柜一愣,瞳孔微微放大,随即在唇边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意,拉起我的手正欲说些什么,旁边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惊呼声。 “大汗!大汗!你怎么了!”阿拉坦酋长焦急的大声呼喊着。而阿尔斯楞大汗则躺倒在地扭动着身体在地上打滚,嘴里不停地嚎叫着,看起来极为痛苦。 钱掌柜急忙拉着我奔了过去,并立刻蹲下身子查看阿尔斯楞的情况。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钱掌柜目光一凝,厉声质问道。 阿拉坦急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地回道:“刚刚还好好的,大汗突然踉跄几步就倒下了,说是腹中肠子犹如打结般疼痛。” 这绝对是中毒的症状!我与钱掌柜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眼中印证了这个想法。我拉住阿拉坦,尽量冷静地问道:“酋长先别慌,你仔细想想,大汗倒下之前可曾吃过什么,或喝了什么?” 阿拉坦的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闭上眼睛,似乎在仔细回忆着。过了一会,他睁开双眼,肯定地说道:“大汗倒下之前除了喝马奶酒,其余的一概没碰。”问题的关键就是马奶酒!钱掌柜一个箭步冲至桌旁,拿起大汗桌上的酒壶冲周围的人喝道:“现在开始,所有人不许离开毡房半步!”随即抓着阿拉坦的手腕,急切地问道:“这壶酒除了大汗,谁还喝过?” “我、我也喝了。”阿拉坦顿时吓得哆嗦起来,满头满脸都是汗水。 钱掌柜皱起了眉头,拔开酒壶的盖子仔细闻了闻,又问道:“大汗用的酒碗是哪个?”阿拉坦微微颤颤地往地上一指,惊慌失措地应道:“方才大汗喝着喝着就倒下了,碗摔在那儿了。” 钱掌柜迅速走过去捡起银碗放到鼻子下方嗅了片刻,沉吟道:“这是……断肠草。” 断肠草?上一次听到这种毒药的名字还是小时候看《神雕侠侣》的时候,只不过剧中的杨过是在中了情花毒之后用断肠草以毒攻毒,可没说这个断肠草的毒该怎么解。 我正急得一筹莫展,却见钱掌柜顺手拿起一双筷子,一把拉起阿尔斯楞,低声说了句“对不住了”然后用力捏开他的嘴,猛地把筷子往他舌根压去。阿尔斯楞顿时趴在地上呕吐起来,空气中立刻漂浮着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钱掌柜却似乎毫不介意,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如此反复几次,直到阿尔斯楞再也吐不出任何东西。 看他这般行云流水的操作,我才恍然大悟,是了!食物中毒最先应该做的就是催吐,毒物在胃中的分量与停留的时间越少,中毒之人得到救治的概率也就越大。脑中突然明清不少,我突然回想起以前看过或听过的一些急救措施。 我随手拽过一个人,焦急地说道:“你们这儿应该有不少羊奶?”那人突然被我这么一问,直接愣住了,过了一会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有、有的。” “去拿过来!有多少拿多少!”见他连滚带爬的快要跑出毡房,我急忙叫住他,又吩咐了一句:“等等!不管是羊奶还是马奶,全部都可以,快点拿过来!”车古国主要以放牧为主,奶制品更是主要食物之一。这个时候它们却有了别的用途。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人扛进来一大桶乳白的奶液。“钱夫人,这些是羊奶,够不够?”我点了点头,让钱掌柜帮我按住阿尔斯楞,然后开始往他嘴里灌羊奶。连续灌了五六碗之后,钱掌柜继续用筷子用力压住阿尔斯楞的舌根催吐。 如此循环了十来次,阿尔斯楞的脸色终于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也停止了哀嚎。钱掌柜让阿拉坦酋长叫来大汗的护卫队,再找来碳灰给阿尔斯楞服下,最后对护卫首领吩咐道:“快去寻些绿豆、金银花和甘草,大火急煎后熬出的药汤速速给大汗服下,便可解毒。”护卫们七手八脚地抬起阿尔斯楞出了毡房,只剩下我们与一干参与晚宴的众人及若干持刀的守卫还留在原地。 钱掌柜在阿拉坦酋长耳边低声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大喇喇地往桌上一坐,双手抱胸,目光看似随意地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我凑近他身边,对他耳语道:“人已经救了,你现在还要做什么?”他朝我眨了眨眼,抬了抬下巴,眼中带有一丝玩味,轻声应道:“喏,接下来让我们一起看出好戏。” 阿拉坦酋长站在人群当中,朗声说道:“相信各位刚才已经看到了,居然有人胆敢在大汗的酒碗中下毒!幸亏钱掌柜与夫人出手相助才使大汗免于危难。天佑大汗!现在,所有人伸出双手,掌心向上。” 众人一片哗然,面面相觑,但还是依言照做了。奶桶中还有一些剩余的奶液,阿拉坦拿着一只干净的银碗伸入桶中舀起一碗羊奶,缓缓走到众人面前严肃地说道:“据说如果触碰过断肠草的话,再用奶液浸染便会呈现出紫红色。现在大家依次把手指放入碗中,下毒之人究竟是谁,相信很快就便可一目了然!” 第13章 大将军当真能坐怀不乱吗 我不禁对钱掌柜刮目相看,这人真的是一个酒楼的掌柜吗?不仅知道中毒之后该如何物理催吐,更是知道解毒的方法,现在甚至连化学原理都懂。看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还真是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想到这,望向钱掌柜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带上了崇拜与仰慕。 “嗯?怎么用这种眼神看我?”钱掌柜的脸上绽开一抹笑容,带着戏谑的语气轻声说道:“是不是觉得夫君天下无双,聪明绝顶?” 我坦诚地赞叹道:“是,你也太厉害了?不过,”我话锋一转,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碰过断肠草之后用奶液浸染会变成紫红色?你试过?” 钱掌柜低笑一声,却不回答我,只是用眼神示意我看着前方站成一排伸出双手的众人。阿拉坦酋长端着盛满羊奶的银碗站在他们对面,挨个让他们把手浸泡在碗里。虽然个别人有些怨言,但还是照做了。眼看阿拉坦酋长已经快到队伍的末端了,可仍未出现手指变色的人。 我不禁有些焦急,莫非下毒之人已经趁乱逃走了?或者根本不在这些人当中?钱掌柜见我坐立难安,揽过我的肩膀,轻笑道:“夫人莫急,重头戏很快就要登场了。”话音刚落,就见队伍末端的一个男人忽然冲出人群,径直往毡房大门跑去。 守卫的士兵们迅速拔刀挡住了他的去路,男子见走投无路便悄悄伸手入怀,摸出了个什么东西就要往嘴里送。钱掌柜眼疾手快,一个飞身向前死死地钳住了男子的手腕。男子吃痛,不自觉地便摊开了手,掌心里的东西便滚落到了我的脚边。我定睛一看,原来是一颗乌黑的药丸。我从怀里掏出手绢,将药丸包好捡了起来,递给钱掌柜。 钱掌柜接过被手绢包裹的药丸,仔细闻了闻,随即冷笑道:“怎么?还想着畏罪自杀?说!是谁派你来的?为何要给大汗下毒?” 那名男子见人赃俱获,仿佛死了心一般,闭着眼睛低头不语。 钱掌柜轻蔑地笑了一声:“哟,还挺有骨气的。”然后用力捏住男子的下巴,强行抬起他的头,语带威胁地喝道:“最后问你一次,说还是不说?” 男子缓缓睁开双眼,梗着脖子视死如归地说道:“本来做这事便没想着能活着回去,你杀了我!” 钱掌柜的脸上浮现一抹狠戾又残忍的笑意,语调却无比温柔,“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但是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乖乖开口,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男子闻言,惊恐地瞪大双眼,眼中尽是绝望之色。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盛君川音画同步地出现在面前,眉头微蹙,不解地问道。见他似乎神态自若,仿佛真的只是出去散个步回来。但我却不经意地发现他平日里一惯戴得端端正正的发冠歪了,发丝也有一些凌乱。心中又泛起一阵酸楚,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强忍住眼底再次翻涌的泪水。 钱掌柜走到盛君川面前,大致跟他说明了一下情况。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说道:“方才听说车古国的夷离堇刚刚巡视回来,我一会跟着他一起审审这个下毒的人,定要让他自己把幕后主使供出来。”钱掌柜微微眯了眯眼睛,试探道:“看来大将军对幕后主使是谁已经心中有数了?” “嗯。”盛君川点了点头,说道:“今晚从塔娜酋长那里得知了不少鲜为人知的情报,迟些再与你们细说。对了,”他压低了声音,与钱掌柜窃窃私语道,“多亏你的药丸,塔娜吃下去之后有问必答,毫无隐瞒。只是你确定她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吗?” 钱掌柜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当然确定。不管大将军对她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知道。只不过,大将军得把痕迹都处理干净了,可别让旁人抓住什么把柄。” 盛君川微微一愣,随即便反应过来钱掌柜指的是什么,耳根一红,义正言辞地说道:“除了探听情报,我什么都没做!无须处理什么痕迹!” “是吗?”钱掌柜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道:“塔娜不仅是个一等一的美女,而且热情又主动,尤其喜欢长相英俊的男子。大将军生得这般潇洒,塔娜必定会使出全身解数勾引你。你俩又独处一室这么长时间,大将军当真能坐怀不乱吗?” 盛君川眼底有怒气升起,不悦地反驳道:“钱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不相信盛某的为人?” “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猜琉璃信不信?” 盛君川额上青筋暴起,充满怒意地低声诘问道:“你把这事告诉琉璃了?!难道不是你让我去找塔娜刺探情报的吗?” 钱掌柜双手一摊,状似无可奈何地回道:“我可什么都没和她说,是她自己亲眼所见。再说了,我不过是好心告诉你塔娜是阿尔斯楞的女儿,可没让你下药刺探情报呀。” “你!”盛君川顿时怒不可遏,咬着牙愤愤地说道:“你故意把那个什么吐真丸给我,然后又故意传纸条暗示我可以从塔娜那里获取一些机密。这都是你计划好的是不是?表面上说是帮我,实际上是挖了个陷阱让我跳!钱掌柜果真好算计!” 钱掌柜拍拍盛君川的肩膀,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微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眼下还是办正事要紧,大将军快去审犯人!”盛君川心有不甘地松开了手,看着我欲言又止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带着守卫押着犯人出了毡房。 这时阿拉坦酋长向钱掌柜走去,充满感激地说道:“今晚之事多亏了钱掌柜,大汗才能转危为安。不仅如此,还顺利地抓住了下毒之人,真是千言万语也表达不了我的谢意!今夜天色已晚,钱掌柜与夫人不如就在此休息,待明日大将军与夷离堇审完犯人,我等再一起商议接下来的事项,如何?” “阿拉坦酋长不必这么客气,举手之劳罢了。”钱掌柜说着侧过头看了我一眼,嘴角缓缓勾起,从善如流地回道:“那今晚就麻烦阿拉坦酋长了。对了,”钱掌柜一指在角落里醉得不省人事的李昇,笑道:“还要麻烦你派人照顾一下我这位账房先生。” 不一会儿,便有人领我们去往僻静处的一个毡房。钱掌柜与他道谢后便牵着我一同步入了毡房内。虽说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到毡房,但确是第一次在毡房内过夜,心中难免有些激动与好奇。之前去过的阿拉坦酋长的毡房与今晚阿尔斯楞大汗的毡房都与现在这个完全不同。 如果打个比方的话,之前去的都算是客厅,容量大,里面的陈列摆设只有棱角分明造型端庄的桌椅、坐垫等物。而现在所处的这个则完全是间卧室,面积不大却也流淌着车古独有的风格。毡房内摆放一张顺着毡帐搭砌而成的半圆大床,厚漆重彩显得异常繁复而华丽,床头边上摆放着一排如同彩色积木块的箱子,以及一张铺着虎皮的椅子。毡房内已备好了火盆,一进来便觉得暖意融融,心情也一下就放松了不少。 钱掌柜拉着我走到床边坐下,顺手将我散落的发丝别至耳后,眉眼弯弯地对我说道:“折腾了一晚夫人也累了?不如早点歇息?”他的语气上扬,带着一丝蛊惑的意味。喉咙有些干涩,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依照钱掌柜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保不齐又会变着法的戏弄我。 我稍稍往后坐了一点,与他适当地拉开了距离,顾左右而言他地问道:“你刚刚还没回答我,你怎么知道接触过断肠草的话再浸泡奶液会变色的?”他的目光暗了下去,显得有些忧郁地说道:“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吗?”不要以为你叫我一声夫人,我就真的是你夫人了啊,哪来的什么春宵啊! 感觉到气氛有些暧昧,心中愈发地惴惴不安。我继续施展拖延大法,试图把着旖旎的气氛破坏殆尽,“可是我真的很好奇,你就告诉我嘛~”我满脸崇拜的看着他,心底想的却是能拖得一刻算一刻。 钱掌柜抱着双臂,坦然道:“其实根本没这回事,是我瞎编的。”什么?瞎编的?可是听上去像是那么一回事啊!白我想了这么久,原来只是一句胡话?见我略显失望的眼神,他的唇边浮现一抹坏笑,不屑地说道:“我只是想把那个下毒的人诈出来罢了,谁叫他自己这么沉不住气。虽说是个死士,勇气可嘉但是心态着实不行。” “那解毒方法呢?不会也是你信口胡说的?”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 “一半一半。我那个方子不过是个万能的解毒剂罢了,能不能挺过来就得看阿尔斯楞自己的造化了。不过这个时辰了都没有噩耗传来,他应该是得救了。”钱掌柜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中毒之后要如何急救的?不要告诉我又是你的误打误撞?” 钱掌柜敛起了笑容,垂下眼眸,满不在乎地回道:“不是。这个得归功于我的那个养父。他对制药炼丹一事极为热衷,我从小便被他喂了上百种毒草毒药,久而久之自然也就知道了。”这么说来,钱掌柜之前给我的凝神丸和安神香应该都是由他亲手炼制的。想来应该也是在耳渲目染下掌握了不少炼丹制药的门道。只是他那个养父禽兽不如,炼制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落在了我身上,问道:“夫人又是如何得知要用羊奶洗胃的?” 我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只好又开始满嘴跑火车地说道:“这个是我无意中在一本有关医学的书上看到的。看完就忘了,没放在心上,是看到你给大汗催吐,我才突然回想起来的。” “原来如此。”钱掌柜了然地点点头,略带赞赏地说道:“想不到夫人涉猎面也挺广的。” 我有些汗颜,不好意思地应道:“嘿嘿,没什么,我这才是误打误撞。对了,那你……”我话还没说完,钱掌柜忽然伸手捂住我的嘴,略带不满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都说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夫人已经浪费千金了。再多说几句,天都要亮了。还是说,你不愿与我同床共枕共度春宵?” 我暗暗叹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不论我再怎么拖时间,觉也还是要睡的。这个毡房就这么一张床,同床共枕是避免不了的,但是共度春宵……还是免了!纵然美男在侧,但现在的我是既没贼心也没贼胆。而且今晚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我也确实需要好好地休息一番。 想到这,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妥协道:“行,不说了,准备睡觉。但是你得先跟我约法三章。” “哦?夫人不妨说来听听?”钱掌柜附身向前,目光闪动。 “第一,你不许对我动手动脚;第二,你必须与我保持距离;第三……”下一秒,我的世界突然天旋地转。钱掌柜猛地一用力,将我推到在床上,紧接着便欺身压了上来。浓郁的花香气排山倒海般侵入鼻尖,他微热的呼吸贴在我的脖颈,细密的吻随之落下,沿着脖子到锁骨,不断温柔地啃噬着,留下一串暧昧的吻痕。 这个姿势实在太危险了!是各种意义上的危险,心中不禁高呼了一句:我命休矣!下意识地便挣扎起来,但他却轻而易举地扣住了我的手腕,牢牢地将我的双手压在头顶之上,全身的重量也跟着压了下来,禁锢了我所有的反抗。 手腕被他抓得生疼,眼角隐隐有泪光溢出,但却不知为何,我始终狠不下心推开眼前的这个男人。 第14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你……”刚一张口便被他顺势吞下,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只是这个吻却不像他之前存心戏弄调笑的作风,而是一个霸道蛮横、充满了占有欲的吻。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吻惊得心如擂鼓,魂飞九天,一时竟连呼吸都忘了。 所幸钱掌柜在我即将窒息的时候放开了我,可算是保住了一条小命,否则我极有可能成为全天下第一个因为接吻而死的人。虽然说有句俗话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是如果就这么死了的话,还是不太体面,甚至有些丢脸。 说起来人身上最神奇的部位还是要数脸皮,不但可大可小可厚可薄,甚至可有可无。面对盛君川的时候,我总觉得自己像个女汉子,不但行为举止颇为大胆,时不时地还会主动撩他一下。特别是在他表白之后,脸皮更是厚到不行。可是在钱掌柜面前,我却像个涉世未深的孩子,战战兢兢逆来顺受都是常态。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我面红耳赤不知所措,更可况他根本就是男版的狐狸精,撩起人来是一套又一套,根本招架不住。 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一物降一物! 脑中突然回想起一句话:勾引的第一步便是抛弃人性。基本上来说是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很显然,钱掌柜完全掌握了这些套路,并运用得收放自如。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令我一时沉默着沉思着,沉入了思绪的迷宫,兜兜转转了半天竟还找不到出口。 “呵。”钱掌柜见我发呆,便发出一声嗤笑,炽热的目光如藤蔓般缠绕着我。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错落的阴影,眼尾的泪痣若隐若现,妩媚至极。他贴在我的耳旁低语,耳尖被他灼热的呼吸烫得发红。“这个时候还分神,莫非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惹恼了我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吗?”那好似调了蜜一般的声线却隐隐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威胁。 心中一惊,本能地挣动了一下,想要起身换个安全点且能好好说话的姿势。钱掌柜的脸色一沉,手上的力道陡然加重,身子再次重重地压了上来,仿佛恨不得融入我的血骨一般。我被他严实地禁锢在床笫之中,无路可退,也无处可逃。他微微松开我的手腕,指尖慢慢上滑,穿过我的手指与我掌心相对。我这才发觉,平日里他那双总是微凉的手此时却有着异常的热度。十指交缠的瞬间,我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胸膛内仿佛有干柴烈火在燃烧。 烛影摇红,衬得钱掌柜的脸越发地姿容绝世。我清晰地看到他琥珀色的瞳孔里瞬间燃起了欲念的火苗,视线肆无忌惮地在我身上游走。不等我细想,他再次吻了下来。好似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一般,等待他的城池甘心臣服,而守卫早已溃不成军。 “不要……”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的语调娇羞,还不自觉地带着喘息。与其说是阻止他,却更像是欲拒还迎。 钱掌柜停下动作,微微支起身子看着我,指腹若有若无地拂过我的唇,像是摩挲又像是挑逗。“为什么拒绝我?”他的声音暗哑而有磁性,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眼中的欲念如烛火般忽明忽灭,左眼下的泪痣魅得发酥。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氤氲起一片雾霭,沉沉地围绕着我。 我望着他隐忍而克制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终默默别过脸,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你的道歉只会让我更加难过,更加觉得自己不堪。”钱掌柜轻轻抚上我的脸颊,手指所到之处燎起一片火热。他的眼眸红得好似要滴出血,声线也不再淡漠冷静,而是带着一丝颤抖的问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你的心里有没有我?” 如果有这么一个人,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说他不好,只要他对你好,你就得认他的好。其实钱掌柜算不上一个绝对意义上的好人,他沉潜刚克,他生性凉薄,他所做之事皆有目的。但他却把所有的好都留给了我一人,唯独对我是这般明目张胆的偏爱,甚至不惜勉强他自己。 “我的心里有你。”我听见自己软声细语地说道,“你别难过。” 哪怕是现在这种时候,我的眼中仍然没有一丝的惊恐和害怕,仍然小心翼翼地安慰着他,生怕自己会给他带来伤害。他脸上的表情顿时凝固住,连同表情一同凝固的,还有体内沸腾的血液。他用尽各种手段引诱我一步一步地、心甘情愿地踏入他精心布置的陷阱之中。 其实他心中清楚,他利用我的天真善良与同情心将我从盛君川身边抢了过来,不过是因为我是唯一一个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活着的意义的人。爱是什么滋味,他或许从来都不知道。在他独自前行的这些岁月里,早就习惯了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计算着一切得失。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利用与背叛。 这个的答案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任他百般算计,却唯独漏了他自己。他并没有预料到,自己也在不知不觉中一同步入了陷阱之中,并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我的这句话犹如一枚鱼雷投在了他深不见底的心海,“嘣”的一声炸开,令他心神震荡,久久不能平静。这就是爱的感觉吗?曾经有多害怕得到爱,此刻就有多渴望得到爱。名为理智的那根弦终于崩断,难以克制的欲望在心底疯狂滋长。捕猎者从来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猎物,哪怕是以自己为饵。 他倒抽了一口气,眼底泛起了层层涟漪,纤长而浓密的睫毛有些湿润,颤抖地说道:“别急着回答我,你可想清楚了。”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伸手抚上他的脸庞,“我不愿你继续戴着面具言不由衷,不愿你再用层层堡垒将自己的心裹起来。我只愿今后你目之所及都是光明,心之所向皆能如愿。”滚烫的泪珠无声地顺着我的指尖滑落。他穿过了荆棘,未来的路应该铺满盛开的花朵。如果他的心底是一片荒芜,那我愿做那个种花的人。 第二日一早便被外面隐隐约约地嘈杂声吵醒。我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面前赫然是钱掌柜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庞。只见他双目紧闭,眉头微蹙,似乎还在睡梦之中,浓密的睫毛在眼睑随着呼吸如蝶羽一般轻轻颤动。 忽然想起他之前说过自己总是被梦魇侵扰,所以常备着凝神香。昨夜聊着聊着也不知是何时睡着的,他大概也忘了点香。见他连睡觉都不安稳,心中突然涌上一阵莫名的心疼。我轻轻伸出手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没想到刚触到他的脸便被他一手擒获。 他顺势一拉便把我拥入怀中,虽然仍闭着双眼,但调笑的话语已溢出嘴边:“一大早就投怀送抱?夫人如此主动,我心里当真好生感动。”温热的呼吸拂过耳廓,惹得我又热又痒,一时心里的小鹿又活蹦乱跳起来。 “才没有投怀送抱!我只是听到外面有吵闹声……我们是不是该起来看看?”我轻轻推了他一把,低声说道。没想到他却把我搂得更近,眼睛却还懒得睁开,嘴里带着撒娇的语气呢喃着:“可是我不想起来,除非你亲亲我。” 这究竟是属于耍无赖还是耍流氓?我上次这么无语的时候还是在上次。我用力挣脱了他的怀抱,颇为无奈地说道:“好了,别这么幼稚行不行?我们今天还有正事要办,也不知道昨晚他们有没有审出什么结果……”我一边絮叨着一边坐起身来下了床。 钱掌柜缓缓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绸缎般的黑发随意地散着,姿态慵懒而放松。眼神里没了平日里的精明与冷漠,看上去甚至还有些迷离,整个人倒是显得可爱不少。见他半晌都没挪地儿,我叹了口气问道:“又怎么了?你今天是不是打算不起床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与你就这么一直待在一起。”他的脸上漾起一抹甜笑,语气也如掺了蜜一般的甜腻。他朝我勾了勾手,笑道:“过来。” 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花招,我警惕地缓缓朝床边挪去。钱掌柜忍俊不禁道:“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要吃的话昨晚可有的是机会。” 说的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道理。不曾想我才走到床边就被他一把拉了过去,一个利落的翻身把我压在床上。我惊呼一声,慌乱中却把他原本就松松垮垮穿着的衣服扯落了一半,露出白玉一般的精壮身躯。我急忙别过脸去,脸颊迅速燃起一片火热,心跳也顿时乱了节拍。 “哟,刚刚是投怀送抱,现在是宽衣解带?啧啧啧,早知夫人这般迫不及待,昨晚就不该放过你。”带着笑意的调侃从上方传来,湿濡的气息夹杂着蛊惑的声线不由分说地钻入耳朵:“不过现在也来得及……” 我转过头怒视着他,却见他双手撑在我的耳边,唇边带着一抹坏笑,好整以暇的望着我。察觉又被他戏弄了,我恼羞成怒,嗔了一声“无聊”便伸手往他身上推了一把,挣扎着想要起身。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他的胸膛,蓦地发现一道从锁骨蔓延至胸口的伤疤。 心中一惊的同时,手掌已小心翼翼抚上那道狰狞的疤痕,我忍不住心疼地问道:“疼吗?”其实我想问的是受伤的时候疼不疼,问完才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这挖心掏肝的伤,怎么可能不疼。 原本以为他会像往常一般嬉笑地糊弄过去,不料他却撒着娇说道:“当然疼了。要不你亲亲我,亲一下或许就不疼了。” 这人真是,永远没个正经。我有些气恼他又不说实话,一时顾不上羞耻,张口便咬在了他的肩膀上,留下一圈泛红的牙印,算是出了一口一直以来被他戏弄的恶气。 钱掌柜此时看上去却是心情大好,似乎毫不介意被我狠狠咬了一口。真是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只听他低笑一声,语带戏谑地说道:“真乖。虽然力道大了点,位置也不对,但我心里还是欢喜得很,不如让我再来教教夫人,该亲哪里……”说着低头便要吻上我的唇。 这时帐外传来一声急切的呼声:“大将军!不可擅闯!钱掌柜他……” 第15章 一刻不耍心机便活不了吗 “大将军”三个字犹如一声惊雷在我脑中炸开,我急忙推开钱掌柜从床上坐了起来,忐忑不安地望着已经闯入帐内的盛君川,犹如做错事被大人发现的小孩一般。 钱掌柜的眼中闪过一丝酸涩,嘴边却噙着冷笑,语带讥讽地说道:“大将军当真好没礼貌!大清早地扰人清梦也就罢了,可夫人也在帐中,大将军就这么大喇喇地闯了进来,难道不知道应该避避嫌吗?万一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大将军难道不会觉得羞耻么?” “我只知事急从权。若是你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又何须在意我看到了什么。”盛君川的声音本就威严,此时更是压迫感十足。他周身带着一股寒气,脸色阴沉地斥责道:“盛某与夷离堇审了那犯人一夜,你倒好,竟是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你可还记得我们此次前来的目的是什么吗?” 钱掌柜一边磨磨蹭蹭地起身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记得啊,当然记得。只不过昨晚与夫人芙蓉帐暖度春宵,一时情难自制。起得晚了,还望大将军见谅。”说着缓步走到盛君川面前,却仍然敞着胸口,似乎有意让盛君川看清楚他肩膀上的牙印。 我连忙一个箭步上前,迅速将垂落在他腰间的衣服拉好并顺手将衣带打了个死结,确保已经将牙印盖得严严实实的,才欲盖弥彰地说道:“这么冷的天别袒胸露背的,小心着凉……”话音未落,钱掌柜便握着我的手,将我的双手都包裹在掌心里,脸色带着餍足的笑意,柔声说道:“嗯,就知道夫人最心疼我了。” 原来让盛君川看到牙印是假,想让我主动为他穿衣服才是真!幼不幼稚!一刻不耍心机就活不了是吗!我咬着牙怒视着他,毫不留情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前,愤愤地说道:“少来这套!我为什么帮你穿衣服,你心里没点数吗!” 钱掌柜微微挑眉,眼里闪着戏谑的光芒说道:“有数,我心里当然有数!都说打是情骂是爱,夫人对我又打又骂的,肯定是因为对我爱之入骨。”这逻辑也真的是绝了。我懒得理他,送了他一对白眼。 盛君川哼了一声,视线在我和钱掌柜脸上扫过,不满地说道:“两位就算要打情骂俏也该看看场合。现在我们该去大汗的毡房议事了。”他的眼神陌生而冰冷,就算是刚认识他的时候,也不曾用这种眼神看过我。心底涌上一阵难以形容的复杂情绪,我胡乱抓起大氅往身上一裹,快步走出了毡房。 “钱掌柜且慢,我有话要跟你说。”盛君川开口拦住了正准备跟着我出帐的钱掌柜,眼眉带着一股淡淡地哀伤,沉重地说道:“若你真的喜欢琉璃,就好好对她,不要让她伤心。但是,”他话锋一转,一把揪住钱掌柜的衣领,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若是你只是玩玩,或只是利用她来达成你的目的,那我定饶不了你!” 钱掌柜毫不客气地拍掉了盛君川的手,语带讥讽道:“这是我与她的事,与大将军有何关系?要如何对她,我自己心里有数,用不着你来教我。大将军还是省省心,多关心一下你自己!” 盛君川不悦地眯起眼睛,寒声道:“此话怎讲?” “大将军怕不是忘了昨夜与塔娜酋长的事了?” 盛君川眼神一暗,沉声说道:“你不是说吃了吐真丸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吗?难道是骗我的?” 钱掌柜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道:“天地良心,我哪敢欺骗大将军?我说的可句句是实话。”他顿了顿,放慢了音调,唇边露出一抹坏笑,“吃了吐真丸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不代表吃之前的事也不记得啊。你给她下药之前做了什么,你自己心知肚明。大将军还是好好想想待会怎么应付塔娜酋长!我与琉璃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说完便丢下还在发愣的盛君川,离开了毡房。 还未走到大汉的毡房,大老远的就看到李昇在门口来回踱步,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我快走几步迎了上去,笑道:“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我看这一片草地都要被你踩秃了。”李昇一见是我,如释重负地叹道:“妹子,你就别拿我打趣了!昨晚我就不该贪杯!发生了这么多事,我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万一你有个什么好歹,我可怎么跟圣……上面交代!” 这么冷的天,他居然急出了一头汗。我连忙安慰道:“李大哥别自责了,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再说了,有盛君川和钱掌柜在呢,出不了什么纰漏的。你放心!” 李昇胡乱地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戚戚然地说道:“唉!不管怎么说终究是我失职,待这里的事处理完,我定会主动请罪。对了,大将军和钱掌柜呢?怎么就你自己一个人过来?” 我猛然回头,发现他俩的身影还在远处。心中顿时有些疑惑,按理说这两人个高腿长,应该没几步便能赶上我才对,怎么会现在才来?该不会是在我出门以后他俩又说了些什么。说话间,他俩已来到面前,大家交流了几句,互通有无了一番,便一同推门进去。 刚步入毡房,便见阿尔斯楞大汗坐在主位上,气色看起来已经好多了,想来该是没什么大碍了。只是此时他面色不善,眼神十分阴沉地盯着前方。在他面前跪着一个人,脑袋低垂,看上去了无生气,浑身上下布满了血污与伤痕,应该是遭受了不少酷刑。 而站在他身后的则是一位没有见过的壮汉。本来盛君川的身高已经算是鹤立鸡群了,此人却比盛君川还要高出一头,目测应该接近两米。他不仅身高异于常人,身材也魁梧健硕,往那一站便好似一棵大树拔地而起,直直地戳在帐中,令人心生畏惧。看来这位肯定就是车古国的夷离堇——苏赫巴鲁。 阿拉坦酋长面带微笑的与我们打了声招呼,热情地问道:“钱掌柜,昨夜与夫人睡得可好?在我车古毡房之中过夜可还习惯?”说着引我们一行人在一旁落座。 钱掌柜微笑颔首道:“多谢阿拉坦酋长关心。不得不说你们的毡房保暖效果极好,在房内睡一夜竟也丝毫不觉得寒冷,所以这才来迟了。”客套了一番后,钱掌柜压低声音凑近阿拉坦耳边问道:“可是审出什么结果了?招了吗?” 阿拉坦酋长点点头,眼中却带上一丝担忧,“昨夜夷离堇与大将军轮番审了一夜,终于是招了。只不过我觉得此事还有些蹊跷。” “哦?怎么蹊跷?在下愿闻其详。”钱掌柜盘腿而坐,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情,似乎对审讯的结果并不放在心上。 根据阿拉坦酋长所言,昨晚抓住下毒的犯人之后便立刻押往大牢,关在一个秘密房间里由苏赫巴鲁亲自审问。但此人居然是个硬骨头,几番严刑拷打下来,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只一口咬定下毒是他个人所为,并非受到他人指使。苏赫巴鲁怒不可遏,拔出马刀便架在犯人的脖子上,扬言就算他不招也定能查个水落石出,当下便要一刀砍了那人的脑袋。这时盛君川向苏赫巴鲁献了一计。据说此计甚妙,没过多久,那人便把所有的事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原来那下毒之人竟是建平国的奸细,卧底在车古国已有三年之久。阿尔斯楞一贯深入简出,他潜伏多年却也难以下手。而我们此次的行动正好给他带来了机会。据他交代,他的本意是毒杀大汗之后嫁祸给我们,从而加深安庆国与车古国的矛盾,试图以大汗之死来引发两国大战,然后,待安庆车古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建平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一举拿下车古与安庆。可谓是一箭双雕的计策。只是没想到毒药发作的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他还来不及逃离作案现场便被钱掌柜设计抓了个正着。 “若此人真是建平国的奸细,那绝对不可能只有他一人。”阿拉坦酋长皱眉道,“他潜伏这么多年,为何突然没了耐心?而且下毒并非万无一失,一旦失手那便是打草惊蛇。” 钱掌柜微笑颔首道:“阿拉坦酋长真是明察秋毫,此事确实蹊跷。”虽然是赞扬的话,但他的语气却很平淡,听起来一点儿也不真诚,不知道他是根本不在意这件事背后的阴谋还是早就猜到了其他的可能性。 李昇凑近盛君川,在他耳旁低声问道:“大将军对此事怎么看?”我也悄悄竖起耳朵,想听听盛君川的看法,毕竟他参与了审讯,对于口供的真实性确实更有发言权。 “依我看,那人所说之事确是事实。只是避重就轻罢了。这些事就算他不说,我们也可以查得出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单从毒杀这件事来说,确实是草率了,不像是一个卧底多年的探子会干出来的事。如果建平的目的是除掉阿尔斯楞大汗,应该会有个更稳妥更谨慎的计划才是,就算是要下毒,他大可以趁大汗独处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如果建平的目的是挑拨我们安庆与车古的关系,从而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争,那更不应该用如此鲁莽且愚蠢的方式。我倒觉得他在此时下毒更像是急于阻止安庆与车古进行商贸活动。”盛君川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 听了盛君川的这番话,我也不禁陷入了沉思。看来这不单单是一件下毒未遂的事件,在这件事的背后或许真的隐藏着什么巨大的阴谋。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车古的天或许真的要变了。 第16章 以后你就是我们车古的金刀驸马 “说!”忽然一声暴喝打断了我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苏赫巴鲁一脚踹在跪在地上的男子背上,他本就奄奄一息,哪里经受得住这一击。当下嘴里便喷出一大口血扑倒在地,气若游丝地说道:“该交代的事我都已经交代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苏赫巴鲁冷哼一声,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该交代的事你还没完全交代!若你真是建平的奸细,那么你的上家是谁?你们平时是怎么联系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动手?”男子闭上眼睛,紧紧抿着嘴,似乎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这时阿尔斯楞终于开口道:“虽说东部草原与建平接壤,但这些年来我车古国与建平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众所周知,建平国现任国君早就无心国事,有退位之意,绝不可能主动挑起战事。”阿尔斯楞的嗓音干哑疲惫,但语气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巴图酋长的人?怎么,他自己没胆子来,派你来杀我?这些年你们依仗着建平这座大山,不知得了多少好处,现在是愈发得无法无天了!你们部落的人当了建平的狗,就忘了自己身体里流的是车古人的血了吗!” “呸!”男子挣扎着扬起头,吐了口唾沫,咬着牙狠狠地说道:“我们车古国历来就是在马背上战斗的民族,你现在居然要与安庆国建立什么商贸区?这些年我们从安庆那里抢了多少东西回来?他们根本就不是我们车古的对手!不过就是因为打不过我们才提出要贸易往来,可他们要的是什么?是我们的战马和武器装备!安庆国那群人狼子野心,就是想借着贸易来降低我们的警惕性和战斗力罢了!阿尔斯楞,你这个孬种根本就不配当我们的大汗!” 苏赫巴鲁怒喝一声,抽出马刀利落地就往男子的手臂斩去。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转了个身拥入一个怀抱中,头顶传来钱掌柜低沉而慵懒的声音:“这种场面夫人还是别看了,脏了你的眼。”耳边立刻传来男子的声嘶力竭的哀嚎,钱掌柜俯下身子捂住我的耳朵,轻轻摇了摇头,用口型了句“别怕”,眼底尽是无尽的温柔。 我一时有些动容,脸颊也微微一热,小声地说道:“就算是对待犯人,这样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钱掌柜放下手,把我拉到一旁的角落里,语气淡薄地说道:“残忍吗?对待背叛自己的人,怎么做都不过分。”他沉吟了一会,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宋亦晨应该也到邑阳了。他还没和你联系吗?”话音刚落,怀中的爱派骤然响起,果不其然是宋亦晨。我惊讶地望了一眼钱掌柜,他怎么知道宋亦晨这时候会联系我?钱掌柜朝我眨眨眼,脸上露出一种神秘莫测的神情。我来不及细想,连忙跑出帐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掏出爱派。 “姐姐,我已经到邑阳城门口了!你们在哪儿?驿馆吗?我现在就去过去找你。”刚一接通,就见到少年那张风尘仆仆但仍然神采奕奕的脸庞。 距离那天我咨询他有关机甲犬的事也不到三天时间,他居然已经从国都赶到了邑阳!想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可是走了足足五天! “我们这会在车古国这边,可能要晚些时候才会回去。而且我们并没有住在驿馆,而是住在钱掌柜在邑阳的别院。”我压低声音问道:“不过你的效率也太高!机甲犬都准备好了?这次带了几只过来?” 宋亦晨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脸,信心十足的拍了拍胸脯,说道:“姐姐放心!那天你跟我说完以后我马上就去仓库把之前的那些半成品全都拿出来好好修整了一番。一共有二十四只,应该够了?虽说是不同时期炼制的,在造型上略有不同,但在功能方面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过,”他敛起笑容略带疑惑地问道:“你们为什么没住在驿馆?这邑阳县令也太不称职了!” “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还是等见面再跟你解释……”我正思考着如何,忽然瞥见有人在他身后恭敬地问道:“请问阁下可是宋亦晨公子?” 宋亦晨一脸震惊地回过头去,嘴里还嘀咕着“本公子已经名扬天下了吗?在这边境小镇居然有人认得我?”在他转头的瞬间,我一眼便认出叫他的乃是钱掌柜别院的丘管家。只是丘管家怎会认得宋亦晨?而且怎么会出现在城门口? 丘管家笑道:“在下是莱金阁钱掌柜在邑阳别院的管家,受我家主子的吩咐,特来此迎接宋公子。” 此话一出,我和宋亦晨都惊讶得瞪大了眼睛。既然钱掌柜提前安排了丘管家去城门接应宋亦晨,说明他早就掌握了宋亦晨的行踪,并且知道他何时回到邑阳。太可怕了,究竟还有什么事是他算不到的? 见宋亦晨不说话,丘管家略有不安的问道:“宋公子可是不相信在下?还是有什么顾虑?” “你说你是钱掌柜的管家,可有什么证据或是信物?”宋亦晨警惕地问道。我刚要开口告诉他,此人真的是别院的管家。不料丘管家却抢先一步说道:“我家主子特意交代了,说宋公子大老远的来帮忙,而他身为宋公子的姐夫,必定不会亏待了您。”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宋亦晨。 宋亦晨露出一个无语的表情,嘴里嘟喃了一句“我可不承认他是我姐夫!”但出于礼貌,还是接过了锦囊,在手中掂了掂,不禁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丘管家微微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我家主子说这是他专门为你准备的礼物。” “礼物?”宋亦晨脸上的表情更好奇了,他转过头跟屏幕里的我使了个眼色,低声问道:“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钱掌柜为什么会突然给我礼物?” 我也深感不解,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钱掌柜这人我实在是揣摩不透,大概他钱多得没地方花?又或者是良心发现想感谢你?不过这个人确实是钱掌柜在邑阳别院的丘管家。” 得到了我的肯定,宋亦晨似乎放下心来,随手就打开了锦囊。不过是看了一眼,宋亦晨就高兴得一蹦三尺高,激动地口齿都有些不利索地问道:“这、这些都、都是送我的?!” “正是。”丘管家还是保持着一成不变的微笑回道:“我家主子说这是他之前答应给你的改口费。只是不知宋公子是否对这些晶石是否满意?” 不是?只是逢场作戏假扮夫妻而已,没必要真的准备改口费!而且从宋亦晨的反应来看,这份礼物绝对是送到他的心窝里去了。啧啧啧,不愧是狐狸精,在收买人心方面真是手到擒来。 宋亦晨忙不迭地点着头,兴奋得两眼放光,“满意!太满意了!这些都是很稀有的晶石!有了它们,之前有很多一直完成不了的法器就可以顺利炼制了!这么通透的冰晶石,是上品中的上品啊!这个海魄玉我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居然有三块!哇!居然还有紫灵晶!我第一次亲眼见到!还有这个……”宋亦晨一边翻看着锦囊里的晶石,一边赞不绝口。 “宋公子满意便好。请先随在下去别院休息,宋公子这一路也辛苦了。院中已备好酒菜候着了。”丘管家笑吟吟地说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亦晨依依不舍地收好锦囊,匆忙地对着屏幕说道:“姐姐,那我就先去别院等着了,你们快些回来!”说完不等我回话便结束了通话。 我拿着爱派,感觉看了一场名为《钱掌柜是如何收买宋亦晨》的小剧场。 待我回到帐中,却见盛君川站起身来,语气平和地对阿尔斯楞说道:“现在这些是你们车古国内部的事,我们这些外人还是先行回避的好。” 阿尔斯楞思索了一会,说道:“盛将军请放心,这些事不会影响我与安庆之间的交易。待我处理完这些狼心狗肺的叛徒之后,我们再继续谈正事。”盛君川微微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我们一行人刚刚走出毡房,塔娜酋长追了上来,开口叫住了盛君川,“盛将军请留步!”盛君川的眉头微微一拧,慢慢回过身去,不失礼节地问道:“不知塔娜酋长还有何事?” 塔娜取下随身佩戴的金刀二话不说就塞到盛君川手中,盛君川不解地问道:“这是何意?”塔娜露出一个妩媚无比的笑容,娇嗔道:“盛将军可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昨晚的事你可不会忘了?”她伸手挽上盛君川的手臂,亲昵地笑道:“我已经跟钱掌柜打听过了,盛将军尚未婚配。这把刀就算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大汗是我阿布,以后你就是我们车古的金刀驸马……” 盛君川不动声色的抽回手臂,并把佩刀递了回去,冷漠地回道:“塔娜酋长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昨晚我与你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盛某还有要事在身,告辞。”说完行了个礼,头也不回的便走了,留下塔娜一人独自呆立在原地。 “啧啧啧,大将军好狠的心呐~”钱掌柜咂咂嘴,故作遗憾地叹道:“塔娜酋长可是车古一枝花,不但年轻貌美妖娆多情,骑射更是一流,跟大将军算得上是绝配。在车古国,大汉的位置是世代相传的,阿尔斯楞的两个儿子都战死沙场,还有一个小儿子还不足十岁。而塔娜作为大汉唯一的女儿,得到她可就相当于得到了整个车古国。大将军可别错失良机,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盛君川冷冷地瞥了一眼钱掌柜,“既然如此,塔娜酋长之前向你表达爱意的时候,你怎么不接受?” “她又不是真的喜欢我,不过贪图我的美色罢了。”钱掌柜不以为意地说道:“但她对大将军那可是一往情深,连定情佩刀都送了,这份情可见不一般呐。你说对吗,夫人?”说完还朝我抛了个媚眼。你俩斗嘴就斗嘴,干嘛还要cue我?这件事和我有关系吗?我一言不发,闷头上了马车。 第17章 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回到别院,刚下马车,就见院子里摆放着两排威风凛凛的机甲犬,看起来颇为壮观,威慑力十足。宋亦晨就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一手抓着鸡腿一手大口地扒着饭,一见我们回来,放下碗筷便跑了过来。 “姐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宋亦晨匆匆咽下嘴里的食物,略显担忧地说道:“听说你们昨天中午就过去了,怎么谈到了现在?可是进展得不顺利?” 我求助地望向盛君川,犹豫地说道:“这个顺利不顺利的,怎么说呢……”盛君川看出了我的为难,接过话茬说道:“要说顺利嘛,这个过程确实不太顺利;要说不顺利嘛,结果还是达到了我们预期的那样。你觉得算顺利还是不顺利呢?”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钱掌柜语带讽刺地笑道:“结果是我们想要的不就好了?过程并不重要,反正也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对了,”他话锋一转,拍了拍宋亦晨的肩膀,笑吟吟地问道:“姐夫送你的礼物收到了?喜欢吗?” 宋亦晨立即眉开眼笑地回道:“喜欢!那些都是炼器用的极品灵石,有几种灵石我只在家中的秘籍上看过,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你喜欢就好,至于我是从哪里弄来的,可就不能告诉你了。总之,为了给你准备这份礼物,我可是花了不少精力和金钱。”钱掌柜眯了眯眼睛,胳膊往宋亦晨的肩膀上一搭,语气中带着不满说道:“可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连‘姐夫’都不叫一声么?这份礼物原本是给你的改口费,既然你不愿意改口,那便把东西还我。”说着作势就往宋亦晨怀中掏去。 宋亦晨急忙一个侧身闪开,紧紧捂住胸口,“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再说了,我也没说不改口,只是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罢了……” 钱掌柜双手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说道:“哦?那你叫声姐夫来听听。” 宋亦晨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盛君川,一脸的为难。盛君川淡淡地开口道:“你看我干嘛?他都已经算准了你舍不得那些灵石,还是老老实实的改口。” “那我叫了?偶像你别生气啊。”宋亦晨转了转眼珠,忐忑地说道。 盛君川神色淡漠,似乎毫不介意,冷冷地说道:“你叫他姐夫,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宋亦晨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迷惑不解地看着我问道:“姐姐!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我有点搞不懂。” 钱掌柜一把搂住宋亦晨的脖子,揉了揉他的脑袋,嬉笑道:“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这个小朋友就不用问这么多,说了你也不明白。来,叫姐夫。” “好了,你就别逗他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个会,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盛君川点了点头,立刻表达了赞同,“是,我这边有一些很重要的情报要和你们说。” “好!那咱们就先谈正事。”钱掌柜放开了宋亦晨,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收了我的改口费,你就别叫错了。叫错一次我收回一颗晶石。” 宋亦晨瞪大了双眼,随即无奈地应道:“知道了,姐夫。” 钱掌柜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看上去心情大好,对着丘管家嘱咐道:“我们要去前厅议事,你们都先退下。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丘管家答应了一声,几个下人也应声退下。 “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大将军有什么话,可以直说了。”钱掌柜替我拉开了椅子,随后在我身旁坐下,单手支着肘,一副准备听故事的模样。 盛君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把昨晚从塔娜酋长嘴里探出来的情报一一告诉了我们。这些年来由于连年征战,人口骤减,使得车古国的百姓本就不富裕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难免对阿尔斯楞怨声载道,大汗的地位变得岌岌可危。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地与我们商议建立商贸区的事,就是想借此改善车古百姓的生活,好让大家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这样一来便能掌握民心,而只有掌握了民心,大汗的位置才能坐得稳。 “怎么?阿尔斯楞的大汗位置不稳吗?”我忍不住插了一句嘴,“看起来他蛮受各个酋长敬重的呀,还有个勇猛的苏赫巴鲁忠心耿耿地跟随左右,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盛君川看了我一眼,语气有些沉重地继续说道:“他的担心自然不无道理。你们还记得今天阿尔斯楞提到的那个巴图酋长吗?” 据说这个巴图酋长武艺超群,行事狠辣。他所在的部落位于建平国与车古国交界的地方,大概是受了建平国的什么好处,近年来竟是日益兵强马壮,现在都不把大汗放在眼里。大汗几次召集各个酋长议事,他都称病不参加。特别是这一次,他不但还是没有来参加会议,更是派来使者表明了坚决不同意与我们合作的立场。所幸,除了巴图、必勒格这两位酋长以外,其余的几位酋长均赞同大汗与我们建立商贸区的决策。 “这么说来,昨夜下毒想杀害大汗的人就不是建平国的奸细,而是巴图酋长派来的?目的难道就是为了阻止与我们进行商贸往来?”我恍然大悟道,“想不到这个巴图居然如此卑鄙!但是现在毒杀的事情已经败露,下毒的人也被抓了个正着,商贸区的事也已成定局,他应该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盛君川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未必。我担心的是毒杀不成,他会更加变本加厉的阻止大汗与我们的合作。” “不管他们内部怎么斗,只要不影响我们的计划就行。等过两天我们把宋亦晨这些机甲犬给他们送去,先把这个狼患的问题解决了,接下来我们便可以开始着手建立商贸区了。李大人,你这几日拟定一份详细的计划。昨晚你醉了,我不便与大汉细谈,只是商议好了建立商贸区的地址,以及第一批贸易的商品。”钱掌柜从怀里摸出一张地图和一张清单摆在桌上,指尖轻轻敲了两下,“你们看看地址和目录,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明日一早我便派人回国都着手采购的相关事宜。毕竟我们时间有限,大家还是抓紧点办正事。” 李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点头答应了。 “那我呢?需要我做什么吗?”我歪了歪头问道,总觉得我这个钦差当得有些过于轻松了,心里不免有些愧疚。 钱掌柜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昨夜我们不是折腾了将近一宿,都没好好睡觉么?不如你先回房休息一会,晚饭的时候我叫你。”又来了!不就是聊天聊了一晚吗?有必要说得这么暧昧吗!我正要反驳,盛君川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冷冷地说道:“行,就这样。我回房了,有什么事晚饭的时候再议。”说完一甩衣摆便往后院走去。李昇见状,急忙丢下一句“那我也先走了”便忙不迭地跟了出去。 宋亦晨扯了扯我的衣袖,凑到我的耳边小声地问道:“姐姐,偶像看起来不太高兴啊。出发之前你们不是还好好的么?” 其实我也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种境地。或许有误会,或许有矛盾,更多的大概还是不确定。那天当他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要分开让彼此冷静一下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天真的认为只要彼此有足够的爱就够了,可现在才发现,现实、自私、失望、态度……以及任何的不理解都能轻而易举的击垮我们。 生活就像是盲盒,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的拒绝,终究会成就怎样的未来。 其实盛君川是一个很好懂的人,他的情绪外放,喜怒哀乐都一目了然。我清楚地知道他爱我的时候是怎样的眼神,所以也能看懂他如今望向我的眼神。也许开始的时候只是因为我和他都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从而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所谓的安全感罢了。也许他对我的这种感情根本就算不上是爱,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 “当着我的面说悄悄话?宋亦晨,你是不是不把姐夫放在眼里?”钱掌柜一把揽过我的肩膀,微微眯起眼睛,不悦地说道。 宋亦晨挺直了脊背,不服气地说道:“我与姐姐许久不见,不过是问问近况,关心一下都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钱掌柜居然应得理直气壮,“我刚才不是说了,她昨晚没睡好,现在该去休息了。你别老缠着她,有什么话迟些再说!”拜托,人家宋亦晨不过才和我说了一句话,老缠着我的人难道不是你自己吗! 我瞪了一眼钱掌柜,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又不困,不想休息。再说了,宋亦晨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赶来邑阳帮忙,车古国那边的情况他也还不清楚,我也应该尽快跟他讲讲啊。” 宋亦晨听我这么说,得意地瞥了一眼钱掌柜,仿佛在说“怎么样,姐姐还是站着我这边的!” 谁知钱掌柜根本就不理会我的说辞,更是对宋亦晨的眼神不屑一顾。他一把将我抱了起来,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不管,你现在必须去休息。哪怕睡不着,闭目养神一下也是好的。至于车古那边的情况,待会我亲自跟他说明,你就不用操心了。”然后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宋亦晨嘱咐道:“我先送琉璃回房休息,你就在这等着。”说完便抱着我往后院走去,完全不在意我的抗议和挣扎。 “好了,你乖乖睡一会。”钱掌柜把我放到床上,细心地掖好了被子,在我额头轻轻一吻,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一般低声说道:“别想那么多,很多事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比如我和你,比如你和他。” 我只觉得心底咯噔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了被子,别过脸不去看他,轻轻地应了一句:“嗯,知道了。” 待他走后,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去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可越是这样,脑子里就越乱。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了一片迷雾森林,看不清脚下的路,更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感情的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或许该放下一切才能走出这作茧自缚的境地。 第18章 感情的事无关新旧,只看喜厌 “啊,烦死了!”我拉过被子蒙住头,内心烦闷不已。忽然我似乎听到了两下轻轻的敲门声,从被子里探出头,侧耳听了一会又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我是太累了吗,居然都出现幻听了。算了,横竖也是睡不着了,我索性下了床,拎起紫金锤,准备去院子里发泄一下。 谁知刚打开房门便见到盛君川一脸踌躇地站在门口,看到我拿着紫金锤出来,他悻悻地放下准备敲门的手,清了清嗓子,看似轻松地说道:“你这是要干嘛?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谁又惹你了?” “没什么,准备去练练功。”我随手把紫金锤放在地上,有些不自然地说道:“你找我?” 盛君川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垂在身侧的手却攥了起来。他垂眸看着我,深邃的瞳孔里泛着幽幽的波光,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与她并没有做什么”。 “什么?”我不明所以地问道。 盛君川深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鼓起了勇气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我与塔娜,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 “可是我明明亲眼看见你抱着她进了毡房,怎么可能……”我忍不住反问道。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盛君川打断我的话,认真地解释道:“我们出发前,钱掌柜给了我两颗药丸。一颗是解酒丸,一颗是吐真丸。在宴席上,钱掌柜又悄悄塞给我一张纸条,告诉我塔娜酋长是大汗阿尔斯楞的女儿,要我找机会看看能不能从她口中探出什么有用的情报。所以我假意离开,就是为了去找塔娜探听消息而已。” 见我一副将信将疑的模样,盛君川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展示给我看,上面的字迹确是钱掌柜的无疑。我忽然想起那天刚上马车时,似乎有看到钱掌柜在小桌上写些什么东西,看来应该就是这个了。他先是给了盛君川药丸,然后又备好了纸条,看来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那么,我看到盛君川与塔娜在一起的那一幕,也是他算计好的吗? 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凉意。我现在才知道,就算钱掌柜对我敞开心扉,将他的一切都展示给我看了以后,我还是不懂他。我完全无法猜测他到底做了什么,做到了何种程度,接下来又想要做什么。他的心思依旧诡谲莫测,在揭开了一层面具之后的他仍然戴着另一个面具。那些有意或无意让我知道的,究竟是虚伪的真相还是真实的谎言? 盛君川见我不说话,又继续说道:“你若还不信我,我们可以一起去找钱掌柜当面对质。” “不用了,我信你。”我抬起头望着盛君川,迟疑地问道:“你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跟我解释这件事?” “是。”盛君川眼里闪过一丝忧郁,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我不希望你误会,更不希望你难过。我只想让你明白,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一个。”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我们现在已经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了。我怎么会在意你和别人之间怎样?又为什么会因为这些事难过?”我强忍住心底泛起的酸楚,言不由衷地说道:“至于现在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已经不重要了。” 盛君川伸长手臂,将我禁锢在他与墙壁之间,哑着嗓子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低声说道:“之前你总是很顾虑我的情绪,我稍有不开心你都能很快地察觉,然后主动来哄我、安慰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确总是觉得不安和焦躁,是你一直在迁就我包容我。为此我真的很感动,觉得你是真心喜欢我、在乎我。我知道提出分手是我不对,是我错了,可你也用不着一直抓着这个错误不放!闹了这么些天,该道歉的我道歉了,该解释的我也解释了,你就不能适可而止吗?你究竟还要我怎么做才能原谅我?” 说到这,他的神色慢慢沉了下去,犀利的视线穿过我的瞳孔,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一般,嗓音越发地低沉而紧绷,仿佛正在极力克制着痛楚似的说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打算原谅我,不过是找个借口离开我罢了。是喜新厌旧了?有了钱掌柜这个新人,就打算把我这个旧人抛弃了吗?”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的眼睛,默默深吸一口气,违心地说道:“一直以来我确实很顾虑着你的感受,生怕自己做错什么或者说错什么会惹你不高兴,我累了也厌倦了。而且,我不认同你说的喜新厌旧这个说法,感情的事无关新旧,只看喜厌。” 盛君川自嘲地笑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颓然地放下手颤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所以,你现在是喜欢他,讨厌我?” 不等他说完,我便打断了他的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将军明白就好,请回!”说完转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房门,一头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就像一只淋湿了羽毛的鸟蜷缩在自己的窝里。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大团棉花,堵得我喘不过气,心里也被刀剜了一块似得疼痛。泪水翻涌而出,我死死地咬住被子的一角,倔强得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或许是自卑感作祟,我始终觉得盛君川不可能长久的在我身边,更不可能会一如既往地爱我。于我来说他依然是如神明一般的存在,我不忍也不舍他为了我放下他原本的骄傲与尊严堕入凡间。如果说我带给他的只有不安和焦躁,那么我的感情对他来说就是个累赘。哪怕他现在会因此伤心难过,哪怕会埋怨我、憎恨我,但终究有一天他会回到遇到我之前的那样桀骜不驯高傲强势,那才是他原本该有的样子。主动离开,或许是我爱他的另一种方式。 在我关上门后,盛君川独自矗立在门口好一会儿才黯然离去。待他走后,两条人影从一旁的角落里探出头来。 “哎,你说我们这样偷听他们说话是不是不大好啊?”宋亦晨左顾右盼着,一脸心虚的问道。 “偷听?”钱掌柜双手抱臂挑了挑眉,事不关己地说道:“我可没想偷听,刚好路过罢了。要不是你非要来找琉璃,我也不用和你一起在这站这么久。还有,”他屈起食指在宋亦晨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不满地说道:“别‘你啊你’的,我说了要叫姐夫。下次再叫错,我可就真的要收回晶石了。” 宋亦晨抱着头委屈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话说回来,姐夫你那么做是不是不太道德啊?明显是给我偶像下了个圈套啊!我看你就是存心要拆散他俩。这么居心不良,你就不怕姐姐知道了会生气?” “我做事轮得到你来评判吗?”钱掌柜眼底却掠过一抹阴鸷之色,直勾勾地看着宋亦晨,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倘若她真的因此生气,早就来质问我了。她可不是个心里能藏得住事的人。还是说你没听懂她的话?她现在喜欢的人可是我。” 宋亦晨似乎是被钱掌柜的眼神镇住了,微微一愣随即话锋一转,试探地问道:“只是姐姐刚刚那副样子看起来似乎心里不大好受,我们要不要去安慰安慰她?” “不必了。”钱掌柜目视远方沉吟道,“现在她应该自己躲着哭鼻子呢。这个时候还是别去打扰她了,让她自己待会。” “可是……”宋亦晨似乎还想说什么,钱掌柜揽过他的肩膀,换上一张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说道:“别可是了,我可比你了解她,现在她需要的不是安慰。走!姐夫好好跟你讲讲车古国这边的事,你是想先听八卦还是先听正事?” 宋亦晨闻言立马来了兴致, 双眼闪闪发光地问道:“先跟我讲讲八卦!我之前听说车古国的人都勇猛如虎、身形如熊,是不是真的啊?还有……”说着,与钱掌柜勾肩搭背地往前厅走去。 或许是哭得精疲力尽,或许是心力憔悴,在不知不觉中,我竟然沉沉地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做了一个梦。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椅子上,脑袋低垂着,双手在胸前比划着什么。我忍不住走上前去,只见那人满身血污,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仿佛是察觉我的到来,那人蓦地抬起头来,赫然是盛君川的脸!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我,眼中顿时流下两行血泪,将手中捧的东西举到我面前。我定睛一看,他手中居然是一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而他的胸膛空空如也,只有一个偌大的血洞。他紧紧地攥着心脏,用一种阴郁而沙哑的嗓音说道:“是不是非要我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会相信我是真的爱你?” 我猛地从梦中惊醒,大口地喘着气,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笼罩着我,我紧紧地抱住肩膀,全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没事的没事的,不过是做了个噩梦罢了……”我喃喃自语,不停地安慰自己。只是闭上眼睛,梦中的一幕仍历历在目,鼻尖似乎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周围万籁俱寂。脑袋昏昏沉沉的,用冷水洗了把脸,刺骨的寒意透过皮肤直达心底。狂跳不已的心终于平静下来,渐渐恢复正常的节奏。摸了摸早就饿瘪了的肚子,我叹了口气便往前厅走去。不是说好了晚饭的时候来叫我嘛?都已经月上枝头了,只怕早就过了晚饭时间。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不安的情绪逐渐在心底蔓延,我不禁加快了脚步。一来到前院,我便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院子里堆满了劈好的柴火,角落里还散落着几十根犹如电线杆那么粗的木头。这是什么情况?院子里现在住的除了我们几个,加上丫鬟护卫也不过三四十个人,就算现在天气寒冷,也不用准备这么多柴火?带着满心疑虑来到前厅门口,却见房门紧闭,里面也是全无声响。 不对劲!这情况也太不对劲了!我伸手入怀,拿出宋亦晨为我炼制的小型弩机握在手里,悄悄地往房门靠去。我屏息凝神地贴在门边,似乎听到屋内有一些细微的响动及模糊不清的低语。里面有人!而且不止一个!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脚踹开了房门,将手中的弩机对准屋内,大喝一声:“通通不许动!全都举起手来!” 第19章 哀莫过于心不死 围坐在桌边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望着我。李昇瞪大了眼睛,惊恐万分地望着我,满脸都写着惊慌失措;宋亦晨虽然老老实实地举起了左手,但右手却藏在背后,似乎在伺机而动;钱掌柜的神情冷淡,看起来倒是很平静,但在看到我的瞬间,嘴角却泛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盛君川身形未动,但眼带杀意,腰间的佩刀已然出鞘,刀锋在烛光下闪着森冷的寒光。 被我一脚踹开的房门摇摇晃晃地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然后“砰”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我与眼前的四人面面相觑,场面尴尬得让人窒息。 人固有一死,但不能是社死。 我只觉全身僵硬,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坐也不是,走也不是,进退维谷间只好先默默收回弩机,然后将踹坏的门板扶起,掸了掸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勉强弯起嘴角,讪笑着没话找话地说道:“嗨,这么巧,原来你们都在啊?” 盛君川微微蹙眉收回佩刀,淡淡地说道:“是挺巧的,只不过不是一群匪徒,你是不是还挺失望的?”居然还有心情调侃我,白我还担心的要死,看来他根本没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也许我在他心里的位置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夫人,你醒了?”钱掌柜站起身朝我走来,忍俊不禁地笑道:“抱歉,方才李大人来找我谈事,一时忘了去叫你,可是等急了?” 我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应道:“我也刚起来,倒不是多着急。就是……”这时饥肠辘辘的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在安静的屋内显得格外地清晰,相信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我低下头,脚趾用力地抠住地面,恨不得直接抠出个洞钻进去。 “就是饿了?”钱掌柜笑着摸摸我的头,拉着我在椅子上坐下,柔声说道:“委屈夫人了,我这就去吩咐丘管家把饭菜端来。”说着便往门外走去,在路过那扇被我踹换的门板时,还不忘回头揶揄道:“想不到夫人没吃饭都这么威猛,不愧是我安庆第一女魁首,佩服!” 宋亦晨挪了过来,满脸崇敬地说道:“姐姐,你刚才的架势也太威风了!我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呢!”我尴尬地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盛君川在一旁凉凉地补了一刀:“嗯,是挺威风的。以前警匪片没少看?你是不是还想说一句‘对不起,我是个警察’?” 李昇这才缓过神来,长长地叹了口气,略带责怪地说道:“琉璃妹子,你下次进门的时候能不能别搞这么大动静?我是个文官,可受不起这种惊吓。” 我默默无语地双手扶额,能不能别再说了,社死就已经够丢脸了,用不着再反复鞭尸?“这也不能全怪我?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前厅的大门也关着,我只是担心出了什么意外才出此下策嘛……” “你也知道是下策?出得很好,下次不许再出了。”盛君川连眼睛都不抬一下,一边和李昇整理桌上的图纸一边冷淡地说道。 这人怎么回事?才分手就要怼个不停是吗?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好歹也爱过一场,不用这么不讲情面?虽然心里颇为不服气,但我也自知理亏,现在想来刚才那番举动不但冲动鲁莽而且还傻里傻气。 “对了,院子里那堆柴火是怎么回事?”为了缓解尴尬的局面,我赶紧转移话题,好奇地问道:“为什么要劈这么多?难不成你们有什么计划?” “哦,姐姐你问那堆柴火啊,是偶像……”宋亦晨还未说完,盛君川不自然地咳了几声,强行打断了他的话,接过话茬说道:“没什么,是我闲着没事干劈的。” 我满头问号,不解地继续追问道:“你很闲吗?我看院里还有好多木头,你不会是打算都劈完?” “劈柴有益于锻炼手臂肌肉及握力,对刀法的精进有很大的帮助。”盛君川眉宇间闪过一丝淡淡的落寞,若无其事地说道:“不过练功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信你个鬼,这番话怎么听都是胡说八道。我忍不住反问道:“是吗?既然劈柴有这么多好处,之前怎么不见你劈?唯独今天劈了这么多?怎么,练刀还要挑日子吗?” 似乎是被我揭穿了谎言,盛君川有些恼羞成怒,语气也颇为不耐烦:“我想什么什么时候练就什么时候练,你问这么多干嘛。” 我正欲再说些什么,身后却传来一个充满戏谑的声音说道:“好了,夫人你就别揭大将军的短了。他哪里是练刀,不过是心情烦闷,劈柴泄愤罢了。”钱掌柜不知何时回到了前厅,眼中带着揶揄地笑意说道:“不过也挺好的,大将军劈的这些柴火足够我们用一两个月了。只是不知剩余的那些木头,大将军准时何时劈完?还是要留到下次心情不好的时候?” 盛君川被钱掌柜一针见血地戳中痛处,索性破罐破摔,坦率地承认道:“是,我是心情不好,但你也别太得意忘形。其余的那些木头,还是留给你,保不齐哪天你也用得上!” “大将军的好意在下心领了。”钱掌柜笑意晏晏地拉起我的手在桌旁坐下,虽然满脸笑意,但语气中却带着十足的挑衅说道:“不过你还是留着自己劈。我与你可不一样,我有夫人陪伴左右,夫唱妇随其乐融融,心情好得很。”盛君川冷哼一声,不愿再搭话。 这时丘管家领着几个丫鬟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刚走到门口便惊呼道:“这个门怎么坏了?啊,门板上还有个洞!” 我默默低下头,双手捂着脸,像鸵鸟似的把自己藏起来。钱掌柜见状忍笑道:“无妨,明日你叫人来换扇门便是了。来,大家先吃饭!” 这顿晚饭我是完全食不知味,心情简直乱七八糟。放下碗筷,我情不自禁地瞄了一眼盛君川,发现他正好也在看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又十分默契地同时移开了目光。 有句俗话叫“哀莫过于心死”,可我怎么觉得是“哀莫过于心不死”呢?无尽的哀伤犹如涟漪般一圈圈地在心底荡开。我从未如此情真意切地爱过一个人,但是在付出了所有的爱意之后我却开始感到犹豫和害怕。我越来越不确定他对我的感情是否只是一时兴起,不确定我对他来说是否一样不可替代,不确定我们之间是否能够长久……我总是忍不住把这些不确定反复揣摩,明明已经难以承受了,却还是任由这些难过的事在心底发酵,不肯放过自己。 晚饭过后,我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中发呆。自从好感度的提示消失之后,那个废材系统好像没有再出现过,除了圣上的心愿以外,我根本不知道钱掌柜和宋亦晨的心愿猜测得是否正确,更不知道任务进展到什么程度了。还有个盛君川,心愿根本还是未知数。虽然没有时间上的限制,但是这个任务做得真是相当没有成就感,一点反馈也无。 我没精打采地往坐槛上一靠,暗暗腹诽道:系统啊系统,既然给我发布了任务,也好歹有个提示?就只告诉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不但没有金手指,还动不动就拿销号来威胁我,有我这么惨的穿越者吗!这样下去这堆任务要猴年马月才能完成?而且,系统也只在一开始的时候告诉我任务失败的话会怎样怎样,可从来没说任务成功会怎样啊!好累,一点甜头都不给我,不想努力了,开始摆烂。 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眼前便开始天旋地转起来,呲啦呲啦的电流从太阳穴开始入侵我的大脑然后迅速流窜至四肢百骸,难以言喻的疼痛瞬间席卷全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在心中求饶道,“我不摆烂了,我会努力完成任务的!”电流立刻如潮水般退去,疼痛感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狂跳不已的心脏在提醒我,刚才的感觉并不是幻觉。 我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喃喃低语道:“抱怨一下都不行么?这个系统居然这么霸道的吗……” “夫人原来在这里,害我一通好找。”钱掌柜的声音从身后悠悠地传来,没一会便带着他独有的香气坐在我身旁,我侧头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找我?” 见我脸色苍白,他微微皱眉,伸手抚上我的脸庞,语带担忧地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虚弱地摇了摇头,摆手道:“没什么,大概就是有点累。”他将信将疑地望着我,似乎仍不放心,我急忙在他开口追问之前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你这座院子还真是别具一格,是按你的意思布置的吗?与莱金阁倒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钱掌柜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淡淡地问道:“那夫人是喜欢别院这种呢还是莱金阁那种?” 回想起初临莱金阁时目之所及尽是堆金砌玉的奢靡胜景,我连忙说道:“我喜欢别院这种!莱金阁虽然奢华,但我觉得还是略显浮夸。当然我没有说莱金阁不好的意思,作为一个酒楼,豪华一些才显得有气派,但是如果居住的话,还是淡雅一些得好。” “明白了。既然夫人喜欢这种,等回到国都,我再购置一座便是了,或是按你的喜好重新建造一处院落,我们一同居住,如何?”他拉起我的手,微凉的指尖穿过指缝与我十指相扣。月影绰绰,映衬着他那张风姿绰约的脸更加的勾魂摄魄。 我一时有些慌神,生硬地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其实我一直有件事很好奇,你身上这股特殊的香味到底是什么?我似乎从未在别处闻到过。” 钱掌柜微微挑了挑眉,目光一沉,似乎有些不满我回避他的问题。但他并未多说什么,随即解下腰间佩戴的饰物递到我面前。我迷惑不解地接过,香气也随之萦绕四周。这是一莲花形的透雕镂金玉香囊,表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顶端有便于悬挂的丝绦,下端系有点缀着小颗玉珠的流苏。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一拨,香囊便被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白色香丸。 第20章 蓝桉已遇释槐鸟 “这是蓝桉花的气味。”钱掌柜垂下眼眸,遮住了眼中潋滟的波光,语气平淡地说道:“蓝桉树有毒,所以几乎所有的树木在它周围都无法生长,也几乎没有鸟儿能在树上栖息。” “听起来还挺孤独的。”我不禁有些伤感。蓝桉究竟是因为有毒才孤独,还是因为孤独才有毒?这么一想,蓝桉倒是与钱掌柜挺像的。 “嗯,的确如此。既然夫人喜欢,那便送给你了。”钱掌柜合上香囊,将它系在我的腰间,意有所指地说道:“炼制香丸的时候我不但放了蓝桉树的花、树皮和枝叶,还特地掺入了一些特殊的配料。不但香气宜人提神醒脑,还可以驱散那些想要靠近你的蛇虫鼠蚁。” 我在感到有些惊喜的同时却又不免觉得受之有愧。“这个香囊看起来很贵重的样子,又是你的随身之物,就这么送我好像不太好?”说着我便想解下香囊还给他。 钱掌柜却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手揽着我的后腰将我往怀中一带,刹那间我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他把脑袋埋在我的肩颈处,似是撒娇般地低吟道:“别说是区区香囊,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送到你面前。”说到这,他轻轻地吐了口气,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一抹绯红迅速飘过我的脸颊。 “再告诉你一件事:虽然蓝桉有毒,但是有一种鸟儿却能靠近蓝桉,并且栖息在树上。这种鸟儿的名字叫释槐鸟。而你,便是我的释槐鸟。只有你能靠近我、了解我、陪伴我。这世间万物皆如刍狗,而我唯独只爱你一人。”他的眼神迷离而缠绵,带着些许霸道的口吻低声说道:“留在我身边,把你的心和你的人都交给我。” 他的声线勾人,语如掺蜜,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已经不想再去探究。在谎言之中构建起来的这座名为“爱”的花园,却依然美得不可方物。在他甜言蜜语的浇灌下,花园中遍地盛开着妖艳而又带着剧毒的花朵,哄骗着我心甘情愿地摘下,沉溺于这场虚假的幻梦之中。 心底的泥沼翻涌,将我逼迫至理性崩溃的边缘。 我将双手抵在他胸前,紧咬着下唇不忍开口拒绝。却不知此番举动在他看来却像欲拒还迎的低劣把戏,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仿佛要将我嵌入骨血一般牢牢拥住了我。 “回答我,你可愿意?”他的目光牢牢地粘着我,尾音竟有一丝发颤,似乎等待不是一个答案,而是一张有关去留的判决书。纵然他精于算计步步为营,但在情爱面前却也如此孱弱而卑微。 犹豫再三,我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眸底的雾气迅速凝结,一滴眼泪如同陨落的流星般从眼角滑落。他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急躁,哽咽着问道:“你是不是不信我?”这么多年独自在这浊世中摸爬滚打,他早就看透了世俗的炎凉冷暖,习惯了谎话连篇,更习惯了言不由衷。而唯独最认真的一次,听到的人却不愿意相信了。 “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我知道他心底的伤痛,也知道他待我与旁人不同。可说到底我与他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我自己都不清楚等着我的会是怎样的结局。若有一天我完成任务终要离开这里或是任务失败被系统强行销号,岂不是弃他于不顾?那时的他又将会陷入怎样万劫不复的境地?现在的我就好似在狂风暴雨中飘摇的孤舟一般,自身难保的我又如何能给极为没有安全感的他带来慰藉?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无法许他一个稳定的将来,那还是选择不要开始。 这一晚睡得格外不踏实,浑浑噩噩中似乎被一张巨大的网缚住,纵使我拼尽全力也动弹不了分毫。折腾了半宿才精疲力尽地睡去,可刚睡下没多久便又被一阵急切的敲门声吵醒。 “别敲了!知不知道扰人清梦罪不可恕啊?”带着满腔的起床气,我愤愤不平地打开房门,却见盛君川愁眉不展地站在门口。鲜少在盛君川脸上见到如此心事重重的表情,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底冒起,我忍不住小心问道:“出什么事了?” “走。”盛君川言简意赅地说道,抓起我的手就往前厅大步流星地走去,我一路小跑才跟得上他的步伐。 来到前厅,见大家都围坐在桌前,且个个面色凝重。 我忐忑地在椅子上坐下,惴惴不安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尔斯楞大汉被暗杀了。”钱掌柜面无表情,平铺直叙地说着:“就在昨夜,巴图酋长带着亲卫队突袭,大汗全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全都惨遭毒手,无一幸免。” “什么?!”我猛地站起身来,凳子“哐当”一声被推翻在地。全身的温度骤然降低,手脚瞬间变得冰凉,仿佛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你说的是假的?是开玩笑的?这、这怎么可能!”我直视着钱掌柜的眼睛,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轻轻覆上我的手背,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低低地回道:“我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巴图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最精于算计的吗?你就一点都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事吗?对了!”我一时慌了神,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苏赫巴鲁呢?他不是车古国的战神吗?他不是一直对阿尔斯楞忠心耿耿么?苏赫巴鲁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巴图做出这种、这种惨绝人寰的事?!” 钱掌柜拉着我的手重新坐下,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我的后背,耐心地解释道:“昨日我们走后不久,苏赫巴鲁便押着那下毒之人前往巴图的部落所在,想要找他当面对质问个清楚。不曾想,这本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我猜测,阿尔斯楞派苏赫巴鲁前去,本意只是想要给巴图一个告诫或是惩罚,但他还是低估了人心的险恶。对不起,这事会发展到这一步确实也是我的失策,我也没想到巴图会孤注一掷破釜沉舟。”说到这,他稍稍顿了顿,语气有些凝重地继续说道:“苏赫巴鲁扑了个空,预感情况不妙,赶回大汗毡房的时候却也为时已晚。巴图把大汗所在部落屠了个干净之后便不知去向。现在车古国那边可谓是群龙无首一片混乱。” 我呆坐在凳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怎么办?阿尔斯楞一死,我们在车古国的计划就等同于前功尽弃了。这个巴图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与我们合作的样子,要是他当上了大汗,车古与安庆的关系怕是会陷入前所未有的紧张局势。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担忧,钱掌柜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夫人莫慌,我一会就去车古那边看看情况。事情未必没有回旋的余地。” “不行!”听他这么说,我想也不想就果断否决了,“这个时候过去太危险了。巴图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以下犯上杀大汗满门的事都干得出来!你若是去了……”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一直靠在门边一言不发的盛君川抱着双臂缓缓地开口道:“还是我带人过去打探一下。不论是从武力还是经验来看,都是我更适合一些。” 钱掌柜冷笑了一声说道:“大将军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现在在车古人眼里你可是身兼钦差大臣和骠骑大将军。这时候过去,且不是自寻死路?在我看来,你现在的处境也是春冰虎尾,寸步难行。你还是留在别院避避风头,顺便好好保护他们。”他说完这番话,转头望着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他便把食指轻轻放在我的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轻笑道:“不用再说了,我去去就回,不会有事的。那边有我的人,会暗中接应的。而且对他们来说我不过就是一介商人,并无威胁。你安心在这等我回来,好吗?”好家伙,这是预判了我的预判,把我要问的话都答完了让我无话可说。 无奈之下,我只好点点头,答应道:“好,但是你答应我千万不能冒险,万一情况不对,一定要想办法保住性命。” “嗯,我答应你。”钱掌柜的嘴边漾起一抹灿烂无比的笑意,忽然凑近在我唇边轻轻一吻,柔声说道:“还未与夫人洞房花烛,我又怎会不惜命?” 耳尖瞬间红了起来,我急忙一把推开他,气恼地嗔怪道:“什么房什么烛,昨晚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 “那只是你单方面做的决定,我可没说过会放过你。”钱掌柜有些霸道地打断我的话,一张绝美的脸离我极近,意味深长地说道:“而且你还欠我一件事,不会忘了?” 我被他看猎物似的眼神看得有些心里发毛,磕磕巴巴地问道:“那、那你想、想要我、我做什么?” 钱掌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呵欠漫不经心地说道:“不急,你乖乖等我回来,到时候再告诉你。”说完随手在我头顶一揉,便拂袖离去。在经过盛君川身边的时候他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小声地耳语道:“这里就交给大将军了。若是明日清晨之前我还未回来,你便带他们速回国都。” 盛君川瞳孔一缩,放下手臂轻轻点了点头,低声应道:“嗯,也请你务必小心!” 第21章 钱掌柜的秘密 距离钱掌柜出门已经过去了七个多小时,我每隔十分钟左右便往门口张望,期待能看到他安全归来的身影,可每每都是失望。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中也不由地越发焦躁起来。 我坐立难安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眼看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气温也在逐渐降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常压抑的感觉,阴沉的天空仿佛一只巨大的怪兽在一点一点的啃噬着我的心脏。忽然一件大氅披在了我的肩上,我猛地一回头,只见盛君川眉头微蹙,语带担忧地开口道:“院子里凉,进屋去。” 垂下眼眸,我拉了拉大氅,轻轻摇了摇头,执拗地说道:“我想在这儿等他回来。” 盛君川俯下身子,双手有些用力地捏住我的肩膀,双眼直视着我,眼底有怒意有心疼,还有一丝不知所措。“听话,进屋去等也是一样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却带着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这么等下去万一着凉感冒了,他回来的时候定会怪罪我没照顾好你。我可不想再和他吵架。” 我却并未把他的话听进去,紧紧抓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他已经去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说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会!”盛君川反握住我的手,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他打断我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钱掌柜是何等人物,他心思缜密又能言善辩,肯定不会出事的。而且他身边的暗卫个个身手不凡,定能好好护他周全,你就放心好了。”没想到盛君川为了让我安心,居然破天荒地夸奖起钱掌柜来。心中涌上阵阵暖意,我勉强勾起嘴角,苦笑道:“嗯,谢谢你,有被安慰到。” “我不是安慰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罢了。”盛君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替我将大氅的系带扎好,又将我冰冷的双手包裹在手心,意有所指地说道:“他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酒楼老板,他的身份没你以为的那么简单。” 脑海中浮现一些零碎而模糊的片段,我一时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记忆,抑或只是我的臆想。只要拨开这些迷雾,答案便会呼之欲出。我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手心也不自觉地渗出了冷汗,“对了,在那个小镇的客栈,你晚上独自去他房里找过他,那时谈的可是此事?你现在是不是已经确定他的真实身份了?” 盛君川缓慢地点了点,谨慎地回道:“是的,之前便有些猜测,那天我是去探了他的口风,可是你也知道的,他那个人说话做事向来滴水不漏,我只能无功而返。但是就在今早,我无意中看到了一个东西。”说着盛君川从怀里拿出一个物件放进我的手里。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副金算盘。说起来我好像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副算盘,大概是因为钱掌柜从不离身的缘故,我就算想看也没机会。我拿在手里掂了掂,虽然这副算盘只有一般算盘的一半大,但分量极重,应该是纯金打造。天天带着这么个东西在身上也不嫌累么?但现在不是吐槽这个的时候,我定了定神,把算盘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端倪,迷惑不解地问道:“算盘?他不是从不离身的吗?他怎么会给你?” 盛君川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斟酌着字句说道:“这个不是他给我的。今早暗探来找他报告的时候,我刚好与他在一起。他听完暗探的话就急匆匆地离开房间,算盘便被落下了。我本想拿上还给他,只是没有机会……然后我无意中看到了这个。”盛君川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算珠,示意道:“你看这里。” 我凑近算珠,仔细端详了一会,才发现算珠上居然刻着一个小小的字。“周?什么意思?”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这和他的身份有什么关系吗?” “圣上的生母是当时安庆颇有名望的才女,虽然她的闺名不得而知,但她确确实实是姓周。”盛君川低声地解释道。 我瞬间瞪大了双眼,心跳也不由地加速,强压下内心的惊诧,继续问道:“可是姓周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啊,或许只是巧合呢?” 盛君川不语,伸手又拨弄了另一个算珠,点了点珠子上的字。 “箫?”我眨了眨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竟想不起身边到底有谁与这个姓有关系。盛君川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轻轻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说道:“箫凌昀,你可记得是谁?” 刹那间一个画面浮现眼前,“我想起来了!是圣……”我惊讶地捂住嘴巴,一脸震惊地望向盛君川。 盛君川微微颔首,循循善诱地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但凡是你的攻略对象,在初遇时头上都会浮现姓名、年龄以及职业,对?” 我木然地点了点头。盛君川继续问道:“那你还记得钱掌柜与圣上的年龄吗?他们相差几岁?” “钱掌柜二十四,箫凌昀二十一,他们之间相差三岁。”我瞬间恍然大悟,不由得握紧了算盘,颤声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钱掌柜其实是圣上的亲哥哥?!” 可是不对啊!盛君川明明跟我说过,圣上的哥哥在八岁那年便夭折了啊。脑海中忽然回忆起那个噩梦,梦里出现的场景都是钱掌柜跟我说起过的往事。满身伤痕的小男孩、被大火焚烧的房屋、抢夺小男孩的黑衣人还有被削成人彘的“父亲”……我猛然记起初次见到圣上时那种莫名熟悉的亲切感,但却从未仔细揣摩过这亲切感到底从何而来,不曾想钱掌柜与圣上居然会是亲兄弟! 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我难以置信地望向盛君川,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传闻确实是说他在小时候就夭折了,但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却不得而知。现在看来,他大概是有什么奇遇。”盛君川顿了顿,话锋一转,沉吟道:“只不过他一直隐姓埋名,怕是连圣上都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居然还活着。” 思虑再三,我终于做出了决定,对盛君川说道:“既然他有意隐瞒,定不会轻易承认,而且此事也并非十拿九稳,所有的一切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罢了。所以,我们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说着把算盘往盛君川手中一塞,挥了挥手催促道:“快把这个算盘放回去,不能让他发现我们已经知道了这个秘密。” 盛君川握着算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踌躇了一会,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严肃地问道:“就算他没有亲口承认,这些证据也足以证明他的真实身份了。你确定真的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毕竟是皇家的人,而且他的城府之深超出你我的想象,相信这段日子以来你也有所察觉,很多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我们对他的计划安排却一无所知。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会是他计划中的一环吗?你就不怕他只是在利用你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可是一直以来他并未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或许我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利用价值。”我摇了摇头,兀自压下心头纷乱的情绪,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自有分寸,你就别操心了。快去!” 盛君川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算盘揣进怀里,转身往后院走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色的夜空中看不见月亮也看不见星星,仿佛一块墨色的黑布笼罩着大地。四周一片寂静,隐隐透出一股令人恐惧的气氛。我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步,忽然一阵马蹄声从远而近的传来,转瞬便已来到了院门口。 我不禁大喜过望,连忙往门口跑去,可刚跑出两步却心生疑虑——声音不对,院外的肯定不是钱掌柜。今早他是坐着马车去的,可为何现在有这么杂乱的马蹄声?我立刻掏出弩机,侧身躲到凉亭的后面,警惕地盯着大门。 门外的动静逐渐减弱,片刻间便趋于平静,仿佛刚才的马蹄声只是错觉。正当我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院门却被强行破开,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随后一大群身穿车古服饰、手执兵器的汉子便闯了进来。目测起码有七八十人,原本宽敞的院子顿时显得有些拥挤。脑中警铃大作,我连忙躲进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身子伺机而动。 那群汉子分为左右两边站好,机警地往四周观望着。这时从院外缓步走进来两个男人。我的瞳孔猛地一缩,其中一人居然是邑阳县令陈政安!只见他恭敬地对身旁的人说道:“巴图酋长,这里便是安庆那些贼人的藏身之所了。” 好你个陈政安!竟然当真与车古人勾结!只是我们之前以为他与必勒格关系匪浅,却不曾想他居然与巴图这个逆贼也有联系!我握紧手中的弩机,悄悄对准了巴图,心下却一片冰凉,恐惧感仿佛一群蚂蚁,密密麻麻地顺着我的脊背往上蹿,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嗯。这么说的话,盛君川也是在这里了?”巴图环顾四周,漫不经心地问道。他的嗓音沙哑难听,像一把老旧的二胡拉出不成调的音节,在安静的夜里听来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恐怖。 “是,这个院子位置偏僻,我派人找了几天好不容易才发现他们蜗居在这里。”陈政安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道:“今早除了莱金阁的那个掌柜出了门以外,其余的人都在院中。我们今晚定能来个瓮中捉鳖,将他们一网打尽!” 巴图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他大手一挥,喝道:“给我杀!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第22章 我才是天命所归 “陈大人好大的口气啊!盛某当真是佩服你的勇气可嘉。”不知何时,盛君川已回到院中,抱着双臂倚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那群车古汉子立刻摆出一副战斗的姿态,目露凶光,迅速在盛君川周围站成一个圈,形成包围之势。 陈政安一见到盛君川,便毫不犹豫地抽出佩刀指向盛君川,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烧,咬牙切齿地骂道:“盛君川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狗贼!你当年害我丢官贬职、妻离子散,还被发配至这边境之地当个区区县令!论能力与战功,我哪里不如你!若不是你这个小人在圣上面前参了我一本,将我陷之于不义,我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今日我便要亲手取你首级,一雪前耻以报心头之恨!”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当年的老样子。”盛君川放下手臂,慢悠悠地从台阶上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完全不理会周围的车古大汉,目不斜视地直径走到陈政安面前,眸底中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傲慢地说道:“就凭你也想杀我?也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你有这个资格吗?” 陈政安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拿刀的手也在微微颤抖,但他还是强作镇定,嘴硬地说道:“难道你没看见今日与我同行的是谁吗?这位可是巴图酋长,在车古国他可是数一数二的猛将!我劝你你还是快快束手就擒,还能少吃点苦头!” 盛君川神色一凝,目光在陈政安和巴图的身上扫视了一番,最后定格在巴图的脸上冷笑道:“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两个叛徒还真是臭味相投,难怪会狼狈为奸做了这大逆不道的蠢事。只不过你们车古人不是最信‘天命’的吗?你胆敢做出如此忤逆之事,当真就不害怕天打雷劈吗?” 巴图脸上的横肉抽动了一下,用破二胡一般的嗓音沙哑地回道:“我早便听闻盛将军是铜头铁额之人,在沙场上更是战不旋踵。没想到盛将军耍嘴皮的功夫也是当仁不让,出类拔萃。”他顿了顿,从鼻子里喷出一股冷气,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说道:“我并不觉得做了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何惧天打雷劈?阿尔斯楞本就德不配位,我等不过是在替天行道罢了。我巴图才是车古的天命所归!” “巴图酋长过奖了。盛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在我们安庆,像我这样的人比比皆是。”盛君川的唇边勾起一抹笑意,无比轻松地说道:“既然你如此笃定自己就是天命,想必已经做好了经受考验的准备了?” “考验?不知盛将军所指何事?”巴图全身紧绷,不动神色地反问道。 盛君川微微一笑,淡定地解释道:“在我老家有句古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巴图若有所思,沉吟道:“依盛将军的意思,我必须要经受这些考验才能证明自己是天命所归?” “不错。正是这个意思。用我们那边的话来说,只有经受住了考验,才能称得上是名正言顺,就会得到上天的庇佑。”盛君川微笑着点头说道。 “哼!无稽之谈!”陈政安不屑的冷哼道,“你扯东扯西地说了这么多,莫非是想拖延时间等救兵?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你的神武大军远在国都,如今只有你孤身一人,如何对抗巴图酋长的傲鹰神兵?你今晚已是插翅难飞了!受死!”话音刚落,他便举刀朝盛君川劈去。 我心中一急,连忙将弩机对准了陈政安。却见盛君川一个利落的侧身,轻松避开了陈政安的攻击,嘴里还不忘揶揄道:“陈大人的身手退步了,是不是这些年在邑阳骄奢淫逸,疏于练功?” 陈政安紧闭双唇,沉默不语,手中动作却不停,他手腕一转又朝盛君川横砍过去。盛君川脚步灵巧身形不断变换,游刃有余地躲避陈政安一波又一波来势汹汹的进攻。几个回合下来,盛君川的佩刀还未出鞘,陈政安却大口喘着粗气,有些力不从心。我心中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这个陈政安不足为惧,根本就不是盛君川的对手。于是调转了弩机,重新对准了巴图。 “巴图酋长!”陈政安的招式开始有些杂乱,他一边奋力挥刀一边气急败坏地喊道:“你打算袖手旁观到什么时候?!你难道不想杀了盛君川吗?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陈大人怕是有些误会。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杀了盛将军。”巴图气定神闲地看着盛君川,带着欣赏的语气说道:“像盛将军这般智勇双全文韬武略的人才,若能为我所用,那便再好不过了。盛将军,你要是答应加入我傲鹰神兵营,不但日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更有数不尽的美女财宝。不知你意下如何?” 盛君川看准时机,一个漂亮的回旋踢,精准地踢中陈政安的手腕,“哐当”一声,陈政安的佩刀应声而落。盛君川将他的左手扭至身后,再扣住他右手的手腕,抬脚往他膝弯猛地一踹,陈政安便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盛君川顺势一脚重重踩在他的脊柱上,顷刻间便把陈政安制服,使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哟,这么好?诱惑确实挺大的。”盛君川转头看向巴图,桀骜不驯的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不屑一顾地说道:“那要是我不答应呢?” 巴图脸色一沉,眼底的杀意翻涌,阴沉地说道:“看来盛将军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你这样的人若当不成朋友,那便只能是敌人了!”说着,他使了个眼色,那群车古大汉立刻将盛君川团团围住,眼中都迸发着致命的杀意。 不好!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对方这么多人,纵使盛君川再怎么武力高强眼下也是难以招架。我只觉得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思考如何能帮助盛君川应对这个棘手的局面。 说时迟那时快,之前摆放在院子里角落的那些霹雳机甲犬仿佛在同一时间苏醒,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每一只机甲犬都睁开了闪烁着红光的双眼,嘴里也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声。 “这是什么怪物!”眼看着机甲犬慢慢地靠近他们,大汉们顿时混乱起来,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盛君川拍了拍衣摆上的尘土,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说道:“没见过?谁说我的神武大军远在国都的?它们可是我神武营的秘密武器。今天正好拿你们祭旗!”说着他敛起笑脸,大喝一声:“宋亦晨!” “收到!”宋亦晨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更不知用了什么法器,一下便飞到凉亭的顶端。只见他面带笑意,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居高临下地朝巴图及一群车古大汉喊道:“准备好了吗?现在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超级无敌霹雳机甲犬!”说完便打了个呼哨,然后一屁股在檐边坐下,修长的双腿还不停地晃荡着,一副准备看好戏的神情。 宋亦晨的哨声仿佛给机甲犬们注入了灵魂一般,它们不约而同地张开嘴,露出了精钢所制的尖牙,后腿猛地一蹬,铺天盖地朝大汉们扑去。与此同时,盛君川趁机突出重围,眨眼间便抽出腰间的长刀,往巴图所在的位置冲去。大汉们见怪物袭来,急忙拿着兵器格挡,可人类的血肉之躯怎能抵挡得住这铁齿铜牙?顿时院子里便惨叫连连,血流成河。 转眼间盛君川已冲到巴图面前,只见他高高跃起,双手紧握刀柄,周身带着肃杀之气,奋力往巴图的肩上砍去。巴图见状,忙不迭的横起马刀扛住了盛君川下劈的一刀。“当”的一声响,盛君川的长刀与巴图的马刀兵刃相接,溅起零星的火花。巴图被盛君川的力道震得往后退了几步,随即抡起手臂,将手中的马刀向盛君川猛然劈去,出手狠辣,刀风凌厉。 见此情形,我急忙从角落里钻了出来,穿过与机甲犬搏斗的车古大汉,来到巴图的背后,抬起左臂作为支点,右手手腕架在左手前臂之上,紧握在弩机瞄准了巴图的后脑。 “巴图酋长,小心身后!”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巴图立刻抬腿往盛君川猛踹去,回头就是一记横劈。霎时间一阵强劲的刀风袭来,我急忙矮下身子,躲过一刀。没想到巴图居然凌空踢出一脚,猛然一个回旋将我踢翻在地。我只觉胸口一震,喉头翻涌,竟是吐出一大口血来。盛君川见我受伤,那双深如寒夜的眼眸顿时染上一层阴鸷的杀意,宛如一头嗜血的野兽般,出手更加地狠戾,刀刀都往巴图的要害斩去。 “姐姐!”宋亦晨从凉亭上一跃而下,迅速将我扶起,眼中竟闪着泪光,一脸焦急地问道:“你伤到哪儿了?!” 我伸出手背抹了一把嘴角,强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朝宋亦晨摆了摆手说道:“我不要紧,你快去帮盛君川。” 宋亦晨眼底泛红,犹豫道:“可是,姐姐你……” “别可是了!快去!”情急之下,我用力地推了宋亦晨一把。宋亦晨咬着牙点了点头,从身后掏出短刀,丢下一句“姐姐你自己小心!”说着便跑到盛君川身边,加入了与巴图的战斗中。 刚才巴图这一脚居然把我踢飞了好几米,手中的弩机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我捂着胸口,四下寻找起来。啊,有了!就在前方不远处,弩机正静静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我站起身,拖着仍疼痛不已的身子往前走去,正准备蹲下捡起弩机之时,却见一只脚故意踩在了弩机上面。 顺着这只脚,我慢慢抬眼望去,却见陈政安双手背在身后,朝我冷笑道:“钦差大人,近来可好?” “哼,你居然还有脸叫我钦差大人?我看你做狗做久了,都忘了自己曾经也是个人了?”我不动声色地倒退几步,想与他保持距离,却发现身后已是无路可退。我仰起头,强装镇定地斥道:“你可知道通敌叛国是死罪吗?若你现在收手,我也许会手下留情,给你留个全尸!” 陈政安闻言怪笑了几声,寒声说道:“死到临头还牙尖嘴利!你和盛君川还当真是天生一对,只会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一边慢慢朝我逼近一边恶狠狠地说道:“今日我便成全了你们,让你们做一对同命鸳鸯!去死!”话音未落,他便从身后伸出握着佩刀的手猛地朝我袭来! 第23章 世间最令人恐惧的感觉就是绝望 现在的我手无寸铁,退无可退,看来今天注定难逃一死。我认命地闭上双眼,毅然地接受死亡的来临。谁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而是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喷洒在了我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我蓦然睁开双眼,却意外地看到钱掌柜那张放大的俊脸。只是此时他的脸色略显苍白,紧抿着双唇,一贯整洁的衣衫也显得有些脏乱。还来不及细想为何他会突然出现,余光却瞥见他身后的陈政安举刀又要砍来。 “小心!”我大声惊呼道。 钱掌柜手腕一翻,指尖已多了一只暗器。他猛地转身,手中暗器瞬间没入陈政安的脖子,顿时大量的鲜血便如泉水般喷涌而出。陈政安右手一松,佩刀哐当落地,瞪着双眼不可置信地伸手捂住脖子,踉跄了几步,然后不甘心地朝后倒去,抽搐了几下之后终于垂下双手,没了声息。 “幸好,终于赶上了。”钱掌柜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声音竟止不住的颤抖着。 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我长呼一口气,情不自禁地靠在他的胸前,双手紧紧搂住他后背,正准备开口之际,却发现手掌所及之处竟是一片黏腻。我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转到他身后看了一眼。 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这一道刀痕从他的右侧肩胛骨处开始一直划到了左侧的腰际,伤口的血肉往外翻着,深红的血液止不住地往外冒,他的后背此时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所以,刚才是他替我挡了一刀?! 心脏猛地一缩,泪水迅速模糊了双眼,我忍不住放声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道:“你是不是傻啊?逞什么英雄啊!出发前你不是说过,还未与我洞房花烛一定会惜命的吗!刚刚居然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一刀,不要命了吗?!难道你是想丢下我不管了吗?” “被砍的人是我,痛的人也是我。怎么反倒是你哭得这么凶?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不管。”钱掌柜抬手轻轻抚上我的脸庞,勉强地勾起嘴角笑道:“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放心,这点伤不碍事的,洞房花烛之时定不会负了你。”虽然他的声音听来有些虚弱,但语气里却还是满满的调戏之意。 我这才发现自己情急之下竟口不择言,说出了如此暧昧不清的话。一抹绯红悄悄爬上脸颊,急忙解释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院外忽然又传来一阵人声马嘶,我心中一紧,连忙将目光投向还在与巴图缠斗的盛君川。只见他的眉头紧锁,神情严肃,脸上沾染了一些血迹,身上也有几处伤口,出招虽然还是利落干净,但隐隐却有些疲态。这个巴图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居然能与盛君川打个不相上下,看来陈政安并没有说谎,巴图果然是车古数一数二的猛将。宋亦晨嘴角也带着血迹,在盛君川的身侧灵巧地挥动短刀,帮他挡下车古大汉的袭击。机甲犬也仍在孜孜不倦地扑咬着,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这群傲鹰神兵刚来时有七八十人,现下只剩下二三十人,皆是伤痕累累,却仍在负隅顽抗,大有血战到底之意。但院外的声响却令我忧心不已,是巴图的援兵到了?盛君川带来的亲卫队也只有十来人,现在不知伤亡情况如何;宋亦晨的机甲犬虽然凶猛,但也被车古大汉们打坏了将近一半。这么耗下去的话,只怕…… 我紧咬着下唇,心中竟生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之感来。 都怪我!当初就不该跟圣上说什么狗屁商贸计划,还大言不惭地说能助圣上一统天下,自己有什么本事难道心里还没点数吗!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死了也就死了,现在却还要搭上盛君川、钱掌柜和宋亦晨的性命。如今计划失败,圣上一定龙颜大怒,说不定连整个镇国侯府的人都难逃一死。 强烈的愧疚与自责涌上心头,是我的愚蠢、天真和一意孤行造就了今天如此惨烈的局面。我茫然地蹲下身子抱着膝盖,脑袋低垂心如死灰,止不住的泪水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在地上画出一点一点深色的圆圈。 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一般,钱掌柜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语调缓慢且轻柔地说道:“别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这场仗,最后的赢家会是我们。”可别安慰我了,我又不瞎,现在的情况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不对,是十死无生。我泪眼朦胧地望向院外,虽然视线模糊不清,却还是看得出又是一群身着车古服饰的壮汉闯了进来。 我绝望地望着钱掌柜,眼中不禁地带着深深的眷恋与不舍。他对上我的视线,正要说什么,身子却忽然一晃,竟是有些站不稳。我连忙起身扶住他,将他的手臂挂在肩上,紧紧揽住他的腰,这才勉强使他站住。只见他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光洁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我啜泣着拉过他的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贯带着微微的凉意,此刻却冰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温度。我无助地架着他往凉亭挪去,脑中一片空白,只想着找个地方能让他舒服一点。谁知没走两步,他猛地一咳竟是喷出一大口鲜血,前襟上立刻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朵,我的眼前顿时被血色浸染,目之所及都蒙上一层红色的滤镜。他身子好似脱力一般往旁边歪去,我急忙收紧手臂想拉住他。可终究还是徒劳,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倒下,犹如慢镜头一般,残忍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刺痛我的心脏。 此时的我仿佛置身在一个巨大的玻璃罩里,周围的打斗声、哀嚎声、呼喊声都被隔绝在外。钱掌柜气若游丝的声音却如同雷鸣一般响彻耳畔:“别说对不起……我说过的,我心甘情愿为你做任何事……只不过,这可能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我跪坐在他身旁,将他的身体搂在怀里,哭喊着祈求道:“你刚刚不是还说舍不得丢下我不管吗?你这个骗子!别吓唬我了行不行?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对了,我还欠你一件事,这次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求求你别死,好不好?”我的衣裙早已被他的鲜血染红,甚至能感觉到他的体温正一点一点慢慢流失。我无助地抬起头,眼看着那群车古大汉举起手中的马刀朝盛君川和宋亦晨挥去,还有几个人朝我和钱掌柜的方向奔来。 世间最令人恐惧的感觉应该就是绝望了?我只觉着天地忽然颠倒反转,然后眼前一黑,紧接便失去了知觉。 冷。好冷。四周一片漆黑,如死一般的寂静。我这是在哪里?应该是在阴曹地府,所以才会这般阴暗寒冷。前方忽然闪过一丝光亮,我疾走几步跟了上去,谁知光亮一闪而过,周围又遁入死寂的黑暗中。我紧紧抱住双臂,恐惧如藤蔓般在心底疯狂滋长,迅速遍布全身的神经细胞。 “姐姐。”忽然一声轻叹如风一般飘过耳畔,我偏过头,看见了从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是宋亦晨!只是眼前的他已不是我记忆中的模样。那双小鹿般闪亮纯真的双眼被两个狰狞可怖的血洞替代。“姐姐,你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了?”他伸出双手向前摸索着,手腕处却裸露着白骨,曾炼制出无数精巧法器的双手已消失不见。我强忍着泪水凑到他跟前,想让他感受到我的存在,可是他却如一阵轻烟,在经过我身边的刹那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隐忍的喘息,我连忙回过头,见到了如同刚刚从血池中爬上来一般的盛君川。他单膝跪地,满头满脸的血迹。他的左手紧握住刀柄,手中的长刀竖起撑在地上,右边的整条手臂却掉落在脚边的血泊里,而一群眼冒绿光的野狼正逐渐朝他围了过来,它们浑身散发着腥臭,露出尖刀一般的牙齿,低吼着向盛君川扑去,但他似乎对周围的危险毫不知情,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一动也不动。我想朝他大喊,却发现自己怎么也不出声音。眼看着野狼的的利齿马上就要咬到盛君川的喉咙,我吓得别过头,闭上了双眼。 待我再次睁开眼睛,伫立在面前的已是一个身穿红衣、背手而立的男子。大概是听到了什么动静,他微微转过头来,绝美的侧脸上眼尾的泪痣若隐若现。他披散着头发,一身红衣似火,更衬得姿容妖魅。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唯独这一抹红,显得极为的刺眼。我小心翼翼地朝他走去,明明是触手可及的距离,可我却无法再前进半步。面前的男人缓缓地转过身来,我的心脏开始狂跳,目光牢牢黏在他的身上,一寸都移不开。他的脸一半是倾国倾城的绝世容颜,一半却是白骨森森的骷髅;他的胸口到腹部被挖开一个大洞,内里空空如也,只是兀自淌着仿佛流不尽的血。“我把所有的爱都给你了,乃至我的的心、肝、脾、肺……统统都给了你。为何还是不信我!”仅剩的那只眼里流下一行血泪,怒吼声从四面八方一起传进耳朵,我顿时头痛欲裂,心口痛得快要炸开。 “不要!”我大喊着坐了起来,心跳快得仿佛要蹦出胸口。一只沉稳有力的手揽过我,随即将我带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鼻息间瞬间充斥着熟悉的雪松气息,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不知名的药味。 “别怕,我在。”盛君川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我心中那堵名为“坚强”的围墙轰然倒塌,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崩溃的泪水顷刻间犹如堤坝泄洪一般奔涌而出。 第24章 我愿意相信你,但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大脑微微出现缺氧般的窒息感,我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盛君川的怀抱。 “是做噩梦了吗?我一直听你在哭喊,还叫着我的名字。”盛君川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我的脸颊,似乎想拭去未干的泪痕。 噩梦?原来只是个噩梦。心跳渐渐平静下来,但胸口还是传来一阵阵难忍的疼痛。我这才逐渐回过神来,猛地一激灵,连忙问道:“钱掌柜呢?!他怎么样了?还有宋亦晨,他没受伤!” “宋亦晨没事,一点小伤罢了。大夫给他包扎好了伤口,他喝了药,已经睡下了。至于钱掌柜……”盛君川垂下眼眸,言辞闪烁地回道:“他、他暂时没事,你不用担心。” “暂时没事?什么意思?他可是替我挨了一刀,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没事!我要去看看他!”说着我掀开被子便要下床,在脚尖触地的一瞬间,撕裂般的疼痛在胸口扩散开来,我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嘴边难以抑制地发出呻吟声:“嘶——好疼!” 盛君川急忙扶住我,无奈地叹道:“大夫说你的肋骨裂了,得好好养伤,别乱动。” “不行!我一定要亲眼看到他还活着!”对于盛君川的话,我完全充耳不闻,强忍着疼痛,挣扎着要下床。 “你就算现在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盛君川似乎有些生气,语气颇为不悦地低声喝道。他用力按住我的肩膀,低下头注视着我,极为严肃地说道:“现在大夫们正在全力抢救。我知道他的伤在你看来很严重,但大夫说了,所幸只是外伤,并未伤及脏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该用怎样的字眼安慰我。沉吟片刻后,他继续说道:“你要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他之前经历过那么多事,都能化险为夷,这次也一定会度过这个难关,一定能转危为安。我陪你一起在这等着,好消息一定会来的。” 我默默地点了点头,算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只是仍然觉得有些不安。眼珠无意识地乱转,却不经意看到盛君川手上缠着绷带。对了!为什么我们会安然无恙地待在这儿,甚至还有大夫给我们治疗包扎? “我记得晕倒之前明明看见又有一大群车古的士兵冲进院子,你们是怎么打赢的?难不成你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奥特曼?忽然变身然后使出一招必杀技就把敌人全都消灭了?”为了缓解不安的情绪,我故作轻松的和盛君川开起了玩笑。 盛君川无奈地笑道,轻轻敲了敲我的额头,叹着气说道:“看来不止是警匪片,动画片你也看得不少啊。之前不是说为了赚钱同时打三份工吗,我看你倒是挺闲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我其中一个打工的地方就是电影院呢?”我朝他眨眨眼,略显得意地说道:“你知道吗,在电影院打工是可以看电影的!既可以赚到打工的钱,又可以省下看电影的钱,一举两得!” “啧啧啧,没想到,你的小算盘打得挺响。”盛君川的脸上终于浮出一抹笑意,嘴角也微微上扬,语气轻松地问道:“那我猜猜,按照你这个小吃货的设定,你打的另外两份工是饭店和甜品店?” 我伸出食指左右摆了摆,神秘地说道:“no!no!no!你猜错了。” 盛君川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看到他这副神情,我更加得意了,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是超市和健身房。” “为什么是这两个地方?”盛君川大为不解地问道。 “嘿嘿,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调整了一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耐心地解释道:“因为超市经常会有一些临期的商品会以极其低廉的价格出售给员工。我便可以趁机买些生活必需品,可以省不少钱呢。至于健身房,当然是因为可以使用健身器械以及游泳池啦!要保持健康的体魄才能更好地生活嘛。” 听我说完,盛君川的眼里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些心疼地低语道:“要是我能在那个世界就遇到你的话,你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嗯?为什么?”我歪了歪头,好奇地问道:“我并没觉得辛苦呀,这几份兼职对我来说就是放松和娱乐。再说了就算是你在那个世界遇到我,也未必会喜……”意识到我和他之间已经不是那种关系了,我及时闭上了嘴。 盛君川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会。不论在何时何地遇到你,我都会喜欢上你。我的世界就像是缺了一片的拼图,有了你才算是完整。不过,现在说这些对你来说或许会让你觉得困扰?”他耸了耸肩,自嘲地笑道:“或许是我不够好,也不够懂你。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很幸福,也很满足。” “我……对不起。” “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有权利选择更好的。要说对不起的话,也该我说才是。我曾经答应过你会好好保护你,哪怕豁出性命也要护你周全。可是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我却没能在第一时间赶到你身边……”盛君川的眼眶有些发红,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我摇了摇头说道:“事发突然,怎么能怪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不够谨慎不够强大,非但帮不上忙,还连累了大家……对了,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天快亮了,大概五点多。”盛君川望了一眼窗外,又望了一眼我,问道:“你是担心钱掌柜?” 我点了点头,不安地说道:“一晚上都过去了,不知他现在情况如何了。” 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顶,眼神中带着无奈和妥协,轻声说道:“我过去看看,你别乱动,等我回来。”说完帮我掖好了被子,默默叹了口气关门出去了。 周围又陷入一片寂静,只有窗外偶尔飞过的鸟儿发出叽啾叽啾的叫声。我绞着手指,紧咬着下唇,数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等着盛君川回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情也逐渐焦躁起来,心中暗暗揣测道,不过就是去看看情况,为何去了这么久?难道是钱掌柜的情况不妙?眼前又浮现他当时在我面前倒下的画面,心脏猛地一缩,我急忙掀开被子,心急火燎地准备亲自出门去看看。 这时,房间的大门被猛地推开,盛君川一脸欲言又止地站在门口,眼中竟有种难以启齿的犹豫。看到他这副模样,我的心情瞬间坠落到了谷底,好似平地起了一声惊雷。我忐忑地开口问道:“他……他怎么样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抖得厉害。 盛君川缓步来到我的面前,神情严肃地看着我却一言不发。不祥的预感迅速笼罩着我,我紧紧抓住盛君川的手臂,急切地道:“他到底怎么了,你快说啊!” “他……唉!你还是自己过去看看,这个时候他应该最希望你能在他身边。”眼前忽然一黑,我险些跪倒在地,幸好盛君川及时伸出手臂扶住了我。我强撑着站直了身子,来不及对盛君川道谢,就捂着胸口迈着飞快的步伐朝钱掌柜的房间走去。 在走廊上转个了弯,我便看见五六个人聚在钱掌柜的门外低声交谈着什么。不禁又加快了脚步,直到走到他们跟前才发现这几位应该都是大夫。他们的神色都有些沉重,均是一脸疲惫。见到我来,他们立刻不再交谈,纷纷拿起药箱工具等物匆匆离开。我咬了咬牙,深吸了几口气,强作镇定地迈入房中。 房间里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和浓郁的药味,甚至还有一丝微苦的气味。这几种气味彼此交缠糅杂,使得气氛更加凝重。丘管家垂手站在门边,似乎专门等着我来。 “姑娘来了?”丘管家微微颔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锦盒递给我,不等我开口便自行说道:“这颗药丸请姑娘务必给我家主子服下,能让他舒服一些。” 我忍着眼泪接过锦盒,点头答应了。丘管家转头望了一眼床前的屏风,似乎想再最后看一眼他的主子。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着气走出门去,并轻轻把门关上,给我留下一个静谧的空间。 紧紧捏着手中的锦盒,我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只见钱掌柜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尾的泪痣,全然没了往日里的妖魅与玲珑。整张脸看起来如玉石雕琢一般,完美而俊秀。我在床边坐下,仔仔细细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想把他刻进心底的最深处。这样就算今后他再也不能出现在我眼前了,我也不会忘了他的模样。 轻轻握住他的手,一股凉意从指尖传来,我极力克制着心中翻涌的酸楚,慢声细语地说道:“你知道吗,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个很特别的人。当然不单是因为你长得特别好看。后来我才知道,你就是一朵带毒的花,迷人又危险。说起来也挺奇怪的,趋吉避险是人的本能,可我却从来没有害怕过你,甚至还想更靠近你一些,多了解你一点。可我却一直看不透你,我从来都不知道你那张迷人面孔下究竟藏着怎样的一颗心。以前大概是我不敢相信,所以才不愿去相信。现在,我愿意相信你了,但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泪水悄无声息的滑落,经过嘴角时带来苦涩的滋味。明知他已经不能再给我任何的回应,我还是自顾自地继续说着,“你总说我太过单纯,我承认。但我就是单纯地想要对你好,想给你十成的偏爱,想让你忘记过去那些不堪的年岁,想让你的余生能够不再被仇恨束缚,想让你知道人生这条路不单有风雨和荆棘,还有和风暖阳、繁花似锦。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但我还是想把我的所思所想都说给你听。” 说完这些,我将丘管家给我的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卧着一粒淡粉色的药丸,透出一丝香甜的气息。我拿出药丸,不假思索地放进嘴里,闭上眼睛轻轻覆上了钱掌柜冰凉的双唇。 第25章 今朝有酒今朝醉,良辰美景奈何天 话音未落,他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将我禁锢在怀里。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带着勾人的语调低声说道:“不如就罚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时时刻刻都陪在我身边,哪儿都不许去,如何?” “你没死??”我被吓了一跳,大惊失色地望着钱掌柜,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答应过你的,不会丢下你不管,怎么可能会死。”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不过,听你这口气,好像巴不得我死了?” 我连连摇头,急忙辩解道:“当然不是!你安然无恙我自然是高兴的,只是盛君川和丘管家都……”我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怒火中烧,用力地一把推开他,怒斥道:“无不无聊!作弄我很好玩吗!哪有人把自己的生死都拿来开玩笑的!” “嘶——”他忍不住呻吟着,脸上又白了一分,可怜兮兮地说道:“你是想谋杀亲夫吗?我可是有伤在身。” 心中一紧,我急忙查看了一下他的后背,绷带之下果然又渗出了一片血迹。我不禁懊恼刚刚一气之下出手太重,心头的怒气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嘴上却还强硬地说道:“知道有伤在身还动来动去?快趴好,我叫人来给你看看。”说着转身就准备走,谁知他却一把拉住我的手,撒娇道:“别走,我现在只想你看着我。” “都伤成这副德行了有什么好看!”我没好气地说道,但还是老老实实地重新在床边坐了下来。 “刚刚我可是清清楚楚的听到有人说我特别好看,特别迷人,还说要给我十成的偏爱……”钱掌柜趴在床上,把脑袋枕在手臂上,歪着头看着我,嘴边带着难掩的笑意调侃道:“怎么,这么快就不作数了?” “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我说那些话还不是以为你已经……”我瞪了他一眼,没说出口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口是心非地说道:“总之,那些话不作数了!你就当我没说过!” “那怎么行!说出口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夫人。” “阿尔斯楞都不在了,我们的身份应该都已经暴露了,就不必再演戏了,你也不必再叫我夫人。”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不假思索地答应道:“好!那等到我们大婚以后,我再名正言顺的叫你夫人。” “什、什么大婚?”我红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要嫁给你。” “可我清清楚楚的记得呢。就在昨晚,你抱着我哭着说还欠我一件事,这次不论我说什么你都答应。这会想抵赖?已经晚了。更何况,在这个世上没有谁比我更爱你。”他握住我的手,满满的爱意快要从眼中溢出来,柔情似水的说道:“你愿意嫁给我吗?愿意将你的余生都交予我吗?” 阴差阳错来到这个世界,本就像是大梦一场。浮生若梦,能遇到这么一个愿意为了我舍弃性命、全心全意爱我的人,已是平生大幸。不如干脆就在这场梦里再多沉沦一些。今朝有酒今朝醉,良辰美景奈何天。 我正准备开口,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叩叩叩,叩叩”节奏规律,三长一短,像是什么暗号。钱掌柜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开我的手,有些不悦地说道:“是丘管家,许是有重要的事,麻烦姑娘开下门。” 我一开门,果然是丘管家站在门外。 “抱歉,打扰二位了。我家主人可好?药丸可服下了?”丘管家面带微笑,语调平缓地问道。 听到“药丸”二字,回想起刚刚喂钱掌柜吃药的举动,我的脸上微微一热,忙不迭地点头应道:“嗯,服下了。”只是又被他戏弄了一番,心中极为不爽,愤愤不平地责怪道:“丘管家,既然他已无性命之忧,为何你刚才还故弄玄虚,让我误以为他已经……” “那颗药丸有止痛安神的功效,让主子服下确实是可以舒服一些,在下并未欺骗姑娘。虽然在下也认为主子这般举动有些不妥,可在下人微言轻,主子执意如此,在下也只能听从我家主子的吩咐行事。请姑娘见谅!”丘管家的脸上挂着不变的微笑,不失礼节地作了个揖,继续说道:“麻烦姑娘转告我家主子,苏赫巴鲁已经来了,眼下正与大将军在前厅议事……” 这时,钱掌柜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只听他淡淡地吩咐道:“知道了,待他们谈完了,你让他们都过来,我有话说。” “是。”丘管家颔首应道,“在下先行告退。”说完对我行了个礼便转身离去了。 我回到屋内,只见钱掌柜趴在床上闭目养神,倒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我拉过一床薄被轻轻盖在他背上,不禁有些好奇地问道:“苏赫巴鲁为何会来别院?昨日你为何去了这么长时间?你在车古国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昨晚我明明看见又冲进来一群拿着兵刃的车古士兵,可为何我们又都得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 钱掌柜睁开眼睛,侧过身子,用手肘支着头看着我,脸色看起来比刚才好了一些,逐渐恢复了一些血色。他勾起嘴角笑道:“这么多问题?我该从哪里开始说起呢?” “那要看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了。”我撅起嘴不满地嘟喃了一句。 他朝我眨了眨眼,拍了拍身前的被褥,低声说道:“过来。”我依言在床边坐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那些事真要说起来,三天三夜都说不完。但是现在我的伤口好疼,浑身都没力气,心情也郁闷得很。”说着他干脆地闭上眼睛,撒着娇用无比轻松的语气说道:“不如你再亲亲我,有了你情意绵绵的吻,没准我的伤口就不疼了,浑身有劲了,心情也愉悦了。别说是讲事情,就算是与你共赴巫山春风一度,我也……” “又胡说八道!”耳根微微发烫,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嗔怪道:“我看你现在也好得很,又是设计作弄又是出言调戏,一点都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哎,我可是舍命为你挡了一刀,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心疼么?姑娘真是铁石心肠,我真是又要流血又要流泪了。”他发出一声哀怨的喟叹,忽然伸手把我拽进怀里,湿热的呼吸贴着我的耳廓沉声说道:“我从未像昨晚那般害怕过,我害怕你会遭遇不测,我害怕来不及救你,我害怕会失去你。幸好,我赶上了,你还是我的。”他收紧手臂,将我搂得更紧一些,如梦呓般喃喃说道:“能听到你亲口对我说出那些话,这一刀挨得也算是值了。从今往后,你就放心地把自己交给我。相信我,我会好好爱你疼你护你的。”他睁开眼睛低头看着我,眼里盛满了灼灼的情欲,带着点撒娇又带着点恳求的语气说道:“亲亲我,好不好?” 仿佛被他蛊惑了一般,我凑近他想要一亲芳泽,却发现不论看了多少次、看了多久,都无法从他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中脱身。这是一朵有毒的蓝桉花,我清楚,他告诫。但我依然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像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鹜。他热烈地回应着我,不再说有意戏弄的话语,也没有想起寡欢的年岁。 就算没有结果,就算万劫不复,我也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等等,刚刚不是在问他昨天的事吗,怎么又被他糊弄过去了?我不爽地锤了一下他的胸口,略带责备地说道:“我的那些问题你是不是不打算回答了?你若是再同我虚与委蛇,我可真要生气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行吗?”他攥住我的手,放到唇边轻啄了一口,脸上挂着餍足的微笑,说道:“那么,你想从哪里开始听起呢?” 我思索了一会,回道:“从所有我不知道的事开始说起。” “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的。那可是一个很长的故事。”钱掌柜挑了挑眉,带着讨好的笑意哄道:“来日方长,以后我再慢慢与你细说,好不好?” “不好。但是念在你有伤在身,长话短说。” 他的眼底浮现一抹我看不懂的情绪,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现在还不是说那些事的时候,不如我先跟你说说昨天发生的事。”不等我回答,他便口若悬河地开始说了起来。 原来,钱掌柜昨天一出门便直奔苏赫巴鲁的部落而去。见到苏赫巴鲁之后,他开门见山的与苏赫巴鲁分析了当前的局势:阿尔斯楞大汗已经被巴图暗杀,眼下车古国一片混乱,各个部落酋长人人自危。有些酋长为了保全身家性命,可能已经归顺了巴图;有些忠于阿尔斯楞的酋长,就算想报仇可迫于巴图傲鹰神兵的威慑力,却也无可奈何。能解决这个局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剩余的各个酋长联合起来,将巴图及他的傲鹰神兵营一举拿下。 “啊,原来你是去说服苏赫巴鲁了,难怪去了那么长时间。那后来呢?你又如何得知巴图要袭击我们?”我忍不住出声问道。 钱掌柜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说道:“我自有妙计。在出门前我便跟宋亦晨要了几只机械鸟。这些不起眼的小家伙可是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环。不得不承认,宋亦晨这小子,在炼器方面确实是个天才。” 一开始,苏赫巴鲁对钱掌柜的提议并不以为意,甚至直言不讳地告诉钱掌柜,他手下只有三万人马,而其余部落的兵马更是寥寥无几。但巴图的傲鹰神兵营的总人数起码有十万。就算联合其余部落,也未必是巴图的对手。 就在这时,苏赫巴鲁的属下来报,说巴图带着一小支精锐已越过边境,往邑阳进发。钱掌柜立感不妙,这时巴图带兵前往邑阳只有一种可能——刺杀盛君川。 第26章 致胜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巧”字 钱掌柜灵机一动,顿生一计。他告诉苏赫巴鲁,想要扭转当前局面,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 这件事表面看起来是个坏消息:巴图带兵前往邑阳刺杀盛君川,说明已下定决心与安庆国彻底决裂。若是刺杀成功,那车古国的将来必定是与安庆交战不断战火连天。而巴图在杀了盛君川之后必定会杀了苏赫巴鲁。一来苏赫巴鲁是大汗最忠实的部下,大汉既死于巴图之手,苏赫巴鲁断然不会归顺与巴图;二来在车古国,苏赫巴鲁算得上是第一猛将,只有除了他,巴图的地位才能无法撼动。但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也是个好消息:巴图只带着一小支精锐前往,此时若能趁机将他截杀,不但可以为阿尔斯楞报仇,还可以永除后患,还车古国一个安定的未来。 苏赫巴鲁思虑再三,终于同意了钱掌柜的提议。于是钱掌柜立刻放回机械鸟,将巴图的阴谋告知了盛君川和宋亦晨,并让他们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苏赫巴鲁的援军到来。 “这么说的话,盛君川和宋亦晨在一开始便知道巴图和陈政安要偷袭别院?难怪他们刚出现的时候,盛君川跟他们扯东扯西的说了半天,原来真的是在拖延时间等救兵。”我顿时恍然大悟道,“我当时真的吓坏了,看到又一大群车古人冲进来,还以为是巴图的援军,一度认为这次真的死定了。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苏赫巴鲁带来的援军。” 钱掌柜笑着摸了摸我的脸颊,柔声说道:“傻瓜,我当时不是都告诉你了么?最后的赢家会是我们。” “在那种环境下,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安慰我才故意这么说的。”我不满地反驳道。 “说到底,还是因为你不相信我。”钱掌柜垂下眼眸,情绪似乎有些低落,闷闷地说道:“为什么盛君川说什么你都信,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我为什么不相信你的话,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默默地翻了个白眼,有些无奈地说道,“要不是因为你动不动就骗我,我也不至于这么不敢相信你的话。” 钱掌柜微微瞪大了双眼,反问道:“我何时骗过你?我跟你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不承认是?”我撇了撇嘴,哼了一声说道:“远的不说,就说现在。你刚刚不是还骗了我?自己骗我还不算,这次居然还联合丘管家和盛君川一起骗我!” “我们骗你什么了?你仔细回想一下,那些话里有哪一句是骗你的?哪一句不是真话?” 我被他说得直接愣住了,把他们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竟然发现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真要怪的话,只能怪我自己误会了他们的意思。但是明明是他们误导我的!可我又不能指责他欺骗我,一时气结,我撅起嘴背过身去独自生起了闷气。 “好了,别生气了。我还是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他从身后揽住我,把脑袋埋进我的颈窝里,轻笑道:“而且我不是跟你说过么?就算我会欺骗天下所有的人,也绝不会骗你。” 我冷哼了一声,并不打算理会他的花言巧语,就凭他的心计,不骗我都能把我耍得团团转,若真想骗我,我又能如何?这时,我无意中瞥见了他放在枕边的金算盘,忽然想起昨天盛君川和我说过的事,钱掌柜的身份或许真的如他所说,是圣上失散多年的哥哥。心中一动,我回过身去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道:“你发誓,真的不会骗我?” 他的额头贴上我的额头,揽在腰际的手微微收拢,发出犹如叹息一般的声音说道:“不是都说了会信我的吗?” “那我问你一件事,你要跟我说实话。”手心微微冒汗,不知怎的,我竟然有些紧张。 钱掌柜轻笑一声,在我脸上落下一吻,柔声说道:“这么严肃?说,你要问什么?” 我正思考着要如何开口,却听到门外又传来一阵敲门声,还是规律的三长两短。看来是丘管家带着苏赫巴鲁和盛君川过来了。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问,我去开门。”我轻轻叹口气,起身打开了房门。盛君川和苏赫巴鲁并肩站在门外,这两人本就身材高挑,加上现在面色凝重,竟有种说不出的压迫感。我连忙侧身让他俩进屋,钱掌柜侧卧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在下有伤在身,二位请便。” 盛君川随意拎起两张凳子,递给苏赫巴鲁一张,自己则一甩下摆大喇喇地坐下,开门见山的对钱掌柜说道:“巴图跑了,没追着。” 钱掌柜闻言挑了挑眉,但脸色平静,似乎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哦?苏赫巴鲁酋长,这是怎么回事?昨晚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怎么能让他跑了呢?”钱掌柜故作惋惜地叹了一句,眼神瞥向苏赫巴鲁,一副好心好意的样子提醒道:“现在巴图已经知道你对他起了杀心,必定不会放过你。你已然没了退路,不如与我们联手,或许还有一丝生机。” 苏赫巴鲁黑着脸,一言不发。 盛君川与钱掌柜交换了个眼神,清清了嗓子,说道:“钱掌柜说的不错,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 “我之前便与钱掌柜说过,巴图的傲鹰神兵营有十万大军,我要如何与他对抗?”苏赫巴鲁握紧拳头,愤愤地说道:“我苏赫巴鲁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可是我手下还有三万将士,部落里还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我不能让他们陪着我一起送死!”说到这里,他缓缓闭上眼睛,沉吟了一会猛地睁开闪着精光的双眼,大义凛然地喝道:“我现在就去杀了巴图!盛将军,如果我失败了,请你率领神武军将巴图及其叛军悉数剿灭,但务必善待我车古子民!”说完便起身要走。 盛君川连忙伸手将他拦下,好言相劝道:“苏赫巴鲁酋长稍安勿躁,你此番单枪匹马前去,必定凶多吉少,白送一个人头给那逆贼,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赫巴鲁伫立在原地,额上青筋暴起,“那待如何?我刚刚已收到部落传回的消息,巴图昨晚逃脱之后立刻赶回部落整合了傲鹰神兵营的所有人马,准备要在车古境内进行清剿。大汗已经被他杀害,他如今已是破釜沉舟,只需将那些反对他的人统统赶尽杀绝,他便可以自称大汗统治车古。我绝不允许车古国落入此等卑鄙无耻、背信弃义之人的手中!” 盛君川拍了拍苏赫巴鲁的肩膀,“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战争是残酷的,百姓何其无辜?我们也不愿看到车古子民遭遇此番劫难。”他顿了顿,似乎下定决心一般,郑重其事地说道:“盛某有一计,或许可以将巴图及傲鹰神兵一举歼灭。” 苏赫巴鲁皱起眉头,冷哼道:“盛将军莫不是要把神武大军调来?从安庆国都到车古边境,就算日夜不停,最快也要三日。恕我直言,待你的大军赶到边境,只怕我车古已经是横尸遍野了。” “当然不是。对付巴图,何须调用神武大军?我们老家有句话,叫‘杀鸡岂用牛刀’?”盛君川微微勾起嘴角,淡淡地对苏赫巴鲁说道:“此事无须苏赫巴鲁酋长亲自出马,只需借我五千骑兵即可。” 苏赫巴鲁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吼道:“盛将军是在开玩笑!巴图手下可有十万大军!十万!就算你再怎么骁勇善战,能以一当百,区区五千骑兵连半个时辰都撑不到!你这个法子与我单枪匹马去杀巴图有什么区别?也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这时钱掌柜却突然开口道:“不,大将军此计可不是去送死。”他偏过头望向盛君川,眼中闪烁着赞赏的目光说道:“我猜,大将军是想用这五千骑兵突袭巴图的部落,诱敌回撤。然而如此庞大的军队回撤速度必然比不上五千骑兵的速度,大将军便可从而分裂大军,逐个击破。”说完,他朝着盛君川眨了眨眼,问道:“大将军,我猜的可对?” 盛君川微微一愣,继而点了点头,表示了肯定。随即对苏赫巴鲁说道:“你我都知道,行军打仗,以少胜多也并非不可能。致胜的关键就在于一个‘巧’字。只要我们能掌握巴图的动向,采取正面作战、迂回包抄,闪电式撕裂巴图的傲鹰神兵,将战线拉长,分解他们的兵力之后再逐一围剿。苏赫巴鲁酋长,你的部落还需要你保护他们,所以你万万不可离开。你留下保护部落,我替你出战。若是成功了,你到时便可联合其余部落酋长与我等前后夹击,将巴图余孽赶尽杀绝;若是我失败了,你也可以带着其余百姓撤至我安庆境内。邑阳县令陈政安私自打开城门放巴图一行进城,昨晚已经被钱掌柜杀了。现在邑阳县内所有官员唯钦差最大,她定会接纳你们。此计可让你进可攻退可守,保你万无一失。只要苏赫巴鲁酋长愿意相信我,借我这五千骑兵,我定能不负所托,拿下巴图的首级!” 苏赫巴鲁将双手交叉在胸前,眉头紧锁,似乎还在思考是否要孤注一掷。 听他们说了这么久,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浮现了一个idea。我打了个响指,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然后神秘地一笑说道:“我也有一计,可以让这场战斗的成功率大大提高!” “哦?姑娘不妨说来听听?”钱掌柜笑靥如花,缓缓地说道。 我回给他一个“你就瞧好了”的眼神,往怀中一掏,却发现爱派居然不在身上,这才猛然想起刚刚因为担心钱掌柜,什么东西都没拿便赶了过来。他们三个人,六只眼睛盯着我,而我又什么都没掏出来,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连忙扯了扯盛君川的袖子,低声说道:“大哥,江湖救急!你帮我回房去把爱派和箱子里的机械鸟拿来好不好?顺便再把宋亦晨一起叫来。” 盛君川无奈地叹了口气,点头答应着,转身便出了门。 第27章 祝愿盛将军此去威严疆场斩将搴旗 “真没想到安庆国派来的钦差大臣居然是个小姑娘。”苏赫巴鲁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抬起眼皮,有些不屑地打量了我一眼,说道:“听盛将军说叶姑娘还在安庆的皇家围猎中夺得了魁首。想不到你个子不高,也不强壮,居然还挺有本事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嗯?这不屑的语气是怎么回事?看不起我吗?而且你们刚刚不是商议军事吗,为什么还要聊这些八卦!“谁说魁首就一定要身强力壮?我靠的是智取。若是有勇无谋,空有一身武力也是白搭。”我叉起腰,意有所指地反驳道。 “不错,夫人说的是。”钱掌柜连连点头,赞同地说道:“如果只有蛮力而没有智慧,岂不是与豺狼虎豹那些禽兽没什么区别了?” 苏赫巴鲁冷哼一声,对我们的含沙射影并不以为意,却似乎对钱掌柜很感兴趣,他转过身子,面对着钱掌柜,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位钦差居然真的是你的夫人?依你的才思气度,不可能真的是个掌柜?” “不,苏赫巴鲁酋长你误会了,我……”我还没说完,钱掌柜便张口打断我的话,笑得一脸天真无邪地接过话茬说道:“哦?那依苏赫巴鲁酋长之见,在下应该是什么身份呢?” 苏赫巴鲁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钱掌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分析道:“钱掌柜目达耳通,接人待物七窍玲珑。并且能与钦差大臣、骠骑将军一起出使我车古,必定不是什么寻常商人。但若是朝廷重臣,又未免过于年轻了些,可我看你的样子也不像个武将。莫非你是皇家的人?”苏赫巴鲁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对不对!如果你是皇族,不可能会为臣子挡刀,诶,可是她不单是臣子,是你的夫人啊!这样便说得通了!”苏赫巴鲁一拍大腿,坚定地说道:“你是安庆国的王爷,对不对?” 我心中一惊,这个苏赫巴鲁看起来一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没想到眼光倒还挺毒的。居然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钱掌柜的身份。我偷偷瞄向钱掌柜,暗暗思忖,这么突然被苏赫巴鲁点明了身份,他又会作何反应? 钱掌柜听了苏赫巴鲁的话却开怀地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苏赫巴鲁酋长未免太抬举在下了。你这猜测简直是捕风捉影信口开河。我看带兵打仗不适合你,不妨考虑出话本,你构想的剧情这么离奇又这么狗血,一定大受欢迎。”他顿了顿,不以为意地说道:“在下从小便跟着父亲做生意,我接触过的人怕是比你见过的牛羊还要多。做生意嘛,难免要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下的生意之所以能做到车古国,全凭着这七窍玲珑的本事。这位叶姑娘嘛,”说到这,钱掌柜含情脉脉地看了我一眼,“她确实是钦差大臣,但她却不是在下的夫人,哦,严格说来是暂时还不是。只是在下对她爱慕已久,口头上先占些便宜罢了。至于我为何会与他们一同来车古国办事,苏赫巴鲁酋长不妨问问阿拉坦酋长,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很好的解释。” 厉害厉害!我在心底给钱掌柜点了个赞,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合情合理,并且他说的基本都是实话,轻描淡写的就把苏赫巴鲁对他身份的疑虑消除得一干二净。 苏赫巴鲁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摇了摇头叹道:“原来如此,是我多虑了。钱掌柜不但一表人才,而且,难怪之前塔娜……唉!”提到塔娜酋长,苏赫巴鲁的眼神暗了下来,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吼喝道:“巴图这个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定要亲手砍了他的狗头给大汗一家报仇!” 我这才幡然醒悟过来,塔娜作为阿尔斯楞的女儿,前日也是惨遭巴图的毒手,香消玉殒了。作为车古国唯一的女酋长,虽然她的性格跋扈作风大胆,但据说也是弯弓饮羽,打起仗来丝毫不逊于车古的汉子们。真是世事难料,红颜薄命啊。 我正胡思乱想着,盛君川带着我的爱派、机械鸟以及睡眼惺忪的宋亦晨回来了。 “姐姐,你的伤可好些了?”宋亦晨一见到我,便拉着我左看右看,一脸关切地问道:“昨晚大夫说你的肋骨裂了,现在感觉如何?还疼吗?”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盛君川用力地搭上宋亦晨的肩膀,神情严肃地说道:“叫你来,不是让你来说这些家长里短的。”宋亦晨一脸的迷惑,不解地问道:“可你不是说是姐姐要见我的吗?” “是我叫你来的没错。不过现在十万火急,先说正事。”我赶紧将宋亦晨拉到身边,将爱派和机械鸟放在桌上,认真的问道:“我曾经问过你,能不能将机械鸟在空中看到的听到的影像和声音传到爱派上,你还记得吗?” “姐姐跟我说过的话,我当然记得啦!”宋亦晨仰起头颇为自豪地说道,“你当时还说这样一来,如果遇到有什么危险的或者不方便去的地方,就可以让机械鸟先去一探究竟。” “对!你当时加了几道符箓进去,可我后来却没有机会试验一下。你现在能不能给我们做个示范?看看效果如何?”我将机械鸟递到宋亦晨手中,示意他展示一下爱派与机械鸟的联动功能。 宋亦晨的脸上扬起一个得意的笑脸,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拍了拍胸脯说道:“没问题!你们就睁大眼睛瞧好!”说着便拿起机械鸟走到窗边,将鸟儿往空中一丢,机械鸟便立刻扑扇着翅膀向空中飞去。宋亦晨坐回桌边,示意我打开爱派。我点亮屏幕,好奇地歪歪头,用眼神询问宋亦晨如何才能在爱派上看到机械鸟的所见所闻。 只见他露出小虎牙,对着爱派轻轻说了一句“信使五号”,紧接着,爱派的屏幕上便清晰地显现出了空中的影像。什么玩意?!这东西居然还是声控的?而且信使5号是什么鬼啊!这个机械鸟居然还有编号? 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宋亦晨伸手入怀又掏出一只机械鸟,食指往鸟儿腹部轻轻一点,说道:“喏,这儿有编号。要看哪只机械鸟的影像只要叫出它的编号即可,不过……”宋亦晨挠挠头,显得抱歉的说道:“目前只有姐姐的伍号和我这边的壹号加了符箓,其余的几只都没这功能。” “两只已经足够了。”盛君川拿起爱派,凝视着屏幕上的景象,略一沉吟,问道:“机械鸟的飞行距离有多远?” 宋亦晨轻轻拧起眉毛回道:“我的机械鸟可以从邑阳飞到国都,只不过若是要和爱派联动,有效距离会大大缩短。具体能保持多长时间多远距离的联动,我也不大清楚,之前并没有做过相关的试验。” “这个好办,有效距离是可以推算出来的。”我对盛君川说道:“你计一下时间,看看多长时间影像会消失。”然后转向苏赫巴鲁酋长说道:“刚刚机械鸟是往车古国的方向飞去的。一会麻烦酋长看着屏幕,看看影像消失的时候,机械鸟大约在车古国的哪个位置,距离这里大约有多远。” 宋亦晨不解地问道:“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吗?知道这些又如何推算?” 我望着窗外,心不在焉地随口说道:“因为距离=速度x时间。只要知道了时间和距离,便可以推算出机械鸟的飞行速度。反之亦然,知道了速度,我们也可以根据机械鸟飞行的时间推算出距离。”宋亦晨仍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正欲开口,钱掌柜拍着手笑道:“如此甚好,有了机械鸟和爱派,大将军便可以准确的掌握巴图及其傲鹰神兵大军的位置了。只要预先做好准备埋伏截杀,便可顺利撕裂和分割战场。这样一来,确实增加了不少胜算。”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明白?”宋亦晨眨了眨眼睛,茫然地问道。 “好了,你先别打扰他们做正事。”钱掌柜朝宋亦晨招了招手,脸上挂着悠然的笑意说道:“过来,姐夫跟你说。”宋亦晨一头雾水地坐在床边,钱掌柜揽过他的肩膀,跟他耳语起来。 宋亦晨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精彩万分,一会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一会苦恼地紧锁眉头,一会开心地露出小虎牙。我看着他俩,苦笑地摇摇头,看这样子宋亦晨又是被钱掌柜诓了去,编故事哄他玩呢。 忽然盛君川沉声说道:“画面中断了,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大约十五分钟。”他转头朝向苏赫巴鲁,问道:“怎么样,机械鸟现在在什么位置距离?这里有多远?” 苏赫巴鲁思索了一会,斩钉截铁地回道:“大约在阿拉坦酋长部落与邑阳的中间,距离这里应该差不多是五十里。” 我迅速在心中默算了一下,说道:“这么算来,机械鸟的飞行速度大约是每分钟3里左右。” “苏赫巴鲁酋长,你看到了,有此等法器的加持,此战必胜!请你速速调派五千骑兵于我,早一刻出发,便能多拯救一些车古百姓!”盛君川略有些急切地对苏赫巴鲁说道。 “好!”苏赫巴鲁郑重地对着盛君川行了个车古大礼,并取下脖子上挂的挂饰递到盛君川手中,说道:“这是我阿布送我的护身符,我从小便戴在身上,此番赠予你,祝愿盛将军此去威严疆场斩将搴旗!” 盛君川立即站起身,将护身符和爱派收进怀中,朗声说道:“多谢苏赫巴鲁酋长!事不宜迟,我们出发!”然后又提起还坐在床边听故事的宋亦晨,言简意赅地说道:“我还有事帮你帮忙,走!”说着便要出门,我急忙拉住他,担忧地说道:“虽然有了机械鸟和爱派,可此战还是凶险万分。在出发之前,宋亦晨送了我一件金丝软甲,他说普通刀枪刺不进砍不穿,危难时刻可抵挡致命一击。我这就去拿来给你!” 盛君川却一把将我拽了回来,认真地说道:“我不需要。如果没有把握,我也不会提出这个计划。”他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抹灿烂的微笑,摸了摸我的头顶,异常坚定地说道:“你别忘了我可是战无不胜,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失败二字。相信我,这场仗我定会大获全胜!安心等我的好消息!” 第28章 “誓言”二字本就有口无心 他们走后,屋内又只剩下我与钱掌柜两个人。我倚在门边,思绪一片纷乱。 “好了,你也别太担心了。大将军征战多年,从无败绩,再加上宋亦晨的那些个法器,大将军更是如虎添翼。”钱掌柜打了个呵欠,说话的语调懒洋洋的,但听得出他并不是在安慰我,而是在陈述事实。 我叹了口气,关上门坐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地一口喝下,但仍紧紧捏着杯子,忧心不已地说道:“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五千人对付十万人,人数上悬殊也太大了,并且盛君川这次率领的可是车古国的士兵,万一……” “你是担心那五千人反水,转而投奔巴图?”钱掌柜轻笑了一声,不容置疑地说道:“绝无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毕竟他们与巴图一样都是车古人啊。”我嘟喃着反驳道。 钱掌柜趴在床上,闭上眼睛,缓缓地说道:“和哪国人没有关系。巴图虽是车古人,但他以下犯上屠了大汗满门,现在还要在国内进行清剿。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罔顾百姓的安危与车古的稳定。在现在车古人眼里,巴图只是个众叛亲离的卖国贼罢了,人人得而诛之。而大将军此战却是为了全车古的百姓,为了替他们捉拿反贼,是人心所向。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捷报传来。”说到这,他话锋一转,换上一种甜腻的语调说道:“姑娘也受了伤,折腾了这么久也累了?不妨与我一起睡一会儿。” 我抬眼望了眼窗外,发现已是日悬中天。院子里的红梅开得正好,暗香疏影。小小的花朵如燃烧的火焰,傲然绽放着。梅花究竟是冬日里最后的花朵还是春日里最早的花朵?充满希望与生机的春天很快就要来临,不知道新的一年又有怎样的挑战在等着我。 想到这里,我轻轻叹口气,回头望向钱掌柜,却意外地与他四目相对。他目光灼灼,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爱意。脸颊微微发热,我避开他的视线,“可是我现在着实睡不着,不如我们说会话?” “我和你之间除了谈情说爱,还有什么别的好说么?如果你想听情话,我倒是愿意奉陪,只可惜现在不是花前月下,少了点气氛。” 这人怎么回事啊,撩妹模式全开了吗?“咳咳!”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干脆顺着他的话茬说道:“既然你觉得白天不适合谈情说爱,那我们就说点别的。”怕他又耍赖撒娇,我赶紧又开口试探道:“其实从很早以前我便有些好奇,为什么你身为一个酒楼掌柜,却好像什么事都知道。而且为什么你会有一队武功高强的暗卫?苏赫巴鲁酋长刚刚所说的那些好像也不无道理。你该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身份?” “那些问题我刚刚不是已经解释过了吗?至于暗卫嘛,你也知道莱金阁在安庆的名气,不知道有多少眼红的人背地里想要置我于死地。我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钱掌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再说了,我的事不是都已经告诉过你了么,就差把心掏出来给你看了。” 我叉着腰,装作一副不满意的样子要求道:“我不信,除非你发誓。”钱掌柜轻笑一声,妥协地应道:“好,我发誓。” “那我问你,莱金阁掌柜只是你表面的身份,对吗?” 钱掌柜神色微微一变,眼底掠过一抹阴鸷的神色,语调冰冷的问道:“姑娘为何会这么问?” “江湖传言莱金阁的钱掌柜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有人知道你是从哪来的、是何方人士、年岁几何,就好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而莱金阁在国都经营不过五年时间,却已经是全安庆最豪华的酒楼。”我凑近他,故作神秘地低声说道:“你知道吗?我听过一个传闻,说莱金阁掌柜定是狐妖所变,不然怎么生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本事呢?” 钱掌柜哑然失笑道:“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虚无缥缈的传闻?” 我摆摆手,随口答道:“街头的茶馆……哎,我从哪听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传闻都传得绘声绘色。有的传闻里说你为了保持美貌,每逢月圆之夜都要吃掉一对童男童女;还有的说你之所以那么有钱,其实是用法术把石头变成了金子;还有的说你其实已经上千岁了,所以通晓人性,势力滔天。” “那么,你相信那些传闻吗?”他冲我抛了一个媚眼,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你不也觉得我心机重城府深吗?说不定我真的是一只千年的狐妖呢?” “我自然是不信的!要是你真是狐妖,昨晚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不过,我也确实是很好奇,虽然你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但还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偷偷瞥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比如你的名字,我总觉得钱多多这个名字怎么看都不像是真名。” 钱掌柜一怔,随即露出一丝悲伤的表情,低声说道:“确实不是。” 心中莫名地紧张起来,我连声追问道:“那你的本名是什么?又为何自称姓钱?难道只是为了赚很多钱,给自己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因为我的养父姓钱,钱多多这个名字是他收养我以后取的。大概他是希望我能为他赚多多的钱!”他的神色有些黯然,垂下眼眸轻轻地说道:“其实我也记不起我的本名是什么了。我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又遭遇了那么多事,之前的事很多都想不起来了。”好家伙,居然跟我玩起了失忆梗!可是他刚刚已经发过誓了,这会说的应该都是真话?可我却疏忽了一个重点:“誓言”二字本就是有口无心。 “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吗?”我仍不死心,循循善诱地问道:“难道你当年与家人失散之后,身上就没留有什么信物?” 钱掌柜抬起眼眸,琥珀色的瞳孔显得有些疏离,目光冷漠地在我脸上扫过,淡淡地说道:“有。” “是什么?”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 “那是我母亲的遗物,我一直都随身携带。” 啊!对上了!当时盛君川说算珠上的那个“周”字是圣上生母的姓氏。我的手心开始冒汗,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快了起来,紧张又激动地望着钱掌柜,心中忍不住地呐喊道:终于要来了吗!揭晓谜底的时刻! “不过,前些日子我把那件东西送人了。”钱掌柜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波流转地看着我,缓缓地说道:“姑娘对那件东西应该不陌生。” 我偷偷瞥了一眼枕边,那副金算盘不是还好端端的放在那儿吗!他又在瞎说啥?我有些不解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能送人……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把你母亲的遗物送给我了?”我惊讶得捂住了嘴,半信半疑地问道:“你说的是那个香囊?” 钱掌柜点了点头,目光牢牢粘在我身上,不动声色地说道:“是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看姑娘的神情好像有些失望?” 我顿时有些慌张起来,连忙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有些受宠若惊罢了。不过,你当时毫不犹豫就送我了,我确实没想过这个香囊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这个香囊对我来说确实很重要,但是你对我来说更为重要。我说过,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双手奉上。哪怕是天上的月亮,只要你开口,我也会亲手摘下来给你。”他伸手轻抚上我的脸庞,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说道:“相信我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会怪我,毕竟你是她的儿媳妇嘛。” 什么儿媳妇,还没过门呢。忽然感觉有些不好意思,我急忙把话题又拉了回来,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想过去寻找一下家人吗?” “他们都没找过我,为何我要去寻他们?!”他的神情忽然有些暴躁,语气也颇为不耐烦地反问道。 “你别生气!或许他们在与你失散之后也找过你,只是因为某些原因错过了呢?”见他情绪有些激动,我赶紧好声好气地安慰道,“毕竟是亲生骨肉,哪会真的舍得让你独自流落在外?” 钱掌柜苦笑着摇摇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会的。倘若真的有心找,又怎会找不到?我爹他……或许就从来没有在意过我。”他目视着远方,似乎回忆起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语气有些落寞地说道:“其实后来我有想过去找他,想当面质问他当年为何不找我,为何要放弃我。可是一切已经太晚了,我还没来得及却见他,他却已经不在了。” “也许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斯者已逝,你节哀。”我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慰道。 他的指尖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唇边露出一抹浅笑,淡淡地说道:“我从小便没了娘,后来又被人掳走,与我爹失散。其实爹娘的模样在我心里已经很模糊了。只依稀记得从小的时候起,我爹就对我非常严厉,也似乎从来没对我笑过。所以知道我爹不在的时候,我并没有多难过。所以,你不必说这些话安慰我。” “那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或是其他什么亲戚?” 钱掌柜眉毛微微挑起,他坐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盯着我,不带一丝感情的问道:“姑娘今日为何忽然对我的身世这般感兴趣?” 不好,该不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我的心跳快得快要蹦出来,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硬着头皮厚着脸皮故作娇羞状地回道:“之前你不是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你嘛,我就想着要多了解你一些,总不能连要嫁的人是什么身世都不清楚?要是到时候我爹娘问起来,也不至于一问三不知。”我撅起嘴,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嗔道:“怎么,你是不是不乐意跟我说这些?” “若姑娘真心这么想,那我自然是乐意的。只不过,”钱掌柜神色一凝,忽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迅速在眼前放大。他的语气轻柔异常,却字字如冰:“大将军在不久前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你们是串通好的?那次他可是把我当犯人似的审问了好一会儿呢。怎么,审问的结果不能让他满意,所以又派你来使美人计?”他的目光狠戾,手上的力道加重,低喝道:“说!你们的目的是什么?到底有何居心?” 第29章 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后背瞬间惊出了一层冷汗,我急忙否认道:“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会与他串通?若你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不给我,那还谈什么情说什么爱,还说什么要爱我疼我,还说什么想娶我……只怕都是你一时兴起说来逗我的!我居然还傻乎乎地把你的存心作弄当成了真心!”心中一急,我竟是硬生生地落下一行清泪,更显得楚楚动人,情真意切。 钱掌柜的神情一滞,手上的力道也松了一些。有道是打铁要趁热,我一把拍掉他的手,扭过身去带着哭腔满腹委屈地嗔道:“早知如此,我也不必如此关心你,更不必对你说那些掏心掏肺的话。现在倒显得我像个傻瓜似的。” “罢了,是我不对,是我多心了。但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存心作弄,你要这么说的话可真是诛心了。”他揽过我的肩膀,低头看着我,柔声哄道:“别哭了好不好?不然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立即捂住耳朵囔囔道:“不听不听!我目的不纯,我居心叵测,你可别再告诉我什么秘密!” “不想听?那我偏要告诉你。”钱掌柜拉下我的手,轻轻握在手里,然后贴在我的耳边低低地说道:“虽然不是什么大秘密,但却是天知地知我知,你不知。” 我吸了吸鼻子,表面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哼了一声,暗里却悄悄竖起耳朵。只听他吐着气在我耳边缓缓地说了一句:“你压到我的手了。” 我连忙往旁边挪了挪,钱掌柜抬起左手,只见手背上一片红印,看来刚刚果然是我压住了。“啧,都麻了。”他甩了甩手,略显无奈地说道:“坐了这么久,你就没有一点感觉么?” 我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应道:“对不起,我真没发觉。我帮你揉揉?”说着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轻轻地揉搓起来,鼓着腮帮子不满地说道:“你这算什么秘密啊?压到你了为什么不早说?” “怎么不算秘密?只要是极少数人知道的事都算秘密。况且这件事是不是只有我知你不知?” 行叭行叭,说不过你。你说的都有理,你说的都对。我在心里默默吐槽着。 “而且我看你说得这么起劲,不忍心打断你。”他捏了捏我的手,缓缓说道:“你想问的都问完了吗,现在可以让我睡会了吗?”我抬头看了眼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忽然一阵心疼和愧疚。刚才只想着打探他的身份,东拉西扯了这么久,竟一时忘了他还有伤在身。 “好。”我扶着他轻轻躺下,正准备替他掖被子,却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你又要干嘛?不是要睡觉了?”我略显无奈地叹道。 “我的伤口好疼,你陪我一起睡,不然我睡不安稳。”他眼里的情思翻涌,语调如同掺了蜜一般甜腻,撒着娇拉着我不放,满脸期待地望着我。 你认真的吗?我睡在旁边你才不安稳!不过他现在受了那么重的伤,就算想做什么只怕也是有心无力?这么想着我便放下心来,爽快地答应道:“好,我陪你。”折腾了大半天,也确实有了倦意。况且他都已经使出了美男计,不如干脆将计就计! 也不知他从哪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我,并指了指床头的香炉,轻声吩咐道:“你先把安神香点上。” 我依言从锦囊里拿出一颗香丸放进香炉点上,顷刻间,一阵令人舒心的香气萦绕鼻间,情绪和身体也瞬间放松下来。我在他身边躺下,轻声问道:“你现在还经常做噩梦吗?” “嗯。不过有了你之后情况改善了很多。”他侧过身子,把胳膊伸到我的脖子下面,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着,“你在我身边便能让我做个好梦,睡个好觉。” “既然如此,现在为何还要点香?不是有我就够了么?”说着我打了个呵欠,觉得眼皮有些沉重,倦意也不由分说地袭来。 他轻笑一声,柔声说道:“这个香不是为我点的,是为你自己点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似乎带着一丝蛊惑地说道:“乖,安心睡一觉。”然后在我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还想说点什么,可眼皮实在重得不行,全身软得好像棉花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这安神香的效果未免也太好了?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之后,我便沉沉地睡了过去,却不知他望向我的眼神里多了一抹陌生而复杂的情绪。 待我睁开眼,屋内已是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户在地上洒下一片银光。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翻了个身坐了起来,忽然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钱掌柜哪去了?白天不是还要死要活,一个劲地喊伤口疼么?怎么一觉醒来人却不见了?该不会又出了什么事?难道是盛君川……心中不由地紧张起来,我连忙披上外衣,急匆匆地往门外走去。 刚一开门,却见丘管家守在门口。见我出来,他朝我行了个礼,恭敬地说道:“姑娘醒了?睡得可好?” 我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不失礼节地回了话:“嗯,睡得挺好的。对了,你家主子呢?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好好在床上歇着,跑哪去了?” “早些时候宋公子来找主子,说是有重要的事,所以我家主说不要打扰姑娘休息,便随他去了,这会应该还在宋公子屋里。”丘管家挂着礼貌的微笑说道。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转身便往宋亦晨的房间走去。“姑娘请稍候。”不想丘管家叫住了我,不知从哪端出一碗绿得发黑的液体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待姑娘醒来,务必将这碗药汤喝下。”说着,他将碗递到了我的面前。我望着这碗颜色诡异的药汤,满脸都写着拒绝。我没有伸手,皱起眉头说道:“能不喝吗?这个药看起来很苦的样子。” 丘管家笑笑,和颜悦色地说道:“这是我家主子亲自配的药方,说是对姑娘的伤有益。他知道姑娘怕苦,特地交代在下跟姑娘说,尽管放心喝,若是有一丁点儿苦味,只管去找他算账。” 好,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这碗药不喝也得喝了。我接过盛满药汤的碗,闭上眼睛,仰头一饮而尽。汤汁在进入口腔的那一瞬间,难言的苦涩立刻在嘴里蔓延开,我不禁缩起了脖子,连连咂舌道:“唔,好苦!” “那么,姑娘现在可以去我家主子算账了。”丘管家拿回碗,微笑着退下了。好你个姓钱的,又串通别人一起来坑我!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气冲冲地往宋亦晨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正准备踹门,忽然想到这屋里现在住的可是宋亦晨,还是给他点面子。我收起脚,举起手刚要敲门,却听屋内传来两人交谈的声音。 “哼,你以为你这么做我就没办法了吗?看招!”——这个声音是宋亦晨?他俩在干嘛?都伤成那样了,还能比武吗?我将耳朵贴上门缝,好奇地听着屋内的动静。 “啧啧,你居然还藏了一手。年纪不大,心眼还蛮多的。”钱掌柜似乎遇到了什么困境,但语气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宋亦晨立刻得意地笑道:“就算你是我姐夫,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认输!” “呵呵,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钱掌柜轻笑道:“来,这回我看你还有什么退路!” 静默了一会之后,宋亦晨忽然爆发出一声怒喝:“怎么会这样!我明明都已经布好了局……你居然偷袭?!” “这怎么能算偷袭?我是光明正大的进攻。”钱掌柜的语气中带着止不住的笑意,“你输了。愿赌就要服输,之前答应我的事可不能耍赖。” 宋亦晨有些丧气地应声道:“好,那你……” 我听得正起劲,忽然胸口一痛,脚下一软,身体竟不由自主地朝前倒去。“砰”的一声,房门被我撞开,而我却被门槛绊住,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我紧紧闭上眼睛,却意外地跌入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 “哟,你醒了?怎么,一会不见就急着投怀送抱?就这么离不开我?行,我与你回去便是。”钱掌柜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搂住我的手臂却在微微颤抖。我急忙稳住身子,在他肩上拍了一下,略带责备地说道:“谁让你到处乱跑的?这会伤口就不疼了吗?” “疼啊,当然疼。”钱掌柜揽过我的腰,贴近我的耳朵低声说道:“不过你要是能亲亲我,没准就不疼了。” 脸上升起一丝热意,我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宋亦晨,急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又羞又气地嗔道:“你怎么一天到晚就没个正经!” “在别人面前我可是正人君子,只不过对着你嘛,难免有些情难自制。”他眼里带着宠溺,调笑地说道。 我瞥了一眼桌上的棋盘,好家伙,敢情这两人刚刚搁着下围棋呢?!不是,现在是什么情况?盛君川领着五千人在外面跟人家十万人拼命,这俩人居然还有心情下围棋?心是有多大? “咳咳咳!”宋亦晨夸张地清了清嗓子,耳尖泛红,有些不悦地说道:“姐夫,我说你也没必要在我面前演这出卿卿我我的戏码?还嫌我今天受的气不够吗?” 钱掌柜微微侧头,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问道:“这可不是演戏,我们平日里都是这样,你可要早日习惯才行。再说了,你受的气能全怪我吗?是盛君川把你的法器拆了,你可不能赖到我头上。” “你别说了,我好不容易才忘掉的……”宋亦晨双手捂脸,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 我扯了扯钱掌柜的袖子,悄悄地问道:“怎么了?盛君川为什么要拆他的法器?” “据说是为了做什么绊马索,他还把昨晚剩下的六只完好的机甲犬也带走了。”钱掌柜忍俊不禁道:“虽说宋亦晨十分崇敬大将军,可那些法器毕竟是他的心血,这不,心疼一整天了。说起来还挺可怜的,我好同情他。”是吗?我看你的表情明明是幸灾乐祸啊! 现在不是管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我有些急切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盛君川那边可有消息?” 第30章 情报这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 钱掌柜朝宋亦晨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去问宋亦晨。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和我说说吗?你是没长嘴么?” “我的嘴可是为了和你说情话的,你问我别的男人的事,我不想说。”钱掌柜撇了撇嘴,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幼不幼稚啊!盛君川冒着这么大风险出去打仗是为了他自己吗?你就没点同胞之谊吗?他要是失败了,我们几个都得玩完。”我拧了一下他的胳膊,带着责备的语气质问道:“我问你,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这场仗的成败吗?人家盛君川在外面拼死拼活冲锋陷阵,你们倒好,一个心疼法器一个漠不关心,而且居然还在下棋?哎,我说,你俩有点良心吗?” 宋亦晨终于不再eo,连忙向我解释道:“姐姐,你这么说可是误会姐夫了。偶像才出发不到一个时辰,姐夫就让丘管家过来问车古那边的情况了。之后他每隔半个时辰就又来问一次,问得我都烦了。这不,偶像一来消息,我就赶紧过去找姐夫了。” 根据宋亦晨所说,在大约一个时辰前,盛君川来消息说他们已经攻占了巴图的部落。巴图知道以后便派了两万先锋回去应对,没想到还未赶到部落就在半道被盛君川设卡截杀,两万人全军覆没。这第一场仗的胜利瞬间鼓舞了士气,同时也给了巴图当头一棒。 “正如偶像之前预料的那样,现在巴图的傲鹰神兵正在分批回撤。算算时辰,偶像这会应该已经和第一批回撤的叛军交上手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又会有捷报传回来。而且,按照偶像的指示,姐夫方才已派人将前方的战况告知了苏赫巴鲁酋长。”宋亦晨说得眉飞色舞,一脸崇拜地说道:“不得不说,我偶像真是胆识过人,有勇有谋!这个计策也只有他想得出来,这场仗也只有他敢去打。” 听他说完,我稍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带着歉意说道:“抱歉!刚刚错怪你们了。你们都已经做了那么多事,倒是我,居然睡到现在才起来,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就把你俩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通,对不起!” “没事儿,姐姐你受伤了嘛,多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这些事交给我们就好!姐姐你就放心!”宋亦晨拍了拍胸脯,“虽然偶像拆了我的法器,我是挺心疼的,但是为了黎明苍生,为了天下太平,区区几样法器又算得了什么!大不了再做就是了。” “哟,你方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许久不开口的钱掌柜在一旁接过话茬,冷冷地说道:“也不知道是谁哭着喊着说法器没了,要我再送他些晶石和炼制法器的材料。这会倒显得大义凛然了?” 宋亦晨顿时涨红了脸,囔囔着反驳道:“我跟你要晶石也是苍生黎民啊!昨晚若不是有我那些机甲犬,能撑到你带人来救我们吗?偶像带去的机械鸟和爱派,不也都是我炼制的吗?还有那些绊马索也是从我的法器上拆下来。对,我那六只机甲犬,刚刚那场胜利,它们肯定也是功不可没。”宋亦晨叉起手臂,不满地哼道:“也不知道是谁落井下石,说与我下盘棋,若是我赢了才给我晶石与材料。姐姐,我可都是为了安庆,为了百姓,为了能帮助到更多的人才跟他要那些东西的,可是你看他……” 我拉着宋亦晨,柔声劝道:“好啦,我都知道啦。这次你的确是功不可没,要不是有你的那些法器,我们可能早就没命了,盛君川的这场仗也不可能打得这么顺利。这样,你看看你需要些什么材料,都写下来。回头我去寻来送你,好不好?” “听到没有?还是姐姐对我好!”宋亦晨朝着钱掌柜做了个鬼脸,拿过纸笔就坐在桌旁咬着笔杆冥思苦想起来。 我轻轻用手肘撞了一下钱掌柜,低声说道:“我说你也真是的,人家宋亦晨炼制那些法器也是为了大家好,你干嘛不给他?” “我又没说不给他,自己下棋输了怪谁?只能怪他自己技不如人。”钱掌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传进了宋亦晨的耳朵里。宋亦晨立刻放下笔,愤愤不平地辩驳道:“从小到大我下棋都没输过,一定是你使诈!哼,我看你就是舍不得给我,抠门!” 钱掌柜嗤笑一声,冷冷地说道:“我抠门?你现在怀里那些上等的晶石是谁给你的?你小子真是忘恩负义。你之前没输过是因为没遇见我。你要是早遇见我,就不会这么狂。敢不敢跟我再下一局?你若赢了,你想要的那些东西,我给你双倍。” “下就下,谁怕谁啊!这话可是你说的,要是输了可不许耍赖!”宋亦晨叉着腰,不服气地说道。 “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钱掌柜悠悠地开口继续说道:“若是你输了,你得给我炼制一样法器。” “行!就这么说定了!” “好了,你们两个还是三岁的小孩吗?”我无奈地发出一声叹息,钱掌柜平日里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在某些时候却是幼稚得很。虚长宋亦晨好几岁,就不能让让他嘛,又不是什么不合理的要求。 这时门外响起了三长两短的敲门声。我说你们这个暗号就不能换换吗?而且未免也太简单了点?难道就不怕被某些不怀好意的人知道么? 宋亦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门口为丘管家开了门,略显无奈地叹道:“丘管家,你家主子都在我屋里了,你就不必再每隔半个时辰来问一次了?” “宋公子,在下此次前来是送信的。”丘管家笑笑,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玉筒递给宋亦晨,“请务必转交我家主子,这是在车古国的探子刚刚发回来的。” 宋亦晨接过玉筒,转身回到屋内略显不解地问道:“你居然在车古国都有安插探子?” “这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情报这东西当然是多多益善,学着点啊。”钱掌柜勾了勾手指,从宋亦晨手中拿过了玉筒,不知按动了哪里,看着跟棍子一样的玉筒居然分成了两半,露出了藏在里面的纸条。他展开纸条快速地扫了一眼之后便把纸条放在烛火里烧成了灰烬。 我有些焦急地问道:“怎么样,车古国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无法猜测纸条上的内容究竟是好是坏。他看了我一眼,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缓缓地说道:“苏赫巴鲁酋长已经与其余几个部落酋长联络上了,现在正在车古国内集结所有能集结的兵力,准备在各个方向发动奇袭,延缓巴图大军的回撤速度,打乱巴图的部署。” “我明白了!这样一来,便可以顺利撕裂巴图的十万,哦不,八万大军了。这一块大饼我们难以一口吞下,那便把它分成各个小块,一块一块地吃!”我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却忘了肋骨的伤,疼得我龇牙咧嘴。 “姐姐,你没事?”宋亦晨一个箭步冲过来扶住了我的手臂,眼里都是满满地关切。我朝他摆摆手,扯起一个笑脸说道:“没事没事,我就是一时有些激动。”我转过头望着钱掌柜,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问道:“怎么了?盛君川和苏赫巴鲁那边不是挺顺利的吗,你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钱掌柜单手支肘,歪着脑袋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迷惑不解。他微微蹙眉问道:“是有一些还没想明白的事。” “居然还有连你都想不明白的事?”我有些惊讶,心中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我压低声音,谨慎地问道:“不妨说出来听听?” 钱掌柜轻轻摇了摇头,叹道:“罢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我们先回屋,这一时半会也不会有消息了。”然后对着宋亦晨嘱咐道:“待会我让人给你送些吃的来,吃完你就好好睡觉去,忙了一整天也累了?” 宋亦晨伸了个懒腰,点头答应着,“好啦,知道了。不过,你刚刚不是说还要和我下一局么?该不会是怕了?” “也不知道之前那局谁输了?”钱掌柜站起身伸手在宋亦晨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明日再战,我……”他却突然晃了一下身子,眼看便要倒下。我和宋亦晨急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我又急又气地责怪道:“伤口又疼了!你说你也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受伤了也不知道要多注意一些!我扶你回去,给我老老实实的躺着休息!” 宋亦晨将钱掌柜的胳膊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对我说道:“姐姐你也受伤了,我扶姐夫回去,你自己小心点慢慢走。” 钱掌柜沉默不语,眼底却似有水光闪动,脸上也浮现一抹很奇怪的神情。我还来不及细想这个表情究竟是什么意思,就见宋亦晨已经扶着他走出了房门,便跟了上去。 安顿好了钱掌柜,我感激地对宋亦晨说道:“这次真的多亏了你那些法器,要不是你来得及时,我们可能真的要客死他乡了。”宋亦晨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颈,低声说道:“其实在你们来车古国之前,钱掌柜来找过我。他说这次来车古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需要我的帮助,让我先将常用的法器准备好还有炼制法器的工具什么的,并且还给我了留了两部马车以及几个伙计。然后在沿途的驿站换马前行,这一路我是车马不停,不然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这么说的话,在出发之前他就预料到会发生这些事?可他那时候明明说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如果此行这么危险,他为什么还会愿意和我们一起来?难不成他有什么非来不可的理由?算了,想再多也没用,千年狐狸精的心思岂是我这种凡人能够揣测的? 我现在算是终于整明白了,对于那些能说的事,就算不用问,他也主动会说;对于那些不能说的事,或者他不想说的事,无论我再怎么软磨硬泡也是无济于事。 宋亦晨走后,我叹了口气轻轻关上了房门。 第31章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很疼吗?”我坐在床边,想查看一下钱掌柜的伤势如何,却发现他后背却渗出了血迹。“都让你别乱动了,都出血了!定是伤口又裂开了,你趴着别动!我去给你叫大夫。”我刚起身,他便开口叫住了我:“大夫早就被我打发走了,你要上哪叫去?” 一时之间我只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气得脑溢血,想揍他两拳又怕以他现在的身体情况承受不住,憋得难受不已,最终只好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口气不善地说道:“拜托!你这可是刀伤,又砍得那么深,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把大夫赶走了谁给你上药啊?万一伤口感染了发炎了怎么办?你还真当自己是千年狐妖,不老不死吗?” “我不是有你吗?上药的事自然是交给你了。”钱掌柜居然应得理直气壮,白玉似的食指往桌上一指,“喏,药膏在桌上,应该是刚刚丘管家拿进来的。你去拿来替我抹上。” 哟,居然还使唤上了。行叭,谁让人家这刀是替我挨的呢,伺候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我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拖着步子挪到桌旁。只见桌上除了一个白瓷罐,还有一碗颜色诡异得有些面熟的药汤。这不是刚刚丘管家拿给我喝的那碗吗!还说是钱掌柜配制的药方,一点都不苦。想到这个我就来气,我把碗递到钱掌柜面前,厉声质问道:“听丘管家说这碗药是你配的药方?” “不错,这可是我的独门配方,每天喝一碗,我保证你的伤很快就能痊愈。”他抬眼看着我,嘴边噙着笑意问道:“看你这副神情,今天这碗应该是喝过了。怎么样,好不好喝?” 我把碗重重地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怒气冲冲地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丘管家可是跟我说,你让我只管放心喝,这药一点都不苦。可结果呢?这药比黄连还要苦上十倍!哼,你的话真是一句都不能信!” “我的原话可不是这样,难道丘管家传错了?不应该啊。” “你说的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钱掌柜侧卧在床上,支着脑袋强忍笑意地说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若是有一丁点儿苦味,你只管来找我算账。’但是这药可不是‘一丁点儿苦味’,而是很苦很苦。所以,你这气生得没道理啊,我可没骗你。” 我被他这番强词夺理怼得哑口无言。可以啊,现在跟我玩咬文嚼字这一套是?行,既然存心让我吃苦头,那一会就莫怪我辣手摧花!心下暗暗打定主意之后,我扬起笑脸,甜甜地对他说道:“嗯,你说得都对,是我无理取闹了。再说了,你配的药方必定是好的,我以后每天都会乖乖喝的。” 钱掌柜微微一愣,大概没料到我怎么突然想通了,一时半会竟是没说话。我在他的身旁坐下,目光灼灼地望着他,暧昧地说道:“天色已晚,我们抓紧时间。是我帮你脱,还是你自己脱?” “什么?”他有些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尾音竟然还带着一丝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轻吐着气低低说道:“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说着我便伸手把他衣衫往两边一拉,瞬间露出了精致的锁骨和宽阔的肩膀以及被纱布包裹的上半身。 “姑娘,你、你这是不是有些突然?我、我……”他被我的举动吓得话都说不利索,脸上迅速飞上一抹绯红,仔细一看居然连耳根都红透了。哟,真是没想到,风流倜傥的钱掌柜居然也会害羞?我顿时玩心大起,指尖在他胸口轻轻划过,轻声问道:“突然吗?你不是希望我这么做吗?” 钱掌柜直起身子,上衣瞬间滑落至腰际。他一把抓住我的手,喉结滚动着,嗓音低哑,“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眨了眨眼,无辜地说道:“知道啊。” “不后悔吗?”他盯着我的眼睛,眼尾的泪痣有些发红。 “干嘛要后悔?我心甘情愿。” “好。那今日便遂了姑娘的意。”他说着便要吻过来,我朝旁边一躲,趁他没有防备之时往他肩胛骨上一推,他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我一屁股压住了小腿。一眨眼的时间,他便只能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偏过头不解地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我跨坐在他身上,从身后取出白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当然是……帮你上药呀!你瞧瞧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的都是什么呢!” “你……”钱掌柜长叹一声,索性闭上了眼睛,略显无奈地说道:“姑娘真是学坏了。” 我一边打开白瓷瓶一边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作弄了我这么多次,还不许我反击一次吗?自从离开国都,我便天天与你接触,久而久之自然也学到了不少。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我看你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钱掌柜把脸埋进被褥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我那么多优点你不学,偏要学这些……” 装作没听见他的碎碎念,我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把纱布剪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随之飘散,伤口便大喇喇地暴露在眼前。昨晚只是匆匆一瞥,而且当时他还穿着衣服,而现在,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再一次狠狠刺痛了心脏。可能是刚才他走动的缘故,伤口最深的位置渗出了不少血。鲜红的血液在他洁白如玉的后背上显得格外刺眼,同样刺眼的还有那些长长短短的陈旧疤痕。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我强忍着喉头翻涌的哽咽,急忙挖了一些药膏,却发现手抖得厉害,根本无从下手。 仿佛感应到我的无措,钱掌柜低笑一声,轻松地调侃道:“你不是一直责怪我老是作弄你吗,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还不好好把握?我现在可是毫无招架能力,只能任你宰割了。” 我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想尽快让自己的心情平复。虽然刚才是打算也让他吃点苦头的,但是这会儿却舍不得下手了。“好啊,你有这个觉悟固然是好的,那你可得做好准备了,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我故作轻松地应着,手指却还是止不住的颤抖。 我咬咬牙,把指尖的药膏一下全怼了上去。“嘶——”钱掌柜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身体也止不住颤抖起来,呻吟着说道:“你还真是没手下留情啊。” “我不是有意的,是不是弄痛你了?”我顿时慌乱起来,视线瞬间又模糊了。我坐到床边,掩面啜泣着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话音未落,就感到一双手轻轻环住我的腰际,他把脑袋抵在我的肩膀上,轻叹道:“怎么我受伤,你看起来却好像比我更难过?心疼我?” 我吸了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嗔道:“明知故问!” 他低低地笑了笑,将我的肩膀扳了回去,烛火映在他琥珀似的眼眸中,似有星光落入。他缓缓凑近我,温热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我的脸上,轻轻说了一句“傻丫头”便吻了过来。烛影摇曳鼻息交缠,扑通扑通的心跳响彻耳畔,一时也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 “现在可感觉好点了?可以继续上药了吗?”他的额头与我相抵哑着嗓子问道,气息却还有些紊乱。旖旎缱绻的气氛仍然萦绕在周围,我红着脸点了点头。他捏了捏我的手,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 他背过身去将绸缎般的长发拢到胸前,闭上双眼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说道:“来。”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轻柔地为他仔仔细细抹上药膏,然后拿起纱布小心翼翼地将伤口缠绕包裹起来。最后将那件沾上血迹的上衣换下,重新拿了一件干净的给他穿上。等这一切都弄好,我长舒一口气,露出一个轻松的笑脸说道:“好啦,你可以好好睡一觉了。哦,对了,那碗药是你的?还没喝呢!”我将碗送至他的嘴边, 没想到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喝干净了整碗药汤,仿佛喝的不是苦涩的药而是甘醇的酒。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就不觉得苦吗?难道你这碗与我的不一样?”我凑近空碗闻了闻,明明还有残留的苦味。 他伸手揉乱了我头顶的头发,随口应了一句“习惯了。”我想起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伤疤,心底涌起一阵酸楚,颤声问道:“是因为那些伤吗?” “嗯。都是拜我那个养父所赐。”他垂下眼眸,我看不到他的眼神,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一如既往地淡漠:“其实这个药膏也是他的配方,是不是觉得挺讽刺的?他虽然禽兽不如,但在炼药方便确实很有一套。小的时候,他每次打完我都会给我抹上药膏再配上那种药汤,过不了几天伤口便会痊愈,连一点疤痕都不会留下。好几年后我才知道,药汤是有毒的,目的是为了让我更听话,不会再忤逆他;而给我抹药膏,也不是心疼我,更不是愧疚,而是他觉得满身伤痕的我影响了他的兴致。” 他抬起眼睛看着我,唇边露出一抹苦笑,将我轻轻搂在怀里,喃喃低语道:“所以后来我都会把药膏洗掉,故意留下那些疤痕,然后又偷偷改了药汤的方子,渐渐摆脱了他的掌控。”他的呼吸顺着我的脸颊往下滑,落在我的脖颈处,轻轻留下一个吻,“不过,虽然现在药汤没有了毒性,但你若是实在受不了这个味道,明日我让他们给你加些糖。” 我摇了摇头拒绝道:“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我陪你一起喝。”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动容,缓缓勾起嘴角,唇瓣轻轻贴上,轻柔得好似羽毛一般,低声说道:“好。” 为他点上安神香、掖好了被子,我坐在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安心睡,有我呢。”他轻笑了一声,闭上了眼睛很快便沉沉睡去。听着他逐渐平稳的呼吸,我轻轻将刚才换下来的纱布及上衣拿在手中,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今夜星河滚烫,山河明月。但愿从今往后,噩梦不再缠绕着他。 第32章 回忆之所以美好是因为再也回不去 不得不说钱掌柜的药膏与药汤的效果当真是出类拔萃,不过十天的时间,他后背的伤竟是愈合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道淡粉色的痕迹。我也能蹦蹦跳跳了,还与宋亦晨一起修复了那晚被巴图及那群壮汉打坏的机甲犬。盛君川大概每隔一两天便会通过爱派与我们通一次话,虽然每次只有短短一两分钟,但足以让我们直接地了解到战况如何。 前天的那次通话中,盛君川虽然脸色疲惫,但神情却是异常的神采飞扬,他说巴图的傲鹰神兵营已经接近全线溃败,而巴图见情况不妙便丢盔弃甲带着几名亲信试图逃往建平国寻求帮助。盛君川早就预料到了巴图会有这个打算,早早便通知了苏赫巴鲁酋长,让他带人在车古国与建平国的边境严防死守,决不能让巴图逃脱。而盛君川则继续留在车古国进行最后的清剿。 吃完午饭不久,我与宋亦晨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却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后院门被人推开,盛君川带着满身风霜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拉入了怀里,他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搂住我,雪松的气味若有似无,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我皱起眉头,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焦急地问道:“你受伤了?伤哪了?严不严重?” 盛君川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放心,都是小伤罢了。重要的是我们赢了!”他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是我知道,这场仗他赢得并不轻松。 “偶像!你回来了?怎么事先也不先跟我说一声,我们也好去迎接你。”宋亦晨扬起笑脸,露出两个标志性的小虎牙,邀功似的问道:“怎么样,我的那些法器好不好用?” “嗯,我着急回来忘了通知你。”盛君川拍了拍宋亦晨的肩膀,肯定地赞扬道:“确实帮了不少忙。只不过,我带去的那几只机甲犬也光荣牺牲了。不过我尽量把它们的残骸带了一部分回来,还在外面的马背上。你看看还有没有救?”宋亦晨瞬间垮下脸,耷拉着嘴角,一副心疼不已的模样。盛君川于心不忍,又安慰了几句。宋亦晨便垂头丧气地走出院子,去看那些残骸了。 盛君川拉着我到亭子里坐下,柔声问道:“你的伤如何了?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怎么不在屋里好好养着,跑院里做什么?” “我的伤没事了,你看。”我站起身转了一圈,还跳了两下,得意地说道:“昨日开始我都早起练功了。”盛君川微微蹙眉,有些不悦地说道:“呵,看起来确实生龙活虎的。但是你为何这么急着开始练功?除非你遇到的是我这样的高手,否则一般人根本就不是你的对手。况且有我护着你,你……”说到这,他忽然住了嘴,叹道:“你可是怪我那日没有好好保护你?” 我撅起嘴不满地反驳道:“才不是呢!但确实是因为这次受伤,我痛彻心扉地悟出一个道理——求人不如求己。更何况,你也不可能永远随时随地地守在我身边?万一以后又遇到那种情况,我可不想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更不想因此连累别人。” 我望向盛君川,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而坚定的口吻说道:“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真的绝望透顶,我怪自己因为一时的鲁莽冲动,把你们都牵连进来,害你们身处险境;更怪自己的无能,不但帮不上任何忙还要你们保护我。我知道你这次之所以孤注一掷只带着五千骑兵前去攻打巴图是为了我,你不希望我的任务失败,更不希望我被销号。可是我不想再拖累你,不想你再为了我以身犯险。我想要变强,不单要把武力值拉满,其余各个方面我都想做到最好。盛君川,我想做一个值得你依靠的人,而不是你的绊脚石。虽然我们现在不在一起了,但我还是希望今后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不管怎么说,我们依然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盟友。” 盛君川听完我这番话,沉思着沉默了很久。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似乎回过神来,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带着无奈的妥协说道:“你高兴就好,我都依你。”我开心地挽着他的手臂,讨好地笑道:“就知道你最好啦!那师父什么时候再传授我一些武功绝学呗?” 脱口而出的这一声“师父”,让我不禁回忆起之前为了参加围猎,叶鸿生便吩咐盛君川教我箭术,那时的我便是这么称呼他的。在郊区别院与盛君川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如同放电影般,一幕一幕地浮现在脑海中。不得不承认,那一个月是我穿越以来过得最开心的时光。 我忍不住望向盛君川,发现他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知道我与他都不约而同的回忆起了那段快乐而美好的日子。只是我们都知道,回忆之所以美好,就是因为现在的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哪怕多年后再想起那段日子,我依然会觉得那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最难以磨灭的一段记忆。 “如果我真的是最好的,你也不会选择别人了。”盛君川像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喃了一句。 “嗯?”我凑近他,将手掌屈起放在耳后问道:“你刚刚是说了什么吗?” 盛君川却不回答我,而是伸出食指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既然叫武功绝学那必然是不传之技,哪是你想学就能学的?你准备拿什么来交换?” “嘿嘿,这个好说!我拿出手的东西,绝对包您满意!”我叉起腰,胸有成竹地应道。 “好,那我便等着了。”盛君川话锋一转,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可有发生什么事?” “嗯,我想想啊。”我托着下巴细细回想起来,“宋亦晨又炼制出了个新玩意,虽然现在还是个半成品,但绝对会让你大吃一惊。还有……啊,对了!”我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连忙取下挂在腰间的香囊递到盛君川眼前,压低声音问道:“你看看这个。” 盛君川接过香囊,仔细翻看了一会便递还给我,摇着头说道:“这不就是个玉质香囊么?只是雕工精美,玉质上乘,价格应该不菲。是钱掌柜送你的?”语气中带着酸味,脸上的表情也不甚愉快。 我连忙解释道:“确实是他给我的,但是你别误会!我不是要跟你炫耀什么或是故意气你。我只是想问你,这个香囊你之前有没有在哪里见过?或是看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盛君川否定得很干脆,“我从不佩戴这个,对香囊这种东西也不了解,看不出什么。怎么?这个香囊有什么特殊来历?” 我扯了扯盛君川的袖子,示意他俯低身子,然后在他耳边悄悄地说道:“钱掌柜告诉我,这是他母亲的遗物。” 盛君川微微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重复道:“他母亲的遗物?那不就是……”我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周围都没人,这才拉着盛君川在亭子里重新坐下,低声说道:“其实,我前几天试探地问过他有关身世的事。” “他怎么说?你可是知道些什么了?”盛君川坐直了身体,带着期待的语气问道。 我叹着气摇了摇头,“他虽然是告诉我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但是听不出与圣上有什么关系。我还要细问的时候却引起了他的怀疑,他告诉我你之前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还质问我是不是与你串通好了。” 盛君川顿时紧张起来,一把握住我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那倒没有,我随口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了。”说到这我不免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失望地说道:“只不过今后要想再试探他的底细,怕是难上加难。” “不过,他既然愿意将自己母亲的遗物赠予你,那便说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确实举足轻重,他应该也舍不得伤你。我真是杞人忧天了。”盛君川自嘲地笑了一下,摸了摸我的头顶说道:“不管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要他真心实意地对你好,我也就放心了。” “盛君川,我……”我还想说点什么,盛君川却打断了我的话,站起身来淡淡地说道:“好了,要是没有其他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先回房了。麻烦你跟钱掌柜说一声,巴图已被苏赫巴鲁酋长亲手砍了脑袋,过几日待车古那边稍微稳定一些,便可以继续展开商贸活动了。”说完,他连回话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头也不回地大步往后院走去。 我愣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些失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我回头一看,却是宋亦晨抱着一包东西朝我走来,脸色相当的难看。“姐姐。”他叫了我一声,眼中似有泪光闪动。我连忙迎了上去,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宋亦晨缓缓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包裹放到地上,慢慢地打开,只见包裹里尽是七零八碎的机甲犬残片,情况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糟,可想而知当时的战况有多惨烈。我以为他心疼自己的法器,连忙安慰道:“你别难过,虽然这些机甲犬是坏了,但是我们还可以炼制更强更好的。钱掌柜不是也答应会给你所有想要的晶石和炼器所需的各种材料吗?而且我也会帮你,我们前几天不是还把之前那些机甲犬都修复了嘛……” 他摇了摇头,咬着嘴唇难过地说道:“我不单是心疼这些法器,我更心疼偶像。虽然我没有亲自上过战场,可偶尔也从我爹那里听到过一些有关战场上的事。姐姐,你看连这些精钢所制的机甲犬都损坏成这样,虽说偶像英勇无敌,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啊!他这次背水一战,在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却大获全胜,定是受了不少苦。” 说到这,宋亦晨抬起头看着我,眼眶通红,声音也带着一丝哽咽,“姐姐,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既没办法跟着偶像上战场杀敌,也不能炼制出能帮助偶像打胜仗的法器,更不能像你和姐夫那样可以帮忙出谋划策。我简直就是个废物!” 第33章 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我将宋亦晨拉了起来,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故作夸张地惊呼道:“你不是我认识的宋亦晨,说!你是哪个精怪所变?快快显出原形!” 宋亦晨眼角还挂着泪珠,迷惑不解地问道:“姐姐,你在说什么?我是宋亦晨啊。” “你才不是!我认识的宋亦晨是一个天下无双踌躇满志的炼器天才,而不是自怜自爱妄自菲薄之人。盛君川的这场仗打得有多难,我们都心知肚明。可他的胜利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因为他的身后有你、有我、有钱掌柜,有我们所有人的帮助和支持。”我拉着宋亦晨,本来想摸摸他的脑袋,却发现已经够不着他的头顶了。只好顺势捏了捏他的脸,语重心长地说道:“很多事是我们预料不到的,但是只要我们足够强大,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明白吗?” 宋亦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明白了。那就让我们一起变强,一起迎接更美好的明天!所以,我知道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事了。”说完重新抱起那堆残片便要走。 “哎,你要干嘛去?”我拉住他问道。 宋亦晨冲我一笑,信心满满地说道:“之前我们一起炼制的那件法器快要完工了,我决定现在就去把它做完。若是能成功,今晚定能让他们都大开眼界!” “这就对了嘛,这才是我认识的宋亦晨。”看到他又恢复了信心,我也忍不住开心起来,“要不要姐姐帮忙?像之前那样,给你打打下手什么的?” 宋亦晨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的说道:“不用不用,反正基本都做好了,只剩一些细节需要打磨而已。姐姐你还是去陪陪偶像。你俩这么久不见,你也一定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发现他的坐骑都伤痕累累,偶像肯定也受了不少伤,你去看看他。我自己能行的!” 唉,可是盛君川刚才的态度分明是不想听我说。不过宋亦晨说的也不无道理,盛君川一贯是个报喜不报忧的人,有伤有痛肯定都是自己默默地扛着。想到这,我立刻回屋拿上钱掌柜给我的药膏,直奔盛君川的房间。 轻轻敲了两下房门,屋内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又敲了两下,还是没有任何声响。该不会这么快就睡下了?还是说出什么事了?我猛地推开门,冲进了屋里。只见盛君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匆忙地将外衣披在身上。一见到我,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与慌乱。 “你怎么来了?”他不自然地扯了扯外衣,故作轻松地调侃道:“下次进来的时候能不能麻烦你先敲门?就这么大喇喇地闯进来,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那多不好。” 该看不该看的我也早都看过了不是吗?那时他高烧不退,帮他擦身的时候不是都看了个遍么?还有什么不该看的?等等,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刚刚明明敲了两次门,他为何还会这么说?是没听到还是没注意?他刚刚究竟在干什么?我抬眼盯着他,发现他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不单是疲惫,似乎还有一丝隐忍。 “我敲过门了,还敲了两次。不见你来应门,我是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才会自己推门进来的。”我凑到他跟前,严肃地质问道:“老实交代,你刚刚在干嘛?” 盛君川往后退了一步,支支吾吾地回道:“我、我还能干嘛?不就是累了,准备睡觉了。可能一时有些迷糊,所以没听到敲门声。” “是吗?既然要睡了为何连外衣都还没脱?发冠也还没拆?”我将信将疑地问道,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我的视线越过他,意外地瞥见床边的地上放着一个铜盆,盆里浸着一块带血的布,把水都染成了浅红色。 “我正准备脱啊,你不就闯进来了吗?”哟,还有理了?我懒得与他争辩,猛地伸手一把扯掉了他的外衣,却见他的肩膀、手臂以及上身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挫伤、有淤痕、还有利器划过造成的伤口。左肩的位置还有个看起来挺深的洞,还在往外渗着血,估计是箭伤。“哎,你干嘛?光天化日脱男人衣服,成何体统?”盛君川趁我失神的片刻迅速拉好衣服,“你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我绷直了身子,不由地握紧了装着药膏的瓷瓶,既心疼又气愤地反驳道:“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坦诚了?受伤了为何不说?你以为自己躲起来悄悄处理,我就不会发现吗?” 盛君川被我拆穿,却一脸满不在乎地说道:“大小姐,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旅游,受伤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再说了,这点伤又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像某人,受了伤便撒娇耍赖装死博取同情。” “是吗?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自动忽略了他意有所指的最后一句话,忽然伸手在他左肩上一拍,他立刻脸色大变,下意识地捂住肩头,嘴里溢出一声难忍的呻吟,“唔!你……”盛君川眼里升起一丝怒气,口气不善地对我说道:“你是存心来看我出糗的是吗?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可以出去了。” “盛君川!我好心好意来看你,是关心你,你别不知好歹!”被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火冒三丈,不觉提高了音调,“既然你不欢迎我,那我走便是了!”说完,我重重地把瓷瓶放在桌上,丢下一句“药膏你自己涂”便摔门出去了。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十天不见,一回来便要吵架,就盛君川这个臭脾气,谁受得了!本来还心疼他打了这么久的仗还受了伤,特地来慰问一下,没想到人家非但不领情,还把我打发走了。我越想越气,回屋拿了紫金锤便到院子里练功,将木质人偶当成盛君川,狠狠地发泄了一番。 钱掌柜房内。丘管家垂手而立,低着头向钱掌柜汇报道,“主子,大将军回来了。叶姑娘与大将军在院中说了会话,两人似乎谈得不怎么愉快,大将军便自行回房了。之后宋公子哭哭啼啼地向叶姑娘说了些什么,叶姑娘安慰了他一会之后便去了大将军房里。” 钱掌柜坐在桌前,手指拨弄着算盘的珠子,随口应道:“宋亦晨那小子八成是心疼他的法器,估计被盛君川带去的那些机甲犬也都去而不复返。”他垂着眼眸,漫不经心地问道:“叶姑娘在盛君川房里待了多久?” “并没有待多长时间。叶姑娘怒气冲冲地从大将军房里出来,看起来是与大将军不欢而散。她回屋拿了兵器,这会正在院子里练功呢。对了,叶姑娘出来的时候还把大将军的房门摔了,晚些时候要派人过去修葺一下吗?”丘管家的脸上仿佛常年挂着一成不变的微笑,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钱掌柜忍不住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说道:“嗯,去。让人加固一些,这几日怕是还要摔。” 丘管家微微颔首答应着,便退了出去。 “呵,有意思。”钱掌柜盯着算珠上的“箫”字,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低声自语道:“盛君川,我倒要看看你还能与我斗多久。” 练完功,出了一身汗,顿感心情舒畅了不少。我拎着锤子正准备回房洗个澡,换身衣服,一回头却见钱掌柜仿佛没骨头似的靠坐在凉亭的美人靠上,笑意晏晏地望着我。 他什么时候来的?在这看了多久?我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钱掌柜朝我招了招手,半真半假地恭维道:“姑娘的功法又精进了不少,这一对紫金锤舞得虎虎生风,真是令人望而生畏。照你这么练下去,依我看用不了多久姑娘便可以与大将军打个平手了。”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你俩也真有默契,一个在前院劈柴一个在后院舞锤。” 劈柴?看来盛君川心情也不好啊,但是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啊,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我在钱掌柜身旁坐下,把紫金锤往地上重重一放,没好气地回道:“哼,谁要和他比?” 钱掌柜将我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掏出手绢替我拭去额头的汗水,随口问道:“大将军大胜而归,你应该高兴才是。但听你这口气,似乎有些不开心?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没什么,不说这个。有件事我想拜托你。”想起盛君川,心底又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虽然刚刚与他吵了几句,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还是这场战役的大功臣,于公于私我都得该好好地感谢他一番。 “你我之间还需要这么客气?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便是。” “今天的晚餐能让后厨准备火锅吗?要鸳鸯锅,一半特别特别辣,一半清淡的骨汤。” 钱掌柜微微挑了挑眉毛,笑道:“你想吃火锅了?这还不简单?后厨都备着呢。不过我记得你的口味并不重啊,为何要特别热别辣?” “我口味确实不重,是盛君川,他爱吃辣。”我脱口而出,却见钱掌柜瞬间敛起了笑容,我急忙解释道:“他今天不是刚回来嘛,我只是想着该给他接风,顺便庆祝庆祝打了一场漂亮的胜仗。再说,我们几个也好久没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好。确实也该好好庆祝一下,此次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麻烦,接下来的事也会顺利许多。”钱掌柜露出一抹笑意,答应道:“我这还有一些梅花酿,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我们正说着,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我。我回头一看,只见李昇急匆匆地朝我走来,嘴里喊道:“琉璃妹子,原来你在这里,叫我好找。” “李大哥?可有什么急事?”我好奇地问道。 李昇点了点头,又望了一眼钱掌柜,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钱掌柜了然,起身说道:“李大人,在下还有事,你们聊。”然后转头对我低声说道:“我先去准备今晚的庆功宴,一会见。”说着便翩然离去。 见钱掌柜走远,李昇从怀中掏出一本奏折递给我,低声说道:“这是我撰写的奏折,打算这几日八百里加急送回国都,你看看,可有什么需要修改的?” 我疑惑不解地问道:“你写的奏折为何要给我看,为何要我修改?” “琉璃妹子,你可是钦差呀,我的奏折不得先让你过目?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我直接呈给圣上,终归是不好。” 他不说我都快忘了自己是钦差,顿时有些汗颜。我翻开奏折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可我毕竟是从现代穿越过来的,李昇又是个地道的文官,那些艰涩难懂的词汇看得我脑壳疼。硬着头皮看了半天,总算弄明白他写的是什么。 第34章 这场胜仗绝对可以载入史册 我将奏折递还给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这次车古国政变确实有些始料不及,但盛君川孤身一人领着车古士兵平息动乱,功劳该是他的。你不该在奏折里夸我,我何功之有?盛君川和宋亦晨的作用比我这个有名无实的钦差大多了。” 李昇战战兢兢地接过奏折,低声答应着:“是,是属下考虑不周。属下这就回去改。” 我笑道:“李大哥不必紧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知道你也是一片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本来圣上派你来,本意就在监督我和盛君川,你若是把给圣上的奏折都给我看了,就起不到监督的作用了。所以今后你就照实写好了,也不必再给我过目。” “琉璃妹子真是高风亮节,坦坦荡荡。属下今后定要跟你好好学习。”李昇做了个揖,说得很真诚,“我这便回去把奏折重写一份。” “李大哥说的哪里话,该是我向你好好学习才是。”我扶了一把李昇,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今晚为了给盛君川接风,我们准备搞一个庆功宴。写奏折固然重要,李大哥也别耽误了吃饭。” 李昇笑道:“是,我一定准时到。” 送别了李昇,我拎着紫金锤回到后院找到了丘管家,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回到房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稍作打扮,便准备去前厅看看晚上的火锅准备得怎么样了。刚打开门便撞见了迎面奔来的宋亦晨。 “跑得这么急,怎么了?”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忍不住调侃道:“该不会是知道晚上吃火锅,你先跑两圈让自己更饿一点,以便能多吃些?” 宋亦晨摇了摇头,眼睛里闪耀着无比兴奋的光芒,语气也十分地激动,他拉住我的手,高兴地蹦跶起来,“姐姐,我成功啦!!” 被他的情绪感染,我也高兴得蹦了起来,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反复确认道:“真的吗?你可试验过?真的成功了?” “嗯!真的!”宋亦晨用力地点点头,十分肯定地回复道:“我试过了,相当成功!” 我与宋亦晨击了个掌,“奈斯!一会吃完饭,我们就……”我趴在宋亦晨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宋亦晨不住点头,脸上尽是难掩的笑意,“好!待会我们就来个出其不意!定会让他们大吃一惊。” “时间差不多了。走,我们吃饭去!” 今晚的夜色很美,点点繁星犹如细碎的钻石一般闪耀在深蓝色的夜空中,而那轮明月就好似一颗巨大的白玉珠,安安静静地卧在群星之间,为大地上的万物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色。 才走到前院,便闻到一阵浓郁的香味,啊,久违了的火锅!我顿时垂涎三尺,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前厅。饭桌上的鸳鸯锅半红半白,正咕噜咕噜冒着快乐的泡泡。 “叶姑娘。”丘管家在桌旁垂手而立,见我来了便招呼道:“火锅底料按姑娘的要求用牛油炒了,并放了几种辣椒及香料,不知道姑娘是否满意?” 我拿起筷子沾了一点辣锅的汤放在舌尖尝了尝,强烈的刺激感迅速蔓延开来。我吐着舌头呼了呼气,连连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感觉。”我是满意了,只是不知盛君川是否满意。说起来自从那次他带我去吃了变态辣的面条之后,只要和我一起吃饭,便再也没见过他吃任何辣的食物。不知是顾及到我的口味还是他只是单纯喜欢那家面馆的口味。 我把丘管家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我要你准备的东西你都准备好了吗?”丘管家颔首道:“都准备好了,姑娘放心。” “好,一会按之前说好的暗号行事。” 丘管家答应了一声,便退到了一旁。 这时钱掌柜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在我耳畔说道:“我竟不知道姑娘与丘管家还有什么暗号?”我吓了一跳,嗔怪道:“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而且你难道不知道偷听别人说话很不礼貌吗?” “我可是光明正大,何来偷听一说?”钱掌柜眯了眯眼睛,带着促狭的口吻问道:“姑娘当真是学坏了,这次出的又是什么鬼点子?” 我摸了摸鼻子,眼珠不由自主的瞥了一眼宋亦晨,故作生气地说道:“什么叫‘又’?出鬼点子的人一贯都是你好不好?我可是心地善良,单纯可爱,怎么会出鬼点子呢?” 钱掌柜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不置可否。 “大老远的便闻见这香味,看来今晚又能大饱口福了。”李昇刚进门便笑着对钱掌柜说道:“钱掌柜,你的这些厨子手艺精湛,我是顿顿好酒好菜的吃着。来车古不过一个多月,竟是胖了不少。待事成之后回到安庆,我家夫人该认不出我了。” 钱掌柜笑道:“李大人过誉了。不过都是些家常菜罢了,李大人若是喜欢,到时在下便选几个厨子送到李大人府上可好?” 李昇连连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朝廷有规矩,我……”话还未说完,便见盛君川大步跨了进来,冷冷地说道:“钱掌柜真是无时无刻都想着如何收买人心,殊不知有些人是你无论何如都收买不了的。不像某人,区区几颗晶石便被收买得死心塌地,一口一句姐夫叫得比谁都亲热。”说着略显不悦地瞥了宋亦晨一眼。 可怜了宋亦晨,人在桌旁坐,锅从天上来。 钱掌柜却丝毫不以为意,面带微笑地反问道:“大将军可是有什么不满?我记得当时你也在场,宋公子还当面询问过你的意见,为何你当时不反对?现在才说这些,未免有些小心眼了?”说完不等盛君川回话便拉着我在桌旁坐下,招呼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席!” 宋亦晨似乎是为了弥补一下在盛君川心中的地位,热情地为盛君川夹了一块烫好的羊肉,满脸崇拜地说道:“偶像,你这次真的是创造了一个奇迹!这场胜仗绝对可以载入史册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战术?为什么只用区区五千骑兵便战胜巴图的十万大军?给我们详细讲讲呗?” “其实并没有那么神,最后战胜巴图的也不止这五千人,而是全车古的子民。”盛君川放下筷子,神情有些淡漠地说道:“按照计划,我们出发之后便直奔巴图的部落所在之处,迅速控制了留在部落里的巴图的亲属以及巴图那些部下的亲属。之后放火烧了巴图的毡房,并让部落的守卫通知巴图停止在车古国内的清剿行动,否则便杀光部落里的所有人。” 当然,这只是威胁巴图的手段罢了,盛君川从不杀害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巴图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果然中计,但他那时并不把盛君川及那五千骑兵放在眼里,也没有停止清剿。只是派出两万人的先锋部队赶往部落,想要除掉这个威胁,但他没想到自己的行动全在盛君川的掌握之中。通过机械鸟和爱派,盛君川知晓了先锋部队的位置,并提前布好了陷阱,假意正面迎战。 盛君川将从宋亦晨法器上拆下来的金刚丝固定在机甲犬的身上,使它们两两成对。待先锋部队出现之时派出机甲犬从侧面冲锋,由于机甲犬十分灵活,行动敏捷,巴图的先锋部队还来不及看清到底是什么,机甲犬身上的金刚丝瞬间就将马腿全部割断。这猝不及防的变故使他们纷纷落马,很多人当场便被受伤的战马踩踏至死,这时盛君川便带着五千骑兵出击,顺利地拿下第一场胜利。 这场仗的胜利无疑给盛君川带领的这群将士打了一剂强心针,他们顿时信心倍增、士气大盛。而巴图在知晓了两万先锋全军覆没之后更是怒不可遏,立即决定先停止清剿,大军回撤,誓要拿下盛君川以及苏赫巴鲁的首级。然而,正如盛君川之前预料的那样,十万大军的回撤速度十分缓慢,只能分批进行。而且巴图的主力军都由巴图亲自带队,先行回撤的不过都是一些战斗力不那么强的队伍。此时的巴图仗着人数压倒性的优势,仍然没把盛君川放在眼里,固执地认为盛君川此举不过只是螳臂挡车罢了。 盛君川则利用人数少移速快的特点迂回包抄,加上机甲犬的助攻,迅速撕裂巴图的大军,拿下一场又一场的胜利。而苏赫巴鲁在收到钱掌柜的消息之后也迅速行动起来,将剩余部落的人马整合成一支全新的军队,从后方突袭巴图。而有些原本就看不惯巴图作为的傲鹰神兵营里的将士趁机调转矛头,加入了苏赫巴鲁与盛君川的军队,投入到剿灭巴图的战斗中。就这样,一度让巴图引以为傲的傲鹰神兵营被逐渐歼灭,最后只剩巴图及一小队亲卫。 巴图这才意识到自己大势已去,连夜逃往边境,试图潜入建平国避难。然而,盛君川早就料到了他会有此一举,早就派人通知了苏赫巴鲁。于是在前天夜里,苏赫巴鲁将乔装打扮、意图逃跑的巴图及其余党悉数擒获,并押回了车古,接受其余酋长以及车古百姓的审判。最终,这个曾经自称是车古天命所归的男人被苏赫巴鲁一刀砍了脑袋,他所引导的车古国政变也终于画下了句号。 我听得入神,心底难免有些唏嘘,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不知是用多少人的生命和鲜血换来的。我原本希望能以商止战,却不曾想车古国却因此引发了如此悲剧,最终还是以这样的惨烈的方式换来与车古继续进行贸易的机会。 第35章 一个国家,两种制度 “这么说来,车古国现在应该没有人阻止建立商贸区了?可是现在他们应该还是一片混乱,毕竟没有大汗,车古国内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李昇皱起眉头,一脸忧虑地说道:“苏赫巴鲁又只是个武将,对于带兵打仗他所向披靡,但对于贸易方面他应该不甚了解。这下该如何是好?” 钱掌柜却笑道:“李大人不必忧心,在下倒是觉得与我们安庆建立商贸区的事,他们势在必行。” “此话怎讲?”李昇有些疑惑不解的问道。 “车古国本就物资匮乏,在经历了巴图叛乱一事之后,他们更是举步维艰。如今,他们更加急需得到大量的物资来弥补之前造成的损失。虽然苏赫巴鲁只是武将,可车古国内现在也不止剩下他一个酋长,你可别忘了,阿拉坦酋长在贸易方面可是很有作为。”钱掌柜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神色淡定地继续对着李昇说道:“商贸区的事,李大人不必担心,只是之前你制定的那份计划需要作出适当的修改,毕竟现在的情况与之前有些不同。剩下的事便交给在下。” 李昇听钱掌柜这么一说,似乎放下心来,也举起酒杯饮了一口,笑道:“那就麻烦钱掌柜费心了。” 我心不在焉地吃着,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虽然解决了巴图这个大麻烦,但接下来的事当真就能顺利进行吗?以车古国目前的状况,他们还能拿出多少战马与武器与我们交易?按苏赫巴鲁酋长之前所说,车古国绝大部分的兵力都掌握在巴图手上,而此次巴图叛乱,伤亡绝不是个小数目。他们会愿意毫无保留地拿出剩余的装备来换取物资吗?这对他们来说且不是太过于冒险? 正打算提出我的疑虑,却听盛君川缓缓开口说道:“我现在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听出他的语气慎重,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集中到盛君川身上,屏息凝神地听他说话。 盛君川沉吟了一会,郑重其事地说道:“巴图之前便与建平国有私下联系,建平那边不知给巴图许了什么好处,所以他才胆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但巴图不过就是建平国的一枚棋子罢了,建平国怂恿巴图造反不过就是想借巴图之手除掉阿尔斯楞大汗,给车古造成混乱动荡的局面,从而趁乱侵吞车古国。如今巴图已死,傲鹰神兵营也不复存在,对建平国来说,车古全然没有了对抗他们的能力,所以建平必有后手。”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可是我记得之前阿尔斯楞大汗曾经说过,建平国现在的国君早就无心政事,现在为何又会想要扩张领土?” “姑娘有所不知,虽然建平的国君昏庸无能,但是三皇子却是一位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的人。建平国的丞相也一度看好三皇子,本就有意辅佐他登顶皇位,但建平国君及一众大臣均认为三皇子性格暴虐,并不适合做个一国之君。相反,性格温顺的大皇子深得建平国君宠爱,早就认定了大皇子才是下任国君的不二人选。三皇子心有不甘,想取而代之。”钱掌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语调平缓地继续说道:“此次的车古叛乱定是三皇子与丞相联手,有意给车古国设的局。若是三皇子拿下了车古国,以此战功他便可以堵住朝堂之上的悠悠众口,顺理成章地当上太子,距离皇权近了一大步,将来建平的皇位也非他莫属。” 盛君川蹙起眉头,语带探究的问道:“钱掌柜的手居然还伸到了建平国的朝堂之上?如此机密的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 “这个不便与大将军透露。”钱掌柜放下酒杯,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但是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的情报向来准确无误。还有一点,大将军猜对了,建平国是有后手,三皇子的确是有乘虚而入的打算。” 李昇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说道:“若真是这样,那对于我们来说那可真是相当棘手,所以当务之急的是我们要如何保住车古不让建平吞并。若是建平国占领了车古国,对我们安庆可就形成了巨大的威胁,到时我们腹背受敌,怕是难以抵抗。琉璃妹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这信息量有点大,没想到这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叛乱事件,背后居然还牵扯出这么复杂的皇室内斗。一时半会的我还没能好好消化,更别提有什么好的建议了。听到李昇问我,我只好硬着头皮先将一些想法说了出来:“不管怎么说,苏赫巴鲁之所以能顺利擒获巴图,盛君川功不可没。要是没有我们出谋划策与帮助,单凭苏赫巴鲁的一己之力不可能成功。所以,我们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与车古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安庆与车古非但不是敌人,而是值得依靠的盟友。我们必须说服车古与我们安庆联手对抗建平。绝不能让建平吞并车古!” “不错,姑娘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钱掌柜往我碗里夹了几片汆烫好的羊肉,眼中尽是无限的爱意,“所以我打算明日便去与苏赫巴鲁酋长会面,先提供一些必需的物品给他们,帮助他们渡过这个难关。” 我心下了然,钱掌柜这么做是为了表明我们的诚意。这样一来,车古国上下都会更加坚定地认为我们安庆对他们没有敌意。区区一些物资对我们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对他们来说却是雪中送炭。此举对于日后计划的实施有着重大的战略意义。 “若三皇子真有意吞并车古,那必然会在这几天有所行动。”盛君川摸着下巴,眼中精光一闪,对李昇和我说道:“情况紧急,我们须联名上奏,将目前的情况告知圣上,将神武大军速速调至车古国,我们必须联合车古抵御建平的入侵。” 李昇连连点头说道:“我现在马上回房拟奏折。”说完起身便匆匆离开了。 在听了盛君川的话之后,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转向钱掌柜,认真地说道:“你明日与苏赫巴鲁酋长会面,请务必带上我和盛君川,因为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我们必须要和他谈。” 钱掌柜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解。 我压低声音,郑重其事地说道:“我们得说服苏赫巴鲁酋长,必须奉我们安庆的国君为车古国的新一任大汗。车古国归顺我安庆,各个部落酋长俯首称臣,车古国的内务仍然由各个酋长共同治理,安庆不干预、也不改变他们原先的治理方式。但是往后每年车古须向我安庆提供一定数量的兵源,包括士兵、战马以及武器装备。而我们安庆每年也会固定支援车古所需的粮食、盐糖油以及一切他们所需要的物资。简单来说,就是实行一国两制的政策——一个国家,两种制度。” “这个策略倒是新颖。”钱掌柜思虑片刻,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语气平静如常地说道:“只是此事实施起来颇有难度,他们未必能接受。” “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我承认。但是我有我的想法,你不妨听听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我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香醇的桃花酿,润了润嗓子,然后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地说道:“第一,盛君川替他们平息了动乱;第二,我们在物资上提供了援助;第三,安庆的神武大军为他们抵御了建平国的入侵;第四,我们提出的条件对他们来说也是百利无一害,既能保住车古,还能有安庆这个强大的靠山。他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接受?” 盛君川也在旁附和道:“嗯,值得一试。这确实是个好办法。”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们便一起去。对了,大将军。”钱掌柜话锋突然一转,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看向盛君川,问道:“不知今晚的鸳鸯锅合不合你胃口?” “嗯?”盛君川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不错,又香又辣挺够味的。” 钱掌柜语气如常地笑道:“那就好。大将军可知这顿火锅是姑娘专门为你准备的庆功宴。她说你喜欢吃辣,还特地交代了厨子底料要如何炒制,要到何种辣度才能符合你的口味。”我正欢快地大快朵颐,忽听钱掌柜说这个,食物滑入气管,顿时一阵猛咳,差点把自己呛死。钱掌柜伸手在我后背轻轻拍了拍,一脸关切地说道:“姑娘慢些吃,别急。” 我瞪了他一眼,小声地问道:“你干嘛好端端地说这个?”钱掌柜瞥了一眼盛君川,不以为意地回道:“姑娘对大将军如此上心,我觉得有必要让他知道。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何止是不妥?简直是世界第十大奇迹!你不是巴不得盛君川与我一刀两断么? 盛君川此时的表情十分精彩,既有迷惑不解又有受宠若惊,还有一抹愧疚与悔恨。他举起酒杯,有些不自然地对我说道:“你费心了,多谢。还有,下午的事是我不对,我自罚一杯算是赔罪。”说完不等我回答便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哦?听起来你们下午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钱掌柜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的握住我的手,柔声问道:“姑娘可否跟我说说?”虽然他的语调很温柔,但是为什么听起来却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我避开了钱掌柜的目光,竟莫名的感到一阵心虚。 他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许,语调也变得有些冰冷:“你是不愿意和我说,还是不能和我说?” 第36章 下辈子我想当个好人 我感到有些不适,试图挣脱钱掌柜的掌控,却反而被他抓得更紧。察觉到他眼里的怒意,我略带讨好地解释道:“我既没有不愿意说也没有不能说,而是根本就没什么好说的。真的就只是一件不足挂齿的小事而已,你别放在心上。” 钱掌柜的脸色沉了下来,琥珀色的瞳孔变得有些幽暗,冷冷地开口道:“你下午去大将军的房间找过他,是不是?你对他是不是还余情未了?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夺命三连问,把我问了个措手不及。我有些慌乱地低声说道:“这些事我们待会私下谈,好不好?你别在这……” “怎么?你不敢承认?你是怕伤了我还是伤了他?”钱掌柜冷笑了一声,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其实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听听你怎么哄我。可没想到,你连哄我都不愿意。” 盛君川把筷子重重地摔在桌上,视线在钱掌柜脸上扫过,淡淡地解释道:“下午她确实来找过我,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争执。钱掌柜,既然你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何必再苦苦相逼?琉璃不告诉你只是不希望你误会,你的疑心病可不可以不要这么重?真是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盛君川,你算什么东西?我在和琉璃说话,谁要你多嘴!”钱掌柜举起酒杯往地上一摔,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个暗器抵着我的脖子,双目赤红地冲着我低吼道:“说!要我还是他?” 脖子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望着钱掌柜陌生的眼神,我的全身顿时冒出一层冷汗。我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却闪过一句话“小孩子才做选择,我全都要。”就算是在这人命关天的时刻,我人形吐槽机的设定还没崩,不愧是我!我又忽然想起,当时陈政安好像就是被钱掌柜用这种暗器一击毙命的。脖子上的大动脉被瞬间刺破,血液跟音乐喷泉似的,忽高忽低忽远忽近地喷了好一会儿。这种死相可不大好看,如果可以的话,我申请换一种死法……好不容易收起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但嘴里愣是憋不出一句话。 “你放开姐姐!不然我开枪了!”一直在旁边默默看戏的宋亦晨此时忽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的是今天刚完成的法器。没错,是一把手枪。这个idea当然是我提出来的,这段时间我和宋亦晨一边讨论一边炼制,就在昨天才终于炼制出来,不过还没来得及试验。刚刚吃饭之前宋亦晨来找我,就是告诉我他已经做过试验,并且成功了。我们本想将这件法器当作礼物送给盛君川,甚至还商量好要演一场戏,给盛君川一个惊喜。没想到,这把枪却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 见宋亦晨将枪口对准了钱掌柜的胸口,我心中慌得不行。虽然宋亦晨试验的时候我不在场,可是我却知道枪里装填的可是精钢炼制的弹丸,这么近的距离,就算宋亦晨的准头再差,钱掌柜也是必死无疑。手心全是汗,心也跳得厉害。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一些,轻声地说道:“宋亦晨,你冷静点,先把枪收起来。这个太危险了!” “我不!除非他先放了你。”宋亦晨执拗地举着枪,依然将枪口牢牢地锁定在钱掌柜身上。 钱掌柜却对此不屑一顾,他冷笑道:“你以为我会怕你这些过家家的法器?真是笑话!就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也配威胁我?”说着,将手中的暗器扎进了我的脖子。暗器冰冷而尖锐的触感居然使我的大脑有了一瞬间的清明——今天的钱掌柜也太奇怪了,平日里他连生气都很少,更不要说做出如此偏激的举动。况且,今天的事也不足以令他气成这样?难不成是积怨已久,今天才爆发?可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为何…… 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听到盛君川急切的声音传来:“钱掌柜,不要伤害琉璃!你有什么怨气都冲我来。你先放开她,我随你处置。如果你要杀了我才能安心的话,我愿意将项上人头奉上。” “好!这可是你说的!”钱掌柜怒视着盛君川,说着便将暗器从我脖子上移开,准备扎向盛君川。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身后传来“砰”的一声枪响,我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钱掌柜就在我面前缓缓倒下,胸口渗出一大片鲜红的血迹,瞬间染红了整件衣衫。 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我跪坐在钱掌柜身旁,手足无措地捂住他的伤口,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在这个瞬间,我多么希望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 钱掌柜吃力地抬起手抚上我的脸庞,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气若游丝地说道:“以前我是没得选,但是下辈子我想做个好人。” 又是一声“砰”的枪响,我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只见宋亦晨面若冰霜地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朝着钱掌柜的胸口又开了一枪,冷漠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是个警察。” 等等!这对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此时才大彻大悟,这不是我刚才和宋亦晨商量好的剧本和台词吗!只不过倒下的那个角色应该是我啊!而且在我们的剧本里,宋亦晨并不会扣动扳机。为了效果逼真,我事先还拜托丘管家准备两个由羊肠制成的气球,在我发出暗号之后,他便扎破羊肠气球,使之发出类似枪声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正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余光却瞥见躺在地上的钱掌柜肩膀在不住地抖动着,嘴角也在微微抽搐着。我瞬间恍然大悟,狠狠地一拳打在钱掌柜的胸口,怒火中烧地骂道:“你真是无聊透顶!装死装上瘾了是吗!”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我都在钱掌柜这吃了好几堑了,怎么还是这么不长智!胸中顿时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继而咬牙切齿地冲着宋亦晨继续骂道:“宋亦晨!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你居然背叛我?他作弄我我认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你怎么能与他同流合污!亏我一直这么信任你!” 骂完宋亦晨我仍觉得不解气,扭头瞪了一眼盛君川,正打算也骂他几句。但见盛君川一脸呆若木鸡的表情,看来并不是与他们一伙的。心里瞬间觉得好受了一些,原来我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我站起身来大步走到丘管家面前,语带责备地说道:“丘管家,你……”才说了四个字,丘管家便抢先回道:“姑娘,你也知道在下人言轻微,主子吩咐我做的事,在下不敢忤逆;主子不让我说的话,在下也绝口不提。姑娘若是实在气不过,那在下只好拿出这个了。”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盒子,恭恭敬敬地递到我手中,微笑地说道:“这是我家主子送给姑娘的礼物。没什么事的话,在下先行告退。”他自顾自地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我拿着盒子,望着丘管家离去的背影,更是火冒三丈。宋亦晨小心翼翼地凑到我身边,扯了扯我的衣袖,撒着娇说道:“姐姐,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原谅我这次,好不好?”大概我之前从未对他发过脾气,甚至连句重话都没说过,宋亦晨一脸忐忑不安的表情。见我不理他,他又轻轻用肩膀碰了碰我,轻声细语地解释道:“怪我不好,是我一时贪玩才会着了他的道。姐姐,你别生我气了,从今往后我一定坚定地站在你这边,绝不背叛!” 面对宋亦晨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小狗般的可怜表情,我还当真是气不起来。伸手摸了摸宋亦晨额前的软发,心软地叹道:“好,这次就原谅你了,下不为例!”真要计较起来,他顶多算个从犯,可以酌情考虑轻判。最可气的还是那个屡教不改的主谋! “你要装死到什么时候?还不起来?”我随手将盒子往桌上一丢,叉着腰气势汹汹地冲着还躺在地上的钱掌柜说道,“难不成还等着我拉你?” 钱掌柜睁开眼睛,冲我抛了个媚眼,唇边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说道:“嗯,还是姑娘最懂我。”说着抬起一只胳膊,等我去拉他起来。 我气极反笑,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讽刺地笑道:“钱掌柜怕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没有,姑娘可否愿意和我讲讲?”见我不愿拉他,他便将双手枕于脑后,居然就这么一派悠闲的躺在地上,大有一副与我死磕到底的架势。 我在凳子上坐下,架起二郎腿,似笑非笑地望着钱掌柜说道:“听故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跟我解释一下,刚才这一出戏是怎么回事?” “这出戏是姑娘编排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是。怎么反倒问起我来了?”钱掌柜漫不经心的笑道:“只不过我把你从演戏的人换成了观众罢了。这么危险的事,还是交给我来好了。万一你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是会心疼的。” “那你还拿暗器扎我!” “我怎么舍得伤你?你自己摸摸,可有受伤?” 我抬手摸了摸脖子,果然光洁如常,没有伤口也没有血迹。我正要跟钱掌柜再辩驳几句,沉默许久的盛君川却忽然大步走到宋亦晨面前,按住他的肩膀,声线微微颤抖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直直盯着宋亦晨问道:“你、你刚刚拿的可是手枪?!” 宋亦晨被盛君川的样子吓了一跳,惴惴不安地回道:“是啊,不过偶像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法器的名字?姐姐当时提议说要炼制一把手枪送给你,我还纳闷手枪是个啥玩意,听都没听过……” “拿给我看看!”盛君川毫不客气地打断宋亦晨的话,语气颇为急切。 宋亦晨忙不迭地将怀中的手枪拿出来递给盛君川,嘴里还在嘟喃着:“这原本就是打算送给你,这么急干嘛?” 盛君川拿着手枪翻来覆去地看着,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然后拉着宋亦晨仔细询问了一些细节,例如射程、弹丸的装填等等,似乎完全将刚刚被他俩作弄的事抛之脑后。 第37章 这个醋我不该吃吗 “走,我们到院里试试枪。”盛君川便说便抓着宋亦晨的胳膊往院子里走去,宋亦晨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便被盛君川连拖带拽地拉走了。 “啧啧啧,看来大将军对那个法器的喜爱程度都要超过对你的喜爱了。”钱掌柜仍然躺在地上,促狭地笑道:“是不是后悔与宋亦晨一起炼制出这个法器了?” 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应道:“你少拿这些话来试探我。就算我会后悔,悔得也是不该找宋亦晨和丘管家来帮忙演这出戏,若不是他们,又怎么会被你反将一军?” 钱掌柜开心地大笑起来,似乎心情很好,语调无比轻松的说道:“丘管家可是我的人,他可是什么事都不会瞒我的,你告诉他就等于是告诉我。至于宋亦晨嘛,我也是无意中听到他在念叨台词,所以干脆将计就计,来了个偷梁换柱。我还特意准备了朱砂调配而成的血袋,怎么样,效果是不是更逼真了?” “是,你厉害!我都快被你吓得人魂分离了。”我随口敷衍了一句,见他还赖着不肯起来,叹了口气,妥协地朝他伸出手说道:“地上凉,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快起来!” 钱掌柜眨了眨眼,露出得逞的笑容,伸长手臂握住了我的手。正准备使劲将他拉起来的时候,脚下一滑便重心不稳地朝钱掌柜身上扑去。“唔!”钱掌柜被我压得闷哼一声,随即戏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姑娘不是要拉我起来么?怎么改主意了?要陪我躺会?” 我又羞又气,不想理会他的话,挣扎着想起来。他一手握住我的手腕,一手环住我的腰际,将我牢牢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手心下是他强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跳得有些快,与我的心跳形成了微妙的共振。炽热的呼吸沿着我的耳廓喷洒下来,若有似无的香气也随之将我笼罩。 “别闹了,你再这么躺下去就该着凉了。”我扭动着身子,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却发现只是徒劳。我有些不爽地说道:“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差不多得了啊。” 他终于松开了我,手指在我的脸颊摩挲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吃醋了。”我撑起身子,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神无比认真,眼尾隐隐有些发红。 “我吃醋了。”他重复了一遍,尾音上扬,透出一种撒娇的意味,“你哄哄我,不然我心里难受得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心中的小鹿又开始乱撞起来,我故作镇定地问道:“好端端的你吃什么醋?” 钱掌柜闻言却唉声叹气起来,做出一副心痛不已的模样抱怨道:“你与宋亦晨一起专门炼制一个法器送给盛君川,还特意为他准备了庆功宴,甚至连他的口味喜好都记得这么清楚……”说到这,他忽然收紧了环在我腰际的手臂,哀怨地叹道:“但是你却从来没有送过我任何东西,更没问过我的口味喜好。难道这个醋我不该吃吗?” 我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其实我有想过要送你礼物,但是思来想去考虑了好久都没什么好主意。而且谁不知道你钱掌柜富甲天下,想要什么还不都是唾手可得,我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送你。” 他的唇边噙着宠溺的笑意,语调轻柔地说道:“傻丫头。只要你送的,我都喜欢。”这句话犹如一片羽毛缓缓飘落在心湖,轻轻浮在湖面,却荡起了层层涟漪。 “好,那到时候你可不许嫌弃。”我点头答应道,话音刚落就听钱掌柜打了个喷嚏。我赶紧起身,一边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边不住地埋怨道:“你看你,着凉了不是?早就叫你起来了,非不听话。你的衣服都湿透了,得赶紧泡个热水澡,换身干爽的衣服,不然……”我的话还未说完,他的身影便笼罩下来。他的唇瓣微凉,却带着滚烫的呼吸,瞬间勾扯出彼此欲盖弥彰的情愫。后脑勺被他暧昧地按住,我不再挣扎,顺势环住他脖子,闭上眼睛感受这份旖旎缱绻。 “姐姐!你不来一起试试枪吗?那可是你……”宋亦晨一边说着一边冲了进来,我急忙松开手,脸上一片绯红。宋亦晨见状似乎也明白了什么,连忙回过身去,举起双手紧紧捂住眼睛,嘴里念叨着:“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钱掌柜居然不气不恼,在我额头轻轻留下一吻,唇边带着餍足的笑意说道:“好了,你去跟他们玩会。” 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那你呢?不一起去吗?” 钱掌柜无奈地低头望了眼自己身上被血袋弄湿的衣衫,对着我轻声耳语道:“我得乖乖听夫人的话,回屋泡澡换衣服。”说完用眼神催促着我快去。 我不放心地又交代了几句,才与宋亦晨一起来到了院子里。 盛君川不知从哪搬来一张长桌,十来个长短大小不一的小木桩在桌上一字排开,形成了简单的靶子,然后他站在距离长桌十米左右的地方举枪射击。枪声响起,小木桩便应声倒下。如果说盛君川挥舞长刀的时候是凌厉霸气的,那他拿枪射击的时候就是沉着冷酷的。好像他天生就该是如此,不是风花雪月,不是柔肠百转,而是一往无前、披荆斩棘。在璨璨星空之下,盛君川在我的眼中却如太阳一般耀眼得令人无法直视。 眼看着那十来个小木桩全都被击中,我忍不住鼓掌叫好道:“盛君川,你也太厉害了?百发百中,神枪手啊!” 盛君川回过头,笑着应道:“十年没拿过枪了,刚才练了一会,才算是找回了手感。”说着他转过身,几步便来到我的面前。他的目光灼灼,语气中难掩激动地说道:“谢谢你!” “你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要谢就应该谢宋亦晨,这把枪是他做的,我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我拍了拍身旁的宋亦晨,夸赞道:“宋亦晨你可真是太了不起了!我当时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能把手枪做出来,炼器小天才果然名不虚传。” “我已经谢过他了,但他说全是你的功劳。总之,我真的很感激你们。这把枪对于我来说,真的意义非凡。”盛君川低头望着手上的枪若有所思,大概是想起了穿越之前的日子。 宋亦晨得意地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那是自然!我早就说过了,这全天下就没有我做不出来的法器!当然,要是没有姐姐的指导与建议,这件法器也不能如此完美……哎,不对啊!”宋亦晨忽然发现了什么,忽然瞪大了眼睛看着盛君川,疑惑地问道:“偶像你刚刚说什么?十年没拿过枪??难道十年前就有人炼制出了这个法器?!” 盛君川微微一愣,与我悄悄交换了一个眼神,镇定自若地回道:“嗯?我没说过啊。是你听错了?” “对啊,宋亦晨你听错了?我也没见他说那句话呀。”我装作一副不解的样子附和道。 “可是我明明……”宋亦晨一脸迷茫,不知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还是怀疑我和盛君川都有所隐瞒可能性大一些。 “宋亦晨,你快教教我这把枪要怎么用?我也想知道它的威力到底如何。”我赶紧打断了他的话,不让他再继续问下去。“你方才不是还特意叫我来试枪吗?怎么我都来这么久了,还不让我试。你心里现在是不是只有你偶像?姐姐已经不重要了吗?”我故作生气的样子,不高兴地撅起了嘴。 宋亦晨赶紧从盛君川手中接过枪,语气急切地解释道:“当然不是了!姐姐在我心里和偶像一样重要!不是,是最重要的!”他把枪塞进我手里,大手一挥,慷慨地说道:“你尽管试!你若是喜欢,我再做一把给你便是!” “嘿嘿,这还差不多。”我拿着手枪,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 宋亦晨替我装填好了弹丸,又告诉了我使用方法,鼓励道:“来,现在让我看看姐姐的枪法是不是也跟箭法一样都是百步穿杨。” 盛君川也重新摆放好了小木桩,笑着对我说道:“好了,你可以开始了。” “没问题!你俩就拭目以待!”我轻轻吐了口气,伸直手臂闭起一只眼睛瞄准了小木桩,食指稍稍用力扣下扳机。“砰”的一声枪响过后,长桌上的十个小木桩居然一个都没倒。 盛君川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慰道:“这个距离对于新手来说可能还是远了一些,不然你走近点再试试?” 我点了点头,往长桌的方向走了几步,再次举枪瞄准。枪响过后,小木桩还是一个没倒。 “姐姐,不然你再往前走几步?毕竟现在是晚上,木桩又那么小,你可能看不太清楚。近一些,你一定能打中。”宋亦晨也开口鼓励道。 我深吸一口气,又往前走了好几步。眼看着那排小木桩已经近在咫尺了,要是这还打不中,是不是有些丢人?我屏气凝神,再次扣下了扳机。“啊~~~我不玩了!怎么这么近都还打不中!”我沮丧地蹲下身子,在地上画起了圈圈。 盛君川忍不住笑道:“你也别难过,第一次嘛,失手也很正常。等你掌握诀窍以后,必定也能百发百中的。”他将我拉了起来,柔声安慰道:“你想想当时刚开始练习射箭的时候,不也一直脱靶吗?”我真是会谢,这是安慰吗?不过就是换一种方式说我笨。 我把枪还给盛君川,垂头丧气地说道:“算了,枪大概不适合我,我还是继续使我的大锤。” 第38章 送礼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表达心意 盛君川还未开口,宋亦晨便也跑了过来,“姐姐你别难过,现在没有打中也没关系,定是这月色不够明亮,法器也不够完善,我一会再改改。待明日白天你再试试,必定百发百中。” “好啦,你别安慰我了。如果说是光线和法器的问题,那我问你,刚刚你试过了吗?可打中了?” 宋亦晨摸了摸鼻子,别开了视线,声若蚊蝇地应道:“嗯。” “你俩都能打中,就我打不中。说明既不是光线的问题更不是法器的问题,只是我的问题而已。”我冲他笑了笑,“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和不擅长的事嘛,我只是不擅长使枪罢了,没事儿的,我不难过。” 宋亦晨见我,也扬起笑脸说道:“姐姐说得对!不擅长用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我会一直保护姐姐的。再说了,姐姐也有自己非常擅长的事,你自创的那些小吃我可是喜欢得很。还有姐姐送我的护身符,”宋亦晨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之前他生日的时候我亲手缝制的护身符,“我可是无时无刻地带在身上呢!” 虽说当时做的时候我确实是花了不少心思,做完之后还颇为满意。但是为什么现在再次见到,却生出了一丝愧疚:这个丑玩意到底是个啥啊!当时怎么会好意思送给宋亦晨?真是难为他非但不嫌弃,还天天放在身上。这哪里算得上护身符,这玩意看起来本身就是个邪物! “你以后还是别放在怀里了……”我忍不住捂住眼睛,实在是不敢相信这么个恐怖的玩意居然是出自我手。 “为什么?这可是姐姐送我的第一件礼物呢!而且还是我的成人礼,这么重要的东西我肯定是要天天放在身边的。”宋亦晨顿了顿,忽然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姐姐可是怪我把它藏在怀里而不是挂在身上?哎呀,是我疏忽了。这本就是个护身符,我早该想到的。”说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根丝带,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护身符穿过丝带,将它挂在了脖子上,然后带着一脸“求表扬”的神情望着我。 不是啊少年,你的脑回路要不要这么清奇?我说别放在怀里的意思就是让你别带在身上啊,谁让你挂出来的啊?这样看起来更恐怖了好吗?我抬起手正准备将这个护身符拿下来,但抬眼却看到宋亦晨一副将它视若珍宝的模样,我又有些于心不忍。算了,他高兴就好,没准这个丑东西还真能驱除邪祟,这大概可以算作是以毒攻毒? 不过,讲到礼物,我忽然想起刚才钱掌柜跟我说过的话。我送过盛君川钱袋,送过宋亦晨护身符,好像确实没送过钱掌柜什么东西,也不知何时是他的生辰。我低头看了一眼身上挂着的白玉香囊,心中暗暗思忖道,他送了我一件如此贵重的东西,我该回赠个什么好呢?亲手做的礼物当然是最有诚意的,但是……我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宋亦晨挂在胸前的护身符。还是算了,钱掌柜长得这么好看,若是随身带着这种粗制滥造的东西实在是有碍观瞻。可是如果是金钱能买到的东西,又很难入得了他的眼?况且,他也应该什么都不缺。唉,送礼真是件令人头大的事。 我正苦恼着,无意中看到丘管家从院子里经过。对了,这个丘管家看起来和钱掌柜关系匪浅,说不定能从他那边探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呢?可是他对钱掌柜忠心耿耿,未必愿意透露给我有关钱掌柜的事。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丘管家!你等等!”我连忙开口叫住他,丘管家闻言便站在原地,恭敬地问道:“叶姑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我有件事想跟你打听打听。”我压低声音,小声地问道:“你家主子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可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丘管家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姑娘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我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道:“我这不是寻思着要送他一件礼物嘛,可是既不知道他的生辰是何时,又不知他喜欢什么缺什么。” “我家主子最喜欢的就是自然是姑娘你了,缺的是一位夫人。”丘管家微笑的看着我,应得理所当然。 得,问了也是白问。这丘管家不愧是钱掌柜的得力助手,说话的风格方式与钱掌柜简直是如出一辙。我丧气地垂下头,挥了挥手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忙。” 谁知丘管家却还站着不动,面带笑意地问道:“在下方才给了姑娘一个盒子,姑娘是不是还没看?若是姑娘看了,这个问题便不会来问在下,你心中自会有答案。送礼的目的不外乎就是表达心意,姑娘对我家主子有心的话,不论在什么时候、送什么礼,只要能将你的心意传达给他,那便是足够了。相信我家主子心中也必定是欢喜的。” 我颇有些意外地望着丘管家,印象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跟我说这么多话,虽然还是三句不离“我家主子”但这番话可谓是字字珠玑。我这才想起,刚才一时生气,随手就把盒子丢在饭桌上了。既然丘管家这么说,看来盒子里装的必定是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我暗暗懊恼,跟盛君川与宋亦晨匆匆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忙不迭的跑向前厅,寻找那个至关重要的盒子。 待我回到前厅的时候,饭桌已收拾得干干净净,哪里还有什么盒子。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我连忙趴在地上查看了一下桌底,却也是空无一物。我仍然不死心,把前厅翻了个遍,急得满头大汗仍然没有寻不到那个盒子的踪迹。这时,一个小丫鬟怯生生地走到我身边问道:“小姐,你可是在寻找一个盒子?” “是!”我连忙点头,激动地抓住她的手,焦急的问道:“你看到了?它在哪里?” 小丫鬟回道:“方才主子回房的时候就顺手拿走了,他特地吩咐说若是姑娘来寻,便要你去他房里,他会亲自给你。” 完了!脑中蓦地浮现钱掌柜那张的姿容绝世的脸和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如果我没有回来找,这个小丫鬟也不会告诉我盒子在钱掌柜那里,我也不会想到去找他要。盒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那我大概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了。钱掌柜也会因此认定我不在乎他送的东西,所以才会随意丢在一旁不带走。他那颗玻璃心只怕又要碎一地了,而我也必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到这,我不禁打了个寒颤,跟小丫鬟道了声谢,就一路小跑来到了钱掌柜门前。连续做了三个深呼吸,我才终于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 “进。”钱掌柜那不带丝毫感情的金属般的声线响起,简短的回答令我有些不安,该不会有什么狂风暴雨在等着我? 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门,抬眼看见钱掌柜只着亵衣坐在床边,白玉似的手指正在翻看着什么,肩膀上披着雀翎大氅,一头黑发不束不扎,随意地披散着。他大概是刚刚沐浴完,发尾偶有水珠滴落,整间屋子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新香气。 “你在看什么?”我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侧,见他头也不抬,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账本罢了。”他仍是没有抬头看我,语气有些冰冷地说道:“姑娘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蹲下身子抬起双手将他放在膝头的账本盖住。他这才终于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眼底却全然没了以往的光彩,甚至看起来有些空洞。他就这么看着我,沉默着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我主动拉过他那双微凉的手,低着头轻声细语地说了句“对不起”。 “姑娘为何要道歉,你可知我最讨厌听到的就是这句话?”钱掌柜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虽然这是个问句,但他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并不在意我的答案。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与他对视,冰冷的声音再度传来:“因为每次听到这句话就意味着谁又受到了什么伤害,谁又亏欠了谁。” 我一时语塞,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 他蓦然松开手,从我手掌下方抽出了账本重新拿在手中,视线也随之移回账本上,淡淡地说道:“若姑娘是来与我道歉的,那便请回。” “不是!”我急忙解释道:“我是来跟你要回那个盒子的。” 钱掌柜放下账本,瞥了我一眼,明知故问地说道:“什么盒子?” “就是你之前让丘管家拿给我的那个,我……”话还没说完,他便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我,平静地说道:“我已经丢掉了。” “你为什么要丢掉?那不是送给我的东西吗?” “你没有接受便不算是你的东西。原则上它还是属于我,所以我有权处置它。”他的眼神冰冷而陌生,语气也没有丝毫的起伏。 这是什么强词夺理的逻辑?我有些不服气地与他争辩道:“谁说我没有接受?我只是一时忘了拿罢了。” 钱掌柜冷哼了一声语带讽刺地说道:“有什么区别吗?若是你在乎也不会过了这么久才来寻。就算拿回去也不会珍惜,跟丢掉没什么两样。” 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跟他生气,更不能与他强辩。硬碰硬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况且我也辩不过他。唯一能搞定他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之前他是怎么对我的,现在我就怎么对他。于是我一屁股在他身旁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晃了起来,嘟着嘴撒着娇说道:“我不管!总之你既然说了送给我,那就是我的东西,你快还给我,不然今晚我就赖在你这不走了!” 第39章 我就算是座冰山也能被你融化了 钱掌柜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可嘴上还是生硬地说道:“收起你这套撒娇耍赖的功夫,我都说了已经丢掉了。” 我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在他手背上暧昧地摩挲着,然后凑近他的耳畔,轻轻吐着气说道:“我不信。那么重要的东西,你怎么舍得丢?再说了,如果你真的丢了,为什么会让那个小丫鬟跟我说到你房里来找你?撒谎的人鼻子可是会长哦!” 眼看着他的耳廓渐渐变得粉红,我决定再添上一把火。趁他还没反驳,我便贴上他的脸颊,“啵”的一声留下一个响亮的吻。他怔了几秒钟,眼底忽然有了光彩,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燃起了一团火焰。他僵直着身子,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哑地说道:“你……”不等他说完,我再次贴了过去,这次吻在了他的嘴角。然后维持着这个姿势不变,柔情似水地问道:“现在可以把东西还给我了吗?夫君~” 下一秒,我的视线天旋地转。账本“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我的心跳也仿佛漏跳了一拍。他的双手撑在我的身侧,瞳孔里火焰愈烧愈旺,瞬间燎原成一片欲念的海洋,仿佛要把我吞噬殆尽。“现在,我们应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沙哑而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炙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耳边,他将头埋进我的颈窝,轻轻吸吮着那里的脆弱而敏感的肌肤。我下意识地咬住下唇,仍抵挡不住嘴角溢出的呻吟。 微凉的唇瓣贴了上来,带着火热的爱意与辗转的煎熬,彼此的气息缠绵悱恻了许久才分开。 绵长的亲吻过后,他的嘴角湿润,眼尾也微微泛着红,整张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我忍不住抚上他的脸庞,带着一丝羞怯问道:“现在还生我的气吗?”他俯下身子蹭了蹭我的鼻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低低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有真正地生过你的气。” “那你刚刚还对我那么冷漠,跟座冰山似的。”我有些不满地撅起嘴。 “就算我是座冰山,也能被你融化了。”他靠在床头,将我半搂半抱地拥在怀中,如梦呓般低语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丢下我送你的东西,我也知道你在乎我,我只是害怕。越是幸福的时刻我就越是害怕,害怕这些美好会如同镜花水月一般,终会破碎。” 不会的,我一定不会让它破碎的。我在心里默默地念着。靠在他的胸膛,忍不住试探地问道:“那你现在还愿意把那个东西给我吗?” 他从枕边拿出那个盒子递到了我的手边,“打开它。”语气中有种不容拒绝的霸道。我坐直了身子,郑重地打开了盒子。虽然有预感这里面装着的一定是对钱掌柜来说非常宝贵的东西,但当我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还是震惊得说不出话。忽然想起了丘管家之前说的那句话“若是姑娘看了,这个问题便不会来问在下,你心中自会有答案。”我也明白了丘管家跟我说那番话的真正意义。 “这是我所有的身家性命,都给你了。”钱掌柜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这些东西只是他随手送出的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一般。只是这份情意,我怎么担得起? 我沉默不语地将盒子重新盖好,交还到他的手中。他拧起眉毛,冰冷地质问道:“你不要?”区区三个字,已经能感受到他奔涌而来的怒意。我摇了摇头,重新钻入他的怀里,潮湿的发尾在他胸前晕开一片水渍,泪水滴落将这片痕迹扩大了一些。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我?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危险的事要去做?”我趴在他的胸口,任眼泪不停地落下,心里跟吞了一千根针般难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把这些给我就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毅然决然地去实施你的计划。所以,我不会收下这些东西,更不会允许你去做任何危及性命的事。” “傻丫头。”一声轻笑从头顶传来,他的手在我的后背缓缓滑过,“谁说我要去做危险的事了?你难道就没想过我给你这些是有另一种可能?” 我仰起头望着他,在眼眶徘徊的泪水模糊了视线使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自己也都说了,这些是你所有的身家性命。除了赴死,还会有什么可能?” “所以我说你是傻丫头。”他伸出食指用力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略显无奈地说道:“我问你,现在车古国的动乱已经平定了,就算建平那边蠢蠢欲动,可我们也商量好了对策不是吗?再说了,我又不带兵打仗,能有什么性命之忧?” “那你为何突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我抽泣着,脑子还是有些糊涂。 微凉的手指抚上我的脸庞,他轻轻为我拭去了满脸的泪痕,敛起笑容,无比认真地说道:“聘礼。”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聘礼?” 他笑着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对啊,你之前不是已经答应我了嘛?怎么,现在想反悔?” “我没……”未说出口的话被他以吻封缄。末了他舔了舔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抵着我的额头带着戏谑的语调低声说道:“再叫声夫君来听听?” 脸颊微微发烫,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真的只是聘礼?你不会又在唬我?” “我都这么有诚意了你还不信我?你个小没良心的!”他忽然翻了个身,将我桎梏在身下,刻意压低了声音语调暧昧地问道:“还是说你想要别的?” “没有,我不想!这些便足够了!时候不早了,我要回房睡觉了,明日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我急急地说完便抓起盒子跑出了房间。 钱掌柜望着我消失的背影,唇边勾起了一抹笑意,但很快便收起了笑容,沉着脸打了个响指。从窗外翻进来一个黑衣人,钱掌柜对他耳语了几句,黑衣人抱拳领命而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一路跑回房中,纷乱的心跳还未平复。我定了定神,将盒子放在桌上,郑重地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仔细地翻看起来。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所有东西果然如钱掌柜所说,是他全部的身家性命。除了莱金阁与钱府的地契、房契以外,还有他在安庆所有产业的全部契约。酒楼、茶馆、当铺、赌坊、客栈、戏院、医馆……几乎涵盖了所有的行业,而且从契约的时间来看,都是近五六年的事。他究竟哪来的这么多钱财和精力来做这些事?而他做这些事真的只是为了赚钱吗? 将东西全部收好放回盒子里,然后又将盒子锁进了柜子里,我才满怀心思地躺上了床。刚认识钱掌柜的时候,除了感慨他的风姿卓绝以外,更多的是佩服他经营有道,年纪轻轻便坐拥安庆最大的酒楼,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蒸蒸日上。那时的我只是单纯地认为钱掌柜是一个爱财如命、唯利是图的商人,后来渐渐与他熟识,我才发现他的背后隐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越是了解他,越是猜不透他。 回忆起他曾与我说过的往事,那些被他暗地里除掉的仇人,被他削成人彘的义父以及诛杀陈政安时那副嗜血残忍模样,都足以说明他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人。可是,这样一个看似冷血无情的人却会在每个月派人为穷苦的人们悄悄送去米面;垂髫小儿或花甲老人去莱金阁用餐,不论吃什么都不收取分文;每逢佳节他还会为百姓赠送传统小食,比如元宵节的汤圆、清明节的青团、端午节的粽子、乞巧节的巧果、中秋节的月饼……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抑或这些都不是? 他身边那群神秘的暗卫,他随身携带的暗器以及那身不俗的武力,最为重要的是他那副金算盘上的算珠到底是否真的与皇室有关,还有为何连建平国的朝堂之事他也了如指掌,他又为什么要在现在将那些房契地契以及所有产业契约都交给我?聘礼那套的说辞我决计是不信的,他肯定是另有安排。 一时之间我仿佛步入了一座大型的迷宫,兜兜转转了许久却依然找不到出口。 一整晚思来想去辗转反侧,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睡了没一会儿又被钱掌柜叫醒,说是准备出发去车古国找苏赫巴鲁酋长商谈。我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让我失眠的罪魁祸首,心中郁闷不已。重新闭着眼睛翻了个身,喃喃道:“让我再睡一会,就十分钟……” 钱掌柜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说道:“要不你今天别去了,留在别院好好休息,我和大将军一同前去便好。” “那可不行!”我一下便坐了起来,急切地说道:“我身为钦差大臣,这么重要的事不亲自去的话,岂不是显得很没诚意?” “我只是担心你太辛苦。看你一脸憔悴的样子,可是昨晚没睡好?在想什么?”钱掌柜忽然俯下身子逼近我,双手撑在床沿,在他瞳孔里我清晰地看到有些惊慌失措的自己。 “没想什么,就是有些担心今天的谈判。”我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说苏赫巴鲁酋长会接受我提出的那些条件吗?” 钱掌柜并没有马上回答我,而是拉起我的手,将我带到梳妆台前坐下。修长的手指拢入我的发间,轻轻将我的长发散开。我这才发现昨晚魂不守舍地看完那些东西之后居然连发髻都没拆便上床了。轻笑声拂过耳畔,他俯下身子低声道:“不用担心,就算他今日不接受,再过两日也会接受的。” “为何?”我有些迷惑不解地问道。他笑而不语,轻拍了两下手,几个丫鬟便鱼贯而入,低头站在一旁。“一会再跟你细说,先让她们为你打扮打扮。我安庆的钦差大臣,可不能输了气势。”钱掌柜使了个眼色,丫鬟们便开始忙碌起来。而他却端起茶杯,在桌旁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 我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娇嗔道:“你看着我干嘛?没别的事做了吗?” “你都是我的人了,还不让我看?”他喝了口茶,悠然自得地说道:“别的事哪有你重要,我就想这么一直看着你,看多久都不会腻。”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话说得居然脸不红心不跳,真不知他是脸皮厚呢还是根本没把别人放在眼里。 第40章 你很多鱼就显得我很多余 在钱掌柜热情如火的目光中,我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等到梳妆打扮结束,我便迫不及待拉起他走出门去。 “姑娘这两日这么主动,我真是好感动。”钱掌柜反握住我的手,将我往怀里一带,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怎么?可是昨晚那份厚礼打动了姑娘?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现在才送,否则早就抱得美人归了。” 我松开他的手,在他肩上重重锤了一下,语带责怪地说道:“我要不快点带你出来,谁知道你还会说出什么话来,你当那几个丫鬟是摆设吗?你说那些话就不觉得害臊吗?再说了,那些东西虽然很重要,但是对于我来说,远远比不上你平平安安的重要。所以,答应我,绝对不要做什么危及生命的事,你有什么计划安排都不许瞒着我。” 他的目光微微一暗,眼底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以往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慵懒地应道:“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我们拉钩!”我伸出小拇指,认真地说道:“你可不许骗我。” 钱掌柜笑着点点头,学着我的样子伸出小拇指与我勾在了一起。我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嘴里念叨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最后盖个章!”我竖起大拇指,然后对他使了个眼色,催促道:“你也把大拇指竖起来呀,盖个章才能算是立誓成功。”谁知他却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揶揄地笑道:“我倒觉得这样盖章比较好。” “你!”我红着脸,鼓起腮帮子有些生气地说道:“你又耍赖!” 钱掌柜的唇边漾起一抹餍足的微笑,朝我眨了眨眼,并不理会我的控诉。这时丘管家走了过来,行了个礼,对钱掌柜说道:“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将军也已在院外等着了。” 钱掌柜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随即牵起我的手,笑道:“走,可别让大将军等太久,不然晚上回来又要糟蹋那堆木头了。” 我心中暗暗腹诽道,不至于不至于,只要你少招惹他,木头还是能保住的。走出大门,便见到盛君川身穿银色铠甲,手握长刀,黑发高束,一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只不过他今天居然没有骑着他那匹战马,而是矗立在马车旁边。仿佛看出了我的疑问,盛君川率先开口道:“我那匹马受伤了,腿脚不方便,且让它休息几日。今日我与你们同乘马车,不会介意?” 我马上回答道:“当然不介意了。你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我给你的药膏涂了没?”看他脸色不错,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 “嗯,本就是小伤,就算不管它,过几日也能痊愈。”盛君川满不在乎地说道,大概是怕我觉得他不领情,又补充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的药膏,效果很不错,涂了一次伤口就基本愈合了。” 钱掌柜在一旁嗤笑道:“这么说来大将军应该谢谢我才对。”盛君川头也不抬地问道:“为何?” “大将军不妨猜猜,那么有效的药膏是从哪来的?又是谁调配的?”钱掌柜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在他耳边沉声说道:“对于来历不明的东西你居然问都不问就用了?大将军可长点心,万一哪天被人下了毒,我可不会救你。” 盛君川冷笑着应道:“琉璃给我的,我自然放心。至于会不会被下毒,盛某自有分寸,不必劳烦钱掌柜费心。” “你们还在说什么?走不走呀?”我坐在马车里冲他俩喊道。哎,这两人也真是的,明明都是好意,为什么非要阴阳怪气地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待他们上车后,马车便朝着车古国的方向进发。 距离出发已经过去了大半个小时,他们两个均是一句话都不说,个个装深沉。车厢内只听得到窗外奔腾的马蹄声。我抬头看了眼盛君川,他怀中抱着佩刀,目不斜视地望着窗外,一脸严肃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我又侧过头看了眼钱掌柜,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算盘,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沉默而诡异的气氛简直令人窒息。我决定打破这份沉默,好让紧张的心情能放松点儿。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唱了首自以为很应景的歌:“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飞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你的心海和大地一样宽广。套马的汉子你在我心上,我愿融化在你宽阔的胸膛,一望无际的原野随你去流浪……” “哼!”盛君川冷冷地喷出一个气音打断了我的引吭高歌,我有些不悦地质问道:“你有什么意见?” 盛君川不高兴地瞥了我一眼,酸溜溜地问道:“哪个套马的汉子又在你心上了?” “不过就是一首歌,没有别的意思。你别老误会我好不好?那些套马的汉子哪有你好……”我偷偷瞄了一眼钱掌柜,急忙改口道:“哪有你们好看!他们都不是我的菜!” “你知道吗?”盛君川望着我,幽幽地开口道:“有时候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感觉看到了大海。” 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什么意思?难道你是在夸我心胸宽广?” 盛君川摇了摇头,叹道:“有很多鱼。” 这不就是骂我是海王么!原来不是夸我,而是变着法的损我。我一时羞愧得满脸通红,幸亏钱掌柜听不懂这个梗,不然的话怕是也要落井下石。为了防止钱掌柜起疑,我信口胡诌说道:“鱼好啊,我最爱吃鱼了,嘿嘿。” 显然盛君川并不想轻易的放过我。他转过头来面对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脸上带着很受伤的神情,缓缓地说道:“可是,你很多鱼就显得我很多余。” 好家伙!就算钱掌柜听不懂海王的梗,说到这个份上他也明白盛君川的意思了。 “说了半天,大将军原来是这个意思。我还一直认为大将军心直口快,没想到现在竟也如此拐弯抹角。”钱掌柜放下算盘,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不动声色地拉住我的手,直截了当地对盛君川说道:“既然知道自己多余,那就更该知道什么是你该做的,什么是你不该做的。” 盛君川非但没有没生气,还露出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言语中充满了挑衅:“是啊!我当然知道。就像我明知道喜欢琉璃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但是我这个人啊就偏偏爱找麻烦。”说完将手臂交叉在胸前,背靠着窗,阳光从车窗洒了进来,逆着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我猜,此时他的脸上肯定是挂着得意的坏笑。 唉,也是难为他了,在钱掌柜面前终于能扳回一局。只是你俩斗嘴归斗嘴,能不能顾及一下我的感受,我夹在中间很是尴尬啊!而且钱掌柜虽然没再说什么,脸上的表情也一如既往地淡漠,但是握住我的手却不自觉地加大了力度,仿佛要把我的手捏碎。 “哎哟!”我忍不住痛呼一声,钱掌柜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松开我的手,有些愧疚地问道:“弄痛你了?”我摇了摇头,赶紧趁机起了一个新话题:“你早上和我说,就算苏赫巴鲁今天不会接受那些条件,过两天也会接受。这是什么意思?你为何如此笃定他一定会接受?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内幕消息?” 钱掌柜一边轻轻地揉着我的手一边淡淡地说道:“嗯。昨晚收到的消息,建平国的三皇子已经出兵了,估计过两日便会越过车古边境。” “啊,那可怎么办!”心中不由地有些着急起来,李昇昨晚连夜写好了奏折,今早才发八百里加急回国都。最快也要明日才能送到圣上的手上,就算圣上马上派兵,神武大军也要再过两日才能赶到车古国。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会不会为时已晚?只怕车古国的百姓又要遭受一场兵荒马乱。 盛君川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扭头望向窗外,似乎不准备发表什么意见。我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急切地问道:“盛君川,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你没听到吗?建平那边要打过来了!” “他们要打的是车古,又不是我们安庆,我着什么急?”盛君川靠在窗边,打了个呵欠,懒懒地说道:“先让他们打几天,没事的。苏赫巴鲁还扛得住。” 不是,你哪来的信心啊?苏赫巴鲁就那么点兵马,怎么可能扛得住?我急得不行,狠狠地跺了下脚,愤愤地说道:“你与苏赫巴鲁酋长以及车古士兵并肩作战过,好歹也算战友一场,你难道就不想帮帮他们吗?” “帮啊,肯定得帮。但不是现在。”盛君川居然闭上眼睛躺了下来,淡淡地说道:“我睡一会,到了叫我。” 建平先是挑拨离间策动政变,现在又乘虚而入想要强占车国,这种行径难道不是盛君川最为不齿的吗?可现在他却淡定得有些反常。忽然一道光闪过,我猛地转头看向钱掌柜,只见他也是一派悠闲的模样。果然!这两人又背着我商议好了对策。说来也真是诡异,在家国大事面前,他俩总是沉着冷静从不含糊,办起事来也是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可偏偏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因为一点小事就要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真不知道他俩到底算是兄弟还是仇人。 “说,你们是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对策?”我叉着腰,不满地责备道:“我好歹也是钦差!你们下次开会的时候能不能叫上我?就把我一人蒙在鼓里,你们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没有。”钱掌柜想也不想地应道。我正要发飙,他却突然凑近我,暧昧地在我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直是把你放在心里的。”撩,你就可劲地撩,从一大早就开始,没完没了了还! 我拧了一下他的胳膊,不悦地说道:“我跟你说正事,少跟我嬉皮笑脸。” “嘶——姑娘下手还真狠,都不心疼的么?”钱掌柜看了我一眼,似乎察觉出我的不快,清了清嗓子,认真地跟我解释道:“大将军说得没错,确实得先让建平那边跟车古打几天。这样一来,我们出兵才显得名正言顺,而且对车古来说我们就是雪中送炭。最为重要的是,待我们助车古逼退建平的军队之后,你猜苏赫巴鲁以及其余的几位酋长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我们提出的那些条件呢?” 第41章 永远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经过钱掌柜简单的这么一解释,我瞬间醍醐灌顶。我们提出的那些条件对于现在的苏赫巴鲁以及其余的酋长来说,必定是不会接受的。但是如果建平国在此时攻打车古国,车古国必将面临被灭国的危机。这对他们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对于现在的车古国来说,他们并没有对抗建平国的能力与实力。首先,车古国之前战斗能力最强的、最有可能对抗外来侵略的、隶属巴图的傲鹰神兵营已基本覆灭;其次,车古国内部在经历了巴图政变之后也是人心惶惶;最后,就算举车古全国之力,勉强与建平一战,结局也肯定是惨烈收场。相信苏赫巴鲁酋长现在也一定头疼得很,我们此番前去,主要目的其实并不是要他马上接受我们的条件。而是让他知道,如果要保全车古国的话,除了与我们安庆合作以外,他们别无选择。 想通此节,心情顿时轻松不少。而且看盛君川与钱掌柜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相信他们也已经做好了安排,我只要在适当的时候给苏赫巴鲁施加一些压力即可,剩下的事就看他俩表演了。 “到苏赫巴鲁酋长的部落还要一个时辰,你要不要睡一会儿?”钱掌柜轻轻按住我的后脑勺,让我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温柔地说道:“来,我的怀抱永远为你敞开。” 我找了个最舒服的角度安心地靠了过去,却还是忍不住小声问道:“昨日你给我的那些东西,真的全部都是你的吗?” “那是自然,你这是在怀疑夫君的本事吗?”钱掌柜握着我的手,拇指在我手背轻柔地摩挲着,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我当然不怀疑你的本事,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呼吸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淡淡花香味,我感觉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眼皮也开始越来越重,喃喃地低语道:“我实在很好奇,你为什么要涉足那么多行业?” “你觉得呢?”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而是狡猾地反问了一句。 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摇晃的马车令我的倦意更浓,大脑似乎也停止了思考。我索性闭上眼睛,随口应道:“我觉得你一定不单是为了赚钱,大概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只是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算了,就算问你你也不会告诉我……”说到最后我都不知道到底说了什么,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钱掌柜的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在我唇边留下一个吻,用微不可闻的气音贴在我的耳边说道:“当然是为了赚钱,更是为了……” 舒舒服服的补了一觉,醒来的时候觉得精神和体力都恢复了不少,精神抖擞地下了马车,却是一阵心惊胆寒。 之前生机勃勃绿草如茵的草原,如今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焦土。远处似乎还有人在清理之前的战场,断箭、残肢、弃甲以及干涸的血迹,无处不显示着这里在不久之前曾经历过一场惨烈而又残酷的战争。眼底有些酸涩,心里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悲痛。当初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与车古国建立商贸区,建平国也不会有机会煽动巴图叛乱。如果我们不来,这场战争是不是也可以避免?这些人也就不会死了。 忽然眼前一黑,一只温暖干燥的手蒙住了我的双眼,盛君川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别看。” 泪水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我感到全身发冷,颤抖地说道:“阿尔斯楞一家、还有车古国的这些士兵、百姓都是我害死的……” “不是。”盛君川瞬间便明白了我的心思,直截了当地打断了我的话,拿开了遮住我眼睛的手。他俯下身子,按住我的肩膀,双眼真挚地直视着我,诚恳且认真地说道:“不是你的错。巴图与建平勾结多年,早就有了反意。就算我们不来与车古国谈有关商贸合作的事,巴图也会发动叛乱,这是注定会发生的、避无可避的事。所以,你不必把这些人的死都算到自己头上。” “可是……” “没有可是!你听我说,你永远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明白吗?”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为我拭去了脸上的泪痕,“世事如苍狗,生命终凋零。人世间的事本就无常,过去的事已经发生了,不管你是自责还是愧疚都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更何况这本就不是你该承担的责任。你现在必须振作起来,未来的事才是我们现在能决定的。你别忘了,我们的征途可是星辰大海!” 我兀自压下心头纷乱的思绪,抬起头对上盛君川那双闪着耀眼光芒的眼睛,仿佛瞬间就充满了力量。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他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坚定地说道:“我明白了,我知道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了。” 苏赫巴鲁酋长已经迎了出来,在毡房前面正和钱掌柜说着什么。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与我一起并肩朝毡房走去。 “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居然把钦差大人和盛将军都吹来了?”苏赫巴鲁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眼神中还是透露出毫不掩饰的不屑,但是望向盛君川的时候,眼里却闪耀着崇敬的光芒。看来经过上次一战,他与盛君川之间已经建立起来深厚的革命友谊。可是这不屑的眼神是什么意思?还是看不起我是?该不会是忘了上次的提出用机械鸟和爱派查探巴图动向的人是谁? 我有些不爽,板起脸严肃地说道:“苏赫巴鲁酋长,今日我们特地来找你自然是有要事相商,酋长大人不会是想让我们站在外面一边喝着西北风一边谈事情?” 苏赫巴鲁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说道:“不敢。大人请进。”说着便将我们引进毡房内。 待我们坐定后,苏赫巴鲁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方才钱掌柜说有一些重要的情报要与我分享,不知是何情报?” 钱掌柜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算盘拨弄了一下,缓缓说道:“不急,苏赫巴鲁酋长还是先与我们的钦差大人商议一下国事!” “国事?”苏赫巴鲁眉头一皱,满脸疑惑地看了我一眼,问道:“钦差大人难道不知道我车古眼下并无大汗主事吗?若是有国事相商,不妨等到我们推举出新一任的大汗再谈也不迟。” 我淡淡一笑,对苏赫巴鲁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们现下群龙无首,所以这不是帮你们来了嘛。要说你们车古国新一任的大汗,那必定是……我们安庆的国君了。” “你说什么?!”苏赫巴鲁一下站了起来,紧握着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瞪大了双眼对我怒吼道:“痴心妄想!我们车古国的大汗必定是由我们车古人担任!若是你们安庆的国君为我们车古大汉,那岂不是要我们车古归顺于安庆?!” “我正是这个意思。车古国归顺我安庆,众酋长俯首称臣。不仅如此,作为附属国,你们车古每年还必须向我安庆上供,不过看在你们本就物资匮乏的份上,只需提供士兵、战马以及武器装备即可。也算是对你们的优待了,如何?”我面带笑意,慢条斯理地说道。 苏赫巴鲁蓦地拔出长刀,飞身冲到我面前,将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怒气冲冲地大吼道:“简直欺人太甚!”盛君川见状立刻挡在我前面,伸手将苏赫巴鲁的长刀格开,再出一掌打在苏赫巴鲁的肩头,使得苏赫巴鲁退后了几步。 盛君川拧眉不悦地斥道:“苏赫巴鲁,不得无礼!” 苏赫巴鲁怒不可遏,大声地喝道:“盛将军,你助我车古拿下巴图那个狗贼,我敬你是个英雄。可如今你们若要以此要挟我车古归顺,那便是落井下石卑鄙无耻!堂堂骠骑大将军,如此英雄竟做出如此小人行径!纵使我不是你的对手,也会拼死一战!士可杀不可辱!”说完又欲举刀劈来。 “哦?哪怕是车古国覆灭,你们也不愿俯首称臣吗?”钱掌柜面无表情,淡淡地开口说道,“苏赫巴鲁酋长,对你和车古百姓来说,车古国此后是否还能存于这个世上也无所谓吗?” 苏赫巴鲁的长刀停在半空,整个人也怔在原地,难以置信地问道:“钱掌柜此话是何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奉我们国君为大汗,我们安庆便保你们车古免遭灭国之灾。”钱掌柜莞尔一笑,说道:“如何?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哼!有什么区别吗?若真奉你们安庆国君为大汗,我车古跟灭国有什么区别!要打便打!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比受辱归顺的强!”苏赫巴鲁重重地哼了一声,语气中仍是义愤填膺,满脸都写着拒绝。 我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苏赫巴鲁身边,笑容可掬地说道:“苏赫巴鲁酋长此言差矣。车古若是归顺我安庆,我们国君只是名义上的大汗而已,车古国内的具体事务还是由你们各个酋长共同处理,你们的军队也仍由你们自己统领,但是须将各种事务上奏于国君。而我们之前提过的建立商贸区的事不变,车古国的百姓仍然可以通过贸易的方式换取日常所需的各种物资。不仅如此,我们安庆每年也会下拨一定数量的粮食、布匹、饷银等来帮助改善车古百姓的生活。”说到这,我抬眼悄悄看了看苏赫巴鲁的反应,只见他眉头紧锁,紧咬牙关沉默不语,似乎在做一场天人交战。 这把火烧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撤退了。于是我故作惋惜地叹道:“既然苏赫巴鲁酋长这么有骨气,不愿意归顺我安庆,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只不过到时若是建平国趁机灭了你们车国,你可别怪我们不施与援手。告辞!”说完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毡房。 盛君川跟伫立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苏赫巴鲁道过别后,也紧随其后走了出来。钱掌柜叹着气摇了摇头,在路过苏赫巴鲁身边的时候,忽然用食指关节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副懊恼不已的模样说道:“对了,那个重要的情报,差点忘记告诉你了。”然后他凑近苏赫巴鲁的耳边,沉声说道:“建平国那边已经出兵准备攻打你们车古国了,不日便会抵达边境。苏赫巴鲁酋长,你自求多福!”他拍了拍苏赫巴鲁的肩膀,往前走了两步却又回过身来,继续说道:“在下不妨再告诉你一件事:大将军已调动了神武大军,本想助你们抵御建平的侵略,没想到你居然拒绝了我们提出的这么优厚的条件,背靠大山好乘凉啊!若是有我们安庆当你们的靠山,你们定能……唉!如今多说无益,告辞!” 不等苏赫巴鲁反应,钱掌柜便一甩下摆,大步走出了毡房。 第42章 你个吉娃娃就不要装大尾巴狼了 上了马车,我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兴奋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我刚才表现如何?” 钱掌柜笑吟吟地回道:“嗯,很不错。不卑不亢,颇有钦差的架势。” “嘿嘿。”我得意地笑了两声,但回想起刚才苏赫巴鲁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仍有些后怕。我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地对盛君川说道:“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苏赫巴鲁居然会拿刀砍我,吓得我都快人魂分离了,幸好你及时出手,救我一条狗命!大恩不言谢,君川哥哥,我给你点个赞!”说着我举起双手,将大拇指都竖了起来,“买一送一,双赞!” 盛君川沉着脸责备道:“你个吉娃娃就不要装大尾巴狼了。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苏赫巴鲁本就脾气火爆又是个武将,你说那种话刺激他,他不拿刀砍你才怪!要不是我拦着,你就不止是人魂分离,而是身首分离。” 钱掌柜抬眼看了看盛君川,讽刺地说道:“这话听起来怎么好像在说你自己?还是说你们武将的脾气都是这么火爆吗?动不动就拿刀砍人?”说着他揽过我的腰,把我往怀里带了带,低头在我耳边说道:“那我们得离这个武将远一点,万一不小心惹恼了他,没准也会拿刀砍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盛君川听见。 盛君川紧握刀柄,强忍怒气地说道:“我与苏赫巴鲁不一样!我才不会……” “哦~~对!大将军与苏赫巴鲁确实不一样,你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从不随便砍人。顶多也就是砍砍木头劈劈柴罢了。不得不说,大将军还是大将军,这气度果然非常人所能及。”这话表面听起来是在夸赞盛君川,实际上却是阴阳怪气地损他。 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我连忙开口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你们觉得苏赫巴鲁接下来会怎样?是执意不归顺还是会委曲求全?” “这事他自己可做不了主。既然我们已经把我们的意图传达到了,他定要和其余几位酋长商议。毕竟这可是有关车古国存亡的大事。”钱掌柜粲然一笑,“接下来我们就安心等着,相信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断。” 盛君川也点头附和道:“以车古国现有的兵力,撑不过两日。纵使苏赫巴鲁再怎么有骨气,但为了车古无辜的百姓,最终也不得不低头。归顺安庆,他们车古国才能得以保全。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懂。” “可是,若我们出兵帮助车古一起抗击建平对车古的入侵,会不会与建平就站到了对立面呢?虽说建平国君昏庸,但毕竟还是第一大国,粮草充足兵强马壮,国力等各项水平也都在安庆之上。就算我们与车古联手,也未必是建平的对手。”我有些担忧地绞着手指,“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要是真的因为车古和建平扯破脸,建平要是一鼓作气直接要拿下安庆,那可怎么办?” 钱掌柜却不以为意地笑道:“放心,建平不会打不过来。且不说他们现在有没有这个野心,而是他们暂且不敢。” “哦?钱掌柜又有什么独家内幕?愿闻其详。”盛君川抬了抬下巴,示意钱掌柜继续说下去。 “你们还记得我说过,巴图政变是建平三皇子与丞相一手操控的?建平国虽然国力尚可,兵力也充足,可是主要的兵权却还在国君的手中。三皇子此次带兵攻打车古,一半是私兵一半是调动了边境的边关军,不过区区五六万杂兵,不要说拿下安庆,就连车古国,他都未必能顺利拿下。他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拿到功勋以便登上太子之位。若是我们不帮车古,他便拿下车古几个部落,占领原先巴图的那块草原,扩大建平的边界。若是我们帮忙,他定会派人来谈判,意图与我们联手,合力拿下车古国,然后瓜分土地。不管是哪种情况,对于三皇子来说都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至于等他登基之后会不会想攻打我们安庆,那就难说了。不过这都是后话,总之,目前三皇子不会与安庆开战,他不敢也没这实力。” 钱掌柜之前提到过,这个三皇子心狠手辣野心勃勃,相比于建平现在昏庸无能的国君,三皇子可是难对付得多。若是他登上建平国君之位,我答应帮助圣上一统天下的事就更加举步维艰。三皇子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了我的心底。 大概是看出了我的顾虑,知道我是在担心任务的问题,盛君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柔声安慰道:“你现在也不用担心这么多,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不管将来遇到什么困难,有我这个坚实的后盾给你撑腰,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眼神,脱口而出道:“听我说谢谢你,有了你,温暖了四季……” “打住打住!我的大小姐,求你别唱了。”盛君川急忙挥了挥手,“你的心意我领了,别一言不合就唱歌好吗?套马的汉子还魔音绕耳呢!” 切,不唱就不唱,懂得欣赏什么叫音乐吗?我冲他做了个鬼脸,还是识相地闭上嘴。 钱掌柜在一旁忍俊不禁道:“我倒觉得姑娘唱得挺好啊,音调优美,嗓音动人。”看看!这才是有品位的人该说的话!不愧是钱掌柜,高雅有内涵!我得意地朝盛君川使了个眼色,有些飘飘然地说道:“听到没有?你不喜欢听是因为你不懂得欣赏!你的品位不行啊,闲暇的时候得多提升一下自己。不要老是舞刀弄枪的,也要听听歌看看书,陶冶一下情操。” 盛君川赠送了我一对白眼,便又望着窗外装深沉。 我用手肘撞了撞钱掌柜,笑嘻嘻地问道:“你真觉得我唱歌好听?” 钱掌柜顺手将我的碎发别到耳后,笑着点了点头。我一把握住他的手,高兴地说道:“可算遇到知音了。看你这么欣赏我的份上,我再给你唱一首我最喜欢的歌,如何?” “好,那我就洗耳恭听了。”钱掌柜笑得一脸温柔,阳光随着帷裳的摆动时有时无地在他脸上落下若隐若现的光影,纤长的睫毛轻轻扇动,琥珀色的瞳孔里有金光流动,璀璨无比。我一时看得有些呆了,直到他轻笑出声,我才回过神来。 感觉耳尖有些发烫,我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清了清嗓子,扯开喉咙开始唱了起来:“岩烧店的烟味弥漫,隔壁是国术馆……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我连比划带唱,是越唱越起劲,自我陶醉地闭上了眼睛,全然没注意到钱掌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刚才那张美得令人心神恍惚的脸现在却是愁云密布,瞳孔里的光彩也消失不见,好看的长眉快拧成一个结,嘴角也在微微抽搐着。他悄悄伸脚踢了踢盛君川,用口型说道:“怎么办?我受不了了。”盛君川捂着耳朵回瞪了钱掌柜一眼,一脸不耐烦的用口型回道:“活该,自作自受!” “你不能见死不救!”钱掌柜见盛君川不愿制止我,心中一急竟喊出声来。 我这才停了下来,睁开眼睛一脸迷惑不解地望着钱掌柜,“你说什么?什么死不死的?” “我是说姑娘唱得太好了,就算是濒死之人听到这么动人的歌声也会马上起死回生。”钱掌柜见我不再继续唱歌,似乎松了口气,勉强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倒了杯茶水递到我面前,柔声说道:“唱了好一会了,姑娘也累了?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不累,这才哪到哪呀!想当初我可是麦霸,再唱三个时辰都不成问题!刚刚那首好听?我再给唱一首我最拿手的……” “等等!能不能稍后再唱?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跟姑娘说。”钱掌柜有些急躁地打断我的话,非常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再过半个月便是除夕了,姑娘可有什么安排?” 哈?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吗?眼看我穿越过来都要满一年了,可一项任务都还没完成。目前已知的心愿只有宋亦晨和圣上。宋亦晨的好办些,经过车古国这一战,他已经锋芒毕露了。等回到国都,我和盛君川在圣上面前再好好地夸奖他一番,宋怀仁肯定对会他刮目相看,疼爱有加。这样一来,宋亦晨的任务应该就算完成了。圣上那个一统天下的宏图伟业要实现起来怕是有些困难,不过如果这次能搞定车古国,也算是成功了一半。 困难的是面前两位大神。盛君川就别提了,他自己亲口跟我说过,目前没有任何的心愿,我根本没法做他的任务。至于钱掌柜,我之前以为他的心愿无非就是赚很多很多钱,成为安庆商业巨头或者天下首富之类的。但现在看来却并非如此,从他昨天给我的那一叠契约就可以看出,他的财富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如果他的心愿与钱财无关,那会是什么呢?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若钱掌柜真是圣上的亲哥哥,那他的心愿该不会是…… 我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个半死,额头不禁冒出了几滴冷汗。钱掌柜见我脸色阴晴不定,忍不住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为难?” 我缓过神来,笑了笑回道:“没什么,只是感慨时光飞逝,这么快一年又要过去了。不过,若是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跨年,好像也不错的。不然我们举办个春节联欢晚会?” 第43章 大大方方地从尴尬里走出来,是每个人成长的必修课 “何为春节联欢晚会?”钱掌柜有些不解地问道。 我还未开口,盛君川便接过话茬说道:“就是大家各自出几个节目,再轮流上台表演。”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不过大将军怎么知道这个活动?” 我赶紧替盛君川解释道:“盛君川与我青梅竹马嘛,他小时候就是在侯府长大的。这个春节联欢晚会是我们家乡的传统,他自然知道啦。” 钱掌柜莞尔一笑道:“原来是这样,听起来还挺热闹的。” “过年嘛,肯定是越热闹越好!”我心中不免开始期待起来,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一会晚饭的时候,我们商量一下各自要准备什么节目呗?还有半个月呢,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排练。” “好。到时我命人搭建一个戏台,演出就更有气氛了。”钱掌柜的眼底尽是满满的宠溺,语气无比温柔的说道。盛君川凑近钱掌柜,压低声音问道:“别煽风点火了。她唱歌,你不怕?” 钱掌柜微微一怔,随即低声回道:“罪不能光咱俩受,得让院里那两位也体会体会。”盛君川顿时恍然大悟,悄悄对钱掌柜比了个大拇指。 “你俩又在偷偷摸摸地说什么呢?”我不满地嘟起嘴,“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 “没什么。大将军说会准备个特别的节目,到时候保准让你大开眼界。你说是,大将军?”钱掌柜朝盛君川眨了眨眼,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盛君川一愣,眼带愠怒的瞪着钱掌柜说道:“是,我与钱掌柜定会好好准备这个节目的!” 没想到盛君川居然对这个晚会这么积极,这会就计划上了,但是为什么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咬牙切齿?只不过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俩居然愿意一起表演节目。分明一个小时前还阴阳怪气的,怎么突然兄友弟恭了起来?但不管怎么说,这也算好事一桩。 刚回到别院,李昇便迎了上来,一脸关切地问道:“怎么样?可谈妥了?”我摇了摇头,故作惋惜地叹道:“没有,苏赫巴鲁非但没有答应,还差点拿刀砍了我。唉!” “啊!琉璃妹子你没事?可有受伤?”李昇顿时紧张起来,眼神中也充满了关切。 “我没事,有盛君川护着我呢。只不过接下来,我们有重要的事要做了。”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对李昇悄悄地说道:“再过半个月就是除夕了,我想办一个春节联欢晚会,李大哥到时也得准备个节目才行。” 李昇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解地问道:“琉璃妹子,你们今日不是去车古国谈正事的吗?为何突然又说什么联欢什么会?” “好了琉璃,你别逗李大人了。”盛君川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旁,淡淡地对李昇说道:“车古国的事李大人不必担心,过几日苏赫巴鲁自会来找我们帮忙。一切都在计划中,放心。”然后转头低声对我说道,“我有东西要给你,到我房里来一下。” 我一头雾水地跟在盛君川身后进了屋,心下正纳闷着,他有什么东西给我?他的语气那么严肃,不会也突然把身家性命交给我?虽说过几日与三皇子那边难免要打几场,但是到时神武大军也来了,盛君川打起仗来更加得心应手,应该不会有太过危险……我正胡思乱想着,只见他从枕头旁边拿起一个东西递到我面前。 低头一看,原来是我的爱派。我这才想起来,之前盛君川去攻打巴图的时候将我的爱派拿去了。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天天都能见到宋亦晨,我也没想起来爱派不在身边。 “抱歉现在才还给你,在车古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屏幕有些裂痕。回来之后才让宋亦晨修复了。”盛君川带着歉意对我说道。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屏幕,似乎比之前的更为透亮。盛君川便解释道:“宋亦晨说之前钱掌柜送他的礼物里有极品的冰晶石,比他之前用的品质高了不少。所以现在你这台爱派可以说是ps版,升级了。”哈哈哈,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极品果然是极品,摸起来感觉都不一样。 一个疑惑忽然出现在脑海中,记得当时宋亦晨送我这台爱派的时候还给它滴血认亲了,还说此后这台爱派只有我能使用,可是盛君川带去打仗的时候不是也能用吗?于是我开口问道:“盛君川,你知道我这台爱派有生物识别功能吗?” 盛君川敲了敲我的额头,说道:“我要是不知道的话,怎么操纵无人机,哦,是机械鸟。说起来你这鬼点子还真多,居然能想到将机械鸟和爱派做个联动。你该不会是那个时候就想到将来会在战场上使用?”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当时也不过是顺口一提,就觉得好玩罢了。没想到误打误撞,居然派上了大用场。”说到这里,我不免有些得意,这算不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你还没回答我呢,你为什么也能使用我的爱派?按理说,应该只有我能打开呀!难道你也滴血认亲了?”思来想去,似乎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嗯。”盛君川点点头,随即略显无奈地说道:“不过,滴血认亲这个说法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管它合不合适呢,反正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得了。”我将爱派往怀里一揣,说道:“好啦,现在物归原主了。差不多也该吃饭了,肚子好饿。走,一起吃饭去?” 盛君川却突然伸手拉住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忍不住问道:“怎么,你难道还有别的东西要给我?” “我想给你的东西早就给你了。”盛君川的眼底浮现一抹柔情,他牵着我的手,掌心的温度陌生而熟悉。“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他的语气听起来严肃又认真,我不由地有点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咬住了嘴唇。盛君川忽然揽过我的肩,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有些急促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随之而来的还有他那低沉有磁性的嗓音:“我在爱派里看到了你与宋亦晨的聊天记录。” 什么?我一时有些晃神,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盛君川接着说道:“我并非有意窥视你的隐私。只是我那时需要用这个功能与宋亦晨联系,所以才……抱歉!” 虽然我想不起来到底具体跟宋亦晨聊过些什么,只是我一直把宋亦晨当弟弟看待,聊天的内容是涵盖了方方面面,其中自然不乏有关感情方面的事。而且从盛君川现在的反应来看,估计是看到了不少有关于他自己的事。 大大方方地从尴尬里走出来,是每个人成长的必修课。我拍了拍盛君川的后背,故作轻松地说道:“看就看了呗,我和他又没聊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不怪你。”确实没什么见不得人事,顶多就是吐槽这钢铁直男的不解风情。 盛君川却将我搂得更紧,清冽的雪松气息瞬间涌入鼻腔。耳边传来他的喃喃低语,仿佛气泡一般碎裂,“但是我怪我自己!如果我能早一些发现你的那些小心思,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分开?” 分开不一定是不爱了,或许是用一种牺牲成全了另一种牺牲。我轻轻抚摸着他微微颤抖的脊背沉默不语。这个问题的答案不需要我回答,他心里也一定清楚。万丈红尘,没有如果,只有可是。 “我喜欢你,琉璃。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但我绝不会放弃。这世上只有回不去的昨天,没有到不了的明天。”他的双眸似有暗潮涌动,似乎随时都可能掀起惊涛骇浪,“我就当是好事多磨,哪怕老天真把我当驴,我也认了。不论要如何兜兜转转,我的心都不会变,我只要你。” 我感觉自己瞬间变成了一颗山楂,脸是红的,心是酸的。 身后忽然传来清脆的掌声,钱掌柜那凉薄的声线也随之响起:“大将军如此痴情,真是令人感动。”一字一句犹如从冰箱速冻层里吹出来的风一般,屋里的气温霎时低了好几度。他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俊美绝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得好像一尊雕像。 “钱掌柜过奖了,论痴情你确实比不上我。但是论无耻,你绝对无人能及。”盛君川挺直了脊背,语带讽刺地说道:“偷听别人说话,你不觉得羞愧吗?” “你又没关门,我恰好路过罢了。没想到看了一出苦情戏,真是精彩。”钱掌柜缓步朝我走来,周身散发着寒气,每走一步似乎都在地上凝结成霜。他看着我,微微一笑,眼神既冷静又疯狂,“姑娘就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寒意在我的四肢百骸中肆意流窜,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里升起一种极不好的预感。我紧咬着下唇,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钱掌柜拉起我的手便欲往外走去,盛君川一个转身挡在他的面前,严厉地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钱掌柜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贴近盛君川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管、不、着!”说完用肩膀撞开盛君川,拉着我大步地走了出去。我回头朝盛君川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担心,更不要追上来。钱掌柜已经开启狂暴模式了,若是盛君川再刺激他,没准就要一尸两命,呸!是同归于尽。 在走廊上拐了个弯,钱掌柜似乎再也忍受不了,粗暴地把我往墙壁一推,双手撑在我身后的墙上,将我禁锢在墙壁与他之间。莫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我立刻吓得闭上了眼睛。 “不敢看我?莫非你心中有愧?”氤氲的气息面前扩散开来,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看着我!” 我知道,若是此时不乖乖听话,下场只会更惨。我睁开眼,猝不及防地与他的视线相对。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欲望,还有无法轻易被熄灭的醋意。 “这就是你说的,要对我好,要给我十成的偏爱?”钱掌柜的声音很轻,听起来却令人毛骨悚然。以往慵懒的语调如今却是从未有过的阴郁。 第44章 不管怎么样,苟住小命才是王道 “我一直以为姑娘对我说的那些话、对我的无限纵容皆是因为心里有我。可没想到,姑娘却是多情胜似无情。那些半真半假施舍于我的东西,终究不是独一份。”见我不回答,钱掌柜冷若冰霜地低喝道:“只不过,要想从我手里抢猎物,我倒要看看他盛君川有没有这个命!”他的眼底涌动着浓重的杀意,琥珀色的瞳孔染上了一抹猩红,那是捕猎者遭到冒犯的怒意。 “我心里当然有你!这个指控我可不接受!我对你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绝无半句虚言。聘礼我都收下了,你还不相信我吗?”在如此威压之下,我的脑子也一刻不停地飞速旋转。不管怎么样,苟住小命才是王道。我鼓起勇气伸手攀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边留下一枚淡淡的唇印,“只要你不伤害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抬眼望着他,软声细语地恳求道。 “好,当真是极好!为了他,你竟然愿意这般低声下气的求我。”骨节分明的手指覆住眼睑,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疯狂到令人悚然。“我倒想知道,为了他你究竟愿意做到什么地步!”他忽然收起笑容,将我的双手牢牢箍在头顶,力道大到让我觉得有些吃痛。 他的眼神半痴半癫,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没了焦距。下一个瞬间,霸道的吻裹挟着凌厉的攻势向我袭来,竟然令我有种窒息的感觉。从未见过如此失控的他,恐惧感瞬间席卷全身。他的手一向带着凉意,此时却有着异常的高热。炙热的掌心在腰际游走,所到之处皆燎起一片欲望之火。 “箫凌曦,你给我放开她!”不远处传来一声暴喝,似乎是盛君川的声音。我不是让他不要追上来了吗!钱掌柜已然失控,这下真的要同归于尽了。等等,他刚刚喊的是什么?箫凌曦是谁?我正想睁眼一探究竟,钱掌柜却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将一颗不知名的药丸塞入我的嘴里,接着一记手刀敲在我的脖颈处,眼前一黑,我便瘫软在地上。 盛君川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咬牙切齿地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我们之间的约定可还算数?!” “没什么,不过是些情人间该做的事罢了。”钱掌柜舔了舔嘴角,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他看了一眼满脸怒意的盛君川,心情顿时愉悦起来,笑意晏晏地说道:“我们之间的约定么?自然是算数的。但是由于你刚才的表现惹恼了我,所以便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惩罚。大将军可是生气了?” 盛君川紧绷着脸,眼神凌厉,漆黑的瞳孔中尽是压抑的怒气。他沉默地将我抱在怀里,手臂紧了紧,好让我整个人都贴在他的胸口。他看都不看钱掌柜一眼,转身便要抱着我离开。 “站住!我可没说你可以带着我的猎物离开。”钱掌柜漫不经心地叫住了盛君川,语气轻蔑地说道:“你刚刚叫我什么?那个名字是你叫的吗?你配吗?” 盛君川回过身来,浑身透出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脸色阴沉地嘲讽道:“你的猎物?我看你有些神志不清了?你和她到底谁才是谁的猎物?再者,若是被琉璃知道,你其实一直都在利用她,你觉得她还会为你心软吗?” 钱掌柜瞬间僵在原地,眼神空洞而游离。 盛君川从容不迫地抱着我,迈开长腿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去。在经过钱掌柜身边的时候,盛君川停住脚步,淡淡地说道:“那个名字你不是早就舍弃了吗?你倒不如问问自己,现在还配不配得上这个名字。”瞥了一眼仍然愣在原地不动的钱掌柜,盛君川嗤笑一声,若无其事地抱着我离开。 “唔……”我翻了个身,脖颈处传来莫名的痛感令我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该不会是落枕了?手掌情不自禁地抚上脖颈不适的位置按了按,果然传来一阵酸胀的的痛感。我不禁皱了皱眉,嘴里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 忽然有只手覆上了我的手背,并在脖颈疼痛的位置揉捏起来。顿时酸胀感便减轻了不少,这只手温暖而干燥,力度也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指腹与手掌似乎有些粗粝,触碰到肌肤的时候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等等!我不是在睡觉吗,这只手是谁的?!我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却是盛君川衣衫不整的模样。而他正一手支着头,一手替我按摩着脖子。见我一脸迷茫地看着他,便在唇边漾起一抹笑意,柔声问道:“醒了?脖子不舒服?” “嗯,大概是落枕了……”我心不在焉地应着,脑子里却一片混乱。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喂!为什么我会与盛君川躺在一张床啊,而且为什么他没穿衣服啊!我不禁偷偷瞄了他一眼,哦,不是!他穿着衣服。他虽然是穿了但是跟没穿没什么两样啊,胸肌和腹肌都坦荡地露着,甚至连人鱼线都清晰可见。我不敢再往下看,只觉脸上一片火热。 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带着调笑的口吻说道:“你睡觉那么不老实,老是动来动去的,难怪会落枕。转过去,我帮你好好揉揉。” 我依言转了个身,背对着盛君川。盛君川将我的长发拢到一旁,然后将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脖颈,不轻不重地揉捏了起来。我竟一时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趁他替我按摩的间隙,我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盛君川带着笑意回道:“不能。” “我还没问呢!你怎么就知道不能!”我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 盛君川神态自若地说道:“因为一般你这么说的时候,想问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我现在心情好得很,不想因为你的问题而破坏了我的好心情。” “为什么心情好?话筒给你,可以展开说说吗?” “也不可以。我不想说。今天的采访就到此为止,我还要为我的小祖宗按摩呢。别打扰我,一会该分心了。” “小祖宗表示按得很舒服,已经不疼了。”我回过身去,目不转睛地盯着盛君川,态度十分诚恳地说道:“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大将军就降尊纡贵一次?” 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爽快地应道:“好!就这一次,下不为例。”他蓦地靠近我,鼻尖都快碰到我了,嘴角的笑意也被我尽收眼底。“我心情好当然是因为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如果每天醒来你都能在我怀里,那我每天的心情都会这么好。” “额,其实我想问的问题不是这个。”我有些无语,心里默默吐槽道,我现在更在意的是当然是另一件事啊,谁管你心情好是因为什么。而且,你心情好肯定是跟我有关啊,这还用得着问么! “嗯?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心情好吗?我都已经展开说了,你现在告诉我不是这个问题?”盛君川有些不满地蹙起眉,“反正你的机会只有一次,我已经回答了。” 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撒着娇说道:“君川哥哥,求你了,你就再给我一次机会?这可是我一生一次的请求。” 盛君川的耳尖瞬间染上一抹粉红,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故作镇定道:“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问!”哟吼,看来“君川哥哥”这四个字对他来说就是个有求必应的魔咒,真是百试百灵。 “就是……嗯……为什么……你……会……我……嗯……”我支支吾吾了半天,却发现这个问题有些难以启齿。纵使我脸皮再厚,此情此景却是很难开口。 “你到底想问什么?”盛君川轻轻碰了碰我的鼻尖,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再给你五秒钟的时间,问不出来就取消这个机会。五、四、三……” “为什么我会和你在一张床上睡觉啊?你还没穿衣服!昨晚我们是不是做……”眼看倒计时就要结束了,我也顾不上羞怯,一股脑地将所有的疑问都说了出来。 盛君川立刻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反问道:“你都不记得了?”见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神情,他沮丧地垂下头,唉声叹气的说道:“没想到你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亏我还……罢了!既然你不记得了,那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说完一骨碌坐了起来,作势就要走。 不是!这话怎么说得我好像是将他吃干抹净又翻脸不认账的无情坏女人一样?我一把拽住他,挣扎着说道:“你别走!就算死,你也该让我死个明白?昨晚我到底把你怎么了?” 盛君川重新坐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怨气十足地说道:“昨晚吃饭的时候,你喝多了,抱着我又哭又笑的,还吐了我一身。我好不容易才将你抱了回来,你又拉着我不让走,哭着喊着要我陪你睡觉。”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一上床你就睡得跟小猪似的。不过你的睡相也太差了?被你折腾得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不过,”他看了看我,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再次向我确认道:“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带着歉意说道:“不记得了,大概是断片了。真是对不住啊,我这人酒量不好,大概酒品也不大好。”但是还好只是发发酒疯,没做什么难以描述的事。 我暂时松了口气,但心中却浮现一缕疑惑。昨晚什么时候吃的饭,吃的什么,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我还是一点都想不起来。看来这次断片断得好彻底,以后这个酒啊,是万万不能再喝了。记得上次喝到断片还是在莱金阁,当时钱掌柜……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钝重的疼痛,眼前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第45章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怎么了?你没事?”盛君川眼疾手快地扶住我,眼底尽是满满的关切。我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头痛欲裂,心跳也莫名地加快了许多,连话都说不出来。 盛君川伸手在我的后背轻轻拍着,一脸担忧地问道:“不舒服?要不要请个大夫给你看看?” 我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无力地摆了摆,有气无力地应道:“无妨,我休息一会便好,大概是宿醉的缘故。”话音刚落,我的五脏庙又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别的不说,吃货的这个人设算是立住了,而且一时半会还崩不了。 盛君川忍俊不禁地笑道:“我看不是宿醉的缘故,是饿昏头了?”他弯腰将我打横抱起,我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惊呼道:“你要干嘛?”盛君川理所当然地应道:“当然是带你去吃饭了。” 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身上穿的是雪白的亵衣,领口还微微扯开了一些,春光若隐若现。我急忙捂住胸口,有些羞怯地说道:“我总不能穿成这样出门,你先放我下来。” 盛君川顺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就连忙别过脸去,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道:“嗯,我去叫人来给你换衣服。”放下我后他便匆匆出了房门。 不一会儿便有几个丫鬟进来为我打水洗漱,然后又换了衣服、梳了发髻、化了妆、佩戴了首饰,折腾了一个小时多才算完。待我推门出去的时候,见盛君川也换好了衣服,马尾高高束起,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靠在门口。 “啧,等你等到太阳都快落山了。”盛君川撇了撇嘴,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 我撅起嘴不满地反驳道:“不愿意等你可以不等呀,我又没求你等我。”说着自顾自地往前厅走去。 盛君川快走几步追了上来,挡在我面前将脸凑到我面前说道:“哟,这就生气啦?我又没说不愿意等。别说等到太阳落山,就算等你一辈子我也愿意。” “你是不是也喝多了?不然怎么这么油嘴滑舌?”我偷偷瞄了他一眼,见他笑得一脸温柔且灿烂。今天的盛君川好像有些与平时不太一样,但我又说不上具体哪里不一样。 听我这么说,盛君川把脸凑得更近了,低沉的声音与温热的呼吸纠缠着扑来,“我怎么不觉得啊?要不你尝尝看是不是真的油嘴滑舌?”语调缓慢却带着莫名的蛊惑。真是没想到,这人表面看起来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其实浑身都是开关啊。 我偏过头,佯装镇定地说道:“还是不了,都这么明显了还用得尝?” “都说实践出真知,你不亲自尝尝又怎么能这么肯定?说不定只是你的误解呢?”盛君川依旧不依不饶地凑过来,嘴角带着一抹狡黠的坏笑,“我就勉为其难地配合你一下,让你验证验证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哇!你真是个好人!我真是感激涕零。”我语气夸张地说着,装着擦了擦眼泪。 “现在知道我的好还不晚,来!”盛君川俯下身子,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任我摆布的姿态。 我突然玩心大起,凑到他耳边轻轻说道:“准备好了吗?那我要开始了哦!”说着我伸出食指在自己唇上一抹,蹭下一些唇脂,用力往盛君川额头上一点,然后迅速跑开。待盛君川反应过来,我已跑到了走廊尽头,大笑着朝他喊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人心难测。” “好哇你,竟敢耍我?给我等着,看我怎么惩罚你!”盛君川居然拿出百米冲刺的速度,转眼就追上了我,一只手轻而易举就将我两只手腕都扣住,另一只手挠向我腰间,我顿时痒得不行,连声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君川哥哥,你就饶了我!” 盛君川终于停下动作,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板着脸问道:“知道错了?下次还敢不敢?” 我点了点头,喘着气说道:“知道错了。”盛君川这才松开我的手。我立刻逃出他手臂能够得着的范围,挑衅地冲他做了个鬼脸:“但是我下次还敢!” 盛君川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气定神闲地说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kitty吗?让你五十米,这次再被我抓到,可就不止是挠痒这么简单了。” 我转身拔腿就跑,就听盛君川在身后朝我喊道:“加油吉娃娃,再跑快点!” 说时迟那时快,我只觉得身后袭来一股劲风,裹挟着雪松的清冽,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抓到你了。”盛君川灼热的呼吸喷在我的颈边,我顿时感到一丝无处遁逃的窘迫。“你休想再逃走,哪怕追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身边。”刻意放缓的语调显得无比的认真,盛君川宣誓般地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这次我绝不会放手。”说着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扭向他,低头吻了下来。 打打闹闹了好一会儿才来到前厅,刚跨进大门,就看见钱掌柜泰然自若地坐在桌旁泡茶,宋亦晨也坐在一旁摆弄着什么东西。见我和盛君川进来,钱掌柜抿了口茶,头也不抬地说道:“两位真是好兴致,大老远就听到你俩在走廊上追逐嬉戏。” 我还来不及搭腔,就看宋亦晨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说道:“姐姐,你和偶像是在玩上次跟我说过那个警察与匪徒的游戏吗?”宋亦晨的双眼闪闪发亮地望着我,“下次带我一起玩嘛,好不好?” “好,好。下次带你一起。”我有些心虚地应着,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又在做什么新的法器吗?” 宋亦晨冲我神秘一笑,将手中的东西举到我面前,一脸得意地说道:“锵锵锵~~姐姐你看!” 我伸手接过,这是一支黄金所制的发簪。簪头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眼睛以及尾部的凤翎则是用红玉髓点缀,凤嘴中衔着莲花坠,凤身鳞羽层次有节,轻盈生动。“这是凤簪?”我有些迷惑不解,这支凤簪华贵优美,算是一件极好的饰物,只是这个东西怎么看都很难与宋亦晨联系在一起。 “这可不是一支普通的凤簪。”宋亦晨指了指凤眼的红玉髓说道,“姐姐,你按一下这里。” 我依言轻轻一按,簪杆的黄金外壳居然往后弹开,露出了里面闪着寒光的锋刃。“啊,这是……暗器!”我不禁低声惊呼起来。 “不错。”钱掌柜不知何时站在了我的身后,手臂越过我的肩膀从我手中拿起那支凤簪,仔细地插在我的发髻上,并低声解释道:“刃上淬了我亲自调配的毒,见血封喉。” “这是送我的?”我抬头望着钱掌柜,喜出望外地问道。 钱掌柜微微颔首,淡淡地回道:“嗯,这支凤簪很适合姑娘,戴上很美。” “之前给姐姐那把小弩机不是被那个邑阳县令踩坏了嘛,姐夫就说要重新给你一件防身利器,怎么样,姐姐喜欢吗?”宋亦晨托着下巴,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这支簪子又好看又实用,我当然喜欢!”我摸了摸宋亦晨额前的软发,赞道:“但是没想到宋小公子居然还会做发簪?还做得如此精巧。真人不露相呀!” 谁知宋亦晨却摆了摆手连忙说道:“这不是我做的,我不过就是稍微改动了一下而已。这发簪是姐夫本来就准备给你的。” 诶?为什么好端端的又要送我东西?说起来我现在全身上下哪样东西不是他送的?到车古国以后,光衣裙和首饰就已经送了好几套了。这就是有钱人的任性吗?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钱掌柜简单明了地说道:“此凤簪乃你我的定情信物。” 大哥你认真的吗?哪有人定情信物送个暗器的啊?还淬了毒呢!是不是不太吉利啊?吐槽归吐槽,但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我也不好泼冷水,正准备说点什么表示感激的话,盛君川却在一旁冷嘲热讽地说道:“定情信物送个淬了毒的暗器,某些人的品味果然与众不同。”虽然他把勇敢地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了,但未免有些太不留情面了。 钱掌柜的脸色霎时便阴沉了几许,冰刀般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往盛君川身上扎去,说话的语气也饱含着极致的怒意:“我做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哼!你就没想过这个暗器太过于危险了吗?见血封喉的毒,万一哪天她不小心伤到自己怎么办?”盛君川语速很快,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何况我会寸步不离的保护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暗器。你还是自己留着!” 听盛君川这么一说,钱掌柜蓦地将手中茶杯捏碎,森然地开口道:“大将军是记性不好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上次姑娘遭遇危险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有保护她吗?是我为姑娘挡下了那一刀。” 盛君川被钱掌柜数落得哑口无言,握紧了拳头怒视着钱掌柜,好一会才咬牙切齿地说道:“那次是我的疏忽,往后我定会……” 钱掌柜怒不可遏地低喝道:“疏忽?你可知这一次的疏忽就可能让她白白丢了性命!”见盛君川沉默不语,钱掌柜站起身来,缓步朝盛君川走去,意有所指地开口道:“大将军,我奉劝你不要太自以为是,有很多事是你控制不了的。”他的语调恢复了以往的散漫,可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却昭然若揭。 “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大家都是好意,都是为了姐姐的安危着想嘛,我……”宋亦晨见情形不对,连忙站起身来,本想着说几句好话打个圆场,不料话还没说完,钱掌柜与盛君川齐齐转头瞪着宋亦晨,异口同声地喝道:“你给我闭嘴!” 宋亦晨满脸委屈地又坐了下来,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我,嘴角都快垮到地上了。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摇着头叹道:“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少年,你还是太年轻了。这种情况你就该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样就不会惹祸上身了。学学姐姐我,你看我就默不作声,努力当个小透明,静静地隔山观虎斗。等到时机差不多的时候再出来和稀泥,事情不就过去了嘛?” “姐姐好聪明啊,我还得多跟你学习才行。”宋亦晨一脸崇拜地望着我说道。我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摆摆手故作谦虚地说道:“没什么,都是经验之谈。” “琉璃,这事你最有发言权,你说。” “姑娘,你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啊?说什么?刚才与宋亦晨说小话来着,完全不知道他俩的进度条居然已经拉到最后了。我硬着头皮缓缓站起身来,心中叹道:难得跟宋亦晨嘚瑟一下,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我看了看盛君川又看了看钱掌柜,决定拿出杀手锏。“事已至此,我们吃饭。” 第46章 谁说天真无邪不是一件好事呢 宋亦晨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姐姐,你该不会还没睡醒?现在也不是吃饭的时候呀!如果是午饭的话,在你起来之前我们都已经吃过了呀,如果是晚饭的话,现在吃还早?”少年,你还真是不长记性。刚刚才教过你,要把存在感降到最低才不会惹祸上身,怎么就是不听劝呢!当面拆我的台对你有什么好处! “下午茶时间,不行吗?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就该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及时行乐。如果凡事都一成不变、墨守成规,那生活该多无趣。”我这小脑瓜,真是绝了,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能脱口而出,不愧是我! “我已经让后厨炖了人参鸡汤,一会让人给你端来。”被我这么一搅和,钱掌柜似乎熄了火,但脸色还是臭得很。奇怪了,为什么钱掌柜今天看起来好像也有哪里不一样?他重新在凳子上坐了下来并对我勾了勾手。这个玻璃心可得小心哄着,我连忙狗腿地凑了过去,谄媚地笑道:“钱掌柜有什么吩咐?” 他微微一怔,这才终于露出笑容。眉眼一弯,嘴角上扬,浅浅的一个微笑竟也如此令人神魂颠倒。我这才终于明白他今天到底哪里不一样了,从我踏进前厅的第一步开始到刚刚为止,他竟然没笑过。平时的他简直就是把笑容镶在脸上一般,今天也太诡异了?难道是有什么心事吗? 大概是因为今天都没看见他笑,突然露出的笑容就显得格外珍贵与迷人。我一时看得愣了,被心底涌起的诸多情绪熏得有些飘忽。心想,“钱掌柜,你快别笑了。别人笑起来要钱,你笑起来要命啊。”结果可能是宿醉刚醒,脑子没反应过来,我居然就这么直接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听到我这么说,他笑得更开心了。眼角眉梢尽是藏不住的笑意,在我耳畔轻轻说道:“我不要你的命。” 我索性把心一横,“那你要什么?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我不是把那些东西都给你了么?你现在可比我有钱多了。” 也对哦,差点忘了那盒宝贝!被他这么一提醒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我现在已经是个富婆了。作为全安庆国最有钱的人,那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想到这我伸出食指勾住了钱掌柜的下巴,忍不住调戏道:“美人儿,你可愿随我回府?我定会好生疼爱你的。” “好,你可不能始乱终弃,辜负了奴家的一片真心。”钱掌柜居然十分配合,羞答答地应着。望着他一脸娇羞的模样,我竟有些魂不守舍。 “你们演够了吗?”冰冷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我瞬间感觉如芒在背。真是色令智昏!光顾着调戏钱掌柜,却疏忽了另一个。我悄悄偏过头看了一眼盛君川,只见他微眯着双眼,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好!这是要火山要爆发的前兆。怎么办怎么办?忽然福至心灵,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这个时候寻常的办法肯定已经安抚不了了,不如剑走偏锋,冒险赌一把? 我定了定神,朝盛君川露出一个自以为妩媚的笑容,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气暧昧地说道:“这位小哥哥生得如此俊俏,不如也随我回府?放心,我定不会亏待你的。” 盛君川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美人了吗?怎么,一个不够还想要?想不到你还真是贪得无厌啊。”话虽如此,可那已经发红的耳根和放软的语气早就出卖了他。 我正准备辩解几句,却听宋亦晨在一旁欢呼道:“哇,好精彩!姐姐,你们这是在排练联欢会的节目吗?这出戏的名字叫什么?”我望着宋亦晨兴高采烈的表情,突然心生羡慕,谁说天真无邪不是一件好事呢? “嗯,这出戏就演到这儿了。没名字,即兴演出。”我随口敷衍着。 钱掌柜低笑一声,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傻人有傻福。” “你说谁傻呢,我可听见了啊!”宋亦晨鼓着腮帮子,不爽地质问道。 “谁应我就说谁。” “你!”宋亦晨瞪了钱掌柜一眼,扭头便朝我抱怨道:“姐姐你看,他欺负我!” “阁下今年贵庚啊?这点小事都要告状?哎,小孩子就是小孩子。”钱掌柜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 宋亦晨立刻不满地站起来,大声反驳道:“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小孩子!我已经十八了!” 我双手抱头,像鸵鸟一样将自己藏了起来。心中暗暗思忖道,这纷扰的人世间实在是过于喧嚣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清静舒心的日子? 这时,丘管家犹如天降救星一般出现在眼前。见丘管家来了,宋亦晨嘴里嚷嚷着“既然瞧不起我,那你以后就别来找我帮忙了!”撂下这句狠话之后便气呼呼地走了。我拦都拦不住。耳根虽然暂时是清静了,但要收拾的残局又多了一个。还好宋亦晨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一会拉着钱掌柜去道个歉就没事了。无论怎样,这革命情谊可不能断。 丘管家将炖好的人参鸡汤摆在我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这是我家主子特意吩咐给姑娘的,姑娘趁热喝。”然后将袖中的玉筒交给钱掌柜,恭敬地说道:“主子,方才收到的密报。” 钱掌柜接过玉筒,挥了挥手。丘管家便退了出去,还贴心的顺手关上了门。 盛君川端坐在凳子上,正色道:“是车古国那边的消息吗?” “不错。密报上说,三皇子已经越过车古国边境了,眼下正与苏赫巴鲁开战。”钱掌柜语气慵懒,仿佛事不关己。 “嗯,我昨晚也收到驿站来报,神武大军的先锋营大概还有两日会抵达邑阳。”盛君川摸着下巴,沉吟道:“到时苏赫巴鲁也差不多该来向我们求助了。” 钱掌柜点头对盛君川说道:“那你和李大人也该准备一下了?让李大人再拟一份奏折送呈圣上,要以钦差的名义。拟好之后你过目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八百里加急送回去。” 我吃着正香,忽然听到钱掌柜提起我,迷惑不解地问道:“为何要以我的名义?”钱掌柜还未开口,盛君川却说道:“兹事体大,以你的名义显得正式一些。”这明显就是在敷衍我?你和李昇两个人,一个骠骑大将军,一个二品大司农,而我只是一个没有品级、光是名头响亮的钦差,怎么就能显得正式了?该不会在坑我? 大概是我怀疑的眼神太过于明显,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略显无奈地说道:“在想什么呢?我们又不会害你。” 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你肯定是不会害我,这个我相信。但是……”我瞥了一眼钱掌柜,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表情,心中一紧,小声地嘟囔道:“这个人就不一定了。” “他也不会害你。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盛君川语气坚定地回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盛君川居然会帮着钱掌柜说话?虽然在帮他说话的同时还顺带损了一句。 钱掌柜冷笑一声,却难得的没有怼回去。这两人今天怕不是都吃错药了?我心中暗暗盘算着两个人同时被夺舍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大的时候,又听钱掌柜对盛君川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大将军快些去准备。一切按计划行事。” 盛君川嘴上答应着,眼睛却依依不舍地望着我,半晌才终于叹着气说道:“你乖乖吃饭,吃完便回房去休息。我晚些时候再去看你。”我才起床不久啊,你当我是猪么?睡了吃、吃了又睡?心里虽然暗自腹诽着,但我还是老老实实地点头答应了。盛君川这才放心地离开。 “鸡汤好喝么?”钱掌柜托着腮,手肘支在桌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 我放下空碗,不住地点头赞道:“好喝!鸡肉滑嫩,参味浓郁,这一大碗吃下去感觉元气都恢复了!” 钱掌柜自然地掏出手绢替我擦了擦嘴,关切地问道:“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嗯?不舒服?”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何这么问?”他却将视线转向别处,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昨日……对不起,我有些失控了。”之前是谁跟我说过最讨厌听到这三个字的?啧啧,敢情是我就不能对不起你,你可以对不起我是?做人不能太双标啊钱掌柜!不过,昨天发生什么了?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太阳穴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我忍不住皱起眉头双手扶额,无力地说道:“昨天的事,我有点记不太清了。大概是喝多了又断片了,所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钱掌柜神色一凝,反问道:“喝多了?现在头疼吗?” 我闭着眼睛无助地点了点头答道:“刚醒来不久的时候疼了一次,缓一会儿便好了。怎么这会又疼起来了……” 微凉的指尖覆上我的太阳穴,打着圈轻柔地按压着。疼痛感瞬间减轻了不少。钱掌柜凉凉的声线响起:“昨晚喝多了的事是大将军跟你说的?” “嗯,是啊。听说我昨晚又做了不少丢脸的事,看来以后得戒酒了。昨天的事我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连什么时候喝的酒都完全没印象。醒来的时候居然还发现落枕了,脖子还酸痛得很。”我闭着眼睛安然享受着钱掌柜的按摩,忍不住嗔怪道:“肯定是你酿的酒太香了,我才会忍不住多喝。这事没你的责任我可不认。” 按在太阳穴的手指突然停了一下,但很快又继续轻轻按压起来。他低声顺从地应道:“嗯,都怪我,是我的责任。”咦,这位帅哥,你今天当真是很奇怪。要是放在平日肯定得耍着赖跟我辩驳几句,绝不是这么轻易地认了。 心中有鬼!脑子没来由地出现这四个字。我细细品味着他刚刚道歉时说的那句“我有些失控了”。我喝醉和他失控有何关系?再说了,一贯冷静自持的钱掌柜会失控吗?他就连真正的发火都很难得?回想起今天盛君川和钱掌柜的表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与平日没什么不同,但却隐隐透出一丝不自然的感觉。他们一定有事瞒着我!我一定要刨根问底将这件事搞清楚不可! 第47章 冰山露出来的通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 暗自下了决心之后,我蓦地睁开眼睛,抓住了钱掌柜按在我太阳穴的手指,将他的手拉了下来紧紧握在手里,开门见山地诘问道:“其实我昨天根本没喝醉,是不是?” 钱掌柜呼吸一滞,佯装镇定地答道:“姑娘何出此言?你不是最信任大将军吗?他说的话你也不信吗?” “因为不一样。我之前在莱金阁喝醉那次,虽然记不得酒醉之后的事,但是喝醉之前的事我都记得一清二楚。关于昨天的事,我只依稀记得我们一早起来去了车古国找了苏赫巴鲁,之后的事却只有零星的、模糊不清的片段。”我凝视着钱掌柜的眼睛,语气认真且严肃地说道:“所以我可以肯定,昨天我绝对没有喝酒,更没有喝醉喝到断片。能让你俩联合起来骗我,说明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我说的对吗?” 钱掌柜的眼底难得地闪过了一丝慌乱,嗫嚅着说道:“姑娘多虑了。我怎会和大将军联合起来骗你?昨日你当真是喝醉了,无非就是又笑又闹的,其他什么事都没发生。” “呵呵。”我冷笑一声松开他的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冰冰地说道:“虽然我没你聪明,但是我也不傻,我脾气好但不代表我没有脾气。趁我现在还能好好和你说话,你最好坦白从宽。否则,等我自己弄明白一切之后,定不会原谅你!” “琉璃,我……”钱掌柜居然破天荒地叫了我的名字,眼睫轻颤,嘴唇翕动,一脸的欲言又止。看他这副为难的模样我竟忍不住有些心软起来,心中琢磨着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或许昨天我是没喝酒,也没准是我自己摔了一跤磕到脑袋所以暂时失忆了呢?或许他们只是好心,为了保全我的面子,所以有意隐瞒呢?不对不对。我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简直太荒谬了,这种情况的可能性约等于零。可是这感觉好像似曾相识,之前似乎什么时候也有过短暂失忆的情况…… 脑子里忽然一个激灵,我伸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故作生气地试探道:“你又给我吃药了是不是!” 钱掌柜瞳孔震动,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看他这副反应我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果然又给我吃了什么会让我暂时失忆的药。 我顿时怒从心起,大发雷霆地责备道:“你究竟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为何每次都要这样?!你明知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往而对你有任何偏见,更不会因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所谓的脏事而对你指手画脚。因为我知道你有你必须达成的目的。就算你的手段再怎么残忍无情,我也依然相信你不会伤及无辜,那些人都是罪有应得。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知道你有你的底线和分寸。可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这般对我,究竟是想保护我还是在伤害我?!”我勃然大怒,越说越气,言辞激烈到连自己都感到有些陌生。 钱掌柜坐在我面前,眼底氤氲着一层雾气,眉头轻轻拧起,流露出浓得化不开的落寞之情。我的心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眼前的他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疏离,一切仿佛恍若隔世。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庞,好像抚摸着什么无比珍贵的宝物一般,动作轻柔而缓慢。他的目光隐忍而温柔,却又如炽热的岩浆,将我心底的怨念都熔化为齑粉。那些压抑已久的东西似乎已经到了临界值,马上就要冲破阻碍汹涌而出。 “无论我做了什么,你都要记住,我的本意绝不是要伤害你。”他轻轻叹着气,充满歉意地说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给你吃那种药丸了。对不起,你会原谅我之前不得已的举动吗?” “不会。”我坚定地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道:“除非你现在跟我坦白,你想让我忘记是什么,你想要隐瞒的又是什么?” 钱掌柜放下手,起身走到窗户旁,背对着我沉默了许久。就在我以为他誓与日月同辉的时候,他却蓦地转过身来,直视着我的双眼,徐徐开口道:“箫凌曦,是我的本名。” 短短一句话却犹如平地惊雷,将我炸了个外焦里嫩。虽然之前对他的真实身份有过诸多猜测,但猜测终归是猜测,与从他嘴里亲口说出来,那绝对是不一样的感受。纵使已经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此时我依然震惊得瞠目结舌。 “所以,你与圣上是亲兄弟?”我不禁将手掌按在胸口,仿佛这样就能安抚住狂跳不已的心脏。 他靠在窗边,目光凉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平静地回答道:“是。他是我的弟弟。” 我深深吸了口气,故作冷静地问道:“盛君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现在的他居然有问必答,且言简意赅,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怪不得盛君川会愿意和他联手,原来是早就知晓了此事。想起之前盛君川有意无意地明示暗示,我却还执拗地不愿相信,故意继续装傻充愣。我不愿相信只是因为我不想相信,我害怕知道真相之后这座由谎言构建的花园马上就会分崩离析。我早就知道了答案,那些别有用心的试探,不过是为了继续欺骗自己的借口罢了。 “为什么瞒我?”既然他有问必答,那我也没必要说多余的废话,干脆将心里的疑问一次性都吐个干净。 他还是靠在窗边,一动不动,说话的语调也没有一丝起伏:“因为所有人都以为箫凌曦已经死了,在八岁那年。虽然在十多年前我就已经舍弃了那个身份,对皇位也没有兴趣。但若是箫凌昀知道我还存活在这世上,那么我的存在对他而言就是巨大的威胁。我瞒着你,只是不想你因为这件事陷入危险之中。” “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圣上会认为你是个威胁?他与你失散多年,若能重逢,没准高兴还来不及呢。毕竟你是他亲哥哥,他又怎会忍心陷你于不义?”我忍不住问道。 他抬眸望了我一眼,冷漠地说道:“皇家人历来没有亲情可言。姑娘可知皇家发生过多少兄弟阖墙、子嗣相残的事?不都是为了那个位置吗?我隐姓埋名苟且偷生这么多年,就是不想与皇家再有什么纠葛。”说到这,他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凌昀他登基不久,根基未稳,但这些年安庆在他的治理下国力日渐强盛,百姓安居乐业。他是个好国君,不能因为我的存在而动摇了他的位置。” 刚刚还说皇家人没有亲情可言呢,我看他对圣上可是兄弟情深,宁愿牺牲自己要成全弟弟。只不过这牺牲是不是太大了?钱掌柜是长子,要是当年没有发生那种事的话,按理说,那个位置本该是他的。而如今不但没了皇位,就连身份名字都要舍弃,他真的会甘心吗?这一切会不会只是表象?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冰山露出来的通常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大部分都是深藏在水面之下。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他将视线望向窗外,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打算,就继续当我的钱掌柜。” “可是你把所有的产业都交给我了,一点后路都不留,你到底想做什么?”心中涌上一种不好的猜想,我的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躁起来。 “都说了那些是聘礼,我……”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不满地打断。“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瓜?”我感到有些气愤,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居然还是说得不尽不实。 我走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臂,厉声说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猜不到吗?能让你不留后路孤注一掷的无非就是……”钱掌柜迅速伸手捂住我的嘴巴,眼神凌厉地低喝道:“姑娘慎言!” 我不满地拿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反驳道:“你敢做还不敢听?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我们可是拉过钩的,一百年都不许变!” “记得。我答应过你,不做危及生命的事。”他深情地注视着我,缱绻的目光好像有形一般在我身上流连,语气温柔而黏腻地说道:“并且我们还盖过章了,所以你不必担心。” “记得就好,希望你能信守承诺。不过,”我仍有些将信将疑,不确定地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事瞒着我?” 他坦然地回答道:“还有。” 果然还有!我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是什么?你一并招了!”反正今天受的刺激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了。 他忽然伸长手臂将我搂进怀里,手掌轻抚上我的脖颈,“今天醒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里有些酸痛?”我顿时大感惊讶,这是什么眼睛,x光吗?看一眼就能知道我哪里不舒服? “你不必如此惊讶。”钱掌柜垂下眼眸,脸色也变得怪异起来,“你这里会痛是因为我昨天打了一下。” “你说什么?”我的惊讶值瞬间翻了个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刚刚说什么?他昨天打了我? 钱掌柜避开我的视线,举起右手将手指并拢做了个下劈的动作,“这样,打了一下,你就晕过去了。可能下手重了点,所以你醒来以后还会感觉有些酸痛。抱歉,我下次一定轻点。” “你还想有下次?!”我一下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后退了几步,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他勾起嘴角,又将我捞回怀里,“逗你的。我可舍不得。” 我忍不住抱怨着道:“我看你挺舍得的,下手那么狠。我的脖子现在还痛呢!不过,你不是都给我吃药了吗,干嘛还要打我!” “这个不怪我,都是盛君川的错。谁让他嚷嚷着把我真名喊出来。”钱掌柜满脸委屈地看着我,有些心虚地说道:“给你吃药也是迫于无奈,我还没做好跟你坦白的准备。打你是因为药效没这么快发挥作用,我只好先把你打晕……哎哎,你别生气!”我气得要走,又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撒着娇说道:“我承认我当时的做法有些激进,事后我又后悔又愧疚,想你想了一整晚都没合眼。我已经悔过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他总是这样,似乎把所有的一切都跟我交代清楚了,且态度真诚。可我总觉得与他之间始终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第48章 难不成还是个溯源二维码 我回过身面对着钱掌柜,决定作出一些让步。“行,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但是你得先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做了什么失控的事,盛君川又为什么要喊你的真名?他都替你保守了这么久的秘密,为何突然又要当我的面揭穿你?”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哪根筋不对,他们武将的脾气就是那么难以琢磨。”钱掌柜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这话说出来真是不知道脸红啊,我不禁腹诽道,也不知是谁的脾气更难琢磨一点?而且就凭你的能力,谁的脾气你捉摸不透?不都被你拿捏得死死的么?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我有些不满他的态度,板起脸严肃地说道:“刚才就提醒过你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知道的比较好。”钱掌柜低声地嘟喃着,我却不经意地发现他的耳尖浮现一抹淡淡的绯红。我顿时心下了然,脸颊微微一热,放弃了追问。这也正好解释了盛君川今天为何这么反常,看来昨天受的刺激不小。唉!我算是悟出一条真理,唯有相爱才是幸福的,爱与被爱都是折磨。 望着面前的钱掌柜,我忽然心生同情。他真的太不容易了,受了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委屈,也难怪心思会这么复杂,城府会这么深。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这么一想,心底那些纷杂的情绪都烟消云散了。记得钱掌柜曾经说过,喜欢吃甜食的人通常心肠都很软。看来我也不例外,心肠软得只要轻轻一戳就能化作一滩水。 我轻轻叹口气,顺从地妥协道:“好,原谅你了。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以后若有此类事件再发生,你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撒娇耍赖都没用!” 话音刚落,钱掌柜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满怀欣喜地笑道:“知道了,夫人~”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甜腻。 感觉脸颊有些发热,我轻轻推开了他,嗔道:“别乱叫,我又不是……” “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明明前些日还主动唤我夫君呢。”他俯下身子,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语气无比的委屈。 “好了好了,我有些乏了,回屋休息去了。”说完不等他回话,我便快步离开了前厅。 回到房里,我一头便倒在了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幔发呆,任思绪渐行渐远。据钱掌柜所说,盛君川知道他的身份,可我不明白的是,盛君川为何愿意帮钱掌柜保守这个秘密?盛君川又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是钱掌柜亲口跟他说的,还是他自己发现了什么? 以钱掌柜的处事风格来看,主动承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八成是盛君川在某种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什么关键性证据,然后去找了钱掌柜对质,于是钱掌柜迫于无奈只好承认。盛君川与钱掌柜之间必定是达成了某些约定,使得事态的发展得到了某种程度的平衡。 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俩会忽然联手。能维持人与人之间良好关系的,除了爱大概就是利益了。只是盛君川与钱掌柜之间会有什么样的利益关系?想要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看来也只有问问盛君川本人了。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中我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恍惚间,似乎听到有人在唤我的名字。睡意朦胧地睁开眼,待看清眼前之人是谁之后,我有些不高兴地喃喃道:“大将军有何贵干,又来扰人清梦。” “这个点就睡上了?你是要半夜起来当妖怪吗?”盛君川坐在床边,双手将我的脸颊往两边一拉,戏谑地笑道:“再睡下去真要成小猪了,快起来。” “疼疼疼,你给我放手!”我一骨碌坐了起来,揉着脸不满地说道:“不是你要我吃完东西就回房休息的吗?现在一下说我是妖怪,一下说我是小猪。你这人怎么这么难伺候?” “也没见你伺候过我啊,你怎么就知道我难伺候?其实我这人很容易伺候的,想不想试试?若是伺候得好了还有奖励。”盛君川一脸认真地说道,眼底却藏在一丝狡黠的笑意。 “我真的栓q。不用伺候你就是最大的奖励了。”我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有见过小兔子去伺候大灰狼的么?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这么干。我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好了,别贫嘴了,你特地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和我扯这些无聊的东西?” “没事就不能找你?我忙了大半天,就想和你聊聊天放松一下,不可以吗?” 我直接倒头躺下,拉过被子蒙着脑袋,闭着眼睛说道:“大将军若是无聊想找人聊天的话,出门右转500米左右,宋亦晨肯定很愿意和偶像聊天,通宵都可以。” 盛君川无情地扯开被子,强行将我拉了起来,摇晃着我肩膀说道:“醒醒!你就这么不愿意陪我说说话吗?” 我被他摇得头都晕了,忙大喊道:“okok!你能不能先别摇了?”盛君川这才终于住了手。我无可奈何地说道:“不知道大将军想聊点什么呢?”他今天真的太反常了,平日里可是惜字如金,能用两个字回答的问题绝不会说三个字。现在居然还会主动要求聊会天? 盛君川将双手放在脑后一派悠闲地靠在床头,语气轻松地说道:“随便,我就想和你说说话。” 行啊,这可是你说的,希望一会你不要后悔。本想着等车古国大局已定之后再找机会与盛君川展开一次深入的谈话,但他既然都送上门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刚好有一肚子的疑问要他解答呢! “真的随便聊什么都可以吗?”我微笑着看着他,语气暧昧地说道:“那我可要说点刺激的咯?” 盛君川听我这么说,马上挺直脊背将手放在膝盖上,耳根微红,有些不自然地问道:“你想说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与箫凌曦狼狈为奸的?”我开门见山地丢下一颗炸弹,并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盛君川的身体瞬间有些僵硬,有些勉强地勾起嘴角,佯装不解地问道:“箫什么曦?这人是谁啊?我都不认识,何来的狼狈为奸?” 我郑重其事地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语气凝重地说道:“盛君川同志,你的同伙已经招供了,你就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主动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争取宽大处理才是你现在该做的事。” “既然我的同伙都招供了,我还有什么可交代的?”盛君川大概认为我在诈他,仍然与我虚与委蛇。 哼,还在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抬眸望着他,平铺直叙地说道:“我已经知道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没有喝醉,更没有断片。是他又给我吃了那种会暂时失忆的药丸,还一个手刀把我打晕了,他会这样做是因为你当着我的面喊了他的真名。”说完这些,我不爽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埋怨道:“盛君川,一直以来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我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你是那个唯一不会欺骗我的人,可是你现在居然和他一起联合起来骗我?你太让我失望了。” 盛君川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在听我说完之后,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与他有约在先,欺骗你是迫于无奈,但没跟你说实话确实是我不对,要打要骂都任你处置。不过我希望此事除了你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的语气诚恳,眼神真挚,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之上,给我的心头带来一片温烫。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呢?就算你不说我也会保守这个秘密的。”我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对了,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就是你以为的那个人的?你是怎么确认他的身份的?之前我们不都只是猜测吗?”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也是不久之前才确认的。”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顶,淡淡地说道:“那天他为你挡了一刀,大夫给他处理伤口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了他后背的印记。” 印记?我忍不住微微皱眉,仔细回想着之前为钱掌柜上药的时候,除了浑身数不清的伤疤之外,似乎没发现什么特殊的的印记。啊!我突然想起来了,在他左边的肩胛骨处,好像有一个硬币大小的状似莲花的烙印。只不过当时我被他狰狞的伤口震撼住了,无暇顾及其他,自然也就忽略了。 “你说的可是那个莲花烙印?”我有些急切地问道。 盛君川的眼神有些古怪,不悦地眯起双眼,带着酸味凉凉地说道:“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有烙印的?我记得当时你也昏过去了,还是我抱你回的房间。那么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看到没穿衣服的他?嗯?看来你们进展神速啊,都已经到坦诚相见的地步了。” “不是的!你想哪里去了!”感觉脸上的热度有些升高,我连忙解释道:“是我后来帮他上药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只不过我当时没顾得上仔细看,更没来得及多想。那个烙印可是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吗?难不成还是个溯源二维码?扫一扫就能知道这个人的来历?”我存心把话题引开,刻意加了句俏皮话。 “你当他是大闸蟹呢?人家好歹也是堂堂皇子,对人家尊重些。”盛君川忍不住敲了敲我的脑袋。虽说是责备的话,但语气却放柔了许多。 切,还好意思说我?到底是谁对他更不尊重?一天到晚与他针锋相对的人可不是我啊! 说完这话盛君川大概也醒悟过来自己没什么立场责备我,于是清了清嗓子,稍微掩饰了一下尴尬,继续解释道:“这个烙印确实有特殊的来历。之前圣上无意中提起过,他母后非常钟爱莲花,所以先皇命人特制了一只小小的莲花型的烙铁。圣上说他母后的所有物件几乎都被她亲手烙上了莲花的印记。” 第49章 人算不如天算 “啊?所以连两个儿子也被打上烙印了吗?哇!好吓人!但我记得你说过他们母后是一代才女啊,怎么会做出这么渗人的举动?”我忍不住插嘴吐槽道。 “谁告诉你他们俩身上都被打上烙印的?”盛君川被我气笑了,用力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笑骂道:“我说你的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到底想的是什么?难道你的存在是为了保持生物的多样性吗?” 我有些委屈地嘟起嘴说道:“可是你说那话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我都还没说完,你插什么嘴?知道什么叫断章取义吗?你不要见风就是雨行不行,先听我说完。”盛君川略带责备的说道。 我老老实实地闭上嘴,托着腮听盛君川继续说道,“圣上儿时贪玩,某次便拿了宣妃的莲花烙,也想学着母亲的样子在自己的物件上打个烙印。箫凌曦身为哥哥,比他略长那么几岁,大概知道这个东西不是小孩子能玩的,欲从他手中夺下莲花烙。结果两兄弟在争抢间,圣上失手将莲花烙印在了箫凌曦身上。为了圣上不被先帝以及宣妃责罚,箫凌曦只是吩咐贴身内侍帮忙草草处理了伤口。但由于当时天气炎热,伤口很快便发炎溃烂,箫凌曦因此发了一场高热,宣妃这才发现他受伤的事。但箫凌曦却一口咬定是自己拿莲花烙玩耍时不小心烫伤的,绝口不提圣上。箫凌曦为此遭到了宣妃的惩罚,被禁足了一个月。对此,圣上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年幼无知连累了哥哥,觉得有愧于他。” 终于说完这个有些伤感的故事,盛君川停了一会,似乎有些感慨。我举起右手,中气十足地说道:“报告,我有话想说。” 盛君川轻笑一声,道:“准了,说。” “我想说的是,即便如此,那个烙印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之前也没见过,既不知道位置更不知道形状。为何看一眼就如此笃定呢?你还有别的关键性证据吗?” “我像是做事这么草率的人吗?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钱……箫凌曦他会承认吗?”盛君川看了我一眼,视线下移,手指轻轻在我身上一点,说道:“其实是因为这个香囊。你还记得你当时拿着它来找我,问我知不知道它的来历的事吗?当时我撒谎了。”好你个盛君川,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学会撒谎了! “你先别急着发火,听我解释。当时看到他后背的莲花印记之后,我还暂时没想起圣上跟我说的那件事,毕竟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直到你给我看了这个香囊。”盛君川将香囊托在掌心,提示道:“他把这个香囊给你的时候说过这是他母亲的遗物,对吗?” 我点了点头,盛君川又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确信钱掌柜就是箫凌曦无疑。这个香囊的形状与他身后的烙印一模一样。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宣妃的遗物,只是之前看钱掌柜日日佩戴,后来又戴在了你身上,我猜这个东西应该有什么特殊含义,所以便有些在意。那日看到他后背的烙印,也只是觉得形状特殊,有些眼熟罢了。直到你告诉我这是他母亲的遗物,我才恍然大悟,这个相同的莲花形状便是最直接的证据。” “所以后来你便直接去找他对质了?”我心中顿感唏嘘,原来竟有这么多的巧合。盛君川入朝为官之时,宣妃已过世多年。有关于她的事知晓的人是少之又少。纵然钱掌柜百般算计,也不会算到圣上居然跟盛君川提起过有关莲花烙的事,所以才会堂而皇之地将莲花香囊赠予我。百密一疏啊,钱掌柜!还真是应验了那句老话——人算不如天算。 “不错。”盛君川点了点头,“之后的事你也知道了,我就不再赘述。” 真是没想到,这次车古国之行居然还有意外收获。不小心知道了这么个惊天大秘密,心底不免有些小小的激动。难怪我之前会觉得圣上看起来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现在仔细想来,钱掌柜与圣上的眉眼和轮廓确是极为相似。只不过钱掌柜的瞳色淡,轮廓更为柔和,而圣上的瞳色深,轮廓更为犀利。“啊!”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抬头看向盛君川问道:“你之所以一开始会怀疑他的身份是因为他的长相与圣上相似吗?” 盛君川微微挑眉,有些不可思议地地回道:“那是自然。虽然他俩气质性格有些不同,但单从长相来看的话,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亲兄弟了啊。不要告诉我你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你的视力还好吗?是不是五十米开外就人畜不分了?” “我的确是刚刚才发现的……”我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嘴硬地狡辩道:“我脸盲不行吗?没你这么慧眼如炬。” 盛君川故作惊讶地揶揄道:“哟,是吗?我还以为你对帅哥都是过目不忘。” “拜托,我又不是你,能时不时地与圣上见面。我才见过他两次好不好?而且人家是堂堂一国之君,我也不好意思老是盯着他的脸看?记不清他长什么样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你有理。那你现在怎么又突然想起他长什么样了?”盛君川不屑一顾地敷衍道。 “就突然灵光一闪,他的脸就出现在我脑海中了。毕竟像钱掌柜那么好看的人并不多见,当时第一次见到圣上的时候,那副姿容也是令我大为震撼,所以那个画面就像拍立得一眼,咔嚓一声自动留存在我脑子里了。你说,如果他们两兄弟同框,那会是什么样的画面?”只是想象一下就令人心神荡漾,我没忍住傻笑了一下。 盛君川醋意十足地冷哼一声,冰冷地说道:“他们两兄弟同框那就是龙争虎斗你死我活的画面了。我劝你还是不要太过期待的比较好。” 心中一惊,我连忙问道:“你的意思是钱掌柜有可能谋反?” “嘘!你小声些,这里毕竟是他的别院,小心隔墙有耳。”盛君川眉头微蹙,将食指放在我的唇上,示意我禁声。然后压低声音凑在我耳畔说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到处都是他的眼线,情报网已经相当完善了,起码筹备了年。而且,你记得他身边那群暗卫吗?我见过几个,实力都不亚于我。也不知道他到底养了多少像那样的人。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深谙此道,又惯会收买人心。如此大规模大手笔的运营,要说他没有反意,我是不会相信的。” 盛君川重重叹了口气,把声音压得更低,低沉的嗓音贴着我的耳朵,夹杂着他的呼吸一同吹入了我的耳孔:“但我最担心的还是他与建平国的关系。他远在安庆,却连建平朝堂之上的事都了如指掌,甚至连皇家秘辛都清清楚楚。我甚至有些怀疑他与那个三皇子……” 正说到这,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将我吓了一跳。这敲门声冗长而繁复,敲了好一会才停下。盛君川不禁皱着眉头不满地问道:“这人谁啊,敲个门都这么多戏。” 我来不及解释,低声说了句,“你先别出声,躲好。”然后忙不迭地跑去开门。 打开门,只见钱掌柜双手背于身后,带着一脸温柔的笑意站在门外。“这么久才来开门,姑娘可是歇息了?”说着便欲踏进屋内。我连忙张开双臂将他拦在门外,有些慌张地答道:“嗯,刚刚走的时候不就和你说了嘛,我觉得有些乏了。” 他停住脚步,目光闪烁,似乎带着一丝探究越过我的肩膀往屋内扫了一圈,然后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姑娘了。”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和一个瓷瓶放进我的手中,略带歉意地说道:“之前给姑娘吃的那个药大概会让你持续头疼几天。这是凝神丸,吃下有助于缓解头疼。还有这个伤药,在脖颈处抹上一点,明日便不会酸痛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现在才知道补救算不算亡羊补牢?我平白无故被喂了几次药,本来脑子就不太灵光,万一将来有什么后遗症,越来越傻了怎么办?不知他有没有那种让人吃了以后可以变得精明的药? “姑娘?”见我发呆,钱掌柜又出声唤我,柔声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回过神来,连忙应道:“没什么。你还有别的事吗?如果没有的话,就请回,晚安!明天见!”说着我便急着把门关上。谁知钱掌柜却先我一步将门抵住,直截了当地问道:“姑娘这么急的赶我走,是担心屋里的那位生气吗?” “你说什么呢,我屋里哪有人。”我有些心虚地望了钱掌柜一眼,却发现他并没有在看我,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发现了桌上赫然放着盛君川的佩刀。黑金的刀鞘,就算在夜色中也格外的惹人注目。完了,芭比q了,被抓了个现行。 钱掌柜俯下身子,双眼注视着我,轻柔地说道:“姑娘撒谎的水平有些拙劣。不必再欲盖弥彰了,不过希望明日你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虽然他的语调慵懒,但是却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随即提高了音量,有意让盛君川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威胁:“姑娘已经收了我的聘礼,迟早都是我的人。屋内的那位朋友,请你注意些分寸,否则就别怪我不守约定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我有些惊魂未定地关上门,回到屋内。盛君川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说你也真是的。干嘛要这么偷偷摸摸,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有些心虚,大概是因为我们背地里在悄悄议论他? “行了,今天就先说到这。一下这么多信息进来,我的cpu有点过载了。”我闭上眼睛,默默叹气。这一天下来,真是令人身心疲惫。 第50章 我命不由我,全由任务对象 盛君川站在我身后,撩起的我长发,将温热的手掌熨帖上我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口中无比柔情地说道:“那就让我来伺候伺候你!独家按摩服务,用过的都说好!” “哦?这么说来有很多人用过咯?” “呸呸呸!口误!除了你,没人用过。这项服务只为你提供。”盛君川一边为我按摩一边说道:“不知大小姐满不满意?” 我闭着眼睛享受着,还别说,这么被他一按确实挺舒服的,“满意,给你个五星好评!” “那么接下来大小姐还要不要再体验一下侍寝服务?包你满意。”低沉的嗓音从耳边传来,带着笑意,也带着诱惑。 啧,盛君川你真的是变了,现在居然说这种话都不脸红了?“还是不了。你刚刚没听到某人的威胁吗?请你注意分寸。不过,你们之间的约定是什么?他会拿这个来威胁你,说明对你还是有一定约束力的?” “我还没威胁他呢,他倒好意思来威胁我?也不知道先破坏约定的人是谁……”说到这,盛君川自觉失言,继而改口道:“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谁怕谁啊?我真是受够这个狐狸精了!不然我现在就去把他杀了,然后带你远走高飞,什么车古国建平国安庆国,统统都不管了。我们找个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是也挺好?” “好,你去。”我做了个“请”的姿势,对盛君川说道:“祝您成功!” 盛君川有些意外,瞪着眼睛问道:“你居然不拦着我?” 我大感不解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拦着你?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以你的脾气早就该把他杀了,忍这么久也是够委屈的。来来来,快去快回。”我把他的佩刀从桌上拿起来硬塞进他手里,没好气地说道:“只不过你杀了他之后,记得回来给我收尸。” “怎么,你还要跟他殉情不成?叶琉璃,你存心气我是不是?”盛君川把佩刀重重拍在桌上,语气中醋意与怒意相互糅杂,显得有些不安且暴躁。 “大将军怕不是忘了我有任务在身?任务对象都被你杀了,你觉得我还能活吗?任务失败我就得被销号啊。你是不知道那种十万伏电流在脑内游走穿梭的感觉,真的还不如一个雷把我劈死,好歹死得还痛快些。”话音刚落,天空就传来滚滚雷声,像是威胁也像是警告。我立刻朝着窗外双手合十地念叨着:“我只是随口说说,这两种死法我都不想要!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待雷声退去,我怒视着盛君川,忍不住抱怨道:“听到那些雷声没有?你能不能可怜可怜我?我知道你觉得憋屈,但我自身难保,实在是无暇处处顾及你的感受。为了完成那些任务,我也是忍辱负重,举步维艰啊!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已经是地狱模式了,就算你不愿意帮我,也别再给我增加难度了好吗?” “我怎么会不愿意帮你?要不是知道他是你的任务对象,我早就忍不了了。”盛君川悻悻地坐了下来,颓然地叹道:“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你知道他们的心愿是什么了吗?” “宋亦晨的和箫凌昀的基本可以确定了。但是钱掌柜,我有点摸不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看看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我再想相应的对策。总之,你不能伤害他。当然,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love & peace,ok?”我好声好气地劝道。 盛君川无可奈何地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你也别不高兴了。有空的时候抓紧时间想想你的那个是什么,然后赶紧告诉我。你才是最让我头痛的那个,进度条还是0!别想些有的没的啊,请你综合考虑一下我的实力,让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那可就真是帮了我大忙了。”我拍了怕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是能掌控我生死的人,拜托你给条活路。” “你的任务不是没有时间限制吗,急什么?慢慢来。”盛君川不以为然地说道。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喟然长叹道:“任务是没有时间限制,但我的生命有限啊!我可不想等到白发苍苍,变成一个老太婆的时候还在一天到晚为了任务操心。抓紧时间把任务做完,岂不是一身轻松?到时就没有什么可以束缚我了,也不会再受到雷电的威胁。没准还能享享福,做点真正想做的事。” “哦?比如呢?遇到长得好看的小哥哥就带回府里去?”盛君川手里握着佩刀,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那我还是给你的任务增加点难度好了。” 哇,这个人真的好记仇!堂堂一个大将军,心眼这么小,连一个玩笑都不放过,不带这样无理取闹的。可是我除了在心里吐吐槽,还能怎么办?当然还是得哄着了。我命不由我,全由任务对象。我连忙起身来到他身后,殷勤地为他捶着背,讨好地笑道:“君川哥哥这说的是什么话,那种事我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就算我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 “你说什么?”盛君川拇指一推,佩刀森然出鞘,寒光闪过,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急忙改口道:“我说错了!我是既没贼心也没贼胆。我真的只想能好好地完成任务,然后能过上舒心日子,安然度过余生。君川哥哥,您就好人做到底,成全我了?” “成全你了我有什么好处?”盛君川挑了挑眉,有意为难道:“若是到时你完成了任务,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从此走上人生巅峰。但我可能就从此沦落为npc了,没有任务在身,说不定连跟你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也不禁有些担忧起来。若真是如此的话,那我独活于这个世上好像也没什么意思。那可怎么办,我有些进退维谷,完不成任务会死,但是如果完成任务之后他们都成为了npc,我不忍心也舍不得。 大概看出了我的为难,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笑道:“好啦,别哭丧着脸。我说笑的,你就放心,我会帮你的。”说着站起身来,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睡。别想太多,一切有我。” 送走了盛君川之后,我洗了把脸,将钱掌柜给我的凝神丸放入口中,清甜冷冽的香气在口中逐渐扩散开来,我闭上眼睛,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启禀陛下,曦贵妃与君贵妃又吵起来了,您快去看看!”一个年轻的宦官跪在面前,无比焦急地说道。 “陛下不用管他们,三天两头地吵,无非就是为了争宠罢了。”一个少年的声音在旁边清脆地说着,并将剥好的荔枝送入我嘴里,“他俩就是不让陛下省心,不像我,我只会让陛下开心。”他的嗓音就跟和口中的荔枝一般,清甜而不腻人。 见我巍然不动,小宦官更加急躁地劝道:“陛下,您若再不去,两位贵妃只怕是要打起来了。这二位可是您的宠妃,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心里必定也不会好受。” “好了。”我挥了挥手,漫不经心地站起身,对身边的少年说道:“晨妃,随朕看看去。” 晨妃似乎有些不情愿,撅起嘴不满地说道:“陛下就是老惯着他俩,他俩才会愈发的得寸进尺。何不干脆借此机会将他俩打入冷宫……” “那你便可以坐上贵妃之位了?”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穿了他的目的。晨妃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回道:“陛下,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不想陛下再为了他俩的事烦心。” 我冷哼一声,丢下晨妃后便随着小宦官来到了后花园。大老远地便听见前方传来争吵的声音。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使了那些狐媚之术来诱惑陛下,真是卑鄙无耻!” “你管我用什么手段呢,只要能讨陛下欢心,就是我的本事。” “我看你也不过是仗着昀皇后是你弟弟,在后宫没人能治得了你,就越来越嚣张。我定会禀明陛下,你们两兄弟扰乱后宫,还欲加害于我。” “呵呵,真是笑话!明明是你自己不解风情,脾气又差,陛下与你在一起还得费心思哄着你,我们此番行为也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罢了。” 小宦官见状连忙高声喊道:“陛下驾到!”二人这才住了嘴,恭敬地朝我盈盈一拜,口中说道:“臣妾参见陛下。” 我挥抬了抬手,示意他俩起身,然后缓步来到他俩身边,徐徐开口道:“你们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君贵妃急忙拉起我的手,冤天屈地的说道:“既然陛下已经听到了,我就干脆将话说清楚。今日我发现曦贵妃竟然想对我下毒,欲加害于我!而昀皇后对此居然不闻不问,这完全是在纵容曦贵妃。他们如此行径,简直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啊!陛下,你可要为臣妾做主!”说着眼眶一红,泪水滚落在脸颊,令人好不心疼。 我正准备安慰几句,另一只手也被拉住了。侧头一看,曦贵妃脸上挂着摄人心魄的笑意撒着娇对我说道:“陛下,臣妾冤枉。我与昀皇后就是看君贵妃近来心情不好,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大,忧心他惊扰了陛下,所以特地为他调配了能静心安神的药丸,谁知他竟误以为我们要毒害他。”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不悦地责备道:“为了这么点小事,就闹得如此不可开交,成何体统!” “陛下所言极是!”忽然身后又传来一道声音,我回过头去,却是昀皇后款款而来,见了我便语带愧疚地说道:“说到底此事还是本宫的责任,没有管理好后宫嫔妃,还望陛下责罚。”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赞道:“还是昀皇后识大体,深得朕意。只是不知此事你要如何处置?” 昀皇后莞尔一笑,回道:“陛下放心,就交给臣妾。”随即他神色一凝,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拖出去,乱仗打死,以儆效尤!” 心中顿时大骇,吓得我一个激灵便从梦中醒了过来。此时窗外天光已经大亮,我默默抱住膝盖,将脑袋埋在膝间。乱七八糟的思绪搅得我心底一片烦躁,让我忍不住想要大喊几声发泄。这到底是什么荒唐离谱且大逆不道的梦境啊!端水须谨慎,海王不能当啊! 第51章 你确定是去帮我出头?不是去送人头? 顶着昏沉的脑袋迈着虚浮的脚步出了房间,一走到前院就看到盛君川一脸面无表情地在劈柴。只见他双手将长刀高高举起,然后再重重劈下。木桩便瞬间分成均匀对等的两半。从他脚边散落的木屑以及身后堆放的柴火就可以猜出,他已经劈了很长时间。 该不会是又和钱掌柜闹矛盾了?梦里的场景不自觉地又浮现在脑海中,我不禁一阵恶寒,双手不住在胳膊上摩擦,试图把这诡异的感觉驱赶出去。虽然已经劈了那么多柴火,但盛君川仍在奋力拼搏,似乎不知疲倦,看来是火气未消。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免得引火上身。于是我贴着墙根,蹑手蹑脚地穿过院子,正当我即将踏出院子的时候,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质问的声音:“站住,你要去哪里?” 我有些僵硬地回过身,装傻充愣地问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除了你,这里还有别人吗?”盛君川顺势将长刀扛在肩上,一脸不高兴地说道,“离我这么远干嘛,怕我会吃了你吗?” 我只好调转脚步,朝盛君川走去,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为什么躲着我?”盛君川寒着脸问道。 你猜呢!要不要我拿张镜子给你照照,满脸写着“生人勿进”,还拿着刀呢,谁敢主动靠近啊。心里话是万万不敢说出口的,我只好随口找了个理由:“我哪有躲着你。我只是看到你在忙,不想打扰你罢了。”这话他要是信了,我就当场把那个木桩吃下去。可我一时却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借口。 果不其然,盛君川嗤笑道:“你觉得我会接受这么烂理由吗?” 唉,该来的总要面对。“拜托,我一过来就看到你举着刀,心里能不害怕吗?再说了,看你劈了那么多木头肯定是因为心情不好啊。我下意识的就想溜……”我抬头偷偷瞄了一眼盛君川的反应,脸色更难看了。这人是真的难伺候,找借口不相信,说实话又生气。我索性把心一横,自作主张地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钱掌柜又惹你生气了是?我这就替你出头去。”说完便气势汹汹的准备去找钱掌柜算账,真是的,一天天的都没个清静!不要到时候任务还没完成,我就先被他俩给烦死了。 “你给我回来!”盛君川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揶揄道:“以你的实力,斗得过他吗?你确定是去帮我出头?不是去送人头?” 我义愤填膺地说道:“斗不斗得过也要斗斗看才知道。你别拦着我啊,我今天非要把你俩的事解决了不可!”不然在梦里还要来烦我,真是全天候无死角,再这么下去我都要精神衰弱了。 “哟,某人不是一直自诩脾气好么?我怎么看你现在比我还暴躁?”盛君川牵着我到凉亭里坐下,见我还是一副烦躁不安的神情,便放软了语气问道:“是不是昨晚没睡好?还是又做噩梦了?不然怎么起床气这么大?” 听他提到“噩梦”两个字,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愤不平地瞪了盛君川一眼,火冒三丈地说道:“都怪你!昨天跟我说了那些宫里的事,还说我遇到好看的小哥哥就要带回府里,害得我做了个极其离谱的噩梦!” “不是,你做噩梦也能算到我头上?这么不讲道理的吗?”见我对他怒目而视,他随即话锋一转,好言好语地劝道:“好好好,你别气了。怪我,都怪我,行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梦见什么了?常言道‘说破无毒’,没准我还能帮你分析分析,找找原因,从根源上解决这个噩梦的问题。” 根源就是你本人啊,不用分析我都知道!但是说破无毒,好像也蛮有道理的。据说做了噩梦就是要说出来,才不会变成现实。只不过,那个梦到底算不算是噩梦?天人交战了好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告诉你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许生气。” 盛君川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不是你的噩梦吗?为什么我会生气?” “对我来说是噩梦,对你来说难道就不是了吗!”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条件?” “好,我答应你,绝对不生气。”盛君川一脸认真的应道。 我深呼一口气,咬了咬牙,将那个荒唐离谱的梦境告诉了盛君川。一开始,他还能勉强带着礼貌的微笑,越说到后面他的嘴角就越垮,整个人看起丧到不行。我有些于心不忍,还没讲完便住了口。盛君川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算了,反正只是一个梦而已。”我有些忐忑,盛君川的表情看起来比噩梦还可怕。 盛君川抓着我的手不放,一字一顿的问道:“然、后、呢?” 我唯唯诺诺地说道:“然后,然后就是昀皇后把君贵妃和曦贵妃都杖毙了……呐,你答应过我不生气的!”盛君川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缓缓睁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没生气,我只是没想到,你的野心这么大。”我顿时羞愧难当,无力地辩驳道:“什么野心不野心的,我又控制不了梦境。” “难道你没听过一句俗话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你白日里没少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所以才会有如此荒唐的梦。” 我不服气地反驳道:“这能怪我吗?要不是你和钱掌柜势同水火,老是在我面前争来吵去的,我也不至于做这样的梦!所以,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说着我握紧了拳头挥了挥,以显示我的决心。 “怎么解决?把我俩杖毙了?一了百了?” “哎,我说你这个人能不能别这么暴力?”我不满地瞪了盛君川一眼,耐心地解释道:“我要以德服人。一会我们开个会,有什么不满的统统都说出来,把问题解决了,不就没有矛盾了吗?没有矛盾了也就不会再吵了。你说对不对?” 盛君川冷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首先你这个态度就很有问题,我跟你说……”我正准备好好教育一下盛君川,却听宋亦晨从前厅出来,朝我们挥手喊道:“姐姐,偶像,你们快来。姐夫说有重要的事与你们商量。” 我和盛君川对视一眼,心下一片了然。距离我们上次去车古国找苏赫巴鲁已经过去三天了,他终于是撑不住了。果不其然,我们刚踏入前厅的大门,钱掌柜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建平的三皇子已经占领了之前属于巴图的那片地盘,似乎还有继续扩张的企图。” 盛君川眉头微蹙,问道:“苏赫巴鲁那边还没有消息?”钱掌柜摇了摇头。盛君川将眉头蹙得更紧,有些不解地说道:“这种情势下,苏赫巴鲁居然还沉得住气?难道他们宁愿亡国也不向我们求助?” 钱掌柜却不以为然地回道:“据我的线报,苏赫巴鲁曾带兵抵抗,但节节败退,眼下应该已是山穷水尽,退无可退了。最迟明日一早,苏赫巴鲁必定会来找我们。”说着他微微偏过头,望着李昇说道,“李大人,之前我与你提过的有关契约的事如何了?” 李昇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给钱掌柜,说道:“基本按照你的意思拟了,我与大将军商议之后又加了一些细节。你看看,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我再修改。”钱掌柜笑道:“在下不过一个商人,只是提一点意见罢了。既然李大人与大将军已经商议修改过了,那便行了。现在该交由我们的钦差大人过目了。”说着便接过册子便送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册子,翻开一看,只见里面事无巨细的将车古国归顺之后的所有事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写了下来。我只看了几页便觉得眼花缭乱,很多词汇我压根就看不懂。不禁满脸羞愧地说道:“我这个钦差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几位哥哥都是人中豪杰,你们办事我放心得很。再说,这些东西也确实不是我的强项,你们觉得合适就行。”便将册子递回给李昇。 “姑娘不要妄自菲薄,你聪明勇敢、温柔善良,在我心里可是世间最难得的宝贝。”钱掌柜带着满眼的宠溺望着我,情话是张口就来,丝毫不介意周围是不是还有旁人。 我默默低下头,心想,虽然你变着法的夸我,但也不能改变我的能力啊。这契约的事我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更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而且具体怎么实施,还是得靠你们这些专业人士。 “姑娘,看着我。”钱掌柜忽然伸出食指勾住我的下巴,目光直勾勾地粘在我的脸上,带着勾人的语调旁若无人地说道:“真是看多久都不会腻,我真想日日夜夜都这么看着你。怎么办,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你娶进门了,免得某些人老是觊觎着你,还心生邪念。”曦贵妃,一大早的你又是闹哪出? 听到他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盛君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怒火,声色俱厉地开口道:“钱掌柜未免过于自以为是了?终身大事须得两情相悦才能圆满。你自顾自地说了这么多,可问过琉璃的意思?依我看,有邪念的人是你?先管好你自己,免得像上次一样失控,也不嫌丢人现眼!” 此时此刻我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谈正事也能扯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上来?我真的是服了!“你们别吵了。我头疼得很,能不能让我清静清静?”我捂着耳朵,有气无力地说着。 听到我这么说,钱掌柜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还头疼?昨晚我不是给你凝神丸了吗?没吃?”我还来不及开口,盛君川在一旁冷冷地替我回了话:“你少给她吃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丸,她也不至于老是头疼。谁知道你那些东西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钱掌柜没有理会盛君川,而是柔声对我说道:“今晚我陪你,保证能让你睡个好觉。” “省省你,别老是找借口缠着她。” “昨晚你在她屋里待了那么久,谁知道是不是你对她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才会害得她没睡好。” “少含血喷人,明明是你之前强行喂她的药有问题!” “够了!只要你俩不再吵吵闹闹,从此我便能睡个安稳觉。”我放下手捂住耳朵的手,一手搭在钱掌柜的肩上说道:“你,少挑事。”另一手搭在盛君川的肩上说道:“你,少发火。”然后眼中带泪的望着他俩,情真意切地恳求道:“两位大佬,算我求求你们了,给我一条生路,行吗?从前的恩怨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大家和和气气的,好不好?” 第52章 我根本就没金刚钻,又怎敢揽这个瓷器活? 钱掌柜耸了耸肩,若无其事地说道:“我与大将军能有什么恩怨?不过都是闹着玩罢了,既然姑娘这么说了,那便依你的意思,今后不再闹他便是了。” 我满意地点点头,转向盛君川问道:“那你呢?不表个态?” 盛君川清了清嗓子,顾左右而言他道:“神武大军的先锋营昨日已经到邑阳了,我与张副将约好了今日商议军务,时辰差不多到了,我要出门了。”说完便拂袖离去。 “姑娘,现在怨不得我了?”钱掌柜望着盛君川离去的背影,在我耳边低声说道:“我已经屈尊就卑了,可大将军似乎还是不领情啊。”我回过头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行了,你也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刚刚一进院子就看到他劈了一堆的柴,跟我说说,一大早的你又怎么惹他了?” 钱掌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道:“我哪有惹他,没准大将军一早起来练功呢?”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要是你没惹他,他火气能这么大吗?”我转念一想,改口道:“不愿说就算了,总之,你以后别有事没事地招惹他。虽然他脾气是有些暴躁,但也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就发火的人。办正事的时候,你和他不是挺默契的吗,说明你俩也不是不能好好相处,何必私下里搞得这么鸡飞狗跳?” “哦?姑娘当真不知道为何?还是也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的唇边勾起一抹的微笑,意有所指地说道:“若不是姑娘摇摆不定,迟迟还未下定决心,现在的局面也不至于如此。” 你以为我想当海王吗?我根本就没金刚钻,又怎敢揽这个瓷器活?还不是被系统逼的!真不是我愿意这么渣,故意这么吊着。只是这几尊大佛我是真不敢得罪。不管我选了哪个,万一其余的几个好感度就此清零,任务就算失败了呢?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些进展,我可不想就这么前功尽弃了。 大概是看我脸色阴晴不定,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钱掌柜或许心生不忍,大发慈悲地不再为难我,主动换了个话题,“年关将至,城里可热闹了。姑娘想不想出去逛逛?” “逛街?好啊!”我立刻两眼放光,这个提议真是说到我的心坎上了。到邑阳两个多月,我似乎还没机会到街上走走。之前在国都的时候,还有霜儿时不时地能陪我到处逛逛走走,自从到这儿以后,除了公事以外居然都没出过门,都不知邑阳县到底是啥样的。想到这,我顿时兴致勃勃了起来,一扫阴霾的情绪,连声催促道:“那我们赶紧出发!” 钱掌柜叫来丘管家,吩咐了几句之后便牵起我的手,笑道:“走。”我刚迈开腿,突然想起宋亦晨和李昇还在一旁看戏呢,连忙问道:“李大哥、宋亦晨,要不要同去?说起来你们之前应该也没来过邑阳?一起出去逛逛呗?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而且接下来也还有很多事要忙,暂时放松放松也未尝不可。” 宋亦晨眼睛一亮,兴奋地说道:“好啊!好啊!”但立刻又垂下脑袋,失落地叹道:“可是偶像给我交代了任务,我还没完成……算了,还是你们去。” “好。”既然是盛君川交代的,那我也不好勉强,只好顺了宋亦晨,并答应他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些好吃好玩的东西,宋亦晨这才又重新露出了笑脸。“那李大哥呢?”我侧身望向李昇问道。 “我……”李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钱掌柜,说道:“这份契约还得誉抄一份送呈圣上,我就不去了。” “誉抄一份不是很快的事吗?回来再抄也来得及呀!走走,一起逛街去!”说着我便要去拉李昇。钱掌柜却拽住了我,“好了,你就别勉强李大人了,我们就别耽误他做正事了。走走!”说着不由分说地将我连推带拉的劝了出去。 出了大门,没走几步,我便觉得越来越愧疚,忍不住对钱掌柜说道:“你说我这个钦差是不是太不称职了?宋亦晨无官无职都帮了那么多忙,现在连逛街都没时间,我是不是也该……” “你啊,就是想太多了。”他打断了我的话,柔声安慰道:“你方才不是也说了,那些事不是你的强项,就算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和我一起出来走走,散散心,顺便置办些年货回去,也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力了。”你确定这是安慰吗?我怎么觉得自己更没用了?可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后勤保障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 这么想着我又打起了精神,满怀期待地问道:“那我们要买些什么年货回去呢?” 钱掌柜粲然一笑道:“那要看姑娘喜欢什么了。我们先到处走走看看,你若是看到什么中意的,买下便是。不必拘泥于年货。”果然,有钱人就是任性啊。我估计就算我现在说要把整条街都买下来,他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邑阳虽说是个边境小城,但街边商铺倒是生机勃勃,种类也还算丰富。我一路走一路看,发现有很多羊毛制成的商品,倒也新奇可爱,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却不知道钱掌柜朝着跟在我们身后的丘管家使了个眼色,我更不知道的是,但凡是我的视线在上面停留超过五秒的东西,全部都被丘管家一一买下。待我发现的时候,身后的家丁已经拎着不少东西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么多东西?”我疑惑不解地看着钱掌柜问道。他却笑而不答,牵着我继续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 在丘管家上前要买下我刚刚抚摸过的一只小羊羔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些东西该不会是你买给我的?我只是看看,并没有要买的意思啊!”我看了看家丁们手上拿着的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顿觉无语。 “无妨。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钱掌柜替我捋了捋头发,漾起迷人的微笑,眼底的宠爱展露无遗。 我只好闭上眼睛,倍感无奈地说道:“如果说我看过的东西你都要买下来的话,那我便不看了。”钱掌柜俯下身子,贴在我的耳畔带着蛊惑的声线说道:“姑娘可以看我。多看几眼,我便把自己给你。”真是能撩,君贵妃说的没错啊,这人定是使了什么狐媚妖术,不然为什么我的心跳会这么快呢? “好了,不逗你了。闭着眼睛你还如何走路?既然你不喜欢这样,那便不买了。”钱掌柜拉起我的手,悠然道:“走,时候还早,我们再逛逛。邑阳可有不少美味的点心,我带你去尝尝?” 就这样,我们就好像火车似的,一路逛吃逛吃,从日正当午一直逛到了日落西山,将邑阳县走了个遍才打道回府。 刚踏进前厅的大门,就觉得眼前一黑,鼻子撞上了一个硬物。“哎哟!”我忍不住痛呼一声,不爽地骂道:“谁啊!走路这么不长眼!”说完抬头一看,居然是苏赫巴鲁。他被我一撞,似乎也有点懵,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盛君川走到我身边,语带关切的问道:“撞到哪了?疼吗?”我摸着仍有些发酸的鼻子,摇了摇头。 “我看看。啧,都红了。”盛君川扭头对着苏赫巴鲁有些不满地说道:“都告诉过你不用站在门口守着了,早些天干嘛去了?如今这么着急有什么用?现在还把我们钦差撞伤了,她要是不发令,我可出不了兵。” 苏赫巴鲁闻言,二话不说便单膝跪在我面前,声若洪钟地说道:“大人,方才是在下失礼,还望大人见谅!只是眼下情势紧急,请大人速速发令,救我车古!” 我连忙扯了扯盛君川,伏在他耳边悄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发什么令?” 盛君川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将我拉到一旁,低声说道:“苏赫巴鲁以及各个酋长已经同意归顺了,由苏赫巴鲁全权代表,已经在契约上签了章了。现在就等你的了。契约成立之后,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率领神武大军进入车古,与建平对抗了。” 听盛君川这么一说,我急得一跺脚,不禁埋怨道:“啊,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些派人通知我?我们也好早些回来。你们等多久了?没耽误大事?” “急的是苏赫巴鲁,又不是我。你难得出去逛街,总得让你尽兴而归才行。”盛君川不以为然的笑了一下,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不会耽误大事的。苏赫巴鲁昨日就已退兵,车古的百姓也早就已经全部撤到安全的地方了,你别担心。三皇子就区区八万兵马,还都是杂兵,不足为惧。就算我吃了晚饭再带兵过去,明日天黑前也能将他们全部赶出车古。” “既然大将军这么自信,那便让苏赫巴鲁再等等。”钱掌柜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低声对我说道:“不妨再摆摆架子,让他再等等。谁让他上次还要拿刀砍你,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这样不好?人家已经这么有诚意了,落井下石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毕竟今后也都是自己人了,不好太过于欺负他?再说了,车古国的百姓还翘首以盼地等着我们去解救他们呢!”我有些于心不忍地说道。 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笑道:“你是钦差,你说了算。不愿让他再等的话,你就快把章盖了,我即刻便出发。” 我快步走到苏赫巴鲁面前,将他扶了起来,略带歉意地说道:“抱歉,苏赫巴鲁酋长,方才我还没搞清楚状况,大将军已经跟我解释过了。我现在马上签章,随即便发令出兵。”说着便从怀中掏出印章,李昇也连忙将契约铺好,拿出用朱砂调制好的印泥摆在桌上。我郑重其事地将印章盖上,心中不禁有些激动。至此,车古国就算完全归顺于安庆,助圣上一统天下的任务已经成功了一半。 收好印章,我朗声说道:“骠骑大将军听令,即刻前往车古,收复失地!” 第53章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 盛君川一身戎装长刀在侧,跨上战马便雄赳赳气昂昂地率领神武大军前往车古。望着他英姿飒爽的背影,脑子里没来由地想到一句话:苍鹰翔于九霄,何惧天高地远。此战之后,盛君川的军功上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早就没影了还看?”钱掌柜那略带凉薄的声线从身后悠悠地传来,“他不是说了吗,明日天黑前就能回来,别担心。” 我摇摇头,感到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既有拿下车古的喜悦,又有为将来的担忧。“我不是担心,我相信他的战斗能力。何况这次胜券在握,肯定是场胜仗。我只是有些感慨,想当初我跟圣上提起这个计划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跟圣上保证可以不损一兵一卒便可拿下车古。我的本意是想通过贸易活动,逐渐控制车古的经济命脉,从而达到收服车古的目的。没想到车古国因为我的计划导致了巴图政变,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如今也还是需要神武大军出动,靠武力拿下车古。唉!终究还是我太过于天真了。 “傻丫头。”钱掌柜长臂一伸将我揽入怀里,语气轻柔地说道:“世间万事都没有完美的,总有一些这样那样的情况发生。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只要结果对了就行。我知道你善良,不愿意看到战争与杀戮。可是若想要实现天下大统,站在皇权最高位的那个人身后,必定是白骨累累。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牺牲就换不来想要的东西。想要的越多,要牺牲的也就越多。你不必自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却发现他眼里有许多我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怎么知道圣上想要一统天下?” 他挑了挑眉,理所当然地回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任何一个有野心的君王想要的都是全天下。况且,他是我弟弟,我们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我想要的,他肯定也想要。” 心中猛地一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来不及将这句话细细琢磨,又听他轻柔地说道:“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你是唯一一个能让我直面过去、期待未来的人,你对我来说,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他低下头凝视着我,眼底如星河般璀璨,却也透出一股遥不可及的疏离。 我的心脏仿佛停跳了一拍,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震到。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疏离感?现在的他对我来说应该已经没有秘密了,他所有的一切不是都已经清清楚楚地展露在我面前了吗?但心底却越发的不安起来。我对他了解得越多,靠得越近,那份疏离与不安也越发的明显。兀自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我扬起笑脸,故作轻松地说道:“嗯,我知道。你对我来说,也一样珍贵。”毕竟你也是为数不多的、掌控着我生死大权的人。只是这后半句,被我咽进了肚子里。 “对了,宋亦晨哪去了?我答应他回来要给他带好吃好玩的,怎么回来这么久都不见他人影?”我与钱掌柜一同回到前厅,可只见李昇还在忙着写着什么东西,却不见宋亦晨的踪迹。 李昇茫然地抬起头来,不解地说道:“琉璃妹子还不知道吗?宋公子跟着大将军一起出发去车古了啊。钱掌柜没和你说吗?” “什么?宋亦晨去车古了?!”我大惊失色,抓着钱掌柜的胳膊急切地说道:“你居然不拦着他?虽说此战必胜,但毕竟也是打仗。宋亦晨从未上过战场,这也太危险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要如何与丞相交代!毕竟当初是我把他叫来车古帮忙的。你快派人去把他给我追回来!” 钱掌柜拉着我在桌边坐下,倒了一杯热茶送到我手中,泰然自若地说道:“姑娘莫急,就算现在派人去追也来不及了。宋亦晨就是怕你不让他去才不敢当面告诉你。再说,有大将军护着他呢,不会出事的。” “那也不行!打起仗来,盛君川怎么还能顾得上他?你们也真是的,怎么能由着他胡来!”我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顿时滚烫的茶水四溅,把我的手背烫红一大片,我也顾不上疼,只觉得心急如焚。 李昇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更为不解,“可是我听说琉璃妹子你八岁的时候就随着侯爷上战场了啊,宋公子今年都十八了,跟着大将军上阵杀敌本就是男儿本色,怎么能算是胡来呢?” 我去,差点忘了这件事!仓惶之下,我只好硬着头皮辩驳道:“我是我,他是他,他与我能一样吗?我从小在军营长大,耳濡目染多年,所以才知道战争的残酷。而宋亦晨他自小便生活在国都,从未上过战场,更没见过硝烟弥漫横尸遍野的场面,你们知道这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冲击吗?”虽然我也并未亲自上过战场,但之前在各类影视作品中这种场面可不少见,而现实的情况只会更加残酷。 钱掌柜握着我的手,轻轻擦去残留的茶水,然后拿出药膏轻柔地抹在被烫红的地方,手背顿时感到一片冰凉,心底的躁动不安似乎也随之冷静下来。抹好药膏,钱掌柜将我的手托在掌心,异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心疼他,想保护他,可是你能保得了他一辈子吗?况且,这本就是他该面对的事。哪怕将来天下太平,再无硝烟,但我仍然希望他能明白,那些所谓的太平是用什么样的代价换来的。” 这番话彻底把我给镇住了。我呆坐在凳子上,觉得面前的钱掌柜极其陌生。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哪怕是说正事,他也是用开玩笑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着事不关己的话。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是之前那个玩世不恭的他,还是现在这个光风霁月的他? “钱掌柜说的不错。宋公子身为丞相之子,也是宋家的唯一传人,他的将来注定是一条不平路。玉不琢不成器,早些磨炼终归是好事。宋公子天赋异禀,聪明机灵,还带着特制的法器,定能平安归来的。妹子你也不必太过于忧虑。”李昇放下笔,将奏折递到我手中,说道:“这是我刚刚拟好的奏折,妹子请过目。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便要马上送呈圣上了。” 我苦笑着摆摆手说道:“不必过目了,李大人文采斐然,如实报与圣上即可。” 李昇答应着,便起身离开了前厅。走了没几步却见他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回来,一脸惊讶地问道:“怎么院里堆了那么多东西?甚至还有一头羊?你们今天去干嘛了?不是说去城里逛逛吗?” “哦,那些都是我们今日买回来的。在下寻思着马上就要过年了,便多买了些。至于那头羊嘛,”钱掌柜看了我一眼,眼角眉梢都是掩藏不住的笑意,“姑娘喜欢,我便买了。怎么,李大人可是有什么疑问?” “没有没有,挺好的。”李昇嘴里念叨着,摇摇头又出去了。 见我仍是闷闷不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钱掌柜微微一笑,神秘莫测地对我说道:“走,带你去个好地方。”然后忽然从身后用丝帕蒙住了我的双眼,我不禁惊呼道:“你要干嘛?”他却不再搭话,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将我带了出去。 钱掌柜牵着我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手掌微凉,却令人很安心。我感觉似乎一路向上,脚下的路似乎是个坡面,有一定的倾斜度。不知道走了多久,钱掌柜也沉默不语,只是偶尔出声提醒我小心脚下。直到耳畔吹来习习的寒风,身体也感受到了丝丝凉意,我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快要到了,抬脚,有台阶。”他扶着我迈上了几级台阶,然后轻轻解开了蒙在我眼睛上的丝帕。我缓缓睁开眼睛,原来已经到了别院的后山。金乌已经西沉,夜色渐渐笼罩着大地。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着山间清新的空气。抬头仰望着夜空,看着繁星点点,内心忽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钱掌柜从身后轻轻地环住我,温暖的体温和炽热的呼吸瞬间将我包裹在属于他的气息里。“我母后曾告诉我,人死了以后不会消失,而是会变成星星。每当夜晚降临,那些过世的亲人、爱人或朋友就会在天上看着自己所思念的人们。”他把头埋在我的颈窝里,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却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问道:“你说,她现在是不是也在天上看着我们?” “嗯,她一定天天都在看着你。”我不觉也放低了声音,轻轻地应着。 钱掌柜抬起头,苦笑道:“其实我已经想不太起来她的样子了。在我很小的时候,她便过世了。我只记得她是一个很温柔的女子。” “我听说她以前是安庆有名的才女,对吗?” “不错,她是很有才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是她太傻了。她曾经以为父皇是真心喜欢她,所以当时才会不顾一切地将她娶进宫里。”说到这,他的语气变得有些阴郁,“谁知过不了多久,他又娶了那个女人。还说是身不由己、迫于无奈,哼!只有我母后才会相信这种虚伪的谎言。他娶那个女人就是为了能更好地掌控朝臣,巩固帝位。他的心里只有江山社稷,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我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好轻轻握住他的手,试图给他带去一些温暖和慰藉。 他忽然松开手,独自走向一旁的凉亭。我紧随其后,本想在他身旁坐下,不料他伸手将我轻轻一带,我惊呼一声便坐在了他的腿上。我马上想要起身,揽在腰际的手却微微收紧,“我本想带你来散心的,却忍不住和你说了那些陈情旧恨,反倒是轮到你来安慰我。”他抬头望着我,眼底浮现一抹少有的焦虑与担忧,“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会觉得不开心吗?” 第54章 算计是真,感情也是真 “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歪了歪脑袋,有些不解地问道。 钱掌柜淡淡地说道:“因为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很少笑。但是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笑,而且是那种打从心底的笑。”这个他指的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有吗?我怎么不觉得。”我撅起嘴,有些不满地说道:“就算是有,那也一定是你老欺负我的缘故。” “那你自己说说看,在我面前哭过多少次?还记得都是为了什么而哭吗?但你在他面前为我哭过吗?”他没有理会我的后半句话,却又抛出了一连串令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我一时语塞,竟是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他的语气轻柔到仿佛一片羽毛划过,“其实我知道,你心里最爱的人是他。你甚至愿意为了他做一些你不想做的事。知道那天我为什么失控吗?因为你对我说,只要我不伤害他,我要你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我强行要你,你也没有拒绝。我能给你的并不比他少,但为什么我还是无法真正的拥有你?就算你现在在我身边,心也还是在他那儿。我实在是,无法甘心呐。”他的拇指摩挲着我的唇瓣,带来一阵酥麻的战栗。 我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他的手指一顿,嗤笑一声说道:“你在怕我?”随即将环在我腰际的手圈得更紧,另一只手扣住我的后脑,强迫我低头与他相对。带着香气的吐息沁入鼻尖,唇上传来一片冰凉柔软的触感,像是寻求安稳一般,缓慢而缱绻地翕动着。 我的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掌心下是他澎湃的心跳。月凉如水,四周静谧得只听得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他的眼底浮现出了少有的迷茫,声音压得很低,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跟我说话,“初识的时候你说要帮我,还为我细心编纂了一本手册,平白无故的示好令我心生疑惑。所以我派人跟踪你、查探你,可是你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我明里暗里地试探也无法获得一丝有用的消息,于是我对你更加的好奇。我看不透你,这种挫败感促使我忍不住想要更靠近你一些,多了解你一些。后来与你相处久了,我逐渐被你的天真可爱打动,从来没有任何人像你这样,能够肆无忌惮地闯进我的心里。我想要得到你,这个念头一天比一天强烈。直到那天你喝醉了,错把我当成了盛君川,哭着说你喜欢我。” 我心中顿时大为震惊,原来那天竟发生了这种事!难怪他一直不愿跟我说实话,也难怪他当时会这么生气。那大概是他第一次对我动怒。 他抬起手把玩着我的长发,眼神在我脸上游离着,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或许是自尊心作祟,从那天起我便决心要让你喜欢上我,我要把你从他身边抢过来。后来你来找我谈起车古国的事,一方面你当时确实说动我了,那个计划确实能为我带来不少好处;另一方面,也可以让我能更好的接近你。接下来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先是利用我的那些过往博取你的同情,再一步一步离间你与他之间的关系。他心直口快脾气又急,激怒他简直易如反掌。果不其然,你们之间很快就出现了裂痕,让我有机可乘。在车古国的时候,我本想利用塔娜再添一把火,使你和他彻底决裂,没想到巴图的叛变打乱了我的计划。” 我紧咬着下唇,听他细说着这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整个人仿佛坠入了冰窟,心中也是一片寒凉。为了得到我,他竟然如此不择手段。他的语气淡薄,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他口中所说的这一切都事不关己,或是理所当然。他就像一个冷血无情的猎手,冷眼看着我这个猎物一步一步掉入他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之中。 “那晚当我看到你深陷险境,生死一线的时候,我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替你挡下那一刀。其实我本可以直截了当地杀了他,但是在那一刻我想的却是不能让你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哪怕只是蹭破一点皮,流了一点血,我都舍不得。”他的眼尾有些发红,尾音也带着一丝潮意,他紧紧地搂住我,力量大到令我感到有些疼痛。 但不知为何,我却不忍推开他。即使在明白了他当时是如何算计我之后,我仍是不忍伤害他。该不是患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了?不然为什么此时的我还是心软得一塌糊涂?难道不是该给他一巴掌,然后义愤填膺地骂他一句:你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感情的事岂能拿来算计! 只不过,他的算计是真,感情也是真。在这场捕猎游戏中,猎物早就不单是我一个。以身作饵的他,也早就沉陷其中,无法自拔。 “其实后来我还挺庆幸为你挡的这一刀。不然我又怎么有机会听到你的心里话?”他轻笑了一声,手上的力道稍稍放松了一些,望向我的眼里也氤氲起一片迷蒙的雾气,眼尾的泪痣也越发的红,“那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不管是我骗来的,还是撒娇耍赖得来的,我都很高兴,也很满足。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已经彻底占据你的心了。可是后来,当你低声下气地求我不要伤害他的时候,我才明白,我在你心里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你真正在意的人只有他。” 他缓缓低下头不再看我,彻底松开了禁锢在我腰间的手臂。“为什么不逃?我明明给过你很多机会的。”慵懒的语调听起来似乎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又锐利得像一把钢针,一根一根地往我心窝上戳,“是因为同情我?还是不忍心伤害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仍然紧咬着下唇摇了摇头。他伸出手指抚过我的嘴唇,我这才发现,原来不知何时下唇已被我咬出了血。他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沾血的手指,喉结上下滚动,然后又微微仰头看我,眼神幽暗。会还是他会,在这个时候还不忘诱惑我,当真是个男版苏妲己。 我忍不住捧起他的脸,低头亲了亲他眼尾的泪痣,脸颊的热度令我有些轻微的晕眩,轻轻地开口说道:“你对于我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人。我在意你,所以我不想逃,也逃不了。” “你……”他的瞳孔骤然放大,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语调也变得有些颤抖,“你可想好了?现在不逃,往后可再也没有机会了。” “嗯,不逃。”在知道了他这些隐秘的心思之后,我反倒觉得和他之间的那层看不见但摸得着的隔阂终于被打开了。面对他,我心底总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这些情绪里唯独没有厌恶。哪怕明白他为了达成目的,究竟不择手段到了何种地步,我依然还是选择原谅他。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心头,或许之前是我把他想得太过于复杂了。我阖上双眼,感觉到他长长的睫毛在我脸颊扫过,微凉的唇瓣带着灼热的呼吸贴了过来。直到口中传来一丝淡淡的咸涩滋味,我才猛地睁开眼睛。 他的双眼通红,湿漉漉的眼神使他看起来令人止不住的心疼,我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想抬手替他拭去满面的泪痕,他将我的手按在脸颊,滚烫的泪水顺着我的指尖不断的滑落。他哑着嗓子,哽咽着对我说道:“既然今日不逃,那往后便再也不许逃了。” “好。”我轻声应着,却忍不住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不过你为何愿意把这些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知道了以后会生气吗?”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我对你的爱有多深。哪怕你会觉得我的手段令人不齿,我也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你,我并不在乎用什么手段,更不介意用什么方式。所以,你害怕了吗?”他握住我的手,眼角还湿润着,但语气却是无比的理直气壮。啧啧,你也知道是令人不齿啊,但是怎么还好意思这么坦荡!怎么滴,以为坦白了就是有理了是吗? “害怕,我好害怕呢。”我装作一副慌张的样子,抱紧了自己的胳膊。 “现在知道害怕?晚了!”他忽然弯腰抄起我的腿弯,将我横抱了起来。我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以免掉下去,又羞又急地嗔怪道:“你想干嘛啊!” “当然是……”他附在我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眼中尽是存心戏弄的笑意。有时候我真怀疑他的情绪是不是有个按钮,只要按下去就可以随意的切换。明明之前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现在却又没个正经。 望着他笑靥如花的脸庞,心底忽然涌上了一个念头。我圈住他的脖子,认真地问道:“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觉得开心吗?”这个问题是他今晚问过我的,现在原封不动的还给他。虽然他在我面前哭过、怒过、疯过,但绝大部分时候,好像还是笑的时候多一些。 “这是自然,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他应得很快,似乎这个问题根本不用思考。 “那么,你会因为我放下那些仇恨吗?”我的语调很轻,但是这句话却仿佛一记重拳打在了他的心上。因为我眼看着笑容在他脸上凝固,然后渐渐消失不见。他扯了扯嘴角,装傻地问道:“什么仇恨?该报的仇我已经报了。” “恨一个人很容易,要放下却很难。你敢说对圣上就没有一点恨吗?我看了你给我的那些契约,几乎都是在这六年间的事,而六年前恰好的圣上登基的时候。还有你那些无孔不入的眼线,几乎遍布全天下的各个角落。你的情报网足以让你坐在家中就可知天下事。你说你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可你所做的这些事又是为了什么?”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破茧而出,我小心地斟酌着用词,谨慎地试探道:“你难道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吗?” 他将手臂紧了紧,使我与他贴合的更加亲密无间,语气平静而淡定地说道:“如果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恨过他,你信吗?”不等我再说什么,他便又贴上我的唇,带着些许霸道的口吻说道:“我想要的现在已经在我手中了,至于其他的我没想过。所以今后不许再问这种问题。” 第55章 知道你的缺点是什么吗?你缺点我呀 大概是昨晚在山顶吹了太久的冷风,今日一早醒来便觉得头晕脑胀,鼻子也不通气。一摸额头,竟有些发烫,看来果然是感冒了。好端端的非要去山顶,那些话在哪不能说?我心里不禁埋怨道。不过经过昨晚推心置腹的促膝长谈,心中的疑虑倒是减少了许多,最为重要的是,我几乎可以确定有关于钱掌柜的任务是什么了。有了目标,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 只是不知昨晚说了这么多,他心中的结是不是也解开了?算了,只怕他心里的结跟他的心眼一样多,一时半会也是难以全部解开。慢慢来,反正时间还有的是。这么想着,我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到额头上传来舒适的凉意,我才悠悠转醒。 缓缓睁开略有些沉重的眼皮,眼前出现一个朦胧的人影,似乎在对我说些什么。脑子昏昏沉沉的,我费了好大劲才终于看清面前的人竟是钱掌柜。他的眉头紧紧锁着,竟是一脸的担忧与愧疚。这又是怎么了?我努力抬起手臂抚上他的脸,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刚触碰到他,便觉得手下一片冰凉。 “你的脸好冰哦。”我喃喃地说着,忍不住将另一只手也抚上他的脸。手心的凉意带来舒适感令我不舍得放手,就这么捧着他的脸,恍恍惚惚地傻笑着。但他却不让我继续享受这份舒适,抓着我的手丢回被子里,语气不善地说道:“不是我冰,是你发烧了。盖好被子,别乱动。” “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我偷偷从被子里探出手,抓住他的手指不放。他的体温本就偏低,手指也一贯带着凉意,此时与我滚烫的手心相比,他的手更显得是冰冷无比。现在将这样的一只手握在手里竟有种说不出的舒服,脑子也似乎清明了许多。 他低头看了一眼被我紧紧攥在手心的手指,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任由我就这么握着。另一只手抚上我的额头,无比愧疚地说道:“都怪我不好,昨晚不该带你去山顶,更不该让你吹那么久的冷风。” “都说了我没事的,不就是受了点风寒嘛,我……阿嚏!阿嚏!”话还没说完,喷嚏倒是一个接一个。搞得我眼泪鼻涕齐流,顿时好不狼狈。 钱掌柜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丝帕为我擦了把脸,擦掉了鼻涕。动作自然无比,丝毫没有嫌弃的意味。我心里便又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起来:钱掌柜可是圣上的亲哥,好歹是个王爷,现在居然在给我擦鼻涕!敢问世间有几个人能让王爷亲自擦鼻涕的?虽然刚才我那副模样是有点丢人,但是这么一想,心里又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骄傲。 “傻笑什么?都烧成这样了还笑得出来?”被他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自己想得太投入,竟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我连忙收敛了笑容,将脑袋躲进被子里掩饰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一件好笑的事。” 他挑了挑眉,显然不相信我的胡说八道,追问道:“哦?有什么好笑的事,不妨说出来让我听听。” “额,这个……”真是笑话到用时方恨少啊,一时半会的我也编不出来啊。望着钱掌柜眼底戏谑的笑意,我忽然明白了,他不是真的想听笑话,而是想看我的笑话!那么,就用魔法打败魔法! 我拽了拽他的手,认真的说道:“你知道吗,你哪儿都好,就是有一个缺点。” “哦?是什么?”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眨了眨眼睛说道:“你缺点我呀!” 钱掌柜:??? 看他一脸懵住的样子,我忍不住趁胜追击,又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吃鱼的时候先吃鱼头吗?” 他有些困惑地回道:“你不是不吃鱼头吗?” “不对,你不能这么问,你要问为什么。快点问!”我撅起嘴,有些不满地催促道。 “好好好。”他强忍笑意,配合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先吃鱼头?” “因为这样一来,我的余生就都是你的啦!” “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但心情看起来明显大好。他猛地俯下身子,手臂撑在我的头侧,一张俊脸瞬间在我眼前放大,“不过,你说的是心里话吗?你的余生都是我的了?” 我有些慌张地解释道:“不过是土味情话,你别当真。我就是逗你一乐。” “土味情话?”他微微挑眉,似乎对这个词有些不解,但很快他便放弃探究这个名词,目光火热且专注地看着我说道:“不管怎样,也都算是情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是你在对我示爱?” 我连忙别过脸,小声地嘟囔道:“如果你非要这么理解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头顶传来一阵轻笑,“那我便收下夫人的爱意了。”他将身子俯得更低,鼻尖几乎都要碰到我的脸颊了,他故意压低了声音,带着笑意的问道:“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你知道吗?” 有没有搞错,我还是个病号,并且还发着烧呢!这人怎么满脑子都是这种瑟瑟的东西。我无力地推了他一把,有些羞怯地说道:“还是别了,我生病了,会传染给你的。” 他将手臂伸到我的肩膀下面,将我扶了起来,半搂半抱的拥在怀里,在我耳畔轻声说道:“就是因为你生病了才更要做这个事啊。”不是大哥,你这是什么情趣py!真是看不出来你竟然这么索求无度的吗!连生病了都不放过我?我在心里疯狂地吐着槽,心里又羞又急,奈何发着烧全身软得跟棉花似的,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他慢慢靠近我,然后伸出另一只手臂,眼看就要抚上我的胸口,却忽然拐了个弯,从床边的小桌上端起一只碗送到我嘴边,好整以暇地说道:“来,吃药。”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人家只是想让我吃药而已。我顿时觉得有些窘迫,刚才甚至已经做好了“牡丹花下死”的准备了。不过幸好我没把话说死,不然这会就算是用脚趾抠座别墅都掩饰不了这份尴尬了。 见我不答话,他二话不说便把药汤含进嘴里,然后嘴对嘴的喂了过来。我一时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有本能的将药汤咽下肚。末了,他在我唇上轻轻一啄,一本正经地说道:“生病就要吃药,怎么还能撒娇要我喂呢?”我一脸震惊地望着他,心中腹诽道,你在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撒娇了?不是,我什么时候要你喂了? 但他完全不理会我眼神的控诉,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不过,看在你方才乖乖地把药都喝完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一点奖励!”说完又吻了过来。他的口中还带着药汤的苦涩,但我却愣是尝出一丝甜味来。只是我之前猜的没错,这人果然满脑子都是瑟瑟的事。故意让我误解,然后又故作正经,结果还不是着了他的道?这狐妖道行太深,果然还是斗不过。 “好了,你再睡会,喝了药,烧很快就会退了。”他扶着我躺下,细心地替我掖好了被子,嘴边勾起一抹嗤笑道:“不过,你这身体也该好好补补,吹吹风就病倒了,还真是弱不禁风。”嘿,怎么跟安庆第一女魁首说话的?我弱吗?只是昨夜的风儿太过于喧嚣罢了。我拉住他,正想再说点什么,门外却传来宋亦晨的呼声:“姐姐!姐姐!你在吗?” 嗯?宋亦晨回来了?那盛君川也回来了吗?我望了眼窗外,天还没黑啊。看来这场仗打得无比顺利啊!我急忙坐起身,嘴里应着:“我在,我在。”便想下床给宋亦晨开门。钱掌柜一把按住我,略显无奈地说道:“还病着呢,躺好。我去开门。” 钱掌柜刚把门打开,宋亦晨便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抓起桌上的茶壶便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直到一壶茶见底,他才意犹未尽地放下茶壶。他豪气地一抹嘴,这才发现我半靠在床上,一脸惊讶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不过受了点风寒。”我有些急切地问道:“天还没黑,你们就回来了?战况如何?盛君川呢?” 宋亦晨立刻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兴奋地回道:“我们当然是赢啦!不过偶像还没回来。姐姐,我跟你说,偶像真的是太勇猛了!能亲眼看到偶像在沙场上驰骋的风姿,我真是此生无憾……”看他满眼的崇拜又说得如此兴高采烈,我实在不忍心打断他,可我又实在好奇为什么盛君川没有回来。钱掌柜慢慢地踱了过来,看了我一眼略显焦急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我的心思。他在床边坐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宋亦晨,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将军为什么没回来?” 宋亦晨顿了一下,似乎还沉浸在对盛君川的崇敬之中,愣了一会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对!我就是要来跟姐姐说这个事的。”从宋亦晨的口中得知,当得知神武大军越过安庆边境到达车古之后,建平那边就怕了,主动退了二十里。待神武大军与三皇子的兵马交锋没多久,他们便主动停战,之后三皇子便派了使者过来与盛君川谈判求和。 听到这里我颇有些意外,这个三皇子倒是没我想象中的没有那么激进。“然后呢?他们谈判的内容是什么?三皇子的目的是什么?”我忍不住插嘴问道。 “姐姐别急,我正要说呢。”宋亦晨眉飞色舞地继续说道:“据那个什么三皇子派来的使者说,他们的本意是要拿下车古国,但是既然我们安庆出手了,那不如干脆将车古国的地盘重新划分,一半归建平,一半归安庆。他还说,反正以现在车古国的实力,根本不是建平和安庆的对手,只能任我们宰割。” 哟吼,口气倒是不小!三皇子这算盘打的,我远在别院都能听到了。我心中立刻收回之前对三皇子的评价,这人不但激进,野心还大,不但野心大,还很贪心。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来的自信才能说出这种话。 “那盛君川怎么说?谈判的结果是什么?”我有些好奇,面对如此狂妄的三皇子,盛君川会怎么应付呢? 第56章 既然不想被误会,不如干脆坐实了吧 宋亦晨却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叹道:“不知道。这只是第一场谈判,偶像发了一通火,把这个使者赶回去了,还说如果三皇子是以这个态度和条件来谈判的话,就不必再谈,战场上见。之后那个使者便灰溜溜地回去了。今日一早他又来了,态度谦卑了很多,说是条件可以再谈。然后偶像便让我回来报信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谈的如何了。”说到这,宋亦晨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要我说,就该直接打过去,又不是打不过,还谈什么判啊……” “少年,别一天到晚想着打打杀杀,战争这种事,还是能避就避。能用谈判解决的事,为什么非要用生命和鲜血来换呢!”我板起脸,严肃地对宋亦晨说教道。这小子,就上了一次战场,怎么就变得如此激进,亏我之前还担心他来着。看来完全是杞人忧天了。他不但完全不害怕,甚至还挺……向往? 宋亦晨有些丧气地垂下头,低低地应道:“我明白了,我错了。”随即又抬起头,似是安慰地对我说道:“不过姐姐你别担心。我听偶像的意思,他的主张也是能不打仗就不打仗,毕竟现在维护车古的和平稳定才是最重要的。只是若是三皇子那边太过于得寸进尺的话,那我们也绝不会轻易妥协,大不了一战。好不容易才把车古拿到手,可不能就这么拱手让出去。” 在一旁许久未出声的钱掌柜这时开口问道:“这是大将军的原话吗?” 宋亦晨有些不解地问道:“是啊,我临走前他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也有些好奇,盛君川这话并没有什么问题啊。钱掌柜的脸上并看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他看向宋亦晨的眼神里似乎有一丝的不悦。果然,就在宋亦晨还要继续跟我说他在战场上的所见所闻之时,钱掌柜即刻站起身,一把揽过宋亦晨的肩膀,笑容可掬地说道:“好了好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没看到你姐姐她生着病吗?方才喝了药,现在该让她休息了。”然后便将宋亦晨带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刻意说了一句:“好好睡一觉,明早我再来喂你吃药。” 只不过第二天一觉醒来,我便感觉生龙活虎,烧退了,头不疼了,鼻子也不堵了,更重要的是,浑身都有劲了。简直可以上山打老虎了。心下便暗自庆幸道,太好了,今天可以不用再喝那个苦到几乎会让人失去味觉的药了,也不用再被某只狐狸精调戏了。 我才刚跨出房门,便见到丘管家端着什么步履匆忙地走过。我连忙叫住他,问道:“丘管家这么着急是去哪儿?” 丘管家停下脚步,语气急切地说道:“昨晚我家主子有些不适,谁知半夜竟发起热来。这烧还没退呢,在下得赶紧把药汤送去。”啊?他怎么也病了?该不是被我传染的?按理说这个风寒型的感冒也不传染,又不是病毒型的……哼,昨天还说我弱不禁风呢,现在报应来了?我伸出手对丘管家说道:“把药给我,我来照顾他,你去忙别的事。” “好,那就麻烦叶姑娘了。”丘管家倒是毫不犹豫地就把药汤递到我手中,然后便转身匆匆离去了。嗯?怎么还这么急?难道他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去做吗? 我端着还温热的药汤,轻手轻脚地来到钱掌柜的房里。放下药汤,在床边坐下。只见床上的人领口敞开,露出了好看的锁骨和胸前的一大片肌肤。可能是由于发烧的缘故,皮肤看起来带着点微微的粉色,并且蒙上了一层薄汗。他的手臂横放在额头上,双颊也呈现淡粉色,双目紧闭,嘴唇微张,溢出几声难耐的呻吟。看这样子,只怕是烧得厉害。 本来想报昨天他嘲笑我的仇,看他这副模样,调侃的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罢了,怪可怜的,还是不欺负他了。我掏出丝帕打算帮他擦擦汗,谁知手还没触碰到他的额头,就被他一手钳住了手腕,然后一阵天地旋转,我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他压在身下,冰冷的暗器抵在我的脖侧,似乎下一秒就要将我扎穿。 我吓得不敢乱动,战战兢兢地出声说道:“嗨,是我。你冷静点,先把暗器拿开好吗?”他俯视着我,双眸微微眯起,眉头紧锁,看起来神志好像不太清醒。这人不是烧傻了?我试探地慢慢推开他拿着暗器的手,不料他闷哼一声,竟将暗器扎入了我的脖子。尖锐的疼痛感传到我大脑的同时,温热的液体已经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我忍不住疼得痛呼出声,完了,我命休矣!“牡丹花下死”也不是这种死法?大概是鲜红的血液与铁锈味的血腥气刺激了钱掌柜,他这才恢复了神智,瞳孔放大,一脸的悚然。他急急将手中暗器丢到地上,一把将我抱了起来,眼眶红得吓人,气急败坏地大喊道:“来人!” “我没事,你别喊!”我连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了他叫人。以上次陈政安的情况来算的话,如果会死的话我现在应该已经咽气了。既然现在还没死,那就说明不会死了。我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伤口,感觉只是被扎了一个小洞,流的血也并不多,所以应该没有扎破大动脉。 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无比乐观地想到:可能除了系统定下的死亡条件以外,我大概是死不了的。诶?这算不算是开挂了啊?四舍五入一算,我也是不死之身了?怎么没早发现这个外挂啊?我还玩什么真心话,可以直接开展大冒险了呀!不行不行,只是这一次的侥幸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万一只是我运气好呢?可是之前大战野猪那次我也只是受伤而已,并没有生命危险。看来得找个机会再试试,看看是不是真的除了系统定下的那些条件以外我就不会死。 我正满脑子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却不知钱掌柜此时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忽然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断断续续地呜咽道:“抱歉……疼不疼……我不是……我……我……我……”一连几个我之后,他再也说不下去,伏在我的肩头抽泣着。我拍了拍他的后背,柔声宽慰道:“乖,不哭啊,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不用太自责,你都烧得迷迷糊糊的了,脑子不清醒很正常。我不怪你。你看你衣冠不整,又哭得这么委屈,万一待会有人来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我可不想被别人误会是个采花贼。” 听到我这么说,他终于稍稍放开了我,抵着我的额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要是你真把我怎么样了,我才不会哭,我高兴还来不及。既然你不想被误会,不然干脆就坐实了!”话音未落,他便搂着我转了身躺下,让我趴在他的胸前,一手按在我的后腰,一手扣住我的后脑。湿濡而滚烫的唇吻上脖颈处的伤口,软舌轻轻舔舐着。我忍不住浑身战栗起来,强撑起上半身,不满地埋怨道:“到底现在我们之间谁才更像是采花贼?” “当然是你了,我可是被你压着了,只能任你为所欲为了。”他的眼瞳因燃起的欲火而显得异常闪亮,双唇和嘴角还带着我伤口流出的血,脸颊挂着一抹绯红,而衣领在刚刚几次的翻动间扯得更开了,精壮的胸肌展露无遗。我俯视着他,只觉得眼前的他无比妖魅,极具诱惑力。霎时间,我觉得自己摇摇晃晃地走在理智的钢索上,稍不留神便会跌落欲海之中溺死。 我顿时感到口干舌燥心慌气短,赶紧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心中不断默念着“色即是空”。可他却还不肯放过我,故意压低了嗓音,语调仿佛带着勾,挠得我心痒:“姑娘为何不看我?可是我不好看?”不,当然是因为你太好看了我才不敢看的。可转念一想,我作为一个新时代的成熟女性,必须跟这只狐狸精掰头一下,可不能一直就这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想通此节,我猛然睁开眼睛,勇敢地与他对视。他的眼神缱绻缠绵,犹如一只有形的大手一般在我的脸上拂过,眼神所到之处皆惹起一片痒意。他明明就这么躺着,什么也没做,我却感觉便宜已经被他占了个遍。不过就这么一眼,我便败下阵来,于是连忙又将眼睛闭上。 “呵呵。”他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不逗你了,过来。”说着便坐起身从床头的小柜里拿出药瓶和纱布,吩咐我乖乖坐好,细细地为我抹上了药膏然后又缠好了纱布,将伤口小心地包了起来。“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还是要注意一些。每天记得抹药,可别留下疤痕。”他替我包扎好伤口之后,牵着我的手,满怀愧疚地叹道:“方才我不太清醒,只感觉有人靠近,便以为是刺客。我无意伤害你,你能原谅我吗?” “我说你的警惕性要不要这么高?这不是在你的地盘嘛,还有暗卫保护你,如果真有刺客,能近得了你的身么?”我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还有,我是不是该庆幸你的暗器没有淬毒?要是也淬了那个什么见血封喉的毒,这会我的尸体都已经凉透了。” 听我这么说,钱掌柜却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神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我心中一惊,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不会?难道暗器上有毒?仿佛猜到了我的疑问,他语气郑重地说道:“确实有毒。不过……”像是故意吊我胃口似的,他迟迟不说出下半句话。 “不过什么?你有解药是不是?有解药的话就快点拿出来呀!”我有些急切,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该不会已经晚了!看他一脸凝重的样子,莫非我已经没救了? 第57章 你这个架势完全是要谋杀亲夫 钱掌柜重重地叹了口气,并摇了摇头,语气无比惋惜地说道:“我是有解药,但是解法比较特殊,而且需要常年累月不间断的进行才行。我担心姑娘不愿接受。”这是什么话,再怎么麻烦总比被毒死的强?而且听他这么说,这个毒好像还是个慢性毒药?如果不解的话,我是不是会日渐衰弱,然后五脏俱焚、七孔流血、全身溃烂而亡? 我被自己的想象吓住了,一把抓起他的手,言真意切地说道:“我愿意接受,你快点告诉我,这个毒要怎么解?” “姑娘别急,毕竟这个毒是因我而起,我定会负责到底的。”他说着轻轻挣脱开我的手,双手捧起我的脸,一脸认真地说道:“放心,一切交给我。” “那么,我要怎么配合你呢?”看他这么严肃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紧张,手心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轻轻在我脸上啄了一口,柔声哄道:“你别动,我来就好了,你先闭上眼睛。” 为什么解毒还有闭眼?心中泛起了一丝疑惑,但我还是依言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却忍不住问道:“我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为什么解法还如此神秘?” 钱掌柜平静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中的是情毒,须得用我的爱来解,且要日日夜夜地用心滋养,不可间断,否则……”我越听是越觉得不对劲,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骗我。我睁开眼,只见他端坐在我面前,虽说是一脸严肃,但眼底却是藏也藏不住的戏谑。好家伙,又在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呢! 我顿时怒从心起,但仍强忍着怒意,冷笑道:“否则怎样?” “否则我就会神形俱灭,烟消云散了。”他说得委屈,眼神却亮得不像话。 我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哦?中毒的人不是我吗?为何是你神形俱灭?既然我没什么损失,那这个毒不解也罢。”哼,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编出什么花来。 “姑娘有所不知,这是一种很特别的蛊毒。一旦种下此蛊,中毒者与下毒者之间便是相伴相生的关系。若是中毒者没有爱上下毒者,便会遭受万蚁噬心之苦;若是下毒者没有以爱回报,便会永生永世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虽说此毒对姑娘来说并无致命的危险,但万蚁噬心之苦也是非常人能够忍受的。所以还是让我为姑娘解了这个毒!”钱掌柜的眼神专注且认真,语挚情长地劝道。 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我要不是上过太多次当,还真就信了他的鬼话。我对此嗤之以鼻道:“嘁,按你这么说的话,那下毒的人岂不是还更惨一点?再说了,我又不是‘常人’,不过就是万蚁噬心之苦嘛,我可以忍的,就不必麻烦你了。” 钱掌柜微微一怔,似乎没有料到我会是这种反应,一时竟有些噎住了。 我趁机疾声厉色地说道:“哼,好你个白眼狼!我好心好意地来探望你,还特意给你送药。没想到你不仅要杀我,现在还要哄骗我。说,你到底有什么坏心思!” 见我生气,钱掌柜立刻就怂了,讪讪地笑道:“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不过就是想和姑娘你亲热亲热罢了。可是你又老是拒绝我,迫于无奈就只好出此下策。”哼,说的好像多委屈似的。 “行了,别装了。过来喝药。”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额温,居然已经不烧了。大概是折腾了这么久,出了一身汗,烧自然也就退了。但药还是得喝,我将碗送到他嘴边,示意他张嘴。他却摇了摇头说道:“昨天我都喂你了,今天你不喂我么?”我心想道,还得寸进尺了!你怕是不知道当初盛君川生病的时候我是怎么给他喂药的?为了公平起见,也让你感受一下我亲自喂药是什么滋味。 于是我冲他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然后柔声说道:“那行,既然你这么要求了,我就满足你。”说着我出手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开他的牙关,然后把药汤灌了进去。大概是我灌得太快,最后几口来不及咽,呛得他连连咳嗽。我一面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一面嚣张地问道:“怎么样?喜欢我喂你吗?你要是喜欢,我倒是乐意得很。” 钱掌柜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缓过气来,没好气地瞪了我一眼,有些不高兴地说道:“还是别了,我无福消受,你这个架势完全是要谋杀亲夫。” 终于扳回一城,心里稍微好受一点。眼看药也吃了,闹也闹了,于是我拍拍屁股准备走人。钱掌柜却又拉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走,“你要去哪儿?” 我直言不讳地答道:“我去看看盛君川回来了没有,这都谈了一天一夜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我,挥了挥手便让我走了。我当他是因为生病,闹了半天也有些倦了,所以也并未多心想些什么,嘱咐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之后便离开了。就在我走后不久,丘管家用暗号敲了敲门之后便闪身进了钱掌柜的房里。 “昨天交代你做的事怎么样了?”钱掌柜靠坐在床上闭目养神,见丘管家来了,有些心不在焉地问道。 丘管家走到床边,附在钱掌柜耳边低声说了什么。钱掌柜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讥讽地说道:“怎么,给了三皇子一个这么重要的情报,他居然还敢跟我谈条件?好大的胆子!”丘管家垂手而立,低着头说道:“主子请息怒,纵然这个三皇子是狗胆包天,但日后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依奴才之见,主子不妨先顺了他的意,暂且留他一条狗命,待事成之后再杀他不迟。” 钱掌柜思索了一会儿,沉吟道:“你告诉他,我可以答应他的条件。不过相应的,他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他不答应,那一切免谈。还有,你告诉他……知道了吗?” 丘管家脸色一变,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主子,这会不会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盘棋下了这么久,我也有些腻了。”钱掌柜垂下眼眸,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 丘管家见状,便行礼准备退下。钱掌柜却叫住了他,语气平静地问道:“方才是你让她送药来的?”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语气中也听不出任何的情绪。但丘管家知道他家主子从来不会明知故问,生气也未必会怒骂。所以这其实不是一个问题,而是一句斥责。 “扑通”一声,丘管家双膝跪地,将脑袋磕在地上,战战兢兢地解释道:“回主子,奴才是在来的路上遇到叶姑娘的,她得知您生病了,就说她要来照顾您,刚好那时三皇子的人送信来,奴才心里着急,便顺势让叶姑娘来了。奴才是想着主子见了叶姑娘之后心中欢喜,病也能好得快一些,其余的也没考虑太多……” “丘叔,你跟着我多少年了?”钱掌柜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丘管家的脑袋仍在地上抵着,额角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大概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的时间还不够让你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吗?”钱掌柜淡淡地说着,忽然猛地将刚才装药汤的碗摔在地上,语气陡然变得森冷:“你可知正是因为你没考虑太多,就这么让她一个人进来,我方才差点亲手杀了她!” 丘管家顿时抖若筛糠,竟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响亮地又磕了一个头。 钱掌柜神情凝重地望着丘管家,过了许久才叹了口气,恢复了以往慵懒的语气,缓缓地说道:“罢了,起来!我知你也不是有意为之。所幸她也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下去领罚,我绝不允许此后再发生这种事!” “是。”丘管家站起身答应着,连忙退了出去。 钱掌柜拿起枕边的算盘,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算珠,陷入了沉思。 话说我从钱掌柜的房里刚出来不久,在走廊上才拐了个弯就差点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心!”来人按住我的肩膀,帮我稳住身体不至于摔倒。嗓音醇厚有力,伴随着若有似无的冷冽雪松气味,此人必是盛君川无疑了。 看到他我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脸,激动地问道:“你可终于回来了,我正打算去门口等你呢!” 盛君川也粲然一笑道:“我刚回来,也正准备去找你。这么说来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正说着,他猛地敛起笑容,脸色一沉,厉声问道:“你的脖子怎么了?为什么缠着纱布?” 我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伤口,虽然已经被钱掌柜包扎好了,也上过药了,但忽然的触碰还是令我忍不住轻轻皱了下眉头。“没什么,不小心擦破点皮。”我随口应付着,心想得赶紧说点别的转移一下盛君川的注意力,免得他再追问下去,那就不好糊弄了。 于是我连忙问道:“听说三皇子派人去找你谈判了,谈判内容是什么?结果如何?这次神武大军的伤亡情况怎样?现在他们在何处扎营?接下来你可有什么打算?”我一连串抛出了好多问题,试图让盛君川停止对我受伤一事的刨根问底,转而将注意力转移到回答我的问题上。 谁知盛君川却完全不上套,他的视线仿佛粘在我的脸上一般,眉头微蹙,语气颇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这些问题一会再说。你先跟我说说,你的伤口究竟是怎么弄的?不小心擦破点皮?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明显的谎话我会信吗?你倒是详细跟我说说,你是如何不小心才能弄伤自己的脖子呢?” “我……”我支支吾吾地比划着说道:“我就是,这样,那样,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反正就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盛君川忽然俯下身子,趁我不注意迅速解开了缠绕在我脖子上的纱布,伤口就这么大喇喇地直接暴露在他的眼前。我急忙想伸手遮住,却被盛君川眼疾手快地扣住了手腕。他凑到我的面前,眼中饱含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撒谎!这个伤口的形状分明是暗器所致!而在这所别院里,会使用暗器的只有一个人!” 第58章 操碎了心磨破了嘴,气得差点找不着北 见盛君川怒发冲冠的样子,我连忙解释道:“只是个意外而已!你千万别误会,况且我真的没事,你也看到了,就是擦破点皮,小伤罢了……” “意外?小伤?”盛君川打断我的话,语带讥讽地反问道:“什么样的意外会让他拿暗器伤你?不管是不是小伤,他伤害了你,这就是事实!” “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不等我说完,盛君川忽然松开扣住我手腕的手,带着周身的肃杀之气,大步流星地朝钱掌柜房间的方向走去。 我心中暗叫不好,看盛君川这个架势怕是要找钱掌柜拼命去了,连忙一路小跑着追了上去。但我还没来得及追上他,就见他一脚踹开了钱掌柜的房门,提刀大步踏了进去。脑子警铃大作,我立刻脚下生风一般也跟着冲了进去。刚一进门,眼前的一幕就吓得我头皮一紧,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 只见盛君川手握长刀,将刀身架在钱掌柜的肩膀上。而刀刃已经在钱掌柜的颈侧划开了一道口子,刺眼的鲜血顺着刀身已经流到了刀柄上。仿佛一条鲜艳的红绳,垂放在长刀之上。盛君川眼中的怒火喷薄而出,他紧握着刀柄,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钱掌柜,怒不可遏地低吼道:“箫凌曦!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约定,是在挑战我忍耐的底线吗!你信不信我马上就可以杀了你!” “我信,你动手。”钱掌柜微微仰头直视着盛君川的眼睛,语气冷静得仿佛在谈论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在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随意。 盛君川二话不说,手腕一翻,作势就要朝钱掌柜的脖颈处砍去。我立刻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从身后拦腰抱住了盛君川,大喊道:“刀下留人!”盛君川的身体一僵,动作也暂停了两秒。我趁机冲着钱掌柜疯狂使着眼色,要他快走。可钱掌柜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轻轻摇了摇头,身体却一动不动。 我当下气得就要心梗。人命关天,还倔什么?面子可以当饭吃吗?面对暴怒的盛君川,逃跑不丢人的!其实我也想跑,可是我不能跑,更不敢跑。“盛君川,你冷静点!你可别忘了他是什么身份!要是你今天就这么把他杀了,日后若是圣上追究起来,你以为你的脑袋能保得住吗!” 盛君川居然没有被怒意冲昏头脑,冷笑着回答道:“不知者无罪!他是什么身份?我可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个莱金阁掌柜竟敢意图谋害钦差大臣,我不过是惩奸除恶,又何罪之有!”好家伙,竟然说的有理有据,我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理由反驳他。只能紧抱着盛君川,暂时遏制一下他的行动。 盛君川回过神来发现了我的意图,手掌按在我搂在他腰际的手上,侧过头冲我呵斥道:“你放手!”我将手指紧紧地扣住,硬着头皮耍赖道:“我不放!除非你先把刀放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不要动不动就拔刀好吗?不如你先把刀收起来,我们坐下来慢慢谈,好不好?” 盛君川还未回话,就见钱掌柜站起身来,将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摆出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说道:“姑娘,你放手。死在大将军的刀下也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说着,他面向着盛君川,视死如归地说道:“来,杀了我。” 我真是操碎了心磨破了嘴,气得差点找不着北。我瞪着钱掌柜,那张脸现在看起来虽然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但是却透出一种脑干缺失的美。难道他看不出来我很尽力的在救他吗?又不是多严重的事,就是误伤罢了,好好跟盛君川解释一下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搞得要死要活的? 此时盛君川握着刀柄的指节已经有些发白,看得出来他的怒气值已经拉满了,估计下一步就是大喊着奥义的名字然后一击必杀,ko掉钱掌柜。我顿时心急如焚,紧搂着盛君川不撒手,脑子转得堪比直升飞机的螺旋桨。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必须阻止盛君川,否则我的生命线也就岌岌可危了。 “君川哥哥!”我喊出了这句对于盛君川来说有求必应的魔咒,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在这个时候魔咒还能管用。“你冷静点,先听我说。”我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松开环在他腰际的一只手,然后慢慢伸向他紧握着刀柄的手腕。盛君川的身体绷得笔直,似乎并没有发觉到我微小的动作。 “其实呢,事情真的不是想得那么严重。说到底,我也有责任的,不能全怪他。你知道的?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是凡事都有两面性,我们要客观地看待每一个问题,不能完全只靠主观的判断……”我嘴里信口开河地东拉西扯,手指已经渐渐攀上了他的前臂。 “你到底想说什么!”盛君川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我的胡说八道,辞色俱厉地斥责道:“到现在这个时候你还在替他说话吗?你没看到他根本不领情吗!” “我不是替他说话,更不在乎他到底领不领情。”我随口应着,却猛地出手握住盛君川的手腕,趁他不备,迅速往外一翻,然后手掌用力往下一劈,重重打在他的手腕上。“哐当”一声,他手中的刀应声落地。 眼看危机已经解除,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我转到盛君川面前,望着一脸错愕的他,正儿八经地低声道:“君川哥哥,我前几天才跟你说过的话,你该不会就忘了?知不知道你一时冲动的后果会是什么?我明白你是心疼我,担心他对我不利。可是你总得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就算他不愿意说,你也不能直接拿刀砍了他啊!哪怕他真的有错,也错不致死?况且,他已经知道错了,也跟我道过歉了,我本人都已经原谅他了,你就别再追究了好不好?” 盛君川垂下眼睛注视着我,眼底的怒意已消散了大半,但是脸色还是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中。 “你的意思是我节外生枝多此一举了?他这么对你,你却还要保他?是不是不管他对你做了什么事,你都可以原谅他?”盛君川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身前,言辞激烈地说道:“你长着脑袋就只是为了增加一点高度吗?当真是鬼迷心窍了?智商都没有下限是吗?他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竟能让你如此护着他?”脑子里忽然想起之前钱掌柜随口瞎编的谎话,我默默地在心里吐槽道,没什么,不过情蛊罢了,会万蚁噬心的那种。 钱掌柜一个箭步上前,将我护在身后,对着盛君川盱衡厉色地斥道:“盛君川!你若是气不过,尽管冲我来,我绝不反抗!” 眼看局面已经陷入僵局,大家各持一词,互不相让。俗话说的话,“不破不立”。看来今天我必须要把这个局给破了!趁着他俩对峙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地蹲下身子捡起盛君川的佩刀,然后迅速退到墙角,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琉璃!”“姑娘!”盛君川和钱掌柜见状均大惊失色,异口同声地喊道。 我双手紧握着刀柄,语气严肃地冲着他俩说道:“你们现在可以冷静下来听我说话了吗?” 盛君川挪动着步子,一边朝我走来一边放缓了语气劝道:“你先把刀给我,之后你想说什么都可以,我洗耳恭听,听上三天三夜都可以。” 钱掌柜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拳垂于身侧,眉头微微蹙起,一言不发。 “你站住别动!往后退,再往后退,坐到桌旁去!”我对着盛君川严厉地吩咐道,见他终于在椅子上落座,我稍稍松了口气,继而转向钱掌柜,指挥道:“你,坐到床上去,对,没错。坐下,把手拿出来,别搞小动作。” 直到他俩都老实地坐好,我这才缓缓将刀从肩膀上拿了下来,但仍然靠在墙角,与他俩保持一定的距离。此时的场面就犹如三国鼎立,各自占据着属于自己的地盘,都处在在我看来是相对安全的范围内。 “既然你们都已经冷静下来了,应该就可以认真地听我说话了?首先呢,我先说明一下我的这个伤,毕竟这事是个导火索。”我注视着盛君川,简明扼要地解释道:“事实就是钱掌柜他生病了,我去探望他,然后呢由于我去的时候他还不清醒,而他的警惕性太高,功夫又在我之上,我一时没防备所以就不小心受伤了。所以,他不是有心伤我,更不是要谋害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了吗?你不由分说的就冲了进来,还拿刀砍他,哪怕事出有因也是你的不对。” 我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暗思忖着,看来以后还真的问问钱掌柜那里有没有能让人静心的药丸,盛君川这个脾气真是堪比活火山,不知道啥时候就要爆发一下。 “明白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冲动不考虑后果。”盛君川说完便紧抿着双唇,偏过头不再看我。虽然他的话听起来还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语气已经完全软了下来,周身萦绕的肃杀之色也已消失殆尽。 “还有你。”我转过身瞪着钱掌柜,语气颇为不满地责备道:“他要砍你,你就老老实实坐着让他砍?连解释一句都不会吗?平时不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吗,该你说话的时候就成哑巴了?” “我开始是想解释的,但是他没给我机会啊。”钱掌柜可怜兮兮地望着我,委屈地嘟囔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拿着刀就朝他走去,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现在还敢狡辩?明明有机会解释的,你为什么不说!你当我是又瞎又聋吗?你刚才差点就把脑袋送到盛君川的手上了!我让你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走?还说什么‘动手’‘来杀了我’,我看你是真的头铁!盛君川什么脾气你不知道?你要是好好跟他说话,事情至于发展到这个地步吗?他都气成那样了,你还故意激他。生命很宝贵的,请你好好珍惜行不行?” 大概从来没有人这么跟钱掌柜说过话,他一时有些晃神,看向我的眼神中竟透出一股迷茫。 见他俩终于都安静下来,情绪也逐渐趋于稳定。我这才将长刀收回盛君川身上的刀鞘之中,有些脱力地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感觉自己就像个幼儿园老师,领着两个不听话的小朋友,一会这个不高兴了要哄,一会那个不乖了又要教育,真是身心俱疲。 第59章 海王的试炼 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郑重其辞地说道:“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翻篇了,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提。”说了那么多话,感觉嗓子都快冒烟了,我端起桌上的茶水一下就喝了个底。我一停止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便有了一丝诡异的静谧。 盛君川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十指交错着握着,低着头与地板深情对视,仿佛誓要把地面看出一个洞来。钱掌柜则是一副完全放空的模样,眼神迷离且面无表情,安静得就像一座雕像。 “喂,你们两个还在吗?吱个声行吗?”我将茶杯重重地桌上一放,不高兴地嗔道:“我说了这么多,给点反应好不好?” 盛君川的视线这才与地面依依不舍的分开,继而转向了我。只不过是看我的眼神还不如看地板来的深情。“吱。”他简单明了的应道。 吱什么吱啊,你是老鼠吗!恢复理智以后就又惜字如金了是吗?这么冷的梗你也用。我暗暗寻思着,看来我对盛君川还是还不够了解,我以为他愿意开口就是表示主动破冰了,却没想到他简简单单一个字就能让场面和我都陷入更深一层的尴尬。 钱掌柜大概是被盛君川这只大老鼠叫得终于回魂,淡然地摸了一把还在渗血的伤口,缓缓地说道:“嗯,我今日身体不适,发生过什么已经记不起来了。”还好,总算还有一个正常人能正常地回答我的问题。我正感欣慰,却听钱掌柜又继续说道:“但是某人以下犯上,大逆不道,有朝一日本王定要砍了此人的脑袋,挂在城门示众,以儆效尤!”什么鬼啊,又是哪根筋不对了,为什么连自称都改了啊! 盛君川闻言又猛地站起身来,一手扶着刀鞘一手握住刀柄,杀意十足地说道:“反正迟早都是死,倒不如我今天先下手为强,以绝后患!” “好,本王倒要领教领教大将军的本事。”钱掌柜说着便从指尖翻出暗器,冲着盛君川抬了抬下巴,挑衅地说道。 系统,你快杀了我!这个破任务谁爱做谁做,我是决计做不下去了。我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就准备往外走。 “琉璃\/姑娘,你要去哪!”两人又是异口同声地质问道。呵,这个时候倒是挺默契的。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找棵歪脖子树上吊,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话音未落,脑中便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与此同时眼前浮现几行喜气洋洋的大字:“恭喜贵方完成隐藏支线任务——海王的试炼。获得盛君川好感+100,箫凌曦好感+100。鉴于攻略对象好感度已满,额外附赠盛君川忠诚度+200,箫凌曦忠诚度+200。达成‘有求必应’成就!继续加油,祝您好运!” 等等,这是个啥玩意?海王的试炼?还隐藏支线任务?!主线任务已经很复杂了,能不能不要随便再给我开什么支线啊!系统你跟我说说,这个支线任务到底是怎么完成的?我都已经准备放弃了啊,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时候告诉我完成了一个什么莫名其妙的支线任务,会不会有那么一点草率?所以完成的条件是什么?该不会是他俩因为我争风吃醋100次,且还没被对方杀死或没有杀死我?还有这个忠诚度是个什么东西?就不能给我兑换点别的更有用的东西吗? 我在脑子里长篇大论地讨价还价了好久,可系统却不再给我任何反应,就好像它只是跳出来宣布了一下这个喜讯就又下线了。看来这个系统不但不实用,还特别摆烂。不过,这个“有求必应”成就听起来倒是挺带感的。意思是不是不管我对他们提出什么要求,他们都能有求必应?这么说来我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这么想着,心底瞬间愉悦起来。我强忍着笑意,肩膀都在微微颤抖。诸不知我半晌不说话又发抖的背影在盛君川和钱掌柜眼里看来,却是一副受尽委屈与折磨之后,不堪忍受这份屈辱而躲着哭泣的可怜模样。 盛君川与钱掌柜面面相觑,都在用眼神示意对方先开口。终于,还是盛君川先一步没了耐心,几步走到我的身后,将手轻轻搭在我的肩膀上,带着犹豫且试探的语气开口说道:“琉璃,你、你别伤心。我……”他回头看了一眼钱掌柜,钱掌柜回给他一个坚定又肯定的眼神,他虽有些不甘愿却无可奈何,只好回过头来继续说道:“我、我和他以后不会再吵了,更不会让你为难了。你、你别哭了。” 钱掌柜也靠了过来,语调温柔地哄道:“姑娘,我以后会尽量迁就大将军的,不会再故意招惹他。”说着他轻轻勾住我的手指,用略带撒娇的语气说道:“至于今天的事,姑娘人美心善,一定会原谅我的无心之失,对不对?” 盛君川轻蔑瞟了钱掌柜一眼,不屑地哼道:“狐狸精。”声音不大,却刚好传入了钱掌柜的耳朵里。钱掌柜正欲开口讽刺盛君川几句,见我回过身来看着他,便改口道:“大将军近日来打了好几场仗,也是劳心劳力,所以情绪难免有些不稳定,我可以理解。”说着从怀里拿出锦囊递给盛君川,笑吟吟地说道:“凝神丸,能让你心平气和,不再这么容易动怒。” “是吗?吃了以后不会失忆?如果你不想让我记得今天的事,直说便是,我也不是那种喜欢四处宣扬的人。你倒也不用变着花样给我下毒。”盛君川却不接,一手按在刀柄上一手叉在腰上,满脸写着不信任。 钱掌柜脸上的笑意不变,只不过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大将军不必如此多疑。我若有心害你,你也活不到今日。”说着他从锦囊中拿出一粒白色的药丸放进嘴里咽了,冲着盛君川抬了抬下巴,说道:“如何?我可是一片好心,真心实意地为大将军好。你难道不知道你这臭脾气给姑娘带来了多大的困扰吗?” 盛君川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地望着我,然后叹了口气,败下阵来。伸手接过钱掌柜的锦囊,低声说道:“那就多谢了。” “这不就对了嘛!你们看,和平共处也不是那么难的事?何必搞得这么剑拔弩张?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我在桌旁坐下,招呼他俩也坐下,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私事我们已经处理完了。现在该处理公事了。盛君川,现在可以跟我说说这次和三皇子谈判的内容和结果了吗?” 盛君川点了点头,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说道:“相信宋亦晨已经将第一次谈判的内容和结果告诉你们了,我就简单说一下,主要着重跟你们说说后面的情况。之后我与三皇子派来是使者又谈了一次,主要是围绕车古国的地盘如何划分以及今后建平、车古、安庆三国之间该如何保持和平稳定的关系展开。”嗬,老领导作报告呢。应该再给他配个茶缸,就更形象了。 据盛君川所说,一开始三皇子派来的使者口气也十分张狂,说三皇子本来要拿下整个车古国,既然安庆也出兵了,看来对车古也是有想法。于是他提议干脆将车古一分为二,建平安庆各分一半。这个提议自然被盛君川否决了,并且告诉使者,说安庆之所以会出兵,只是因为车古已奉我们国君为大汗,车古各部落酋长及百姓均归顺安庆。然后讥讽了一番三皇子的痴心妄想之后便打发使者回去了。 那位使者第二次来谈判的时候,态度明显谦卑了很多。先是表示其实他们建平也不想与安庆为敌,但是之前车古国这边频繁在建平边境作乱,为了维护稳定,三皇子便拉拢了巴图。这些年他也给了巴图不少的好处,除了财力方面的支援,还提供了不少物资。他们本以为巴图政变能够成功,坐上车古国大汗的位置,从而日后也能给建平带来不少好处,也算是这几年的投资有了回报。没想到巴图不但政变失败,连麾下的傲鹰神兵也几乎被盛君川及苏赫巴鲁歼灭,这对三皇子来说是个沉重的打击。不但这些年付出的财力物力打了水漂,要想控制车古更是难上加难。 于是三皇子便急不可耐地出兵,想趁乱占领车古,以此挽回一些损失,也好给他父王以及建平国的众臣一个交代。但他又万万没想到,我们安庆已经先他一步稳住了车古的民心,更是借此机会收服了车古。但此时的三皇子已经是骑虎难下,兵已经出了,要是没拿点什么东西回去,太子之位此生便与他无缘了。但如果要与盛君川硬打,他也没有底气。毕竟盛君川与神武大军的威名远扬,三皇子自知与之对抗的下场将会如何。 所以三皇子第二次派使者前来,主要目的其实是求和。他表示只要将他之前所占领的、原先属于巴图部落的那片地盘,划为建平国的领地,那么他便愿意与车古及安庆签订一份和平协议,保证十年内不再侵犯车古一寸土地。苏赫巴鲁当时也在场,听闻此提议,顿时火冒三丈,拔刀便要砍了那名使者。 盛君川好言相劝,并给苏赫巴鲁画了个大饼,说将来安庆迟早要天下大统,到时候整个建平都是我们的,拿回那块地盘也不过一句话的事。现在不妨先让出一些,给他们一点甜头。暂时适当地示弱,以免打草惊蛇。显然这块大饼很合苏赫巴鲁的胃口,纵使苏赫巴鲁再怎么头脑简单,他也能想得明白就算现在他不同意,对谈判的结果也产生不了任何影响。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与交往,苏赫巴鲁对盛君川是崇敬有加,言听计从。既然盛君川都开口了,他也断然没有再反对的道理。 总而言之,此次与三皇子的初次交锋,以割让车古国一小部分土地以及一份为期十年的和平协议为终点,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第60章 拿个诡辩学博士应该不成问题 明天就是除夕了,早上刚踏出房门便感受到了新年的气息。整条走廊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看起来一片火红,喜气洋洋。下人们有的忙着在窗户上贴上一个个倒着的“福”字,有的忙着在房前屋后扫灰祛尘,有的在给院里的树上挂上春牌,个个都干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平日里就忙个不停的丘管家在今日就显得更加的忙碌,一会要到门口看着春联有没有贴好,一会又要到后厨看看还有没有缺什么食材,一会又要检查各个房间有没有打扫干净……连看到我的时候都只是匆忙地问了声好,便又脚不沾地的走开了。 我独自在院里闲逛,不禁回想起穿越之前的日子。以前的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过节,尤其是过春节这种全家团聚的节日。因为每到这种节日,我就会觉得格外的孤独。而那种孤独却又与平时的不太一样。每逢佳节时的孤独都令我觉得仿佛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一般,热闹与幸福都是别人的,我拥有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寂寞和从心底涌出的冷。每当那个时候的我就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根一根地划开充满希望与梦想的火柴,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逐渐熄灭。 但是今年却大为不同,虽说在异国他乡,虽说前方道路也不甚明朗,可在此时我的心里却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满足。因为我的身边多了一群关心我、爱护我的人,他们会在我遇到的困难的时候给予我帮助,会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会在我沮丧难过的时候安慰我、鼓励我,会在我开心的时候和我一同分享那份喜悦与快乐。 新的一年总是能带来新的希望,哪怕未来还有很多的困难与考验在等待着我,但越是这种时候我就越要跟自己说,不要回头看,我要往前走,后面什么都没有,但是只要勇敢地大步朝前走,前方就一定会有更好的自己和美好的将来。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旺,粉色的花朵一团一团地簇拥着,仿佛也在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努力增添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忽然感到鼻尖一凉,我抬起头才发现空中开始洋洋洒洒地飘起了雪花。我摊开手掌,看着小巧晶莹的雪花落在掌心,然后很快便融化消失,化为一颗小小的水珠。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场大雪也该是个好兆头。 肩头猛地一沉,一件带着体温的雀翎大氅披在了我的身上,将我包裹在一阵馥郁的香气之中。我回过身,猝不及防地跌入了钱掌柜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里,然后发现他的笑容竟然比盛开的桃花还要迷人。 “老大远的看你在这站了好久,叫你也没反应。”他替我系好了大氅的带子,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将我有些冰凉的手握在手里,温柔地问道:“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我在想,有你们真好。”我忍不住扬起嘴角,满怀期待地说道:“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年,可是今年因为有你们在我身边,我真的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快乐的人了。” 钱掌柜的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将我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柔声说道:“傻丫头。你若是喜欢,以后每年过年都可以陪你。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不过,”他话锋一转,问道:“出来三个多月了,有和侯爷联系吗?他应该也十分想念你,毕竟春节是个阖家团聚的日子。” “放心,我已经写过好几封信回去了。前几日才又写了一封,将我们收服车古的喜讯告诉了他们。我爹估计已经乐坏了。”我反握住他的手,认真地说道:“对于我来说,你们也是和家人一样的存在,荣辱与共,生死相随。”虽然说荣辱不一样与共,但是有系统给我的任务在,生死是必定相随的。 钱掌柜的微微一愣,眼神闪动,似乎有些动容。但很快他便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不满地说道:“你们?看来我在你的心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还是要和别人平起平坐。你就不能把这个‘们’字去掉,就只把我当成最特别的存在吗?” 啧,还真是撒娇小能手。我忍不住哄道:“其实你在我心里确实是最特别的存在。因为——你特别好看!”说着伸手替他掸去落在头顶的雪花,这才发现他衣着单薄,却将自己大氅穿到了我的身上。我急忙解开系带,想将大氅脱下来还给他,却被他抓住了手,制止了我的动作,有些落寞地问道:“难道我的特别只是因为好看吗?” 怎么?好看的人还不喜欢被夸好看么?我一时有些迷茫,不知该如何回答,支吾着答道:“当然不单是因为好看,还有很多地方也很特别。” “比如呢?”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追问道,似乎非要等到自己满意的那个答案。 我努力着一边思索着一边答道:“你还特别聪明,特别儒雅,特别自信,特别温柔,特别迷人,特别高贵、特别稳重、特别有气质,特别会做生意,特别有内涵,特别有品味,特别……简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细数着他的这些优点,却发现他的眼神却渐渐暗淡了下去。又是哪里不对?这人也太难哄了。 见我停下来不再说了,他锲而不舍地继续问道:“还有呢?” “这么多优点还不够吗?”我有些不解地反问道。要知道为了夸奖他,我已经是挖空心思了。词汇量有限,就不能体谅一下吗?一时半会我也只能夸这么多了。 他摇了摇头,遗憾地叹口了气,哀怨地说道:“你说了那么多,最重要的那个却没有提到。” 最重要的?我歪了歪脑袋,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特别好看吗!对于一个资深颜控来说,颜值即是正义。看我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钱掌柜忍不住哀叹道:“难道不是特别喜欢我吗?” 等了半天原来你想听这个,不早说!我趁他不注意,赶紧将大氅脱下来披回他的身上,好声好气地安抚道:“是是是,特别喜欢你。现在满意了吗?下雪了,外面凉,我们回屋里去。”说着就拉着他往屋内走去。走了两步却发现他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满意,你是不是在敷衍我?”钱掌柜撇了撇嘴角,眼底的失落显而易见。 我只好又化身幼儿园老师,耐心且真诚地哄道:“我没有敷衍你。你这么聪明又机灵,我要真是敷衍你的话,你肯定一眼就看出来不是吗?你会这么问,那就说明你并没有看出问题,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确定而已。既然连你都看不出来,肯定就说明没有问题,那我就不是在敷衍你。” 说完这番话我连自己都开始佩服起自己,诡辩高手啊这是!看来和钱掌柜相处久了,别的没学会,在强词夺理方面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可以顺利毕业了。我看拿个诡辩学博士应该不成问题。偷偷掀起眼皮瞄了一眼钱掌柜,他的脸上是难得的震惊外加不可思议。他大概也没料到我会这么敷衍的来证明我没有敷衍。人都会成长的嘛,我再也不是那个会任他欺负的小姑娘了,现在与他对峙的话,应该五五开。当然,前提是他不能使用美男计。 “好。”钱掌柜愣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了我荒谬的理由,迈开了步子与我一同朝屋内走去。 雪越下越大,从后院到前院,不过五分钟的路程,我们的头上、身上竟都落满了雪花。我偏过头,发现他的睫毛和眉毛都被覆上了一层白色,看起来显得清冷而沉静。心中突然冒出一个浪漫的想法,如果和喜欢的人在大雪纷飞的时候走一遭,是不是就能瞬间一起到白头? “箫凌曦……”我默念着他的名字,蓦地握紧了他的手,抬头望着他,轻声问道:“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叫你凌曦吗?因为我觉得在这个名字的后面才是真实的你。” 他的脚步一顿,侧过身深情地注视着我,抬手抚上我的脸颊,绽开一抹柔情似水的笑容,甜言软语地应道:“嗯。你喜欢叫便叫,我都依你。” 心底不由升起一股小小的雀跃。“箫凌曦”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或许不止是名字,而更像是代表了被他抛弃的身份以及那段沉重而惨痛的过去。若是他愿意让我这么叫他,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已经渐渐放下了那些仇恨,开始接受真实的自己,而不是用虚假的面具继续伪装。 “其实我有点不解。为何你跟盛君川撒娇的时候总是喊他‘君川哥哥’?可你却从来不喊我哥哥?论年纪,我似乎比他还长两岁?”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满地问道。 “那个‘哥哥’和年龄没有关系啦!”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道:“不过就是……嗯,怎么说呢,算是一种小情趣?”关键是这个称呼对盛君川来说受用得很,这个才是重点。 他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睛,“就好像宋亦晨老是叫你‘姐姐’?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吗?”不,那个不一样?宋亦晨应该只是单纯的觉得我比他大,应该叫我姐姐而已!“你与他们之间都有亲密的称呼,我也要。”说着他又耍起了无赖。 “所以我刚刚不是说了么,私下的时候叫你凌曦,这不够亲密吗?”就知道他迟早会在称呼上做文章,所以我已经预判了他的预判。不料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够。” 他停下脚步面对着我,眼中闪着促狭的笑意说道:“你刚刚也说了,特别喜欢我,所以我想要更特别一点的称呼。比如,你可以唤我‘夫君’。” 我奉劝你不要得寸进尺啊!可知有句话叫“贪婪无厌,忿类无期”?太过于贪心的话小心到头来什么都没有。我暗暗腹诽道,但说出口的却是:“我又不是没叫过。” “我指可不是你私底下跟我撒娇的时候。”他低头在我额头轻轻一吻,笑靥如花地问道:“我想要你日日夜夜都唤我夫君,如何?” 第61章 川剧演员变脸都没你们这么快 “不好,我与你又不是夫妻关系,更没住在一起,为何要日日夜夜都喊你夫君?”我想也不想便拒绝道。心中却暗暗后悔,早知道就不提称呼的事了,“钱掌柜”都喊了这么久了,早就习惯了,干嘛非要改口喊他名字。叫什么不都一样吗?现在倒好,激起了他莫名其妙的胜负欲,非要搞个与众不同。 钱掌柜却不假思索地应道:“既然姑娘这么说的话……那便等回到安庆,我定备上厚礼亲自去镇国府提亲,好不好?”他似乎已经猜到我会以这个借口拒绝,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式。他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好像写着“这下我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拒绝”。 “好啊,但是你要以什么身份来提亲?是莱金阁的钱掌柜还是流落民间的王爷?”我随口敷衍了一句,却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钱掌柜放下手臂,敛起了笑容,神情变得有些奇怪。他淡淡地开口道:“你的意思是我的身份见不得光,所以配不上你?” “当然不是!我绝无此意!”我这才发现自己刚刚那句不经大脑的话刺激了他,以至于让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他却不给我解释的机会,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说道:“看来是我一直以来太过于纵容你了,才会让你这般肆无忌惮,丝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里。若我执意要娶你,有的是办法让你无法拒绝。问你的意思不过是想知道你的态度罢了,很好,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他猛地捏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抬起来与他对视,眼神阴郁地说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相信你心里很清楚,而我的手段你却还没真正见识过。不妨借此机会好好期待一下!” 刹那间一股凉意从尾椎顺着脊柱直冲上天灵盖,冷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眼前的他似乎已经化身为掌控一切的神明,而我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一只随手便能捏死的蝼蚁。我不禁咽了咽口水,脑子转个不停,疯狂地想寻求一个恰当的方式来安抚住他看起来有些偏执的情绪。 还没等我找到合适的字眼开口的时候,他却松开了手,扬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莞尔道:“今日是小年夜,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羊肉火锅,还有桃花酿。你若想喝,今晚可尽情畅饮。明晚要守岁,还要表演节目,我可就不能让你饮酒了。” 咱就是说,要想成为国君的话,其中的必要条件之一必须是喜怒无常吗?皇子们是不是从小都开始不断地练习这个特质?怎么箫凌昀是这样,他也是这样?就单从这点上看,这两兄弟还真是一模一样!说着说着就翻脸,翻完还能再翻回去,完全不给人心理准备的时间。川剧演员变脸都没你们这么快的! 既然他都已经主动转换了话题,我便顺水推舟地答应道:“好。那今晚可要不醉不归!话说明晚的节目你准备得怎么样了?之前盛君川不是说要和你一同表演吗?能不能稍微跟我透露一下,是什么类型的节目?”总该不会是上台打一架?既表演了节目还报了私仇。不知他俩真的打起来的话,谁能更占上风?虽说盛君川的刀法出神入化,但钱掌柜的暗器却能出其不意。咦,为什么心底竟生出了一丝隐隐的期待? “不告诉你。这可是我和大将军的秘密。”他朝我眨了下眼睛,神秘地说道。嚯,真是没想到前几天还扬言要杀了彼此的两个人,现在都有小秘密了。若是从此他们的关系都能变得融洽,那我可真是谢天谢地谢系统了。“姑娘明晚准备表演什么呢?是唱歌吗?” 故弄玄虚谁不会?既然你不说,那我肯定也不能告诉你。于是我也学着他的样子,眨了下眼睛,神神秘秘地说道:“当然不是啦,这么重要的晚会我当然要表演些特别的,保证让你们大开眼界!不过如果你要是喜欢听我唱歌,我也可以再唱……” 钱掌柜连忙接过话茬,有些急切地说道:“那倒不必。我更想看看不一样的你。” 我和钱掌柜边走边聊,忽然发现宋亦晨领着机甲犬在前院,似乎在进行什么特殊的仪式一般。我便朝他喊道:“宋亦晨,都下雪了还不进屋去,在干嘛呢?” 宋亦晨连忙将机甲犬挡在身后,冲我挥了挥手,回道:“我一会就回去,姐姐你快走!”平日里见到我都要黏上来聊几句,今天刚见面就要我走?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正打算走过去一探究竟,钱掌柜却一把拉住了我,笑道:“这小子应该是在准备明晚的节目呢。我见他躲躲藏藏地练了好些天了,你就别过去了。” 原来大家都这么认真的对待这个晚会啊!不但都准备了节目,态度还都很积极。很好很好!我满意地点点头,恨不得明天早点到来,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欣赏这场春节联欢晚会了! 到了晚饭的时候,羊肉火锅已经摆上了桌,各式涮菜也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可居然只有我一个人来到了前厅。我不禁疑惑道:“他们人呢?怎么到饭点了还没人来?” 丘管家微微一笑颔首回道:“主子与大将军还在房里排练节目,主子说一会便来;宋公子刚刚才从外边回来,说是整理一下就过来;李大人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宋亦晨居然自己跑出去了?回来还要整理?他干嘛去了?而钱掌柜和盛君川居然现在还在排练节目?这么废寝忘食的吗?该不会是临时抱佛脚?我顿时好奇心大起,二话不说便直奔钱掌柜的房间,蹑手蹑脚地将耳朵贴在门缝上,试图偷听点什么。 我竖起耳朵,屏住呼吸,却只听得到一点儿模糊不清的对话—— “你……不觉得……冒险……不行……” “我……分寸……总之……” “你要……圣上……建平……” “不能……先瞒着……知道……” “三皇子……把握……后悔……你……”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不是在排练节目?怎么还和圣上、三皇子有关系?哼!一定又在背着我密谋些什么!每次都把我蒙在鼓里,究竟有什么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我把耳朵贴得更近一些,想要听得更清楚一些。谁知房门却突然被打开,我一个踉跄就往前扑去,随后落入了一个充满雪松气息的怀抱中。 盛君川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不悦的语气质问道:“堂堂钦差大臣居然在门外偷听?” 我顿时感到难以言喻的窘迫,进退两难间只好硬着头皮回道:“如果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们信吗?” 盛君川还未开口,就听钱掌柜一边朝我走来一边笑吟吟地说道:“信,姑娘说什么我都信。既然姑娘说了是路过,那必然就是路过。再说了,姑娘也不可能会做出‘偷听’这么无耻的事,对?” 说话间他已经来到我的面前,与盛君川并肩而立,他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盛君川,说道:“大将军,你觉得呢?”盛君川清了清嗓子,义正言辞地说道:“不错,琉璃一向光明磊落,断然不会做出如此偷鸡摸狗之事。” 行了行了,你们别说了。不过就是听了几句嘛,也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骂我!看着钱掌柜和盛君川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我猛然想起之前无意中完成隐藏支线任务的时候,系统说什么达成了“有求必应”成就。现在大好的试验机会就在我眼前,此时不试更待何时? 于是我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挺直了腰板,将双手背在身后,一板一眼地说道:“箫凌曦、盛君川,现在我命令你们把刚才谈话的内容一字不漏地全都讲给我听。” 钱掌柜和盛君川听我这么一说,脸上震惊的程度绝不亚于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 “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说这种话的?”盛君川伸手弹了弹我的脑门,难以置信地说道:“你该不会是吃错什么东西了?”随即扭头看了一眼钱掌柜,小声问道:“是不是你又给她吃什么药了?” 钱掌柜摇了摇头低声否认道:“并无。那次之后我答应过姑娘,没经过她的同意,不会再给她吃任何药。” “那她这又是什么情况?”“不知。该不会是喝醉了?” “喂!你俩在窃窃私语什么呢!”我不满地叉起腰,用命令的语气低喝道:“我的耐心有限,快点将你们之间的小秘密都告诉我。” “你现在是在命令我吗?”钱掌柜勾起嘴角冷笑道,“我看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盛君川则是眉头微蹙,一言不发。 诶?说好的有求必应呢?怎么不见效?我正感纳闷,忽见眼前浮现一行大字:贵方要求不合理,故攻略对象不回应。淦!怎么不早说还有限制条件?系统,你给我出来!你是不是对“有求必应”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再说,我这个要求怎么就不合理了? 见我不答话,钱掌柜一步一步逼近我,将我堵在墙角,寒声问道:“你方才都听到什么了?” 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感觉完全被系统摆了一道!事已至此,我只好装傻充愣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要是听到了的话还用得着问你们吗?” 钱掌柜将信将疑地眯起眼睛,抿着嘴不说话。我故作委屈的嗔怪道:“丘管家说你们在房里排练节目,我就是太好奇了嘛!早上问你的时候你也不说,我就……可刚到门口盛君川就开门了,我什么都没听到,还要被你们说是无耻、偷鸡摸狗。再说了,我也不是真的要命令你们,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不过就是好玩罢了,没想到你居然还凶我!呜呜呜~~”我一边说着一边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角。 “好了好了,看她这样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算了!”盛君川走上前来拍了拍钱掌柜的肩膀劝道,“你别吓唬她了。” 钱掌柜后退了几步,压迫感瞬间消散。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演戏还是要有始有终才显得逼真。我跺了跺脚,做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佯装生气地说道:“哼,我再也不管你们了!”说完便转身一阵风似的跑开了。 第62章 若我不辞而别,你会伤心难过吗 一路跑到前厅,只见宋亦晨和李昇已经到了,正坐在桌旁谈笑风生。见我跑得气喘吁吁,宋亦晨不解地问道:“姐姐,你跑这么急干嘛?难不成后面有谁在追你?”说着还往我身后张望了一下。 “没什么,我只是想在吃饭之前稍微活动一下,把胃口打开,能吃得多一些。”我随口找了个理由,便在宋亦晨身旁落座。李昇闻言便赞扬道:“琉璃妹子果然天资聪慧,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近来我总觉得胃口不大好,看来下次也要在吃饭前活动活动。” 我讪讪地笑了一下,心虚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水。 “对了,大将军和钱掌柜呢?方才丘管家说你过去叫他们了,怎么他们没和你一起过来?”李昇有些困惑地问道。 “额,他们、他们还有些事,随后便到。”我的话音刚落,盛君川和钱掌柜的身影便一同出现在门口。 “在下有点事要和大将军商议,所以来晚了,抱歉。”钱掌柜彬彬有礼地说着,在主位上落座后便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席!”说完瞥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我,不悦地说道:“你今天怎么坐这么远,坐到我身边来。” 我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故意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还怕我吃了你不成?”钱掌柜眯起眼睛,口气不善地说道:“过来。”算了,面子还是要给,不然要是真把他惹火了又不知会做出什么惊天骇俗的事来。我悻悻地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他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地开始埋头默默吃东西。 钱掌柜见我不愿理他,便不停地往我碗里夹东西,直到把我面前的食物堆得像一座小山。我终于忍不住了,“啪”的一声将筷子放在桌上,不爽地质问道:“够了,你当喂猪呢?这么多我吃得完吗?” 他便也放下筷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哦?终于肯开口说话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你没生我的气我就要谢天谢地了,我哪敢生你的气。”我回望着他,没好气地应道。心中却腹诽:总之有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是这个人是谁我不说。只不过我也确实理亏,被系统坑了我能找谁说理去,还不是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钱掌柜悄悄拉住了我放在桌下的手,软声细语地哄道:“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凶你的。今晚可是小年夜,你不是说了要不醉不归?我陪你。”说着为我斟满了酒之后端起自己的酒杯与我的碰了下,先干为敬了。台阶已经给了,再不下的话就是我得寸进尺了,于是我也将杯中酒水喝了个底朝天。桃花的香气混合着酒香一同在嘴里绽放出特别的滋味,心情也逐渐放松起来。 “哦,对了,趁着大家都在,我有件事要宣布。”李昇放下筷子,言语间透出一股说不出的高兴,“今日刚收到圣上的旨意,说既然车古国已经归顺,要我们尽快回国都复命。琉璃妹子,圣上还说此事办得不错,定会重重赏赐你。等过完年,我们便可启程了。” 啊?这么快?可是贸易区不是还没建起来吗?似乎看出了我疑问,李昇继续说道:“至于贸易区的事,圣上说之后他会派另外的官员去车古专门负责,届时我也会一同协助。收服车古已是大功一件,其余的都是小事,便不用劳烦琉璃妹子你这个钦差大臣费心了。” 原本还以为圣上给我半年的时间太短,没想到竟提前完成了。虽然与我之前预想的方式不太一样,但好歹也算是顺利。只不过这个重赏我实在是受之有愧,等回去面圣的时候,得好好跟圣上说说,这个赏赐就不必了,以后别动不动就要砍我脑袋就好。如果能讨个免死金牌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恭喜姐姐!此番回国都,姐姐可就是我们安庆的大功臣啦!圣上这么着急的要你回去,想必是已经准备好了赏赐。对了,我之前便听我爹说圣上年后准备选妃,不知会不会让姐姐……唔!”宋亦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君川塞了一只鸡腿堵住了嘴,语带威胁地说道:“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把你当哑巴。”宋亦晨看了看盛君川,又看了看钱掌柜,最后看了看我,这才自知失言,便低下头啃着鸡腿,不再说话。 本来已经稍显缓和的气氛,被宋亦晨这一句话搅得又有些凝重起来。钱掌柜一言不发,只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酒,盛君川则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若有所思。 我心里暗暗思忖道:圣上选妃跟我有什么关系?他俩这个反应是不是有些紧张了?再说我之前不是拒绝过了吗?天下还未大统,我还得帮圣上把建平给吃下来,他也不可能让我入宫为妃的。我看了一眼盛君川,心想你还有心思担心我,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凌胧郡主可是一直对你芳心暗许,这次又立了大功,没准圣上一高兴,同意赐婚了呢?到时我看你要怎么拒绝。 还有身旁这个隐姓埋名的王爷……啊,这个人才是令人头大。心情郁闷的结果就是不知不觉地又喝了许多酒。当我感觉有些醉意的时候,发现桌旁的几个人也是众生百态。 李昇不胜酒力,早就趴在桌上呼呼大睡了。盛君川应该也是喝了不少,眼尾飘红,话也是出奇的多,正和宋亦晨喋喋不休地讨论各式兵器。宋亦晨的脸蛋红得像个苹果,与盛君川说得手舞足蹈,也不知他俩到底是各说各的,还是有听进去对方的话。而我的身边却空无一人,钱掌柜不知何时已不知去向。我扶着墙走出前厅,却发现有一人独自站在院里的凉亭里。那飘逸的黑发,那绰约的身姿,除了钱掌柜就没别人了。 有些踉跄的走到钱掌柜身后,还来不及开口,便见他回过身来,语气颇为无奈地说道:“姑娘怎么出来了?外面凉,你还是回去。”余光瞥见亭中的小桌上放了不少酒坛,想来他独自在此自斟自饮了许久。但是他的脸色看起来并没什么变化,脊背依旧挺得笔直,语调也如往常一般。不过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柔和了许多,似乎还染上了一层忧郁。平日里的锐利与张狂此时也褪了个一干二净,月亮的银辉浅浅地洒在他身上,令他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清冷孤寂。 我没理会他的话,兀自问道:“你干嘛自己一个人在这喝酒?是嫌我们太吵了还是有心事?” “都不是,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会罢了。”他看着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若是有一天我不辞而别,离开了你,姑娘会为我伤心难过吗?” “离开?”忽然听到他这么说,我瞬间觉得酒醒了一半,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你要去哪?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他见我如此紧张,牵起我的手在美人靠上坐下,微微一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又不是真的马上就要离开。”大概是我醉眼朦胧,竟没看出他的笑容中充满了苦涩的味道,更没发现他话中隐含的意思。 我松了口气,忍不住责怪道:“既然不是真的要离开,干嘛好端端的说这个?又想试探我的态度?” “呀,被你发现了。姑娘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他故作惊讶地说道,随即将我搂在怀里,语气轻柔地问道:“所以呢,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假思索地回道:“若你不辞而别,我才不会伤心难过,我肯定会很生气很生气。但是气归气,我应该还是会去找你。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然后狠狠地质问你为何要不辞而别,为什么要丢下我。”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再加上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我不自觉地靠在他的肩上,还自行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角度。 身旁传来一声轻笑,钱掌柜一边漫不经心地拂过我的秀发一边似乎意有所指地继续问道:“如果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呢?又或者是为了你好呢?” “我才不信。你不是手眼通天么,既然这么有本事又怎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再说了,为什么非得是离开我才是为了我好?这就不是你的行事风格啊。我可是记得某人曾经信誓旦旦地说过‘我所爱之人必定是和我在一起才能幸福快乐。倘若连我都给不了她幸福,那旁人更是不能。’所以你这两个理由都不成立,驳回。”他的怀抱温暖而舒适,我干脆伸手环住他的腰,像一只小猫似的整个人都钻入他的怀里。 “呵。你的胆子果然越来越大了。”钱掌柜轻笑着,如梦呓般低语道,“不过温香软玉在怀,我可不能保证这么下去不会对姑娘做出什么……” 我稍稍抬起头,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色欲薰心,我竟然神使鬼差地伸出了手。他的身体僵了一下,瞬间抓住我的手,低下头用略带沙哑的嗓音威胁道:“你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不能随便乱碰的吗?还是说你想考验一下我的自制力?” 我眨了眨迷蒙的双眼,他的声音听起来忽远忽近,只有一双燃烧着情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感到喉咙有些干涩,胸口也烧得难受,便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钱掌柜的目光一暗,抓着我手腕的手指也不觉得加大了力道。喃喃的低语伴随着炙热的吐息钻入耳朵:“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邀请我吗……”一阵带着酥麻的痒意自脖颈传遍全身,令我不禁有些颤栗。 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觉得带着凉意的柔软覆上了唇瓣,紧接着口中便传来一阵带着酒香的暖意。他的攻势显得霸道而急躁,湿濡火热的柔软依依不舍地离开唇瓣之后,便沿着脖颈一路啃噬着到了锁骨,再往下,留下一串细密而绵长的亲吻。我忍不住溢出一声呻吟,不知是因为欢愉还是疼痛。忽然,感到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我有些迷茫地睁开眼睛,只见钱掌柜站起身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喘着粗气对我低吼了一句:“滚!” 第63章 关键的部分怎么还自动屏蔽了 我被钱掌柜吼得有些发懵,脑子昏昏沉沉的,根本搞不清现在是什么状况,也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不懂他为什么忽然发火。只是见他生气,心底便涌上一阵莫名的委屈,鼻尖一酸,泪水便夺眶而出。 见我呆坐着一动不动,钱掌柜粗暴地抓住我的手腕将我拉了起来,看见我满脸的泪水之后才稍稍减轻了力道。他的眼尾绯红,呼吸仍有些急促,但是望向我的眼神却是异常地冰冷,他替我拉好了衣领之后用近乎命令的口吻对我说道:“回去!” 我一脸迷惘地看着他,心里觉得十分的憋屈,但仍倔强地站着不动,抽泣着将不满与疑惑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为什么赶我走?我做错什么了?干嘛莫名其妙地凶我?你也太喜怒无常了?到底要我怎样你才满意?” “想要我满意?”钱掌柜的语调平静,没有丝毫的感情,冷冰冰地说道:“离开我,离得越远越好。” 我只觉呼吸一滞,脚下竟有些站不稳。他身形一动,似乎想过来扶住我,但最终还是站在原地,只是一脸寒霜地看着我。我勉强扯起一个笑容,轻轻抓住他的手指晃了晃,讨好地说道:“你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我不离开,无论怎样我都不离开。” “你……”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柔和起来,沉默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将我搂在怀里。力道大到仿佛要将我嵌进他的身体里似的。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的身体似乎在微微地颤抖着,耳边也似乎听到他自言自语般的低喃:“你这样,我如何能……”不知他抱了多久,我只感到视线越来越模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无力,酒意夹杂着困意侵占了我的大脑,我瘫软在他的怀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钱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弯腰将我抱起,然后把我送回了房里。他轻柔地将我放在床上,替我盖好被子之后,又多嘱咐了丫鬟几句,便转身离开了。他刚走出的房门,就见到盛君川靠在走廊的柱子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将军若是因为争风吃醋要来与我吵架的话,还请改日,我现在没有心情。”钱掌柜面无表情地说着,眼底的烦躁与不安显而易见。 盛君川走到钱掌柜的面前,眼神坦荡,语调平静地说道:“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你们刚才在亭子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也看到了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大将军竟有这种爱好?怎么?觉得不过瘾,没看够吗?所以才跟到了这里?抱歉,让你失望了。今日这场春宫戏你是看不到了。不过若是你有兴趣,下次正式演出的时候我一定提前告知你。”钱掌柜轻蔑地笑着,对盛君川出言不逊地说道,似乎有意激怒他。 没想到以往一点就炸的盛君川今日却异常地冷静。他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你不会的。若是你真要做什么,方才也不会停手了。她醉成那样,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不管你想做什么,她都只能任你为所欲为。但是你非但没有继续,甚至在那种情况下还让她走,我倒是挺佩服你的。” 钱掌柜勾起嘴角,讥笑道:“这么说来,我在大将军眼里居然还是个正人君子?不过你误会了,我没有继续恰恰是因为她醉了,我可不想她明天醒来什么都不记得。”说到这,钱掌柜顿了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言辞露骨地说道:“毕竟对于她来说初夜可是很宝贵的,我想给她一个美好的回忆,而不是如此草率了事。” 这么明目张胆的挑衅仍然没有惹怒盛君川,反倒让他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盛君川叹了口气,语气平静地告诫道:“你不必故意说这些话激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不过,你非要用这么激烈的方式吗?你真的舍得让她伤心?” 钱掌柜一怔,故作不解地说道:“我不知道大将军在说什么。若是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要回房休息了。”盛君川快走几步挡在钱掌柜的面前,认真且严肃地问道:“我知道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那件事,你已经决定了吗?” 钱掌柜抿着嘴,对这个问题缄口不言。但盛君川已经从钱掌柜的眼神中得到了答案,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钱掌柜却瞥了一眼盛君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大将军不是不胜酒力吗,我看你现在倒是清醒得很。居然还有闲心管我的事!” 盛君川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说道:“我跟丘管家要了解酒汤,不得不说,你配的东西,效果真的很不错。”盛君川注视着钱掌柜,将话题引了回来,执着地又问了一遍:“你真的确定要这样做吗?不后悔?” 钱掌柜满不在乎地嗤笑道:“呵。我这么做不是正中你的下怀?没有我跟你抢,她可就是你的了。大将军不必猫哭耗子假慈悲,至于我会不会后悔,轮得到你来管吗?” “我的确是管不了。我也知道你决定了的事也没人能阻止的了。可是,她会因此伤心欲绝。”盛君川的神情落寞,语气也显得有些沉重:“她自己可能都没有发觉,你在她心里,早就已经是不可取代的存在了。” 盛君川的这句话犹如一个炸雷响在了钱掌柜的头顶,他的瞳孔猛然放大,双手也不自觉地紧握成拳。沉默了半晌,钱掌柜忽然笑了起来,语带讥讽地质问道:“她自己都没发觉,你倒是能知道?”不等盛君川回答,钱掌柜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干脆好人做到底,再告诉你一件事。之前在国都的时候,有一段日子你有意避开她,还躲了她好久,你还记得吗?” 盛君川一愣,不明所以地回道:“记得,不过你是怎么知道……”钱掌柜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当然知道,因为这是她亲口告诉我的。那日她也喝了不少酒,之后还投怀送抱,主动吻了我。可是,你知道吗?她当时抱着我,哭得无比委屈,她说她喜欢我,可嘴里喊着的却是你的名字!不过这件事我也没告诉她,所以她大概也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 盛君川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你说什么?”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你们之前感情有多好我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你说我在她心里无可取代?呵呵。可她从来没和我亲口说过一句喜欢我的话。自信点,不必妄自菲薄。”钱掌柜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走之后你就好好对她,收收你的暴脾气,别老惹她不高兴。好了,那件事你不必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说着便丢下还愣在原地的盛君川,缓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凑在盛君川的耳边低声恐吓道:“不过,若是这件事你敢跟她透露半句,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第二天醒来,便有小丫鬟贴心地为我送上了解酒汤,我有些懵懂地问道:“怎么?我昨晚可是喝醉了?” 小丫鬟一边替我细心地洗漱打扮一边轻声回道:“小姐昨晚确实喝多了,是主子送你回来的,还特地吩咐我今早一定要备好解酒汤给小姐。”这话怎么听起来似曾相似?我咽了咽口水,有些紧张地追问道:“我昨晚应该没做什么失态的事?” “昨晚我一直在后院,并不清楚前厅的事。”小丫鬟摇了摇头回道。 我只好换个方式问道:“那你们主子送我回来的时候,表情如何?是生气还是高兴?除了吩咐你准备解酒汤之外,他还有说什么吗?” 小丫鬟沉吟着,似乎在仔细回想着,不一会便说道:“主子送小姐回来的时候看起来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不过,我猜主子应该是高兴的,因为他还特意交代我……”小丫鬟的神情忽然有些古怪,脸颊也迅速染上一抹红晕,支支吾吾地说道:“说让我伺候的时候小心些,别、别碰到小姐身上、身上那些……” 别碰我身上?我身上有什么?见我一脸疑虑,小丫鬟红着脸拿过一枚铜镜递到我手上,羞怯地说道:“小姐还是自己看看!” 我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铜镜,只看了一眼便将铜镜倒扣在桌上。一定是宿醉未醒眼花了,我在心中安慰自己道,对!一定是眼花了,这不是真的。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再次睁开眼举起了铜镜。那些或深或浅的吻痕犹如一朵朵盛开在雪地里的桃花,沿着脖颈处开始绽放,一直往下蔓延。我不敢再继续往下看,只觉得整个人仿佛从沸水中捞出来一般,全身发烫,连额头滚下的汗珠都是热的。 冷静,一定要冷静!我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对了,我到院里的凉亭找到了钱掌柜,然后问他为什么自己在外面,然后他好像跟我说了什么,再然后……眼前猛然浮现了钱掌柜那双被情欲烧得通红的眼睛,还有霸道得有些蛮横的吻,还有……为什么到这就没了?无论我怎么努力回想就是一点都想不起来。搞什么啊!关键的部分怎么还自动屏蔽了?系统不过审还是咋滴!实在不行打个码也行啊!一片空白是怎么回事? “小姐?小姐?”大概是见我脸色不太对,小丫鬟有些着急,轻轻推了推我,带着羞怯且担忧地问道:“小姐你没事?可是不舒服?要不要涂点药膏?” 我的脸应该没法再红了,耳根都已经烫到不行了。但是经她这么一问,好像除了头还有点疼以外,全身上下也并没有任何不适。不行,我得去找钱掌柜问问。刚站起身,忽然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幸好小丫鬟在身边扶住了我,并好言劝道:“小姐,你还是再去床上躺着休息。我听说这个时候还是别乱动的好。” 你在说什么啊,不要一本正经的说这些羞羞的事啊!再说我哪都不疼啊,不过就是腿有些麻罢了。我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事,不用休息。我现在有事和你家主子谈谈。”说着便快步地走出了房间。 第64章 真是酒色令智昏 出门的时候倒是气势汹汹,但是真到了钱掌柜的门口,心底却忐忑起来。见到他了我该说什么?是开门见山的直接问他昨晚我们到底做了什么,还是拐弯抹角地试探?可是就算我问了,以他的性格也未必会跟我说实话。要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没准还会被他戏弄一番。可是,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了呢? 我正来回踱着步踌躇着,却见丘管家走了过来,有些困惑地问道:“叶姑娘?你身体好点了吗?要找我家主子?为何不进去?” 等等!为什么要问我身体好点了吗?难道他也知道昨晚的事?!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先从丘管家嘴里问出点什么,就听到盛君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琉璃,怎么起这么早?身体感觉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怎么你也这么问!!昨晚的事是不是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知道了? 我默默蹲下身子,真想当场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这时,钱掌柜的门开了。他只穿着中衣,衣带还没系,胸口大敞着,看样子刚从床上起来。但是神情极为的不悦,口气不善地斥道:“一大早的都聚在我门口干什么?吵死了!” 丘管家连忙解释道:“回主子,属下是见了叶姑娘在门口徘徊,便多嘴说了两句。大将军也是刚巧路过……” 钱掌柜这才看到蹲在地上的我,神情立刻缓和了不少,将我拉了起来,柔声问道:“怎么了?一大早就蹲在我门口,怎么不进来?脸怎么红了?身体还不舒服吗?”真的是够了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身体的事啊!我到底应该哪里不舒服?我顿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喊道:“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哪里都舒服得很!能不能都别问了!” 周围霎时间一片寂静。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这下好了,自己把自己推入了尴尬的深渊。钱掌柜忍俊不禁,挥了挥手说道:“好了,都去忙自己的事。相信姑娘有一些‘私事’要和我说。”他还故意把“私事”两个字咬得极重,生怕别人不想歪似的。说完揽过我的肩将我带入房内,“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好了,现在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说,你一大早来找我,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昨晚……还不够?”他将我困在墙壁与他之间,双手撑在我墙上,俯下身子看着我,笑得一脸暧昧。 “你!”我又羞又恼地瞪着他,心底明明有很多话想问的,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干瞪眼。 钱掌柜勾了勾嘴角,明知故问的说道:“我怎么了?姑娘到底想说什么?” “你昨晚……”我咬紧了下唇,挣扎了半天,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道:“你昨晚到底做什么了!为什么今早每一个看到我的人都要问我身体怎么样了,特别是我房里那个小丫鬟,还说什么这种时候就要躺着多休息,还问我是不是还疼,要不要涂点药膏……” 话音未落,钱掌柜便仰头大笑起来,边笑边说:“哈哈哈哈哈哈,好,好,这个小丫鬟,我得好好奖赏她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太懂事了!哈哈哈哈哈!” 看他笑得那么开心我更是火冒三丈,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死劲掐了一下,怒道:“你还好意思笑?老实交代,你到底做什么了!” “嘶——疼!”他搓了搓手臂,不悦地说道:“你还真舍得下手啊?” “你到底说不说!”我跺了跺脚,怒气冲冲地说道。 “好好好,我说我说。怎么今天火气这么大?”他一手按在我的后腰上,好让我更加贴近他,一手摸了摸我后脑的头发,低下头柔声说道:“你先消消气。不过,你怎么会来问我做了什么,你难道不记得你自己做了什么吗?” 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想的起来还用得着问你吗?我不禁腹诽道。不过,他这么说的话,难道昨晚还是我主动的?酒精的威力真的这么大吗?酒后乱x可还行? 见我不说话,钱掌柜带着惊讶且遗憾的口吻问道:“你真的不记得了?啧,怎么每次喝醉以后投怀送抱都不记得?”喂喂喂,你说话注意一点,什么叫每次!总共就两次,对象还都是你。你难道不该感到高兴吗,这个遗憾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烦躁地揪住他的衣角,不耐烦地问道:“别打岔,我最后问你一次,昨晚我们到底有没有……” “没有。”这次他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那为什么我身上会有……那些痕迹?” “还不是因为你一个劲地诱惑我,我实在没忍住就只好给了你一些小惩罚。” 我不禁感到有些汗颜,真的是big胆!居然敢诱惑他!简直是色令智昏!哦,不对,是酒色令智昏! “他们为什么都要问我身体怎样了,是不是你故意说了什么让别人误会的话?” “我可什么都没说。你昨晚喝醉了,或许他们只是关心你。” 我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只是酒后失态不是酒后失身。其实作为一个现代人,对这种事我也并没有看得那么重。但是总不能稀里糊涂地连真相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这么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但是看到我的反应之后,钱掌柜的眼里却透出一丝不悦,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地反问:“这下放心了?” “什么?”我有些不解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眼里没了笑意,冷冷地问道:“知道自己并没有委身于我,是不是感到松了一口气?”不等我回答,他便放开我,打开房门下了逐客令:“现在你已经知道真相了,可以出去了。” 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是……要赶我走?是因为生气了吗? 见我没有挪动步子,他眯了眯眼睛,促狭地说道:“还是说你想留下来,继续做昨晚没做完的事?” 脸颊迅速升起一片热意,我连忙往门外走去,在经过钱掌柜身旁的时候,他拽住我的胳膊,贴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倘若还有下一次,我可不能保证还能把持得住,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对我来说可是致命的诱惑。所以,姑娘若是不愿把自己给我,那以后便离我远一点!”他的声线有些沙哑,眼尾也有些发红,这句话是威胁也是警告,但更像是有意的疏离。只是我当时并没有想这么多,胡乱地点了点头,便忙不迭地跑了出去。身后的房门随之被“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 “搞什么嘛,他还好意思发脾气,他又没什么损失,吃亏的人可是我诶!”我越想越气,回头冲着钱掌柜的方向做了个鬼脸,愤愤不平地念叨着:“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还叫我离他远点?说得好像是我多喜欢黏着他似的。长得好看又怎样,这么喜怒无常难伺候,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我……” “你就怎样?”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碎碎念,把我吓了一大跳。抬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盛君川。 “吓死我了!”我拍着胸口安抚着狂跳的心脏,不高兴地说道:“你在这干嘛呢?” 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闭目养神。见我来了才缓缓睁开双眼,眼神淡漠,口气不悦地回道:“在等你。怎么?不行吗?”这一个个的,一大早的怎么火气都这么大?我招谁惹谁了? 我没好气地应道:“行!当然行!大将军想做什么不都是你的自由吗?我管得着吗?”嘁,就你们有脾气是吗?狗急了也会跳墙的!哦,不对,我才不是狗。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 “你还没回答我,要不是为了完成任务,你就怎样?”他站在我面前,俯视着我,背着光使我看不清他的脸,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我还就不伺候你们这几尊大佛了!”我也不知怎么了,心底没来由地烦躁起来。干脆破罐破摔地说道:“反正这些任务也没有时间限制,大不了我就摆烂呗。拖得一日是一日,拖到死我就不用做了。我就找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逍遥自在地生活,再也不受这些窝囊气!把你们一个个都惯成什么样了?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我又没欠你们的。” 盛君川忽然弯下腰,伸手捏住我的脸,大感意外地叹道:“哟,今天吃炸药了?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话,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还是说,你把在别人那里受的气,撒到我身上了?” “我才没有!”被他这么一说,我竟有些心虚。烦躁的根源是因为刚才钱掌柜把我赶了出来吗?心情不好也是因为他忽热忽冷的态度吗?我心里有这么在乎他吗?不但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连情绪都被他操控了吗? 忽然“砰、砰、砰”的几声巨响将我从纷乱的思绪中拉了出来,我不免有些紧张起来,死死攥着盛君川的衣摆,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该不会又出什么事了?” 盛君川忍不住摸了摸我的头顶,笑道:“别紧张,是宋亦晨在放爆竹呢!今天是除夕,据说城里的街上还有驱傩,想不想去看看?” “驱傩?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道。 “看看不就知道了。走!”盛君川转过身牵起我的手,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使得他整个人都闪闪发光了起来,仿佛一下就驱散了我心底的烦躁与郁闷。 刚到前院,就又听到几声巨大的声响。只见宋亦晨兴高采烈地将竹节一个个地投到烧得正旺的火堆中,竹节燃烧从而发出爆裂的声响。我心中暗想,原来这就是“爆竹”这个名字的由来啊,取名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姐姐!偶像!”见我们走来,宋亦晨抱着一大堆的竹节跑到我们面前,兴奋地问道:“今日除夕,你们也来放几个爆竹?可以驱鬼辟邪呢,来讨个吉利!”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也忍不住跟着笑道,“好!”说着和盛君川一起,各抓了一把的竹节投放在火堆里,不一会儿,火苗窜起,竹节受热炸裂开来,发出充满喜庆的声响。 直到将那堆竹节全部放完,宋亦晨才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笑道:“好啦!所有不好的东西都已经驱散了,明年大家一定都能高高兴兴、顺顺利利的!对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第65章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放完了爆竹,心情好像也轻松起来,于是我热情地邀请道:“盛君川说今日街上有驱傩,我想去看看。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我也想看看这邑阳的驱傩和国都的驱傩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宋亦晨急不可耐地就往院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招呼道:“你们快点呀!” 我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快走几步准备追上宋亦晨。回头却看盛君川还伫立着不动,连忙催促道:“怎么了?快走呀,再不走的话,宋亦晨都没影了。” “明明是我约的你,你叫他干嘛?”盛君川满脸不高兴地质问道:“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跟你独处,你还非要拉个电灯泡,存心气我是不是?” 诶?我还真没想这么多,只不过想着人多热闹罢了,不料却踩到盛君川尾巴上了。系统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吗?看看我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天天如履薄冰,战战兢兢,还不敢随便发脾气。头上有系统,身边有攻略对象,是谁都不能得罪。只有我一人痛苦的世界达成了。 “我怎么可能会存心气你?”我好言好语地劝道:“你看,马上就要过年了,大家一起开开心心地逛个街不好吗?我们又不是没有明天,你想要独处还怕没机会吗啊?”盛君川哼了一声,虽然还是满脸不高兴,但好歹迈开了步子,看来是接受了我的说法。 钱掌柜这所别院位置僻静,顺着小巷走出大街才发现整座城里已经洋溢着浓浓的节日气氛。家家户户门口都挂上了大红的灯笼,贴上的新的春联。街边的商铺也是张灯结彩,招牌都擦得闪闪发亮。路边还有不少小孩在燃烧爆竹,响亮的爆裂声与孩子们的欢笑声共同谱出了一首热闹而欢快的乐曲。 “姐姐,我看到前面有卖糖葫芦的,要吃吗?”宋亦晨露出一对小虎牙,笑得一脸灿烂地问道。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特地交代道:“给我一串大的!” “好嘞!我保证给姐姐挑一串最大的!”宋亦晨答应着,飞快地跑远了。 我趁机扯了扯盛君川的袖子,不解的问道:“你说的那个驱傩,到底是什么啊?怎么宋亦晨也知道?国都也有这项活动吗?” 盛君川点了点头说道:“嗯,每年除夕的时候都有这项活动,宫里也不例外。严格说来,据说这个‘傩’指的是惊驱疫厉之鬼,而驱傩就是为了驱散恶鬼,祈求平安。大概和我们那时候的‘送瘟神’差不多。” 经他这么一解释,我却更好奇了,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这个“驱傩”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这时宋亦晨举着三串糖葫芦跑了回来,将一串又大又红的糖葫芦塞进我手里,得意地问道:“怎么样?这串够不够大?” 我满意地点点头,接过糖葫芦张嘴就咬了一大口。琥珀色的糖衣碎裂开来,释放出芬芳的香气,带来一种甜蜜的感觉。火红的山楂甜中带酸,却又酸得恰到好处,使得麦芽糖尝起来不至于太过的甜腻。一口咬下去,酸甜可口,味觉和心理都得到了巨大的满足。我心想,果然甜食带来的治愈感和满足感比爱情直观多了。爱情有可能会消失,但是甜食却不会;爱情来之不易,但甜食却唾手可得。甜食可以永远在你最脆弱、最沮丧、最寂寞,在任何你最需要的时候给你带来莫大的温暖与安慰。 “偶像,你也来一串?”宋亦晨自己咬了一串,将手中的最后一串糖葫芦递给了盛君川。 盛君川微笑着摇了摇头,拒绝道:“还是你们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喜欢吃这些甜的东西。” “我都说了我已经成年了,怎么你们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宋亦晨撅着嘴,不服气地反驳道。“而且,是谁说小孩子才喜欢吃甜的东西,你看姐姐不也吃得很开心吗?” “她不一样。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姑娘。”盛君川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顶,眼底是比糖葫芦还要甜的爱意。宋亦晨撇了撇嘴,嘟囔着说道:“算了,当我没问。”说完转过身去,留下一句“姐姐,我去前面看看还有什么好玩的”便又跑没影了。 “咳咳。”我有些羞怯地清了清嗓子,将手中的糖葫芦往盛君川的嘴边一送,“你今天不妨也当一回小孩,就吃一口嘛,这儿糖葫芦真的特别好吃!” “好。”盛君川从善如流地低下头咬了一口糖葫芦。见他终于吃了,我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甜不甜?” “甜。”盛君川忽然在唇边绽开一抹笑意,低声说道:“但是你更甜。”话音未落,他便吻了下来。麦芽糖的甜、山楂的酸,混合着雪松的气味一并在口中扩散开来。他吻得格外温柔,小心翼翼的动作就仿佛在品尝世间难得的美味。他就这么细细地品味着,似乎想让这份美好的感觉留存多一点的时间。 直到一阵喧嚣的敲锣打鼓声伴随着震天响的爆竹声从远及近的传来,盛君川才意犹未尽地抬起了头,他伸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听这架势,应该是驱傩的来了。走,带你看看去。”说着便牵着我来到街边。沿着道路两旁已经站满了不少人,大家都翘首以盼地期待着驱傩的到来。 锣鼓声越来越近,只见一群戴着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穿着花哨而怪异,大幅度地摆动着肢体,赤着双足跳着夸张且奇怪的舞蹈沿着街道前进着。虽然他们的舞蹈动作简单,但由于恐怖的面具和怪异的打扮,令我的心中震撼不已,不免升起了一股敬畏之意。此时宋亦晨也跑了回来,站在了我的身边,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认真,咬了一半的糖葫芦含在嘴里都忘了咀嚼。 “这个叫傩舞,是驱傩的主要表现形式。在疫病高发的时候,民间百姓也会通过跳傩舞的方式来驱除疫病,祈福避灾。但是每逢除夕的时候,驱傩却是固定的一项活动。”见我目不转睛地看得认真,盛君川稍稍俯低身子悄悄在我耳边为我解释道。 我想起刚刚盛君川说过,宫中也有这个驱傩的活动,便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那么,宫里的驱傩也是跳这个傩舞吗?” “宫中和民间的驱傩,是不一样的。宫中的叫做‘大傩仪’。每年在除夕这一天进行击鼓驱疫。”驱傩的队伍已经跳至面前,震耳欲聋的锣鼓声几乎将盛君川的声音淹没,他将身子俯得更低,几乎是贴着我耳朵继续解释道:“宫中大傩仪是由禁卫军戴着各式假面,穿着绣画的衣服,手拿着金枪龙旗,扮演着门神、判官,还有钟馗、灶神等,大概成百上千人,在这宫中进行驱祟。虽然形式上与民间不同但都是为了驱除邪祟,祈求来年的平安。” 喧闹的驱傩渐渐远去,不少人还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起跳着傩舞,整条街更加的热闹非凡。爆竹声响个不停,家家户户燃起了炊烟,食物的香气也随之飘散到了空气中。 盛君川一手牵着我,一手揽着宋亦晨的肩膀,看上去心情大好,“走,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吃年夜饭了。” “嗯!今晚大家可都不许睡啊,我们一起守岁!”宋亦晨开心地笑道。 别院的大门口挂上了两盏大大的红色灯笼,新贴上的春联及门上的“福”字都预示着新的一年即将到来。前院里已经搭好了戏台,戏台上铺着红色的地毯,甚至还挂了一条大红的条幅,上面写着“春节联欢晚会”几个大字。饭桌也摆到了院子里,正对着戏台。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碗筷以及酒水、瓜果、蜜饯等。我心中大喜过望,这么一布置,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丘管家笑着迎了上来,“叶姑娘,你们回来啦?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便可以开席了。” “嗯,好。”我点头答应着,环视了一圈却没见到钱掌柜,便问道:“你家主子呢?” 丘管家回道:“我家主子还在屋里呢,不知道你们回来了,在下这就去叫。”我急忙叫住了他,悄声说道:“算了,还是我去叫他。我正好有点事要找他。”丘管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记得先敲门再进去,免得出什么意外。 我答应着,这才明白原来每次丘管家那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并不是什么暗号,只不过是提醒钱掌柜有人要进去而已。白我上次还自作聪明地跟钱掌柜提议说他们的暗号太简单,容易被特意帮他编了一长串复杂且亢长的暗号。当时钱掌柜只是笑笑,并没有说什么,还认真的将暗号记了下来。现在想来还是有些丢脸。算了,反正丢脸的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我现在心态好得很,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站在钱掌柜的门口,正想敲门,心底却又开始踌躇起来。早上他可是毫不留情地把我赶了出来,甚至还让我离他远一点。我这会又主动来找他,会不会显得太过于不知羞耻了?可是这人傲娇得很,谁知道他那些话是不是口是心非呢?没准又是变着花样的试探我呢?不管了,先进去再说,大不了再被他赶一次呗。这么一想,心里顿时豁达了起来。连敲门的声音都显得轻快了许多。 “进来。”钱掌柜慵懒的声音响起,我昂首挺胸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怎么是你?”他微微皱了皱眉,神情冷淡地问道:“差不多也该准备吃年夜饭了,姑娘来找我何事?” “我来找你当然是有事了。”我反手关上了房门,神秘兮兮地从身后掏出两串糖葫芦递到钱掌柜面前,甜甜一笑,说道:“这是我方才在街上特意买给你的,可好吃了,你尝尝!”心中却暗暗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了带这两串糖葫芦回来多不容易么!还是在宋亦晨的帮忙和掩护下才得以在不盛君川发现,悄悄地带了回来。 没想到钱掌柜却毫不领情,甚至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便拒绝道:“拿走。我说过的,我不吃甜食。” 我不依不饶地靠近他,耍起了无赖:“可是你之前不也为我破例吃了甜食吗?看在我辛辛苦苦特意带回来给你的份上,能不能再破个例?” “不能。我上次也说过了,下不为例。”钱掌柜终于抬起眼睛看着我,眼神和语气都无比淡漠,“你是不是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今早我还跟你说过,让你离我远一点,你是没听懂我的意思还是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第66章 我都不知道已经为你破了多少次例了 “我听懂了,也放在心上了。可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说的不是真心话,所以我选择忘掉它。”我在钱掌柜的身旁坐下,厚着脸皮连哄带骗地说道:“我不知道是哪里惹你生气了,所以你才会对我说出那种话。所以我这不是特地请罪来了嘛?你别小看这个糖葫芦,这可不是普通的糖葫芦,它暗含着一种神秘的力量,吃一口保准能让你忘掉所有的烦恼与忧愁。” “按你这么说的话,这糖葫芦竟还是灵丹妙药了?”钱掌柜不屑地瞥了我一眼,嗤笑道:“不知在姑娘心里,究竟是把我当成傻子还是小孩子?这种话你还是留着哄别人去。” 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啊!到底哪里得罪他了,今天怎么格外地难应付?不过进来这么久他还没赶我走,说明我之前的猜测应该是对的。他今天之所以对我忽冷忽热又说那些狠话,如果不是在试探我就是在耍小性子。虽然原因不明,但至少能确定他的这些所作所为都是有意为之的就行。 这个时候就该拿出杀手锏了。 于是我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叹着气遗憾地说道:“好,既然你不领情,那我就只好把这两串糖葫芦给别人吃了。唉!要知道这是饱含着我一片真情的糖葫芦啊……”说着我便站起身来,缓缓朝门口走去。就在我的手马上要碰到门把手的时候,钱掌柜终于忍不住叫住了我,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你准备把这糖葫芦给谁吃?” “谁想吃我就给谁吃咯!反正你又不吃,给谁都一样,我好不容易带回来的,总不能浪费了?”我头也不回地说道,说完又推开门就准备走。 “你给我回来!”哟,他终于急了。我心中窃喜,连忙重新关好门,迅速坐回他的身旁,将糖葫芦往他面前一送,笑嘻嘻地说道:“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愿意再破一次例了?” 钱掌柜的目光幽暗,微微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眼尾的泪痣,用微不可闻的声音低语道:“我都不知道已经为你破了多少次例了。” “嗯?你说什么?”真是的,有什么不满就说出来呗,大可不必这么小声地骂我,我又没听见,岂不是白骂了吗? “没什么。”钱掌柜抬起头看着我,“我的确是改变主意了。要我破例再吃一次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过什么?你就别再卖关子了好吗?这个习惯能不能改改?他猛地欺身向前,鼻尖几乎就要碰到我的脸上,语气暧昧地说道:“除非你喂我。” 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就是喂他吃东西嘛,好说!于是我将糖葫芦贴近他的唇边,柔声哄道:“来,张嘴,啊~~” 他却摇了摇头,将我的手推开,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指的不是这种喂。” 我想也不想便直接开口反问道:“那还能怎么喂?”话一出口,我便瞬间明白了钱掌柜的意思,以他以往的习性来看,他要的该不会是要嘴对嘴的那种喂!脸颊微微一红,我别过脸不回话。 “看姑娘这个反应,应该是猜到了答案。”他坐直了身体,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促狭的问道:“怎么?不愿意?方才不是还说特意向我请罪来的吗?看来姑娘并没有什么诚意,连这点事都不愿……”不等他说完,我便迅速咬下一颗包裹着糖衣的山楂覆上了他的唇,在他还来不及反应之前飞快地将山楂推入他的口中。 “这下不能再说我没诚意了?怎么样,好吃吗?感受到它所带来的神秘力量了吗?是不是已经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我托着腮,满脸笑意地望着目瞪口呆的钱掌柜,瞬间心情大好。 “你……”钱掌柜嘴里含着山楂,外层的糖衣微微开始融化,散发出甜美滋味。一贯牙尖嘴利的钱掌柜难得也有张口结舌的时候,我将糖葫芦硬塞进他的手里,趁机把所有想说的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喏,这串是给现在的你。希望你以后的日子都能像这麦芽糖一样,干净又甜美;另一串是给过去的你。你小的时候一定也没吃过糖葫芦?所以这是我补给你的。你的过去或许就像这山楂一样,原本酸涩得令人难以下咽,但是如果在它外面裹上一层糖衣,那就会变成令人爱不释手的美味。所以呢,希望你将来可以用我为你制作的糖衣把酸涩的过去包裹起来,再一口吞下,彻底地解开那些心结。” 我专注地望着他,说得无比诚恳。钱掌柜的表情在听我说完之后也有了明显的变化——眼底的寒意渐渐融化,脸上的神情也逐渐变得柔和,紧绷的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心不在焉地咀嚼着嘴里的糖葫芦,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啦!一会要吃大餐啦,你意思意思吃一颗就够了,其余的收起来慢慢吃!”我伸手拭去他嘴角的糖渍,忽然觉得这副完全不设防的他迷人到不行,忍不住又在他脸上捏了一把。 钱掌柜居然没有拒绝,没有反抗,没有冷嘲热讽地怼我,没有再一脸寒霜地赶我出去,而是微微偏过头看着我,露出一个迷茫的眼神。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没来由的喜悦涌上心头,我站起身冲他笑了笑,语调轻快地说道:“走,大伙都到了,可就等你了。”闻言他缓缓起身,却似乎心不甘情不愿,动作慢得跟树懒有得一拼。“哎,你就别磨蹭了!”我上前两步准备拉起他的手,却发现他居然往后一缩,有意避开了我的手指。 ???这是什么情况?他不是最喜欢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的么?以前总是想方设法的占我便宜,就在刚刚不是还要我喂他么?怎么这会倒是畏手畏脚起来了? 我这一下抓了个空,略显尴尬地收回手,悻悻地说道:“箫凌曦,你就别再跟我闹别扭了好不好?”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微微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欲盖弥彰地低声说道:“我没有闹别扭。”啧,真想拿面镜子让你好好照照,看看自己是如何实力演绎什么叫“别扭”。 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他别扭起来居然挺可爱的,如果可以,我是真的希望他能永远不耍心眼,永远这么单纯可爱。但现实总是不随人愿。他姓箫,他身体里流着的是安庆国皇室的血。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不平路。 我默默叹口气,行叭,不给牵就不牵了呗,至少人家站起来了是?说明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对他要求也不能太高。我率先走出房门,在前面一步一跳地走着。走几步便回头看看他有没有跟来,很好,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好歹在我身后几米远的地方乖乖地跟着呢。 院子里又传来爆竹的声响,八成又是宋亦晨在放呢。其实有时候我也挺羡慕他的,天真无邪,没有心机,单纯善良。虽然因为母亲和兄长的死导致父亲对他不闻不问,甚至没有给过他一丝父爱。可是他还是如同小太阳一般,不求回报地给周围的人带来光明与温暖。只要有他在身边,我的嘴角总是会忍不住地上扬;不管是遇到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事,总想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他也总能给我最好的反馈与回应。 指尖上传来微凉的触感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低头一看,一只白玉般修长的食指轻轻勾住了我小拇指。顺着这只手指往上看,一身白衣的钱掌柜不知何时已走到了我身后一臂远的位置,伸直手臂刚好能勾住我。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我,一言不发。嘁,刚刚主动牵你还不要,现在又偷偷摸摸地拉着我,想什么呢? 不过今天的钱掌柜确实与平日里大大不同,仿佛换了个人似的。估计是昨晚受的刺激不小,以至于今日性情大变。我也不知道这种变化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但是看他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姑且就先当做是好事。 我就这么任他勾着我的手,也不说话,只是回望着他。两个人就这么在走廊上你看我我看你了半天。终于,钱掌柜好像忍不住了,手指微微用力,低声说道:“谢谢你给我的糖葫芦。”好家伙,憋了半天就这么一句?我还以为要来一场心灵的碰撞、灵魂的对决,没想到……就这? 大概是我脸上的失望太过于明显,钱掌柜抿了抿嘴,朝我迈了一大步,语气极其坚定,犹如宣誓一般地说道:“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一片好意,我一会就把它们全都吃完。”那倒也不必,之前都不吃甜食的人,一下吃那么多,可别吃出个什么好歹。 “你不喜欢吃就别勉强,我也不是非要你都吃完,只不过你刚开始连一口都不愿意吃,我有些不高兴罢了。”我将手指穿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扣,抬头望着他有些幽暗的眼睛,认真的说道:“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爱吃甜食的人心肠通常都很软,还说我也不例外。这一点我不否认,我确实是个心肠很软的人,所以你的要求我基本都会满足。只要你提出来,我几乎没有拒绝过你,是?” 钱掌柜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是我希望你偶尔也能心软一下,不要那么强势不要那么犀利不要那么咄咄逼人。哪怕就只是在我面前,偶尔示弱一下,让我来保护你,好不好?” 爆竹声响起,我的心也随之震了一下。因为我眼睁睁地看到一行清泪从钱掌柜的眼中悄无声息地滑落了下来。 第67章 海誓山盟志难移,只求孔雀双比翼 “怎么了这是?”我顿时一阵手忙脚乱,手指刚触碰到钱掌柜的脸颊,手腕就被他抓住了。挣扎了一下发现力量悬殊太大,根本挣脱不开。我是既心疼又着急,心急火燎地将他扯到一旁的墙根下,连哄带吓的说道:“你别哭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呢!我可告诉你,今天除夕,这会院里的所有人可都出来了啊,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难道不会觉得丢脸吗?” “怕什么?若是有旁人看到,灭口就是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的秘密。”嚯,这个时候倒是这么强势。既然会说出这种话,证明钱掌柜没被夺舍,也没有转性,他还是他。 虽然美男落泪,我见犹怜,但也是实在令人心疼。我轻轻叹口气,好言相劝道:“我说,你不要动不动就杀人灭口好不好?你不妨换个角度思考问题,从根源上找找解决的办法。比如,你能不哭了吗?” 钱掌柜迅速地抹了把脸,倔强地说反驳道:“我没哭!只是被烟熏到眼睛罢了。” “好好好,你没哭,是我要哭了。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就够喜怒无常的了,今天怎么还变本加厉了?眼泪说来就来。都说每逢佳节倍思亲,难道因为今天是个团圆的日子,所以他想家了?不对啊,他也没什么家人在世了。哦!我懂了,他这是想念弟弟了? 不等他回答,我就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念圣上了?毕竟这么多年都没见了。这样,等回到国都,我就安排你俩见一面,如何?” 钱掌柜微微睁大了眼睛,仿佛不确定似的反问道:“你是说你会安排我和凌昀见一面?” “是啊,在这个世上,你们不都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么?难道你不准备与他相认?” 钱掌柜并没有回我的话,而是有些失落地说道:“可是我不方便进宫,只怕此生都是很难见上一面了。”他说着垂下眼眸,脸上写满了遗憾。 “哎呀,你进不去,他难道还出不来吗?”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胸有成竹地说道:“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出宫见你一面的。” 不等我说完,钱掌柜就一把抱住了我,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一切,我……”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柔声说道:“先别急着谢,等你与他见面了再说!好啦,赶紧走!大伙都该等急了。” “嗯。”钱掌柜放开了我,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我心里的石头就终于放了下来,这一天从早上就开始阴阳怪气的,原来就是因为这个事啊!就不能坦率点早些说出来吗?可能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可是看他也不像是那种会因为这种事而不好意思的人啊。算了,不想了,总之现在哄好了就行。要过年了,大家可都得开开心心的才行。我没心没肺地在前面走着,却没看到身后钱掌柜脸上的笑意转瞬即逝,眼底闪过一片阴鸷。 “姐姐,你们可算来了!”宋亦晨有些不高兴地撅着嘴,“爆竹我都放了一堆了,早就饿坏啦!” 我忍不住打趣道:“刚刚不还吃了两串糖葫芦吗,又饿啦?”宋亦晨还没回答,盛君川便在一旁插嘴道:“何止是糖葫芦,他在放爆竹的间隙还吃了不少蜜煎金桔和酥黄独。”宋亦晨被盛君川揭了短,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嘴硬的狡辩道:“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胃口好,多吃点东西不行吗?” “当然行啦!只不过你在饭前吃了这么多甜食,一会还吃得下大餐吗?我昨天悄悄去后厨看了,有很多你喜欢的东西呢!” 宋亦晨昂起头,骄傲地说道:“姐姐还不知道我的饭量吗?今晚可是要守岁的,不多吃一点怎么撑得住?更何况,一会我的节目可是要耗费很大力气的,所以我必须要先补补。” 我们这边吵吵闹闹地说着,钱掌柜也终于悠然自得地入了座。丘管家这才吩咐下人们开始上菜,我们这顿年夜饭也算是正式开席了。各色各样精致的菜肴陆陆续续地被端上饭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我不禁看得直咽口水,心想,这一桌大概可以堪比满汉全席了?连饺子都改头换面,被包成了元宝的形状,外皮也不似一般的面粉所制。看上去玲珑剔透,显得元宝状的饺子更加令人食指大动。但饺子并不是今晚的主食,盛君川悄悄在耳边告诉我,按照安庆的习俗,除夕夜要吃的是一种名为“馎饦”的食物。待馎饦被端上桌后我才明白,这道菜跟我们那时候的猫耳朵有些相似。不过是把面团搓成了中间凹两头翘的柳叶状,然后放到菜羹中煮熟之后再捞出来食用。 羊肉更是必不可少,除了之前在莱金阁吃过的山煮羊之外,今天还多了几道以羊肉为原料的菜肴。有用明火炙烤而成的炙子肋排;有加葱姜蒜及香料拌了生吃的细抹羊生脍;最特别的要属一道名为“五味杏酪羊”的菜。钱掌柜跟我介绍说,一般来说蒸羊都是以咸口为主,而这道菜却是微甜。至于为什么叫“杏酪羊”呢?那是因为要在刚出锅的蒸羊上淋上一盏滚烫的杏仁酪,使之散发出独特的芳香。 除了必备的鸡鸭羊以外,鱼作为“年年有余”的吉利兆头,在这个特殊的节日自然也是重头戏。荷包鲫鱼——将大鲫鱼的内脏掏空之后塞入冬笋火腿以及羊肉末,最后用炭火烤熟而成。外皮焦香,带着特殊的烟熏味,格外的诱人。然而之前我大为赞叹的牡丹玲珑鲊却没有出现在饭桌上。 看我略感失望的样子,钱掌柜笑道:“这个季节不适合吃鱼鲊,你若是喜欢,待春日之后我再做给你吃。今日你便尝尝这个。”说着将一碟晶莹剔透的鱼脍放在了我的面前。鱼片被切得薄如蝉翼,洁白如雪,再佐以姜丝、葱丝、萝卜丝和香菜丝一并送入口中。不同于鱼鲊是发酵过后类似腊鱼的风味,鱼脍则是入口即化,带着一股清甜鲜美的滋味。我尝了一口便连赞不绝口,看来今后我的必吃菜品上又得加上一道了。 按照习俗,除夕夜要饮屠苏酒。这个屠苏酒和以往钱掌柜自己酿的花果酒大为不同,据说是用中药入酒浸制而成。虽说这屠苏酒有祛风散寒、防治疫病的功效,但入口椒香辛麻,实在是不怎么好喝。我只轻抿了一口便被呛出了眼泪,连忙又换成了桃花酿,痛饮一杯之后才使得喉咙的灼烧感减轻了少许。我正准备再喝一杯的时候,盛君川却按住我的手,淡淡地说道:“你可少喝些,免得喝多了又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我心中一惊,忍不住惊讶地看着盛君川,心想,难道我昨天喝醉以后向钱掌柜投怀送抱的事被他知道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无意中路过,不小心看到的。”盛君川虽然没看我,但是也似乎感受到了我的视线,意有所指地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阵热意迅速爬上脸颊,也不知是因为难堪还是因为酒劲上头。只好埋头炫饭,不再多言。 待酒过三巡,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钱掌柜朝丘管家使了个眼色。丘管家会意,朗声喊道:“春节联欢晚会,现在开始!”话音刚落,从戏台的两侧便出现了一帮人开始吹拉弹唱起来,一时间好不热闹。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穿着戏服的人上台,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虽然听不太懂,但唱戏之人身段优美,唱腔婉转,我一时竟也看得有些入迷。没想到钱掌柜对这场晚会也如此上心,不但请人搭了戏台,还特意请来戏班子暖场。几首曲目唱下来,大家的情绪也都调动了起来,宋亦晨更是急不可耐地表示待会要第一个上台表演。 我忍不住朝钱掌柜投去感激的眼神,要不是他背后的大力支持,这场晚会估计根本办不起来。视线刚刚挪过去,却意外地与他的眼神相碰,两个人的视线纠缠了一会,他缓缓勾起一抹笑意,在我耳边说道:“姑娘可知方才这段的曲名为何?”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倒像演的是新婚之夜。” 钱掌柜眼中的笑意更深,语调暧昧地说道:“不错,这首曲目是《孔雀东南飞》,方才那段演的正是洞房花烛。”虽然我没听过这出戏,但《孔雀东南飞》这个故事我却是知道一二的。只不过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故事表面上讲的是至死不渝的爱情,可实际上却是个为爱殉情的大悲剧啊!为何在这么个喜庆的日子里,钱掌柜要特意选了这么一出戏?就算这段演的是洞房花烛,可是……我还来不及细想,便听钱掌柜继续说道:“姑娘可知我最喜欢这首曲子的哪一部分?” 我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明白为何他会选这么一个悲剧的曲目,只好随口回道:“该不会就是这场洞房的部分?”他轻轻摇了摇头,在我耳畔用好似叹息的声调低低地说道:“是最后殉情的部分。”心中猛地一震,我只觉得呼吸一滞,连大气都不敢喘,缓了一会才艰难地开口道:“为什么?殉情的话不是都死了么?” “真正的爱意不是就该至死不渝吗?”钱掌柜轻轻握住我的手指,低声哼唱道:“孔雀东南飞,五里一徘徊。两地共相思,徘徊惜分飞。海誓山盟志难移,只求孔雀双比翼。” 就算他的嗓音再怎么婉转迷人也不能平复我此时复杂得五味杂陈的心情。他该不会是在暗示我什么?选了个悲剧的曲目,还特意告诉我这些,然后结合他最近种种不合常理的表现,我实在是很难不怀疑他在憋着一股劲准备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额角不禁冒出一滴冷汗。我反手紧握住他的手,强行按下心中混沌的思绪,忍不住想开口问他一些问题,可一对上他那双似乎能看破红尘的眼睛,话到嘴边却又生生地咽了回去。其实我心底清楚得很,问与不问其实并没有区别。我与他之间会如何都是按照他安排的剧本发展,连我对他的感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他给了我所有,甚至把命都交给我,可主动权却依然不在我的手上,他仍旧把我吃得死死的。 第68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鲜花就当赠佳人 钱掌柜笑吟吟地为我捋了捋头发,柔声说道:“这么紧张做什么?虽然我喜欢殉情的那段,可今天只演洞房花烛。放心,我才不会在这大好的日子里让你扫兴。不过,”他话锋一转,眼中浮现一抹戏谑:“宋亦晨已经准备上台表演了,难道你就打算一直这么看着我么?他可是会伤心的。” 我连忙扭过头,将视线投到了戏台之上,可心中的鼓依然打个不停,手指紧扣着钱掌柜的手不放,生怕一个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仿佛是察觉出我的小心思,耳畔传来一声轻笑,钱掌柜语带调侃地说道:“不用这么使劲,我跑不了的。我这辈子已经栽在你的手里了。”闻言我正要回头斥他又不正经,他却将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不让我回头看他,带着笑意低语道:“看表演。有什么话待会再说。” 我只好先将注意力转移到正在戏台上布置道具的宋亦晨身上,心想着待会一定要和钱掌柜再好好说道说道。 等宋亦晨好不容易布置好了所有的道具,戏台上早就已经是满满当当了。望着戏台上五花八门的东西,我不禁心生疑惑,他这是要表演杂技吗?只见宋亦晨站在戏台的正中央,将手指放在嘴边打了个呼哨,随之一阵轻灵的哒哒声响起,一头披挂着彩锦、脖系铃铛的机甲犬迈着轻快的步子从戏台的一侧走了上去。 宋亦晨手臂一挥便点燃了一个火圈。机甲犬从原地起跳,轻轻松松地接连跳过了火圈。接着,宋亦晨又连续点燃了五个火圈,这几个火圈之间的间隔还不甚相同。那只机甲犬摇摇尾巴,甩甩头,从容不迫地跳过了一个又一个的火圈,最后稳稳落地,还做了一个类似行礼的屈膝动作。跳完火圈之后,宋亦晨从一旁拿起一颗绣球,并举起绣球随意一抛,机甲犬便如闪电般扑出,将绣球叼在嘴里,衔了回来。不论宋亦晨往哪个方向抛球,也不论是远是近,机甲犬总能在半空中就将绣球迅速地叼回来。 “姐姐!”我正看得起劲,宋亦晨忽然喊了我一声,同时将绣球朝我丢来,我下意识的便想去接,只不过机甲犬依然在半空中就把绣球叼住了。但是这次机甲犬却没有将绣球交还给宋亦晨,而是摇头摆尾地朝我走来,并在我脚边坐下,抬起前脚,似乎示意我拿起绣球。 我从机甲犬的口中接过绣球,绣球却忽然“啪”的一声从中间打开,露出了里面由桃花扎成的花球。“人面桃花相映红,鲜花就当赠佳人。姐姐,喜不喜欢?”宋亦晨在台上冲着我喊道。我顿时又惊又喜,举起花球朝宋亦晨挥了挥,开心地回答道:“花很好看,我很喜欢!” 宋亦晨朝我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脸,又打了个呼哨,机甲犬晃了晃脑袋,伴随着它脖子上铃铛发出的清脆声响,又走回了戏台上。 “哟,这小子是长大了啊,套路居然这么深。不但知道要送花,还知道搞个小惊喜。啧啧,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他了。这个小奶狗现在可不比那只狐狸精好对付。”盛君川凑近我,带着酸味凉凉地说道。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人家宋亦晨单纯善良着呢,哪来的套路?你别乱说。” “嗯,的确是挺单纯善良的。讨姑娘欢心,用的却是我后院的桃花。”钱掌柜居然也随之附和着,语气还颇为不悦地说道:“怪不得丘管家跟我说,一早便见到宋亦晨在后院鬼鬼祟祟,原来是当采花贼去了。” 我赶紧胡乱得打着圆场说道:“谁让你院里的桃花开得那么好,也怪不得人家宋亦晨。好了好了,你们都安静点,好好看节目。” 机甲犬回到戏台之后,宋亦晨将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声的动作说道:“下面请大家稍微安静一下。”院里的人们立刻安静下来,负责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乐队也停下手,专注地望着宋亦晨。只见他走到戏台的另一侧与机甲犬遥遥相对,然后拿出一条绸带,将自己的眼睛蒙了起来,并拿出一颗橙子放在自己的头顶。我不禁有些紧张起来,他这是要干嘛?不等我细想,宋亦晨吹了声口哨,机甲犬的双眼开始发出红光,然后缓缓长大了嘴。只听“咻”的一声,从机甲犬的嘴里猛地射出一根短箭,直直地朝宋亦晨飞了过去。我顿时吓得瞪大了双眼,捂住了嘴。宋亦晨站得笔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过眨眼间,短箭就精准的命中了宋亦晨头顶的那颗橙子,连汁水都没有溅出来,可见速度之快。 我忍不住站起身来拍手叫好,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掌声与欢呼声。宋亦晨解下蒙在眼睛上的绸带,得意朝我眨了眨眼。随即他拍了拍手,机甲犬飞快地爬上立在戏台边上的柱子,用脑袋一顶悬挂在柱子顶端的红色大球,霎时间金箔彩带纷纷飘落,从大球中掉落一条红绸,红绸上用金箔写着“大吉大利”几个大字。与此同时,锣鼓齐鸣,热闹非凡。 宋亦晨兴高采烈地跑下戏台,来到我身边,昂着头得意忘形地问道:“姐姐,我这个节目怎么样?是不是特别的棒?” “何止是特别棒,简直是极其非常超级无敌的棒!”我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真心实意地夸道,“没想到宋公子不但是个炼器天才,连表演的节目也这么令人叹为观止。看来以后要称呼你为‘全能天才’了!” “嘿嘿,姐姐喜欢就好!也不枉费我花了这么多心思。”宋亦晨在桌旁坐下,望着盛君川和钱掌柜,神情颇为嚣张地说道:“不知道两位待会要表演什么精彩的节目呢?是不是也能让大家叹为观止呢?” 钱掌柜连看都不看一眼宋亦晨,自顾自地喝着酒,不以为意地笑道:“我们的节目可比不上你的这么热闹。这种靠哗众取宠来讨人欢心的方式只适合原本就不讨喜的人,而我不需要这种方式。”虽然他脸上带笑,可我怎么感觉这话听起来像是笑里藏刀呢? “不错。要我说啊,就是小孩子才喜欢这些胡里花哨的东西,我们大人都是简单明了,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最纯粹的感情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表达形式。”盛君川漫不经心地说着,顺手剥了个橘子送到我嘴边,然后拍了拍宋亦晨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说道:“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好好学。” 被他俩这么一怼,宋亦晨原本笑得快要咧到耳根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不服气地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眼中泛着光,委屈巴巴地对我说道:“姐姐,你看他们都欺负我!” “你们俩够了啊!就不能少说几句吗?人家宋亦晨辛辛苦苦费心费力表演了一个这么好的节目,你们不夸奖人家就算了,还要在这冷嘲热讽。好歹虚长他几岁,也算是哥哥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我瞪了钱掌柜和盛君川一眼,不满地责备了几句,然后拉着宋亦晨在身边坐下,摸了摸他的头顶,柔声安慰道:“你别听他们的。我喜欢你的节目就好了。你蒙着眼睛那段可把我给吓坏了……” 宋亦晨立刻又喜笑颜开道:“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那一段我可偷偷练了好久呢!对了,接下来该谁表演了?” 李昇已经站起身,目不转睛地看着下人们在戏台上将宋亦晨的道具撤下来,神情看起来有些紧张。 “李大哥,你要表演什么节目呀?”我走到他身旁,好奇地问道。李昇苦笑道:“说来惭愧,我无才无德又不会舞刀弄剑,想了好些天也不知道该表演什么。后来还是钱掌柜提醒了我。” 被李昇这么一说,我却更好奇了,追问道:“哦?他跟你说什么了?” “钱掌柜说,晚会就是图个热闹,讨个吉祥,叫我别想太多,做自己擅长的事就好了。所以我思来想去,决定画一幅图送给诸位。” 我见戏台上已经摆放好了桌椅及笔墨纸砚,便冲着李昇笑了笑,鼓励道:“好,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啦!” 李昇走上台去,提笔沾墨便在纸上认真画了起来。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放下了笔,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让下人们将画纸竖了起来,展示在戏台边。大家都忍不住走上前去围观。这幅画的背景就是钱掌柜的这个别院,画中的我挥舞着大锤与举着刀的盛君川在比试武功,姿态生动,似乎都能感觉到彼此的气势;钱掌柜坐在凉亭中喝茶,脸上那种波澜不惊的表情都跃然纸上;宋亦晨则在凉亭的旁边摆弄着机甲犬,连小虎牙都画上了,显得活灵活现。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把每个人的特征都画得如此鲜明,我不得不佩服起李昇的画功了得。 “真不错啊李大哥!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一手呢,真是妙笔生花啊!”我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幅画,爱不释手地问道:“这幅墨宝能送给我吗?我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李昇连忙说道:“惭愧惭愧!若琉璃妹子不嫌弃这副拙作,那便送给你。”说着又在这幅画旁题了一首小诗,落了款,盖上私章。他将画纸卷好递到我手中,笑道:“承蒙钦差大人不弃,属下献丑了。” “李大哥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可喜欢的很呢!”说着我接过画纸,并嘱咐随身的丫鬟先替我放回房中,好生收着。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琉璃表演了?”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好整以暇地说道:“不知道你今天会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呢?” 哼!是绝对让你们眼前一亮的那种惊喜!我揉揉脸,信心满满地说道:“按着你的下巴,我怕你待会看了我的表演之后就合不上了。” “哟,这么有自信?我奉劝某人不要把话说得太满,免得一会啪啪打脸。”盛君川挑了挑眉,语带调侃地说着,可眼里却是掩藏不住的期待。 第69章 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 虽然狠话是放出去了,但其实我心里也没什么底。我要表演的这个节目其实就是一段普通的舞蹈。本来我是打算唱首歌的,但又觉得好像没什么新意,前几天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穿越之前在公司的年会上曾经表演过这么一段舞蹈。 众所周知,我之前当时所在的是一所大公司,全球百强的那种。对于年会上的节目,公司更是有着严格的审查制度。所以,当时部门总管为了能让我们的节目能够在众多节目中突出重围,甚至还特意请了专门的老师培训了三个多月。那段时间可真是昏天暗地,不是加班工作就是加班练舞。本来部门选了十个女孩排练这个舞蹈,可才练了一个月左右,竟是有一半以上的都扛不住了。哪怕后来经理给我们画了个大饼,许诺只要节目在年会上了拿了名次,日后升职加薪都不再是梦,她们都纷纷坚定地表示要退出。 当然,我当时也想退出,毕竟加班练舞可没有加班工资,还严重影响了我的打工时间,都快要入不敷出了。可作为当时全部门最年轻的员工,又是刚进公司不久,纵使我有百般不愿也不敢跟经理提一个“不”字。练到两个多月的时候,就只剩下我与另外一个女孩了。她比我早两个月进公司,也是新人,所以跟我一样,硬着头皮撑了下来。 但天有不测风云,就在年会的前一个礼拜,这个女孩不小心崴了脚,骨折了。医生说起码要两个月才能下地。部门经理头疼得不行,这时再找别人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当时看着我,咬着牙说道:“就算只有你一个人,也得给我上!要是我们部门没有节目在年会上表演,叫我以后还怎么在公司待!我们整个部门都会被看不起的!” 就这样,我被迫独自背负着部门经理的面子和全部门的期望,踏上了公司年会的舞台。幸运的是,经过三个多月的努力练习,这个节目获得了绝对意义上的成功——在公司的年会上拿了个第三名。要知道,那可是一场总共有三十几个节目的晚会,我,凭一己之力力压群雄,捧回了由ceo亲自颁发的奖杯与证书。 部门经理当场痛哭流涕,激动得握着我手说我是部门的小福星。我说那你能不能把这三个月排练的时间按照加班的时间算,月底给我一笔奖金?他说,你是我们部门的骄傲,舍己为人鞠躬尽瘁,实在太伟大了!然后在月底的时候联合全部门的所有人一起给我送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今日部门以你为荣,明日你以部门为荣。”然后拍着我的肩膀,让我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工作。 锦旗拿回去以后我就垫桌脚了,金丝绒的质地,对折再对折,厚度刚好。其实我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明日我要以部门为荣?工作了一年多,除了加不完的班、受不尽的白眼,还收获了一面锦旗和一张死亡证明,这有啥好光荣的?不过,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这段舞蹈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前几天悄悄躲在房里复习了一遍,好在肌肉记忆比大脑记忆靠谱,稍微动一动就把所有的动作都记起来了。 但现在我只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bg。要知道,跳舞要是没有音乐的话,那是很尬的,而且还会显得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本来我打算自己一边唱着歌一边跳舞,毕竟现在我也是个武林中人,体力好了肺活量也大了,一对紫金大锤都能舞得虎虎生风,区区唱跳压根难不倒我。虽然看起来可能会降低一些美感,但总比干跳的强。 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钱掌柜不但搭了戏台,甚至还请了戏班子。要知道,戏班子那都是自带乐队的。既然有了现成的乐队,那我自然是不用边唱边跳了,只是不知道我要的音乐他们能不能演奏。所以在上台之前,我特意找到戏班乐队负责弹琵琶的姑娘,然后把我那段舞蹈的bg给她哼了一遍。要不说人家专业的就是厉害呢,这个业务能力真的没得说。我才哼了两遍,人家就一个音符都没错的弹了出来。我当下就塞了一锭银子给她,让她到时好好伴奏,姑娘高兴得表示马上把这段曲子教给乐队,届时一定能够让我满意。 我走到戏台的一侧,拉了拉裙摆,朝琵琶姑娘使了个眼色,姑娘立刻会意,微微点头,抱起琵琶便弹了起来。为了这次演出,我还特意穿上了之前第一次去车古国的时候钱掌柜送的那条烟霞色的裙子。衣裙摇曳,环佩叮当,令舞姿更加的动人。由戏班乐队演奏的乐曲与舞姿相得益彰,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曲终了,我微微躬身谢幕,台下却鸦雀无声。 不是,我连压箱底的本事都拿出来了,居然没人赏脸么?我悄悄抬起眼皮瞄向饭桌的方向,只是宋亦晨站在桌旁,仿佛被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盛君川坐得笔直,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钱掌柜的脸上虽然还是波澜不惊的神情,但举着酒杯的手却定格在半空中;倒是李昇反应最快,一听到曲子停了,立刻站起身来,大力地鼓着掌。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也鼓掌叫好起来,一时之间掌声雷动,欢呼叫好声一片。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缓缓走下台来。 宋亦晨连蹦带跳地迎了过来,一脸欣喜地赞道:“姐姐,你跳得真好看!我都看呆了,以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 我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得意到不行,故作矜持地说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少哄我。” “真的!我没哄你!”宋亦晨见我不信他的话,有些着急地拉着我走到盛君川和钱掌柜的面前,指着他俩说道:“不信你问问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的感受。” 盛君川这才回过神来,眼中满是惊喜之色地望着我,言语间也是掩饰不住的激动:“你……跳得很不错!这个惊喜对于我来说有点过于大了,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跳舞?并且还跳得这么……动人。”我心想,你没想到的事多了去了,不然我还能怎么给你惊喜? “君川哥哥对刚才那支舞可还满意?” “满意是满意,不过……”盛君川似乎心有不甘,酸溜溜地说道:“如果只是跳给我一个人看的,那就更满意了。”真是美得你,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钱掌柜却还是不说话,但那只举着酒杯的手终于是动了——只见他将杯子举到嘴边似乎想喝杯中的酒水,喝了一口才发现杯子早就空了,只好又悻悻地放下了手。我在他身旁坐下,替他斟满了酒,满脸期待地问道:“我刚才那段舞,跳得如何?” “姑娘的舞姿真是翩如兰苕翠,婉如游龙举。”钱掌柜偏过头看着我,眼神如痴如醉,“可谓是地上应无天上有,我觉得宋亦晨说得对,此乃仙女之姿。” “你都听到了?我可没哄你?”宋亦晨拿起一颗蜜饯金桔送到我嘴边,笑得一脸无害地说道:“来,吃点甜食。接下来让我们一起欣赏这两位哥哥的演出!”这小子还挺记仇的。不过盛君川和钱掌柜的表演我可真是太期待了,所以特意让他俩最后上台,万一演到一半打起来也不至于毁了整场晚会。 “好,那你们就好好欣赏!”盛君川率先站起身来,对钱掌柜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该上台了。钱掌柜却道:“不急。”转头对身后的丘管家吩咐道:“你去房里把‘那个’拿来。”丘管家应了一声便匆匆而去。 “那个”是哪个?还准备了特制的武器吗?不会真的是要打一架?盛君川甚至已经开始热身了,他伸了个懒腰,抡了抡手臂,压了压腿,一副准备大战一场的架势。钱掌柜倒还是巍然不动,仍旧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难不成他准备打醉拳吗?喝得越多,打得越凶。 我按住他的手,忍不住劝道:“你少喝点,喝多了还怎么表演?”钱掌柜却微微一笑,反问道:“姑娘是关心我还是担心我?”这两个选项有什么区别吗?怕不是已经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我既关心你又担心你,行了?就算你酒量再好,喝多了也伤身的。再说,今晚不是还要一起守岁嘛,昨日你还特地嘱咐我今晚不要多喝,怎么自己倒是一杯接一杯的喝?难得大家一起过年,我可不希望有一个人先醉倒。”我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地埋怨道。 “好,就依你,不喝了。”钱掌柜说着放下酒杯,眼见丘管家已经抱着东西上了戏台,便拂了拂衣袖,与盛君川一同往戏台走去。 我不禁站起身来,好奇地看着丘管家到底拿来了什么。只见他将一个用绸缎遮盖的、足有一人高的东西,轻轻放在戏台上,再在这个东西后面摆了一张凳子,这才揭开了绸缎。我定睛一看,竟是一把华丽的凤首箜篌!既然出现了乐器,那他们要表演的节目应该就是文雅型的了,我稍稍松了口气,看来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这么喜庆的节日,料想他们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 钱掌柜一甩下摆,在凳子上坐下,调整好了箜篌的位置,朝着盛君川点了点头。盛君川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琉璃,下面这首歌是专门送给你的。” 话音刚落,钱掌柜抬手轻轻拨动琴弦,箜篌声随之倾泻而出,音色柔美而清澈。只不过,这个曲调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我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盛君川醇厚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娓娓唱到:“这是一首简单的小情歌……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度秒如年难捱的离骚。就算整个世界被寂寞绑票,我也不会逃跑。逃不了,最后谁也都苍老,写下我岁月和琴声交错的城堡……” 在箜篌的伴奏下,这首歌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盛君川唱得深情,歌也动人。听着听着我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涌上心头,内心震颤不已。有时候一件偶然的事件,就能推翻花了好长时间建立起来的稳定情绪。在这一刻,钱掌弹奏的箜篌与盛君川演唱的歌曲交织在一起,回荡在邑阳别院的上空,与连绵不绝的爆竹声一同在我的脑中绽放出一朵绚烂的烟花。 第70章 我决心要与永恒宣战,而你就是我的军旗 五分钟的时间很短,不过就是一首歌的时间;五分钟的时间也很长,足以在我的记忆长河中留下永恒的一幕。我想,不论将来如何,我一定不会忘记这个夜晚,不会忘记这份从未有过的、刻骨铭心的悸动。脑海中似乎闪过很多念头,想要认真琢磨时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刹那之间我竟然有些晃神。一会仿佛身处云端,摇摇欲坠;一会仿佛置身大海,随波逐流;一会仿佛矗立山巅,迎风而立。 表演什么时候结束的我都没有发觉,只觉得悠扬的曲调仍然在耳边萦绕,令我心神震荡。泪眼朦胧中似乎看到盛君川健步如飞地朝我走来,直到清冽的雪松气息将我环绕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夜幕悄然降临,漫天的星辰就这样被他的笑容点亮。 盛君川什么话都没有说,可那双注视着我的眼眸里却如白驹过隙,星河流转。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不前,世间万物开始崩塌,时光开始疯狂地倒退,回到那个遥远的蛮荒时代。盛君川矗立在一望无垠的辽阔大地上,朝我伸出了手。天上的云是静止的,浩瀚繁星皆降为尘,飘落在他的肩头。我的指尖放在他手心的那一秒,瞬间光芒万丈,山峰巍峨耸立,河水川流不息。时间又开始飞速地流动起来,在无数日升月落的光影之中,他眼中的爱意如同永不熄灭的赤日一般,炽热而永恒。虚实交替间,如同海市蜃楼一般,我与他携手一同跨过岁月的洪流,从远古时代走到了宇宙的尽头。他从银河的那端靠近我,我与日月星辰一同沉沦。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首歌吗?”盛君川把我放了下来,但双手仍环在我的腰际,掌心的温度穿透衣料,顺着皮肤的纹路源源不断地传到了我的心尖。“这是一首情歌,但‘我爱你’这句话却不是情话,是我的心里话。哪怕你推开我、拒绝我,我也会一直爱你。你可以认为我固执、死心眼,但当我发觉自己爱上你的那一刻开始,我便下定决心要与永恒宣战,而你就是我的军旗。” “呜呜呜,盛君川,你……傻不傻啊?”我顿时哭得泪流满面,形象全无。刚刚跳完舞的时候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呢,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在人间走了个遍,尝尽了酸甜苦辣。不过因为一首歌、几句话就哭到情绪崩溃,真是庸俗到不行。 盛君川弯下腰,手掌覆上我的头顶,笑道:“我承认我傻啊,可你不是更傻吗?你的脑袋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这颗头不会当真只是摆设?明明这么喜欢我,却还要推开我。如果你不喜欢我之前爱你的方式,那我换个方式就是了。原来我以为下雨了就该为你撑伞,现在我会陪你一起淋雨。” 听他这么一说,我哭得更大声了,抽泣着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只是……可是、可是你男神啊,你是希望,是光明……我不想你为了我一条道走到黑……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其实我想跟他说,在我心里他一直孤傲得像一只苍鹰,我喜欢他气宇轩昂的外表,我喜欢他傲视天地的强势,我喜欢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童真,我更喜欢他不羁外表下那颗无比温柔的内心。可是我却不喜欢他因为感情而放弃了自我。我不喜欢他有任何的改变,他就是他,这样就很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选的这条路走到最后是光明还是黑暗呢?不该操心的事你就别瞎操心。”盛君川的手从我的头顶慢慢移到了我的脸上,一点都不温柔地在我我脸上擦了几下,在抹干净我满脸的泪水之后又嫌弃地说道:“好了好了,你能别哭了吗?哭得这么丑,我都要后悔了。”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眼里那份深不见底的爱意却没有减少分毫,眼神依旧炽热如火。该说不说,这人还真是口嫌体直第一名,这一点倒也从来没变过。 “咳咳,我说你俩能不能别这么目中无人?”宋亦晨在一旁夸张地咳了几声,撅着嘴不满地说道:“周围那么多人看着呢,就不能克制点?我看你们大人的自制力也就那么回事。” 盛君川一把勾过宋亦晨的脖子,故意揉乱了他额前的碎发,调侃道:“哟,你小子这是终于承认自己还不是大人了?不过我要严肃地纠正你一件事,这不是自制力的问题,这是情到浓处自然而然地表达。你还小,以后慢慢就会懂了。再说了,你看看你,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盯着我俩,非礼勿视你不知道啊?你看看周围,谁像你这样?” “他们不也都在看嘛……”宋亦晨说着环顾四周,只见周围的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就只剩几个下人在收拾饭桌,收拾残局,戏班的几个伙计在埋头拆戏台,竟是无一人关注着我们这边。“嘿,他们可真行!”宋亦晨撇了撇嘴,用肩膀撞了撞盛君川,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偶像,你这是打算把姐姐抢回来?你就不怕惹恼了钱掌柜?真不愧是大将军,勇气可嘉!不过我看他对姐姐那可是痴心一片,爱得可不比你少。而且他还比你有钱,长得也比你……” “你说什么?”盛君川神色一凝,收紧了手臂,宋亦晨顿时哇哇大叫起来,求饶地喊道:“我说错了!我说错了!偶像天下第一,你是最棒的!一定能和姐姐终成眷属的!” 盛君川这才放开他,满意地点头道:“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有点眼力见。” “说起来怎么没看到钱掌柜?怎么你们一起表演完,他人就不见了?”我左看右看,似乎都没有在院子里找到钱掌柜的身影。他该不会真的是喝多了,身体不舒服?但刚刚看他在台上的神情和状态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嗯,那个,他,大概有别的什么事。这座院子都是他的,他还不是爱去哪去哪,想干嘛就干嘛。”盛君川摸了摸鼻子,言辞闪烁。 宋亦晨躲在我身后,与盛君川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故作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偶像方才这么放肆,原来是钱掌柜不在啊~我就说嘛,他若是在,岂能眼睁睁地看你对姐姐这么搂搂抱抱的,还说那些羞羞的话。” “宋亦晨,我看你今天很是嚣张啊!怎么?区区一个节目的成功就让你这么膨胀?”盛君川双手交叉在胸前,十分不悦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他在,我就不敢做这些事?哼,他算琉璃的什么人?更何况,我盛君川做事什么时候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是吗?那待会要是钱掌柜来了,你敢不敢把刚刚做的事再做一遍?把那些话再说一次?”宋亦晨冲着盛君川挑了挑眉,语气中充满了挑衅。 盛君川蹙起眉头,沉默不语。 宋亦晨更为得意,叉着腰说道:“你不敢?” “我不是不敢,只是不想让琉璃为难。”盛君川看了我一眼,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哦?不想姐姐为难?莫非你也明白姐姐心里更喜欢的人其实是……”宋亦晨话还没说完,只听“锃”的一声,盛君川佩刀出鞘,寒声说道:“我忍你很久了。”宋亦晨立刻转身就跑,边跑边喊道:“姐姐,救我!”盛君川提刀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冷冷地应道:“你叫谁都没用!今日我必定要给你一点颜色看看。” 哎,这是怎么了?宋亦晨不是一贯乖巧么?而且他不是很崇拜盛君川的么?天天偶像长偶像短的挂在嘴边,今天怎么会这么跟盛君川说话?怕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他俩在玩什么呢?这么开心。”听到有人问话,我头也不回地随口应道:“这哪是在玩啊,你没看到盛君川还拿着刀么?”等等,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啊。我猛地一回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钱掌柜居然站在了我的身后,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不知他是从哪冒出来的,也不知道看了多久的戏。 虽然他神情自若,可细看却发现他的眼底发红,脸色也有些苍白。我忍不住关切地问道:“你刚刚去哪了?怎么表演完节目就不见你人影?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钱掌柜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望着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的盛君川和宋亦晨,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宋亦晨真是长本事了,把盛君川气得都拔刀了?” “你别转移话题,我问你话呢。”我回过身,直视着他的眼睛,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刚刚去哪了?” 他的右手不知不觉搂上了我的后腰,手臂略微收紧,将我贴向他的胸口,调笑道:“不过才分开了半个时辰,夫人就这么想我吗?”微凉的手指抚上了我的脸庞,他微微眯起双眼,沉声问道:“你哭了?” 我下意识地抹了抹脸,倔强的狡辩道:“我没哭,就是觉得有点儿感动罢了。” “感动?为何?”随即他便勾起一抹冷笑,语气中充满不屑地说道:“因为盛君川那首歌?” 我低下头,莫名地感觉有点儿心虚,随口敷衍道:“是也不是。”诶,不对啊,怎么又被他糊弄过去了,不是我在问他问题的么?怎么又变成他在质问我了?这人是不是偷偷学过pua啊?想到这,我抬起头,气鼓鼓地说道:“我的问题你可是一个都没回答啊,老实交代,又背着我偷偷干嘛去了?” “呵呵。你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可爱?”说着他忽然低头在我唇上轻轻一啄,低笑道:“今晚不是说好要一起守岁的吗,我是去准备守岁要用的东西了。放心,我不会背着你偷偷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因为……”他刻意压低声音,在我耳畔吐着气说道:“某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做。” 耳根迅速热了起来,我不满地推了他一把,嗔怪道:“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好好说话吗?” “我不够正经吗?那大概是你没见过我真正不正经的样子。若是你有兴趣的话,一会来我房里,我让你见识一下。”钱掌柜勾起我的下巴,笑得一脸暧昧。 “不和你说了。我要去救宋亦晨去了,免得真被盛君川一气之下砍死了。”我拍掉了他的手,丢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钱掌柜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底浮现一抹不舍与难过,沉静的脸庞在月色下显得格外的怅然若失。 第71章 嘴上说得比谁都狠,其实心里比谁都温柔 我是在后院的桃花树旁找到盛君川和宋亦晨的。当时盛君川已收刀回鞘,原本高高束起的马尾有些歪,胸口起伏地有些快,似乎还在喘着气。他一手扶着刀柄一手叉着腰,居高临下地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宋亦晨。 我心中暗叫不好,盛君川该不会真的失手把宋亦晨给咔嚓了?急忙快走几步,蹲在宋亦晨旁边探了探他的鼻息,幸好,还有呼吸。我以为他在装死,轻轻拍了拍他的脸,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别装了,地上凉,快起来。” 可宋亦晨还是一动不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抬。我满心狐疑地加重了力道又拍了拍他的脸,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这是怎么回事,你把他怎么了?”我站起身来,瞪着盛君川埋怨道:“宋亦晨不过开了几句玩笑,他童言无忌,你还当真了啊?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 “我的小祖宗,拜托你先搞清楚情况再骂我行不行?”盛君川无奈地说道:“你再仔细看看他,全身上下可没有一点儿伤口,我连碰都没碰到他。” 我半信半疑地又蹲下身子,认真地查看起来。宋亦晨今天穿了一身水蓝色的锦袍,衣服上除了沾上一些泥土以外,其余地方倒真是干干净净。没有血迹,没有伤口。但是,我凑近之后却发现了一些端倪。宋亦晨的呼吸平稳,但却带着浓浓的酒气,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结合他刚刚一系列反常的举动,我立刻恍然大悟,他居然是喝醉了?!只是他都已经醉成这样了,脸都没红,要不是行为有些反常,还真是猜不到他已经醉了。 看我的表情,盛君川便知道我已经猜到了答案,点着头说道:“我刚刚也还纳闷呢,这小子虽说平时说话口无遮拦,但也不至于说得这么……咳咳,果然是醉了。但是我还真没想到,他居然跑得这么快,为了抓到他,我可费了不少劲。”说着他也蹲下身子,伸手扯了扯宋亦晨的脸。宋亦晨皱了皱眉头,却还是没醒。 “这下怎么办?不然你把他扛回房去,让他好好睡一觉?” “可他不是一直念叨着今晚要和大家共同守岁的吗,都念叨好几天了,怕是期待得很。如果就让他这么睡过去,明天醒来肯定会哭丧着脸大闹一场。我可不想新年的第一天就搞得鸡飞狗跳的。”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看不如这样,你去找丘管家要一碗醒酒汤来,先给他灌下去看看醒不醒。如果醒了那自然最好,如果还醒不了,那也怪不得我们了,明年有机会的话再陪他一起守岁!” “看不出来啊盛君川,刚刚还拿着刀追着砍他呢,这会居然这么替他着想?我还以为你会说他自作自受,然后就把他丢这里不管了呢。”其实盛君川会这么说,我是一点都不意外。在沙场上杀伐果决的盛君川,在私下可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么?嘴上说得比谁都狠,其实心里比谁都温柔。 盛君川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好了好了,你也别损我了。就算他真的是自作自受,我也不能就这么放任他在这里睡一晚上。我刚刚就是吓吓他,跟他闹着玩儿。你还站在干嘛?还不快去拿醒酒汤。” “遵命,大将军。”我朝他敬了个礼,转身就回前院找丘管家去了。 顺利地拿到了醒酒汤,我小心翼翼地端着来到后院,却见盛君川已经将宋亦晨弄到了凉亭的美人靠上了。“下雪了,地上冷,我是怕他万一着凉感冒了,你又得担心。”盛君川一见到我便开口解释道。 我给他一个“不用解释,我懂”的眼神,然后吩咐道:“来,你把他扶起来,我把醒酒汤给他灌下去。” 盛君川依言将宋亦晨扶了起来,并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身体支撑着,保持宋亦晨上半身能挺得直一些。又到了着名的灌药环节了,都说一回生二回熟,我这已经是第三回了,熟练度都已经拉满了。一捏一灌,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看我灌得这么顺手,盛君川悚然道:“看你这副架势,我就回想起那次发烧,你给我灌药的情形。简直不堪回首,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后怕。”不要说你会觉得后怕了,估计连钱掌柜都跟你有相同的感受。要不是宋亦晨现在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不然你们以后都可以组个小队,互相诉苦了。 “据丘管家说这醒酒汤可是钱掌柜亲手配的,效果立竿见影。我们就且等着看。”我放下碗,也在美人靠上坐了下来。 盛君川点头道:“不错,这醒酒汤的效果确实又快又好,我昨晚……”话一出口,他便发觉好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立刻闭上了嘴。 “昨晚?”我沉下心来回忆着,昨晚小年夜大家都喝了不少酒,我还喝醉了,还色欲熏心的对钱掌柜……啊!怪不得刚刚吃饭的时候盛君川会说那些话,昨晚他真的是无意中路过的?真的什么都看到了?可是如果他真的看到了,以他的脾气和性格,也不至于这么平静?应该昨晚就砍了钱掌柜或是砍了我。可他今天对我却热情得很,不但主动提出带我出去逛街,还唱了小情歌,甚至还来了场深情表白。 “你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当我真的愿意看到这种场面吗?你是醉得糊里糊涂了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我可是清醒得很,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心还痛着呢。”盛君川长长地叹了口气,语气幽怨地说道:“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证明他在你心里的地位还真是不一般,都醉成那样了还不忘去找他。我真不知道该说你是色胆包天还是没心没肺,你难道不知道拒绝自己心上人的投怀送抱需要多大的定力吗?在这一点上,他确实是比我强,心也确实是狠。如果是我,我可不能保证会忍得住。所以你呀,这个酒以后是万万不能再喝了。” “对不起,我昨晚喝多了,真的不记得我对他做了什么。所以今天一早醒来才会想去找他问清楚……”看着盛君川哀伤的表情,我忍不住开口解释着,可越解释越觉得自己没道理。难道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换成我,我也不能接受这种烂借口。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再怎么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只是他那句话到底是在夸钱掌柜还是损钱掌柜? “好了,你也不必再解释了。我知道你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我只是希望你别被他pua了。毕竟他在这方面是高手,只要他想,所有人都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心甘情愿地当他的棋子。”怎么,你也知道钱掌柜偷偷自学了pua课程了是吗!可是你现在才提醒我,是不是晚了点?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宋亦晨的睫毛动了动,身体也开始扭动起来,似乎有要醒过来的趋势。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低声呼唤道:“喂,宋亦晨,醒醒!天亮啦!起床啦!” “什么?天亮了?!”宋亦晨一下便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在发现还是晚上之后不满地嘟囔道:“姐姐你骗我,明明还没天亮。” “是还没天亮,不过现在已经是初一的晚上了。宋亦晨,新年快乐啊!”盛君川带着促狭的笑意,有意戏弄宋亦晨。 宋亦晨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大喊道:“初一?!不是说好一起守岁的吗?怎么……这里是哪里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睡觉啊?等等,不对啊,我……”宋亦晨环顾四周,这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仍然一头雾水,迷惑不解地问道:“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放心,现在还是除夕呢。你喝醉了,所以睡了一会。不过我刚才已经特意给你灌……哦,不对,是喂了醒酒汤,所以你还能赶得上和大家一起守岁。”我站起身朝宋亦晨伸出了手,笑道:“走,我们一起过年。” 待我们几个来到前院的时候,发现饭桌已经被撤下,钱掌柜坐在亭子里煮着茶,亭内的小桌上摆满了各式甜品、干果以及刚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水。“宋亦晨不简单啊,现在居然还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儿。”看到宋亦晨,钱掌柜又开启了冷嘲热讽的怼人模式,脸色带着笑意,似是随意地问道:“不知是宋公子侥幸逃脱还是大将军手下留情了呢?” 盛君川哼了一声,坐下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谈不上手下留情,就是跟他闹着玩罢了。” “哦?闹着玩都要拿着刀追着满院子跑?大将军玩得这么认真吗?”钱掌柜似笑非笑地问道:“莫非之前拿刀架在我脖子上也是闹着玩吗?” “这倒不是,那次是真想杀你。”盛君川答得倒也爽快,眼神也十分地坦荡,好像在说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宋亦晨满头问号的坐了下来,不解地摸了摸后脑勺,疑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我拍了拍宋亦晨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有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得那么清楚比较好。” “可是他们说的这事与我有关啊,什么侥幸什么闹着玩?偶像他,拿着刀追我??”宋亦晨有些焦急,拉着我的手求情道:“哎呀姐姐你就告诉我!” 我拗不过他,只好妥协道:“好好好,我告诉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刚刚不是喝醉了嘛,就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胡话,盛君川他呢,大概有些不高兴,就……不过你放心,他也没把你怎么样,也就是吓唬吓唬你。” “偶像,我……”宋亦晨正准备道歉,盛君川立即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不想再听到什么因为喝醉了所以什么都不记得这种话。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你既然会说,只能说明你心里确实这么想过。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总之呢,你们两个。”盛君川伸出食指点了点宋亦晨,然后又点了点我,郑重地说道:“酒量那么差,喝多了又控制不住自己,还是从根源上把问题给解决了!所以,你俩,以后不许再喝酒了!” 第72章 只要跳出固有思维,再难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宋亦晨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小声地答应着。我却心有不甘,仍不死心地讨价还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连酒都不让喝?还有没有天理了?要是一般的酒也就算了,不喝也罢。但钱掌柜酿的酒可是人间佳酿,要我戒他的酒是万万不可能的。但是我可以答应你,以后尽量少喝一些,行不行?” 盛君川瞥了一眼看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钱掌柜,用近乎命令的语气十分不悦地对我说道:“不行,戒酒还是戒色,你必须选一个。” 钱掌柜听到这话便笑出了声,明知故问地说道:“大将军此话何意?所谓食色性也,你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我在心里疯狂地点着头,说得太好了!美酒与美人,两者缺一不可,这叫我怎么选嘛,可不就是存心为难我么!但表面上还是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试图博得盛君川的同情。 没想到人家铁血大将军根本不吃这一套,一眼就看穿了我内心的小九九,不容置疑地说道:“那我干脆说得更明白一些,免得某人还心存侥幸。”说着指着钱掌柜,看着我义正言辞地说道:“戒他的酒或者戒他的色,你自己选!”脸颊瞬间有些发烫,我无语凝噎,低下头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盛君川你在说什么啊,这副架势好像在审讯一个酒后调戏良家美男且不知悔改的女登徒子。 我张开指缝偷偷瞄了一眼钱掌柜,通常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因为这个对他来说挺无礼的问题而生气,继而站出来再替我说两句话。但我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好整以暇地看着我,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说道:“是啊,姑娘,你就选一个。我也想知道在你心里究竟是哪一个更难舍弃,是我的美酒还是我的美色?” 不是,现在这个场面已经够难堪的了,你就别添乱了好吗!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没有困难的问题,只有勇敢的我。我放下手,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选择……”盛君川和钱掌柜的眼神都齐刷刷地注视着我,各有各的期待。我看着盛君川说道:“和你一起的时候戒酒。”然后转头看着钱掌柜说道:“和你一起的时候戒色。”然后我站起身来,摊了摊手说道:“如果你俩都在场,那我就只能同时戒酒戒色了。” 盛君川:???钱掌柜:??? 看,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跳出固有思维,再难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正自鸣得意地以为完美地回答了这个送命题的时候,盛君川却微微蹙眉,又抛出了一个送命题:“你的意思是我的美色不足以让你酒后那个啥,所以和我一起的时候你可以不喝酒?”不是,现在是争这个的时候吗?大哥你的脑回路也太与众不同了! “当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的美色比酒醉人,看到你我就醉了,都不用喝酒。”我急中生智,立即便想到了这个完美的理由。 “可是,姐姐,你这样不对啊!”宋亦晨挠了挠头,满脸狐疑地问道:“这样能算是‘戒’吗?不就是‘暂时’不喝酒和‘暂时’不贪图美色的意思吗?偶像说的可是让你戒酒或者戒色啊,是必须得放弃其中一个啊。” 用得着当面拆我台吗?还嫌我不够难堪是吗?你们几个真的是够了啊,联合起来整我是?我就这么一点爱好,没妨碍你们生存?就在这生死一线、进退维谷之间,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一行大字:“系统检测到贵方遇到了一些小麻烦,请问是否需要帮助?是\/否。”我顿时感动得热泪盈眶,早干嘛去了?我真的很迫切地需要帮助啊!当下毫不犹豫地将视线移向了“是”。“是否启用‘有求必应’技能?是\/否。友情提示:使用该技能须扣除攻略对象100点好感度。” 有没有搞错!一下就扣100点好感度?加好感度的时候怎么没这么大方?罢了罢了,反正好感度已经满了,扣就扣,等以后再加回来就是了。先把眼前这个麻烦解决了再说。于是我果断地将视线移向了“是”。 一阵白光闪过,只听盛君川已经放缓了语气,但态度还是有些强硬地说道:“罢了,我也不为难你了。以后若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可以适当喝一些。若是有别人在场,特别是某人在的时候,那就一滴酒都不许碰!知道了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系统啊!我再也不嫌弃你是废物了,真是没想到之前无意中完成了那个什么隐藏任务而获得的成就还能这么用?看来以后得多挖掘一些隐藏任务来做做才行。这个技能效果立竿见影啊!我正在心中大赞系统呢,谁知一抬头就看见盛君川、钱掌柜、宋亦晨他们三个人头上都顶着鲜红的一行大字“好感度-100”! 我淦!原来扣除100点好感度指的是扣除在场的每一个攻略对象的好感度吗!系统你又坑我!!!我顿时欲哭无泪,怔怔地坐了下去,还在为扣除的好感度心疼不已。 钱掌柜将一杯热茶推到我手边,柔声劝道:“罢了,酒喝多对身体也不好。你若真的喜欢,日后我酿造一些喝不醉的的果酒给你解解馋。马上就要到子时了,新年的第一刻可别哭丧着脸了。来,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宋亦晨也不再插嘴,乖乖地吃着茶点。我勉强扯出一个笑脸,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热茶,心中叹道:唉,虽然这个技能看起来效果还不错,但是使用一次就要扣那么多的好感度,看来也是不能随便用。系统还是靠不住啊! “啊,对了,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钱掌柜说着,朝亭子外的丘管家招了招手。丘管家立刻捧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 宋亦晨嘴里还嚼着茶点,含糊不清地问道:“什么最重要的事?箱子里是什么?” “除夕夜最重要的事当然是守岁,而守岁的时候还有个重要的仪式。”钱掌柜示意丘管家将箱子放在桌上,并打了开来,我与宋亦晨都忍不住探头去看,这一看均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叹:“哇!” 钱掌柜端着茶杯喝了一口,似乎我们的反应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波澜不惊地说道:“虽说我们是平辈,但是我年纪比你们稍长几岁,姑且算得上是兄长!所以这个守岁的仪式还是由我来主持。”他放下茶杯,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由淡青色绸缎包裹着的四方形物件,对宋亦晨说道:“来,宋亦晨,这是我为你准备的压岁钱。” 宋亦晨连忙靠了过去,喜笑颜开地说道:“谢谢姐夫!虽然说按习俗领压岁钱的时候是要磕头的,但是你方才自己也说了我们是平辈,磕头是不是可以免了?”说着伸出手便急着想拿过那个物件。 “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钱掌柜收回了手,眯起眼睛调侃道:“该有的礼节确实是不能少。来,跪下磕个头,就可以把属于你的压岁钱领走了。” 宋亦晨懊恼地跺了下脚,小声地嘟囔道:“呸呸呸,我提醒他这个干嘛啊!” 钱掌柜见宋亦晨犹豫不决着该不该跪下磕头,故意掂了掂手中的物件,使里面的东西因摇晃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带着诱惑的语气说道:“这里面装的可不止是压岁钱,还有给你的新年礼。你不妨猜猜看,会是什么呢?” “我不猜!”宋亦晨倔强地梗着脖子,有些不服气地说道:“压岁钱和新年礼不单单是给我一个人的?姐姐和偶像的那份,你也会让他们跪下磕头领吗?哼,我看你就是会欺负我。” “啧,孩子长大了,果然是不好骗了。”钱掌柜故作惋惜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物件递给宋亦晨,“行了,我也不在意这些礼节。拿去!” 宋亦晨生怕钱掌柜后悔似的迅速接过,坐在一旁就拆了起来。揭开外层包裹的淡青色绸缎,露出了里面精致的漆木四方盒。宋亦晨小心翼翼地揭开盒子,瞳孔瞬间放大,喜不自胜地惊叹道:“这些晶石……全是送我的?哇,还有五千两银票!姐夫你出手可真大方!” “嗯,这些晶石都是你之前写下来说是最想要的,我答应过你的,若是棋局赢了便给你双倍。至于银票嘛,小意思罢了。”钱掌柜摆摆手,不以为意地说道。 宋亦晨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那局棋,我没有赢啊,我们不是下了个平手吗?” “能与我打个平手已经很不容易了,我当你是赢了。怎么?不想要双倍?那你还我一半,其余的下次有机会再给你。”钱掌柜说着便欲伸手去夺盒子。 宋亦晨立即抱起盒子跳到一旁,着急地喊道:“我要!我要!”说着躲到一旁爱不释手地摆弄着那一盒的晶石。 “接下来这份是大将军的。”钱掌柜又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用湖蓝色绸缎包裹的物件,对盛君川说道:“我知道大将军不屑于这些身外之物,但是过年嘛总要图个吉利。喏,拿去。” 盛君川不情不愿的接过,有些别扭地回了句“多谢”。 “哈哈哈哈哈哈,偶像你这份新年礼看起来可比我那个盒子小多了!快拆开看看是什么?”宋亦晨探过头来,好奇地催促道。 盛君川只好无奈地拆开了绸缎,露出了里面精美的镂金盒。打开盒子,里面除了与宋亦晨相同的五千两银票的红包以外,还有若干不同颜色的锦囊。“这是……”盛君川微微蹙眉,似乎有些不解。 钱掌柜一边剥着蜜桔一边随意地说道:“不同颜色的锦囊里装的是不同的药丸,一共有十种。锦囊里面附了详细的使用方法,有的是救命的,有的是致命的,大将军可别搞混了。” 盛君川将镂金盒盖上,慎重地收进怀里之后端起茶杯对钱掌柜说道:“钱掌柜有心了,盛某便以茶代酒聊表谢意。”钱掌柜举起茶杯与盛君川碰了个杯,笑道:“大将军客气了。” “那么接下来该轮到姐姐了?”宋亦晨双手捧着脸,难掩满脸的期待与好奇,兴奋地问道:“姐夫,你给姐姐准备了什么样的新年礼?” 其实我倒是对新年礼这种东西没什么所谓,因为钱掌柜之前送我的那份礼已经够大够重的了。自从他把那些身家都给了我之后,我是日日提心吊胆,一方面担心我没能好好保管那些东西,另一方面又担心他将那些给了我之后是准备破釜沉舟。仔细想来,他近来的表现虽然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第73章 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 “姑娘,过来。”钱掌柜笑意盈盈地朝我招了招手,打断了我的思绪。我依言走了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你就不用给我什么压岁钱和新年礼了,你之前给我的那些都够得上我这辈子所有的压岁钱和新年礼了……”话一出口我才发觉这是属于我与他之间的秘密,不该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连忙将话头转了个弯,“再说,前几天不是还送了我一只凤簪么?瞧,我天天戴着呢。真不用再给我什么了,我都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回礼给你了。” 钱掌柜却毫不在意地说道:“一码归一码,本来我送你东西也不是为了回礼。不过,”他的话锋一转,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若是你真准备给我回礼,我确实有特别想要的,不知姑娘愿不愿给我呢?” 一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喜上眉梢。前一阵子为了这个回礼的事还真是煞费苦心,可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对于他这样的人,要送他什么才能让他满意。这下好了,难得他愿意主动告诉我,不管这个东西有多难得,我也得想方设法给他。于是我拍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道:“既然是你特别想要的,那我定当全力以赴,不要说是这世间有的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都摘下来给你!说,是什么?” 钱掌柜眼神一闪,唇边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正准备开口,盛君川却冷哼一声插嘴道:“笨蛋,他想要除了你还会有别的吗?这还用问?海口夸得这么早,我看你准备怎么收场!” 不好!我竟是忘了这个茬!被盛君川这么一提醒,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才这话确实是说大了,但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撤是撤不回了,不如想点办法补救一下?办法还没想出来,钱掌柜却开口了,只见他瞥了一眼盛君川,语气颇为不悦地反驳道:“大将军未免有些以己度人了?我最想要的固然是姑娘没错,可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又何必再提?” “她什么时候是你的人了?某人还没睡觉就开始做梦了?”盛君川不屑一顾地嗤笑道。 “这种事没有必要让你这个外人知道。”钱掌柜不以为意地随口应着,继而不理会盛君川,轻轻握住我的手,难得认真地说道:“姑娘,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我点了点头,想也不想便回答道:“好。” 钱掌柜微微一怔,反问道:“你不先问问是什么事就答应?”我心想,问与不问有什么区别吗?既然他会这么说,必然是笃定我会答应了。何必多此一举地追问呢? “不问,因为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答应。”我斩钉截铁的回道。 钱掌柜托着腮,眉毛轻轻挑了一下,似乎对我的答案有些意外,“真没想到,姑娘现在对我竟是如此放心?你就不怕我故意说一件让你为难的事吗?比如,从此以后不许你见盛君川之类的。你答应的是不是太快了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因为你不会故意让我去做那些让我为难的事。”其实我心里也没底,但是看着他此刻的眼神,却没来由地冒出这么一句话。听到我这么说,钱掌柜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好,姑娘果然是了解我。那么,就请姑娘答应我,若是有一天,你我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心中猛地一震,对立的位置?他为什么突然会说这种话?是什么原因会导致我与他会将站在对立面上?我还来不及多问,他便从箱子里拿出最后一个精巧的白玉盒放在我的掌心,欺身在我耳边带着蛊惑的声线说道:“回去再看。”我只好按捺住心中的疑惑与好奇,将盒子收进了怀里。 就在这时,从远处的寺庙里传来了新年的钟响,“当——当——当”神圣而庄严的钟声伴随着忽远忽近的爆竹声,预示着新的一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到来了。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我的内心充满了喜悦与满足,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或许心底涌起的那丝隐隐的不安在提醒我,这样的日子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我们四个人一起过新年的机会也只就仅此这一次。所以此刻的我只想尽情且贪婪地享受着这份短暂而珍贵的美好。 我们一直聊到了天光微明,喝光了一壶又一壶的茶水,茶点也被我与宋亦晨吃得七七八八了。钱掌柜与盛君川也难得没有再斗嘴,他俩也没有联合起来欺负宋亦晨。大家聊得开心,竟是都全无睡意。不一会儿,丘管家送来了年糕,说是按照习俗,初一的早上吃了年糕,在新的一年里,日子便会过得甜甜蜜蜜节节高。嚯,这不就是寓意着爱情事业双丰收嘛?那必须得吃! 吃完了年糕,钱掌柜提议让大家回去歇息一会,迟些时候可以一起去庙里祈福,顺便逛逛庙会。我一听有庙会便激动得两眼放光,恨不得马上就去。钱掌柜一把拉住我,略显无奈地说道:“别急,现在还早,庙会还没开始。你都一晚上没睡了,回去睡一会儿再去也不迟。” “好!”我悻悻地答应着,与他们道别之后便回了房,把自己往床上一丢,这才细细品味起钱掌柜之前说的那句话——“若是有一天,你我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他到底要做什么?是什么会让他做出不惜伤害我的事?可他明明说过,不论他做了什么,绝不会伤害我。可现在又为何要我保护好自己?是他不能再继续保护我了,还是…… 对了,他给我的新年礼到底是什么,还特意交代我回房之后才能拆。我一骨碌坐了起来,从怀中拿出那个白玉盒,小心地打开后发现里面却是一条红绳,红绳的中间穿着一颗黄金的珠子。 一种莫名复杂混沌的情绪涌上心头,心跳没来由地加快,我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指转动了珠子。果不其然,这颗黄金制成的珠子上清清楚楚地刻着一个小小的“箫”字。这是钱掌柜那副金算盘上的算珠!可是他为什么把这颗珠子送给我? 从他母后的香囊到他在国都的所有房契地契再到现在刻着他姓氏的珠子,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如同性命一样重要的东西,他都亲手送到了我的手上。没有问过我要不要,更不在乎我是否会珍惜,他只是依着自己的性子,不管不顾地都给了我。就像是,交代后事一般。 我被自己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念头?还是说这就是他真实的目的?不行,我得想个法子,必须要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然后在他作出行动之前阻止他。可是他这个人根本就是油盐不进,若想从他嘴里探出什么事,那简直比登天还难。除非他自己愿意告诉我,但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对了!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主动开口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我!只不过这个办法实施起来还需要盛君川的配合,我得先跟他商量一下,制定一个完全的计划才行。万一被钱掌柜发现了,后果会是怎样,我简直不敢想象。俗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了。这一次,我必须走在钱掌柜计划的前一步! 我将那条红绳仔仔细细地系在了手腕上,放下袖子,把红绳与金珠都藏了起来。心中暗暗说道,箫凌曦,这一次就让我来保护你。下定决心之后,精神瞬间放松了不少。昨晚的兴奋渐渐退去,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轻阖上双眼,手指轻抚着那颗珠子,将自己蜷缩起来沉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敲门声将我吵醒。我打着呵欠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的是平时服侍我的那两个小丫鬟。“小姐,今儿是大年初一,我家主子特意吩咐我们来伺候小姐换上新衣。”说着将手中的衣物及首饰放在桌上,然后便开始替我洗漱、梳头。我轻轻抚摸着衣物的面料,这是一件朱红色的、上面由金丝彩绣构成百蝶穿花图案的锦衣,手感柔软绣工精致。裙子是很好看没错,可钱掌柜这人是不是喜欢玩那种换装游戏啊?来车古不过四个多月,他已经送了我十多套衣服了!颜色款式还各不相同!他自己衣服都不重样也就罢了,连我都得跟他步调一致么?看来等回去的时候,行李又得增加不少。 终于梳妆完毕,小丫鬟为我披上一件织锦软毛斗篷之后,还往我手里放了一个小巧的暖炉,笑道:“我家主子说了,外面下雪了,天冷。小姐拿着这个暖暖。”我点头答应着,双手捧着暖炉,踏出了房门。 一出门便看见一人站在桃花树前,似乎是在赏花。他背对着我,黑发绾成一个发髻,发髻上戴着金冠。此人身材高挑提拔宽肩窄腰玉树临风,不是盛君川又能是谁?只是今日的他终于不再是一身玄色且没有佩刀,而是穿着一身烟罗紫的锦袍,细看之下还有暗纹流动。倒增添了不少贵气,削弱了以往的杀伐之气。 雪花飘飘洒洒地落在他的肩头,好像覆上了一层白色的绒毛。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大概是想什么想得入了神。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身后,正想伸手拍他的肩膀吓他一跳,他却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看了一眼我停在半空中的手,挑了挑眉问道:“你想干嘛?” “这不是君川哥哥嘛!我刚刚都没认出来!新年新气象啊,今儿这身还真适合你,又帅出了一个新高度!不愧是安庆的国民男神!”我急中生智,手腕一转竖起了大拇指,毫不吝惜地夸奖道,“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呢,你也别老是一身黑了,偶尔换换风格不也挺好?令人耳目一新呐!” “我又不靠脸吃饭,费心思搞这些做什么。况且这本来也不是我的风格,这身衣服是刚才钱掌柜命人拿来给我的。说什么过新年就该穿新衣,还说我平日里的衣服太朴素。不过,你真的觉得我这个样子很帅?”盛君川嘴上是这么说,但听到我夸他帅,心里还是受用得很,耳廓都变成了淡淡的粉色。 “当然帅!虽然你穿着铠甲的时候也很帅,但你今天却给了我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仿佛看到了你的另一面,特有新鲜感。”这句说的可是大大的实话,认识盛君川这么久,似乎极少看到他穿除了黑色以外的衣服,就算是休沐的便服也是以玄色为主。虽然今天这身颜色也属于深色,但可能是做工和款式考究,所以看起来感觉特别的不一样。 “这么说的话,你之前是看我看腻了?怪不得会被那只狐狸精勾了魂。”盛君川叉起手臂,不满地说道。我只好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心里吐槽道,看破不说破啊!况且我也没看腻啊! 大概是因为今天是正月初一,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盛君川也不想过多地指责我什么,随即勾起嘴角,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好,那我以后与你在一起的时候,也尝试着多换换风格,争取多给你一些新鲜感,努力把你抢回来。” 第74章 你乖乖道个歉,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不禁腹诽道,倒也没必要说什么抢不抢的,当我是什么了?该是你的跨越千山万水也会来到你的身边,不该是你的哪怕近在咫尺也只是擦肩而过。其实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心里也明白,对盛君川还是始终割舍不下,而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觉得非常轻松快乐,甚至想起他的时候,我的嘴角都会止不住地上扬。我知道,我喜欢他,是那种打心底的喜欢。 但是对钱掌柜呢?我不自觉地摸了摸手腕上的红绳,我对他难道只有同情与怜惜吗?可同情就是爱吗?在知道他过去经历了什么之后,我总是想尽可能地对他好,想让他感觉到这个世间不单有恨与背叛,还有爱与奉献,我不想再让他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我小心翼翼,对他百依百顺,哪怕明知是陷阱,我也心甘情愿地往里跳。 我知道这样不好,迟早有一天我都必须要做出选择,否则对他们来说太不公平,也太过折磨。海王不好当,我也不想当。但是在解开钱掌柜的心结之前,我只能先这么拖着。对不起,盛君川。我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或许我真的不值得你为了我付出这么多,更不值得你这么爱我。可每次望向盛君川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我总是狠不下心彻底离开他。可能我就是个无比自私而又贪心的人!我希望他能等我,等到我摆脱系统的束缚,等到我真正自由的那一天。但我又没法给他一个确切的期限,更不知道他是否愿意无止境地等下去。 将来的事就交给时间解决!不求每一件事都能做对,但只求日后想起来不要后悔。更重要的是,以我的能力现在想再多也没用,不如先过好当下的每一天。比如我现在就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盛君川的帮助。 我扯了扯盛君川的衣袖,踮起脚尖趴在他的耳畔低声问道:“昨晚钱掌柜给你的那些药丸里面,有没有吐真丸?” 盛君川微微挑眉,疑惑地问道:“有。你问这个干嘛?” “能不能给我一颗?我想要证实一些事。”面对盛君川的疑问,我倒是没想过要隐瞒,所以回答得无比干脆。 “那么我可以知道你想求证的是什么事吗?”盛君川的眼里带着探究,但是语气却暗藏着警告的意味,“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吐真丸就是他炼制的,对他来说未必有效果。” “啊,你怎么知道我要给谁用?”我惊讶地反问道。 “这不废话么?就他秘密最多。你不给他用难道还给我用?宋亦晨就更不可能了,单纯得跟一张白纸似的。”盛君川不屑地说道:“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用不着采取这种审讯的手段?” 我垂头丧气地应道:“那些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可是我试探了很多次就是问不出来,所以才想要用一些非常手段嘛。” “既然问不出来,说明他有不能告诉你的苦衷。你又何必这么执着非得求一个答案?”此时雪已经越下越大,盛君川拉着我走到屋檐下,替我掸了掸肩头的落雪,语气间竟透露出一股同情与无奈。 不对,盛君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帮钱掌柜说话?事出反常必有妖!我立刻抓住他的手,紧张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能知道什么?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与他可是水火不容。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你都问不出来的事,他还能主动告诉我?”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颊,淡淡地说道:“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 我立刻不服气地反驳道:“那可未必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可背着我秘密谈了好几次。表面上确实是水火不容,私底下没准都已经称兄道弟了。” 盛君川抬头望了望四周,低声说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忘了他的兄弟是谁了吗?更何况我根本不想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好了好了,别说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一句:这个忙你到底帮是不帮?”我叉着腰,故作不耐烦地催促道。 “帮。大小姐都开口了,哪有不忙的道理。”盛君川无奈地妥协道:“你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我略一思索,斩钉截铁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就今晚。” “好,等逛完庙会回来,你跟我去屋里拿。”盛君川不假思索地答应道。 我亲热地挽起他的手臂,甜甜地笑道:“君川哥哥,就知道你最好了!在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比你更靠得住了!” “哼,有求于我的时候就喊我哥哥,平日里怎么不见你叫得这么甜?”盛君川的语气有些不屑,但耳廓似乎更红了一些,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羞。 我和盛君川在屋檐下又说了一会话,宋亦晨和钱掌柜才一路吵吵闹闹地朝我们走来。 “说,昨天那束花是不是在我这院里摘的?” “你有证据吗?凭什么说就是我摘的?” “你还敢抵赖?丘管家都看到了。你可知不问自取便为偷?想不到堂堂丞相之子居然是个采花贼。” “你、你、你别胡说!我也就摘了几枝罢了。再说了,姐姐昨天收到花不是挺高兴的吗?能博得姐姐一笑,那些花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啧啧,偷摘了我的花还这么理直气壮?我看你真是……” “姐姐!偶像!你们等很久了吗!” 宋亦晨一看到我,便朝我挥了挥手,立刻从钱掌柜身边逃开,连蹦带跳地跑到我的面前,夸张地叹道:“哇,姐姐你今天好漂亮啊!这个颜色好衬你,显得姐姐更加美丽动人、如花似玉、千娇百媚……” “嘴这么甜,你刚才是不是又吃糖啦?”我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开玩笑地问道。 “哇,姐姐真是冰雪聪明!连这个都知道。”宋亦晨说着摊开手心,露出一个小纸包,“这颗是特意给你的。松子酥糖,又香又甜,姐姐尝尝?” 我接了过来,拆开小纸包,将酥糖放进了嘴里,笑道:“嗯,果然又香又甜。” “哼,投机取巧。”盛君川冷哼一声,对宋亦晨这一波操作做出了简短的评价。 “你刚刚和钱掌柜说什么呢,大老远地就听见你俩在吵吵嚷嚷的。”我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宋亦晨摸了摸后脑,支支吾吾地应道:“额,也没什么,就,就是……” “就是在讨论昨天的采花贼。”钱掌柜悠悠地接过了话茬,语气不悦地说道:“宋亦晨你可真行,拿我的花送我的人,歪理还一大堆。” “就那么几枝花,不至于?瞧你那小气劲儿。”宋亦晨不服气地嘟囔道。 “我小气?”钱掌柜眯起双眼,将手伸到宋亦晨面前,手心朝上,似笑非笑地说道:“行,那你把我昨晚送你的压岁钱和新年礼还我。” 宋亦晨微微一愣,随即拔腿就跑,一直跑到别院的大门口,远远地冲着钱掌柜喊道:“你都送我了,当然就是我的了,我才不会还给你。而且你不止是小气,还是小心眼!”说完做了个鬼脸就往街上跑去,一溜烟就没影了。 “大将军,你昨晚说的不错。这小子现在当真是不好对付了,竟敢如此嚣张,我今日必须要给他一点教训。”钱掌柜冷笑着,随即打了个响指。两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等待指令。钱掌柜淡淡地说道:“把宋亦晨给我抓回来,切记,不可伤了他。”黑衣人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大喊大叫的宋亦晨扛了回来。 “你好卑鄙啊,竟然找帮手!你让他放我下去,有本事我俩一对一较量。”宋亦晨被黑衣人扛在肩上不停地挣扎着,嘴里仍不服气的嚷嚷着。 “谁给你的胆量说这种话的?”钱掌柜捏着宋亦晨的下巴,语调温柔地说道:“大过年的,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你乖乖道个歉,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才不道歉!我又没说错什么。”宋亦晨咬着牙嘴硬地说道。 我用胳膊肘撞了撞盛君川,悄声问道:“这小子不会又喝多了?这样下去真会把钱掌柜惹毛了。” 盛君川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应道:“谁知道呢。或许他觉得你是他的靠山,会忍不住出手相救。不过我挺佩服他的,勇气可嘉。只不过一会有他受的。我猜他大概撑不到五分钟便会求饶了。” “五分钟都多了,我猜三分钟。那个人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恩威并用,三句话就可以让宋亦晨真心实意地说一句对不起……”我和盛君川正看戏呢,就见钱掌柜让黑衣人把宋亦晨放了下来。 “你要一对一较量是?行,我给你这个机会。输了立刻跟我道歉,并且从今往后不许跟我顶嘴。”钱掌柜将双手背在身后,语气平静地说道。 宋亦晨昂着头,不服气地反问道:“那若是你输了呢?” “若是你能赢我,任你处置,你想要怎样都行。如何?”钱掌柜勾起一抹冷笑,不以为然地回道。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话音未落,宋亦晨便从身后掏出弩机,同时吹了个呼哨,机甲犬眼中红光一闪应声而出,犹如一道闪电迅速朝钱掌柜扑去。 我心中一紧,不好!怎么还真的打起来了,闹归闹,动真格的就没必要了!不管谁输谁赢,拳脚无眼,万一受伤了可就不好了。念头一起我便立即想要过去帮忙。盛君川却一把拉住我,低声说道:“你先别急,我倒觉得宋亦晨未必能赢。趁此机会,我们看看钱掌柜的实力究竟如何。” “可是……”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钱掌柜翻身往后一跃,足尖在机甲犬的脑袋上看似轻盈地一点,机甲犬顿时头朝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头部碎裂,眼中红光消失,瞬间失去了战斗能力。宋亦晨瞪大了双眼,心中也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炼制的机甲犬居然这么不堪一击,立即将弩机对准了钱掌柜。可还没等宋亦晨扣下扳机,一眨眼的功夫钱掌柜就已出现在宋亦晨的身后,并将手中的暗器抵在了他的脖子上,面带笑意地问道:“你可服气?” 我不禁惊讶地长大了嘴,半晌回不过神来。敢情钱掌柜这次根本没打算说服宋亦晨,直接武力压制啊!这力量这速度这实力,完全是降维打击!宋亦晨输得可一点都不冤。以我现在的本事都未必能在钱掌柜手下撑过三招,更不要说宋亦晨了,钱掌柜认真起来绝对可以秒杀他。 盛君川在一旁也是倒抽了一口冷气,沉声说道:“真没想到,他的实力居然这么强。”我忍不住与盛君川对视了一眼,不由地纷纷露出苦笑,之前还说宋亦晨撑不到分钟,还真是太小看钱掌柜了,宋亦晨根本连十秒都撑不到啊! “我服了,是我技不如人。”宋亦晨沮丧地垂下头,真诚地说道:“我错了,我道歉,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钱掌柜手掌一翻,收起了暗器,揽着宋亦晨的肩膀,亲切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嘛?乖,姐夫带你逛庙会去。”说完朝着我和盛君川挥了挥手,示意我们跟上,便转身与宋亦晨勾肩搭背地出了院门,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玩笑罢了。 第75章 试问谁又能抵御得住双重的美颜暴击? 邑阳镇不算大,人口也不算多。可我却感觉今天全镇的人都汇聚到了这间寺庙里。庙里香火弥漫,人头攒动,一片人山人海。 盛君川紧紧地拉着我的手,以防人群将我俩挤散。我忍不住抱怨道:“虽说大年初一进香祈福是传统,但是人也太多了!” “没办法,整个邑阳就这么一座寺庙,你就忍忍!赶紧进去上个香就出来,也算是完成了一个仪式。”盛君川蹙着眉,一边说着一边带着我在人群中穿梭。 好不容易挤到了大殿的门口,人流量终于没有那么密集了,我也得空喘口气。“奇怪,钱掌柜和宋亦晨呢?”刚到寺庙门口,我们便被人群冲散了,当时钱掌柜回头喊了一句“大殿门口见”之后,他俩的身影就被乌泱泱的人头掩盖了。可现在我和盛君川已经来到了大殿门口,却仍然不见他俩的踪影。 “别担心,反正丢不了。没准他俩在殿内上香,你进去便能遇见了。”盛君川松开我的手,轻轻在我肩上一推,催促道:“快去,我在这等你。” “你不一起进去吗?”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 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笑道:“我可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信这些。趁这会殿内人没那么多,你快去。”我这才想起,之前乞巧节的时候,在月老祠门口盛君川跟我说过的,他不相信神明,只相信自己,所以连祈愿牌都没写。其实我也不是很迷信这些,但毕竟是传统习俗嘛,既然来了还是得入乡随俗。 于是我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大殿。上了香之后我还顺便求了个签,没想到居然还是个“大吉”。我顿时心情好到飞起,不管神明是否真的存在,这都是个好兆头。人嘛,总是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求完签之后我还在殿内转了一圈,还是没看到钱掌柜和宋亦晨的身影,只好先退了出去。 没想到刚踏出大殿的门槛,就看到了钱掌柜与盛君川,身边还围绕着一群姑娘。盛君川双手抱胸,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写满了不耐烦,长眉也微微拧起。钱掌柜倒是笑得一脸灿烂,与姑娘们聊着什么,惹得她们捂嘴浅笑。虽然姑娘们个个面色绯红却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俩。 啧啧,看,我说什么来着?颜值既是王道。他们俩往那一站,简直是比神明还要耀眼的存在。我认识他俩这么久尚且不能抵御美色带来的诱惑,更何况这些第一次见到他俩的姑娘们?况且他俩还是完全不同的风格,一个桀骜不驯,一个温文尔雅,试问谁又能抵御得住双重的美颜暴击?特别是在安庆这种民风开放的国度,婚姻不必禁锢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人人都可以勇敢地追求自己内心所爱,这可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我正看得起劲,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问道:“姐姐,你躲在这看什么呢?” “喏。”我急忙将宋亦晨也拉到柱子后面,朝盛君川和钱掌柜的方向努了努嘴,“看戏呢,可精彩了。”宋亦晨顺着我指引望去,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他俩可真会招蜂引蝶,姐姐你还是选我,我最乖。我方才还特意为你祈福,求了个许愿牌呢!”说着他拿着一块木板在我眼前晃了晃,得意地说道:“你看!” 我接过木牌,只见牌子上写满了祝福的话,有“愿姐姐永远漂亮”、“愿姐姐永远康健”、“愿姐姐心想事成”这类正常的祝愿,居然还有一句“愿姐姐成为天下第一锤”。天下第一锤是什么玩意啊,我才不要这个听起来就很彪悍的名号,像个女版的李逵似的。但看着宋亦晨闪闪发亮的眼睛,我只好将拒绝的话咽回了肚子里,昧着良心赞许地说道:“嗯,挺好的,谢谢你了。我一定努力!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嘿嘿,怎么样?现在是不是觉得还是我比较贴心?你瞧瞧他俩,嘁!”宋亦晨朝着仍被姑娘围绕着的盛君川与钱掌柜吐了吐舌头,随即略微皱眉,疑惑地问道:“可是姐姐,难道你就不会吃醋么?看到这副景象居然还能悠然自得地在这看戏?你就这么放任别的姑娘与他们接触吗?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们会与这些姑娘摩擦出什么火花吗?” “我为什么要吃醋?为什么要担心?”我歪着脑袋反问宋亦晨,“我对他俩还是很信任的,我相信他们有分寸。”讲真,我是一点都不担心。虽然说昨晚因为发动技能扣了100点的好感度,但之前累积的好感度应该早就溢出了,所以现在应该也还是ax的。就算好感度不满,前一段还因为隐藏任务涨了这两人各200的忠诚度呢!再说了,凭我对他俩的了解,一个死心眼一个偏执狂,要变心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这些姑娘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自然也没有吃醋的必要。 “好!你们大人的世界真的好复杂,我看不懂。”宋亦晨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忽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对我说道:“啊,对了!许愿牌还没挂呢!我去把许愿牌挂到大殿后面的许愿树上。姐姐,你等我一会,我很快就回来!”说完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我重新将视线转回到盛君川与钱掌柜的身上。他俩周围的姑娘又比刚才多了不少,钱掌柜依然在谈笑风生,但眼神淡漠,脸上的笑容也淡了许多,可见已经渐渐没了耐心。相比之下,盛君川就显得更加烦躁与不耐,长眉都快拧成一个结,不停地往大殿门口眺望。我连忙将脑袋缩回了柱子后面,不想还是被盛君川的鹰眼发现了,他朝我大喝道:“琉璃,你躲什么?给我过来! 我只好悻悻地柱子后挪了出来,朝他俩的方向走去。姑娘们顿时鸦雀无声,带着探究嫉妒以及狐疑的目光看着我。我被这些不友好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顿时计上心头,故作惊讶地唤道:“君川哥哥、凌曦哥哥,原来你们在这里呀!害我找了半天……”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就看到盛君川眼中迸发的怒意和钱掌柜嘴边玩味的笑意,生生地将话头切断,露出一个无辜的笑脸。 “走!”盛君川拉起我的手,寒着脸挤出姑娘们的包围圈,将我带离了寺庙。他一言不发,大步流星地朝前走着。“你要带我去哪里啊?你慢点行不行?他们俩还没跟上来呢……”我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只觉得手臂被他拉得生疼,忍不住出声提醒道。盛君川却一把将我拉到街边一条人迹罕至的巷子里,二话不说便凶狠地吻了下来。 什么情况啊?我瞪着眼睛,有些不明白盛君川这莫名其妙的怒意究竟从何而来。双手被他死死钳住,身体也被他禁锢在墙体与他之间,根本动弹不得,也无从反抗。忽然感觉下唇一阵吃痛,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疼得我眼角溢出了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了嘴角。盛君川似乎也尝到了咸涩的泪水,猛地放开了我,怔怔地问道:“你哭了?” “废话!你咬痛我了,我能不哭吗?”我一摸嘴唇,只觉火辣辣地疼,顿时怒从心起,生气地责备道:“你是属狗的吗?怎么这么爱咬人?” 盛君川满脸愧疚地道歉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太生气了……” “所以就是说啊,你到底生什么气啊!莫名其妙发这么大火,”我怒视着他,不爽地斥道:“再说,你生气就罢了,干嘛拿我撒气?我招你惹你了?” 一听我这么说,盛君川的脸色一下阴沉起来,寒声质问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生气?我问你,你是不是早就从大殿出来了?躲在柱子后面看了多久?为什么不过来?” 被他这么一问,我的怒气瞬间消失大半,有些心虚地回道:“我、我哪有,哪有躲?我一出来就看到你俩周围围着一大群姑娘,一时也懵了,不知道该不该过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打扰?”盛君川气极反笑,食指在我额头一点,冷笑道:“你这双眼睛长着干嘛用的?难道看不出来我快被烦死了吗?你早点过来我也不至于这么生气,更不至于拿你撒气。老实说,这全是你的责任,我不过给你一点惩罚罢了。” 我不满地反驳道:“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享受着被姑娘围绕的感觉……”话还没说完,盛君川便粗暴地打断了我,厉声说道:“当然不是!我心里只有你,眼里也只有你,我根本不在意别的姑娘怎么想怎么看,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时至今日,你居然还不相信我吗?” 当然不是了,我就是确信你心里只有我,所以才放心地在一旁看戏的嘛,我就是想看看我不在的时候,你是如何应付其他姑娘的。可是这话我不敢说,说了只会让他更生气。于是我拉住他手轻轻晃了晃,嗲声嗲气地说道:“好嘛,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认罚。君川哥哥你别生气了,原谅我好不好?” 盛君川的耳根肉眼可见的迅速红了起来,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佯装镇定地说道:“行了,你少来这套。以后不许再这样了,知道吗?不然我定会加倍惩罚。”切,口嫌体直,你明明最吃这套。我心里吐槽着,嘴上却甜甜地答应道:“好,我知道了。” “走,不知他俩出来了没有。我们往回走,看看能不能遇上。”盛君川扭过头去,不想让我看到他微红的脸颊。 且说盛君川走了之后,钱掌柜那边因为少了盛君川分摊火力,愈发地难以应付。“好了各位姑娘,你们听我说。”钱掌柜的耐心已经被消磨殆尽,加上又眼看着我被盛君川拉走,他也不免急躁起来,但仍强压着妒意,语调平静地说道:“在下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家中已有夫人。各位就不必在我这儿再浪费时间了,愿诸位早日寻得良人,白首偕老。” “我不信,像公子这般气度的美男子,寻常姑娘怎么可能入得了你的眼。你不妨就跟我们直说,你究竟喜欢怎样的姑娘?没准我们几个的其中一个就是你的良配呢!”一位胆大的姑娘直截了当地说道。 钱掌柜敛起笑意,眼神也变得有些冰冷,正欲说些狠话斥退这群姑娘,却见宋亦晨从大殿后面转了出来,正左顾右盼地寻找什么。“宋亦晨!这里!”钱掌柜朝宋亦晨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 “姐夫?你怎么还在这?怎么,与别的姑娘聊得乐不思蜀了?”宋亦晨慢慢地走了过来,满脸不屑地讥讽道。 第76章 都是我的不好,差点就辜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 “等等,你叫他什么?姐夫?”一位姑娘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 宋亦晨一愣,不假思索地应道:“对啊,我叫他姐夫,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他真的已经婚配了。” “唉,难得见到一个美男子,居然被别人先下手为强了。” “方才那个呢?他总不会也有夫人了?” “你没看到他拉着那个姑娘就走了吗,肯定就是他的夫人呀。” “姐妹们,大家都散了。” “但是这位小公子也生得极其俊俏,不如……” “省省,看他这样子估计还不及弱冠,算了。” 姑娘们小声地议论着惋惜着哀叹着,依依不舍地四散开去,有的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钱掌柜,大有相见恨晚的架势。 “呼——”钱掌柜长长地吐了口气,勾着宋亦晨的肩膀说道:“真是多亏了你,不然还不知道何时才能脱身。” “是吗?我看你倒是挺乐在其中的。”宋亦晨撇撇嘴,不满地说道:“偶像呢?方才他不是与你一起被困吗?还有,你看到姐姐了吗?我明明让她在殿外等我的。怎么我挂个许愿牌的功夫就不见了。” 钱掌柜微微眯起双眼,简单地应道:“他们先走了。” “啊?他们怎么也不等等我们!不是还要一起去逛庙会的嘛!”宋亦晨有些沮丧地问道:“那现在怎么办?就咱俩去?” “不了,我没兴趣和你一起逛庙会。”钱掌柜抻了抻手臂,懒洋洋地说道:“我回去了,你自便。” 宋亦晨拽着钱掌柜的衣袖,可怜兮兮地哀求道:“姐夫,你就陪我去逛逛庙会,你说这大过年的,外边多热闹,回去多没劲呀!姐姐跟着偶像走了,咱俩也算是同病相怜了,更应该彼此依靠嘛!要我说,偶像也太不地道了,说好大家一起出来玩,怎么能单独把姐姐带走呢……” “谁跟你同病相怜?”“你说谁不地道?”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宋亦晨吓了一跳,抬头一看,盛君川就站在他的面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钱掌柜站在他的身侧,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宋亦晨目瞪口呆,一时也不知道该先回答谁的问题,毕竟这两个问题都不好回答,说出来都是得罪人。 “好了,你们就别难为宋亦晨了。当哥哥的就别计较那么多~”我连忙开口帮宋亦晨打了圆场,上前几步拉过他就往前走,边走边说:“时间不早了,走!我们一起逛庙会去!” 想不到邑阳小镇的庙会竟是如此热闹非凡,我们先是看了庙戏,有杂耍、击球、剑舞等等,形式多样,精彩纷呈。之后还观看了社火表演,表演者或戴着各式面具或饰以面彩,饰演各种人物在鼓乐声中进行斗打演出或表演祭祀舞蹈。声势极其浩大,场面极其壮观,看得我连连叫好,鼓掌鼓得手都拍疼了。庙会上还有不少售卖各种食物以及百货的商贩,虽然这些食物多以素食为主,却别有一番风味。而那些售卖货物的种类丰富到出乎我的想象,有珍禽奇兽,簟席屏帏,鞍辔弓剑,时果腊脯,书画古玩,绣作珠翠等等。看得我眼花缭乱,流连忘返。 直到日头偏西,我虽然感觉有些疲惫,但是依然干劲十足。可扭头一看,其余三人手上都提满了我随手买下的一些小玩意以及零食,均是一脸无奈,想来他们应该比我更累才对。我顿时有些内疚,不好意思地提议道:“你们累不累?要不我们回去?” “我可是听说晚些时候还有舞龙表演和灯会,你确定现在就要回去了吗?”钱掌柜微微一笑,望着我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我顿时纠结起来。见我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盛君川在一旁咳了两声,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昨晚闹了个通宵,今天又逛了一天,你也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今晚还是早些回去。你若真想看舞龙和灯会,可以等元宵节的时候,那时候我们应该回到国都了,肯定比邑阳的更大型,更好看。当然,决定权在你,你若想玩,我们肯定愿意奉陪到底。” 这么一番暗示我也是算是明白了他的意思,距离我们启程回国都的日子也就在这几天,若我真想从钱掌柜嘴里探出什么事,必须抓紧时间。而早上出发前我也与盛君川约定好,今晚就行动。所以现在可不能因为贪玩耽误了正事。想通此节,我立刻就做出了决定,故作惋惜的叹道:“嗯,我也确实是有些累了。东西也买了不少,该买的不该买的都买了。这样,咱们打道回府!明日再战!” “行!那我们便回去。”钱掌柜应了一声,唇边浮现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 于是,我们踏着落日的余晖,各怀心事的回到了别院。我将今天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好之后便悄悄去往了盛君川的房间。一进门便见盛君川坐在桌旁,桌上放着一个淡黄色的锦囊,见我来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确定真的要这么做吗?” “嗯。”我点点头,掷地有声地回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这事不问出来,我寝食难安。” 盛君川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从锦囊里拿出一颗黄色的药丸放到我的掌心,低声嘱咐道:“你要记住,吐真丸吃下去之后两炷香内你问什么他便会答什么。之后会昏睡五个时辰左右,醒来之后不会记得吃下吐真丸之后的任何事。” “好,我记住了。”我小心地收好药丸,转身就准备走。盛君川却拉住我,一脸担忧地说道:“万一这个药对他不起作用怎么办?” 我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说道:“那我就只好另想办法了。不管怎么说,总得要试一试。” 盛君川还是拉着我不放,沉吟了一会说道:“我在后院的凉亭等你,若是你发现情况不对就大声喊我。他的实力你今天也看到了,你千万别冒险,不可逞强。”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拍了怕他的手背,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盛君川却仍是不放心,问道:“你要如何让他心甘情愿而且不知不觉地吃下这颗药丸?” “这个嘛,我自有办法,你就别操心了,等我的好消息!”说完不等盛君川回话,我便一溜烟地跑了。一路径直来到后厨,问厨子要了一些昨天做五味杏酪羊剩下的杏仁酪,又要来一碗牛奶。厨子大哥十分不解,问道:“小姐,您这是准备做什么?可要我帮忙?” “啊,不用不用。我看你家主子这几天累坏了,有些担心他。”我故作羞怯地说道,“我想亲手为他做一碗杏仁奶,让他安安神,能睡个好觉。大哥,你就成全我这份心意。” 厨子大哥露出一个“我懂”的眼神,笑道:“小姐对我家主子可真好。行,那您忙,如果需要帮忙就喊我。” “哎,好,多谢大哥!”我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推出了门外,并放下了门栓。将他打发走了之后,我从怀里拿出那颗吐真丸放入捣臼中舂成细细的粉末状,之后将牛奶煮开,倒入杏仁酪,最后混入吐真丸粉末,搅拌均匀之后闻起来只有浓浓的杏仁香味和淡淡的牛奶味。 大功告成!我心中暗暗得意,纵使钱掌柜再怎么心思缜密也必定想不到自己也会有被我下药的一天? 小心翼翼地端着热气腾腾的杏仁奶来到钱掌柜的门外,实在腾不开手敲门了,只好伸脚往房门上踢了两脚。 “谁?”钱掌柜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一丝警惕。 “是我。”我的话音刚落,房门便打开了。 钱掌柜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对我的到来有些意外,“你不是亲自编了暗号吗?为何还要踹门?” 我将手中端着的杏仁奶举起来给他看,无奈地说道:“我也想敲门,可是……喏,你也看到了,我端着碗呢。” 他将我迎进屋里,反手将房门关上,不明所以地问道:“这是什么?给我的?” “嗯,这是我亲手为你煮的杏仁奶,来,快点趁热喝了?”我将碗送至他的嘴边,殷切地说道。 “姑娘为何要特意煮这碗杏仁奶给我?”钱掌柜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俗话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不知姑娘是所为何事?” 哇,不是,疑心病这么重的吗?居然连我都要怀疑。我故作生气地指责道:“我就是想着这几天你既要忙着筹备春节晚会,又要忙着安排年夜饭,还要抽空排练节目,身心必定都疲惫不堪。特别是你一直以来睡眠都不太好,经常做噩梦,所以我才会特意为你准备了这碗杏仁奶,就是希望你能安安神,睡个好觉。哼,没想到你居然觉得我居心不良!不喝拉倒,我这就拿去倒了!”说着转身便要走。 钱掌柜一个闪身挡在了我的面前,柔声说道:“我说笑罢了,姑娘怎么这么不禁逗。”我哼了一声,别过脸故意不去看他。他低头凑到我眼前,带着歉疚的语气说道:“真的生气啦?好好好,我道歉。都是我的不好,差点就辜负了姑娘的一片真心,我这就喝。”说着托着我的手,将杏仁奶移至嘴边,一饮而尽。未了还舔了舔嘴角,带着蛊惑的眼神望着我。 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心想,可别中了他的美男计!一会还有正事要办呢!我定了定神,将他拉到床边,细声慢语地哄道:“好了,你现在乖乖躺下,好好睡一觉。” 钱掌柜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道:“可我还未沐浴更衣,姑娘可否……”说到这还故意止住了,留给我一个无限遐想的空间。真的是够了啊!眼看药效就要发挥作用了,我心中一急便将他推倒在床上,胡乱说道:“你今天也累了,明日起来再沐浴更衣,今晚就早点睡!” “好,我都听你的。”他露出一个柔情似水的笑容,轻声说道:“那姑娘能不能陪陪我?待我睡着了再走?” 这句话正中下怀,我顺势在床边坐下,低声应道:“好。我会陪着你的。” 钱掌柜这才安静地躺好,视线却一直落在我身上没有离开。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问道:“你老看着我干嘛?睡你的觉。” “我在想这辈子能遇到你,是何其的有幸。”他握住我的手,望着我的眼神开始有些涣散,视线也逐渐失焦,语调趋于平缓,不带任何感情地平铺直叙道,“如果可以,我真的想就这么一直和你在一起,直到天荒地老。” 我不禁有些动容,知道吐真丸的药效已经开始慢慢发挥作用了,钱掌柜这说的可确确实实的真心话。为了确定药效,我低下头,低声问道:“你觉得盛君川这个人怎么样?” “盛君川么,他有勇有谋,胆大心细,是个将才。可惜脾气暴躁又太重情义,容易感情用事,这个弱点很致命。”钱掌柜不假思索地应道,语调异常地平淡。 待他说完,我又出其不意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的身份是什么?” “我叫箫凌曦,原先是安庆国的大皇子,后来被奸人所害,侥幸逃过一死。现在是莱金阁的掌柜。”他回答得很快,眼神没有任何的波动,看来吐真丸的药效已经完全发挥作用了。很好,试探就到这里,毕竟时间有限,现在可以步入正题了。 第77章 究竟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就让我拭目以待吧 “你为什么把你母后的香囊、在国都的所有房契地契以及代表你身份的珠子全都给了我?”话一出口,我的心跳不由地加快,暗暗祈祷他的答案千万别是我想的那样。 “因为我已经不需要那些东西了。”钱掌柜还是回答得很快,一秒都没有犹豫。 我立刻追问道:“你为什么不需要了?” “因为我要做一件大事,没有退路可言。” 我的心猛地一颤,果然被我猜对了,他将那些东西给我,就是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你要做的这件大事是什么?”我问出口的同时便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抖得厉害,心中的那个答案也似乎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我要刺杀安庆国的圣上,也就是我的亲弟弟——箫凌昀,然后夺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一切。”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语调冰冷而平缓,犹如冰山上融化的雪水一般。但我却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其实我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只是我一直不愿相信他会真的狠心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虽说在穿越之前也知道不少历史上因皇位而手足相残的事件,但我却一直希望他能放下那些仇恨,放弃争夺,远离那些纷争,过上简单平静的生活。看来是我太过于天真,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是绝对不可能放下的。他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一切的这一天吗? 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与不安,颤声问道:“你打算何时动手?” “我打算利用箫凌昀选妃之时,混进宫去暗杀他。”啊!对了,前几日宋亦晨似乎有提到过,圣上准备在元宵节过后开始选妃。届时宫内人多眼杂,想要混进去的确比平日里要容易得多,确实是个下手的好时机。这对他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毕竟圣上登基六年有余,这个时候才第一次选妃。 “你的详细计划是什么?” “我早已暗中与国都几位富商谈好了,等圣上选妃之时便会推荐他们的女儿进宫。负责选妃相关事宜的官员以及宫中的嬷嬷我也买通了,所以带几个姑娘进宫并不是难事。到时我只需……”说着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合上,呼吸逐渐平稳,竟是睡着了。 wtf?!怎么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睡过去了啊!我忍不住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轻声问道:“喂,醒醒,你还没说完呢,你只需如何?” 回答我的却只有他轻柔的呼吸声。 啊啊啊,我内心忍不住地呐喊着,霎时间急得抓耳挠腮。这么珍贵且难得的机会,不会就这么被我浪费了!我闭上眼睛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定下心来。其实仔细想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问出这些东西就已经足够了,他具体的计划如何似乎也并没有那么重要,我只需在圣上选妃之前阻止钱掌柜便好了。这件事我必须要与盛君川好好谈谈,否则单凭我一己之力绝对无法防止悲剧的发生。 想通此节,我才终于冷静下来。仔细地替他盖好了被子,吹熄了蜡烛,拿上之前盛杏仁奶的碗,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就在我出门之后不久,原本已经睡着了的钱掌柜却徐徐睁开了双眼,眼神清明,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药效的影响。他的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呵,真有意思。知道这些以后,你是会暗中告诉箫凌昀让他有所防备还是会与盛君川联手先下手为强将我杀了?究竟你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就让我拭目以待。” 话说我一从钱掌柜房里出来之后就直奔后院的凉亭,盛君川见我脸色凝重,不禁也微微蹙起眉头,低声询问道:“如何?探出你想知道的事了吗?” 我往四周看了看,凑近他耳边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走。”说着拉起他的手便往自己的房里走。盛君川不再多言,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待回到房中,我立刻放下门栓,关好窗户,又将盛君川拉到了里屋坐下,然后举起茶壶给自己咕咚咕咚灌了一肚子水,但仍然觉得心跳得厉害,手也止不住地有些颤抖。 盛君川一言不发,温热的掌心覆上我的手背,眼神柔和且坚定。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直截了当地说道:“他要刺杀圣上。”话音刚落,就见盛君川瞬间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苦笑道:“你也觉得始料不及是?我一直以为他隐姓埋名这么多年,早就摒弃了真实身份,放弃了权力与地位。却不曾想,他的野心远超出我的想象,对圣上的仇恨也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减淡,反而是愈演愈烈。” “你是怎么发觉他有这个念头的?”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不语地打开柜子,取出柜子最里层上了三把锁的箱子,再从衣领里勾出挂着钥匙的细绳,打开了所有的锁头之后拿出了放在箱子里的盒子,并推到了盛君川前面。 “这是什么宝贝?藏得这么好?”盛君川一边故作轻松地调侃着,一边慢慢地打开了盒子。待他拿出盒子里的东西并仔细查看之后,脸色却逐渐凝重起来,沉声问道:“这些是他在安庆所有的产业契约以及所有的房契地契?” “嗯,他当时给我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平白无故为何要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我?可是他却告诉这些是聘礼。他说我爹身为镇国侯,未必看得起他一介商人;他说没有功名利禄,能拿得出手的最好东西便是这些;他说他已经把所有的身家性命都交给我了。”我怔怔地望着盒子里的东西,边回忆边回答道:“说实话,我当时确实被他糊弄过去了。我没有考虑太多,甚至没想过他这么做的真实原因,只是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我发觉他对我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他好像有意无意地在故意疏远我,前两日居然主动要我离他远一点。” 我抬起头直视着盛君川的眼睛,“若是他执意要娶我,又为何对我忽冷忽热,甚至威逼我离开他?”盛君川没有回话,他知道我心里早就有了答案,等着我继续说下去。“记得昨晚的新年礼吗,他让我回房之后再打开。你猜他给了我一份什么礼物?”我抬起左手的手腕,拉下袖子,露出里面穿着算珠的红绳。 “这是……他盘算上的那颗算珠?!”盛君川不觉提高了音调,露出更加难以置信的表情。 “嘘!”我急忙将食指抵在嘴唇上,示意他小声些。盛君川回过神来,愧疚地点了点头。我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颗算珠,我才笃定他要做一件极其危险、甚至危及生命的事。所以我如此着急的找你要了吐真丸,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 盛君川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眼神开始闪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我顿时好像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了他有此打算是不是?” “不,我并不知道他要刺杀的事。但是在我拆穿他身份的时候,与他有过约定。我答应替他隐瞒身份,并且不会与他作对,他要做什么我一概不管不问。但前提条件是他不能做出任何伤害你或者伤害圣上的事,否则我定会亲手杀了他。”盛君川单手撑着额头苦笑道:“当然,这只是我威胁他的话,我知道你的任务,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会杀他。可是,如果他真的成功刺杀了圣上,死的那个人就会是我了。” 我皱起眉头,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他又跟你无仇无怨,不会杀你的。” “唉,你要我说你什么好?我说我会死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会杀了我。开动一下你的小脑瓜好好想一想,穿越到这里来的人可不止你一个,所以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任务。”盛君川的脸上浮现哀伤的神色,无奈地叹道,“若是圣上现在就死了,我也就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必要了,你懂了吗?” 我重重地坐回凳子上,愣了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道:“你、你的意思是、是说你也有任务?而且、而且这个任务是保护圣上?” 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后缓缓地解释道:“我的任务是守护安庆以及圣上,直到天下大统。从大义上来说,圣上是个好的国君,他即位以来,兢兢业业勤政为民,百姓生活水平也逐步提升,安庆的国力也日益强大;自私点说,天下还未大统,现在我的命与圣上的命是绑定的,他死了我的任务便失败了,而任务失败会有什么后果,相信你也清楚。所以,不论为了何种原因我都不能让箫凌曦杀了圣上。” “可箫凌曦的心愿没有完成,我的命与他的命也是绑定在一起块儿的呀!这什么破系统啊,坑了我不算居然连盛君川也要坑!这不是存心给我们出难题吗!”我双手抱头,顿时觉得头疼不已。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显得极为的重要,因为它不单是涉及箫凌曦与箫凌昀这两兄弟的生死,更决定了我与盛君川的生死。 “要是他的心愿就是杀了圣上,夺回皇位呢?”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死紧,语调十分担忧地说道:“如果让他完成心愿,我就会死;如果阻止他完全心愿,你就会死。” “不,我觉得箫凌曦的心愿并不是夺回皇位。”我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放下了双手,语气坚定地说道。 盛君川立即反问道:“如果不是为了夺回皇位,他为何要刺杀圣上?” 我一时语塞,脑子里乱糟糟的,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总之,你相信我。他刚刚说了,要在圣上选妃之时动手,现在距离元宵节还有一段时间,我们还有机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他,让他放弃计划。如果直到选妃那天他仍是执意要刺杀圣上,那你就……” “我就如何?杀了他吗?那跟亲手杀了你有什么区别?!”盛君川咬着牙,眼眶微微发红,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我宁愿自己的任务失败被销号也不会让你死的!箫凌昀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任务对象罢了,可你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是我全心全意爱着的人,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第78章 来时壮志凌云,归时踌躇满志 我紧握着盛君川的手,柔声安慰道:“虽然你这么为我着想令我非常感动,但是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你守在圣上身边保护好他,然后在不危及箫凌曦生命安全的前提下阻止他刺杀圣上。你的武力值在他之上,而且事先有所防备,阻止他的刺杀对你来说并不是特别困难的事。这样一来,只要他们两兄弟都不死,我们也都不会因为任务失败而被销号了,对吗?再说了,箫凌曦的心愿到底是什么,你也不清楚是?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他,但至少比你多了解一些。所以我刚才才会说他的心愿并不是夺回皇位。所以你大可放心,更不必为了我而主动放弃任务,就按我说的做,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说完这一番长篇大论,盛君川仍是咬着牙不说话,只是双目赤红地看着我,眼神十分复杂,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接受我的提议。我伸手穿过他的指缝与他掌心相对,撒着娇说道:“哎哟,君川哥哥,我的性格你还不了解吗?我胆子小很怕死,所以我不会冒险的,所以你就相信我这一次!好不好?” 盛君川犹豫了许久,久到我都快要打瞌睡了,才听他缓缓地开口道:“好。就按你说的办。”听他终于答应了我的请求,我暗暗地吐了口气,露出满意的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那么这几日我们便准备收拾收拾回国都,路上我再想办法探探他的口风,也好制定一个周全的计划。行了今天就先这样,这几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毫不掩饰倦意。 “嗯,你也早点睡,我回去了。”我将盛君川送到门口,他忽然回过身来,眼神幽暗地看着我说道:“别想太多,一切有我呢。”然后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又揉了揉我的头顶,这才转身离开。 关上房门之后,我背靠着门缓缓得滑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之间,全身如脱了力一般虚弱而疲惫。眼下这般棘手的情况只有在不伤害钱掌柜的前提下阻止他刺杀圣上,才能让他们都能安然无恙地活着。哪怕钱掌柜会因此完成不了心愿,死的人只有我一人而已。比起圣上和盛君川的死将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后果来说,这绝对是损失最低、最稳妥的办法。 我知道盛君川并没有相信我的说辞,只不过为了安抚住我而答应了我的要求罢了。他不会让我死,但是我更不会让他死。因为安庆的百姓还需要他,天下大统还需要他,而我与他相比根本无足轻重。所以我必须得拿出一些东西来让他相信就算他阻止了刺杀,我也不会死。否则,他必定说到做到,宁愿自己任务失败也不会让我死。如今我要做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步必然是想方设法阻止钱掌柜,说服他感化他,让他放弃刺杀的念头;如若不成,第二步便是让盛君川确信我不会死,这样他才会动用武力手段全力阻止刺杀。 不论是哪件事,困难程度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留给我的时间只有短短半个月不到,十多年的仇恨能在这十多天就被我化解吗?我紧咬着下唇,心里很清楚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到底有多低。可是哪怕只有00001的机会,我也必须要试一试。坐以待毙不是我的风格,只要努力了就还有希望。我握紧了拳头,默默给自己加油打气。 第二天吃饭的时候,钱掌柜若无其事地与我打了声招呼,并表示昨晚我给他的杏仁奶果然有奇效,使得他安稳地睡了一个好觉,还问我能不能经常为他煮杏仁奶,言语中透露着期待与暧昧。看来昨晚的事他果然不记得了,不得不说这个吐真丸还真是好用。我不免有些心虚,信口开河地告诉他,这个杏仁奶偶尔喝一次才有如此明显的效果,如果经常喝的话就不一定有用了。他似乎有些失望,悻悻地继续吃饭,不再多说什么。 趁着大家都在,我便顺势提议说想早日回国都,打算就在这两日启程,让大家抓紧时间收拾好行李。李昇笑道:“属下便预祝钦差大人及大将军一路顺风,回到国都之后必能加官进爵!” 我问道:“李大哥不随我们回去一趟吗?负责贸易区的官员应该也没这么快来邑阳?” 李昇回道:“今早收到的信件,说是正月初十便从国都出发。他们这次来任务也很繁重,要先协助车古重建,重新划分各个酋长的区域以及接下来各自负责的事事项。我手头上也还有一些相关草案没有拟好,就不来回奔波了。得在他们来之前把前期该做的事都做好才行,明日我还约了阿拉坦酋长议事,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所以你们出发的时候我可能还在车古那边,所以今日就先与各位辞行了。” 我点了点头,心想,车古接下来的事就由他们这些专业人员去解决,相信在不久以后的将来,车古会迎来前所未有的繁荣,百姓也能因此过上富足而安稳的日子。 转眼便到了出发的日子,虽然钱掌柜命人将我的那辆马车重新布置过,放上了软垫,备好了茶点,点上了香薰,一下从低配升级成了顶配。但我仍然死皮赖脸地表示想与他同乘一辆马车,还大言不惭地说路途遥远,两个人一起坐还可以说说话逗逗乐,才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钱掌柜挑了挑眉,斯条慢理地说道:“姑娘愿意与我同乘,我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只是不知大将军是否有意见?”说着便将视线移向了已经骑在马上的盛君川。 盛君川冷哼一声,寒着脸应道:“这是琉璃的选择,与我何干?随她高兴!”话音未落,就见他用双腿夹了夹马肚,喊了一声“驾”,便目不斜视地就策马走了,留给我们一个怒气冲冲的背影。宋亦晨一脸茫然,喊了一声“偶像等等我”便赶紧上马追了过去。 “啧,大将军这架势看起来似乎不太乐意你与我同乘啊,这下怎么办?”钱掌柜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眼中带着戏谑的笑意。 我撅起嘴不满地说道:“他不乐意就不乐意呗,三天两头莫名其妙地发火,也不知道他在气什么。走,我们上车,不管他。”说着我便掀开门帘率先上了马车。 钱掌柜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边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接着也上了马车。车队开始往国都的方向前进,我们也正式踏上了归途。我坐在窗边,揭开帷裳看着沿途的风景,心中不禁感慨万千。来时壮志凌云,归时踌躇满志。在圣上限定的时间内收服了车古,不但暂时保住了脑袋,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且不论这些收获对我来说是好是坏,但确确实实是使我成长了不少,level都提升了好几个等级。但在系统与命运面前,我还是弱小得犹如蚍蜉一般。 时间一刻不停地在流动着,悬在头顶的那把剑也不知何时会落下来。现在的我该怎么做才能不着痕迹地感化钱掌柜?我不觉地将视线投向了坐在对面的他。只见他双目低垂,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透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修长的手指拿着笔在纸上勾勒着什么,看起来安静而柔和,根本不像是满腹怨恨、一心只想复仇的人。 我支着肘望着他,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忍心破坏这幅美好的画面。大概是我的眼神太过于专注和直接,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抬起头来冲我微微一笑,问道:“姑娘,你怎么看我看得都出神了?在想什么?” “我就是在想,像你这么风华绝代的人怎么会甘心只做一个商人?还是说,你的爱好就是赚钱?又或者你就是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仔细看过那些契约,不过短短五六年,你的产业已经遍布整个国都。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商业奇才?也难怪民间传闻你是千年狐妖了,这种事一般人根本办不到?你是不是有什么秘诀或者特殊门道?”我仔细地斟酌着字眼,半真半假地试探着。 钱掌柜放下笔,笑吟吟地回道:“我确实很享受赚钱给我带来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虽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但人生在世,这些身外之物还是多多益善,毕竟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当拥有了大量的钱财之后,很多之前觉得难以办成的事也顺理成章的变得容易许多。”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意义不明地露齿一笑,继续说道:“至于天赋嘛可能有那么一点,秘诀和门道也确实有一些,不过我倒觉得更多的是运气。但如果说商业奇才的话,我可比不上姑娘。记得当时你给我那本《如何打造商业帝国》的时候,可着实让我钦佩不已。姑娘所写的那些东西,很多都是我未曾想过的。若是姑娘也经商的话,想来国都乃至整个安庆国都没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这话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看似好像认真地回答了我的每一个问题,还顺便恭维了我一番,但仔细一想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不行,我得换个方式,一定要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必须要找到个突破口才好进行下一步。 我从小桌上随手拿起一个橘子,一边剥一边装作不经意地说道:“就算赚钱能够给你带来满足感,那应该也是过去式了?我觉得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再多的钱财不过就是账本上一串数字而已,已经无法再给你带来更多的满足感了?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以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或者说你希望过上一种怎样的生活?” “以后?姑娘为何好奇这个问题?”钱掌柜挑了挑眉,眼神闪过一丝促狭,故意扬起声调说道:“哦,我知道了。你已经开始急不可耐地期待与我一同生活的日子了?毕竟我答应过你的,回到国都便去镇国府提亲。你不必这么拐弯抹角地提醒我,我都已经安排好了。” 这人绝对是故意?每每说到正事他总能把话题不动声色地扯到完全不相关的事上去,令我措手不及无法反驳,然后被他糊弄过去,最后不了了之。我愤愤地咬着橘子,暗暗下定决心,这场掰头我一定要赢!绝不能再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于是我冲他露出一个略带羞怯的笑容,随即忐忑不安地问道:“凌曦,你是认真的吗?你当真会来镇国府提亲?不会又是戏弄我?” 听到我唤他的名字,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就恢复如常,语调平静地应道:“嗯,我很认真。等元宵节过后,我就登门提亲。” 元宵节过后?他话里的每一个字都犹如一根钢针扎在我的心上,带来难以言喻的酸楚与疼痛。他昨晚吃了吐真丸之后说过的,要在圣上选妃之时动手刺杀,而选妃之日便在元宵节过后。我低下头不去看他,眼底尽是掩饰不了的悲痛,我知道他在骗我。 不论他的眼神看起来多么真切,说的话听起来多么诚恳,但我心里清清楚楚地明白,这不过就是他随口编造的谎言罢了。若他执意要刺杀,不管结果成功与否,我与他之间都不可能会有再相见的一天。 第79章 不如我们私奔吧 “为何低着头?看着我。”钱掌柜坐到了我的身边,伸手挑起我的下巴,使我的目光与之对视。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手,眼眶里的泪水还来不及收回去,被他看了个正着。他眉头微蹙,带着探究的眼神问道:“你哭了?为何?” 我吸了吸鼻子,支支吾吾地应道:“我、我就是、太、太激动了。” “哦?是吗?这可不像你往日的反应。”钱掌柜松开捏住我下巴的手,转而揽着我的肩膀,手指缠绕着我的发尾,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不止说了一次要娶你,可你从来都不激动,更别提激动到落泪。为何偏偏今日会如此激动?可是因为我说了具体的期限?” 正愁找不到借口,没想到他居然帮我找了个!我赶紧点着头说道:“嗯!正是如此。你之前虽然也说过几次,可我总觉得你不过随口哄我罢了。但今天不一样,你说元宵节过后会来的,眼看距离元宵节也没几日了,所以就有些激动。” “傻丫头。”他抚上我的脸,轻轻地摩挲着,语调轻柔得好像一片羽毛拂过:“我也迫不及待地期待那一天快点到来。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我的呼吸一滞,心跳也仿佛漏跳了一拍。他并不知道吐真丸的事,所以也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他的计划,我兀自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可是万一我爹不同意呢?你也知道,盛君川是我爹的爱徒,我与他自小一块长大,算得上青梅竹马。我爹一直很赏识他,也一直对他疼爱有加,早就有意将我许配给他……” 我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抬眼观察钱掌柜的神情,可是他却不动声色,眼神一如既往地淡定,嘴边挂着浅浅的微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我暗自咬了咬牙,狠狠心说道:“不如我们私奔?”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事到如今不如放手一搏。我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想强迫他将爱与恨放到心中的天平之上衡量,到底孰轻孰重,我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他挑了挑眉,瞳孔微微放大,露出在他脸上极少出现的讶异表情,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私奔?” “嗯!”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坚定地望着他,双手将他的手拢在掌心里,语气有些急切地说道:“天下之大,我们可以去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买一座院子,重新开始全新的生活。到时你要开店也好,在家弹琴作画也好,我都陪你。反正我们不愁没钱花,日子可以过得随心所欲,你……” 我的话还未说完,他便附身吻了过来。如春风掠过,看似温暖却带着一丝寒意。少了几分温柔,多了几分不舍。很快他便放开了我,轻轻摇了摇头,低哑的嗓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悲恸:“抱歉,我不能这么做。”透过他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我看到了他心中的那把天平,放着“爱”的那端高高翘起,而放着“恨”的那端沉在下端纹丝不动。我输了,输给了我的自以为是,输给了我的愚不可及。 霎时间,懊恼、不甘和无措瞬间充满了我的心,压得我快喘不过气。且不论他对我到底有几分爱意,哪怕是百分百的爱意也不见得能够让他抵御皇权的诱惑,更何况我在他心里也许根本就没有我想的那么重要。太可笑了,我居然还妄图用爱来感化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低下头不去看他,低低地应了句“我知道了”,之后便闭上眼睛安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不再做无谓的试探。我似乎已经能预见十几天之后自己的下场了,在生命值即将消失的最后时光里,干脆就放飞自我!来都来了,走的时候也不能带着遗憾是?这一年的时间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要不是穿越到这里来,我只不过是一个因过度劳累猝死的普普通通打工人而已。但在这里不一样,如果我死了、消失了,至少会有人为我伤心难过掉眼泪,葬礼说不定还会办得无比盛大。我无比阿q地安慰自己,脑子里忽然一片豁然开朗了,心底的什么东西也仿佛瞬间冲破了阻碍,一时之间竟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我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仍旧靠着他的肩膀闭着眼睛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钱掌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低声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拒绝你?” “因为我不想知道原因,或者说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已经无所谓了。私奔什么的,你就当我没提过。”我用力将他推了回去,按住他的肩膀,不满地说道,“你别乱动行不行!”他被我突然的强势震住了,僵着身子一动不动。“嗯,这还差不多。”我满意地点点头,伸长手臂环住他的腰,然后将脑袋靠在他锁骨下方。馥郁且特别的香味钻入鼻尖,我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慢慢抬起手臂揽住我的肩膀,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五天后,我们顺利地回到了国都,圣上派了官员专门在城门迎接我们,我下车与他客套了几句,他一脸激动地告诉我,圣上说此次成功拿下车古,我与盛君川功不可没,要我们直接进宫面圣。我微笑点头答应着,让他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就来。我回到马车上,有些忐忑地对钱掌柜说道:“圣上要我们马上进宫,你……” “嗯,你们去,我得回莱金阁看看,出去了这么久也不知他们将生意打理得如何。”他语调如常,慵懒地斜靠在软垫上,朝我招了招手,“过来。” 我依言坐到了他的身边,他轻轻抚摸着我的头发,唇边噙着浅笑,柔声说道:“别为我担心,去做你该做的事。”我点了点头,从马车上下来,目送着他走远之后才上了自己的马车,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距离元宵节,只剩下五天了。 一路敲锣打鼓地进了城,百姓们站在道路两旁鼓掌欢呼着迎接我们的归来,这一刻令我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自豪感。其实我心里也清楚,自己不过就是沾了盛君川的光,蹭了蹭他的热度罢了。我掀开帷裳,微笑着朝人群挥手致意,十分坦然地接受着这一切。反正也没几天可以活了,享受一下当英雄的感觉还挺不错的。虚荣又怎样,谁敢说自己完全没有虚荣心?更何况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简直是百无禁忌,一切顺应内心,在这最后时刻活出最真实的自我。 进宫之后,我与盛君川直接前往了上书房,据带路的宦官说,圣上已经催了好几次,让我们快点去。我不禁腹诽道,圣上这么着急地要我们回来,又这么急切地召我们进宫,为的是啥?之前也没觉得他是个急性子啊。踏进上书房,我却意外的发现,宋怀仁和叶鸿生居然也在这里,似乎正在和圣上商议着什么,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轻松的样子。莫非是出什么事了?我忍不住看了一眼盛君川,他也微微蹙眉,看来对目前的情况有些疑惑。 “臣盛君川参见陛下。”“臣叶琉璃参见陛下。”我俩正欲行礼,圣上大步走了过来,一手扶着盛君川一手扶着我,难掩满脸的欣喜地说道:“免礼,两位辛苦了!大将军此次又立战功,朕都不知道该如何赏你了。叶琉璃,你果然没让朕失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收服了车古,当真是女中豪杰!”这时圣上头上浮现了“好感度+100”的字样,令我觉得有些陌生的同时又有些怀念。 “陛下过誉了,其实这次能成功拿下车古,主要还是大将军和宋亦晨的功劳,我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并没出什么力。”我偷偷瞥了一眼宋怀仁,有意将宋亦晨的名字重重地提了一下。 “是了,你之前的奏折上提到过宋亦晨炼制的那些精巧特别的法器,明日我便宣他带着法器进宫来,让朕也开开眼界。”圣上笑着,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转向盛君川,语气激动地问道:“听说大将军只率领两千骑兵就剿灭了逆贼巴图的十万大军,快和朕讲讲,你是如何做到的?” “其实并不止两千骑兵,巴图的十万大军也没有全部剿灭。”盛君川微微颔首,将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包括如何利用宋亦晨炼制的法器探查敌军的情况,再暗中埋伏,以及使用机甲犬作为秘密武器设置陷阱等等。听得出来,他也有意在圣上和宋怀仁面前为宋亦晨刷一波好感度。 果不其然,圣上听完之后连连点头,侧过身子赞许地对宋怀仁说道:“宋大人,之前你还老说你那个小儿子不堪大用,只会炼制一些小玩意。现在你不用担心了?你们宋家后继有人了。依朕看,他倒是比你还厉害些。” 宋怀仁谦虚地应道:“陛下过奖了,犬子不过是误打误撞罢了。在炼器方面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能为陛下出一份力,是他的荣幸,更是他的本分。”话虽如此,但是宋怀仁的眼底却是掩藏不住的骄傲与赞赏。看来经过这一次,宋亦晨的能力与实力终于得到了他爹的认可。 忽然脑中传来一阵欢快的bg,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眼前浮现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恭喜贵方完成‘宋亦晨的心愿’任务!宋亦晨忠诚度+500,好感度+500,获得‘死里逃生’技能,是否查看此技能说明?是\/否。”哈?这么突然的吗?这就算完成一项任务了?而且这个技能看起来很牛逼的样子啊!我迫不及待地将视线移向了“是”。 眼前又出现一行闪着金光的大字:“技能:死里逃生。使用此技能可以使贵方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规避所有伤害,免于死亡,且不受环境、对象、空间的限制。注意此技能只能使用一次,请谨慎选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忍不住在心里狂笑,这个技能来得也太及时了!原本以为马上就要清空的生命值瞬间又回满了!我还能战! 说起来还得感谢宋亦晨,他心思单纯,对我又掏心掏肺,啥事都说。所以猜到他的心愿并不难,完成的过程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阻碍,心里不禁有些得意忘形起来。既然已经这么顺利地完成了一项任务,其余的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了免死金牌在手,阻止钱掌柜的刺杀应该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还正愁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让盛君川信服,这下好了,借口都不用编,实话实说就好了。我瞬间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看来这个废物系统偶尔还是有靠谱的时候嘛。 我正暗自窃喜,他们后来说了什么我也完全没在意。直到听到圣上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道:“好了,你们先退下。叶琉璃你且留下,朕还有话与你说。”吓?为什么单独留下我?我有些茫然地抬头看着圣上这张与钱掌柜有些相似的脸庞,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第80章 这世间万物都是守恒的,历来都是有得必有失 “叶琉璃,你过来。”圣上在炕桌旁坐下,指了指对面的坐褥,示意我过去。不是,到底有多少话要说?还非得要坐下来。我已经坐了五天的马车,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然后上床躺着。可谁让人家是圣上呢,一句话就可以让我人头落地。一屁股在坐褥上坐下,我不明就里地望着他,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话是要单独对我说的。总不会是要表白?哈哈哈。 想到这我心里突然一个激灵,等等!刚刚似乎是加了100的好感度,但是之前积累了多少我已经记不清了,该不会这么快就满了?!按照之前的情况来看,好感度满了之后似乎好像就是表白这个步骤了……系统啊系统!为什么就不能单纯地要我完成任务就好了呢?为什么非得加上攻略这个前提,这不是硬逼着我当海王吗! 或许是看我的脸色阴晴不定,圣上沉着脸,不悦地问道:“怎么脸色忽然这么难看?可是不愿意陪朕说话?” “啊,当然不是!”我回过神来,连忙否认道,“能陪陛下聊天是我的福分。大概是因为旅途劳顿,觉得有些疲倦,所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圣上勾起一抹笑意,随口说道:“累了?那你晚上便在朕的寝宫好好歇着,明日朕再派人送你回去。” 大可不必!若是留下来过夜,只怕到时候不止是钱掌柜要刺杀他,估计连盛君川都想与他同归于尽了。“谢陛下好意,只是我这人认床,在别的地方睡不着,就不麻烦了。只是不知陛下特意留我下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想与我说?”我信口胡编了一个借口,十分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没有重要的事就不能留你下来说话吗?”圣上神色一凝,厉声说道:“朕堂堂一国之君,竟是连这点权利都没有吗?” 不过短短十分钟,就踩了三个雷,也不知是我运气不好还是他脾气太怪。每次见他都感觉要折寿,压力实在太大了!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里抱怨道,如果你想聊天我当然乐意奉陪,可是你这么喜怒无常,谁敢继续和你聊天啊……我壮着胆子偏过头直视着他,“陛下是一国之君,你想做什么不都是你的自由吗?谁还拦得住你?谁又敢拦你?我只是觉得陛下有话不妨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不必摆架子吓唬我。” 话一出口我马上就后悔了,面前这个人只是长得和钱掌柜相似罢了,我怎么能用对付钱掌柜的那套来对付他?他可是圣上啊!我到底在干嘛!真是的嫌命太长。 “哼,这么久未见,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这么跟我说话的,你倒是头一个。”圣上冷哼了一声,却意外地没有责怪我出言不逊,反而坦率地承认道:“朕留你下来,是想跟你谈谈选妃的事。”你选妃关我什么事啊,为什么要和我谈?我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只见他拿出一本册子丢到我面前的炕桌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我打开看。 我惴惴不安地翻开册子,顿时大为惊讶。这本册子的每一页都是一位姑娘的详细档案,姓名、年龄、身高、家世、爱好、特长……甚至连三围都记录在册。直到翻完整本册子我也没发觉哪里有问题,不明白他让我看这个的目的是什么。“这是皇妃的人选吗?”我开口问道。 “不错。”圣上微微颔首应道。 “陛下给我看这本册子的意思是要我帮你在这些姑娘中选出适合当皇妃的?”我不禁皱起眉头,为难地说道:“可是这个让我来选不好?我觉得合适的你又未必觉得合适,再说了这婚姻大事还是你自己做主!”说着我将册子递还给他。 圣上听我这么一说,脸色露出一抹苦笑。他看着我,眼神看起来很复杂,有郁闷有愤怒还有一丝决绝。“可是我做不了主。”他拿起册子随意地翻动着,目光在上面扫过,语气冰冷而凉薄:“你可知道,这些人都是太后筛选过后送到我这里的。这里的每个人背后都暗藏着不同的利益与权力,而我要做的不过是选出适合安庆国君的妃子,而不是适合我的妃子。选妃?呵呵,不过就是一场肮脏的交易罢了。是不是很可笑?寻常百姓都能与心爱之人共结连理,身为国君又如何,连自己的婚姻大事都作不了主。” 我忽然发现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自称为“朕”,而是用了“我”。想来是因为选妃的事令他烦躁得想把自己从“圣上”这个身份中剥离出来。说起来确实挺可怜的,或许太后也是为了安庆的未来考虑?毕竟政治联姻是拉拢人心最直接有效的手段。太后并不是圣上的生母,所以牺牲圣上的个人感情换来朝堂的稳定和重臣的忠心,对她来说也许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交易。可是如果他的生母还在世的话,会不会也做出同样的选择? 忽然想起钱掌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皇家人历来没有亲情可言。”虽然他很小就离开了皇宫,但却看得透彻,活得比谁都明白。尽管如此,他却依然要刺杀圣上,夺回皇位,究竟为的是什么?他生性自由散漫,一贯随心所欲,皇位对于他来说真的是非得到不可的吗?我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关键的东西? “叶琉璃,你有在听朕说话吗?你今天怎么老是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圣上蹙着眉,脸色看起来十分地不悦。 “我只是在认真思考圣上方才说的话。”我定了定神,大脑cpu飞速得转了起来,这个时候其实说什么都是一样的。虽然他表面上是跟我倾诉烦恼,其实他心里早就有了决定,不过试探我的态度罢了。这两兄弟还真是挺像的,失散这么多年,怎么行事风格还是一样?难道是早就刻在dna里的吗? 我直视着他,尽量放柔声音,让语气听起来诚恳一些:“这世间万物都是守恒的,历来都是有得必有失。圣上是安庆国君,是整个国家最位高权重之人,将来还要问鼎天下,全天下的命运都将掌握在你的手中。既然你要得到了权利与地位,那么肯定是要有所牺牲,这就是代价。但是……” 圣上似乎被我的话惹恼了,将手中的册子重重地摔在地上,皱着眉头打断了我,语带怒意地斥道:“放肆!你的意思是说朕不知好歹,辜负了太后的一片好心?” 大哥你能不能听人说完再发飙?你也不想想,就算我再怎么大胆也不敢指责你不知好歹?脑袋我还要呢!我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情真意切地说道:“陛下息怒,琉璃的意思是既然皇妃的备选人里没有陛下喜欢的,或者说陛下认为是太后想操控你的婚姻,剥夺你选择自己心爱之人的权利,那为何不干脆推迟或取消选妃大典?等到陛下权倾天下,那便再也无人能够干涉你的一切选择,到时候事业爱情双丰收,岂不快哉?” 其实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扯淡,反正他不过要一个态度,我只要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让他相信我是站在他这边就好了。但其实我也有是一点点私心,如果能推迟或者取消选妃大典的话,钱掌柜现在就没有机会下手,无形中也给我争取了完成任务的时间。 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平淡的没有一丝起伏:“你能想到的,难道朕想不到吗?朕即位的第二年起,太后便跟提起要筹备选妃大典。朕以天下还未大统为借口已经推了好几年。今年太后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再推了,还说什么‘成家立业,须得先成家才能立大业’。选妃大典从半年前便已经开始筹备了,推迟和取消均无可能。”啊,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还是只能从钱掌柜那边想办法。 “那……”我一时之间有些迷茫,莫非我这次判断失误了?我说的这些都不是他的决定?那他到底想要我干嘛?此时的我是又累又饿,懒得再跟他玩心理游戏,直截了当地问道:“有什么事是我可以帮你的吗?只要我能做得到,定当全力以赴。” 他弯腰将我扶了起来,手却托着我的手臂不放,头上顶着一行醒目的“好感度+50”,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说道:“朕要你参加选妃大典。” 原来说了半天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在这等着我呢!我连连摇头道:“这个忙,我怕是帮不了……”话音未落,他便用力扣住我的手腕,将我拉至身前,寒声说道:“叶琉璃,朕现在不是问你的意见,这是命令。你难道想抗旨?” 我不是想抗旨,是我真的做不到啊!“陛下,婚姻大事还是要两情相悦才能长久,我之前便说过,我已心有所属,陛下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是吗?可朕怎么听说你与盛君川在车古国的时候就已经恩断义绝了?”圣上勾起嘴角,讥讽地说道:“还是说你现在心里有别人?是那个莱金阁的掌柜吗?朕听说在邑阳的时候他舍命为你挡了一刀,想来对你用情颇深。”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你连这种八卦都知道得这么清楚啊?心里忽然闪过了一个人——李昇!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我原先一直以为他只是圣上派去监视我和盛君川有没有认真干活的监工而已,没想到他连这些感情方面的八卦都上报了?难怪不敢跟我们一起回来,是怕我一怒之下去找他算账! 见我不说话,圣上低下头靠近我,甚至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味,顿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你这算是默认了?果然是他?据说此人长相俊美,为人处世也颇有手段,这次车古的事他也出了不少力。朕是不是该召见他,好好地赏赐一番?”他的语调轻柔,但其中威胁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霎时间脑中警铃大作,我暗叫不好,现在可不是让他们两兄弟见面的时候!我急忙开口否认道:“没有的事!不知陛下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消息,完全是无中生有,我与他不过只是朋友罢了。他为人低调,不愿居功,还说能为陛下出力是他的荣幸,想必更不会在意赏赐什么的,所以陛下没有召见他的必要。” “你看起来好像很紧张?”圣上松开了我的手腕,慢慢绕到我的身后,然后伏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你在怕什么?莫非在你心里,朕比不上他?所以怕朕见了他之后会把他杀了?” 我瞬间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冲上了天灵盖,手臂起了一片的鸡皮疙瘩。我强行压下惧意,勉强扯起嘴角,佯装轻松地解释道:“我没有紧张,也没有害怕。因为陛下不是那种滥杀无辜的暴君,更何况陛下乃九五之尊,品貌非凡仁厚礼贤,旁人怎能与陛下相提并论?” “你这话可是出自真心?”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出他语气中似乎带着笑意。看来这波马屁是拍对了。于是我忙不地地点了点头。 圣上又绕回我的面前,微微偏头看着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问道:“既然朕在你的心里这么好,又为何不愿参加选妃大典?” 真是每个坑都有雷,我还都一个不落地踩了个遍。 “罢了,朕今天也不为难你了。”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我的心底立刻涌起一阵狂喜,可还没等这阵狂喜上来,又听圣上淡淡地说道:“选妃大典在元宵过后举行,为期三天。今日是初八,朕便给你十天的时间考虑。若是在大典的最后一天你仍然没有出现在朕面前的话……”我咽了咽口水,一脸忐忑地望着他。他却不继续往下说了,低头朝我笑了笑,笑容灿烂,帅得一塌糊涂,但这笑容的背后分明藏着一把无比锐利的尖刀:“朕不会强迫你,所以选择权在你手上。” 第81章 你这是以身饲虎知道吗 怎么离开皇宫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着马车回到了镇国侯府的门口。刚进门就见盛君川迎了出来,一脸担忧地问道:“怎么现在才回来?圣上跟你说什么了?” 我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与圣上的谈话内容,决定还是不告诉他的比较好,于是我随意地摆了摆手说道:“哎,不就是要我详细说说在车古国的事嘛!我看他这么急着叫我们回来就是为了听故事。对了,你怎么在这儿?我爹拉你过来的?” 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颇为无奈地叹道:“不是你要我等你吗?怎么跟圣上聊完就把忘了这事了?你还真是见色忘义。”经他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盛君川当时先从御书房离开的时候,我悄悄跟他说了句等我。当时心情激动得很,恨不得马上告诉他我已经完成了宋亦晨的心愿,并且还获得了一个重要的技能。没想到被圣上拖了这么长时间,差点忘了这个事,连完成任务的喜悦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没忘,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罢了。走,去我房里,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说着我便拉着盛君川往内院走去。 “你说咱闺女出去了这么久,与君川不是日日都待在一块儿吗?不过就是分别了一两个时辰,这一到家就拉着君川往屋里钻,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镇国侯叶鸿生站在前厅门口望着我们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手捋着胡子一边摇着头叹气道。叶夫人在一旁笑道:“老爷方才不是还跟君川说希望他与璃儿早日成婚吗?这么会功夫就又舍不得了?” 叶鸿生扶着叶夫人转身进了前厅,唏嘘道:“肯定舍不得啊,但我希望他们早日成婚也是为了君川好。这次拿下车古,他又立了大功,我有些担心他的将来。也许是时候让他辞官卸甲了。”叶夫人惊讶道:“老爷的意思是……”叶鸿生默默地点了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姐!你可终于回来了!”霜儿一见到我就扑了过来,眼眶立马就红了。我伸手抱了抱她,笑道:“嗯!回来啦!对了,我还给大家带了礼物呢。马车里的箱子都拿出来了吗?有两个箱子里的东西都是给你们的。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就拿去,其余地给大家分了。”霜儿答应着,高兴地出去了。 我关上房门,拉着盛君川在桌旁坐下,神情严肃地开口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盛君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坏消息。” “我本想说服圣上推迟或者取消选妃大典的,但是失败了。但听他的意思,这次的选妃大典也非他本意,全是太后的主意。”我忍不住叹道,“其实想想圣上也挺可怜的,堂堂一国之君连婚姻大事都没法自己做主。” “你傻啊?选妃大典早就开始筹备了,怎么可能凭你几句话就推迟或者取消?而且你的同情心是不是有些过度泛滥了?你难道没想过正是因为他是国君才没法为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主的吗?想不到他特意留你下来不止是听故事,还跟你诉苦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居然到了可以互述衷肠的程度了?”盛君川面无表情,可话里话外都充满了酸味。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应道:“是是是,我傻。但我这也不是想试试嘛,万一成了呢?就算不成我也没损失啊。而且我和圣上哪有到互述衷肠的程度,他也不过随口提了一下罢了。坏消息说完了,现在该轮到好消息了。”我朝盛君川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凑近一些,然后趴在他的耳边悄声说道:“宋亦晨的心愿任务我已经完成啦!并且还获得了一个技能!说起来还得多亏你,在圣上和宋怀仁面前替宋亦晨说了那么多好话。谢谢你啦!” “真的吗?那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盛君川的语气十分欣喜,眼神也闪闪发亮了起来,随即忍不住好奇地问道:“所以你获得的那个技能是什么?” “是能让我免除一次死亡的技能,并且不受环境、对象、空间的限制。所以,我们之前商议的那个计划你尽管放心大胆地执行,不用顾虑到我这边了。”我给自己倒了杯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过距离元宵节还有几天,我打算再从箫凌曦那边找找突破口,我总觉得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 盛君川双手抱臂,表情看起来便有些不高兴,语气不悦地说道:“说起来,回程的这几天你在马车里都和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看他天天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心里真的是相当不爽。要不是你事先交代我不要与他发生冲突,我早就……” 我连忙打断他的话,柔声安慰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当时的情况也是没办法嘛!我这是怀柔政策,是想借此稳住他,继而感化他,最终达到让他放弃的目的。” “哼,结果如何?这招对他有用吗?你啊就是看他长得好看、身世又凄惨就觉得他是个好人。你别看他表面一派斯文,看起来和蔼可亲的模样,其实就是笑面虎,心里狠得不得了。”盛君川撇了撇嘴,一脸不屑地说道:“你是没看到他在我面前那副嚣张挑衅的嘴脸,不知道有多讨人厌。他也就在你面前才会装可怜博取你的同情和心疼。你啊,就是心太软!”切,这会说人家讨厌,当时你俩合作联手的时候不也配合得天衣无缝么!其实你心里还是挺欣赏他的能力不是吗?我默默在心里吐槽,不想当面拆穿盛君川。 “可他确实也不算是坏人啊,换位思考一下的话,我还是挺能理解他的。”我话锋一转,撒着娇说道:“哎呀不管怎么说,你就再给我一点时间试试。求你了,君川哥哥~” “唉,你这是以身饲虎知道吗?我真担心你这只小白兔把自己都搭进去。如果可以的话,我是真的不愿意你做这么冒险的事。”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顶,语气中带着无奈的妥协说道:“我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旦察觉到有危险就立即终止行动,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知道了吗?” 我忙不迭地点了点头,但随即苦恼地说道:“可是我怎么第一时间通知你,就算用机械鸟给你传信,等你赶到也来不及了。” “谁说只能用机械鸟了?”盛君川从怀里拿出一个手掌大的东西在我眼前晃了晃,神秘一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手机?!”我瞬间瞪大了眼睛,盛君川手上拿着的那个晶石屏材质与我的爱派一模一样,不是手机又是什么?我一把抢了过来拿在手里端详着,不得不说他这爱凤比我的爱派要精巧许多,就连屏幕看起来都更为透亮。我不禁嘟起嘴,有些不高兴地嗔道:“宋亦晨什么时候给你炼制的?居然都不告诉我。不过他的手艺倒是进步不少啊,你这台明显比我的要好很多,大小也更合适,更方便携带。” 盛君川刮了刮我的鼻子,揶揄地笑道:“哟,你这是嫉妒了?你要是喜欢,可以跟我交换。在车古国的时候你的爱派不是借我用了几天吗,回邑阳之后我便去找了宋亦晨,问他能不能也为我炼制一台。我跟他说不需要那么多功能,只要有通话通信就可以了。没想到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刚好那会他手边有现成的材料。”盛君川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两声,继续说道:“箫……那人送给宋亦晨的晶石都是上品,所以宋亦晨炼制起来格外的得心应手,花费了半个多月就炼制出来了。” “太好了!以后我们联系就方便多了。”我将爱凤还给他,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样一来你就可以放心了?” “嗯,稍微可以安心一点点。”盛君川认真地嘱咐道:“这段时间我会比较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你自己千万要小心。总之,这几天你不管有什么行动,都必须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送走盛君川之后,我来到前厅与叶鸿生及叶夫人聊了一会,将一些没来得及在家信中说的事跟他们说了一些,自然略过一些感情纠葛与惊险环节,免得他们操心。聊完之后回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又和霜儿说了会话,才终于能躺在床上好好捋一捋现在的情况。 首先最重要的事肯定还是得阻止刺杀,其次就是那个不能违抗的圣命。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按圣上之前的意思,太后已经为他筛选过了一遍,剩下那些姑娘的背后势力应该都是对巩固帝位有帮助的,但为什么非要我去参加选妃大典啊!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是镇国侯的女儿,但是叶鸿生目前基本属于退居二线的状态,而且属于前朝老臣,忠心程度根本不言而喻,不需要拉拢?圣上这么执着的要我入宫为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是…… 忽然一个念头在心底冒了出来,瞬间令我遍体生寒。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有危险的人就不单是我一个了。其实圣上并不是非要娶我为妃,这只是他为了达到目的顺势而为的手段罢了。我咬着手指冥思苦想,那么我该做点什么来让他认为不用这种手段也能达成目的呢?一直想到后半夜也没点头绪,只觉得身心俱疲,闭上眼睛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或许是连日的旅途劳顿,或许是夜里想了太多,这一觉竟是睡到了第二日的午时过后。我稍作打扮之后便心急火燎地奔向了莱金阁。没想到莱金阁大门紧闭,我在周围转了一圈竟是连一个伙计都没看到。于是我连忙向旁边的商铺打听情况,据那家店的老板说近来莱金阁生意比往日更加红火,好像是因为推出了新的菜品和饮品,很受百姓欢迎。昨日还排着长队呢,不知为何今日到现在还不开门。他还说自莱金阁开张以来,从未有过休业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一听这话,心中更是急得不行,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钱掌柜的府邸。拍了好久的门才见丘管家出来应门。我正准备往里冲,丘管家却张开双臂拦住了我,我顿时大为不解地问道:“丘管家这是何意?” “叶姑娘是来找我家主子的?他现在不在,所以姑娘不必往里去了。”丘管家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恭敬,但却完完全全地将我挡在了门外,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不在家?我才不信!店都没开,他不在家还能在哪?我心中不由地焦躁起来,声调也不由地高了许多:“我要见他,告诉我,他在哪里?” “昨晚有一位老者上门,说今日要包下莱金阁宴请贵客,并希望我家主子作陪。所以他这会儿在莱金阁,想必也不方便见姑娘。姑娘不妨明日再来?待我家主子回来,在下定会转告。”丘管家作了个揖,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 难怪刚才去的时候大门紧闭,原来是清场了。究竟是哪里来的贵客这么了不起啊,不但把莱金阁包下来居然还要掌柜亲自陪同?啧啧,排场这么大,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吗?看来今天是见不到他了,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了府。 第82章 其实没有什么所谓正确的路 第二日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到莱金阁的时候,伙计们正在扫地擦桌,准备开始营业了。我随手抓了一个伙计打听钱掌柜在哪,伙计却告诉我他们掌柜还没来,还说他往日都是午时以后才会来,有时傍晚才会来,时间不一定。若有急事的话让我去他府里找。失算了,我还以为他上班很积极呢,没想到这么散漫。 于是我又来到了钱府。但丘管家却告诉我钱掌柜昨日一夜未归,直到现在也还没回来。不好!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见我脸色不对,神情也有些忧虑,丘管家便笑着安慰道:“叶姑娘不必担心,我家主子身手了得,还有暗卫保护,轻易是不会出事的。之前也不是没有过夜不归宿的情况……”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他最近想要干什么才会这么无所谓,我可担心得要死!不过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丘管家也顿觉失言,闭上嘴不再多说,只是笑笑地看着我。 我叉起腰,故意装出一副非常不高兴的样子威胁道:“丘管家,想必你也清楚我与你家主子的关系,有什么事你不妨直说,不必这般遮遮掩掩!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哪里?他是不是不愿见我?” “叶姑娘误会了!我家主子怎么会不愿意见你。只不过……”丘管家顿了顿,神情看起来相当为难,犹豫了半天终于咬了咬牙说道:“昨晚他虽然没有回来,但是派人送了信回来,说是与那位贵客一见如故,几位喝得高兴便一同去了添香阁,所以昨晚应该是在那儿过的夜。”说完,丘管家一脸忐忑地看着我,眼里有些惶恐与不安。 我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添香阁?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去那里过夜?” “叶姑娘未曾听闻吗?这添香阁在国都可是……”丘管家说了一半便停住了,随即状似恍然大悟的自言自语道,“是了,叶姑娘堂堂镇国侯千金又怎会知晓这种地方。” “丘管家,你就别卖关子了行不行!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你就直接告诉我这个添香阁在哪里,我要怎么才能找到他?”我被丘管家磨磨唧唧的态度惹得一肚子火,简简单单的问题,非要浪费彼此这么多时间吗? 丘管家不安地看了我一眼,别过头唯唯诺诺地回道:“叶姑娘还是别去那里为妙,因为这个添香阁,是、是个妓馆。” 恍恍惚惚地回到府里,连霜儿跟我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随口敷衍了几句就将她赶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床上。一时间似乎有很多想法涌上心头,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好像一块无形的石头压在胸口上,闷得我喘不过气。我忍不住撩起袖子,右手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的红绳,忽然觉得闪着金光的算珠无比的刺眼。我连忙放下袖子遮住了它,将头埋进了臂弯里。 距离元宵节,只剩下三天。 我把自己关在房里足足两天,想清楚了很多事。这期间我做出了无数个决定,又一个个地推翻。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或许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怂者,从心。我承认我是怂了,所以这两天我都不敢去找钱掌柜。见了他之后我要说什么,要做什么?我是否能见到他?我是否还要再去见他?他又会编造出怎样的谎言?然而就在这个瞬间,我在心里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洗了把脸,将自己收拾干净。然后在他之前送我的那些衣裙中选出一条最华丽的换上,并让霜儿为我化了一个美美的妆,头上戴着他送我的凤簪,身上挂着他送我的香囊,手腕上系着他送我的红绳。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或许这就是我与他最后一次见面的机会了,无论结果如何,请别留遗憾。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其实没有什么所谓正确的路,只有走下去才知道路的尽头有什么。 在叩响钱府大门的那个瞬间,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我猜错了,这个时候的他并不在府里,而是在莱金阁或是在别处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我与他之间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结束了? 丘管家开门见到我的时候神情并不惊讶,似乎早就预料到我会来。他毕恭毕敬地朝我做了个揖,低头说道:“叶姑娘,你来了。我家主子在屋里,在下领你过去,请。” 霎时间我竟有些晃神,心中一片茫然。他竟然在府里?并且愿意见我?跟在丘管家的身后,我有些木然地迈着脚步,直到进了屋,看到仍半躺在床上的钱掌柜我才稍稍回过神来。 “听丘管家说你前几日来找过我?姑娘是想我了?毕竟在邑阳的时候我们可是朝夕相伴,分开几日是不是有些不习惯?”钱掌柜斜卧在床上,用手肘撑着头,亵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黑发随意地散着。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往日苍白,笑容也显得有些勉强。他朝我勾了勾手,懒懒地说道:“还站在干嘛,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机械地走了过去,屁股刚挨着床,他便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发梢扫过鼻尖,落在我的脸侧,带来轻微的痒意。“啧,怎么才几天不见,姑娘看起来竟是消瘦了不少?眼下还有些青黑,是不是见不到我你就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他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哑,不知是因为刚睡醒还是因为别的缘故。他靠得极近,我似乎都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还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不属于他的香气。只是,他表现得越是若无其事,我的心里就越觉得凉得彻骨。 “怎么不说话?”他似乎察觉出我的不对劲,稍稍支起身子,随即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姑娘一定在责怪我这几日没去找你。抱歉,因为有些棘手的事需要我去处理,所以……”他的语气绵软,神情却透出一丝淡漠与不耐。 “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去添香阁处理?”我终于忍不住开口打断他的话,声音听起来干涩而冰冷。 他皱起眉头,眼中的不耐更加明显,微微勾起嘴角嗤笑道:“怪不得一大早就来找我,原来不是因为想我,而是兴师问罪来了。”说着他从我身上移开,坐了起来,支起腿将手肘放在膝盖上,偏过头看着我,淡淡地问道:“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会相信吗?” “我信。只要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不管是什么,我都会信。”我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道。 “傻丫头。”他嘴边的笑意扩大了不少,反问道:“要是我骗你呢?” 我想也不想便答道:“骗我我也认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他骗了,我已经习惯在他的谎言中挑选出自己想要听的那部分,这或许就叫做自欺欺人。 他似乎没有预料到我会这么回答,双眼不自觉地睁大了一些。沉默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放心,以后我不会再骗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只是脸上的神情却带着悲伤和诚恳。但很快他便扬起笑脸,语调轻松地说道:“不过你今天打扮得如此好看来找我,不会就是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你这几天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既然他不愿意再说前几天的事,我也就懂事得不再多问,而是顺其自然地提出我的计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明日便是元宵了,你不在府里陪你爹娘一起过节反而要带我去一个地方?”他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解。 我立刻说出了早就编好的理由:“嗯,我听说南山有一片冰湖,这个时候湖面刚开始消融,据说在月光下会呈现很特别的景色。所以我想去湖边的客栈住两天,欣赏一下这难得的美景,所以特意过来约你。” “可是我们不是说好等元宵节过后就要去跟你爹提亲吗?南山那么远,你还要住两天,这一来一回起码要三四天。”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只是眯起了眼睛,手指不经意在我手背上划过,语气淡漠地问道:“你该不会是不想嫁给我,所以故意拖延时间?” “箫凌曦,我不过就是想和你一起出去玩几天,你居然还推三阻四不知好歹。既然你不想去就算了,我自己去!”我佯装生气地站起身,作势就要离开。 他立刻伸长手臂将我圈入怀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我的颈侧,柔声哄道:“你别生气啊,我又没说不去。”我心中一喜,偏过头欣喜地问道:“这么说你同意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不去吗?我可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再说了,我也想和你在一起,就我们两个,没人打扰的那种。”他贴着我的耳垂,声音软糯而充满了蛊惑,“不过,我觉得冰湖没什么意思。想不想来点更刺激的?我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我心想,只要他愿意这几天都跟我在一起,放弃刺杀的念头,去哪都没什么区别。之所以会选择冰湖,只是因为那里距离皇宫很远,就算他想动手,也来不及赶过去。虽然他现在是答应了和我出去,但是却要更换地点,该不会是发现了我的意图?所以我得先问问他要带我去哪里,万一不合适,还得想办法再换回来。 “什么更刺激的?你想带我去哪里?”我转过头注视着他好奇地问道,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些蛛丝马迹。他的嘴角弯了弯,手臂收紧了一些,我的后背便完全地贴上他的胸膛,传来隐隐的热度。 他看着我,眼底隐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言简意赅地回道:“赤岩温泉。” “赤岩温泉?”我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在脑海里开始搜索有关这个地名的信息,但毕竟我只是个外来人口,对国都的熟悉程度还不够,想了半天只想起来一个相似的地名。“我只知道赤岩寺,赤岩温泉也是在那附近吗?”如果是的话,那这个地方完全可以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个赤岩寺离皇宫大概也要一天的车程,是国都最大的一个寺庙,香火旺得很,据说非常灵验,很多王公贵族进香拜佛都会去那里。 “嗯,这个季节泡温泉再合适不过了。要去吗?” 我立刻点了点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回过身顺便将他一起拉了起来,一脸兴致勃勃地说道:“要!那我们马上出发!” “这么迫不及待吗?”他捏了捏我的手心,微微弯下腰看着我,带着促狭的笑意回道:“好,就依你。马上出发。不过,你总不会希望我就这么出门?”我不自觉地将视线下移,发现刚才拉他起来的时候可能有些大力,原本就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的衣服彻底掉了,露出了精壮结实的上身。不得不说,他身材是真的不错,如果没有那些刺眼的暧昧的红印和抓痕的话。 第83章 这个喜欢卖关子的习惯能不能改改? 我顿觉脸颊一热立刻便想转身,钱掌柜却拉着我的手不放,反而将我的手拉到他的后腰,低头在我耳畔低声问道:“你躲什么?害羞了?” “当然不是!又不是没见过男人,有什么好害羞的!”我的耳根都快红透了,但仍坚强地做一只嘴硬的死鸭子。 钱掌柜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阴沉,眯起眼睛不悦地质问道:“哦?那你还见过几个男人?也是没穿衣服的吗?” 他问得直接,口气也相当不善。听到这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心中暗暗腹诽道,你凭什么问我这个问题?你先看看自己身上那些痕迹! “这个问题重要吗?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再说了,你不也没回答我前几天为什么去添香阁吗?”我赌气地反问着,他忽然松开了手,一把将我搂进怀里,“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你什么人,那个问题你不想回答可以不答。好了,你出去等我一会,我沐浴更衣后就来。你去告诉丘管家我们要去赤岩温泉,让他备好要用的东西和马车。”说完他放开了我,转过身去不看我,嘴里却还揶揄道:“怎么还杵在这?难道你想伺候我沐浴更衣?” 我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在院子里找到丘管家之后,我便将钱掌柜交代的话转述了一遍。丘管家听了之后颇有些意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们一会要去赤岩温泉?还要住上两日?” “嗯。”我佯装不解地问道:“可是有什么问题?” 丘管家连声应道:“没有没有,既然是我家主子吩咐的,那必然是没有问题。叶姑娘请稍候,在下这就去准备。”说完便急急忙忙地走了。我也趁着这个机会掏出爱派给盛君川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今天会与钱掌柜一同前往赤岩温泉,并尽量拖住他,直到选妃大典结束。不过盛君川并没有回复我,估计是在忙着处理军中事务。 等丘管家将所需的物品装上马车之后,钱掌柜也终于走出了房门。大概是为了与我今天的打扮相呼应,他也穿了一身华丽的锦服,头戴紫金冠,腰束玉带,锦服上绣着华丽而繁复的暗纹,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的光辉。他脸上挂着不羁的笑意朝我缓缓走来,每看他一眼都有种被下蛊的感觉。我心中暗暗叹道,好看的人真是怎么看都不腻,就凭他的风姿,估计随便套个麻袋都是美的。美好的事物果然能令人产生心情愉悦的感觉,明明刚才还因为那些事与他发生了一点争执,但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又烟消云散了。 “走!”他自然地牵起我的手一同上了马车,车内已布置妥当——除了柔软舒适的软垫以外,还泡好了茶水,摆好了点心,甚至连香薰都点上了。我不由地在心里给丘管家点了个赞,他还真是个得力的助手,办事相当靠谱。马车嘎达嘎达地朝着城外驶去,我与钱掌柜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聊着聊着我忽然想起钱掌柜在提到赤岩温泉之前说过的话,于是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之前去过赤岩温泉吗?那里难道是有什么危险吗?” 他漫不经心地喝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地说道:“嗯,之前去过一两回。不过姑娘为何会这么问,如果那里有危险的话,我怎么可能会带你去。” “可之前在你府里的时候,你不是问我要不要更刺激一点吗?但温泉不就应该是舒适放松的吗?如果不是有危险,又何来刺激可言?”我更为不解地追问道。 “呵。难怪在听到我说要带你去温泉之后,姑娘二话不说便答应了,原来是因为不知刺激在哪里。”钱掌柜轻笑了一声,压低声音神秘莫测地说道:“不过等到了目的地,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咱就是说,这个喜欢卖关子的习惯能不能改改?还挺招人烦的。不过我现在倒是没这么急了,反正他已经被我拉出了城区,距离皇宫是越来越远,赤岩温泉再怎么刺激也比不上刺杀圣上来得刺激?以我现在的心理承受能力,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内心深处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当我提出想与他一同出门游玩几天的时候,他的反应会不会太淡定了一点?似乎早就料到我会这么做。并且在面对我那么蹩脚的理由的时候,他答应得也是相当爽快。 莫非他已经放弃刺杀了?不,这不可能。我都什么还没做呢,他自己就想通了么?这可能性比被我感化之后放弃还低。原本我还以为他不会答应与我出游,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地答应。我甚至都已经准备了好几套撒娇耍赖的方案,不曾想居然一套都没用上。 我拿起一块白糖桂花糕放进嘴里咀嚼着,然后将手肘撑在小桌上,托着下巴打量着坐在对面的钱掌柜。他背靠着软垫,手里拿着一本书,神情专注,视线几乎一直粘着书上没怎么移开过。无论怎么看,他这派气定神闲的模样都像足了一心只想出门旅游放松的公子哥,全身上下一丝杀意也无。 难道是吐真丸对他其实没有效果?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就吓得打了个寒颤。不会的不会的,我安慰自己道,他当时的表现明明就是全无意识,回答问题的时候也是干净利索,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毫无遮掩。实在不像是有意撒谎。那么就是他当时所说的或许是他之前确实有想过刺杀的事,并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改变了主意。但这似乎更不可能。我不禁有些烦躁起来,为什么我的计划明明已经成功了一半,但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了呢? “姑娘怎么看起来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不知何时钱掌柜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唇边噙着浅笑看着我问道,“莫非还在想赤岩温泉有何‘刺激’之处?” 既然他这么问了我就顺着他的话故作不满地答道:“是啊,谁叫你不肯告诉我?害我想了这么久也没想明白。” “姑娘这般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呢?既然是要泡温泉,那必定是要坦、诚、相、见了。”他故意将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又将尾音拖长,显得暧昧无比。 我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磕磕绊绊地说道:“我、我,我现在反悔还、还来得及吗……”大意了啊!我当时被他答应与我出行的喜悦冲昏了头脑,竟是没去细想“泡温泉”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这回完蛋了,不会真被盛君川这个乌鸦嘴说中了?难道真的要以身饲虎了? 大概是觉得我这副悔恨不已而又十分难为情的样子满足了他的恶趣味,他开心地大笑起来,看起来心情好得不得了,他顺手将我嘴角的糖渣抹去,轻快地说道:“当然来不及了,姑娘已经答应我了,出尔反尔的人可是没什么好下场的。而且,我们马上就要到了。”什么!这么快的吗?我立刻掀开帷裳,却发现金乌西沉,已是傍晚时分了。从车窗望出去,已经可以远远地看到在群山环抱中的寺庙,这大概就是赤岩寺了?此时,整座寺庙在夕阳下反射出耀眼的金光,显得气势恢宏,庄严而又肃穆。 马车在一间客栈门口停了下来,钱掌柜拉着我下了车,我有些不解地问道:“不是要去赤岩温泉吗?你是饿了吗?”还未等钱掌柜回话,一位留着络腮胡的汉子便迎了出来,热情地招呼道:“钱掌柜!真是稀客啊!这位是……”他脸上的笑意未消,看着我的神情却有些惊讶。 钱掌柜牵着我的手,却没有回答这位汉子话,而是微微探头朝店内望了一眼,笑道:“杨叔,生意做得不错啊,还有空房吗?” 被称为杨叔的汉子愣了愣,随即笑着爽朗地说道:“钱掌柜说的这是什么话!那间房可是一直为你留着,从未给过别人,不管你什么时候过来,都能住上!”说完立刻吩咐几个伙计把马车上的东西拿到客栈后面的小院里。伙计们开始有些茫然,随即似乎想起了什么,望向钱掌柜的眼神都充满了感激与崇敬,利索地将行囊从马车上拿了下来。“钱掌柜难得大驾光临,我可得亲自下厨炒几个菜好好招待一番。来,两位里面请!”说完将我们引进客栈,安排我们坐下之后便急匆匆地往后厨走去。 “这位杨叔是什么人?看起来你好像跟他很熟悉?我们今晚是要住在这里吗?他刚刚说的你那间房是什么意思?你之前来的时候也是住这里吗?还有,那个赤岩温泉在什么地方?我们是明日再去吗?”待杨叔走后,我忍不住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钱掌柜看着我,忍俊不禁道:“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居然这么好奇?凳子都还没坐热,你就问了这么多,我该从哪里开始回答好呢?” “那你就一个一个回答呗,反正我都想知道。”我嬉皮笑脸地应着,“反正现在有的是时间,只要你想说,我肯定洗耳恭听。” “你确定都想知道?那可是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难得与你单独相处,我只想谈谈情说说爱,不想说那些无关紧要的陈年旧事。”钱掌柜一手支着头看我,另一只手的指尖无意地桌上轻点着,斯条慢理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回答你两个问题,首先,赤岩温泉就在这里。赤岩镇位于火山脚下,地下涌出的温泉水量巨大,在森林里形成流淌的温泉河,河水流经了整个赤岩镇,整条河水都是热温泉。上游水温最高,越往下越低。而这间客栈便是建造在温泉的泉口附近,客栈内就有不少温泉池,所以来这里住店的都是为了泡温泉,因为整个赤岩镇最好的温泉就在这里。其次,今晚我们当然是要住在这里,这几日都是,可以一直住到你想回去为止。据说这里的温泉还有驱除邪祟治愈百病的功效,你不妨趁这机会好好休养几天。” 真是没想到这个外观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客栈居然还是个温泉度假酒店!这个杨叔也是个人物,这么有商业眼光,难怪与钱掌柜这么熟识,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等等,他刚刚说什么?可以一直住到想回去为止?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我立刻点头答应道:“好,前一段在邑阳的时候,总觉得一直在死亡边缘徘徊。好不容易回来了,是该好好休养一段。那你就陪我多住几天,之前你也挺辛苦的,我们一起放松放松?” “好。只要你高兴,我一定奉陪。”他居然连想也不想便爽快地答应了。我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看见杨叔端着餐盘走了过来,只好先止住了话头。 杨叔将餐盘里的酒菜一一摆上桌,热情洋溢地笑道:“来,二位尝尝我的手艺如何。虽说这些家常菜肯定比不上莱金阁的珍馐佳肴,但我们这乡下地方吃的就是一个鲜!”其实不用他说,菜品一摆上桌我就开始忍不住咽口水了,这些菜没有华丽的摆盘,食材也是普通的鸡鸭鱼肉,但闻着是真香,并且有一种很温馨的感觉。我不禁怀念起小时候在孤儿院,每天和小伙伴一起在食堂吃着院长阿姨亲自为我们做的饭菜,似乎就是这个感觉,这应该就是家的味道? 第84章 人生苦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我顿时食指大动,端起饭碗便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连声赞道:“好吃!太好吃了!杨叔,你的手艺实在太好了!五星好评!” “嘿嘿,之前还担心你们吃不惯我这的粗茶淡饭。既然姑娘喜欢,那就多吃点!”杨叔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随即满脸疑惑地问道:“不过,五星好评是什么意思?” “额,就是……咳咳!”我心里一急,嘴里又塞满了食物,不小心就噎住了。钱掌柜一边轻拍着我的后背替我顺着气一边带着宠溺而关切的眼神递给我一杯茶水,柔声说道:“别急,来喝口茶。”我向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就着茶水好不容易将嘴里的食物都咽了下去,这才解释道:“五星好评的意思就是特别好,特别满意。” “原来是这样,多谢姑娘的赞美。对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我看钱掌柜对姑娘很是上心,举止也颇为亲密,不知姑娘与他是何关系?”杨叔憨厚地笑了笑,虽然问的是八卦,但语气却是十分礼貌,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我赶紧放下碗筷,站起身来欠了欠身子,有些歉疚地应道:“方才就该自我介绍一下的,怪我思虑不周。我姓叶,名唤琉璃,我与他……” “好了,再说下去饭菜都要凉了。”不知为何,钱掌柜忽然出声打断了我,并将我拉回凳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笋放入我的口中,眼神中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语气冰冷地说道:“先吃饭,吃完再聊也不迟。” 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是哪里招惹到了他,但还是乖乖闭上了嘴,老老实实地继续吃饭。杨叔应该也察觉到了什么,但他却一点都不在意,甚至拉过一张凳子在旁边坐了下来,殷勤地给我和钱掌柜各倒了一杯酒水之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笑呵呵地说道:“钱掌柜,尝尝我酿的梅子酒,和你酿的相比,如何?” 钱掌柜端起酒杯浅尝了一口,淡淡地评价道:“不错,酒香醇厚,很好地掩盖了青梅的苦涩,但又突显了梅子的香气和甜味。杨叔,你这酿酒的水平都要超过我了。” 杨叔顿时喜上眉梢,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乐呵呵地说道:“钱掌柜过奖了,在这方面我肯定是比不过你。但是在别的方面,你就未必比我强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一边端着碗扒饭一边偷偷瞄了一眼钱掌柜,不禁为杨叔捏了一把汗,心里暗暗腹诽道,大叔你真的看不出来你面前这个人已经生气了吗,你可别再刺激他了好吗?你一会拍拍屁股走人了,我可是还要单独面对他。要知道,这个人虽然不轻易发脾气,但是生起气来可是很难哄的! “哦?杨叔此言何意?我怎么有些听不懂。”钱掌柜也将杯中的梅子酒喝完,又给杨叔的杯中添满酒,看起来满不在乎地问道。 杨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钱掌柜,意有所指地说道:“人生苦短,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所以这剩下的一二更要好好把握才是,切莫留下遗憾,日后追悔就为时已晚了!你啊,就是考虑得太多,心思太重,偶尔肆意任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妨学学杨叔我,洒脱一些,活得也轻松些,你也是时候放下那些所谓的执念了。” “我做事从不后悔。我做的事也不容许我后悔。行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必再说了。”钱掌柜给自己也斟满了酒,端起酒杯对杨叔说道,“喝完这杯你就去忙你的事,店里还有这么多客人,不用招呼吗?” 杨叔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拿着酒杯与钱掌柜的碰了一下,笑道:“你是贵客,肯定要区别对待。不过,”杨叔说着瞄了我一眼,心直口快地对钱掌柜说道:“你是嫌我碍眼了是?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与这位姑娘了,你们吃好喝好啊!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别跟我客气!” “哼,知道就好。”钱掌柜冷冷地哼了一声,不悦地责问道:“你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难道平时都没人和你说话吗?” 杨叔一手叉着腰一手搭在钱掌柜的肩上,不满地反驳道:“还不是因为你都不来看我,光写信能顶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每次你派人送信来,我还得让人家给我念念。我说你有这闲工夫写信,还不如过来陪我喝两杯,好好说会话。” “我这不是来了吗?若是早知道你现在变得这么啰嗦,我还不如不来,耳根还能清静些。”钱掌柜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杨叔,语气颇为不耐地说道。 杨叔却丝毫不理会钱掌柜的话,还朝我使了个眼色,带着调侃的语气继续说道:“叶姑娘,这小子有时候就是别扭得很,你多担待。但若是他欺负你了,你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我被他模样和语气逗乐了,忍不住弯起嘴角,笑着应道,“好,谢谢杨叔,我记住了。”杨叔点了点头,又拍了拍钱掌柜的肩膀,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你笑什么?很高兴吗?”凉凉的声音传来,我连忙收敛起笑意,正襟危坐地埋头继续吃饭。“怎么不应我?方才还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外人不在你就摆脸色给我看?嗯?”钱掌柜慵懒的嗓音贴着我的耳廓低低地说着,隐约透着一股寒意。 我一共就说了三四句话,到底是哪句话说得不对惹他不高兴了?略微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从我跟杨叔自我介绍开始他就有点不对劲,可我也没说什么啊。总不会是连名字不让我告诉别人?这又不是什么机密。我暗暗叹口气,重新扬起笑脸,讨好地说道:“我心情好是因为你带我来这么特别的地方泡这么特别的温泉。再说了,我哪敢跟你摆脸色呀!来喝口汤,消消气。”说着,我舀了一勺鸡汤吹了吹送至他嘴边,又冲他眨了眨眼。 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有些不悦,但还是非常给面子的把汤喝了。“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喝?”见他没有抗拒,我连忙又给他装了满满一碗汤递到他的面前,“今早看你脸色似乎不太好,是近来太累的缘故吗?还是因为没睡好?来,喝点参鸡汤补补。” “我好得很,不需要补。”他垂下眼眸,语气相当地不屑。 见他还在耍小性子,我有些无奈地叹道:“好了,不行就别逞强,你现在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去。要不要我找面镜子让你自个儿瞧瞧?这一整天你也没吃什么东西?赶紧趁热喝了。” “我说了我好得很!至于我行不行,不如你待会儿试试就知道了。”钱掌柜忽然贴近我,带着酒香的吐息喷洒在我的脸侧,低哑的声线伴随着蛊惑的意味在耳畔响起:“漫漫长夜,足以让你细细体会。况且,你不是还要与我在这多待上几日么?今晚不够的话,还有明晚以及往后的每一晚。我相信等你亲自体会过后就会知道我究竟还需不需要补。” 喂!有没有搞错?大庭广众之下竟说出如此虎狼之词!我顿时满面通红,心跳如擂鼓,当下窘迫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有闭上眼睛低下头,把自己当成了一只逃避现实的鸵鸟。可这个始作俑者似乎还不想放过我,他低下头在我耳边低声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我?你闭上眼睛可是在暗示我什么?”他的语速很慢,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上扬的尾音,听起来暧昧十足。 我拼命地摇了摇头,小声地应道:“没有没有!我并没有暗示什么,你千万别误会!” “哦?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姑娘这副模样是在邀请我呢?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话音未落,他忽然抄起我的腿弯将我抱了起来,我惊呼一声急忙搂住他的脖子保持平衡,他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并收紧了手臂,大步朝后院走去。 他这番突然的举动引起了在大堂内吃饭的人们的目光,有的抚掌大笑,有的露出羡慕的眼神,更有甚者冲着钱掌柜竖起了大拇指。我赶紧将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避开众人的目光,嘴里却忍不住嗔怪道:“等等!你要带我去哪里啊?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都看着呢!” “你也该吃饱喝足了?我带去回房泡温泉,之后便与你共赴巫山云雨。”他说得直接了当,语气坦然得仿佛在和我讨论明天的天气如何一般。不好!我命休矣!霎时间心里悔得肠子都快青了,当时只是想着如何能让钱掌柜远离皇宫,让圣上远离被刺杀的危险,所以才会想出这个一同出门游玩的馊主意,可我却完全没想过单独与他度过几天几夜也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就在我惶惶不知所措的时候,怀中的爱派响了起来,我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连忙对钱掌柜说道:“你先放我下来,我看看是谁找我,说不定有什么重要的事。” 他脚步不停也丝毫没有要放我下来的意思,他挑了挑眉,勾起一个轻蔑的微笑,淡淡地说道:“不必理会。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更为重要。” “可你刚才不也说了吗,长夜漫漫……嗯,所以我们的事不急,还有的是时间。你先让我把自己的事处理一下,好吗?”眼看他马上就要走到小院门口,我实在没招了,只好厚着脸皮找了这么个借口。 果然,听我这么说了之后,他只思考了两秒便将我放了下来,斯条慢理地说道:“这话说得倒也不无道理,反正你是逃不掉的。你处理好了便快些回房来,不要让我等太久。”说完便背着双手,缓步朝前走去。我眼看着他进了小院,才连忙掏出爱派接通了对话。 “你现在在哪里?!”屏幕对面的盛君川气急败坏地冲我大声地吼道,“为什么不回我信息!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 我将屏幕拿远了一些,并用另一手捂住了耳朵,有些心虚地说道:“我、我在赤岩温泉呀,上午不是已经发信息跟你报备过了嘛,呵呵。我刚刚在吃饭,一时没注意到信息……你别生气嘛~” “所以说,你和他一起去赤岩温泉干什么!”盛君川的表情看起来已经在失控的边缘,他狠狠地咬着牙,从牙缝中勉强地挤出这句话来。 我悄悄环顾了一下四周,躲到了一棵大树旁边,小声地跟盛君川解释道:“我就是想让他离皇宫远一些嘛!我的原计划是去南山的冰湖,可他说冰湖没意思,就提议来赤岩温泉,我当时只顾着计算温泉距离皇宫有多远,其他的也没多想,就……” 听我这么一解释,盛君川更为怒不可遏,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是笨蛋吗!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他带你去泡温泉有何居心!哼,他现在一定特别得意?你这是羊入虎口知道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提醒过你什么,你全当耳边风了是不是!” “不是……”我弱弱地应着,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但仍然勉强打起精神信誓旦旦地说道:“我答应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你就别担心了。等选妃大典一结束,我就马上回去。保证你会看到一个依然活蹦乱跳、完好无损的我。” 盛君川想也不想就否决了我的话,斩钉截铁地拒绝道:“不行!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和他单独在一起这么久,我现在马上就去接你回来!” 第85章 那些阴沉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他心里 “别啊!你现在把我接走的话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我急切地拦住了盛君川,慷慨激昂地说道:“再说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切要以大局为重!明天就是元宵节,圣上以及国都百姓的安危就让我们一起携手共同守护!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保护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到底!只有赌上自己性命的人才有资格拔枪!虽然现在我人不你身边,但我的信念永远与你同在!” 盛君川冷哼一声,语气十分不屑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傻话?中二病犯了吗?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症状的?亲朋好友都知道吗?” 嘁,还好意思说我中二病,当时也不知道是谁把皮卡丘挂在嘴边的。吐槽归吐槽,我之所以会这么说也不过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先把盛君川稳住,免得他一时冲动还真的大老远地跑过来找我。不过以他现在的表现来看,似乎已经达到效果了。虽然脸色现在看起来还是很臭,但是语气已经放缓了许多,火气也已消了大半。 “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话说你这几天都在宫里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赶紧趁机转移了话题,急切的问道:“选妃大典的筹备工作也进入尾声了?你有加强宫里的安保吗?” 盛君川叹着气回道:“我刚从宫里出来,没发现有异常情况。而且宫里的安保工作不是我负责,你当我是圣上的贴身保镖吗?不过在选妃大典的那几天,我还是得暂时担任这个职位,尽量寸步不离地守在圣上身边。你那边情况怎么样?他怎么会带你去一个距离皇宫那么远的地方?难道整个刺杀行动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会不会早就安排好了杀手?” “这一点我也觉得很奇怪。甚至在我提出要多住几天的时候,他都没有任何反应,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我咬着下唇,不禁皱了皱眉,试探地说道:“如果他仍然没有放弃刺杀,那绝对不会假借他人之手。如此深仇大恨,以他的性格肯定是要手刃圣上才会获得复仇的满足感。所以,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放弃了这个念头?据我这一天观察下来,他并没有什么异常,整个人放松得不行,心情也好得很,实在是感觉不到大仇即将得报的那种紧张和激动。” “不,他肯定不会放弃这个念头。”盛君川沉吟了一会,略显犹豫地说道:“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在邑阳的时候,他曾跟我提过,他打算离开安庆。我当时以为他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我们知晓了他的身份,他不想冒着随时会暴露的风险所以才要远离安庆。现在想来,他应该是早就想好了退路,如果刺杀不成,便会逃往建平。从他知道建平那么多内幕的情况来看,他与建平的三皇子之间必然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或者他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一个连后路都已经安排好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行动的。” 我瞬间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惊呼道:“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而且他都已经告诉你要离开安庆,你就不问问他原因是什么吗?你难道没想过要阻止他吗?” 盛君川一时语塞,愣了一会之后便又理直气壮地回道:“我有不能告诉你的理由,你就当我是出于私心。我心里在意的只有你一个人,既然他自己主动提出要离开你,对我来说又不是一件坏事,我为什么要阻止他?至于他离开的真实原因是什么,就算我问了,你觉得他会跟我说实话吗?” 这回轮到我语塞了,与盛君川隔着屏幕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儿也找不到反驳他的理由。算了,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被搞懵了,完全猜不到钱掌柜接下来的计划到底是什么,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量拖住他而已。只要等到选妃大典结束,他想再找机会混进皇宫刺杀就更加难上加难,那时应该就会被迫放弃这个念头了?我在心底对自己这么说道。这时的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傻多天真,自以为是到了愚蠢的地步。 “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这几天随时保持联系,挂了。”不等盛君川回话,我就兀自结束了通话,将爱派收进怀中。望了一眼小院敞开的大门,心情无比的复杂。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这次的事大概可以算作是迄今为止遇到的最大坎,希望能顺利的迈过去。 我叹着气拖着沉重的步伐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住了我,“叶姑娘请留步!”我回头一看,原来是杨叔。他手中端着一个小托盘,大步朝我走了过来,语气惊讶地问道:“叶姑娘怎么一个人在外面?钱掌柜呢?他没与你一起吗?” “是这样的,我刚好有点私事要处理,他先进去了。杨叔你找他有事吗?”我随口回答着,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杨叔手中的托盘,托盘中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鸡丝粥,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我见他方才没吃多少东西,脸色似乎也不大好,所以有些担心。我特意熬了一碗粥,准备给他送去。”杨叔轻轻叹了口气,眉间也透出几分忧虑,低声地问道:“我总感觉他今天不太对劲,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心里一惊,这个杨叔到底与钱掌柜是什么关系?居然一眼就能察觉出他有心事,而我与他待了将近整天却还以为他一如往常。究竟是我一点都不了解他,还是他在我面前掩饰得太好? “唔,他……”我正犹豫着要编一个怎样的理由才能瞒过这个火眼金睛的杨叔,没想到杨叔又自顾自地说道:“啊,抱歉,叶姑娘。我不是有意过问你们之间的事,你千万别在意。”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托盘递到我面前,爽朗地笑道:“这碗粥还是你拿进去,免得他又嫌我碍事了,哈哈哈哈哈!” 我不禁被杨叔的笑容感染,跟着咧开嘴笑了起来,也趁机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杨叔,你和钱掌柜认识很久了吗?感觉你似乎很了解他。” “嗯,大概有七八年了。刚认识那会,他只是个孩子,还不到我的胸口高,没想到后来居然比我还高了一个头。哈哈哈哈哈……”杨叔说到这里便顿住了,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过了一会叹息道:“这孩子是个可怜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活得太辛苦。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的眼神震撼住了,我那时就在想,那么小的孩子怎么会有如此阴沉的眼神。后来等他长大一些,倒是越来越少见他流露出那种眼神,但是我知道,那些阴沉的东西其实一直都在他心里,只是被他藏起来了。” 杨叔抬起头望着小院的方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我说道:“叶姑娘,他一定非常爱你?我从未在他脸上看过如此温柔的神情。要让他动心很难,要让他付出真心更难。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但我看得出来他已经把整颗心都给你了,希望你别辜负了他。他这个人呐,习惯把所有事都自己扛,苦痛从来不说,我真担心他这样下去迟早会憋出病来。他应该很信任你,有机会的话你多开导开导他,让他早日放下执念,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杨叔的眼神真挚,语气恳切,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钱掌柜是真的好,或许他心里确实一直把钱掌柜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啊,抱歉!不知不觉跟你说了这么久,我是把你当自己人才跟你说这些,希望你不要觉得我啰嗦。”杨叔说完轻轻在我肩膀上一推,催促道:“快去!粥都要凉了。” 其实杨叔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钱掌柜的心里不单有一层又一层的防盗门,甚至还有个保险柜。哪怕他已经让我进了门,却依然不愿告诉我保险柜的密码。那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端着托盘步入小院,这才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一间木质的小屋。院子里种满了花草,一条石子铺成的小径在草地画了个曲线通向小屋。推开小屋的门,只见屋内陈设着简单而朴素的家具,四个角落都摆放着一人高的烛台。烛台的造型做成了孔雀的样式,上面点着数十支蜡烛,柔和的烛光将屋内照亮,让人不由地放松下来。我将托盘放在屋内的矮桌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没发现钱掌柜的身影,却发现在房间的另一侧有一扇虚掩着的门。 轻轻拉开门,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原来这扇门直接通往了屋外,那里是一片小小的庭院,庭院的四周种着樱花树,树上悬挂着一串串小灯笼,透出温暖的橘色光芒,而树的后面则是被外墙圈了起来,使得庭院成为了一个私密的区域。最为重要的是,在庭院的正中有一个正散发着暖暖香气的露天温泉池。皓月当空,春风轻拂,满树的樱花随风摇曳,花瓣缓缓飘落在池中,温泉氤氲出朦胧的雾气,这一切的一切是如此的恰到好处,使得眼前的景象如梦似幻,犹如仙境。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哪个不长眼的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我正沉浸在美景当中,恍惚间听到钱掌柜的声音远远地传来。我连忙循声望去,这才发现在庭院走廊的另一侧还有一扇门,而钱掌柜此时正倚靠在门边,手中拿着酒壶轻轻摇晃着。姿态看起来颇为放松,可语气听起来却不怎么愉悦,甚至还有一丝怒意。 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盛君川,因为出门前我跟他提过要与你一起来赤岩温泉,他也不过是关心一下,并没有说很久。我刚要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杨叔,就多说了几句,所以又耽搁了一会……哦,对了!”我转身回到屋里,从矮桌上端起那碗粥,幸好,还是温热的。 我端着粥一边朝他走去一边说道:“这是杨叔特意为你熬的鸡丝粥,他说看你晚饭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所以有些担心你。喏,趁热吃了!而且空腹喝酒伤身,你不知道吗?”我抢过他手中的酒壶,然后将粥碗塞进他的手里。 “嘁,多管闲事。”他不屑地撇了撇嘴,冷冷地哼了一声。 我撅起嘴故作生气地质问道:“你是说我还是说杨叔?” “当然是说他。我巴不得你多管我一些,这样才能让我感觉到你心里有我。”钱掌柜弯下腰,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地说道:“你似乎从未亲口跟我说过那句话,是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口还是因为你不想骗我?” “我……”我慌乱地避开了他的眼神,生硬地转了话题:“哎呀,这个一会再说。你赶紧先喝粥,再不吃都凉了,别辜负了杨叔的一番心意。” 他直起身子,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懒懒地说道:“好啊,但是我想要你喂我吃。” 凭啥要我喂呀,自己没长手么!但是这话我只敢在心里说说,事实上却是一声不吭地接过碗,顺从地与他一同来到走廊上的软垫坐下,一勺一勺地将整碗粥都喂他吃完了,然后又在他的指使下伺候他簌了口,替他擦了嘴,狠狠地体会了一把使唤丫鬟。 第86章 看你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殉情 “这间屋子如何?可还满意?我见你方才进来的时候都看呆了。”钱掌柜支起一条腿,将手臂随意地放在膝盖上,背靠着廊柱,看起来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我转头望着庭院,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带着特有的硫磺香气的温泉气息,轻声说道:“嗯,我好喜欢这里。特别是在这个季节,樱花与温泉,明月与春风,简直太浪漫了!” “浪漫?何意?”他挑了挑眉,随口问道。 一激动不小心又冒了个现代的词汇。我吐了吐舌头,赶紧解释道:“就是很有诗意,让人觉得很感动和开心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不过你方才所说的还不够完整。”他缓缓牵起我的手,慢慢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低声说道:“应当是樱花与温泉,明月与春风,你与我。这样才算得上是浪漫。” 四周静谧得连虫鸣鸟叫都没有,只有温泉池里传来轻微的咕嘟咕嘟的流水声。我看着他的眼睛,似乎看到了漫天的星辰。我一时有些晃神,下意识地附和道:“嗯,你说的对。美景加美人,才能算真正的浪漫。” “呵。”他轻笑了一声,凑到我的耳边柔声说道:“那不如干脆浪漫个彻底,我们一同去泡温泉,如何?” “好。”大概是此情此景太过迷人,我仿佛被他蛊惑了一般,居然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待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牵着进了里侧的卧房里。只见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叠衣物及毯子抱在怀中,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是要我帮你换还是你自己换?”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愣愣地反问道:“换什么?” 他的唇边漾起一抹浅笑,好整以暇地说道:“当然是浴衣,难不成你真要与我‘坦诚相见’地泡温泉么?你若是愿意的话,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也省得麻烦。” “不麻烦!我换!我自己换!”那四个字仿佛魔咒一般,在听到的瞬间就染红了我的脸庞。 “这就害羞了?啧,你还真是不禁逗。”他低下头伸手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将怀里的衣物和毯子分给我之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侧过头对我说道:“换好就快点过来,若是你再磨磨蹭蹭让我等太久的话,我就进来帮你换。” 在他关上门的那一个瞬间,我急忙将身上的东西都拿出来放在梳妆台上,把头发盘在脑后再用凤簪固定住,然后迅速换上浴衣,最后披上毯子赤着双足走了出去。一踏出房门就踩上了一件外袍,顺着它朝前望去,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人是从门口就开始脱衣服然后脱了一路吗!满地的衣物这么随意地丢在地上,简直跟路标似的。我沿路捡起散落的衣物直到走到庭院中。 钱掌柜站在温泉池边,抬头仰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什么。大概是听到我踩着木地板发出的轻微响声,他缓缓回过身看着我,眼中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纯净与安宁。温泉的热气在他脚边升腾,他就这么定定得站着。纯白的浴衣没有系腰带,就这么随意地敞着,微风轻拂衣角,腹肌若隐若现。耍帅也要看时机的好吗?虽然已经是春天,但夜里还是带着些许的凉意。 我快步走上前去,迅速将他的浴衣拉好,遮住白玉一般的肌肤,然后从他手中拿过腰带,嘴里斥责道:“衣服也不穿好就在这吹风,你就不担心着凉吗?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他挑了挑眉,却并不答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任我摆布。 看着他腰间那个漂亮的蝴蝶结,我满意的点点头,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他拦腰抱了起来,与他一同进入到温泉池中。池底的石头被温泉水浸润得温热而光滑,他将我轻轻放了下来,牵着我的手缓步走到池子的中央坐下。温热的泉水瞬间包裹住我的全身,这种舒适而放松的感觉令我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忽然一个木制的托盘随着水流缓缓飘了过来,大概是钱掌柜之前便放在池里的。我探头一看,托盘里放着酒壶和一碟糕点,但却只有一个酒杯。“为什么只有一个杯子,我就不能喝吗?”我有些不高兴地撅起嘴,“这是杨叔酿的梅子酒?刚才吃饭的时候你就夸这酒不错,怎么?是舍不得与我分享吗?” “哈哈哈哈哈~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记得你说过,与我在一起的时候要戒酒的。忘了?”钱掌柜笑了几声,将酒杯斟满之后轻抿了一口,语气暧昧地调侃道:“还是说你今天想戒色?” 是哦,差点忘了这件事。我悻悻地往池中一沉,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眼神幽怨地盯着他。他喝完了杯中的酒,看了我一眼,笑道:“别这样看着我,又不是我不让你喝的。不过,你若真想尝尝也不是不行。”他话锋一转,手指在托盘边缘轻轻一推,托盘便晃晃悠悠地飘到了我的眼前,“毕竟这只是果酒,纵使你酒量再差,喝一两杯也是醉不了。如何?要喝吗?” 回想起上次几次喝多了之后的惨痛教训,我摇了摇头,嘟囔地说道:“算了,还是不喝了。”本来与他单独在一起就已经够岌岌可危的了,若是不小心又喝多了,那可真是……他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一手把玩着酒杯,然后将另一条手臂搭在池子的边缘,一头黑发飘散在水面上,时不时有樱花随风落在他的身上,这画面美得有点犯规了啊,我看得呆了,情不自禁地朝他靠了过去。 他微微一愣,随即顺势将我揽至身边。他一向有些微凉的体温在温泉的浸润下变得温暖起来,肤色也呈现出淡淡的粉。“姑娘这是投怀送抱来了?若是早知道你喜欢这样,我就该早点带你来。没想到我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吐着气在我耳边低声说道,酒气混合着泉水的香气萦绕着我,使得原本已经消退的热意又慢慢爬上了我的脸颊。我壮着胆子偏过头直视着他,此时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鼻尖都快要碰到了一起。他的唇瓣湿润,大概是刚喝了酒的缘故,嘴角还残留着晶亮的液体,让人很想吞吃入腹。 达咩达咩!可不能再这么色欲熏心下去,要出事的。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那些荒谬的想法赶出脑海。冷静,一定要冷静!纵使他再怎么秀色可餐,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也得忍住,我在心里对自己默默说着。接着深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就是一枚核弹:“你为什么想离开安庆?” 笑意凝固在他的唇边,眼底的柔情瞬间退得一干二净。他松开了揽住我肩膀的手,将托盘拉至身前,然后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最后干脆丢下酒杯,直接举起酒壶仰头喝了起来,我的视线没有从他脸上移开,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做这些事,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他喝得很急,喉结不停地滚动着,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流淌,顺着好看的下巴滴落在胸口。直到将这壶酒全部喝完,他抬起手背随意地抹了一把嘴角,然后将酒壶放回托盘上。不知是温泉的温度有些高还是酒劲上头,他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红,泪痣的颜色看起来淡了一些,却更显得妖魅异常。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过了许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暗哑,似乎还有些颤抖的哽咽,“原因并不重要。” “谁说不重要!你的事对我来说全部都很重要!”我激动得从池中站了起来,可没想到池底的石头过于圆润,我又起得太猛,竟是一下没站稳,脚底一滑便慌张地朝钱掌柜的方向扑了过去。他条件反射似的张开双臂搂住我,却低估了我的冲击力,连带着被我推倒在池里。 “扑通”一声巨响,顿时水花四溅。泉水不由分说地灌入鼻腔,刺激着我连声咳嗽。他急忙坐起身来,将我的半身托出水面,抚着我的后背焦急地问道:“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连喘带咳地摆了摆手,示意他我没事。他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语气中也带上了一丝戏谑:“看你方才的架势,我还以为你打算跟我殉情呢。”话虽如此,他的手却没离开我的后背,仍然在一下一下轻轻地拍着,眼神在我身上打量着,似乎在察看我有没有受伤的地方。 “殉情?那不是正合你意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除夕那天的戏目你还特意挑选了《孔雀东南飞》,还说你最喜欢的就是殉情那段。”好不容易缓过气,我白了他一眼,话中有话地说道。 他仰起头看着我挑了挑眉,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说道:“啧,真是没想到姑娘对我的话这么上心,连这种小事都记得这么清楚。我是不是该好好奖励你一下?”说着他一手掌心贴上我的后背,一手环在我的腰际,让我更加地贴近他。此刻的我们被柔白的雾气环绕着,他的眼神看起来虚无而缥缈,却又充盈着毫不掩饰的爱意。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想离开,就当做是给我的奖励好了。”双手抵在他的胸前,我跪坐在他的身上,掌心下是他过快的心跳,姿势与气氛都很暧昧,但我却很煞风景地继续追问着。 他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了我许久,贴在后背的手不知何时移到了我的后脑,忽然用力往下一扣,温热的呼吸伴随着他的话语洒在我的鼻尖:“是不是我太过于宠你了才会让你变得如此得寸进尺?别以为我说过爱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收起你那些过于旺盛的好奇心,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多问。”说的虽然是斥责的话,可他的语气却丝毫没有怒意,反而非常的温柔。不像是威胁或者警告,倒更像是恳求。 我顺势圈住他的脖子,将额头抵在他的额头上,低声说道:“那我就是要恃宠而骄呢?你若是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一直黏着你,全天候地守着你,就算你想不告而别都没有机会,我绝不会让你离开安庆。” “你……”他瞪大了眼睛,瞳孔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随即却别过脸,放下放在我身上的双手并撑在身后,与我拉开了距离。“你非要这样吗?”沉默了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说道:“其实你应该知道我离开的原因,为何要逼我亲口说出来?你真的要如此残忍地对待我吗?” 我不明就里地看着他,缓缓松开了手并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了他的身侧,沉默着不说话。泉水轻微地晃动着,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冰冷而阴翳。“行,既然你这么执着,那我不妨就直说了——我要离开安庆只是因为你在这里。我不想再继续这样下去了。你可知道,我越是爱你,就越觉得这种感情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你心里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为何还要关心我、在意我?你对我不过就是可怜罢了,但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第87章 既然退无可退,不如勇敢面对 “不是的!”我站在钱掌柜的面前对他对峙着,大声地否认道:“我没有可怜你,对你也不是同情!” “是吗?那你喜欢我吗?爱我吗?你对我可有一丁点的男女之情?”他抱起双臂,不屑地嗤笑道:“少自欺欺人了。你对着我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你在盛君川面前一定不是这样。” “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只要你不走,只要你……”放下仇恨,放下背负的一切,我愿意给你我所有能给的东西,包括爱和生命。我紧紧咬住下唇,这后半句话在嘴里转了个弯,却迟迟说不出口。 “慢慢培养?这么说来你对我确实没有半分感情了。怎么?若是我愿意留下来你就会离开他吗?不,你不会的。我费尽心思将你从他身边夺走,可结果如何?你的心里还是只有他。”他冷哼一声,自嘲地说道:“你说得没错,强扭的瓜的确不甜。但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的手段确实颇为高明,明明什么没说,什么都不给,居然还能把我耍得团团转。” 他顿了顿,朝我走了几步,将我有些凌乱的碎发别至耳后,尽管这个动作他做了很多次,但这次却带着深深的不舍与疼惜。“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每次面对你我都要强迫自己压抑对你的感情和欲望。我不愿伤害你,也不想让你为难。所以我只有离开你,离得远远的,这样对你我都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池子,就在他即将迈入房间的那一刻,我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地低语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 “你说什么?”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不解地反问道:“我骗你什么了?”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是不是?”我收紧手臂,牢牢地环住他的腰,语气坚定地说道:“或许你说的不全是谎话,但是最重要的那一句却不是事实。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只是为了掩饰那个真相而已。” 他发出了一声轻笑,身体微微晃了晃,语调轻松地问道:“哦?这么说来你倒是很了解我。你不妨说说看,我要掩饰的真相是什么?” “你想刺杀箫凌昀,离开安庆是你做出的最坏打算,如果刺杀失败的话。”我慢慢松开手,语气淡定地说道:“这就你要离开的真实原因。箫凌曦,我猜得对吗?” 他回过身来,低下头看着我,神色坦然,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他轻抚上我的脸颊,轻快地说道:“怎么办,你这么聪明又这么了解我,看来我必须要得到你。所以我得杀了箫凌昀,夺回一切,只有这样我才能永远留在安庆。第一件事便是把盛君川斩了,然后再将宋亦晨发配边疆,这样一来你就完完全全地属于我一个人了。我的这个安排,你觉得如何?” 如此放松自然的语气,仿佛说的不是夺权的生杀大事,而是在说白天有太阳夜晚有月亮一般再正常不过的事。我看着面前有些陌生的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但我退几步,他便朝我走几步,只不过他人高腿长,我退的明显没有他进的多,几步的距离竟是已经快要贴到我的面前。脚后跟踩到了温泉池的边缘,我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退了。 既然退无可退,不如勇敢面对。 我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正色道:“箫凌曦,难道你夺回皇位就是为了滥杀无辜吗?” “未尝不可?那时我已经是国君了,还不能肆意妄为吗?更何况,我本性就是如此。”他无所谓地摊了摊手,表示对我的指责毫不介意。我不禁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疼痛感令思维变得清晰了一些,我故作镇定地继续说道:“难道你不就担心百姓会怎么议论你吗?你之前也说过,箫凌昀是一个好国君,他爱民如子、安车蒲轮,若你就这么将他杀了,就不怕引起众怒吗?皇位能坐得稳吗?” 他皱起眉头,眼神变得狠戾,他用力捏住我的下巴,语调冰冷地喝道:“你少拿哄箫凌昀的那套说辞来哄我,我可不是他!你这招对我没用!” “好!那我不与你说这些。我换个说法。”我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头脑一热张口便道:“按你刚才所说,你要杀箫凌昀杀盛君川不过就是为了得到我,如果只是这样,又何必这么麻烦,又何必冒这么大风险,我嫁给你便是了。” “你说什么?”他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像是要跟我确认一般,一字一顿地反问道:“你、说、要、嫁、给、我?” 我确定地点了点头,坦然道:“如果你答应我放弃刺杀,我就嫁给你。” “为何?”他怔怔地望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木然,“他们的命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为了救他们,你甚至愿意勉强自己委身于我?” “一点都不勉强,况且嫁给你我也不算委屈。再说我才不是为了救他们,我是为了你,我不愿看到你再受折磨,也不愿你一直压抑自己。”我伸手握住他的指尖,扬起嘴角故作轻松地笑道:“其实我更是为了我自己。你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又这么有钱,脑子还聪明,对我又是一片真心,怎么想都是我赚了。” 钱掌柜杵在原地,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眼底还带着一缕疑虑。打铁还是得趁热!这时我的余光瞥见池边的地上还摆放着两只酒壶,于是立刻二话不说便拿了起来,将其中一只递到他手里,然后举壶穿过他的手臂轻轻勾住,冲着他甜甜一笑,略带羞怯地说道:“喝了这壶交杯酒,我就是你的人了。现在你愿意答应我的请求吗?” “好!我答应你,不杀箫凌昀,更不会杀盛君川。”思索了片刻之后,他眼神坚定地看着我,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高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了下来。我勾了勾手腕,举起酒壶与他同时饮尽。梅子酒甘醇幽香,冷酒入喉,却感觉心里越发的灼热起来。我踉跄了一下,险些又跌入温泉池中。钱掌柜眼疾手快地将我捞进了怀里,唇边噙着暧昧的笑意低声说道:“交杯酒喝完了,接下来是不是该洞房花烛了?” 我正欲开口,忽然鼻子一痒,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迅速抓起毯子包裹住我,柔声嘱咐道:“卧房的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你进屋去把浴衣换了,否则又要着凉了。”我看了看他还在滴水的发梢,忍不住问道:“你不换吗?” 他随手拿起另一条毯子披在身上,无所谓地说道:“无妨,你先去。换好了叫我。” 我默默地点点头,拉紧了毯子快步走向了里侧的卧房。也不知道这浴衣是什么牛逼的面料所制,浸水之后居然也不透不贴,否则我与他离水之后该多尴尬。不过现在不是研究浴衣面料的时候,刚才一时冲动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我从柜子拿出一条厚实的棉巾,将全身都擦干之后换上了一套干净舒适的纯白衣裙,然后呆坐在床上,脑子里空空如也,眼睛不自觉地环视起周围。 之前换浴衣的的时候来不及细看这间卧房,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屋内的摆设虽然简单,但材质却颇为讲究。比如这张靠墙而放的雕花大床是用紫檀木所制,四根床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花鸟,红色的纱幔低垂,在烛火的照映下落下绰绰的影子。床头熏香缥缈,红烛摇曳,还真有点洞房花烛的味道。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我不由地发出一声长叹,双手捂脸欲哭无泪。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的?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照着我的计划来,为什么逐渐又变成了在他的掌控之下?他想要的,真的就只是我吗?我还没有自信到盲目的地步。 直觉告诉我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若他真是为了得到我,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出来,我的选择也必然可以如他的意,又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子?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好在他刚才已经答应我,不会杀了圣上及盛君川,这句话总该是真话了?不然我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血亏了。 不管如何,还是按原计划来,这几天还是得先把他留在这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等选妃大典结束,圣上那边还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等待我的还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场腥风血雨。 就在我独自躲在屋内胡思乱想的时候,却不知钱掌柜在庭院中已经暗搓搓地安排好了一切。就在我进屋后不久,他缓步走到樱花树后的围墙旁打了个响指,一名黑衣人翻墙而入,单膝跪在他的面前,恭敬地唤了声“主子”。 他微微颔首,眼眸低垂,淡淡地问道:“之前交代你的事如何了?” 黑衣人低着头,沉声应道:“回禀主子,已经办妥,绝对万无一失。” “嗯,明日亥时等我号令。去!”钱掌柜说完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开。黑衣人纵身跃起,足尖在树干上轻轻一点便消失在围墙之上,隐入茫茫夜色中。樱花飘落在依旧氤氲着白色雾气的池水中,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钱掌柜缓步来到卧房的外面,抬手敲了敲门,语气中带着揶揄笑意问道:“怎么还没换好?莫非你在等我进去帮你穿?我方才想了想,其实不必多此一举,反正终归是要脱的……”不等他说完,我便蓦地拉开了房门,脸色绯红地嗔怪道:“你又在胡说什么呢!” “是不是胡说你待会就知道了。”他越过我径直走进了屋内,随手将披在身上的毯子丢在地上之后便开始自然地解开腰间的系带。 我连忙捂住双眼,惊叫起来:“你、你你要干嘛!” 他头也不回地一边脱下浴衣一边理所当然地说道:“自然是更衣了,你以为呢?”我悄悄张开指缝,只见他已经不着寸缕,露出后背流畅而紧实的肌肉,以及一道道陈旧且狰狞的疤痕,还有肩胛骨上那个不太明显的莲花烙印。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但再次看到的时候依旧让我的内心震颤。他的过去遭遇了那么多惨痛的经历,我有什么资格要他抚平伤痛忘掉仇恨?冤冤相报何时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可以化解这些怨恨吗?我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不过只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他会变成如今这样不就是所有谋害过他的人导致的吗?他要报仇又何错之有?所以,错的人难道是我吗? 似乎感觉到我在看他,他稍稍偏过头,唇边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说道:“如何?夫君的身体好看吗?夫人可还满意?”我连忙并拢了手指,连连摇头。他走到我的面前,轻轻拉下我的双手放到自己脸上,带着一丝命令的语气低声说道:“不要捂着眼睛,我要你看着我。” 掌心下是他光洁而白皙的肌肤,我看着他清隽俊逸的脸庞以及燃烧着情欲的双眼,不自觉地小声应道:“嗯,我看着呢。”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他轻轻摇了摇头,发出如梦呓一般的低语:“你会一直看着我吗?” 我的手在他脸上拂过,语气坚定地回答道:“我会一直看着你的。不管什么时候,只要你一回头便能看到我注视着你的目光。” 第88章 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钱掌柜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紧紧地将我搂进了怀里。“琉璃。”印象中这好像是他第一次当面呼唤我的名字,他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听起来甚至有些低哑。“我爱你。哪怕要与全天下为敌,我也不愿放开你。我从不信神明,因为他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从来没有帮助过我。但是,你对我来说,就是神明。是你给了我救赎,让我知道了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感觉,也让我知道了为了爱,究竟可以疯狂到什么地步。”他的力气很大,这个拥抱仿佛要将我融入他的骨血一般。我默默无言,双手搂上他的后背轻轻地拍了拍,希望能带给他一丝慰藉。 但很快他便放开了我,牵着我的手走到床边,然后一言不发地看着我,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瞳孔亮得好像聚光灯似的,晃得我不敢直视。这一刻终究还是要来了是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对我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我索性把心一横,认命般地闭上眼睛,仰面躺在床上,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等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什么动静,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瞄了瞄他,只见他单手握拳抵着唇上,双肩颤抖得厉害,眼角似乎还闪着光,应该是因为憋笑憋出来的眼泪。我顿时羞愧难当,立刻站了起来,恼羞成怒地斥道:“箫凌曦!你又耍我是不是?”说着抬手就往他胸前打去。 手腕轻松地被他扣住,腰间一紧,眨眼间我便被他拉至身前。他眉眼含笑地望着我揶揄道:“说实话,我都已经做好了要被你踢下床的准备,却没想到你会如此期待与我同度春宵。看来虽然你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喜欢我的,对?”他将视线移到了我手腕上的红绳,拇指摩挲着那颗算珠,缓缓地问道:“不然为何随身带着这么个危险的东西?从邑阳回来的那天,你也戴着了?” “从你送我的那天开始我就戴着了。”我不悦地撅起嘴反问道:“怎么,你既然敢把这么危险的东西送给我,还怕我随身戴?” “我当然不怕。而且你天天贴身戴着我送你的东西,我很高兴。”他忽然低头在我手腕上吻了一下,他的唇有些凉,但触碰过的地方却逐渐火热起来。我触电般地缩了缩手,却又立刻被他拉了回去。接着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他压到了床上。 “刚刚还很主动,怎么现在又想躲?”他的手指轻柔地穿过我的发丝,他将声音压得很低,几乎全是气音,听起来充满了诱惑:“别躲,好好看着我。”温热的吐息在颈边撩起一片热意。 哪有主动!只是没想反抗罢了。但熟归熟,你这么说的话我还是可以告你诽谤的!只是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诽谤这个说法?这颗算珠真的是个危险的东西吗?但是他的身份本就没几个人知道,一个“箫”字的珠子也不能代表什么?况且我都贴身戴着,平时也藏在袖子里,别人也没机会看到?他的睫毛好长,好像小扇子一样。他身上的气味也很好闻,他明明已经将香囊送我了,为什么还有这股馥郁的花香气,难道是常年累月的熏香已经腌入味了吗……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脑子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着。他不悦地眯起双眼,居高临下地质问道:“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走神?”不等我回答,他眼神一暗便俯身吻了下来。梅子酒的余味伴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在口中逐渐蔓延,他的动作温柔而缱绻,蕴含着深深的爱意。他一只手仍旧扣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却按在腰间。我顿时紧张不已,全身都绷紧了起来,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然而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我悄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看着他。他支起身子略微喘着气,眼尾飘着红,眼底却是深深的不舍与眷恋。他的发丝还有些潮湿,时不时滴下的水珠落在我胸前的衣料上,很快便晕出一个个小圆点。我迷迷糊糊地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轻轻抚过他的泪痣、脸颊、下颌、喉结、锁骨……他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猛地抓住我的手,咬着牙艰难地质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来由地一阵心慌,我顿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道歉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没忍住。”都怪这满室的旖旎害我暂时失去了理智,只剩下原始的欲望。所幸被他这么一打断,我的理智也瞬间回笼,那些羞耻的欲念也逐渐消退。“内什么,你头发还没干呢。我帮你擦擦,要是着凉了可就麻烦了。”我一边说着一边逃也似的下了床,从柜子里取出棉巾包裹住他的头发,开始卖力地擦拭起来。 他背对着我,任由我摆弄着一头秀发,轻哼了一声,对我刚刚的行为做出了中肯的评价:“你还真是大胆得很。”我手上动作不停,装作没听到,对他的话并不理会。见我不答话,他又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莫非你是在我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戏码?还是在考验我的定力?你难道不知道在面对自己所爱之人的时候,那些所谓的定力根本就不堪一击吗?” “到底是谁在欲擒故纵啊?还不是你一直说要与我那啥的吗?气氛都烘到这了你还停下,也不知道是谁在考验谁的定力。还说什么不堪一击,你这不是忍住了吗?看来你也没那么爱我……”我忍不住嘟囔着抱怨道,却不想没控制好音量,这些话一字不落地被他听了进去。 他回过头来握住我的手,唇边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问道:“怎么?我方才没有继续下去令你很失望?噢~难怪才会忍不住对我上下其手,原来是怪我在不该停的时候停下了。” 老子说过食色性也,我也不过是顺应本性罢了。承认自己确实被他的美色冲昏了头好像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虽然心里是这么为自己开解的,但嘴还是硬得跟死鸭子似的。“我才没有!我只是以为你后悔刚才答应我的事了。”我红着脸挣扎了一下,把手抽出来又将他的肩膀扳了回去,继续帮他擦干头发。 也不知道这人平时怎么保养的,发质这么好,柔顺又有光泽,抓在手中的感觉就如同触摸黑色的绸缎一般。好气,女娲娘娘在造人的时候未免也太偏心了?把他的脸蛋造得这么好看也就罢了,身材也好,皮肤也好,就连头发丝都这么好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我越想越气,手中的力道不免加重了一些,不小心扯住几缕头发。 “嘶——你是故意的吗?不会这么小心眼?”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转过身制止了我的动作,颇为无奈地叹道:“既然答应你了,我便不会后悔,不然怎么对得起你的以身相许?我之所以没有继续只是因为……”他蓦地闭上了嘴,不再继续往下说,只是抬头望着我,眼神却变得黯淡不少。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连忙捂住嘴巴生怕只见一下没控制住惊叫出声。沉默片刻之后我小心翼翼地问道:“你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说什么?”听到我这么说,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这句话也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但不知怎地,我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些反应。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地宽慰道:“没事的,人无完人嘛!我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反正你长得这么好看,那种事也不是那么重要,哈哈哈哈。”我干笑了几声,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完了,我说这些不就等于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吗!“咳咳。”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介意……” 话音未落,他一个转身将我摁在身下。双腿被他屈膝分开,随即他眯着双眼俯视着我,十分不悦地质问道:“那你不妨说说看,我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嗯?” 这反应未免也太过激烈了?我瞬间被他的动作刺激得快要爆炸,脸上的热度一下飙到顶点,口齿都变得有些不太利索,磕磕巴巴地应道:“不、不是的、你、没、没有、是、是我、胡说、胡说八道。” “是吗?我倒觉得你不像是胡说八道。”指尖轻轻划过我通红的脸颊,最后停留在我的唇瓣缓缓地摩挲着。他的眼神陌生得让我有些害怕,语气也变得冰冷无比,令人不寒而栗。“我是不是对你太过于仁慈了?我只是担心你会后悔,所以想今晚先放过你,让你好好考虑清楚。没想到却让你误会了什么,看来是我错了。我不该为你想太多,还是得让你好好体会一下才能知道我究竟行不行!”说完便强势而霸道的吻住了我,险些令我喘不过气来。与此同时,他的手也不由分说地在我身上游走着。 我一面在心中埋怨自己祸从口出,一面却被他这副侵略者的架势吓得手足无措。腰间的系带不知何时已被扯开,我心中又急又怕竟是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这才停下动作,眼底还燃着欲念的火焰,不满地皱起眉质问道:“怎么哭了?我还什么都没做。” “你……你别这样……我……好害怕……”我捂着眼睛抽泣着,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流淌,不一会儿便打湿了头发。 钱掌柜拉起我的手,一边为我擦着眼泪一边沉声说道:“睁开眼睛,看着我。”心里还是有些害怕,但我还是依言乖乖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我忍住不碰你的时候,你表现出一副很失望的样子;我真想碰你的时候,你却又害怕得掉眼泪。你到底要我怎样才好?”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完全看不出一丝丝情绪。“罢了,等你彻底准备好接受我的时候再说!时候不早了,睡!”冷冷地丢下这一句话之后,他在我身旁躺下,闭上了眼睛。 感觉出他是真的生气了,我连忙坐起身,心有余悸地解释道:“可是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啊,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一样。我是真的很害怕……你别生气好不好?” “哼,你还觉得委屈呢?那我憋得这么辛苦又要找谁说理去?”他依旧闭着眼睛,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地说道:“万一真憋出什么病来,你可别后悔。” 听到这话我想也不想地便开始指责他:“前几日不是还去添香阁寻欢作乐了吗?而且听丘管家的意思你还在那里留宿了!这么放纵还能憋坏?” 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冷淡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阖上双眼,懒懒地回应道:“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偶尔放纵去一下也未尝不可?姑娘还未过门倒是颇有一番夫人的气势。” 我不悦地反驳道:“那里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 他粗暴地打断我的话,语气中充满了怒气,“够了!我不想听你说教。我的事也用不着你管。你再多说一句,之前答应你的事就不再作数。” 第89章 药补不如食补 “可你刚刚还说过不会反悔的!”我忍不住提高了音调,有些急切地争辩着。 钱掌柜冷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可不叫反悔。我没碰你,交易便不成立,我随时可以收回。” 我顿时气得不行,指着他的鼻子大声斥道:“箫凌曦!你又耍赖!” 他猛地翻身压住我,将我的双手扣在头顶,眼神阴鸷地盯着我,疾声厉色地低喝道:“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你若再这般喋喋不休地与我争论下去,只有两个后果。一,我立刻就要了你,不管你哭成什么样我都不会再放过你;二,我会收回之前答应你的条件,杀了箫凌昀再杀盛君川,我看你有没有本事能阻止我!”摇曳的烛火照映在他的脸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影子,明明是俊美绝伦的姿容此刻却有种说不出的阴森可怖。我瞬间被他吓住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手上的力道马上消失,他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言简意赅地丢下一句“明白了就闭嘴,睡觉!”之后便随手一挥,熄灭了蜡烛,闭上双眼不再言语。 我纵然满腹委屈此时却连大气也不敢出,老老实实地钻进被窝里,将自己蜷缩起来赌气似的背对着他。所幸这张床足够大,我睡在一侧竟是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闭上眼睛之后便逐渐安下心来,沉沉地睡了过去。 钱掌柜听到我的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而规律之后缓缓张开了眼睛,轻手轻脚地从背后搂住了我,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抱歉。有些事我不得不做,你别再对我抱有任何期待了。你就恨我,然后彻底离开我,最好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我……”他梦呓般地自言自语着,一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不知是不是昨夜喝了酒的缘故还是睡前泡了温泉又或者是折腾了一天心绪起伏剧烈消耗了太多精力,这一晚竟是睡得无比香甜与安稳。屋内也明明没有点暖炉,整晚居然也感觉不到凉意,反倒是热乎得很,就仿佛被窝里放了一个暖炉似的。好舒服啊,不想起床。 我迷迷糊糊地想翻个身继续赖一会,却忽然发现一只手被牵住了。我猛地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一张睡颜。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好似给他加了一层柔和的滤镜,令我一时有些炫目。他看起来仍在熟睡,呼吸很浅且缓慢。这是我第二次看到他的睡颜,今天的他与之前在车古国毡房中那次却大为不同。上次在睡梦中还微蹙的眉头现在完全舒展开来,神态看起来也极为平静,似乎睡得很安稳。他的右手手臂枕在我的脖子下方,左手掌心与我相对牢牢地握住了我的手,我轻轻挣了一下竟是一时没挣脱开。 昨晚睡前不是还气呼呼地凶了我一顿么,倒是睡着了又显得这么乖巧黏人。忽然又觉得有些心疼起来,他表面看起来独立又孤傲,实际上却极度缺乏安全感。杨叔说的没错,这人有时候还真是别扭得很。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把心中的所思所想都告诉我呢?有什么事不能直截了当地说出来让我一起承担吗?一缕发丝垂在他的脸侧,我忍不住想要帮他拨开,刚伸出手却又缩了回来。 有病你!昨晚他是怎么对你的都忘了吗?被他戏弄了多少次还不长记性吗!同情心泛滥成这样是不是多少有些不正常?醒醒你!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拯救。你还是考虑考虑自己!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顿,暗暗思忖着这个时代有没有心理医生,我当真觉得自己现在病得不轻。肚子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唉,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我轻轻地坐了起来,正想把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不想却被他握得更紧了。 他微微用力一拉,我一下重心不稳直接趴在了他的胸口。“你要去哪?”他缓缓开口问道。由于刚睡醒,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暗哑,加上他一贯漫不经心的语气,倒显出令人不容拒绝的调调来。 “怎么一醒来就这么凶,还是睡着的时候可爱一些。”我忍不住低声地抱怨了一句,随即扯了扯嘴角,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饿了,打算去找点吃的。” “哟,我不过就是问了一句你要去哪就是对你凶了?你对我未免也太苛刻了?”他挑了挑眉,坐身来伸了个懒腰,“刚好我也有些饿了,一起吃饭去。”洗漱更衣完毕,望着他那一头黑亮的长发,我忽然心血来潮地提议道:“今天我来帮你梳头?” 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不解地问道:“为何?” “不为什么,就是突发奇想。”我随口敷衍着,拉着他在梳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将他的头发梳顺,再将他全部的头发束起扎了个马尾,最后故意用丝带系了个大大的蝴蝶结。 他老老实实地坐着任我摆弄,双眼却一眨不眨地盯着镜子的我,调笑道:“怎么从昨晚开始就对我的头发这么感兴趣?你喜欢?要不要剪一束下来送给你?” 我一边摆弄着蝴蝶结一边心不在焉地应着:“那倒也不必,我还特别喜欢你的眼睛呢,难道也抠出来送我吗?”未免也太惊悚了。 “未尝不可。你就算要我的心,我都可以挖出来给你。”哇,这个人到底是怎么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恐怖的话?他甩了甩马尾望了眼铜镜中的自己,似乎颇为满意,不过大概是因为他没看到脑后那个硕大的蝴蝶结。“走,吃饭去。”说着,他牵起我的手走出了小屋。 “哟,你俩总算是出来了。”一走到大堂便与杨叔撞了个正着。一见到我们,杨叔便亲热地揽过钱掌柜的肩膀,直爽地笑道:“午时都已经过了,看来昨晚挺辛苦啊!哈哈哈哈哈~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丰盛的午饭,特意给你补一补!” 钱掌柜的脸色顿时黑了几分,极其不悦地反驳道:“你们是故意的吗?还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昨天她要说补,今天你说要补,我看上去就这么虚吗?” 杨叔微微一愣,随即拍着钱掌柜的肩膀哈哈大笑道:“你说这话就让人寒心了啊,我们都是关心你!都说药补不如食补,更可况还有我亲手为你炖的十全大补汤,保管你吃完之后生龙活虎,夜夜笙歌都不成问题!” 我不禁耳根一红,默默低下头去,心中却腹诽道:杨叔你在说什么啊!大堂里那么多人,你还说得那么大声,是生怕别人不误会吗!纵然钱掌柜是个好脾气,你再这么说下去也难保他不发飙啊! 果不其然,钱掌柜一听杨叔这么说,顿时攥起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少管闲事!我不吃!” 杨叔却好像对他的抗议充耳不闻,一边笑呵呵地将他按到凳子上坐下一边大声吩咐伙计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不一会儿,桌上就摆放着满满当当地菜品。我好奇地瞄了一眼,顿感哭笑不得。除了那一大锅看不清原料的十全大补汤之外,还有炖羊肉、板栗焖鸡、山药炒木耳以及烫韭菜。虽然看起来都是普通的菜品,但这些食材的作用却不言而喻。钱掌柜在看清这桌菜色之后脸色也更黑了,一向伶牙俐齿的他此时却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一双美目正强忍着极大的怒意瞪着杨叔。 “来,先喝碗汤开开胃!”杨叔说着盛了满满一碗汤放到钱掌柜面前,汤色乌漆嘛黑的,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还有一截看起来很可疑的物体。 钱掌柜全身都写满了抗拒,只见他不由地往后缩了缩,一脸嫌弃地说道:“我不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拿走!” 杨叔略微不悦地絮叨着:“这怎么能是来历不明呢!汤里的每一种食材都是我亲自挑选然后亲手放下去的炖的,这锅汤可是足足炖了三个时辰呢!你赶紧趁热喝了,对身体好。我跟你说,别以为你有一身武力就代表身体强壮,练功只是练了筋骨皮,内在的还是要靠食补才行。你平时肯定没有好好吃饭?看起来比上次见的时候清减了不少……” 不等杨叔说完,钱掌柜长叹一口气,无奈地妥协道:“行了,你别再啰嗦了,我的耳朵都要起茧了。我吃还不行吗?”说完端起那碗汤就喝,就连汤里那截不知名的物体也都吃了下去。杨叔这才摸着下巴,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刚巧有伙计唤了一声杨叔,似乎是有顾客要结账。杨叔这才站起身来仔细地嘱咐道:“其他的菜也得全部吃完才行。叶姑娘,你也吃啊,别愣着了。”我乖巧地应了一声,迅速拿起碗筷准备开吃,但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扬了起来。 “看我吃瘪你很高兴?”钱掌柜放下筷子,一脸不爽地看着我,冷冷地问道。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杨叔这人挺好的,对你也是真的很好。”我一边往他碗里夹了块羊肉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你可得多吃点,别辜负了杨叔的一番好意。” 他冷哼了一声便不再理会我,只是端坐着继续吃饭。不一会儿的功夫,这桌饭菜竟是被我俩吃得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那锅诡异的十全大补汤。其实严格说来主要的战斗力是我,他吃得并不多,不知道是不合胃口还是因为杨叔之前的话而觉得膈应。我犹豫了半天,正准备盛一碗汤来尝尝,刚拿起勺子就被钱掌柜抓住了手腕。我不解地望着他,还未开口他便有些不自然地劝道:“这个汤你还是别喝了。” “为什么?很难喝吗?”我歪着头疑惑地问道:“可你刚刚不是整碗都干了么?就连里面那个什么东西都吃了。” 他的脸色变了变,似乎想起什么不堪回首的事。随即揉了揉额角,闭着眼睛无奈地说道:“嗯,很难喝,所以你还是别碰了。至于我,不过是为了应付杨叔,图个清静罢了。要是我方才不喝,他肯定要念叨一整天。唉,他还是一点都没变。我小的时候他就这样,老是逼着我吃这吃那……”说到这,他忽然将话题拐了个180°的大弯,睁开眼睛看着我,换上温柔的语气说道:“吃饱了没?一会我带你去镇上转转。今儿是元宵节,初一那天在邑阳没看成的把戏,这会统统都补给你。” 听说要去逛街,我一下便来了兴致,本来要追问有关于他和杨叔的事也暂时被我抛之脑后。我迫不及待地起身,拉着他就往外走,高兴地问道:“那我们就快走!”走没几步我又突然想起之前在邑阳与他逛街时的“盛况”,立刻停住脚步回头严肃地对他说道:“今天你可不许再给我乱买东西了,还记得你上次居然还让丘管家把羊都买回去的事吗?我可不想今天再发生那种事。若真看到喜欢的我会自己买的。” “好,都依你。”他从善如流地应着,握紧了我的手便领着我朝赤岩镇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要不是亲眼所见,我竟是不知道元宵节居然比春节还要热闹一些。百姓们都纷纷出门玩乐,街上人头攒动接踵摩肩。在街道的两旁还有各式各样的娱乐活动——游街杂耍、歌舞百戏、投壶蹴鞠、评书讲史、鱼跃刀门……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今天的钱掌柜似乎心情很好,对我是百依百顺,甚至还陪我吃了一些零食甜点。我也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拉着他左逛右看,玩得不亦乐乎。 第90章 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丑货竟敢对我夫人这般无礼 夜幕渐渐降临,沿街的商铺以及家家户户门口早就挂好的彩灯也逐渐亮了起来,花样繁多,炫目无比。顿时整条街道仿佛变成了一条璀璨的星河,与刚上枝头的圆月交相呼应,美得令人流连忘返。我嘴里咬着他递过来的枣糕,眼睛却忍不住还在四处张望着。忽然发现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排排挂满灯笼的架子,许多人围站在架子下望着灯笼交头接耳地议论着。 “凌曦,那边是不是可以猜灯谜?我也想试试,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我晃了晃他的手臂,恳切地请求着。 “这还用问?我不是都陪你闹了这么久了吗?”他对着我展颜一笑,目光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温柔上几分。 虽然是我提议要来猜灯谜的,但结果却是我绞尽脑汁才猜出来两三个,而钱掌柜手里却已经拿了十来张写着谜面的纸条了,唉,还给不给人活路了?我顿时有些后悔,感觉拉他来猜灯谜就是用自己来反衬他那高人一等的聪明才智。 “哎,不猜了!”在我连续猜错七八个谜面之后终于决定要放弃,我看了他手里一叠的纸条,不由地用崇拜的口吻说道:“你也太厉害了?为什么有的谜面你只看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他挑了挑眉,不以为意地回道:“因为确实很简单啊,这些谜题根本就用不着想,答案不是明摆着么?”好,我就不该多嘴问这一句,简直就是自取其辱。见我垂头丧气一副没精打采地模样,他弯下腰直视着我的眼睛,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累了吗?不如我们回去?”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有些累了,可街上还热闹着,我又舍不得就这么回去,总感觉还没尽兴。一时犹豫不决,咬着唇不说话。他似乎看出了我的挣扎,“傻丫头,元宵活动有三日,从今晚开始取消宵禁直到活动结束。若你还想玩,明日再陪你来就是了。” 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瞬间又开心起来,抬起头对他笑道:“好,那便说好了。我们明日再来!” “嗯。”他低低地应道,牵起我的手就准备回客栈。我却停住了脚步,指了指他手里拿得着灯谜说道:“刚才摊主不是说猜对二十个灯谜的话就可以换一对灯笼吗?你这些应该不止二十个?”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叠纸条,肯定地回道:“嗯,确实不止。”我在他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催促道:“那你去跟摊主换灯笼,我在这等你。”他似乎有些不解,满脸都写着“你不和我一起去吗”,我装作疲倦的样子捶了捶腿,撒娇道:“我累了嘛,想休息一会。你快去!”他半信半疑地看了我一眼,还是转过身朝站在远处的摊主走去。 见他转身,我立刻冲向了一旁的小吃摊。其实我已经注意这个小吃摊很久了,锅里煮着圆滚滚的汤圆,加上红糖熬制的汤底,闻着就令人食指大动。可钱掌柜不喜甜食,虽说今天又破了例,陪着我吃了一些甜品,但如果再叫他吃下一碗甜到不行的汤圆,估计还是有点难度。可今天是元宵节,不吃上一碗热乎乎的汤圆怎么能算过节?所以我便想了这个主意——故意支开他,偷偷买一些生的汤圆回去,然后借用客栈的厨房将汤圆煮好给他。就算他会拒绝,我再软磨硬泡撒娇耍赖一番,定能让他吃上几粒。 我吩咐摊主用油纸包好生汤圆,又要来一些红糖,心中正暗自窃喜着,打算回猜灯谜的地方等钱掌柜回来的时候,两名看上去醉醺醺的男子拦住了我的去路。估计他们是见我独自一人又颇有几分姿色,便嘴里不干不净地过来调戏我。 “小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玩?要不要哥哥陪你啊?” “是呀,如此元宵佳节还是热闹点才好。” 其中一名男子说着便要上来拉我,我心想就凭区区两个小流氓能奈我何?二话不说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扭,男子吃痛,顿时大叫起来。另一名男子见状竟抽出腰间的匕首骂骂咧咧地朝我扑来。我冷静地侧身闪避,脑子想的却是:盛君川之前陪我练功的时候都是在喂招,从未正儿八经地跟我交手过,我也不清楚自己实力究竟如何。这下刚好可以让我试试拳脚,活动活动筋骨。 男子挥舞着匕首朝我步步紧逼,虽然没什么章法可言,动作倒还灵活,估计是学会一些功夫。我手边没有武器,唯一能拿来防身的只有头上淬了毒的凤簪,可我又不想取他们性命。算了,就算赤手空拳,我应该也能打赢他俩。于是我朝他勾了勾手,轻松地笑了笑:“如果你们能打赢我,我便同两位哥哥玩玩,如何?” “哼,姑娘看起来年纪不大,口气倒是大得很!”之前被我扭了手腕的男子从身后抽出一把短刀,大叫了一声便朝我砍来。我步伐轻灵地左躲右闪,他挥砍了一阵却连我的衣角都碰不到,自己已经累得开始喘着粗气。 手持匕首的男子对着拿短刀的男子说道:“兄长,看来这小妞有点本事,我们一起上!今晚定要将她掳了回去!” 我冷笑一声,正欲放点狠话,在一旁卖汤圆的摊主却扯了扯我的衣角低声说道:“姑娘,你还是快跑!这二位是镇上有名的恶霸,仗着是之前学过一些拳脚功夫便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不知有多少姑娘惨遭毒手。况且他俩还是县令的公子,大伙儿也都敢怒不敢言……”摊主的话音未落,只见刀光一闪,短刀已劈至眼前。我往后一仰,双手在地上一撑,顺势翻了个跟斗拉开了距离。 这一翻虽然是躲过了他的攻击,但是却把之前买的汤圆掉在了地上。短刀男一脚踩了上去举刀又朝我横劈过来。我顿时怒从心起,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买来的汤圆!元宵节的仪式感就这么没了!于是我抬起右脚重重地踢在他的手腕上,“哐啷”一声短刀应声而落。趁他还没反应过来,我又挥出拳头打在他的身上,他捂着胸口往后踉跄了几步,怒不可遏地大喊道:“你竟敢伤我?!我要杀了你!”说着他迅速捡起短刀便冲了过来,与此同时,手拿匕首的男子也怪叫着从我身后扑来。 我连忙矮身躲过短刀,伸腿将匕首男绊倒,折断他的手腕夺走匕首之后飞快地朝前一刺,将匕首扎入短刀男的大腿。不过眨眼的功夫,这两人已经失去了战斗能力,一个趴在地上哇哇大叫,另一个则抱着大腿边哭边骂。嘁,就这点本事还想掳我回去? 我站起身来拍了怕裙摆上的灰,又朝卖汤圆的摊主走去,心想着重新再买一份汤圆。没想到摊主却告诉我,刚才的已经是最后一份了。我瞬间焉了下来,这下可怎么办?准备要给钱掌柜的惊喜看来要泡汤了。摊主忽然指着我的身后,瞪大双眼惊呼道:“姑娘小心!”身后一阵劲风传来,我急忙转过身,只见刚才被我扎中大腿的男子居然忍痛拔出匕首,气势汹汹地朝我刺来。 距离太近了,而且如果我躲开的话他势必会伤到卖汤圆的摊主,情急之下我只好将双手挡在面前,准备来一个空手夺白刃。谁知就在此刻我忽然听到噗噗两声闷响,男子的膝盖一弯,竟是生生地跪在地上,手中的匕首也应声掉落。 “哼!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丑货竟敢对我夫人这般无礼!”熟悉而冰冷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我还来不及回头,便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钱掌柜居高临下地看着着这两人,眼中带着满满的杀意。他一手将我揽在怀里,一手提着一对花灯,周身弥漫着肃杀的冰冷气息。 之前被我折断手腕的男子冲过来扶起跪在地上的男子,冲着钱掌柜大声嚷嚷道:“你、你、你说谁是丑货!” “当然是说你俩了!”钱掌柜斜着眼睛瞥了他俩一眼,一脸不屑地评价道:“你俩不但奇丑无比而且愚蠢至极。” “口出狂言!你也不过是……”待那两人看清钱掌柜的天人之姿以后顿时愣住了,缓了好一会儿才张口破骂道:“呸!一个大男人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我看你也只会背地里使阴招,有本事你与我俩单独打过!” “就凭你们?配吗?你俩联手连我夫人都打不过。”钱掌柜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轻蔑的笑意,语调缓慢且冰冷地说道:“罢了,跟两具尸体也不必浪费口舌。我们走!” 那两个二货还在不知死活地叫嚣着什么,钱掌柜牵起我的手转身就走,不再理会他俩。“哎,等等!我还没好好教训这俩……”我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手起刀落之后那两人便没了动静。围观的人们愣了一会,纷纷欢呼起来拍手称快,黑衣人也迅速隐没在夜色之中。我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钱掌柜。 “教训这种败类不必脏了你的手。”钱掌柜大步朝前走着,一手牵着我一手提着灯笼,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大好,语气听起来也还是冷冰冰的。 “刚才听人说这俩人是县令的公子,并且为非作歹好久了。教训他们那是替天行道,惩恶扬善!”我思索了一会,有些担忧地问道,“不过,就这么把他俩杀了,县令会不会来找我们麻烦?” 他脚步不停地继续朝前走着,并不回答我的话,而是淡淡地回道:“你为什么不在原地等我?” “我本想偷偷买些汤圆回去煮给你吃的,谁知道会遇到这俩傻缺……”我一边心虚地解释着一边偷瞄了一眼钱掌柜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他微微偏过头看了我一眼,眼底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但很快便又消失了。他停下脚步,摸了摸我的脸,柔声说道:“我没有生气。至于那个县令,你不必担心。他已经自身难保了,不会来找麻烦的。倒是你……”他顿了顿,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为什么要偷偷去买汤圆?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 “你不是不爱吃甜食嘛~”我小声地嘟囔道,“所以我就想给你个惊喜,等回去以后煮好送到你嘴边,那你应该就不会拒绝了。再怎么说,元宵节还是得吃一碗汤圆才能算完整。” “傻丫头。”他忽然俯身在我唇边轻轻一吻,眼底却是隐藏不住的爱意。他话锋一转,将手中的灯笼分给我一个,浅笑道:“喏,你要的花灯,拿去。” 我接过灯笼,笑着自我安慰道:“罢了,就算没了汤圆有花灯也不错。也算过了个不错的元宵节!” 我与他一人提了一只花灯,一路随意地聊着天回到了客栈里的小屋。 “啊……逛的时候不觉得,一回来便觉得有些累了。你呢?累不累?要一起泡个温泉吗?”我将灯笼挂在小屋的门上,随口问道。 “嗯?姑娘居然这么主动,难道忘了昨晚的事?不怕我了?”钱掌柜抱着双臂背靠着门框,好整以暇地望着我笑道。听闻他这么一说,我的脸颊立刻不争气地红了起来,却不甘示弱地应道:“昨晚是昨晚,我现在已经不怕!难道你还能吃了我不成?” “那可未必。我现在就想将你拆吃入腹呢……”他忽然伸长手臂将我禁锢在怀里,低头在我耳畔轻轻吐着气,尾音似乎还带着潮意,有种说不出的诱惑。会还是他会!我也不过是个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罢了。面对他有意的勾引,我确实很难保证能全身而退。见我红着脸不说话,他微微一笑放开了我,柔声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你先去泡着,我待会就来。” 我立刻警觉起来,拉住他的手追问道:“你要干嘛去?” “给我的夫人煮汤圆去。”他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无比宠溺的微笑,“你不是说元宵节要吃一碗汤圆才算完整吗?难得一起过元宵,我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好。” 第1章 「建平篇」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就这么一直和你在一起 待我舒舒服服地泡完温泉换好衣服之后,钱掌柜就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汤圆回来了。 “哇,好香~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闻着汤圆香甜的气味,我立刻双眼放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黑芝麻桂花汤圆,不知合不合你的胃口。”钱掌柜拉着我在矮桌旁坐下,用汤匙舀起一粒圆滚滚的汤圆吹了吹,然后送到了我的嘴边。我迫不及待地张嘴咬下,软糯的外皮破开,香甜的芝麻香气伴随着丝丝的桂花清香立刻涌入我的口中,顿时觉得一股甜蜜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我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连声夸赞道:“太好吃了!这绝对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汤圆!是你做的吗?” “嗯,我看厨房里有现成的食材,就做了一份。”他一边说着一边又舀起一粒汤圆吹凉之后送入我的嘴里,柔声笑道:“看你的样子,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我嘴里咀嚼着汤圆,含糊不清地说道:“何止是不错,简直是绝顶美味!你做得那么辛苦,不亲口尝尝吗?” “好。”他爽快地答应着,却放下汤匙抬起我的下巴,俯身吻了过来。柔软的唇瓣贴上,他身上似乎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与汤圆的香甜糅杂在一起,形成一股难以形容的奇妙滋味。他吻得无比温柔,带着不舍的缠绵与深深的眷恋。浅尝辄止的吻似乎令他更加的难以自控,于是他忍不住逐渐加深了这个吻,似乎要将满腔的爱意全部注入到这个绵长的吻中。过了许久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我的唇瓣,微微喘着气低笑地说了一句:“唔,果然很甜很好吃。” 我被他吻得有些心猿意马,下意识地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甜食吗,怎么会觉得好吃?” “谁告诉你我说的是汤圆了?”他的手指轻轻抚上我的脸庞,轻笑一声说道:“我说的是你。” 我望着眼前的他,忽然觉得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起来,脑子也仿佛变成一锅浆糊,无法正常地思考。 “怎么了?姑娘可是困了?”他走到我的身边,弯腰将我抱了起来,温柔地说道,“我抱你进屋休息。”说着他缓步走进卧房,轻轻地将我放在床上,又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低声说道:“安心睡。” 我觉得眼皮沉重得不行,心中暗暗觉得诧异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朦胧中见他要走,我挣扎着拉住了他,迷迷糊糊地开口道:“你……别走。”困倦感席卷全身,我已经完全看不清他的脸,手也使不上劲,渐渐从他的指尖滑落。感觉他又回过身在床边坐下,将我的手握在掌心,低声答应道:“好,我不走。”我这才彻底安下心来,再也抵抗不住强烈的睡意,彻底进入了梦乡。 钱掌柜看着我沉沉睡去,听着我的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而平稳,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轻放开了我的手。不一会儿,他换上一身夜行服,站在床边深深地望了在熟睡中的我一眼,忍不住弯下腰俯身轻吻在我的唇上,然后毅然转身离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不安稳,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场景不断变换着,时而光怪陆离时而平淡无奇,但似乎一直有一个人在身边注视着我。每当我想离他近一点、看清他面貌的时候,他又转眼消失不见。他仿佛不停地在耳边对我说着些什么,我听不清楚但又直觉这些话很重要,心中一急竟是从梦中惊醒过来。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被褥上一片冰凉,身边也空无一人。我立刻一骨碌坐了起来,空荡荡的卧房里除了我别无他人,就连空气中都没有属于钱掌柜的气息。糟了!我居然睡得这么死,连他什么时候起床的都不知道!我连外衣鞋袜都顾不上穿就急急忙忙地打开门冲了出去。 刚出门就迎面撞上了一堵墙,“哎哟”我忍不住痛呼道,却发现这堵墙似乎并不坚硬,而且还发出一声低笑。我揉着鼻子抬起头,却意外地发现面前站着的赫然就是钱掌柜。 “一大早的你去哪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我拍了拍胸口,忍不住嗔怪道,“醒来发现身边没人,我都担心死了。” “我去给你准备早点了。怎么?我才离开你一会就受不了了?担心什么?觉得我会丢下你不告而别?真是个傻丫头。”他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到矮桌旁坐下。桌上摆着两碗小米粥以及几碟清淡的小菜。他将碗筷递到我手里,眼中带着促狭的笑意说道:“不过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喜欢黏着我?” “我才没有喜欢黏着你。不过就是醒来没看见你,一时有些着急罢了。”我喝了一口粥,抬头看着他不解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对,他不是起得早,而是一晚没睡!他还扎着马尾,脑后的蝴蝶结虽然有些松了,但确实还是我昨日亲手系的。心中顿时狐疑起来,正准备开口追问,忽然听到爱派的铃声响了起来。 大清早的会是谁?我放下碗筷走回卧房拿起放在床头的爱派一看,居然是盛君川?莫非有什么急事吗?我瞥了一眼钱掌柜,正犹豫着要不要接通,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喝着粥一边淡淡地开口道:“无妨,不用在意我。” 我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接通了爱派。 “你现在在哪里?!”盛君川的脸色看起来非常不安,语气听起来也有些气急败坏。 我凑近屏幕低声回道:“我还在赤岩镇啊,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盛君川却不回答我的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钱掌柜和你在一起吗?” 我回过头看了钱掌柜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便老实地回答道:“对啊,他和我在一起。”但我心中却更加疑惑了,忍不住又追问道:“你问他干嘛,到底怎么了?” “等我到了再说!你看好他,哪都别去!”盛君川急匆匆地说完便结束了通话。 我正欲说话,钱掌柜却比了个嘘声的手势,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先吃饭”。心中一大堆的疑问渐渐浮现,我不由地加快了进食的速度,没一会儿便将早饭一扫而空。“你……”我才说了一个字,他却对着我摇了摇头,不让我继续说下去,然后牵起我的手来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开始为我梳起头来。待他替我梳好了发髻,我心想这回总可以说话了,可还没开口,他冲着我笑了笑,又拿起胭脂水粉等物要为我化妆。 这人今天究竟怎么了?不但一晚上不睡,现在的举止也异于往日。我乖乖地坐着任他摆弄,心底却越来越不安。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模样,我倒是不由地回想起之前在邑阳别院的时候,他也是这样为我描眉抹唇。只是这时的心境与那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好不容易等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我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疑惑,心急火燎地开口问道:“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为什么盛君川一大早会问起你?昨夜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却连一个问题都不回答,只是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喃喃低语道:“什么都别问。我现在只想和你安静地待一会……我爱你……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就这么一直和你在一起……” 没来由地一阵心悸,心底也瞬间涌现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我抬起头,看见他微红的眼眶和眼底的决绝。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凌乱的马蹄声,钱掌柜松开搂住我的手,定定地望着屋外。 盛君川身着银色铠甲,带着春日微凉的晨风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大将军辛苦了,吃过早饭没?要不要一起?”钱掌柜靠着窗站在,脸上挂着漫不经心地微笑,语气如常地跟盛君川打了声招呼。 盛君川没有理他,而是微微蹙起眉头冲我说道:“你过来。”语气不算太好,甚至还带着命令的意思。我依言走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到底发生事了?” 盛君川将我拉到身后,一双如苍鹰般锐利的眼睛直视着钱掌柜,直言不讳地说道:“昨夜太后遇害。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什么?!太后死了?我心中一震,随即不免心生疑问,盛君川为什么大老远地来质问钱掌柜,他与太后遇害能有什么关系?于是我忍不住从盛君川身后站了出来,挡在钱掌柜面前,对盛君川说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昨夜他与我在一起,太后遇害与他无关。” 盛君川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是吗?你们一整晚都在一起吗?他就没有离开你视线的时候吗?” 一丝热意爬上脸颊,我回头看了钱掌柜一眼,他的视线与我交汇,双眸中似有暗潮涌动。他动了动唇,好像想对我说些什么,最终却是扯了扯嘴角,冲我微微一笑。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十分勉强,带着一股莫名的悲恸。 我将视线重新移到盛君川脸上,挺起胸膛大言不惭地反驳道:“是,我们一直在一起。你就算看他不顺眼也不至于把这种罪名强安到他的头上?就算他有离开我视线的时候,皇宫距离这里这么远,如果真的是他,一晚上的时间也不够他来回的?” “太后不是在宫中遇害的,而是在距离这里只有半个时辰的赤岩寺!”盛君川的眼中喷薄出强烈的怒意,右手紧紧握住刀柄低吼道:“他为何特意要带你来这里,你还不明白吗?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帮他说话!”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打在了我的耳边,我心中一片骇然,定定地站着犹如一截木桩。他缓步走到我的身侧,神色淡定对盛君川说道:“大将军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便是有确凿的证据了。不妨说说看,你为何就认定是我?” “因为伤口。太后脖子上那个致命的伤口,跟你的暗器形状一模一样。”盛君川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很快就睁开闪着精光的双眼,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用力地摔在地上,厉声喝道:“昨晚我收到一封神秘人送来的信件,这分明就是你的字迹!” 我连忙蹲下捡起那封信,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行字:明日一早,来赤岩客栈。我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说道:“你拿他的暗器跟伤口比对过了吗?为何这么确定就是他下的手?况且这封信也说明不了什么,他叫你来赤岩客栈,没准是有别的事要找你呢?” “叶琉璃!”盛君川怒不可遏地低吼道:“你能不能清醒点!你是被他下了蛊还是当真傻得无可救药?” 我被盛君川吼得愣住了,手里紧紧地捏着信件对盛君川恳求道:“杀害太后这可是砍头的罪,你能不能仔细调查过后再下定论吗?凌曦他……” 盛君川冷笑道:“凌曦?叫得这么亲热?你是不是忘了他姓什么?你心里当真觉得他是无辜的吗?” 我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说话。是的,就在刚才与钱掌柜对视的那一眼,我的心里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我明白自己在自欺欺人,逃避现实的原因或许只是因为我不愿相信自己一直沉溺在他的谎言之中。 “哐当”一声脆响,一枚沾着血迹的暗器被丢在地上。钱掌柜缓步走到我身前,面对着盛君川,语气不善地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请大将军注意言辞,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喏,这是我杀害那个女人的凶器,现在人赃并获,你可以将我捉拿归案了。” 第2章 聪明是好事,但天真就不是了 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耳朵里也嗡嗡作响,脑子里不停地浮现一句话“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泪水瞬间夺眶而出,整个人也止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我死死抓住钱掌柜的衣袖,盯着他的双眼低声地确认道:“真的是你做的吗?” “是。是我亲手杀了她。”他的眼神坦然,但是望向我的时候却没有一丝温度。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重新对上他的视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要颤抖得那么厉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他的眼眶红得厉害,额角青筋浮现,情绪面临失控的边缘,“因为我恨她!我母后根本就不是病死的!而是她安插的侍女常年累月地在给母后喂食毒药!所以母后的身体才每况愈下,最终抱憾离世!她本想连我们兄弟一并除掉,所幸我那个生性凉薄的父王还算有点良知,救回了凌昀。大概是舍不得箫家的血脉……” 说到这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攥紧的拳头也慢慢松开。他缓缓牵起我的手,指尖比往常还要凉上几分。“我跟你说过的那些过去,那些不堪的过往,也全都是拜她所赐。你总说希望我忘掉那些曾经,放下仇恨,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确实会暂时遗忘那些过去,暂时不会再去想有关复仇的事。可每一个你不在我身边的夜晚,那些往事便如鬼魅般出现在我的心底,令我彻夜难眠。这条路是我必须要走的,我放不下那些执念,我必须要亲手了结这一切。她多活一天,对我对凌昀来说都是巨大的伤害与威胁。如今我大仇已报心愿已了,这么多年了,我从未体会过这般愉悦松快的感觉。” 难怪在我要求他放过箫凌昀的时候,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原来他的目的从来就不是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也从未想过要杀他,更没想过要夺回皇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我只不过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他俯身爱抚着我的脸庞,指尖轻轻擦拭着我不断滑落的眼泪,语气无比温柔地说道:“你哭什么?是觉得我一直在利用你而感到难过吗?抱歉,大概我与我那个父王一样都是没有心的,生来就是如此凉薄,情爱之事与我而言也不过是工具罢了。” “所以,你对我说过那些话全是谎言,全都是骗我的是吗?”我甩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哽咽地问道:“所以你从一开始便知道我想阻止你的计划,吐真丸对你也完全没有效果,你是设了个圈套让我钻,对不对?” 他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变得陌生而冰冷,唇边噙着冷笑说道:“不错,我是骗你的,我对你说的全都是假话。你的心思太好猜了,而且你心地善良,若是知道了我真实的目的,必定会想方设法地阻止我,那我这么多年来的安排可就付之流水了。所以我将计就计,故意演了一出戏给你看,顺便陪你玩玩。你是很聪明,虽然聪明是好事,但天真就不是了。以后别再这么容易相信别人了,你得明白一件事,纵然世事难料,可人心才是最难测的。” “对了,不妨再多告诉你一些事。知道为何昨晚你睡得那么快吗?还记得那碗汤圆吗?我做的时候给你下了药。哎,你别这样瞪着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一直黏着我呢?如果不给你下药的话我又怎么有机会去赤岩寺杀了那个女人?”他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语调轻佻地说道:“还有,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有这么多机会却从来不碰你吗?那是因为你完全勾不起我的兴致。像你这般青涩的姑娘又如何懂得怎么取悦男人,我还不如去添香阁……” “啪”的一声脆响,我终于忍不住扬手重重地打了他一个耳光,力道大到我的手掌都开始发麻。他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丝,嗤笑了一声,冷漠地看着我问道:“解气了吗?” “箫凌曦,你够了!”盛君川抽出佩刀挡在我前面,将刀尖直指向钱掌柜的咽喉,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斥道:“琉璃可是一直都在帮你说话为你开脱,你不必故意说这些话来伤她的心!” “怎么?你心疼了?”钱掌柜伸出食指轻轻拨开刀尖,嗤笑道:“她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我不过是如她的愿罢了。就算是我最后的慈悲!”说着他便转身朝屋外走去,走了几步却忽然回过头来,指了指盛君川,冲我微微一笑道:“看到了没有?这位才是真正爱你的男人。别为我掉眼泪,不值得。”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边走边催促道:“大将军,抓到了犯人还不赶紧进宫复命吗?你就不怕我跑了吗?” 盛君川回过身看着我,眉头紧蹙,眼底写满了担忧与心疼。我强打精神对他笑了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没关系的,你快去做你该做的事。”盛君川仍旧不放心,一脸踌躇地叮嘱道:“一会我让人先送你回去,等我办完事就去找你。你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我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不想回去,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好好地待一会。” “你……”盛君川还想再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叹着气揉了揉我的头顶便转身离开了。 我一个人坐在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樱花树发呆。泪水不断地滴落,我也懒得去擦。我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哭,是难过是气愤还是后悔?又或许什么都不是。他说每一句话都是欺骗吗?真的可笑。真相总是漏洞百出,而最有逻辑往往都是谎言。我一时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太傻,还是他太狠心。为了达到目的,他当真是可以不择手段,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我对他的感情。 虽然我从未亲口对他说过那句话,但是我心里清楚,对他绝对不止是同情那么简单。我自嘲地笑了笑,这场梦终于醒了,与他之间也彻底结束了,终究只是我的自作多情。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一直看不透他的心,不过是因为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 “叶姑娘。”直到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呼唤,才把我从混沌的思绪中拉回到了现实。我连忙回头,这才发现是杨叔端着一个餐盘满脸忐忑地站在我的身后。“其实我过来看过姑娘几次了,见你伤心我也不忍打扰。只是天都已经黑了,姑娘今日还滴水未进,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杨叔一边说着一边将餐盘里的食物摆放在矮桌上,重重地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事到如今你也别太难过了。说起来还是怪我,要是我当时不把他带回安庆,他便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我默默地坐下,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饭菜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就连杨叔说了什么都没听进去,心中仍不由自主地记挂着钱掌柜,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圣上是否会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而饶他一命?我猛地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发现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连忙问道:“杨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杨叔微微一愣,随即答道:“已经是酉时了。”我立即起身便往外冲,心中思忖道,现在还来得及!只要……杨叔在身后朝我喊道:“叶姑娘,你要去哪?” “进宫!我要去救他!”我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刚跑出屋外,就看见门口站着两个身穿铠甲的士兵,一看便知是盛君川特意让他们留下来守着我的。没等他们开口,我便冲他们喊道:“备马!快!”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皇宫的时候月已当空。我掏出之前圣上给我的令牌,急匆匆地赶往御书房。我一面庆幸随身将令牌带在身边一面忧心是否来迟一步。不过刚刚进宫的时候听守卫的士兵说大将军自打午时押送刺杀太后的犯人进宫之后便没有出来,还说此人是由圣上亲自审问,除大将军以外任何人都不得出入御书房,违者斩立决。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也不知现在情况怎样。 御书房门口居然还有重兵把守,即使我亮了令牌也无济于事。为首的将士铁面无私,不论我说什么,他都只有一句话:“圣上吩咐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我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御书房门口不停地走来走去,额头手心后背全是一层薄汗。不行!无论如何我也必须要进去,我不死心地想着,圣上并非冷酷无情之人,若是我能替钱掌柜说说好话求求情,没准能救他一命。虽然他一直在欺骗我利用我,但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思量完毕,我便再次朝着把守的将士走去,就在这时,一声响彻夜空的枪声从御书房传来。脑子顿时警铃大作,趁着守卫面面相觑的瞬间,我迅速穿过他们的把守,用力撞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眼前的景象令我一阵骇然。盛君川挡在圣上的身前,手里握着枪,而钱掌柜倒在盛君川的脚下,身下一片血泊。我只觉双腿一软,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一下跪倒在钱掌柜的身旁。我伸手捂住他胸前还在不断往外冒血的伤口,视线瞬间就模糊了,我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但全身却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他紧闭着双眼,鲜红的血液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刺眼。 我摇晃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盛君川的身前,心中翻涌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我揪着他的前襟,悲愤不已地呐喊道:“盛君川!你为什么要开枪!你为什么非要置他于死地不可!”盛君川别过脸不看我,脸色沉痛的不说话。 圣上拉开我,紧蹙着眉头厉声喝道:“叶琉璃,你可知道擅闯御书房是死罪!况且大将军护驾有功,轮不到你来置喙!” 护驾?这么说是因为钱掌柜要袭击圣上所以盛君川才开枪?怎么可能!他明明……莫非他是故意的?只为求死?!我一脸震惊地望着倒在血泊之中的钱掌柜,却忽然发现他的手指好像动了一下。我急忙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轻轻将他的手握在手里。他缓缓睁开眼,气若游丝地低声唤道:“琉璃……” “我在!我在!”我将他冰冷的手放在脸侧,泣不成声地应着。 “别哭……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他的声音很低,每说一个字嘴边的鲜血便涌得更多。 我轻抚上他的脸庞,极力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哽咽地说道:“好,我不哭。你、你别再说话了。” “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口中吐出一大口鲜血,含糊不清地说着:“琉璃……忘了我……你要好好的……”话音未落,他便轻轻闭上了眼睛,手指也从我的掌心滑落,重重地落在了身侧。我的瞳孔瞬间放大,“啪”地一声响,眼前的画面顿时崩裂成无数的碎片,每一片都是与他共同拥有过的回忆。脑子里一片空白,心痛得快要窒息,我只觉眼前一黑,像是无法接受这噩梦一般的现实,一头栽倒在他身边。 第3章 这天下迟早都是属于我们箫家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淡淡的檀香萦绕在我的鼻尖,缓解了头痛欲裂所带来的不适感。脑子忽然传来一阵欢快而略熟悉的bg,然后眼前出现几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恭喜贵方完成‘钱多多的心愿’任务!恭喜贵方完成‘钱多多的秘密’隐藏支线任务!钱多多忠诚度+800,好感度+800,获得‘未卜先知’技能,获得‘移形换影’技能。是否查看此技能说明?是\/否。” 人都不在了,加那么多忠诚度和好感度有个屁用啊!为什么就不能早点给我一些提示,好让我知道他的心愿到底是什么,或许他就不会死……我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系统一顿。虽然又完成了一项任务,但是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的喜悦感。相反的,心底却涌上了强烈的失落与悲痛。连技能说明都没心情看,我直接选择了“否”。 眼前的字瞬间消失,我缓缓坐起身,一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一边环顾四周。 这个房间看起来并不大,但是这张床却很大。四根床柱雕刻着游龙戏凤,床幔低垂缀着浅金色的流苏。阳光斜斜地从窗外洒了进来,映照得周围一片金碧辉煌。床前竖着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用五彩丝线绣制着栩栩如生的牡丹。我掀开被子正准备下床,却猛然发现淡黄色的丝被上赫然用金线绣着龙纹祥云的图案。 我顿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难道这是圣上的寝宫?!我急忙站起身来,慌乱中不小心碰掉了放在床头的白玉碗,“哐啷”一声脆响在无比安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醒了?”充满关切的话语响起,同时一个人影自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素雅的白衣,黑发半束,单手背在身后,眉目清隽。 “凌曦?!”我心中一震,脱口而出了一个名字。 那人身形一顿,缓步走到我的跟前,抬起我的下巴,将脸凑到我的眼前,冷笑道:“你居然直呼他的名讳,看来与皇兄的关系当真不一般。” 我定了定神,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近在咫尺的这张脸庞。虽然眉眼与钱掌柜很像,但终究不是他。“陛下,我……”我顿时紧张起来,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我、我还有些迷糊……一时没、没认出陛下。请陛下恕罪!” “哦?你终于认出朕了。睡了十几个时辰,竟是还没清醒么?”圣上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怒自威的凌厉:“你不妨告诉朕,到底要恕你什么罪。是擅闯御书房的罪?还是欺君之罪?又或者是刺杀太后的同犯罪?你可知道,这里随便一项罪名都足够让你人头落地了。”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异常平静,淡定地开口说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并不是真要陛下饶恕我的罪过。我只想让陛下告知,凌曦他怎么样了?至于我,要杀要剐都随陛下处置,我绝无半句怨言。” 圣上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屑地斥道:“叶琉璃,你的胆量当真是越来越大了!如今你有什么资格与朕谈条件?” “我并不是要与陛下谈条件。”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双眼,真诚地说道:“这是我的恳求。” “罢了,看在你收服车古有功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圣上瞥了我一眼,冷漠地回答道:“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 我不禁握紧了拳头,眼眶顿时感觉无比酸涩,忍不住颤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巳时已过。”圣上背着双手,眼中有一丝惊讶闪过,“怎么?你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吗?就算你现在赶过去也来不及了。” 我不言不语地站起来,强撑着无力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朝门外走去。谁知还没走到门口,眼前一道白光闪过,我双腿一软缓缓倒了下去。在昏迷之前我似乎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馥郁的花香气瞬间包裹着我,带来一阵心安。我努力想睁开双眼,却只看见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眼尾的泪痣闪着光,似乎是因为沾染了泪水。 “既然舍不得又何必要做得这么决绝?”圣上依然背着双手,神情漠然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将我抱起,然后轻柔地放到床上,又细心地掖好了被子。 男子沉默不语地绕过屏风,走到炕桌旁坐下,端起瓷杯抿了一口热茶,这才缓缓开口道:“凌昀,我要怎么做是我的事。你只要记住答应过我什么,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皇兄……”圣上微微蹙起眉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男子有些不快地打断了:“无需多言,这是你欠我的。” 圣上默默低头,轻声答应了一句“是,我知道了。”随即又抬起头,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坐在炕桌旁支着头把玩着茶杯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皇兄,你准备何时启程?” “怎么?迫不及待就要赶我走了吗?”男子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圣上,唇边露出一抹嗤笑。 “当然不是!”圣上有些急切地走到男子对面坐下,诚恳地望着他说道:“若是皇兄改变主意想要留下,我立刻下诏让位于你,毕竟这本来就是……” “好了,国君之事岂能当儿戏?你以为是幼时的玩具吗?说让就让?而且我已经是个死人了,你就别再说这种话。”男子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伸手揉乱了圣上的额发,“我心意已决。况且这本就是我们商量好的不是吗?” 圣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哀伤,沉声问道:“皇兄,你……不会后悔吗?若是你离开了安庆,可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嗯,不后悔。”男子轻声应道。 圣上似乎不死心,又追问了一句:“哪怕一辈子都回不来,再也无法与她相见?” 男子终于有些不耐烦起来,拧着眉不悦地责备道:“哎,我说你怎么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身为一国之君,你难道不是应该比我更加冷酷无情吗?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是你该考虑的吗?” “可你是我的皇兄,是我如今唯一的亲人。”圣上低声地喃喃着,“你总是说皇家人没有感情可言,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但是我知道你为了我做出了什么样的牺牲,我欠你的实在太多了。” 男子神色一凝,语气郑重地说道:“箫凌昀,你少自作多情。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江山社稷。这天下迟早都是属于我们箫家的!”说着他沉吟了一会,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微笑道:“不过,既然你知道我为此牺牲了这么多,就更该好好报答我。继续努力当个好国君,我可一直在看着你呢。”他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拍了拍圣上的肩膀,语调轻松地说道:“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说完拿起放在一旁的披风并戴上了一个遮住上半张脸的银质面具。 圣上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走到了寝宫的门口,男子停下脚步,朝屏风的方向看了一眼,叮嘱道:“你别为难她,替我好好护着。” “不是有盛君川么?还轮得到我护着?”圣上不高兴地撇撇嘴,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孩子气般的神情,赌气道:“既然这么不放心,不如你把她带走好了。” 男子瞪了一眼圣上,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佯装生气地责备道:“你又在说什么傻话!以盛君川如今的战功,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便会让他解甲投戈。而你毕竟是安庆国君,只要你在位一日就必须给我好好庇佑她,知道了吗?” “好好好,我知道了。”圣上揉了揉额头,望着面前这个与自己短暂相聚过后又要永远分别的哥哥,心中一阵酸楚。他的眼底饱含着深深的不舍与心痛,沉声说道:“皇兄,保重!” 男子微微颔首,笑容璀璨地应道:“嗯,你也是。”说完便打开殿门,大步跨了出去。望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圣上的心底一阵感慨。他走的没有一丝的犹豫,没有一丝的踌躇,甚至没有一丝的留恋与不舍,只有毅然决然的坚定与慷慨淋漓的气魄。“其实你比我更适合坐这个位置,皇兄。”圣上自言自语般地低语道。 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夜幕已经悄然降临。鼻尖萦绕得也不再是檀香,而是熟悉的安神香。床边趴着一个扎着哪吒头的丫鬟,看样子已经睡着了。这是……霜儿?原来我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镇国府里自己的闺房中。脑海中猛地回想起圣上那张冷酷无情的脸,以及那句“今日午时,菜市口斩首示众”。 夜色凉如水,屋内烛火摇曳。我望了一眼窗外,天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积水沿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上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雨声连绵不绝,似叹息又似悲泣。终究还是没能见到钱掌柜最后一面……手指轻轻覆盖住双眼,心里空荡荡的,只有泪水满载着无解的情绪不停地溢出眼眶。 在我回府后的第三天,盛君川来府上找我,但是却被我拒之门外。这是他第一次在我这吃闭门羹,他自己大概也是没有预料到这样的结果,愣愣地在门外站了很久。听霜儿说,后来是侯爷心疼,把他叫了去安慰了几句,他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侯府。 那天回去之后他用爱凤联系过我好多次,但是我都没有接。后来他便也不再发起通话请求,而是在每晚睡前都会发来一条讯息。虽然我从不回复,但是每条讯息我都仔仔细细地看了。 他会在讯息里跟我说他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他告诉我神武营后山的迎春花开了,黄澄澄的非常好看,很有春天的气息;他还说张副将的夫人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过几天就要满月了,张副将最近整天都乐不拢嘴;他还说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东街新开了一家馄饨铺,皮薄馅多,味道很是鲜美;他还说……盛君川的讯息就像是写日记,每晚都把这些流水账报给我看,似乎不想让我错过他生命中的每一刻。 除此之外,他每天还会来侯府报到。有时是早上有时是傍晚有时是深夜,时间并不固定。估计是他忙完了手头上的事之后便直接赶了过来。只是他没有再来敲我的房门,我也没有出门见过他。每天他都默默地在门外的走廊上站着,一站就是四五个小时。他有时会带来一些小点心,有时会带来一束不知道哪里采的花,还有的时候是一张手写的小纸条。待盛君川走后,我都会吩咐霜儿开门把东西拿进屋里。小点心都是我喜欢的口味,花束也整理好插入花瓶中养着,而那些纸条,从始至终只有三个字:对不起。 就这样,日子如流水般消逝。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已经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了。 “小姐,你还是不愿见大将军吗?”霜儿托着腮,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喋喋不休地絮叨着:“大将军也太可怜了,每天都就这么傻站在门外等着。都已经这么久了,难道小姐就一点都不心疼吗?大将军究竟做错什么事了,小姐就不能原谅他吗?你们刚从车古国回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会变成如今这般……” 我一手拿着绣针一手拿着绣绷,专心致志地在绸缎上绣绘着图案,并不理会霜儿的话。虽然表面上没有回应她,但心里却微微地震了一下。其实盛君川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相信他肯定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开枪。但是我只要一想起盛君川,眼前便会如海市蜃楼般出现钱掌柜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随之而来的便是强烈的窒息感,心脏也会止不住地疼。 对于盛君川,我并没有一丁点儿的责怪与埋怨。我只是怪我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钱掌柜的企图,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赶进宫去,为什么来不及见他最后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想对他说,可如今却只剩下悔恨。 第4章 你的存在就是我唯一的道理 午时刚过,盛君川就已经照常来到府中。这一个多月以来,来镇国侯府竟已成为他的例行公事了。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他径直来到我的门前,轻轻叩响了房门。这段时间霜儿基本都是这个时间来给我送饭,我便想当然地以为门外的是霜儿。打开房门的时候,春日的暖阳与盛君川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这么久不见,他看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英气逼人,只是下颌角的线条更为清晰了一些。阳光照射在他的铠甲上反射出耀眼的银光,我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眯了眯眼睛。 “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吗?”盛君川伫立在屋外,左手垂在身侧攥紧着拳,右手则紧握住了刀柄。他低头看着我,脸上的神情是浓得化不开的哀伤。 我本想跟他解释的,可话到嘴边却转了个弯,完全变了味——“你之前来的时候不是都不敲门的吗?”大概是许久没有与他说话的缘故,我这句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生硬,有种拒人之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盛君川垂下眼眸,郁闷无比地回道:“所以你的言下之意是你不知道门外的人是我。如果知道的话,是不是依然闭门不见?” “如果你是特意来跟我吵架的,那便请回!我没那个心情。”说着我便打算关门送客。 他眼疾手快地将手按在门板上,大步跨进屋里,疾声厉色地低喝道:“叶琉璃!你究竟要躲到什么时候?不论你再怎么逃避,已经发生的事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时间不会倒流,一切也不能重来。你为什么还不肯面对现实!”我被他瞬间逼至墙角,被迫直视着他的双眼。 “要是你觉得这样的结果是我造成的,那么……”他说着抽出腰间的佩刀,将刀柄塞进我掌心,然后握住我的手把刀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他的眼底透出血色,语调却异常地冷静:“杀了我。” “盛君川你疯了吗!”我用尽全力地推开他,将长刀丢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咆哮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完全都是我的错!我原本是可以救他的,但是我什么事都没有为他做过……”我背靠着墙壁缓缓跌坐在地上,掩面失声痛哭起来。盛君川单膝跪在我的面前,用力地握住我的双肩,双目赤红地盯着我:“你冷静点听我说!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根本不清楚这个局他布置了多久,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包括他自己命运的结局。所以你不要自责不要愧疚更不要再这样自我惩罚,把自己封闭起来。你什么错都没有!” 脑子里的某根弦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了,我哭得声嘶力竭,压抑了许久的情绪也终于得到了宣泄。盛君川说得一点都没错,逃避现实不但一点用都没有,还相当的可耻而且极其的自私。这段时间叶鸿生和叶夫人也时常来看望我,可我却什么都没和他们说。每次他们都是叹着气摇着头离开,我不是看不到他们眼底的失望和心疼,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就像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小船,忽然遇上了狂风骤雨,颠沛流离过后却迷失了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 不知道哭了多久,直到感觉精疲力尽,嗓子也干得发疼,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我泪眼朦胧地望着盛君川,哽咽着说道:“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那天晚上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我不该指责你,我不该将你拒之门外,更不该对你不理不睬。我……”话音未落,他便一把将我搂进怀里,富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低低地响起:“我知道你并不是不想见我,而是害怕见到我之后会勾起那些不好的记忆。你把自己关起来这么久,遭受折磨的人可不止是你一个。” 盛君川收紧手臂把我搂得更紧了并深深地叹息道:“三十九天了。已经有九百多个小时没有见到你了,也没能和你说上一句话。在没有你的这段日子里,我的心真比死了还难受。每天在你门外的时候我都忍不住在想,我是不是就快要失去你了?虽然与你就只有一墙之隔,但是我却觉得你从来没有离我这么远过。”他的脸靠在我的颈侧,我瞬间感受到了一片湿热。紧接着,我听到他用颤抖而低哑的声音呓语道:“我不能没有你,别离开我,好吗?”一向桀骜不驯的盛君川,此时却放下了所有的尊严与骄傲,低声下气地乞求着。 我抵着盛君川的肩膀,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争前恐后地涌出眼眶,瞬间打湿了他的肩头,我心如刀绞啜泣着说不出一句话。盛君川稍稍放松了手臂,捧起我的脸使我的视线与他相对。他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似乎想从我的眼里找到他想得到答案。他有没有找到答案我不知道,但我却看到在他坚毅冷峻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微微闪烁着。 随即盛君川对我露出深情而坚定的微笑,轻轻捏了捏我的脸颊,故作轻松地转移了话题:“好了,私事说完了,现在该说正事了。”原来他今天之所以会敲响我的房门,是带着要事来的。苏赫巴鲁酋长作为车古国的代表今日便会抵达国都,圣上将会在朝会上正式下旨册封,并设宴款待。而我作为当时出使车古国的钦差大臣,自然也在宴会的受邀名单之中。 我揉了揉有些肿胀的眼睛,用力抹了把脸上未干的泪痕,随口说道:“这种事你发个讯息告诉我不就好了,何必还要亲自跑一趟。” “反正我每天都要来侯府报到,这不已经是常态了么?再说了,我每晚都给你发讯息,连续发了一个多月你都没回复过,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看?”盛君川委屈地撇了撇嘴,“说起来,你还打算在地上坐多久?我的膝盖都开始痛了,腿也已经跪麻了。” “我也没让你跪着啊,是你自己不由分说地跪下来,现在居然反咬我一口?堂堂骠骑大将军原来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嘴上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扶着他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还要讲道理吗?你的存在就是我唯一的道理。”盛君川将脊背挺得笔直,说得理直气壮。 “yue~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油?”我夸张地做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嫌弃地嗔道:“你没事少看点弱智恋爱小说,霸总套路不适合你,真的。” 盛君川不以为意地挑了挑眉,求知若渴地问道:“哦?那什么样的套路适合我?或者你喜欢什么样的套路?不妨跟我说说,我也好认真研究学习一下。” “不用学,你做你自己的就好了。”我随口敷衍地说着,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刚刚哭了半天喉咙干得快要冒火,嗓子也都快哭哑了,一口清茶入喉感觉舒服多了。放下茶杯却瞥见盛君川目光闪烁,一眨不眨地直盯着我。我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忍不住反问道:“干嘛?我说得不对吗?你就是你,是独一无二的你,没必要去牵强附会地学什么套路。” 盛君川伸手接过我刚喝了一口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眼神灼灼地望着我说道:“我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对不对。”我被他看似自然却又显得无比暧昧的举动惹红了脸,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对不对?” “我猜你的心声是不是这样。”盛君川捏着嗓子,模仿我的语气娇滴滴地说道:“君川哥哥,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套路就能俘获我的心。你在我心里独一无二,我就是这么喜欢你。”说完还朝我抛了个媚眼,神情张扬又得意。 看他演得绘声绘色,我忍不住眉眼一弯笑出声来,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你少抹黑我的形象!我什么时候用这种语气跟你说过话?”说完就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好像在撒娇,便立刻板起脸讥讽道:“还有,我怎么以前一直没发现你居然是个普信男?” “你总算是笑了。”盛君川似乎终于放下心来,姿态看起来也放松了不少,眼角眉梢都带着轻松的笑意。 原来他是想逗我开心才故意这么说的,我不免有些动容,嘴上却还是不服气地辩驳道:“好,如果嘲笑也算是笑的话,那我确实是笑了。” 盛君川将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抬眼看着我,自信满满地说道:“况且我怎么能算是普信男呢?难道在你眼里我很普通吗?单从相貌身高身份地位这些外在条件来说,我都不是个普通的男人。而且我的内在更加优秀,性格好脾气好,细心温柔又体贴,关键是还一心一意地爱着你。这世上就没有比我更好的男人了,你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啧啧,给你几分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别的我就不说了,脾气好?你认真的吗?”听他说得理所当然,我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拆了他的台。 “哦,这点我承认。刚才只是一时嘴快觉得顺就这么说了。”盛君川的语调非常平稳,若无其事地说着,“但是没关系,你脾气好着呢。我这个脾气不好的就该找个脾气好的,不然两个大冤种在一起比谁的命更硬吗?” 我被他这番言论气笑了,撅着嘴不满地反驳道:“我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好倒霉,脾气好就要活该被你欺负吗?” 盛君川在我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摇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发火的原因基本都是因为你。谁让你这么有本事呢,总是能精准地踩在我的痛点上。你要是对我好一点,我也不会轻易发脾气。” 和盛君川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嘴,心情确实轻松了不少,烦闷的情绪也逐渐消散。可我却清楚地知道,那件事已经在我心中造成了无法修复的裂痕。就算盛君川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但我与他之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墙。哪怕现在的我与他还能一如往常般相处,可我们之间的关系却很难再恢复如初。 第二天午饭过后,爱派的铃声忽然响起,我接通了对话请求,屏幕里出现了宋亦晨青春洋溢的面庞。虽然这段时间我足不出户,但是与宋亦晨的联系倒是没有间断,并且便从他口中得知不少有关朝中的新闻。其中最令我在意的便是在我从圣上寝宫回府后的第二天宋亦晨告诉我的那件事。根据宋亦晨所说,圣上在朝会上沉痛地告知众臣,太后因突发疾病而在赤岩寺祈福的时候不幸离世,并下诏为太后守孝三年,并取消了选妃大典。 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简直大为震撼。我拐弯抹角地试探了宋亦晨几句,得出了一个令我大为意外的结论:他对太后的真实死因完全不知晓,并且连钱掌柜已经被处决的事也毫不知情,更别说知道钱掌柜其实就是圣上的哥哥这种重大机密了。 圣上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居然将这么大的事就这么被轻描淡写地掩盖了。钱掌柜之前不是都已经想好退路了吗,既然大仇已报为何不按计划行事,反而通知盛君川前去赤岩客栈捉拿自己?那天晚上在御书房到底发生了事?钱掌柜在圣上面前为何一心求死?这些问题我想了很久,至今依然没有头绪。只是隐约嗅到了这一连串的事件背后散发出的阴谋的味道。 第5章 男人的鬼话果然都不可信,越帅的越是不能信 今天的宋亦晨看起来心情大好,清秀俊俏的脸上洋溢着难以掩饰的喜悦之情。刚接通对话,他便凑到屏幕前一脸灿烂地笑道:“姐姐!我今天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猜猜是什么?” “嗯,让我想想啊……”我摸着下巴做深思状,猜测道:“你成功炼制了新的法器?不对?那就是得到了极品的晶石?还是不对?难道是又长高了一公分?”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就不能用点心好好猜吗?”宋亦晨鼓起腮帮子,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故意一本正经地逗他道:“我很用心了啊,只是没猜对嘛。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遇见喜欢的姑娘了!哎呀,我们家小宋终于长大了啊,我这个当姐姐的甚是欣慰啊……” 宋亦晨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垮着脸撒娇道:“姐姐你就别逗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已经隔了多少个秋了?姐姐,我好想你啊……”他的脸颊微微一红,声音也越来越小。但很快他便重新调整好了状态,眼神关切地说道:“不过,姐姐今天的心情和脸色看起来都比前几天好多了,而且居然还会主动跟我开玩笑了。难道也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说到这,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试探地问道:“啊!该不会是因为偶像昨天去找你的缘故?” 咦,他怎么知道盛君川来找过我?该不会是在我屋里装了监控?见我满脸狐疑,宋亦晨急忙解释道:“姐姐别误会!我可没有要打探你们之间的事。只是昨日朝会之后偶像将我拉到一旁打听了这段时间以来你的所有事。我当时还觉得奇怪呢,按理说你的事他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后来在我孜孜不倦地追问下他才告诉我他做了一件让你既生气又伤心的事,已经有日子没见了。可不论我怎么问,他就是不肯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说他要去找你再好好谈谈。所以现在你们是已经和好了吗?”不是说了不打探吗,结果还不是问了? “嗯,算是。”我含糊不清地说着,胡乱点了点头。望着宋亦晨脸上难掩的失望而又放心的矛盾表情,我心里想的却是既然圣上有意将那件事隐瞒过去,而盛君川也对他闭口不谈,我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好了,于是连忙将话题引回了正轨,一脸期待地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今天到底有什么好消息?” 宋亦晨立刻喜笑颜开,得意洋洋地跟我炫耀道:“今日的朝会上圣上正式册封我为兵部侍郎,负责兵器甲械的监制。所以,从今往后,我也是有官职的人啦!” 我忍不住跟着他笑起来,冲他比了个大拇指,诚意诚意地祝贺道:“哇!那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可喜可贺!小宋大人以后可得好好努力工作,以你的能力一定很快便会飞黄腾达!” “嘿嘿!飞黄腾达就算了,我炼制的法器能派上用场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事啦!”宋亦晨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起来这事还是多亏了偶像。听我爹说偶像在圣上面前夸了我好几次,说我炼制的那些法器在战场了发挥了巨大的作用,若能更好地在军中推广,此后定能百战不殆。”说到这,他的眼里闪耀着无比骄傲的光芒,信心满满地说道:“我今后一定要炼制出更厉害的法器,让安庆的神武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其实早在去年的皇家围猎之后,盛君川便向圣上推举过宋亦晨以及他所炼制的冷月箭。那时宋亦晨奉了圣上的口谕在兵部负责炼制一些兵器,只不过一直没有正式的官职。如今,他在车古国大放异彩之后不但得到圣上和宋怀仁的肯定,还在盛君川大力推荐下开始正式步入朝堂,踏上了全新的人生道路。 我不知道这对他来说究竟算不算好事,以他单纯的性格要在这泥沼般的政争权斗中独善其身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这些也轮不到我操心,现在的宋亦晨已是今时不同往日,不但得到了圣上的赏识,还重获了父爱。而宋亦晨的爹可是当朝丞相,位高权重老谋深算,相信宋怀仁定会好好地庇护这个让他骄傲的儿子。 才与宋亦晨结束通话,霜儿便告诉我盛君川已经在侯府门口等着了。“怎么这么早来接我?”我急匆匆地跑了出来,疑惑地问道:“宴会不是傍晚才开始吗?” 盛君川微微颔首,“嗯,宴会是傍晚开始没错,不过圣上说要先见你,所以让你现在就进宫。” 圣上要见我?回想起那天在圣上寝宫醒来之后,他可是列举了我的一堆罪名,所以现在他该不会是终于忍不住要治我的罪?想到这,我的胸口激荡着不安的情绪。盛君川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拍了拍我的头顶,笑着安稳道:“你在担心什么?怕圣上要砍你的脑袋?如果圣上真要治罪的话还会邀请你参加今晚的宴会吗?” “那可未必,圣意难测。没准今晚就是一场鸿门宴呢?毕竟我知道这么多皇家秘辛……对了!”我忽然想起心中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现在正好有机会可以问问盛君川。于是我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四下无人便踮起脚尖凑到盛君川的耳边小声地问道:“听说在圣上的诏书里是说太后因病离世的,他这么做是为了不让世人知道箫凌曦的存在还是为了掩盖事实的真相又或者是要稳定朝堂?” 盛君川神色一凝,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回复道:“你刚才不是也说了‘圣意难测’?就算我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不可能猜对他的每一个想法。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我想大概是基于各个方面的考量!”好家伙,想了半天结果说了跟没说一样,盛君川你可真是废话学博士。 我不死心地继续追问道:“但是,那些知道太后真实死因的人呢?难道就不怕他们走漏了风声吗?还有,那晚在御书房,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知我的话还没说完,盛君川便伸出食指抵在我的唇上,缓缓摇了摇头,面色凝重地低声说道:“如果想保住你的小命,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不管有什么疑问都把它们烂在肚子里,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的好处。”虽然这句话不是威胁,但却是明明白白的警告。 我瞬间恍然大悟,原来盛君川并不是废话学博士,而是敷衍学大师。其实他心里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却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让我知道。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真是非常之不好,我瞪着盛君川,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见我赌气地不再吱声,他叹了口气又补充道:“你也别生气,我也是为了你好,并不是有意隐瞒。这件事确实没那么简单,并且牵连甚广。我答应你,等到适合的时候我一定对你全盘托出,所以你也答应我,这事暂时就先让它过去,别再刨根究底了,行吗?”说着他伸出小拇指,浅浅一笑道:“来,我们拉钩,算是立个誓。如何?” 不让我知道真相就是为了我好吗?这到底是什么强词夺理的逻辑!我在心底忍不住腹诽道,但望着盛君川诚恳又无奈的眼神,也只好妥协般地伸出小拇指与他勾了一下。其实我心底也清楚这其中的水有多深。在我一蹶不振的这段时间里,镇国侯叶鸿生来看过我几次,云里雾里地说过一些什么“生杀在于手,与夺指于颐”、“前日之所是,今日之或非;今日之所强,明日之或羸。以古观后世,终天露端倪;以今观往昔,何止乎庖牺。”只不过当时的我还以为他说的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他应该也是知道了一些什么,特意话里有话地来点我。 行,既然如此我便遂了他们的意,暂且当一只乖乖听话的小绵羊。只是心底却已暗暗打定了主意,无论用什么手段也得弄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可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一个个的全是嘴上说得无比好听,真遇上什么事的时候却啥都不让我知道,还美其名曰是为了我好。呸呸呸!男人的鬼话果然都不可信,越帅的越是不能信。必须得掌握主动权才有致胜权,我的真本事还没拿出来让你们开开眼呢! 其实我之所以会重新振作起来充满干劲的原因除了盛君川的鼓励与安慰之外,还有另一件令我特别在意的事。 昨天与盛君川斗嘴聊天的时候,我把已经完成钱掌柜心愿的事也顺口提了一句。说完之后我却忽然回忆起当时系统除了提示完成任务之外,还显示钱掌柜加了800的好感度和忠诚度。我那时还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系统一顿,说人都不在了加这些有什么用。可当我再次想起这件事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或许并不是系统的bug,而是系统在暗示我钱掌柜根本就没有死呢? 整整一夜我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的可能性,越想就越觉得疑点重重。首先,那天晚上在御书房,我冲进去的时候钱掌柜因为胸口中弹已经奄奄一息了,按理说他根本活不过当天晚上。但是当我昏迷了十几个时辰之后,圣上却跟我说要将他在菜市口斩首示众。人都死了还有斩首的必要吗?其次,宋亦晨之前还主动跟我打听起钱掌柜的下落,说去了莱金阁几次都没能见到他。这恰恰说明了斩首示众的事并不存在,那么圣上跟我说那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就算钱掌柜真的死了,不论死因是什么,他的尸首现在又在何处? 总之,我现在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定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盛君川刚刚还叫我不要担心,可现在走在去往御书房的路上,他自己却是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为了缓和气氛,我用手肘轻轻撞了撞盛君川的胳膊,调侃道:“我听宋亦晨说圣上在今天的朝会上封了他为兵部侍郎,可把他高兴坏了。那你呢?圣上肯定也封赏你了?毕竟拿下车古国你功不可没。可是你怎么不声不响的,也不主动跟我分享一下喜悦?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兴奋吗?” 盛君川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淡漠地回道:“我又不是宋亦晨那个刚步入朝堂的毛头小子,没什么好兴奋的。封赏什么的现在对我来说未必是好事……”疑问的话还来不及问出口,就见一道人影从旁边冲了过来,直接扑向了盛君川。随后带着哭腔的声音娇滴滴地传来:“盛大哥,我可终于见到你了!你可知道这段时间我去找了你几次吗?为何一直不肯见我?”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原来又是那个凌胧郡主,看来她对盛君川还是没死心啊!还真是有够痴情的,只不过用错了方式方法,这般不分场合的死缠烂打只怕是更会惹盛君川讨厌。我微微偏头瞄了一眼盛君川,他的表现正验证了我的猜测——身体绷得笔直,眉头都快拧到了一起,眼中尽是毫不掩饰的烦躁与厌恶。 第6章 若朕不觉得是冒犯呢 “郡主!请你自重!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盛君川说着按住箫凌胧的肩膀想把她推开,估计是碍于郡主的身份,盛君川没敢使太大的劲,这一推竟是没推开。箫凌胧的双臂紧紧地环在盛君川的腰际,还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哭哭啼啼地抽泣道:“我不放!好不容易才见到你,我是不会放手的!” 看着箫凌胧像只八爪鱼似的挂在盛君川身上,我的心里也仿佛吃了颗柠檬,泛起微微的酸涩。唉,看来盛君川一时半会是抽不开身了。我默默叹口气,兀自压下不爽的情绪,用口型对着盛君川说道:“你搞得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盛君川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但就在我准备伸手将箫凌胧拉开的瞬间他又慌张地摇了摇头,并用口型说道:“我自己搞得定,你去御书房。”我不确定地望着他,一时没弄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又不用我帮忙了。箫凌胧还在哭哭啼啼地向盛君川诉苦,听着令人莫名的心烦意乱。盛君川冲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快走。我也只好先撇下他,独自去见圣上。 刚跨进御书房的大门,脑海中就闪过那晚的画面,令我的心脏不由自主地抽了一下。完犊子,该不会留下心理阴影了?这可是属于精神创伤啊,看来是当时的打击太大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今后的生活。不然一会跟圣上提个建议,以后还是别在御书房见面了,免得让我这颗脆弱的小心脏反复受到刺激……我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向圣上请安,却听圣上语气中带着笑意问道:“不在御书房的话,你想在哪见?” 我有些茫然地抬起头看来圣上一眼,却对上了他充满戏谑的眼神。“你方才不是说以后别在御书房见面了吗?莫非是在暗示朕什么?若你想在朕的寝宫见面,倒也不是不可以。”圣上缓步走到我的面前,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漆黑的眼瞳里倒映着我张口结舌的呆样。我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居然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一阵热意爬上脸颊,我有些心急地想要解释却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瞬间失去了平衡一下将圣上扑倒在地。其实这条裙子今天是第一次穿,因为抱着“既然是参加圣上举办的晚宴,那必然要打扮得隆重点”的想法,所以特意挑选了这条看起来低调其实却奢华的衣裙。只是没想到由于不习惯及地的裙摆长度,竟然造成了现在这般尴尬的局面。 圣上发出一声闷哼,随即淡淡地说道:“真是看不出来,你居然这般大胆。”冷淡的双眸凝视着我的视线,他的声音却不带任何愤怒与责备,非常平稳。 “不是的,我只是……”现在的情况不论怎么解释都显得很苍白无力,但是我还是努力让声音听起来真诚一些:“我只是不小心踩到了裙摆,绊了一下。确实无意冒犯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圣上一手抓着我的手腕另一手以手肘撑地,微微抬起身子,唇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在我耳边低声说道:“若朕不觉得是冒犯呢?”淡淡的檀香随着他的动作带来柔和的暖意,只觉得脸上的热意更深了。而这句预料之外的问话,让我一时之间忘记了回答,红着脸犹如一尊石像般趴在他身上不动。 或许是我羞怯又窘迫的样子激起了他恶作剧的心态,脸上的笑意又扩大了几分,语速缓慢地开口揶揄道:“朕的身上很舒服吗?不然你为什么还不起来?” 我连忙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嘴里不住地道歉,心中懊恼不已。这一连串的失误令我方寸大乱,更是打乱了我原本计划好的事。圣上站起身来,随意地拍了拍衣摆,然后就背着双手笑吟吟地看着我不说话。我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忍不住问道:“陛下特意让我在晚宴之前进宫,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听到我的疑问之后,圣上微微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地问道:“你不知道朕为何找你来?盛君川没和你提过吗?” 我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来时的情形,这一路上盛君川都心不在焉的,话都没和我说几句,更别提说这些正事了。额角不禁冒出三条黑线,心想盛君川啊盛君川,你怎么办事也这么不靠谱!这不是坑我么!现在埋怨他也无济于事,他这会应该还在与凌胧郡主抗争,也是自身难保。我只好硬着头皮,扯着笑脸问道:“那么现在陛下可以跟我说说吗?究竟所为何事?” 圣上在炕桌旁坐了下来,端起茶碗轻抿了一口,缓缓说道:“今日的朝会上又有不少大臣向朕进言,催促朕尽快纳妃立后为皇室开枝散叶巩固皇权。”嗯?为什么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起这个?虽然这事听起来挺重要的,但是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他不是早就宣布取消选妃大典而且要为太后守孝三年么? 我偷偷瞄了一眼圣上,可是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根本猜不到他跟我说这个到底有何用意。就在这时,我忽然发现他端着茶碗的指节有些泛白,似乎在使很大的劲。茶碗能有多重,不至于这么费劲?脑中猛地闪过一道白光,哦豁!我明白了!之前他便说过,举行选妃大典本就不是他的本意。如今虽然太后不在了,但是那些大臣依旧对他的私事指手划脚,所以他的心中定是极其的不爽。 既然弄懂了他的想法,接下来就好办多了。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是哪些不长眼的大臣竟敢在这时候提那些事?如今天下未定,大业未成,陛下肯定是没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的小事,所以不必理会他们便是了。” 圣上微微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不错,你倒是挺懂朕的心意。只是朕没法不理会,自从太后过世之后,她的那些党羽可着急得很,跟朕提过不止一次了。就连朕提出要守孝三年将选妃大典延后再议,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甚至还拿‘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来压朕。你这般聪慧,可有什么良策可以帮朕解决这燃眉之急?” “这个嘛,确实有点难办。”我坐在圣上的对面,双手托着腮冥思苦想一会,沉吟道:“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注意力转移大法。简单来说就是制造另一起事件,把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那边去,这样一来他们便不会再在选妃的问题为难陛下了。” 圣上的眼睛一亮,露出一抹欣喜的笑意说道:“哦?这倒是与朕的想法不谋而合了。那么你认为要制造什么样的事件才足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呢?” 我愁眉苦脸地叹道:“这就为难我了,毕竟我对国事也不甚了解,实在不知能有什么大事能吸引他们。不知陛下有什么想法?” “朕虽然暂时不想选妃,但是你别忘了,朕还有个妹妹。郡主出嫁一样可以为皇家开枝散叶。”圣上微微眯起眼睛,指尖不经意地在炕桌上轻轻敲击着。 我不禁瞪大了双眼望着面带微笑的圣上,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眼前猛地浮现刚才郡主梨花带雨地扑向盛君川的场面,圣上的意思该不会是……似乎是感应到我的想法,圣上微微点了点头,沉声道:“不错,朕打算赐婚。”他说得言简意赅,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所以陛下打算如何安排郡主的婚事?”我紧咬着下唇明知故问道,其实心中对那个人选早就心知肚明。 圣上往后一靠,整个人懒洋洋地依在扶手上,漫不经心地说道:“凌胧当时对盛君川一见钟情,之后便老缠着我说要嫁给他,太后似乎也对盛君川非常满意,更是不止一次跟朕提起赐婚的事。若是盛君川自愿接受这桩婚事,不但能堵住那些大臣的嘴,还能了了太后的夙愿,也算是两全其美的好事一桩……” “一点都不好!”我想也不想便脱口而出道。话音刚落,圣上便紧接着追问道:“哦?那你说说究竟是哪里不好?” 我咬了咬牙,鼓起勇气正色道:“婚姻大事肯定要两厢情愿,乱点鸳鸯谱是不是有些不负责任?虽然郡主对盛君川情有独钟,但陛下可否问过盛君川的意见?他是否也中意郡主呢?” 圣上直起身子板着脸,厉声低喝道:“荒谬!朕乃一国之君,赐婚为何要过问臣子的想法?更何况将郡主下嫁给盛君川已经算他高攀了。娶了郡主之后,他便是朕的妹夫了。从此成为皇亲国戚,身份地位可就大大地不同。盛君川有什么理由会拒绝?” “陛下与盛君川相识多年,必然清楚盛君川为人耿直忠厚,从不在意那些虚名与权力。”我直视着圣上的双眼,坦率地说道:“他拒绝的理由只会是一个,那就是他不喜欢郡主,不愿意与她相伴一生。” 圣上沉默着与我对视了一会之后忽然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拍着手赞道:“看来盛君川那般痴情于你也不是没有道理——你不但长得讨人喜欢,性格直爽又聪明过人,甚至还这般地善解人意。难怪就连皇兄都……”说到这他忽然敛起笑意住了嘴,略显生硬地继续说道:“其实在今日的朝会上,朕就已经提出赐婚的事了。只不过盛君川当场便拒绝了,说的话与你方才所说如出一辙。”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心里笃定盛君川必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但他居然当着众臣的面拒绝,未免也太不给圣上面子了。难道他就不怕龙颜大怒,脑袋搬家么?不过这确实像盛君川会做出来的事,可我怎么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心里正想着这合理中隐隐透露出的不合理究竟是什么,却听圣上淡淡地继续说道:“但是那些大臣却纷纷指责盛君川不识抬举,还说他不过就是仗着赫赫军功,现在居然胆敢公然抗旨,简直不把朕放在眼里,并请求朕好好惩治他。”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沉声问道:“你觉得朕当如何?” “请陛下明鉴,盛君川绝对没有忤逆陛下的意思。他只不过是……”说到这我忽然灵光一闪,心底冒出一个大胆的猜测:盛君川他,该不会是故意这么做的?可是这么一来除了惹恼了圣上以外,还惹得众臣对他产生了非议,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啊! 我一直以为很了解盛君川,可现在我却越来越不懂他了,而他似乎也开始对我有了很多秘密。浓浓的挫败感袭来,令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见我闭口不言,圣上似乎也并不以为意,摆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你不用替他解释,朕明白他的心意。只不过如果他不愿意迎娶郡主的话,那朕就只能纳妃了。”他说着忽然靠近我,唇边带着一抹暧昧的笑意轻声说道:“琉璃,你便是朕的唯一人选。” 这几个字分开看我都认识,但是怎么组合在一起我就听不懂了呢?我定了定神,硬着头皮问道:“为何非得是我不可?” “箫凌曦是朕的皇兄,这件事你是知道的?”圣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不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道:“他的遗愿是要朕此生都好好庇护你,可朕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将你留在身边,日日夜夜都看着,才能好好地庇护你。”大家都是碳基生物,为什么逻辑基础却完全不一样呢?整个安庆国都是你的,只要我一日不离开这里,你不是都可以一直庇护我吗! 圣上既然把箫凌曦都搬出来了,看来是咬定我不会拒绝。但我还是想挣扎一下,弱弱地说道:“请问,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当然可以。”圣上的回答令我有些出乎意料,但我还来不及高兴,便听他无比认真地说道:“不过你的面前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自愿入宫为妃或是说服盛君川接受赐婚。” 第7章 在沙场上如罗刹一般的战神竟然如此痴情 今天出门忘记看黄历了,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缝!我该不会是来送人头的?本以为已经回答了那么多棘手的问题,圣上总该是可以放我走了,没想到最后还有个炸弹在等着我! “不,其实还有第三条路。”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听起来无比地笃定。我惊讶地回过头,只见盛君川大步流星地朝我们走来,朝圣上抱拳朗声说道:“陛下,臣有一计。” “怎么?今日才册封你为神武大将军便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就算你如今的地位能与丞相平起平坐也不代表你能这般目无尊卑!未经通传,谁让你进来的!”圣上蹙起眉,不悦地呵斥道。 盛君川单膝跪地,毕恭毕敬地回话:“臣一时心急,失了礼节,还望陛下恕罪。” 圣上沉默了一会便随意地挥了挥手,端起茶碗又抿了一口,语气如常地说道:“罢了,念在你是初犯,朕恕你无罪,起来说话。你方才说还有第三条路,是什么?”咦,为啥这么好说话?与之前见他的时候还喜怒无常动不动就发飙,难道是因为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吗? “这第三条路便是将郡主嫁往车古国和亲。”盛君川站起身,眼神坦然语气淡定地说道:“虽说之前我们从建平国的手中救下了车古国,帮他们保住了国家。但毕竟车古刚归顺我安庆不久,又由于政变、战乱的缘故,车古境内现在仍处于不稳定的状态。若此时陛派郡主前去车古国和亲,一来可以彰显陛下皇恩浩荡,爱惜将才的气魄;二来可以维系车古与安庆之间的关系,有利于缓和矛盾,有利于稳固政权;三来通过和亲,将车古将领纳入皇族,从而可以更好监管及统治他们;最后,通过和亲这种政治手段可以达到与车古国和平相处、推动经济文化的发展、促进草原民族与我们之间相互融合的目的。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 圣上端着茶碗若有所思,不置可否。盛君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圣上,继续说道:“虽然车古国民尊陛下为可汗,但按照之前的约定,车古国依然由车古人治理。而陛下今日册封了苏赫巴鲁为壮武将军,这样一来便意味着苏赫巴鲁已经成为车古国归顺之后官职最高的人,车古国的一切事宜都将由他统领。所以,臣以为苏赫巴鲁才是郡主夫君的最好人选。” “你继续说。”圣上放下茶碗,瞥了一眼盛君川,漫不经心地示意道。 “是。”盛君川挺直了脊背继续说道:“臣与苏赫巴鲁在车古国的时候曾联手共同作战过,但此人不但英勇善战忠心耿耿并且对驯养战马很是拿手,是个难得的将才。拉拢了苏赫巴鲁便等于掌握了车古国的军事力量。车古军队历来勇猛,若是能为陛下所用,待日后攻打建平,苏赫巴鲁定是一柄利刃。” 圣上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盛君川身侧,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我悄悄竖起耳朵却连一个字都没听见,而且盛君川的表情也一成不变,根本猜不出圣上到底对他说了什么。搞什么嘛,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呢,你们俩这样说悄悄话是不是不太礼貌!可这两人一个是国君一个是大将军,我除了在心底抱怨几句以外也确实不能做出什么举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盛君川微微颔首之后走出了御书房。 “好了,别再看了,早就走得没影了。”圣上回到炕桌旁坐下,笑吟吟地对我说道:“不过朕真是没想到,他为了不和你分开,居然主动提出了这个计策。看不出来,在沙场上如罗刹一般的战神竟然如此痴情。他的心里除了你以外就容不下别的事了。朕该觉得高兴还是难过呢?” 我将视线移到圣上的脸上,不明白他为什么会问这句话,微微歪了歪头正打算问个究竟,圣上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接着避开我的眼神,淡淡地说道:“好了,还有一个时辰晚宴就要开始了。你先随朕去御花园走走!”说着他便站起身来,准备往门外走去。 “陛下,等等!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我急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开门见山地问道:“凌曦他……在哪里?” 圣上眼神一暗,脸色也变得有些阴晴不定,寒声说道:“此话何意?那晚你不是亲眼见到皇兄中枪身亡了吗?” 我鼓足了勇气,语速极快地说道:“那天晚上所发生的真相只有陛下、凌曦和盛君川你们三个知道。当我冲进来的时候陛下跟我说是因为凌曦他突然袭击陛下,所以盛君川为了护驾才会开枪反击。是这样的没错?” 圣上轻轻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且不论他与盛君川之间谁的武力更高,就算是他侥幸得手伤了陛下,他又如何能逃得出这戒备森严的皇宫?如果对一件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绝对不会做。而且据我所知,陛下并未将凌曦斩首示众,就连太后的死因都一并掩盖了。如果凌曦确实已经死了,他的尸首如今在何处?如果他还活着……”说到这我忍不住有些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着圣上的双眼问道:“那他在哪里,又为何不见我?” “琉璃,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事情根本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你该不会以为在发生了那么多事之后,朕还能容忍他存活于这个世上?”圣上回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语气与神情都淡漠得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斩首示众确实只是朕的气话,就算他做出了那般大逆不道之事,还试图置朕于死地,但他毕竟是朕的皇兄,是朕唯一的亲人。况且他在御书房的时候他就已经咽气了,没必要再让他身首异处。他的所作所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若是昭告天下岂不是让世人耻笑?” 圣上说着忽然逼近我,用力捏着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与他对视,语调森冷地低声说道:“至于他的尸首……朕念在与他兄弟一场,他又是箫家的皇长子,所以将他秘密藏在了皇陵。如何?朕的回答你满意了吗?最后,朕奉劝你一句,别摆出一副很了解他的样子,你根本不懂他!” 我的眼眶一阵酸涩,胸口也闷得难受,但仍旧不依不饶地问道:“那陛下对他又了解多少?你懂他心里有多苦多痛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来他都经历过什么吗?他一直在等你去解救他,可你为何从未找过他?如果你能早点与他相认,或许他就不会……” 我的话音未落,圣上的额角青筋暴起,怒不可遏地打断了我的话:“放肆!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朕!看来皇兄真是把你宠坏了,你居然敢这般口无遮拦!但朕不是皇兄,不会放任你肆无忌惮地为所欲为!来人!” 门外立即冲进来两名身穿铠甲的禁军守卫,圣上怒视着我,厉声喝道:“晚宴之前你哪都不许去,在这好好反省!”说着便怒气冲冲地拂袖离去,两名守卫则立即像一堵墙似的挡在了我的面前。 我浑身脱力跌坐在地上,脑中一片空白。 金乌西坠,屋内也渐渐暗了下来。我抱着膝盖坐在地上发呆,完全没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直到眼前出现了明黄色的龙纹下摆,我才终于回过神来,缓缓抬头。 圣上背着双手站在面前俯视着我,眼神威严而冷淡,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可知错?” 俗话说得好,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前这个人是万万不能再得罪了,就算亲哥犯了错都难逃一死,更何况是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他们箫家兄弟还真是如出一辙的冷血无情啊!眼下还是乖乖认个怂!于是我马上从坐姿切换成了跪姿,老老实实地说道:“琉璃知错了,以后定会安分守己,绝不敢再忤逆陛下,对陛下无礼。” “若你从今往后能安分守己,朕便不会为难于你。虽然朕答应了皇兄要好好庇护你,但你要是依然我行我素肆意妄为,朕定不轻饶。”说完,他托住我的手臂将我拉了起来,神情看起来缓和了许多,语气温柔地说道:“行了,朕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人,朕知道皇兄的死对你打击很大,所以你才会一时失控口无遮拦。朕并没有真的怪罪于你,但有关他的事日后不许再提。” “是,我知道了。”我垂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应道。 他忽然抓起我的手臂撸起袖子露出手腕上的红绳,轻轻抚摸着绳上串着的珠子低声道:“他既然把这个都送你了,说明你在他心里真的极为重要。所以你更要好好地活着,才不算辜负了他为你所做的一切,知道了吗?”说着他偏过头看着我,眼底似有一丝伤痛与悲悯闪过。 不知为何,他这个神情像极了在那天清晨在赤岩客栈为我梳妆时的箫凌曦。我竟然一时有些恍惚,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放下我的手臂,又将我有些散乱的碎发别至耳后,这似曾相识的动作令我猛地一缩,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你放心,朕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圣上徐徐收回了手,喃喃低语道:“毕竟你是他唯一深爱的人……” 直到与圣上一同踏入大殿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也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圣上是怎么知道我手腕上有这颗珠子?这件事除了箫凌曦和盛君川,应该没人知道才对,而他俩绝不会将此事告诉圣上。那圣上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宴会开始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仍有些心不在焉,盛君川不知何时挪到了我的身边,低声在我耳边问道:“怎么了?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难道在我走之后圣上又为难你了?” 我急忙捂住他的嘴,谨慎地看了看四周,悄声说道:“你说话小心点,我可是听说在今天的朝会上有不少大臣对你颇有微词,说你越来越不把圣上放在眼里了,还说你……”我正说着,余光忽然瞥见坐在高台上圣上身边的箫凌胧对着我怒目而视,大概从她那个角度看来我与盛君川的行为颇为亲密,所以令她十分不爽。 看着盛君川不解的眼神,我忽然又想起在御书房的时候他跟圣上提起的那个建议,心中不免对箫凌胧心生同情。虽然和亲是封建王朝中很重要的政治手段,并且在历史上也经常发生,但同为女性,就算是身处在这个时代的我也深深地觉得她挺可怜的。在这种事里,女性通常都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以牺牲和亲公主一人的幸福来平息战乱,换取两个国家的和平发展,在统治者来看绝对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交易。 我默默叹口气不再说话,并放开了手。盛君川并不知道这一瞬间我的心思已经飘远了,还以为我是在为他担心,顺手拿起一块糕点送进我嘴里,对我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说道:“他们还说我居功自傲、不识抬举。无所谓,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娶别人,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你还记得在猎场的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吗?除了你,我今生不做第二人想。这个想法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今后更不会变。” 第8章 你现在跟我划清界限还来得及 “我知道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如此坚决地拒绝了圣上的赐婚。可是,难道除了让郡主和亲远嫁车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面对如此痴情的盛君川,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我的心底还是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管别人?”盛君川不悦地皱起眉,有些生气地说道:“莫非你想入宫为妃,从此荣华富贵?还是要我娶她为妻,一生惺惺相惜?”好家伙还双押,你的外号是不是aka盛君川?什么时候进军说唱界的,我怎么不知道? 见他不高兴我便连忙解释道:“当然不是了!我现在的生活也挺荣华富贵,进宫对我而言跟坐牢等死可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我确实觉得郡主挺可怜的,不但死了娘还要嫁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盛君川捏了捏我的脸,略带无奈地说道:“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动一动你的脑瓜行不行?你也不想想,如果圣上原本没有这个打算的话,不论我说得天花乱坠还是合情合理,他都不会同意的。” 我瞬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捂住了嘴低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圣上本来就打算让郡主去和亲?!”盛君川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那他干嘛还要提为你赐婚的事……”话一出口我便幡然醒悟,心下一片了然。圣上会这么做原因其实很简单。他不愿公然与那些大臣对抗,所以就得找个背锅侠。圣上心里清楚盛君川肯定不会答应赐婚的事,在朝会上提出来就是为了要盛君川当众拒绝,这样一来既采纳众臣的谏言又显得盛君川居功自傲不识抬举,一下便将矛盾转移到了盛君川与那些大臣之间。 看我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往下说,盛君川随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随即淡淡地说道:“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要你入宫为妃也不过是要逼我主动提出让郡主去车古国和亲的建议罢了。表面看起来这件事都是我造成的,和他可没有一点关系。”呵,好一招空手套白狼!真是会算计! “可是还有一点我不太懂,既然他本来就打算和亲,为何不在朝会上直接说呢?非要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干嘛?”我歪了歪头,有些不解地望着盛君川问道。盛君川拿起酒杯目视前方,一边浅酌一边欣赏着殿中的歌舞表演,却压低了声音,跟我耐心地讲解起朝中的情况。 当年先皇暴毙身亡,箫凌昀匆忙登基,虽然名为国君却没有丝毫的实权。太后借口圣上尚且年幼不懂国事就开始垂帘听政。而身为前朝老臣又是殿阁大学士兼吏部尚书的玄华是太后的舅舅,这么多年来依靠职权结党营私,与太后一同掌控着朝廷局势。众臣也都是敢怒不敢言,就连镇国侯与丞相也无可奈何。 如今圣上登基已经七年了,这些年来他渐露锋芒,根基逐步稳固,眼看着朝中大权悉数回到了圣上的手中,太后便开始着急催促圣上选妃。众所周知,掌握了后宫便是掌握了皇家子嗣,便能长久地将政权牢牢掌握在自己一派的手中。但太后的突然离世,令以玄华为首的太后派措手不及,所以才会不顾孝礼,执意要圣上马上选妃,从而重新将后宫牢牢掌握在手中。 我忽然想起之前圣上给我看过太后亲自筛选过的参与选妃大典的名单,现在想来应该全部都是太后派的人。难怪圣上迟迟不愿选妃,并将选妃之事一推再推,就是不愿再受他们的控制。而太后之所以会要求圣上为郡主和盛君川赐婚,一来应该是拗不过郡主的软磨硬泡,二来估计也是为了拉拢盛君川这个安庆第一的武将,从而获得兵权来制衡圣上。 “虽然圣上现在政绩斐然,也深受朝中其余大臣及百姓的拥戴,但以他目前在朝中的势力仍不足以与太后派与之抗衡。”盛君川为自己又斟了杯酒,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如今太后已经不在了,但玄华及其党羽肯定不会死心,定会抓紧时间想方设法继续控制圣上,所以和亲之事必然不能由他提出。若是和亲一事能顺利,不但可以拉拢苏赫巴鲁及车古国,还能令太后派在宫中少一张重要的牌,对圣上来说真的是百利无一害。” 听盛君川说完我却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忧心忡忡地问道:“可是这样一来,太后派不就视你为眼中钉了吗?你本就手握重兵,近年来又战功赫赫,估计圣上也对你有所忌惮。万一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你,那你岂不是……” 盛君川的视线终于从大殿中央移到了我的脸上,神情轻松地说道:“嗯,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现在的处境确实很危险。说不定哪天就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你现在跟我划清界限还来得及。” 我不满地鼓起腮帮子,生气地驳斥道:“原来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见死不救的人吗!他们如果真要对付你,就让他们来好了。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你一个人强,我相信只要我们俩联手就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 “你怎么生起气来都这么可爱?”盛君川忽然抬起双手捏住了我的脸颊,语气很认真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见死不救,故意逗你的。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可是一场持久战,而且非常危险。你……真的不怕吗?” “不是有你在吗?有什么好怕的?”我拍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捏红的脸颊,不爽地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某人就和我说过,就算天塌下来也有他这个高个子顶着,在猎场当众表白的时候某人还和我说过这辈子定会护我周全,怎么?现在不算数了吗?” “哟,没想到你脑子不太好使,记性倒是还不错。”盛君川将手肘撑在桌上歪着头看着我,虽然嘴上说的是气人的话,眼底却也是浓得化不开的浓情蜜意,“我答应你的事,一辈子都算数。更何况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让你与我一同身陷险境?放心,我自有分寸,你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相信我。” 本来还想反驳他几句的,却被他这柔情似水的眼神和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连忙移开了视线,胡乱夹了一口食物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喝多了你,胡说什么呢?”正说着话,余光却瞥见箫凌胧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我的面前,还没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见她扬手一耳光打在了我的脸上。“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 乐队立刻停止了弹奏,舞者的动作也瞬间定格。整个大殿顿时安静下来,盛君川一把推开箫凌胧,捧起我的脸无比焦急地查看伤势。虽然脸颊火辣辣地疼,但我并不想在这种场合节外生枝,正准备冲他笑一下示意我没事,谁知刚微微牵起嘴角却有什么液体流了出来。 盛君川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无比难看,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怒意,立即转身冲箫凌胧低喝道:“敢问郡主,琉璃她做了什么事惹得郡主不快?竟下如此狠手!” 听盛君川这么说,我也急忙摸了一下嘴角,手上居然一片血红。不是?郡主的手劲这么大?可是除了脸颊感到火烧般的不适以外,嘴角并没有痛感啊。我正疑惑着,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我刚刚吃的那盘食物上——红苋菜。本来红苋菜的颜色和血并不相似,但在烛光的照耀下却显出血一般的红色。敢情是我刚刚那口菜在嘴里还没咽下就被打了一巴掌,菜汁便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箫凌胧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把我打出血,一时也懵住了。但是听到盛君川生气的质问,她便挺起胸,语气蛮横地反驳道:“本来皇兄都已经答应要为我俩赐婚了,可方才却说要我去车古国和亲!皇兄今日只召见了她,所以这必定是这个臭丫头给皇兄出的主意!我早就看她不顺眼了,要不是她一直从中作梗,我与你或许早就……” “和亲的事是我提的。”盛君川语气不善地打断她的话,态度十分地不耐烦。 箫凌胧犹如石化般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望着盛君川,不确定地问道:“盛大哥,你、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去车古国和亲的主意是我跟圣上提的,与她无关。”盛君川将我完全护在身后,似乎生怕我再受到什么伤害。 箫凌胧往后退了好几步,身子一软差点跌坐在地,所幸她身后的宫女及时将她扶住了。她红着眼眶,用颤抖的声音难以置信地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盛君川满脸寒霜地盯着箫凌胧,坚定无比地说道:“今日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圣上的赐婚我回绝了,就算是死,我也绝对不会娶一个不爱的女人为妻。若不是你一直对我威逼利诱死缠烂打,我也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事。如今造成这样的后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他说着侧身揽过我的肩膀,仿佛宣誓般掷地有声地说道:“我爱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琉璃一个,我想娶的人只有她,想与之相伴一生的也是她。” 泪水瞬间从箫凌胧的眼眶涌出,瞬间打湿了她的脸庞。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捂着脸哭着跑出了大殿。见她终于离开,盛君川也松了一口气,低头轻抚着我的脸颊,满脸心疼地柔声问道:“怎么样,还痛不痛?一会我带你去让御医看看?” 我连忙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圣上的声音从盛君川身后传来:“大将军请安心,朕已经命人去请御医了。琉璃,让你受委屈了。”虽然我很想大度地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心里又确实觉得憋屈得很,只好勉强冲圣上微微一笑。 “依臣之见,这个凌胧郡主倒是真性情。听她方才所言,似乎是对大将军爱而不得,又因为和亲的事产生了一些误会所以便迁怒于叶姑娘。要我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有可原嘛,相信叶姑娘也不会放在心上的。”是哪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在信口开河?你让人平白无故打一巴掌还能不放在心上吗! 我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苏赫巴鲁竟也围了过来,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只是他手中还拿着酒杯,看来是来不及放下便过来凑热闹了。我暗暗腹诽道,你看热闹就看热闹,能不能少说几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圣上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唉!凌胧实在是太骄纵了!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做事完全不计较后果,朕也拿她没什么办法。壮武将军,让你看笑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陛下大概还不知道,臣自小便是驯马高手,不管性子多么刚烈的马儿,臣都能很快将它们都驯得服服帖帖。这个女人嘛,还能比马还难驯?”不是,大哥你在说什么骇人听闻的言论?人和动物怎么能一样呢!该不会有什么暴力倾向你?有病要赶紧治,药不能停! 圣上也开怀大笑起来,朗声附和道:“壮武将军所言极是!那朕便将她托付给你,今后便由你好好管教了。来,我们再喝几杯。对了,你方才与朕说车古将士的训练方法……”说着与苏赫巴鲁并肩离去,乐队重新开始演奏,舞者也继续翩翩起舞。大殿内歌舞升平,刚才的小插曲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 第9章 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与我母后的死有关吗 晚宴过后的第二天朝会,圣上便下旨宣布了和亲的事,婚期定在了半年之后。玄华及太后一派虽然心有不甘,但此事已成定局,况且和亲对安庆来说确实是好处多多,他们并没有什么反对的理由,只能默默地接受了。失去了在后宫的势力并没有让他们灰心,反倒迫使他们以更加直接的手段开始笼络朝臣。 那日与宋亦晨一起到莱金阁吃饭的时候,听他在无意中提到玄华似乎特意让手下官员去丞相府给他送去了贺礼,还夸赞他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甚至还话中有话的表示玄尚书很欣赏宋亦晨,对他炼制的那些法器也很感兴趣,并想邀请他去府上探讨一番,拉拢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但宋亦晨和我说,丞相回府之后得知此事,与他促膝长谈了大半夜,将其中的厉害关系一一说与他听,并传授了一些官场为人处世的小秘诀。宋亦晨听后醍醐灌顶,深感官场险恶,下定决心从今往后一心炼器,不再理会那些弯弯绕绕的琐事。朝中的关系网盘根错节,一不小心站错队便会迎来杀身之祸,或许保持中庸之道才是独善其身的最好办法。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都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到钱掌柜了。好像是从邑阳回来之后,他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我特意来莱金阁找了他几次,可丘管家每次都是那套说辞,听得我耳朵都起茧了。”宋亦晨掏了掏耳朵,满脸好奇地问道,“姐姐,你和他关系那么好,一定知道他去哪了?” 我装模作样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含糊其辞道:“嗯……算是。不过你找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之前在邑阳的时候你不是还老说他欺负你么,怎么还欺负出感情来了?” 宋亦晨立刻站起身瞪圆了眼睛反驳道:“谁跟他有感情!他那个人阴险狡诈心又狠,要不是看在他送我那些名贵晶石的份上,我才懒得理他呢!不过,”他有些沮丧地坐了下来,眼里的担忧显而易见,“他不会出什么事了?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他还能出什么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厉害。”我故作轻松地笑道,心底却涌起一阵伤感。 宋亦晨点了点头,随即扬起笑脸如释重负般地说道:“姐姐说得对,他不但头脑聪明,身手也是一等一的棒,不管什么事他应该都能轻松应付的。啊,我好怀念我们几个一起过年守岁啊,不但有别出心裁的春节晚会还有压岁钱和新年礼。最重要的是能和大家在一起嬉笑玩闹,真是既高兴又幸福。姐姐,你说明年我们还能在一起过年吗?” 望着宋亦晨笑靥如花的灿烂脸庞,我实在不忍心告诉他钱掌柜已经不在了,再也不能与我们一起过年守岁了。我强忍着翻涌而上的泪水,勾起嘴角笑道:“嗯,一定可以的,往后的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 宋亦晨这边看来确实不需要我担心,如今宋怀仁已经彻底认同了他的能力,完全转变了态度,所以肯定会竭尽所能地护着他。倒是盛君川,自从那天晚宴过后,我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虽然偶有通话,也是没说几句便匆匆挂断;发给他的讯息也都是过了很久才回,且只有寥寥数字。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些什么,我旁敲侧击地跟叶鸿生打听盛君川的近况,他也是顾左右而言他,含糊其辞,只是让我别担心。 我便只好暂时不再过多的追问有关盛君川的事,只是照常保持着联络,让我知道他平安无事就是了。然而就在郡主出发去车古和亲的前一个礼拜的某天下午,她忽然派人来请我去远郊的一个湖边见面。想起郡主在晚宴那天的举动,我不禁摸了摸脸,心想该不会是因为她要离开安庆了,在走之前狠狠地教训我一顿以泄心头之恨? 本来想带一件武器防身的,犹豫半天还是放弃了。人家郡主可是金枝玉叶,何况马上就要大婚了,若是不小心伤到她了可不好。况且以我的武力,就算赤手空拳对付她也绰绰有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郡主对我怀恨在心,而且这个时候找我准没什么好事,所以在出门前我特意穿上了宋亦晨之前送我的金丝软甲。一切准备就绪,我便只身一人前往湖边赴约。 来到远郊的湖边,老大远地便看见箫凌胧独自一人站在湖边的凉亭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我来了,她微微偏过头,连正眼都不瞧我,缓缓开口道:“没想到你居然敢来。”距离上次见她也不过才一个多月,她看起来瘦了不少,脸上也没什么血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虽然她的语气不善,但毕竟郡主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我朝她行了个礼,回道:“既然是郡主邀约,我哪敢不从?只是不知郡主今日约我来此,是有何用意呢?” “哼!我看你胆子大得很,就连本郡主喜欢的男人都敢抢,还有什么不敢的?”箫凌胧冷哼一声,在凉亭中的凳子上坐下,冲我抬了抬下巴,盛气凌人地说道。 我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关我什么事,盛君川就没有喜欢过你,你也从未拥有过他,何来的抢不抢?未免太无理取闹了!虽然心里有些不爽,但嘴上还是平静地应道:“我听不懂郡主在说什么,但如果郡主觉得骂我一顿就痛快了的话,你尽管骂,我绝不还嘴。” 箫凌胧嗤笑了一声,不屑地说道:“这里又没别人,你不用在我面前唱戏。” “郡主,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了,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我实在没什么耐心和她再废话,直截了当地说道:“相信你也不愿意与我多待一刻钟?” 她脸上一阵阴晴不定,沉默了一会咬着牙问道:“你与我母后的死有没有关系?” 我心中一惊,暗暗思忖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莫非是知道了什么内幕?还是先探探她的底,看看她究竟知道些什么。于是我故作惊讶道:“郡主,此话何意?太后不是因为突发疾病离世的吗?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再怎么讨厌我,也不能信口开河污蔑我呀。” “信口开河的人是你才对!若是我手上没有把柄会来找你对质吗?”箫凌胧的眼底闪过一抹狠毒,厉声质问道:“你会真不知道我母后的死因吗?少跟我装傻了!她根本不是因为什么突发疾病而是被刺杀身亡的!她遇刺的地方是在赤岩寺,而且据我所知,那几日你也在赤岩镇出现过!” “郡主,你的想象力未免也太丰富?就算太后真是在赤岩寺被刺杀的,但那时候在赤岩镇有那么多人,难道都有嫌疑吗?不过就是碰巧罢了,我只不过是去赤岩镇泡温泉……” 不料我的话还没说完,箫凌胧便冷笑着打断了,寒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和莱金阁的钱掌柜一同前去的。而且就在母后遇刺的第二日一早,盛大哥便亲自带人将钱掌柜拿下并秘密押送进宫,并且我皇兄还亲自审问了他。很明显,这个钱掌柜就是杀害我母后的凶手!但奇怪的是,此人后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就连母后的死因都被皇兄掩盖了。并且,那晚你明明在审问过程中擅自闯进了御书房,但皇兄不但没有对你做出任何处置,甚至还让你在他的寝宫过夜。” 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我,双眼死死地瞪着我,刻薄地斥道:“叶琉璃,你居然能让这么多男人都围着你团团转,当真是好手段!说!你与那个莱金阁的掌柜究竟是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与我母后的死有关吗?” 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这么多事!额头不自觉地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我强作镇定地反驳道:“就算你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圣上?如果我真与此事有关,你觉得圣上会包庇我这个共犯,纵容我逍遥法外吗?至于我与莱金阁掌柜的关系……”我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淡定地回道:“跟郡主无关,我也没有必要告诉你。” “哼!皇兄明显已经被你迷得晕头转向了,哪还分辨得出什么对错。也不知道你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蛊惑了皇兄!否则他为何不将真相昭告天下,而是秘密处置了?这件事必定与你有关。还有,你与那莱金阁掌柜交往甚密,举止亲热,分明就是情人关系!所以你必定是杀害我母后的共犯!”箫凌胧咬牙切齿地训斥道:“枉费盛大哥对你一片痴情,你竟然勾三搭四不知廉耻!”说着扬手便朝我打来。 这次我有了防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强忍怒火地告诫道:“郡主,自由想象是你的事,但你若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就恶意抹黑我,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箫凌胧见被我抓住了手并且还挣脱不开,便气急败坏道:“就算你不承认也没用!你以为我是从何得知这些事的?我实话告诉你,我的舅姥爷早就将你们那些龌龊事查得一清二楚了,哼!你以为自己还能猖狂多久?” 什么?舅姥爷?指的是太后的舅舅玄华吗?他居然能查到这么多事?看来在圣上身边埋藏着不少他的眼线。我这一晃神,箫凌胧便趁机抽回了手,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目露凶光地瞪着我,喝道:“叶琉璃,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为母后报仇!”说着便朝我的腹部刺了过来。幸好我穿了金丝软甲,她这一刺竟是没能刺破我的肌肤。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凶狠地继续朝我刺来,只不过这次攻击的位置换成了我的脖子。我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匕首,手掌立刻被锋利的刀刃划开,顿时血流如注。箫凌胧见状更为激动,双手紧握住匕首的手柄,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我的脖子猛地刺了过来。我立即伸出一拳打在她的腹部,她被我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捂着肚子满脸痛苦地慢慢倒地。 不是?我明明只使了五成力,该不会就这么把她打死了?我急忙疾走几步蹲下查看她的情况,感觉到我的靠近,她忽然睁开双眼举起匕首又朝我刺来。靠,居然还使诈!还好我反应快,抬起手臂挡下了这一击,然后顺势往旁边一滚,拉开了距离,但我的手臂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划开了一道伤口。 下手还真狠!看来她今天是真的想要我的命!难怪选在这个偏僻的湖边见面,原来就早就打算好了要暗算我。这下可难办了,她可以杀我,但我却不能杀她。我正犹豫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制服她,却见她迅速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手握匕首朝我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不知从哪里闪出一个黑衣人,果断地伸手在箫凌胧的颈侧重重一敲,她便瞬间脱了力,昏了过去。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捏开她的嘴迅速将药丸塞了进去。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流畅无比,眨眼间就已经轻松解除了我的危机。只是这行事风格太过于眼熟,以至于我直接愣在了原地。没等我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将箫凌胧扛了起来,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去。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钱掌柜派来的?” 黑衣人微微侧身,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他果真还活着!我顾不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快步走到黑衣人身边,急切地追问道:“他在哪里?是不是就在附近?” “在下并不知道主子在何处。”黑衣人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看起来很诚恳。 但是我并不相信他的话,执着地说道:“你不是他派来保护我的吗?如果他不在附近又怎么知道我会有危险?”虽然之前我也怀疑过箫凌曦还活着,但圣上却跟我说他在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尸首都已经埋进了皇陵。此时黑衣人的出现却又改变了我的看法,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了许多,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第10章 就像是有人事先编好了故事有意透露给他们一样 “主子吩咐在下潜伏在小姐身边已经半年有余。”黑衣人微微颔首说道:“在下的职责便是保护小姐的安全,其余的一概不知。” 啥?这家伙在我身边半年多了?这么说来在去车古国之前钱掌柜便派人在暗中保护我?心底有些不是滋味,说得好听是保护,其实还不是为了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吗?他到底想干嘛?但是这个问题如今也没人可以回答我了,就当他是无聊时的消遣游戏。 我自以为发现了他话中的bug,马上追问道:“既然你的工作是保护我,那平时怎么和你家主子联系呢?难道你不用将我的情况跟当面他汇报吗?” 黑衣人想也不想便回答道:“通过密信即可。” 忽然回想起在邑阳的时候,丘管家给钱掌柜送来的小拇指粗细的白玉筒,里面装着的就是密信。看来他与暗卫们的联系确实是依靠这种手段,这个黑衣人应该没有骗我。于是我又问道:“那你最近一次跟他联系是什么时候?他可有跟你交代了什么事?” “密信是单线的,除非情况紧急否则主子是不会与我联络的。”黑衣人似乎不想再继续向我透露过多的事,他谨慎地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叶小姐还是速速回府!”看来从他口中是没办法知道更多关于钱掌柜的事了,我看了一眼被黑衣人扛在肩上一动不动的箫凌胧,有些担忧地问道:“还有一件事你得告诉我,你刚刚给箫凌胧吃了什么?现在要带她去哪里?” “是一种能让人失去记忆的药丸,待她醒来之后这几日发生的事都不会记得。在下要将她送回宫去,告辞!”简单明了地解释完毕,黑衣人扛着箫凌胧,几个起落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回到府里,霜儿见我一手的血吓得不行,我连忙嘱咐她不要声张,只说是自己下午出去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然后让她帮我清理一下伤口抹上药膏包扎了起来。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我仍觉得有些心烦意乱,按箫凌胧所说,玄华已经查明了太后的死因,可为何只将此事告诉了郡主而不是以此来要挟圣上?要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太后派要控制圣上的话,这可是一张绝佳的好牌。 我越想越觉得忐忑不安,拿起枕头下的爱派就给盛君川发了个讯息,告诉他有要事相商,速速回话,还特意在末尾加了个s。可我抱着爱派一直等到睡着都没有收到盛君川的回复。睡梦中似乎听到屋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我一激灵坐了起来,借着从窗外洒进来的银白月光却赫然发现床边站着一个人影!我二话不说直接飞起一脚便朝那人踹去,没想到那人微微侧身居然躲开了,我见一踢不中便迅速调整姿势一拳打向他的腹部,但是拳头还未近身便被他挡了下来。 居然还是个高手!那人接连躲过我两次攻击令我有些不爽,心中暗道这三击必须得命中了。于是我又迅速挥拳假意攻击他的头部,其实已经抬起膝盖准备袭击他的要害。但是我万万没想到,他居然一下便识破了我的招数,一手抓住我挥拳的手腕一手压住了我的膝盖,并顺势将我摁倒在了床上。 我正想大声呼救,忽然鼻尖嗅到了久违了的雪松气味,而此时那人的脸正好暴露在了月光之下。那完美得犹如雕塑般的轮廓以及那双在黑夜中仍闪烁着璀璨光芒的眼睛,不是盛君川还能是谁?“你怎么来了?”我顿时大感意外,忍不住低声惊呼道。一时间心里又惊又喜,完全没发觉现在这个姿势有多暧昧。 “不是你让我来的吗?s。”盛君川反问了一句,随即揶揄道:“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一看到讯息就心急火燎地赶过来,生怕你有什么意外。没想到你睡得还挺香,我看了你好一会儿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警惕性真的太差了。” “谁说的,我不是发现你了吗?要是换个人早就被我打得落花流水了。”我撅着嘴不满地反驳着,“再说了,我只是今天比较累,所以睡得比较死,要是在平时我肯定第一时间就能发现你。” 盛君川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稍稍撑起身子,握住我手腕的手指无意中触摸到了缠在手掌的绷带,他立即皱起眉,低声质问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还不都是拜你所赐!”我撇了撇嘴,不爽地回道:“今天郡主约我见面,这就是她送我的礼物。” “箫凌胧?她约你干嘛?”盛君川皱着眉,轻抚着我的手掌,满脸心疼的问道:“痛不痛?” 我摇了摇头,严肃而认真地说道:“我的伤势不重要,今天我可是从郡主那里知道了一件非常了不得的事。”我压低声音凑在盛君川耳边将下午箫凌胧跟我说过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了一遍。说完之后我忍不住顺便将心里的疑问一并抛了出来,“我想不通的是,玄华都已经查到这个地步了,如果按你之前所说,他们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圣上的话,为什么不直接趁机以此挟呢?” 盛君川松开手,翻身在我床上躺下,望着床幔缓缓地说道:“太后遇害至今不到半时间,你认为玄华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掌握了这么多的信息?” “这还不简单,圣上身边肯定有很多玄华安插的眼线呗!”我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可有些事并没有发生在圣上身边,玄华又是从何得知的?比如,你去赤岩镇的事以及你与钱掌柜之间的关系,圣上并不知情。”盛君川的语气很平静,但说出的话却令我不寒而栗。 我坐起身忐忑地试探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身边也有玄华的眼线?” “如果把有关于你的事告诉玄华的是他的眼线,那么钱掌柜的真实身份早就暴露了。而从玄华和箫凌胧的行为来看,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盛君川支着手肘看着我,一半脸庞在月光下一半则隐藏在黑暗中,仿佛戴着一副诡异的面具。 他看着我,循循善诱般地沉声说道:“我来帮你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玄华一党已知的事件包括太后的真实死因、杀害太后的凶手是谁以及你与凶手之间的关系,对?”我轻轻点了点头,盛君川又继续说道:“但他们不知道的事件包括钱掌柜的真实身份、圣上亲审的内容以及具体是如何秘密处置的凶手,对?” “嗯,现在看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我坐在床上盘起腿托着腮,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我怎么觉得有些蹊跷?为什么他们查到的恰恰就是他们最想知道的呢?而且有些事就算没去查也会拔出萝卜带出泥,可是根据他们掌握的事来看却又刚好避开了那些其实更为重要而机密的事件。就像是……”我沉吟了一会,喃喃低语道,“就像是有人事先编好了故事有意透露给他们一样。” 盛君川伸手拍了拍我的头顶,轻笑着赞叹道:“不错啊,你可算是明白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道:“我本来就不笨好不好!我只是不太习惯应付这些勾心斗角玩弄权术的事罢了。可是我还是有一点不太明白,到底是谁故意将这些事透露给玄华,ta的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想让玄华因为太后一事与圣上彻底反目?” “不止是让他们反目成仇,最重要的是逼迫玄华造反!”盛君川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地笃定。 我心中一惊,大为不解地追问道:“逼玄华造反?我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以圣上现在的势力并不足以与太后派相抗衡,万一玄华真的反了,那圣上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 “你还记得建平国的三皇子吗?”不知为什么,盛君川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我点了点头,疑惑地问道:“干嘛提起这个人?这件事与他有什么关系吗?” 盛君川淡淡地回答道:“据可靠消息,他凭借之前在车古拿下的战功已经成功当上了太子,而建平的国君早就萌生退意,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将皇位禅让给这位三皇子。你我都清楚,这个三皇子野心勃勃,不但觊觎着车古国更是对我们安庆虎视眈眈。若是他当上了建平国君,手握重兵,难保不对安庆下手。” “可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现在提这个和我刚刚说的有什么关系吗?”我一脸迷茫地看着盛君川,他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要是玄华造反与建平攻打庆同时发生,你觉得安庆会怎样?”盛君川说完往后一躺,整个人便淹没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只觉得瞬间遍体生寒,颤抖地回答道:“如果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话,那圣上便将面临巨大的危机,很有可能皇位不保,安庆也很有可能就此灭国。” 盛君川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富有磁性,只是语调听起来却显得异常的冷漠,“不错,内忧外患,到时不要说皇位不保,就连命都未必保得住。” “你的意思是玄华和三皇子联手了?目的就是为了彻底地推翻箫氏王权?那么,将那些消息透露给玄华的又会是谁?”话一出口,那张有着绝世姿容的脸庞便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箫凌曦?!郡主跟我说的那些事确实都是他知道的。不对不对,一定不是他!我用力地甩了甩头,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之脑后。系统早就已经提示我完成他的心愿了,再说他也不可能做出会让安庆灭国的事。 “还猜不到那个人是谁吗?”盛君川发出一声轻笑,长臂一伸将我拉入他的怀中,轻轻地在我耳边说道:“是我啊。”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让我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沿着脊柱直接窜上了天灵盖,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额头和手心也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我僵在盛君川怀中,故作镇定地说道:“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会是你……” “你仔细想想玄华所知道的那些事,特别是那天一早将钱掌柜拿下之后秘密押送进宫以及那晚你擅闯御书房的事,除了我以外还会有谁会告诉他?”盛君川的语气很轻松,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我这才回想起刚才盛君川听到我转述郡主跟我说过的话之后的反应,淡定得有些反常,似乎郡主会知道这些事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而就在我问起故意将这些事透露给玄华的那个人的目的时,他的回答又是那么的笃定。 可是盛君川为什么要告诉玄华这些事,又为什么要逼玄华造反?圣上皇位不保对他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况且在我心目中的盛君川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并不是个会做出“背叛”这种行为的人。心里忍不住胡思乱想着,我支起身子将手绕到盛君川的后颈仔细地摸索起来。他不禁缩了缩脖子,不自然地低声问道:“你在摸什么呢?” “我摸摸看你的脖子后面是不是有一块反骨,不然为什么好端端的要背叛圣上?”我没好气地责备道,“就算那些事真是你透露给玄华的,他又凭什么会相信你?玄华连宋亦晨都没拉拢成功,又怎么可能拉拢得了你?朝中应该没人不知道你与圣上的关系密切得很,你叛变得会不会太突然了?傻子都不会信啊。” 第11章 干嘛偷偷摸摸的,搞得好像地下党接头一样 盛君川佯装不解地问道:“啊?所以你也不相信是吗?” “我当然不信……盛君川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我气得剜了他一眼,伸手在他肩上狠狠打了一拳。 “我可没有,话都是你自己说的,我只是顺口问一句罢了。”盛君川顺势握住我的手,略显粗粝的手指穿过指缝与我掌心相对,轻轻地说道:“玄华之所以拉拢不了宋亦晨是因为他们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更何况还有宋怀仁盯着,玄华也不敢太过于放肆。而我不一样,玄华知道我想要的什么,更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所以为了守护我想要的,就必须做出一些取舍。再说了,我从来也没说过要效忠于圣上,何来背叛一说?我只忠于自己的内心,只要初心不改就不算背叛。” 这不是强词夺理吗?我真是没想到,盛君川啊盛君川,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叛变革命了!而且还跟我扯什么初心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这借口也太虚无缥缈了一点?“少跟我来这套!”我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谎言,直截了当地质问道:“你给我老实交代,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刚刚不是都说了吗?让玄华与圣上反目成仇,最后逼玄华造反。”盛君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并伸出三根手指做发誓状郑重地说道:“我今日所言若有半句假话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完放下手,柔声问道:“如何?这下该相信我说的话了?” 虽然他发了个毒誓,但是我仍半信半疑,因为这实在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更何况圣上不是他的任务对象吗,他又怎么可能会置圣上的安危于不顾?想到这我忍不住开口质疑道:“可是……” “别可是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这么久没见面了,你难道就只想和我谈正事吗?我可是有一肚子的话想和你说。来,让我好好抱抱。”盛君川说着将我拉入怀里,轻轻地拥住,充满磁性的嗓音从头顶低低地传来:“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你。不管我身在何处、在做何事,只要一想起你,就能让我觉得还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相信我好不好?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安定而幸福的未来。” 见他不愿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便明白他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况且话已至此,我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只能妥协地点头答应着。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下来,耳边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声与心跳声。不知是不是因为被他抱着的缘故,我忽然觉得周围的气温仿佛都升高了几度,热意也渐渐爬上脸颊。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而尴尬起来,我在心里对自己说道,现在怎么办?他为什么不说话了?那我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来打破一下这个诡异的气氛? 我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没话找话地问道:“你吃过晚饭了吗?现在饿不饿?想不想吃点什么?” “吃过了,但也确实是饿了……”盛君川还未说完,我便着急地从他怀里钻出来,嘴里一边说着“那我去给你准备点宵夜”一边便想从他身边逃开。可是还没下床就又被他一把捞了回去,一个利落的翻身将我压在身下,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凑近我,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我指的饿可不是吃点宵夜就能解决的。” 我只觉得有些呼吸困难,想也不想便随口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在开口的同时盛君川便吻了下来,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给我。霸道而激烈的吻令我快要窒息,他身上除了熟悉的雪松气息之外居然还带着一股不浓不淡的酒气,我心底略感不安便不自觉地扭动了一下身子。他稍稍离开我的唇,微微皱起眉,目光幽暗,声音也比刚才更为低哑,“别乱动,别考验我的定力。” “可是我都快喘不过气了……”我微微喘着气,委屈地应道。心里却是十分懊恼地想着,可恶啊,居然失策了!这下气氛更加暧昧而尴尬了,早知道就不多嘴了,说不定老老实实地让他抱一会就完事了。要知道盛君川向来都是说一不二的行动派,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心里再清楚不过了。现在这情况该怎么收场?我心里慌得不行,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谁知盛君川却抬起我的下巴直视着我,眼底涌动着毫不掩饰的情欲问道:“那现在呢?一分钟过去了,也差不多该缓过来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没等我还没反应过来,盛君川又不由分说地吻了过来,大手牢牢地扣住我的后脑,攻势比之前的更为霸道和激烈。直到察觉到我再次喘不过气,他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我。我急忙把双手抵在他的胸前,用力将他推开一些,急促地喘着气,“我不、不行了……你、你放过我,行不行?” 盛君川低头看着我,忽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暧昧地调侃道:“这就不行了?我还没把你怎么着呢,就只是接个吻而已。啧,承受能力这么差,看来是我平时太少训练你了,以后得勤加练习才行。否则等到我们新婚之夜的时候你该怎么办?我可不希望洞房的时候还要给你做心肺复苏。” “你最近都跟什么人在一起,都学坏了!你以前可不会说出这种荤话。还是说你今天真的是喝多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吗?真是看不出来,你表面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怎么浑身是开关啊!我不过好心关心你一句饿不饿,你也能扯到那方面去,真是服了你。”虽然嘴里不饶人地在责备他,但其实我的脸烫得仿佛快要烧起来,心里的小鹿四处乱撞,似乎就快要冲破胸腔。我暗自庆幸着得亏现在是晚上,否则看到我害羞成这样,他还指不定会说出揶揄的什么话来。在夜色的掩盖下,我并不知道盛君川从耳根到脸颊也早就红透了,就连心跳的频率也与我不相上下。 “拜托,我是个正常的男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怎么可能无欲无求。就算我喝了不少,但我清楚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盛君川在我身旁躺下,将双手枕在脑后,暗自吐了一口气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俗话说酒后吐真言,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就不是真心话了?再说了,嫁给我不是迟早的事么?有什么好害羞的。” 听他这么说,我连忙摸了摸脸颊,心道不是,这么暗你也看得出我害羞?你的眼睛难不成还有夜视功能!不过看他似乎已经打算放过我了,我赶紧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开口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霜儿都没告诉我一声,而且你来了干嘛不点灯,就这么在乌漆嘛黑的房里站着看我,都快把我吓死了。” 盛君川低笑了一声回答道:“因为霜儿并不知道我来了。”说着他朝窗户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是从那儿进来的。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吵醒你,而且我也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来过,所以没点灯。” 我顿时一阵无语,居然翻墙跳窗?“干嘛偷偷摸摸的,搞得好像地下党接头一样。”我撇了撇嘴,不满地嘟囔道:“还是说你打算改行当个采花贼?” “偶尔换个方式见面不也挺好的吗?是不是觉得特别刺激?”盛君川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带着促狭的笑意问道,“怎么样,发现是我之后觉得惊喜吗?” “是,好惊喜,惊大于喜的那种。”我没好气地敷衍着,将刚刚就好奇的事问了出来,“不过,你是从哪儿过来的?为什么喝这么多酒?是应酬吗?而且你为什么不回我讯息?若真的有事脱不开身跟我说一声不就好了?没必要大半夜的偷摸着翻窗进来?” 盛君川侧过身面对着我,声音听起来难得的有些慵懒,“我想见你,所以就来了,就这么简单。”得,问了也是白问,这人回答问题还挑自己想说的答。 可我却不打算放过他,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却闭上了眼睛,喃喃低语道:“我的大小姐,我都放过你了,你也放过我,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好不好?我现在好困,让我好好睡一会。”听他的声音好像是真的困了,我默默叹了口气,帮他盖好了被子,在他身旁躺下。其实我本来还打算问他今年的生日打算怎么过,但是看他这么累还是作罢,反正还有半个多月,改天再问也来得及。不一会儿,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传来,我便也闭上了眼睛,安心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要不是枕头和被褥上还残留着雪松的气味,我还真以为昨晚发生的事只是一个梦。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再见到盛君川,他似乎依然忙碌,只是偶尔通个话、发个讯息啥的,关于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却是只字不提,就连他生日那天也没空见面,我只好将准备好的礼物收了起来。直到某天和宋亦晨吃饭的时候我才得知了有关盛君川的事。 那天是我和宋亦晨每个月固定一起吃饭的日子,这是我们在刚认识的时候便约好的事。不论刮风下雨我们都会准时赴约,但是那天宋亦晨却足足迟到了将近半个时辰,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所以当宋亦晨急匆匆地赶到莱金阁的时候,我便连珠炮地质问道:“宋亦晨,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一个月就一次的约会都迟到?” “当然不是了!我心里永远都有你啊,姐姐!你可是我最重要的人。”宋亦晨扯了扯我的袖子,忽闪着小鹿般湿漉漉地眼睛撒娇道:“我迟到是有原因的,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其实我本来也没真的生气,见他这副紧张的模样瞬间就破了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道:“好啦,原谅你了。不过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什么来迟了吗?是有什么事耽误了吗?” 宋亦晨却起身将包厢的大门关好,还仔细检查了窗户是否关紧,然后才坐回我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姐姐,你知道偶像最近的事吗?” 我不禁皱了皱眉,心中忽然有了一阵不祥的预感,连忙问道:“是盛君川出了什么事吗?”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宋亦晨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道,“本来前两个多月前我就想跟你说的,但偶像却不让我告诉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我觉得他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所以也就一直憋在心里。事到如今,我觉得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时候了。”宋亦晨忽然紧紧抓住我的手,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神情严肃地说道:“姐姐,偶像好像准备造反。” 第12章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一刹那我只觉浑身的血液都褪了个一干二净,全身上下一片冰凉,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大惊失色地惊呼道:“造反?!这、这怎么可能!” “嘘!你小点声!”宋亦晨连忙捂住我的嘴,将我拉回凳子上,仔仔细细地将最近发生的事一股脑地告诉了我。 原来在圣上下旨和亲之后不久便宣布了一件大事——明年开春之后重新开启选妃大典。大概是因为郡主和亲一事引发了太后派的极度不满,所以他们联名上书催促圣上也该早日纳妃,并在朝会上多次提及。圣上迫于压力只好将此事应了下来,但是他却在朝会上明确表示,纳妃可以但是只愿娶一人为妃。 宋亦晨说到这忽然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轻声问道:“你知道圣上想娶的人是谁吗?” 我心中一震,战战兢兢地试探道:“该不会……是我?” “不错,就是你。”宋亦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时满朝文武皆是一片哗然,偶像更是直接站出来疾声厉色地反对,圣上当时龙颜震怒,怒斥了一番之后便撤了他神武大将军的官职,还罚俸禄两年、关禁闭三个月,军中一切事务暂由张副将代为处理。我爹那日回府之后也是连连摇头,说偶像从来都是唯圣命是从,如今却频频当面顶撞圣上,只怕是有了反心。姐姐,你是不是很久没有与偶像见面了?” 难怪宋亦晨说盛君川不让他告诉我,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是为什么连叶鸿生也没跟我提起过,所有人都将我蒙在鼓里,一点消息都不让我知道。 我才明白那天晚上盛君川偷偷摸摸来找我的真实理由,因为那个时间他还在被圣上关禁闭,而他却冒着巨大的风险溜出来见了我一面,或许是因为我发了那句s也或许是他为了不让我起疑心。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以来他连讯息都回得很慢,估计在他被关禁闭期间通讯器并不在身边,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才能与我保持联系,并且就连我说要为他过生日,他都推三阻四,借口公务繁忙没有时间见面。 所有的疑问瞬间便水落石出,一切不自然也有了合理的解释。醍醐灌顶之后我被这些事震惊得说不出话,半晌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问道:“所以你觉得他是因为圣上降了他的职又罚他关了禁闭所以对圣上怀恨在心,所以准备造反?你也太不了解他了,他不可能因为这种小事……” 我的话还未说完,宋亦晨便摇了摇头打断了我的话,严肃地说道:“不是的,我当然知道他不会因为圣上的稍加惩戒就造反。但若是因为姐姐你呢?要知道现在距离明年开春可是只剩不到四个月了。而且,”宋亦晨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道,“就在方才出门前,我听到我爹手下的官员来找他,无意中说起在来时路上经过尚书府的时候恰巧看见偶像进去。可是偶像昨日才解除禁闭,今日便去了玄华的府里,要知道他们之前可是几乎没有交集的。而玄华是什么人,相信姐姐你也知道?” 脑海中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盛君川偷偷来找我的时候说过的那些话,他亲口承认玄华查到的那些事都是他有意透露给玄华的,还说他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玄华和圣上反目,最终逼迫玄华造反。难道盛君川真的为了不让我入宫而选择将和玄华联手一起造反?冷汗瞬间打湿了里衣,我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道,冷静点冷静点,仔细想想这件事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此时的我心烦意乱,越想越觉得盛君川会造反是如此地顺理成章,一点都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可直觉又告诉我盛君川绝对不会做出如此冲动而不顾后果的举动。一时之间矛盾得不行,思绪仿佛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 而此时的盛君川在尚书府内也是震惊得无以加复。 “大将军可认识此人?”玄华坐在太师椅上漫不经心地捋着胡子,目光却一直牢牢地盯着盛君川,似乎不想错过他的任何反应。 一位穿着黑袍、戴着精致的银质面具的男子手持折扇缓缓向盛君川走去,在距离盛君川一米左右的位置停下了脚步,修长的手指慢慢将脸上的面具取下,一双似乎永远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露了出来,他勾起嘴角对盛君川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慵懒地打了声招呼:“好久不见啊,大将军。” “箫……你怎么会……”盛君川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男子,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放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就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男子微微一笑,侧身看向着玄华,语调轻松地问道:“尚书大人,如何?这下你能相信本王之前所说的话了吗?” 玄华却不答话,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盛君川,一字一句地问道:“大将军,此人可是杀害太后的凶手、当今圣上的兄长——箫凌曦?” 盛君川紧咬着牙关,一把抓起面前男子的前襟,从齿缝中艰难地挤出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玄华哈哈一笑,起身走到盛君川身边,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大将军不必如此紧张,你先回答老夫方才的问题,老夫再慢慢将整件事情的原委告知于你。”盛君川这才缓缓松开手,沉默地点了点头。 “本来老夫对他的身份也颇为怀疑,但是他所说之事与之前老夫查到的都对得上,甚至有些细节他都能对答如流,再加上今日大将军的亲自指认,老夫便能确定了。”玄华说着转向了身穿黑袍的男子,态度恭敬地说道:“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殿下海涵。” “无妨无妨,小心驶得万年船,谨小慎微是好事。哎,本王就是喜欢和尚书大人这般聪明又谨慎的人打交道。哪像某个武将,空有一身武力却脾气暴躁,做事还鲁莽得很,根本成不了什么大事。”箫凌曦话中有话地将盛君川讽刺了一番,随即展开折扇摇了摇,笑吟吟地继续说道,“再说尚书大人这几日待本王如上宾,好吃好喝地招待着,何来得罪一说?” 玄华瞥了一眼盛君川,心下了然,还未开口就听盛君川咬牙切齿地低喝道:“箫凌曦,我不知道你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居然能死里逃生,但今日我必将取你项上人头!”话音刚落,腰间佩刀“锵”的一声出鞘,直直便往箫凌曦的颈间砍去。 箫凌曦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迅速向后一仰身避过刀锋,随后急退两步躲开了盛君川顺势踢出的一脚,然后收起折扇侧身一闪,眨眼间已将上板架在盛君川的肩颈之上。他凑近盛君川的耳边,十分不屑地讥讽道:“哎呀,这么久不见,大将军的武功可是退步了不少,莫不是因为被关了几个月禁闭,身手都迟钝了?若本王手中此时拿着暗器,大将军只怕已经是血溅三尺了。” 盛君川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无比,怒视着箫凌曦,口中不服气地喝道:“早知道你看我不顺眼,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箫凌曦收回手中折扇,摇着头故作惋惜地叹道:“啧啧啧,大将军还是这般冲动,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实在是无趣得很。” 玄华见状连忙过来打着圆场说道:“好了好了,如今我等可是为了大业才聚在此处商议要事,万不可为了私人恩怨伤了和气。” “哼,尚书大人倒是看得开。此人可是亲手杀了太后,据我所知太后是大人唯一的妹妹,难道你就不想手刃此人为她报仇吗?”盛君川将佩刀收回刀鞘之中,连正眼都不再瞧他俩一下,不屑地说道:“再说我与你们之间也可没什么要事可谈的,告辞!” “大将军请留步!”玄华不紧不慢地朝盛君川走了几步,故弄玄虚地说道:“大将军此言差矣。殿下并不是杀害太后的真凶,他与老夫一样都只是受害者罢了。包括大将军你,难道不也是吗?” 盛君川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口气颇为不善地说道:“尚书大人有话不妨直说,少跟我打哑谜!”玄华倒也不气不恼,将盛君川引到桌旁坐下,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他的手中,笑呵呵地说道:“大将军先消消气,且听老夫细细说来。”而在一旁的箫凌曦则颇为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留下一句“本王先回房歇着了,你们聊。”便拂袖翩然离去。不知是不想听玄华的长篇大论还是不愿与盛君川待在同一个地方。 目送箫凌曦走远,玄华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大将军昨日才解除禁闭,该不会这么快便忘了当初是因为何事惹怒了圣上而遭到责罚?” 盛君川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并不答话。玄华捋了捋胡子,意味深长地叹道:“大将军情深义重,老夫倒是颇为欣赏。只不过大将军可否想过,圣上与镇国侯府千金来往并不密切,却为何如此器重她?据老夫所知,是在去年皇家围猎夺魁之后,圣上才第一次召见她。但很快圣上便破例封她为钦差前往车古办事,如今又执意要她入宫为妃,且只要她一人。” 玄华说到此处有意顿了顿,放缓了语调,沉声说道:“大将军,圣上难道会不知道你对那叶小姐早就情根深种了吗?当时大将军在猎场当众示爱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圣上必定也有所耳闻。既然如此,在圣上明知你会反对的情况下,为何还要在朝会上当着你的面说出那种话?”玄华说得如此明白,哪怕是个局外人都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更何况是盛君川这个当事人。 盛君川神色凝重眉头紧锁,他放下茶杯握紧了拳头,愤恨地说道:“圣上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挫我的锐气,趁机撤了我的官职,借此独揽神武大军的兵权。” “不错。这些年来大将军所向披靡战功赫赫,深受百姓爱戴,如此功高盖主,圣上怎能不心怀芥蒂?”玄华说着往盛君川的杯中添满了热茶,语重心长地说道:“圣上这次只是略施小戒,给大将军一个警告,也是埋下一个伏笔。等到明年开春叶小姐便要入宫为妃了,若是大将军忍气吞声,圣上或许还能留你一条性命。但依大将军的个性,必然不会如此,所以到时圣上必将想方设法将你彻底除掉。” 见盛君川沉着脸不言语,似乎没有完全相信玄华的话。玄华的眼底涌起一股难解的恨意,阴冷地说道:“太后虽说不是圣上的生母,但却胜似生母。她将圣上从小带大并抚养成人,可是他居然如此狠心,竟然痛下杀手!而你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一个臣子,就算他之前再怎么对你宠信有加,若是威胁到了他的皇权,他一样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杀了你!” “尚书大人方才说箫凌曦并不是杀害太后的凶手,此话是何意?我当时仔细比对过太后尸身上的伤口了,与箫凌曦所使的暗器完全吻合,而且他对暗杀一事也是供认不讳。为何如今却说凶手不是他?”盛君川并没有正面回应玄华所说的有关于自己的事,而是将另一件令他非常在意的问题抛了出来。 第13章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 见玄华没有马上开口回答,盛君川冷哼一声,嗤笑道:“尚书大人,恕我直言,箫凌曦这人浑身上下起码有八百个心眼,十句话里都没两句是真的。我不知道他与大人说过一些什么,但是大人莫要太信任他为妙。” 玄华微微一愣,随即朗声笑道:“多谢大将军的好意提醒。老夫为官多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殿下固然城府极深,但他个性乖张偏执,爱恨分明,并不是一个不值得信任之人。说起来殿下与大将军在某些方面还颇为相似。”玄华说着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余光却瞥向了盛君川。 “尚书大人莫不是在开玩笑?”盛君川长眉一拧,十分不悦地反驳道:“盛某光明磊落,从不屑使那些阴险狠辣的手段,与他能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哈哈哈哈哈,大将军别恼,老夫不过随口一说罢了。”玄华笑着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又转了回去。他捋着胡子慢条斯理地说道:“大将军方才问老夫为何说殿下不是杀害太后的凶手是?老夫没有直接回答你,心底也是在犹豫要如何解释这件事。要说殿下是凶手其实也没错,因为太后确实是在他手中丧命的;但若说凶手是殿下,却也不完全对,因为此事是圣上授意殿下做的。” 盛君川有些不解地追问道:“圣上授意箫凌曦去杀太后?这是他告诉你的?” “不错。殿下告诉老夫,你们一行人从邑阳回国都的第二日,圣上便私服出宫包下莱金阁与他会面,之后他们还去了殿下经营的添香阁把酒言欢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分别。老夫已经派人去查证过了,确有此事。” “按他这么说的话,我们从邑阳回来之后圣上便确认了他的身份?”盛君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轻蔑的微笑,质疑道:“这怎么可能?他是圣上兄长这件事我也是在车古国发生政变前不久才确认的,当时知道的人只有我与叶琉璃两个人而已。那日我们刚进城门便接到圣上口谕,直接进宫面圣,他则是去往了莱金阁。那么圣上又是何时得知那个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人世的兄长就是莱金阁掌柜这件事的?” 玄华却镇定自若地回道:“正是因为你们那日进宫面圣,圣上从叶琉璃那里得知了这件事。” “不可能!琉璃绝不可能主动将箫凌曦的事告知圣上!”盛君川一掌拍在桌上,神色严肃,说得义正言辞。 “老夫可没说是她主动说的。”玄华望着盛君川,笑呵呵地反问道:“大将军可知叶小姐身上有一件殿下赠予的信物?” 盛君川撇了撇嘴,略微不爽地应道:“嘁,箫凌曦送她的东西多了去了,我不知道大人指的是哪一件。” 玄华往盛君川的杯中添满了茶水递了过去,似是不经意地说道:“是一条红绳,上面有一颗黄金制成的珠子,上面刻有一个小小的‘箫’字。据说叶小姐将它佩戴在左手手腕上,大将军不会不知道?” 盛君川顿时愣住了,准备接茶杯的手停在了半空,随即垂下眼眸不置可否。玄华见状微微一笑,将茶杯推到盛君川面前,继续说道:“那日面圣之时,圣上无意中看到了这颗珠子,马上便认出这是先皇送给宣妃的一对耳坠上的珠子。哦,宣妃你知道?就是圣上与殿下的生母。所以圣上又将叶姑娘单独留了下来说话,试探了一番之后便猜测将这个珠子送给叶姑娘的便是莱金阁的钱掌柜,所以才有了之后的事。” “尚书大人,你与他说这么多干嘛?”箫凌曦的人还没出现,慵懒而冰冷的声线却极具穿透力地传进了坐在桌旁各怀心思的两个人的耳朵里。片刻之后,他的身影才飘飘然地出现在二人的视线之中,只见他用两根手指拎着一个酒壶,浑身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懒洋洋地说道:“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尚书大人又何必白费口舌呢?盛大将军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玄华走到箫凌曦身前,在他耳旁低声说道:“殿下,若想此事十拿九稳,还真的非他不可。就算圣上削了他的官职又暂时剥夺了他的兵权,但他仍是安庆国官职最高的武将,并且他带兵多年,拥有众多拥护他的忠实部下。哪怕到时建平那边会派兵支援,我们军中也必须有人接应才行。最重要的是……”玄华抬起手挡在嘴边,并将声音压到最低,对箫凌曦说了些什么。 听完玄华这番言论,箫凌曦故作惊讶地低声叹道:“啊,不愧是尚书大人!当真是好算计,日后本王还得多多跟你学习才是。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暂时不与他计较,勉为其难地好好跟他说上一说!” 说完他便缓步来到盛君川身旁坐下,用难得正经地语气开口道:“大将军,本王不妨跟你直说了。箫凌昀当时要求本王替他杀了太后,还答应之后会找机会正式与本王相认,并昭告天下恢复本王的身份,但他居然在故意放走本王之后派了暗卫半道截杀!所幸本王当时也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给自己留了后手,否则你今日也见不到本王了。既然他对本王不仁,那便休怪本王对他不义了。” 箫凌曦仰头将壶中的酒水喝了个干净,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之后继续说道:“相信你也清楚,本王向来是个有仇必报之人,他欠本王的,本王定要他加倍奉还!而你的情况,自是不用多说,相信尚书大人方才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如今我们三个可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因为箫凌昀迟早都会除掉我们。既然如此,为何不能先下手为强呢?助我等除掉箫凌昀,本王定会保你一生无忧。” “你少在这跟我大放厥词!我与你们可不一样。”盛君川冷笑道,“你俩一个是不能见光的王爷,一个是太后那头的人,可都是圣上的眼中钉肉中刺!我乃安庆国的大将军,要知道圣上的江山有一半都是我替他打下来的!他有什么理由杀我?造反叛变这种腌臜之事别找我,无论如何我也不会与你们同流合污!”盛君川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准备离开。 箫凌曦却在他身后笑得无比开怀,好似听到了一个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希望大将军在琉璃当上皇妃之后还能理直气壮地同本王说出这番话。” 盛君川顿时停下脚步,略显僵硬地回道:“我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呵。”箫凌曦忍不住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声,直接了当地说道:“据本王所知,箫凌昀这次可是铁了心的要娶琉璃为妃。啧啧啧,你不过顶撞了他两句便被削了官职、关了三个月禁闭。若是你再敢阻挠此事,只怕下次就不止是关禁闭这么简单了。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吗?若是不与我们联手,你可是连阻挠的机会都不会有。”盛君川一时语塞,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箫凌曦垂下眼眸,专注地盯着手中的酒壶并轻轻摇晃着壶身,漫不经心地劝道:“本王给你十天期限。若是大将军想要留着小命抱得美人归的话,不妨好好考虑一下本王的提议。” 盛君川顿了一会之后便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玄华微微蹙眉,颇为担忧地对箫凌曦说道:“殿下,你就这么放心让他走了?万一他向圣上告发我们……” “不会的,大将军不是这种人。他也并非冥顽不灵,只是还未被逼到绝路。本王相信,他很快便会回来找我们。尚书大人且等着瞧!”箫凌曦有些不耐地打断玄华的话,说完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说道,“本王要出去,麻烦尚书大人让人备下马车。” 玄华听闻此言,立刻小心翼翼地阻止道:“殿下,恕老夫直言,如今你这身份出去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还是安心在府中好生歇着为妙。” “尚书大人多虑了,知晓本王身份的人少之又少,而知道本王还活着的人更是屈指可数。”箫凌曦一边说着一边穿上那件黑色的斗篷,并戴上银质面具,只露出仍然精致的下半张脸。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轻佻的笑意,低声说道:“本王已经在你府上闷了好几天了,再这么下去可要憋坏了。今晚本王在添香阁过夜就不回来了,尚书大人记得明日派人去接本王便好。”说完将斗篷的帽兜往头上一盖,疾走几步便出了门,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目送箫凌曦离去的背影,玄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可怖,狠狠地哼了一声便也拂袖扬长而去。 “姐姐你看,尚书府的大门开了。”宋亦晨悄悄扯了扯我的衣袖,低声提醒道。就在宋亦晨告诉我盛君川去往尚书府的那一刻,我便决定要过来看个究竟。于是我和宋亦晨便一同来到了距离尚书府不到200米的一家茶馆,还特意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从窗口望出去正好可以看见尚书府的大门。我点了一壶今年新出的幽兰,与宋亦晨一边喝着茶一边随意地聊着天,心底却暗自思忖着接下来的打算。 听到宋亦晨的提醒,我连忙抬眸望去,就见盛君川黑着一张脸从缓缓打开的大门内走了出来,他的步伐迈得很大,走得很急,似乎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在那里多待。大门还未完全打开,盛君川已经飞身跃上了马背,眼看他的身影就快要消失在街角,我当机立断放下茶杯拉起宋亦晨便准备尾随着盛君川,看看他究竟要去做什么。 就在这时,从仍然敞开的尚书府大门内又走出一个人。我急忙拉着宋亦晨回退到茶馆的柱子后躲着,悄悄探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那人披着一件全黑的斗篷,将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但是从身高上来看,应该是个男人。他走出大门之后便直接上了马车,然而,就在上车前的那一秒,他抬头往茶馆的方向看了一眼。 我急忙将头缩回柱子后面,瞬间觉得心脏砰砰砰地跳得异常迅速。但就在这个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我看到了那人的脸上居然戴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银色面具,嘴角似乎还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难道他发现我们了?! 幸好,马车很快便朝街道的另一头驶去,我这才与宋亦晨一同从茶馆走出来。 “姐姐,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这么热的天还裹得这么严实,肯定有问题。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宋亦晨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刚才明明只看了那个人一眼,却莫名地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极度危险但却莫名熟悉的气场。我咬了咬牙,思考了两秒之后果然地做出了决定:“我们分头行动,我去追这个神秘人,你跟上盛君川,有什么情况及时用通讯器联络!”说完便翻身上马,朝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第14章 就算你是镇国侯千金也难保不会被灭口 此时已接近黄昏,金色的夕阳还在散发着炙热的温度,就算骑在马背上迎风而驰都觉得萦绕在周围的风带着令人心烦意乱的热意。不安的情绪渐渐涌上心头,却又隐隐觉得这份不安里掺杂着一丝兴奋与紧张。我控制着马儿与神秘人所乘坐的马车保持一定的距离,心情也随着马儿的或行或跑而上下起伏着。这对我来说是一项困难而惊险的任务——既不能让对方发现被跟踪又不能让他丢失在我的视野之中。 就这样跟了大约二十分钟,马车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似乎是快要到达目的地了。我原本以为那个神秘的男子要去的地方必定是什么荒郊野岭或是孤村破庙之类的隐秘之处,却没想到马车已经驶入了国都最繁华的街道。 我不禁心生疑惑,既然那人将自己全身都包裹了起来,分明就是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可又为何如此明目张胆地到这闹市中来?从盛君川刚刚出门时的表情大致可以猜出与玄华谈话的过程并不愉快,而这个神秘男子与盛君川几乎是前后脚离开的尚书府,他到底是何方神圣?他与玄华以及盛君川之间会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吗?他现在来这里是要办什么事还是见什么人,会是玄华安排的吗? 还来不及细想就见马车在街边停了下来,我也连忙拉住缰绳,远远地观察着那名神秘男子的一举一动。 身披黑袍的男子下了马车之后便径直走进街旁的一家商铺之中,而那部马车的车夫则自行驾车离去了,大概是知道他要在那里待上一段时间。我将马儿拴在路旁的树上,快步朝那家商铺走去。 大老远地便能看见那家商铺门口挂着两串火红的灯笼,甚是显眼。我不禁感到更加疑惑了,若此人真与玄华造反有关,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他本身的装束就已经够引人注目了,现在还出现在最繁华的街道、最惹眼的商铺,这到底是什么操作? 按下心中的疑虑,我低着头便往店内走去想要一探究竟。谁知才跨进大门便被一只手臂挡在面前拦住了去路,随后一个带着满满的不悦与探究的女声响起:“请问姑娘来这有何贵干呐?” “我来这自然是光顾你们店生意的。让开,我要进去。”我心中着急,随口敷衍了一句,连看都不看那女子一眼,一把推开挡在我面前的手便想往里走。没想到那女子这次直接用身体挡住了我,我这才看清她身穿大红纱衣,香肩半露,身段甚是妖娆。她一手指尖在我胸口轻轻一点,一手则捂着嘴低笑道:“姑娘怕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我这添香阁可不是你能光顾的。” 我立刻挺起胸不服气地质问道:“怎么?你们这消费很高吗?难道你是怕我没钱光顾?你放心,本姑娘有的是钱……”等等!她刚刚说了什么?添香阁?为什么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见我愣住,那名女子趁机勾住我的肩膀,诱人的香气瞬间将我团团围住。她趴在我耳边低声说道:“叶姑娘,我知道你为何会到我这儿来,也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我这儿呢做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若是不小心被叶姑娘知道了去,就算你是镇国侯千金也难保不会被灭口。以后别再来了,否则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她的嗓音软糯,声调勾人,但说出的话却是赤裸裸的威胁。说完她迅速将我转了个身,然后在背心轻轻一推,直接将我推出了店外。 哎,怎么还有这么做生意的?居然还把客人往外赶,这像话吗!况且,我明明不认识这名女子,她为何会知道我是谁,还知道我为何而来,她与刚才进去的那名神秘人到底有什么关系?我正想再进去问个清楚,怀中的爱派却响了起来,是宋亦晨。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我不禁皱了皱眉,急忙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你那边是有什么状况吗?莫非盛君川……”我的话还没问完,宋亦晨便连忙地回答道:“啊,不是不是,偶像他好得很,没什么状况。我是见你还没和我联系,便有些担心。你还好吗?可打探到什么消息了?你在哪里?” 我松了一口气,之前看到盛君川一副心情极为不好的样子从尚书府出来,便有些担心他,现在既然宋亦晨都说了没事那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但是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却让我顿感丧气,悻悻地回道:“我这边不太顺利,我跟着那个神秘人来到了一家商铺,可才刚刚进门就被人赶了出来,什么情况都还没探到。” 宋亦晨一脸不可思议地问道:“啊?哪有什么商铺还会把客人赶出来的?那家商铺的招牌叫什么?我过去找你!” “叫添香阁,你知道这家店吗?我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话音未落就见宋亦晨惊呼一声,想也不想地接过话说道:“添香阁?那可是青楼啊!”青楼?!难怪会不由分说地把我赶出来了。我默默扶额,真是好糗!刚才那一幕应该没有被别人看到?不过,既然是青楼,为何那名女子会认得我是谁? 见我若有所思的沉默着,宋亦晨顿时急急忙忙地解释道:“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我没有去过那里!只是之前听别人提起过而已,这个添香阁在国都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我真的一次都没去过!连路过都没有!姐姐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啦,你不必解释,我相信你。对了,你现在在哪里?盛君川呢?” 宋亦晨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古怪,支支吾吾地回道:“额,这个嘛,我们在镇国侯府门口。偶像他……”话才说了一半,屏幕里的画面便晃动起来,随后赫然出现了盛君川的脸。他神情严肃,眼中带着隐忍的怒意,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对我说道:“给你十五分钟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会有什么后果,你懂的。”说完便结束了通话,连讨价还价的机会都不给我。 一路心急火燎地赶回了侯府,当我气喘吁吁地推开房门的时候就见盛君川端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块绸布正在细致地擦拭着佩刀。这一幕怎么似曾相识?我在心中暗道,这位大哥,你要是觉得不爽还是去劈柴好了,这样面无表情的擦刀看起来真的好吓人!隔壁小孩看了都会吓得哭上三天三夜。 我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坐到他身边,没话找话地说道:“君川哥哥,你真的是很喜欢这把刀呢,保养得可好。哇!这刀刃一看就锋利无比,寒光闪闪的,一定削铁如泥!” “能不能削铁如泥我不知道,但是削人的时候倒是跟削豆腐差不多。还有,你迟到了。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盛君川连眼皮都不抬,指腹慢慢地在刀身上抚过,语气中的寒意跟这把刀散发出来的寒意简直一模一样。 虽然可怕,但我还是忍不住腹诽道,什么迟不迟到,我估摸着时间应该差不多啊!难道他还掐着秒表等我吗?我装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辩解着,“内什么,你是不知道添香阁离侯府有多远,我已经马不停蹄地往回赶了……” “并没有多远,十五分钟绰绰有余。所以在回来之前,你还去了哪里?”盛君川偏过头看着我,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所以我很难猜测他现在心情如何。 唉!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他,我暗自叹口气,认命地从身后拿出食盒放在桌上,“前一段你生日的时候不是没见着么,我就想着既然你今天来了就干脆给你补了。这是在你去年带我去过的那家面馆买回来的,你喜欢的无敌变态辣的油泼面。” 盛君川的神情在看到那碗面条的时候终于有了一丝缓和,他微微瞪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还特意去买了面回来?就是为了给我补过生日?” 我忙不迭地点着头,从食盒中拿出一双筷子塞进他手里,难掩得意的语气说道:“那是当然啦!怎么样,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既内疚又感动?” “嗯,感动是有那么一点,但是我为什么要内疚?”盛君川端起碗便大口吃了起来,看样子好像确实是饿了。 我托着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委屈地撒娇道:“我是为了给你买面才迟到了那么一点点,难道不是情有可原吗,可你居然甩脸色给我看,跟我说话的口气还那么凶,你就没有因为错怪我而感到内疚吗?” “并没有,一码归一码,你不要混淆视听。先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让宋亦晨跟踪我?”盛君川一边吃着面一边淡定地说着,还当真没有一丝内疚的神情。 啊,对了!宋亦晨呢?我忍不住四下张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别找了,他不在这。问他什么都支支吾吾的,我就先让他回去了。”盛君川放下碗筷,又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语气颇为严厉地质问道:“说,你们俩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哪有跟踪你,你别说得这么夸张好不好?就是中午我与宋亦晨一起吃饭,然后无意中看到你好像心情很不好的样子从尚书府出来,担心你会出什么事,所以便让宋亦晨跟上去看看。我只是关心你!”我咽了咽口水,虽然心里虚得很,但是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坚定的,就是不知能不能蒙混过去。 盛君川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反问道:“哦?既然是关心我,那你为什么不亲自跟着我,反而是去了另一个方向的添香阁?并且,你一个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干什么?” “怎么?女孩子就不能去吗?我好奇不行吗?等等!你居然知道添香阁是什么地方!而且你也知道添香阁在哪里!啊,对了!你刚刚还说添香阁距离这里并没有多远,十五分钟绰绰有余……”我瞪大双眼,颤抖得伸出手指着盛君川,大声惊呼道:“盛君川!你该不会是那里的常客?!” 哇,我真是万万没想到,连盛君川这种一本正经的人也难抵青楼的诱惑……脑海中忽然回忆起之前将军府门口的那个守卫跟我说过的话——“大将军平时根本不近女色,从未涉足青楼酒馆,赌博更是明令禁止。大将军一直教导我们军人一定要洁身自好,切不可沾染这些会腐蚀人性的恶习。”所以盛君川是严于利人,宽于待己的人吗!表面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私下里居然是青楼的常客。想到这,我难掩眼底满满的失望看向盛君川,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 “胡思乱想什么呢!”盛君川忽然伸手在我脑门上重重弹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道:“什么常客不常客的,我只去过一次,而且是因为……唉,算了,那些都不重要。”他拿起佩刀挂回腰间,一面起身往门外走去一面冷冰冰地对我说道,“这段时间你还是消停点!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我的事你别再插手了。” 第15章 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是更坏的消息 听盛君川这么说我顿时火冒三丈,一把将他拉住生气地指责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吗?这个时候你倒是跟我撇得很清!前些日子你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地来找我、以及为什么连生日那天都空不出时间与我见面,还有你这段日子以来各种奇怪的表现,我都已经知道原因了!” 盛君川缓缓转过身来,神情复杂地看着我,沉默了一会之后语气有些沉重地叹道:“既然你知道原因了就更应该明白,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 “我为什么不该管!”我怒气冲冲地反驳道:“这件事说到底还不是因我而起吗?你可以为了我被削了官职被关了禁闭,难道还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误入歧途走上一条不归路吗?” 盛君川张了张嘴,似乎想解释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丢下一句“总之你别管了,我自有办法能解决。”之后便又打算离开。我朝他跑了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贴上他的后背,低声地说道:“盛君川,我们成亲。”他的身体明显地僵住了,似乎是不敢相信我会忽然说这个,确认似的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手臂微微用力将他搂得更紧了一些,柔声细语地说道:“我们成亲,好不好?一直以来都是你在保护我,为我做了很多牺牲,受了不少委屈,也吃了不少苦头,所以现在换我来保护你。只要我们成亲了,圣上便不会要我入宫为妃,也不会再为难你了。” “你在说什么傻话?就你这智商是怎么考上985的?该不会是完全凭运气?”盛君川毫不费力地掰开我的手,缓缓转过身来低头看着我。这个时候还不忘揶揄我,他心里真的喜欢我吗! 我不服气地撅起嘴反驳道:“从小到大我的成绩都是一等一的好,你少看不起我!我完全是凭实力的好吗!”我一边说着一边顺势牵住他的手,注视着他的双眼,羞怯地撒娇道:“更何况我的提议不好吗?我可是记得某人在车古国的时候便说过等回到国都就娶我,结果呢?我们都回来快一年了,也不见某人有所行动啊!难道说你现在已经变心了,不想娶我了?”本来我信心满满地以为故意拿这个理由激他,他便会顺理成章地接受我的提议。 可没想到的是,盛君川却慢慢挣脱了我的手并垂下眼眸不看我,低声说道:“我当时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对不起,琉璃。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 夏夜闷热得令人喘不过气,濡湿的汗水从背上滑落。我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是认真的,你别跟我开玩笑行不行?” “我没和你开玩笑,我也是认真的。”盛君川慢慢抬起眼睛看着我,他的瞳孔清晰地倒映着我不知所措的脸,低沉的嗓音略带沙哑地说道:“成亲的事我不能答应你,抱歉。” 啊,我的求婚被拒绝了,好难过好尴尬。但只要我不表现出来,最后那点尊严便还能守得住。于是我甩了甩头,换了一种轻松的语调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对盛君川说道:“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也不勉强。不过你可以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嗯,你说。至于会不会回答,那要看你问的是什么了。”盛君川的表情很平静,内心似乎毫无波澜。哼,嘴上说着抱歉的话,其实心里一点也没有因为拒绝我而感到愧疚! 我心里有些不爽,也懒得再跟他虚与委蛇,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你在尚书府有没有见到一个身穿黑袍、脸上带着银面具的人?” 听到我问起那个神秘人,盛君川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语气也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你见到他了?!” “没有,我一路跟着他去了添香阁,只不过才到门口就被赶了出来,连他的庐山真面目都没看见。”看到盛君川的这般反应,我心里更加疑惑,连珠炮似的问道:“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尚书府?他与玄华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你今天为什么要去尚书府?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圣上那边你……” 盛君川忍不住蹙起眉头,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有些不悦地插嘴道:“大小姐,你的问题还真多。但是鉴于某种原因,我现在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所以你考虑清楚了吗?你最想知道的是什么?” 我咬了咬下唇,思索了片刻,把我最关心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你今天为什么去尚书府?” 盛君川的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但他很快便板起脸,认真地回答道:“因为玄华派人来找我,说他查到太后被害的真正凶手是谁,所以我就去了。” 我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惊呼起来:“难道箫凌曦不是真正的凶手?!那真正的凶手是谁?”但是当时盛君川来温泉抓他的时候,他明明亲口承认了啊,莫非背后还有不可告人的隐情?如今箫凌曦已经死了,玄华又是从哪里得知有关这件事的情报? “一个问题,我已经回答完了。”盛君川伸出食指晃了晃,然后抬头望了望天,又揉了揉我的头顶,语调轻松地笑道:“时间不早了,我要走了。记住我跟你说的话,不要再插手我的事。还有,相信我。” 一整个晚上我都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一会儿担心盛君川一会儿想起那个神秘的黑衣人一会儿又揣摩着圣上的意图,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居然又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的我一会出现在公司加班,一会在猎场与野猪搏斗,一会与盛君川在战场上厮杀,一会又与圣上在御书房对峙,一会又与箫凌曦泡着温泉把酒言欢,一会又独自一人站在悬崖边哭泣……总之混乱无比又萧瑟惆怅。朦胧中又好像有一个人坐在床边深情地注视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又觉得他看起来非常的悲伤。那双蓄满水光的眼睛莫名地有种熟悉的感觉,令我抑制不住得有些心疼。他是谁?这也是梦吗? 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头痛欲裂,浑身乏力。都怪盛君川昨晚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害我胡思乱想所以才没睡好。我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将盛君川骂了一顿,随后又在院子里练了一整天的功,大汗淋漓之余,心情也豁然开朗了不少。 既然盛君川不要我插手,那我就干脆遂了他的意。毕竟人家都已经穿越过来十年了,哦,现在已经快十二年了!他凭自己的本事一路走到了如今的地位,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用得着我来替他操心吗?这么想来我之前还真是杞人忧天,盛君川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忙,更不需要我的保护。 虽然脑子是想通了,但心里却还忍不住有些担忧。他近来的行事风格与之前大为不同,并且似乎有了很多秘密,对我说的话也是半真半假不尽不实。这种感觉……怎么和箫凌曦越来越像了?不会的不会的,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盛君川怎么可能会和箫凌曦有什么相似之处?他明明……就在这一刹那,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犹如鬼魅般我脑海中冒了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盛君川则是完全跟我断了联系,好几次我拿起爱派想和他说说话,问问他最近过得好不好,圣上有没有再为难他,但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默默地放下了。从他拒绝我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无论最终他会以何种方式解决他所遇到的困难都不会与我有任何的牵连,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打定主意让我完全置身事外。 这天晚上,我半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乘凉,并且让霜儿在摇椅旁摆了一张小桌子。桌上摆放着冰镇酸梅汤以及水果点心。我闭着眼睛一边悠闲地摇晃着,一边却在心里抱怨道,盛君川啊盛君川,我好歹也是女主角,就不能多让我参与一下主线任务么!他难道就不知道这样搞得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吗?宋亦晨的心愿任务是在盛君川的大力帮助下完成的;箫凌曦的心愿任务则是他自己完成的,我不过只是个他用完就丢的棋子罢了;而要完成箫凌昀一统天下的心愿肯定也离不开盛君川这个安庆第一武将的鼎力相助;至于盛君川自己的心愿,至今还是个谜。 搞什么嘛,虽然已经完成了两个心愿任务了,但是我的功劳好像还不如盛君川的大。穿越过来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他真的帮了我太多。现在他遇到这么大的危机,更何况还是与我有关,身为革命战友,怎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呢?万一他真出了什么事,我的任务也完成不了啊,还不是一样会跟着他go die?不行,这次的事我还是非得插手不可。 想到这,我从怀中掏出爱派,正准备约盛君川再好好谈谈,屏幕却忽然亮了起来,紧接着悦耳的笛声响起,我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将爱派摔在地上。 “姐姐今天接得这么快,是不是也正准备联系我?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宋亦晨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中央,虽然嘴里开着玩笑,但眼神却相当严肃。 我毫不留情地否定道:“啊,那倒不是因为要联系你,只不过碰巧拿着而已,所以心有灵犀什么的不存在。不过你怎么一脸严肃的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宋亦晨用力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认真地说道:“嗯,出大事了。我这里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不等他说完我便插嘴道:“我要先听好消息。”本来最近的心情就因为盛君川将我排挤在外而郁闷得很,现在急需一个好消息来让我振奋一下。 “姐姐,你能不能先听我说完再做选择?”宋亦晨十分无奈地说道:“我这里有一个坏消息,还有一个是更坏的消息。所以,你现在想先听哪一个?” 啊,居然连一个好消息都没有!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既然都是坏消息,先听哪个都没差了。你随便选一个说!”我单手托着下巴,神情恹恹地回道。 宋亦晨倒也爽快,一点缓冲都没有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偶像今日又被贬职了,而且是连降三品,圣上直接将他从一品大将军贬为四品中郎将,并且派遣他驻守边疆,这个月底便出发。” “什么?!”我震惊地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还碰倒了旁边的小桌子,顿时一阵砰啷乱响,就连被酸梅汤碗碎片划伤了手臂也没发觉。“圣上为什么又要贬他的职?盛君川又做了什么失礼的事吗?”我紧紧地捏着爱派,急得在原地转起了圈圈。 “原因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那个更坏的消息了。”纳尼?盛君川被贬职发配边疆居然还只是坏消息?所以那个更坏的消息到底有多糟糕啊?在宋亦晨开口之际我急忙制止了他,大声喊道:“等等!你让我先做个心理准备。”于是我闭上眼睛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彻底调整好了心态之后猛地睁开眼睛,大义凛然地说道:“说!” 宋亦晨的表情十分地担忧,忐忑地试探道:“不然我还是改天再跟你说,我看方才那个坏消息就已经让你受了不小的刺激了。若是现在再告诉你这个,你会不会承受不住啊?”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既然已经受刺激了,就干脆刺激到底!你要是改天告诉我,还不是得再刺激一次?反正虱子多了不痒,你就一次给我个痛快!放心,姐姐我也是见过世面的,我承受得住,你就大胆说!” 第16章 谁给你的自信以为自己有资格可以干涉我的事 “好!”宋亦晨脸色无比凝重,沉声说道:“圣上将纳妃之事提前了,日子定在了下个月二十号。据说是司天监昨日夜观天象之后测算出下个月二十号是个好到不能再好的黄道吉日,并说若是在那天举行纳妃大典的话,往后我们安庆定能国运亨通……” 宋亦晨之后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嗡嗡作响,此时心里崩溃得只想放声喊叫,可是我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胸口好似被一大团棉花堵住了,闷得透不过气,就连目光都失去了焦点。愣了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无比艰难地开口问道:“所以圣上是担心盛君川到时候会在纳妃大典上闹事所以才贬了他的职又让他提前远离国都?” “其实偶像今日就已经闹了。”宋亦晨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自从偶像解除禁闭之后都称病不上朝,估计还是在与圣上置气。今日也不知是谁,这么快就把消息告诉了他,所以在朝会结束之后不久他便直接去了御书房,再度要求圣上更换纳妃人选。圣上怒斥了一通之后便把他赶了出来,然后偶像就在御书房外长跪不起,仍执拗地要圣上收回成命,圣上盛怒之下就又贬了他的职……”宋亦晨忧心忡忡地看着我欲言又止。虽然隔着屏幕,我仍能感觉到他的眼里充满着发自内心的不安与焦虑。 我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但是我现在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好好梳理一下现在的情况,我改天再联系你,好吗?” 宋亦晨犹豫了一会终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姐姐你也别想太多,说不定还会有什么转机呢?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都在所不辞,我永远站在姐姐这边!” 放下爱派之后我便陷入了沉思,原本以为顺利地拿下车古国之后便可以好好地修生养息一段时日。谁知自打从邑阳回来之后至今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却风波不断,先是箫凌曦刺杀了太后,然后圣上将他秘密处决,之后便是郡主和亲,现在又轮到盛君川被贬职……这一连串的事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搞得我应接不暇,根本没时间仔细去思考它们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联系。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居然已经来到了将军府门口,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一直在想着盛君川。算了,既然来都来了不如就干脆进去找他谈谈。 此时的将军府门口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漆黑的大门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威严肃穆。踏上台阶之后我正准备拍门,却发觉大门居然是虚掩着的。心底瞬间涌上一阵不安,我用力往门上一推,大门吱呀一声便打开了。 这人还好意思老说我警惕性差?他自己的住所不但没有守卫,居然连大门都不关吗?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我一边揣摩着一边缓缓往里走,忽然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一抬头,就见一个黑衣人从屋檐上掠过,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莫非是眼花了?就算将军府目前连一个守卫都没有,但凭借盛君川的威名也没有什么人敢只身闯入?以防万一,还是赶紧进去看看。 其实这只是我第二次来将军府。上次来的时候盛君川并不在府里,我也只在院子里转了一下,所以并不知道盛君川的房间在哪里。今晚月色朦胧,一层薄云好似面纱覆盖着弯钩般的上弦月。四周万籁俱寂,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着,目之所及一丝光线都没有,到处都透露着危险的气息。我心中暗道不好,刚刚与宋亦晨通话结束之后便无意识地走到了这里,身边自然不会带什么武器。所幸我依稀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在前院看到过兵器架,于是随手拿了一把还算趁手的短刀,然后一路摸索着寻找盛君川的所在之处。 来到后院便见从角落的一间屋子里透出隐隐的烛光,我握紧短刀,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来到门口之后我将后背紧紧地贴着墙,仔细聆听屋内的动静。可除了我自己的呼吸及心跳以外,居然一点声息也无,安静得有些诡异。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从屋檐上掠过的黑衣人的身影,盛君川不会出什么事了? 我将短刀横在胸前,轻轻推开了房门。 这间屋子不大,且没有屏风之类的遮挡物,所以站在门口便可一目了然。屋内陈设简单,一张书桌一把椅子以及一排靠墙的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各式各样的书籍和卷轴。在屋子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小圆桌,桌旁随意地放着四五张圆凳。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有任何的异常情况,更没有打斗的痕迹。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那便是小圆桌上歪七竖八的几个酒壶了。以盛君川的酒量来说,两壶应该就已经倒了,并且他也不是个嗜酒的人。而现在桌上的空酒壶少说也有五六个,屋内也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所以刚刚在这儿喝酒的绝对不止盛君川一人。我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发现空气中除了酒气以外似乎还糅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香气。这个味道好像很熟悉又好像很陌生,我正绞尽脑汁地回想到底是在哪儿闻过这个香味的时候,忽然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 我猛地横刀朝后一劈,与此同时迅速转过身去。 “大晚上的不好好在家呆着,鬼鬼祟祟地到我这来干嘛?”盛君川抓着我的手腕,微微蹙起眉,略显不悦地质问道:“难不成想暗杀我?就凭你的本事怕是有些困难。” 见他安然无恙,我瞬间松了口气,但在听到他用这么生疏且冷淡的口气跟我说话之后,心里又冒起了一团无名之火。我用力挣脱开他的手,极其不爽地反问道:“那你呢?你又在干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喝酒?” 盛君川抱着双臂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唇边噙着一抹冷笑道:“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这里可是我家。你大晚上的擅自闯进我家,然后还怒气冲冲地质问我?请问是谁给你的自信以为自己有资格可以干涉我的事?” 这些毫无温度的话是怎么从37°的嘴里说出来的?我愣在原地,顿时没了气势,唯唯诺诺地回答道:“我……我是听说你今天……出了一些事,所以……所以想来看看你……” 盛君川无动于衷,淡淡地开口说道:“哦,那你现在已经看到我了,所以现在可以离开了。” 意料之外的回答令我又气又急,忍不住抬头用责备的眼神怒视着他,“盛君川!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你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吗?明明我是可以帮你的,我们可是……” “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什么关系都没有?”盛君川毫不留情地打断我的话,直视着我的眼睛,一脸寒霜地说道,“早在一年多之前你就和我分手了不是吗?在那之后我求和过多少次,你答应过我吗?就连几个月前在你躲了我将近四十天、我低声下气地求你不要离开我的时候,你也并没有给我任何的答复。所以,你是我什么人,我的事为什么要跟你说?” 我顿时语塞,脑袋一片空白地僵在原地。他现在是准备跟我彻底撇清关系吗?前一段半夜偷偷摸摸来找我的时候他还不是这么想的?当时吻我的时候为什么不提这些事?而且前几天我要求他和我成亲的时候,他不是还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吗?现在怎么好意思把这些话说得这么理直气壮?难道他是在有意推开我吗? “之前的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你,是我伤害了你,是我辜负了你,就算你因此讨厌我、憎恶我、想要报复我,我都无话可说。所以你大可以完全不管我的死活,我入不入宫、当不当皇妃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看着他一脸拒我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在沸腾,一时间怒急攻心地厉声质问道:“但是如果你真觉得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话,之前被关禁闭的时候为什么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找我?今天又为什么要因为纳妃大典的日期提前而去找圣上理论?” “你真的很烦!我说过很多次了,这些和你没关系!你就当我是吃饱了撑着没事找事!”盛君川背靠着墙,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将头偏向一边不再看我,语气十分不善地下了逐客令:“我不想再因为这些无聊的事和你争论不休。我很累也很困,你走!” 哈,说不过我就要赶我走了吗?我才不是那种这么容易就屈服的人。于是我故意凑到他面前,扬起脸看着他,意洋洋地趁胜追击道:“你就别装了,你心里怎么想的我还不明白吗?你明明爱我爱得要死,明明不甘心将我拱手让人,明明不愿意就这么失去我,明明是不想让我担心,明明是不想连累我,所以才会做出这么反常且不计后果的行为。你怎么不说话了?被我说中了……” 话音未落,我便被盛君川揽住肩膀转了个身贴上了墙壁,将我牢牢禁锢在墙壁与他的怀抱之间。他慢慢俯下身子注视着我,眼尾绯红,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暗哑:“你今天怎么这么啰嗦?我这人脾气不好也没什么耐心,所以我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走不走?” 我迎上他的目光,抬起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坚定地回答道:“我不走。你刚才不是说我之前没有给你任何答复吗?我现在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就算你想推开我,我也不会让你得逞。”说着我扬起嘴角,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轻柔地低声问道:“而且不止是今天,从今往后我都要一直这样啰里啰嗦地缠着你烦着你,抓着你不放手。” 盛君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力抑制住鼻息间的低喘,眼中因熊熊燃烧的欲火漾满水汽,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在我的耳畔划过,言语间充斥着霸道十足的占有——“那你这辈子都休想再离开我了!”他说着便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我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呼唤,内心最深处似乎有一枚留存了千年的印记顿时苏醒。那一刻,世间万物都在顷刻间消失不见,脑海中不断绽放出绚烂的烟花,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盛君川斗志昂扬、征战不休,汹涌的战意疯狂滋长。红色的旌旗飘摇,四面八方都传来冲锋的号角,霎时间只觉山川震眩战鼓连天。 漫漫长夜终于迎来晨曦。熹微天光破晓,眼前的世界才一点一点地回归真实。盛君川将我搂在怀中,低下头用无比眷恋的目光凝视着我,轻柔如羽毛般的吻落在我的唇瓣,深情的表白与清晨绵长的微风同时掠过我的耳畔——“这世间本来不值得我欣喜留恋,但是你来了。我爱你,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刹那,我对你的怦然心动就从未停止。不管重来多少次,不管遇到任何阻碍,我依旧会爱你,永不停息。” 第17章 你难道不知道吗?迟来的温柔比草都贱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满室旖旎还未完全散去,周身仍萦绕着情欲留下的气息。我缓缓睁开双眼,悄悄打量着眼前熟睡中的盛君川。热潮虽然已经褪去,但他额前的头发却还有些潮湿,眼尾也残留着一抹浅浅的红。他的一条手臂被我枕在脖子下方,另一只手则与我十指相扣,似乎在睡梦中也在担心我会离他而去。 我有些心疼地抚上他的脸庞,低声地呢喃道:“这次我一定会好好地守护你的。”暗自在心底下定了决心,绝不能再让盛君川为了我铤而走险。什么任务什么系统,不过都是镜中月水中花,再多的奖励与技能都只是海市蜃楼,我通通都不在乎。现在的我只想将眼前这个真实而深情的他和这份真挚而强烈的感情牢牢地抓在手中。 这个念头刚刚萌芽便被脑中传来的剧烈刺痛打击得支离破碎,眼前闪现一行血红的大字:“警告!警告!警告!贵方不可主动放弃任务,否则将被立刻销号!望贵方克服困难,努力完成其余攻略对象的心愿任务!” 我忍不住痛苦地皱起眉,急切在心中呐喊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任务感情两手抓,我哪个都不放弃不抛弃,行了?”刺痛感瞬间消失,太阳穴却还在突突地跳着,一下一下带来钝重的疼痛。要不要这么扫兴?难得的美好而温馨的时刻就这样被这个废物系统破坏殆尽。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了一眼仍在沉睡的盛君川,我小心翼翼地把手从他的指缝中抽出来,准备起床。谁知我才翻过身就被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拦腰搂住,被迫落入一个温度炙热的怀抱中。“你要去哪?昨晚这么累,怎么不多睡会?”盛君川似乎还带着朦胧的睡意,本就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些沙哑,听起来性感得要命。 我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句话,委屈地回道:“我饿了。”仿佛是印证我的话一般,空荡荡的五脏庙适时地发出抗议的声响。盛君川低低地笑了一声,搂在我的腰上的手却没有放开,低哑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沙沙地说道:“乖,你稍微忍忍,再让我抱一会,等等给你准备吃的。” 我不满地在他手臂上捏了一把,嗔怪道:“喂,你有没有良心?折腾了一晚还不让人吃饱吗?” 盛君川将我转了个身,轻轻蹭了蹭我的鼻尖,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调侃道:“哦?你这是在埋怨我没让你吃饱咯?啧,看不出来,你的胃口还真不小。” 我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刚才说的那句话带出了多大的歧义。热意迅速爬上脸颊,我握紧拳头在他胸口不轻不重地锤了一下,羞愧难当地斥道:“胡说什么呢你!不要随便曲解我的意思啊,你明知道我……” “嗯,我知道我知道。”盛君川的态度十分敷衍,一边随口应着一边用亲吻堵住了我的唇,将那些来不及出口的话语一并吞进肚里,然后凑在我的颈侧意有所指地耳语道:“老实说其实我也饿,不如先让我吃饱了再考虑做别的事。” 我一脸惊恐地推开他,震惊无比地说道:“不是说好就抱一会的吗?你这人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盛君川收紧手臂,又将我搂回怀里,泰然自若地耍起了无赖:“哦,你就当我是说话不算数!我就是忽然觉得抱一会可能不够。”桀骜不驯的帅气脸庞近在咫尺,我眼睁睁地看着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里漾起层层波澜,然后迅速演变为惊涛骇浪。这开了荤的狼果然没有再吃素的道理,我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睛,任由他予取予求。 不知何时我竟然又睡了过去,大概是精疲力尽了。再度醒来之后只觉得全身跟快要散架似的酸痛无比,我勉强撑起身子坐了起来,却发现身边已空无一人。我拖着酸软无力的双腿缓缓走到了屋外,迎面就遇上了逆光而来的盛君川。 此时已接近傍晚时分,残阳似火,橘色的阳光为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边。他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浑身闪烁着细碎的光芒,长发随意地扎在脑后,就连发梢都被染成了金色,犹如天神降临,带来只属于我的救赎。 待他走到我面前,我才看清这个天神他……没穿衣服。“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我下意识地捂住脸,小声地嘀咕着。 “我刚刚在厨房做饭啊,忙得一身汗,所以就干脆脱了,怎么?有什么不妥吗?”盛君川说着便弯下腰将我打横抱起,脸上挂着恣意的笑容,明知故问道:“你捂着脸干嘛?昨晚不是还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怎么现在倒害羞起来了?你好好看看,这里还有你的牙印……” 我被他说得满脸通红,羞怯难当地低声说道:“别提昨晚了,给我留点面子行吗?还有,你能不能放我下来?我一没病二没瘸,能自己走的。” “好,不提就不提,反正有关于你的一切我都已经全部牢牢刻在心底了。”盛君川脚步不停,视线却不曾从我脸上移开,眼角眉梢都透露着毫不掩饰的宠溺,语调温柔地说道:“再说了,我这么做还不是因为心疼你吗?刚刚看你从房里出来的时候腿还打颤,现在还痛吗?一会吃完饭帮你揉揉。”不是说好了不提的吗!而且为什么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地问出这种问题!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该不会是我无意中解开了他的什么封印? 他问得直接,我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哼,你要是真心疼我,昨晚就不该……咳咳咳。”差点又被他绕进去了,幸好我及时悬崖勒马止住了话题,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故意气他道:“你难道不知道吗?迟来的温柔比草都贱。” 盛君川挑了挑眉毛,唇边勾起一抹坏笑,半真半假地威胁道:“我的小祖宗,你还真难伺候。难道我对你还不够温柔吗?我已经很克制了。以后你便会知道我不温柔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样的。所以我奉劝你别得寸进尺,否则后果自负。” 算了,好女不跟恶男斗,我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转眼间他便抱着我来到了昨日那间书房兼会客厅的地方,小圆桌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酒壶已经收拾干净了,现在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闻着还挺香,看起来也还不错。他轻轻将我放在凳子上,又将筷子递到我手中,顺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吃饭,尝尝我的手艺。” 我有些惊讶地问道:“这桌饭菜都是你做的?哇,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会下厨。” “嗯,平时我自己在府里总得吃饭?这里又不像我们那时候,还可以叫外卖什么的,久而久之便无师自通了。虽说跟你的厨艺是没法相提并论,但填饱肚子还是没问题的。”盛君川舀了半碗奶白色的鱼汤送至我嘴边,柔声道:“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汤,一会再吃饭。” 哟,你还知道我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也不知道是谁害的!可这个始作俑者却好像没事人一样,不但丝毫不见疲态,反而更显得神采奕奕。真是不公平!我一口气便将那半碗汤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忿忿不平地低头大口扒饭。 不一会儿的功夫,满桌的饭菜就被一扫而空。我拍了拍肚子,满足地叹道:“呼,吃饱了,这下终于踏实了!” 盛君川放下碗筷站到我的身后,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揉捏着,一本正经地说道:“请问这位小姐需不需要独家的按摩服务?” 我闭上眼睛安心享受着,随口配合道:“嗯,小伙子手法不错。不过你这按摩服务是的?我可没带钱。” “按摩可以,但我要收点服务费。没带钱的话,你可以选择赊账或者分期付款。”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是从他的声音却可以听出他在强忍着笑意。 直觉告诉我他现在的这个笑绝对是不怀好意,心底没来由地一阵慌张,我急忙站起身并与他保持适当的距离,忍不住辩驳道:“你开的是黑店?按摩是附赠的吗?主要卖的是服务!而且什么服务费这么贵啊,居然还要分期?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了。这么顶级的服务,我怕我无福消受。” 盛君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眼底尽是明目张胆的戏谑,笑得一脸开心地说道:“哦?你确定不要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我摇了摇头,无比坚定地拒绝道:“我不要!” “好,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一会别后悔得哭鼻子。”盛君川将双臂交叉在胸前,好整以暇地说道:“不过你躲那么远干嘛?你在怕什么?”切,我才不会这么傻傻地着了你的道!如果真要了才是会后悔得哭鼻子! “我怕你强买强卖!”我立刻不假思索地给予他确定的回答。 盛君川不屑地撇了撇嘴,嗤笑道:“嘁,我是这种人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的人品?” “之前是信得过,但是现在的你已经今非昔比了。”我理直气壮地驳斥道:“中午还大言不惭地跟我耍无赖呢,该不会这么快就忘了?” “好了,不逗你了。等我收拾完了就送你回家,你先坐那儿休息一会!”盛君川朝书桌的位置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过去,然后便利落地收拾起碗筷。 没过多久,盛君川便洗好了锅碗瓢盆,擦干净了桌子,并穿戴整齐地站在我面前。“走!再不送你回去,侯爷该着急了。”他牵着我的手缓缓走出门外,再将我抱上马背,从身后环住我,轻轻甩了甩缰绳,马儿便不急不忙地朝镇国侯府的方向走去。一路各怀心事默默无言。 再长的路程也终有到达的一刻。在侯府门口,盛君川握住我的手,目光眷恋缠绵,依依不舍地说道:“虽然我很不想放你回去,但是我最近有些重要的事要做,恐怕暂时无暇顾及你。但是我答应你,等处理完了这些事就会来找你,并且……”他忽然俯下身子,在我耳畔低声柔声说道:“我会向侯爷好好商量一下咱俩的婚事。” 此刻我已经不会再问他究竟要去做什么,因为我也有非做不可的事要去完成。我明白他想要保护我,就像我想要保护他一般。我握起拳头,豪气干云地在心中说道,盛君川,你就瞧好了!从现在开始,任务和你,我全都要! 目送着盛君川策马离去,我立刻转身回房跟霜儿交代了几句之后便拿上一些东西藏入怀中,悄悄地又出门上了马车,直奔皇宫。与此同时,盛君川在与我惜别之后也并没有回到将军府,而是去往了玄华及那名神秘男子的所在——尚书府。 夜幕降临,漆黑的天幕笼罩着大地,不见弯月也不见繁星。厚重的乌云布满夜空,隐隐透出犹如野兽怒吼般的闷雷,偶有炫目的白光撕开黑夜,露出狰狞的缺口。渐渐地,不知从何处开始刮起狂风,黑云沉甸甸地涌动起来,看样子怕是要变天了。 第18章 我又不打算侍奉你为君主,更不打算为你卖命 盛君川进了尚书府之后,小厮便将他直接带入了书房。玄华与箫凌曦都在,似乎正在窃窃私语地讨论着什么。玄华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而箫凌曦则是一脸心不在焉的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见盛君川来了,箫凌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说道:“哟,这不是咱们的四品中郎将嘛?本王听说你已经被发配边境了,行囊细软可都收拾好了?哦~本王知道了,你今日来是辞行的?不必如此客气,本王与你也不过泛泛之交,用不着特意跑一趟。不过本王可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既然你来了,本王便卖你一个人情,告诉你一个情报。”说着朝盛君川勾了勾手指,见他不为所动便故作遗憾地摊了摊手,自顾自地继续说道:“你此去安岛肯定是乘船?近来海盗猖獗,商船屡屡惨遭抢夺。虽然你在陆地战场能以一敌百,可若是到了船上怕是连站都站不稳,小心还未到边境便丢了性命。” 玄华见盛君川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连忙迎了过去,心中虽然对箫凌曦这番笑里藏刀的言语感到一丝疑惑与惊诧,但嘴里仍帮他打着圆场说道:“殿下也是好意提醒,大将军还是提前做好防范为妙。”说着便将盛君川引到桌旁坐下,话锋一转道:“不过老夫也觉得有些纳闷,不知大将军此时到访有何贵干,莫非已经想通了要助我等一臂之力?” 盛君川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尚书大人还是别这么称呼,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将军了,他……说的并没有错。”说着转头看着箫凌曦,“喂,十天的期限还没到,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箫凌曦的唇边挂着隐隐的笑意,展开折扇摇了摇,却不置可否。 玄华见他不答,心中了然,自然地接过话茬道:“殿下金口玉言,自然是算数的。在老夫看来,大将军终归是大将军,如今在安庆国内,除了你盛君川,谁还能担得起‘大将军’这个头衔?只是老夫想多问一句,大将军是考虑清楚了吗?毕竟我等要做的可是随时会掉脑袋的大事。” “是,我考虑得很清楚了。盛某征战多年,早就将脑袋别在了腰带上。只是我之前确实没想到圣上他竟然如此待我!我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多余的废话我也就不再多说。”盛君川神情严肃,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的计划是什么,准备何时动手?” 玄华将声音压得极低,并凑近盛君川,在他耳边将谋反的计划说了个大概。“嗯,我知道了。近日我会暗中分批调出神武军中的精锐,到时与尚书大人的守城军汇合之后便听殿下号令了。”盛君川说完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殿下,尚书大人,之前是盛某失礼了,还望二位多多包涵。” 玄华托住盛君川的手臂,爽朗地笑道:“大将军说的是哪里话!如今有了大将军相助,此事必定能马到功成!” “尚书大人放心,我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盛君川说着将视线移到了将他怼了一番之后便沉默不语的箫凌曦身上,言辞诚恳地说道:“待事成之后,我会带着琉璃离开安庆,从此隐名埋名远走他乡,此前所有恩怨一笔勾销,希望殿下能够成全。” 箫凌曦缓缓摇动着手中折扇,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盛君川,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而是略显冷淡地问道:“为何?本王许诺过,可保你一世无忧。若是你愿意,荣华富贵加官进爵也是唾手可得的事。” “打了这么些年的仗,我已经厌倦了。以后的日子我只想和心爱的人一起,过着寻常百姓的日子,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平静而幸福地过完这一生便足够了。”盛君川目光恳切,一字一句地问道:“我只有这个请求,殿下答不答应?” 箫凌曦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慢悠悠地反问道:“若是本王不答应呢?” 盛君川想都不想便直言不讳地说道:“那我就只好先把你杀了,然后再替你杀了圣上,让他给你陪葬。这样也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足以替琉璃报答你当时的救命之恩了。不知我这样回答你还满意吗?殿下。” 箫凌曦收起折扇,一边装模作样地说着“啧啧,本王好害怕”一边缓缓走到盛君川身边,将折扇的上板在他肩上轻轻一点,慢条斯理地质问道:“虽然你嘴里称呼本王为殿下,但心里从来都不认同本王?并且你对‘请求’这两个字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威胁。” “我认同与否对你来说重要吗?我又不打算侍奉你为君主,更不打算为你卖命。”盛君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请求也好,威胁也罢,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只要目的达到了便行。既然我们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所以还是离得越远越好,最好就是老死不相往来。难道殿下心里不是这么想的吗?” 箫凌曦垂眸思索了片刻,唇边缓缓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语调轻快地回道:“好,本王答应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这么说定了。对了,还有一件事。”盛君川不悦地蹙起眉头,语气不善地对着玄华说道:“尚书大人,你不必再派人盯着我,我不管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殿下的意思,但我今日既然主动来了,便是已经下定决心要与你们站在一边,绝不会反悔。若是连这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共创大业?” 玄华微微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附和道:“不错,大将军说得在理,是老夫多心了。” “罢了,我今日心情好便不与你计较。”盛君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机械鸟递给玄华,低声嘱咐道:“我不方便经常出入尚书府,以免一些风言风语传到宫里。为了掩人耳目,暂时还是先用这个联络!殿下知道具体的使用方法。那么今日便先告辞了,等我安排好了兵马再与你们联系。”说完朝着玄华与箫凌曦微微一颔首,便又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玄华低头看着手里握着的机械鸟,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他昨日不是才被圣上连贬三品并被发配边疆吗,怎么会心情好?可他今日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一样,似乎没那么锋芒毕露了,说的话也没那么咄咄逼人。太古怪了,他该不会是假意投奔……” “尚书大人不必庸人自扰,如今盛君川想谋反的心可是比谁都真。本王给他的十天期限未到,他便提前过来表明立场,甚至主动提出要调派神武军的精锐为本王所用。可见他已经完全被逼上绝路,并且急不可耐。”箫凌曦不知何时站在了玄华的身后,将他的自言自语悉数听了去,轻描淡写地替玄华解开了疑问。 “难道是因为圣上突然将纳妃大典的日期提前才将他逼上绝路?”玄华沉吟着试探道。 “是,但也不全是。要想把盛君川这样的人逼上绝路可没这么容易简单。罢了,本王闲着也是闲着,便与你说上一说。”箫凌曦靠在窗边,夜风将他的长发吹起,他舒服地眯了眯眼睛,斯条慢理地说道:“盛君川之所以愿意倒戈相助的原因有:第一,自然是因为纳妃大典的日期提前,可能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第二,他高估了箫凌昀对他的依赖,他应该没想到自己会被贬职,还将被迫离开国都;第三嘛……” 箫凌曦说到这里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唇边噙着轻佻的浅笑说道:“尚书大人不妨猜猜,还有个原因是什么?本王好心提醒你一下,这个原因与他今日心情大好有直接关系。” “这个……”玄华眉头紧锁,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思考。过了片刻,他无奈地摇着头叹道:“殿下,恕老夫愚钝,着实是猜不到。” “啧,尚书大人真的是老了啊!这都猜不到吗?好没劲。”箫凌曦抬起眼皮轻蔑地瞥了一眼玄华,淡淡地叹道:“能影响盛君川一举一动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而已。” “是镇国侯的……”玄华有些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殿下指的是叶琉璃?” “不错。昨夜叶琉璃独自去了将军府,而就在盛君川来尚书府之前,才亲自送叶琉璃回到镇国侯府。她可是与盛君川在将军府待了整整一日一夜。鉴于盛君川今日的种种表现来看,昨天的这堆干柴烈火烧得还挺旺。大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箫凌曦的眼底涌现些许不甘的暗潮,一脸寒霜地说道:“意味着盛君川会为了她孤注一掷,并且绝对会全力以赴地协助我们除掉箫凌昀。” 玄华一边捋着胡子一边点头赞同道:“这么说来,她倒是无意中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说着他的目光一暗,死死地盯着箫凌曦的背影,不动声色地将话锋一转,刻意挑拨道:“可是据老夫之前查探到的消息来看,这个叶琉璃与殿下的关系匪浅甚至可以说是亲密无间,并且殿下连宣妃的遗物都不吝相赠,难道不正是因为殿下对她情深似海吗?但方才盛君川提出事成之后要与她远走高飞,殿下又为何要应允?” 见箫凌曦沉着脸不说话,玄华便又火上浇油地说道:“依老夫之见,那盛君川不过就是一介武夫罢了,虽说长得一表人才又勇猛无敌,但殿下可是龙血凤髓、贤身贵体,无论从相貌武力还是身份地位上来说都比他好上千倍。按理说那叶琉璃接受了殿下的信物便当与殿下长相厮守比翼双飞才是,但为何她却偏偏更青睐于盛君川?殿下难道就甘愿将心上人拱手相让吗?” 此时的夜空黑云低垂,狂风大作。闷雷在树梢房顶轰隆作响,一道道闪电纷至沓来,紧随其后的便是在浓黑的云层深处蓄积了许久的倾盆大雨。箫凌曦随手关上窗户,将一切响动隔绝在外。他回过身望向玄华,俊美绝伦的脸上忽然浮现出张狂的笑意,咬牙切齿道:“本王何时应允了?虽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本王本就不是个君子啊。且让他再得意几日,待事成之后,本王定要他人头落地!”虽然他并未回答玄华的疑问,但言语间毫不掩饰的恨意却恰恰印证了玄华的猜测。 放完狠话之后他又迅速恢复如常,心平气和地说道:“啊,对了尚书大人,你还是将你派去盯梢盛君川的人撤回来!既然都已经被他发现了,再继续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所有的举动都在本王的掌握之中,尚书大人尽管放心!”话音刚落他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呵欠,慵懒地说道:“今日便到此为止。本王乏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议!”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拂袖离去。 玄华毕恭毕敬地一拱手,送别了箫凌曦。待他的背影消失不见之后,玄华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毒辣,十分不屑地低语道:“哼,老夫看你与那盛君川也没什么两样!为了区区一个女子竟如此不择手段,乃至众叛亲离手足相残。不过这对老夫来说却是好事一桩,你们尽管斗,到时便由老夫一人独享渔翁之利。” 第19章 亲密的关系不就是应该从亲密的称呼开始吗 大概是因为圣上在朝会上昭告过皇妃的人选非我不可的缘故,自我踏入皇宫的那一刻开始,就明显感觉到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首先我并未出示令牌便在宫内畅通无阻,其次宦官宫女以及侍卫在看到我的时候态度都无比谦卑恭敬,搞得我浑身不自在,别扭得很。 刚刚穿过九曲回廊就见一直服侍在圣上身边的老宦官迎面朝我走来。不等他开口我便快步迎了上去,有些急切地问道:“公公,请问圣上现在何处?能否麻烦公公通报一声,就说琉璃有要事相商。” 不料他却朝我微微一笑,“叶小姐,老奴奉圣上之命特在此恭候。”说着便将上身稍微前倾,手臂抬起横摆至与腰同高的位置,做出了一个引导的手势,低头垂眸道:“请随老奴来。” 圣上怎么知道我要来?差点将这句话脱口而出,幸好及时在嘴里刹住了。这个再明显不过的问题根本没有问出口的必要,而且就算我问了,眼前这个老宦官也不可能会回答我。哎,之前是箫凌曦派了暗卫保护我,现在箫凌昀又派了人监视我。那个暗卫说的好听点是保护,实际上还不就是监视吗?所以这两兄弟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都这么喜欢掌握别人的一举一动?有没有一点法制观念啊,这可是侵犯了他人的隐私权,要负法律责任的! 在我的身边一直有这么些暗中观察的人,我却从来没有察觉出任何的蛛丝马迹。怪不得盛君川一直说我警惕性差,是不是他早就发觉了却没有告诉我?哇,好过分!如果真是这样,他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而是纵容那些人继续监视着我? 不知是不是之前进宫时那些不太愉快的经历影响了我的心情,我迈着机械的步伐跟在老宦官的身后,抑制不住地胡猜乱想起来,脑子里瞬间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对了,之前那个来救我的暗卫说他在我身边半年多了,不知这会我进宫了,他是不是也暗中潜了进来?停停停,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这可是皇宫,是全安庆上下戒备最森严的地方,还能有什么危险?在这里我根本不需要谁的保护了。 一路心不在焉的,连前面带路的老宦官什么时候停下脚步我都没发觉,差点一头撞上了他的后背。抬头一看,竟是已经到了圣上的寝宫门口。我顿时慌了神,怎么不是在御书房?这个时候让我来寝宫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啊?他该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此时一声惊雷在耳边响起,紧接着白光闪过,金碧辉煌的宫殿在黑云的笼罩下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可怕。殿门敞开着,仿佛一只张着巨嘴的猛兽在等着我自投罗网。 “叶小姐,圣上已经在里面等你了,快进去!”老宦官微笑着催促道。我这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道了声谢。望着宫殿的大门,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忽然产生了想要逃跑的念头。明明出门的时候还踌躇满志,现在连圣上的面都还没见到我却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打气道:想想盛君川,他都已经为了我付出那么多了,不能再让他牺牲更多的东西了。我也该勇敢一些,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了他为了美好的未来,搏一把!实在不行的话还有系统奖励的技能,一定没问题的!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我昂首挺胸地跨过了门槛,迈进了宫殿之中。 殿门在我进去之后便缓缓关上,圣上的声音从里侧的房间里悠悠地传来:“琉璃,过来。”这个称呼是怎么回事?我们很熟吗?不要叫得这么亲热啊!明明之前都是连名带姓的叫我的!心理防线差点因为这一声呼唤就崩塌,我惴惴不安地循声走去,却见圣上头戴金冠身穿浅金龙纹长袍,腰间系着羊脂玉带斜靠在软榻之上,难得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这身简约不简单的装束也使他看起来少了一分威严而多了一分温柔。 此时的他正低头摆弄着棋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眉目清隽俊朗不凡。我一时竟看得有些愣了,心中却不自觉地浮想联翩起来——传闻中的箫凌昀可是一位勤勉贤明的好国君,日理万机事必躬亲。这会才戌时刚过?怎么就下班了?奏折都批阅完了吗?政务都处理好了吗?这把龙椅可是有不少人都在虎视眈眈呢,这么摆烂真的好吗?等等,该不会是他知道我要来,特地放下手头的工作在这等我? 这莫名其妙涌现的迷之自信竟歪打正着地使我重新振作了起来,我扯了扯裙摆,整理了一个仪容,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开口道:“陛下,琉璃今夜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话音未落,屋外忽然狂风大作,原本虚掩着的窗户一下便被吹开,咯吱咯吱地来回摇摆着,烛台上的蜡烛瞬间被悉数熄灭,眼前立刻陷入了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一阵电闪雷鸣,狂风呼啸着撕扯着窗外的树木,树木剧烈摇晃着发出凄厉的悲鸣。暴雨瞬间倾盆而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裹挟着土腥气的雨丝扑面而来,只觉得自己忽然置身于一个喧嚣而潮湿的黑暗世界中。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情无比的沮丧。精心准备好的长篇大论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无情地打断。气氛和勇气全都消失了啊,ko! “琉璃!你没事?”声音响起的同时我便被揽进一个散发着淡淡檀香气的怀抱中,这个人轻轻地搂住我,温暖的手掌在后背缓缓拍了几下,语气十分温柔地安慰道:“好了,没事了。朕就在你身边,别怕。”虽然很感动,但是我真的没在怕。只要这雷电不是系统弄出来的,就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他这么关心我,我还是由衷地说了句“多谢陛下”。 很快便有几个内侍进来关好了窗户并重新将烛台上的蜡烛都点燃了,就连刚刚被大雨打湿的桌面地板都被立刻擦得干干净净。他们手脚麻利,全程一声不吭,就连头都没有抬起过,整理完毕之后朝着圣上行了个礼,便迅速地退了出去。要不是现在窗外仍然传来狂风暴雨的声响,我都以为刚才的那一幕只是幻觉。 “朕方才见你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是吓到了吗?”温柔的声音再度在耳畔响起,我这才发现自己仍被圣上搂在怀里,而我居然还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难怪刚才那群内侍连头都不敢抬,敢情是因为非礼勿视啊! 我急忙后退两步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磕磕绊绊地解释道:“啊,陛下,是,不是,其实我……”他朝我走了两步,俯下身子深情地注视着我,用一种好似掺了蜜糖一般的语气轻声说道:“为什么你可以直呼皇兄的名讳,却还是要称呼我为‘陛下’呢?我不喜欢这么生疏的感觉。不如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好家伙,为了让我叫他名字,连自称都换了吗?倒也没这个必要! 就算我刚才没被吓到,现在也真真切切地吓到了。只不过不是因为风雨雷电,而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啊,这个人是不是被夺舍了?还是说他原本就是这么轻浮的人?这种感觉实在太诡异了。 我又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拐弯抹角地拒绝道:“这样不好?你可是我们安庆的国君,若是直呼其名岂不是太无礼了吗?况且万一被旁人听到了肯定会指责我大不敬,所以还是叫‘陛下’比较合适些。” “我记得第一次召见你的时候便说过,我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当然,这话我只对你这么说过。”圣上一边说着一边又朝我走了两步,脸上挂着暧昧的笑意说道:“你管旁人作甚?再过不久你便将成为我的皇妃,亲密的关系不就是应该从亲密的称呼开始吗?对于夫妻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不管我退几步他就要前进几步,和我的距离始终保持不变。这不是正常的社交距离,太危险了。不止是距离,他的言语他的表情他的整个人都散发出无比危险的气息。暗卫大哥,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难道你看不出我已经危在旦夕了吗?真是万万没想到,我以为的最安全的地方其实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我用力地咽了咽口水,悄悄攥紧了拳头,故作镇定地说道:“陛下你听我说,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说这件事的。我……” 圣上不悦地打断我的话,厉声威胁道:“朕说了,叫朕的名字。你是想忤逆朕吗?上次反省得还不够?”这时候又端起圣上的架子了?莫非是有什么快捷键可以一键切换状态吗?翻书都没这么快的! 算了算了,不就是个称呼嘛,顺了他的意就是了。谈判还没开始,万一现在就惹毛了他,本就不高的成功几率可就要降得更低了。于是我狠狠心咬咬牙,艰难地开口道:“箫……凌昀。”我都已经豁出去叫他的名字了,但他却仍有些不满意地责问道:“你呼唤皇兄的时候也是这般生疏的连名带姓吗?” 干嘛老是和箫凌曦比啊?我怎么称呼他的,圣上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想当初我可是叫了他大半年的“钱掌柜”,人家可是一点意见都没有!转念一想,我以前还真是错怪箫凌曦了。我一直觉得他是个非常难应付的人,不但威逼利诱的手段高明,撒娇耍赖的功夫更是一流,想要我答应的事最终总能让他得逞。可没想到箫凌昀有过之而无不及,正事一个字都还没来得及提,我的耐心就已经快被消磨光了。 见我咬着唇不说话,圣上又朝我逼近了两步,目若寒冰地盯着我,盛气凌人地问道:“怎么?不过就是让你叫我的名字,这都做不到吗?” 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带来的强烈压迫感令我还想着往后退,却不想才退了一步,后背便触碰到了坚硬的墙体。这下真是完全没了退路,我欲哭无泪地想着,暗暗祈求他别再靠近我了。 “凌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所以,我们能不能去那边,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指了指他刚才坐的软榻,低声问道。如此强压之下我竟还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并且完整地说出这句话,真是了不起!我在心里给自己默默点了个赞。 虽然已经拿出剩余的所有勇气,但好在成效显着,圣上偏过头望了一眼身后,微微颔首,算是默许了我的请求。我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软榻上坐下,紧绷的身体和神经得到了短暂的缓和。为了避免再节外生枝,我决定还是快刀斩乱麻,开门见山地说道:“凌昀,我有一个请求。” 第20章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什么请求?除了入宫为妃的事,其余的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个人还真是深谙“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的道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我剩余的话全给堵死了。 我实在有些气不过,不管不顾地据理力争道:“我真的不明白,你气宇轩昂、德才兼备,乃是堂堂一国之君。不久之后还将一统天下,到时候全天下的女子都任你挑选,为什么非我不可?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还有,之前你不是还和我说过不愿纳妃,所以才一拖再拖吗?为什么现在不但愿意了,还把时间定得这么仓促?这是不是你别有用心的安排?你到底想干嘛?” “琉璃,你可听过佛经中的一个故事?”圣上不但一个问题都没回答,反而向我提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然后还自顾自地说起了这个故事。 有一个旅人在旷野走了很久,口渴难忍几乎欲死。他看到远处有一处湖水,清澈明净,急忙走近。只是他走近后却突然不动了。同行的人问他:“你不是口渴了吗,怎么突然不喝了?”那人用嘶哑的喉咙回答:“你有所不知,这么多的水,我喝不完,所以干脆不喝算了。”行人不禁叹息:“唉,可怜无知的人啊。” 故事说完了,圣上专注地看着我,幽暗如黑曜石般的瞳孔中隐藏着忽闪而逝的东西,低缓而深情的语调好似梵音一般响在耳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便可解渴。纵然天下莺莺燕燕不知凡几,但我却只要你一个人便足够。” 紫檀木几上的白玉麒麟香炉正安静地吐着盈盈暗香,云纹轻烟萦绕,烛影摇红向夜阑。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有些不真切,竟有种如梦似幻的意境。 这个展开我真是始料不及,忍不住惊呼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喜欢我?!”这也太惊悚了,我与他不仅没见过几次面,更没有什么深度的交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我啊?我到底哪里吸引他了,我改还不行么? “你的那些问题,其实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答案。我对你见之不忘,寤寐求之。因为我心悦于你,所以喜也凭你,笑也任你,气也随你,愧也由你,感也在你,恼也从你,所以非你不可。”他的姿态闲雅,下巴微微抬起,目光清澈而温柔,嘴角弯成微笑的弧度,缓缓说道:“但我与皇兄不同,我可不会如他那般心口相异,还弃你于不顾。整件事的确是我别有用心的安排,至于我的目的嘛,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很快便会知道了。” 噔噔噔!脑海中忽然响起清脆的乐声,随后眼前浮现几行喜气洋洋的大字:“恭喜贵方完成隐藏支线任务——‘圣上的青睐’。获得箫凌昀好感+300,攻略对象好感度已满,额外附赠箫凌昀忠诚度+100。全部攻略对象好感已满,达成‘万千宠爱’成就!继续加油,祝您好运!” 什么鬼玩意!都说了不要再给我开什么支线任务了啊!万千宠爱是什么东西啊,我不要,快拿走!海王是没有好下场的,系统你是不是想害死我!现在我只想和盛君川一生一世一双人,别再给我增加难度了行不行? 窗外又响起一声惊雷,利刃般的炫目白光划破了整片夜空。我只觉得口干舌燥,无语凝噎,心中立刻开始充满着懊恼。那声惊雷仿佛直接打在了我的天灵盖上,大脑直接宕机耳朵嗡嗡作响,心中思绪万千,一时竟是毫无头绪。我想不到任何的话语可以再次开启中断的交谈,打破这尴尬而暧昧的气氛。 圣上有些好笑地望着我呆滞的神情,伸手在我额头上用力一点,故作不满地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我喜欢你,你难道不该觉得荣幸吗?” 真是太荣幸了!我替我全家谢谢你。我用手捂住胸口,试图安抚住狂跳不已的心脏,“我……我这是受宠若惊的表情。陛下,哦不是,凌昀,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喜欢,但是你是知道的,我心里喜欢的人是盛君川,并且我和他已经……”我用力咬着下唇,直言不讳道:“如今我已非完璧,若入宫为妃,你不会觉得别扭吗?你难道一点都不在乎吗?”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他收回成命的话,我就只好来硬的了。想到这,我不动声色地将手伸到身后,悄悄按住了藏在后腰的枪,这是今天趁盛君川不注意的时候从他枕头底下翻出来的。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 “我不在乎你的心里现在喜欢谁,更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之身,我的心意不会因此而改变。”他的脸色平静语调沉稳,看不出任何表情也听不出任何情绪地说道:“不过,若是你执意不愿入宫,那我便给你一个机会。” 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连忙正襟危坐,双手置于膝盖之上,忙不迭地一口答应道:“好!我要怎么做?” 圣上垂下眼眸,将视线移到了棋盘之上,一本正经地说道:“就以棋局为约,若是你能赢我,入宫的事我可以重新考虑。若是你输了,便得心甘情愿地入宫当我的皇妃。” 不错,他确实是给了我机会,而且这个比试的方式乍听之下也很公平。虽然我没与他下过棋,但是以我的实力来说,不论他的水平如何,赢我应该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他既然会提出这个建议,说明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的棋艺一定相当精湛。所以这个看似公平其实并不公平的比试,只不过是他为了让我心服口服而设下的一个陷阱罢了。 哼,我才不会这么傻,明知是个陷阱还往里跳。不过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浪费了。我心念一动,忽然福至心灵生出一计。于是我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那我们就以五子棋对弈,如何?” “五子棋?”他微微挑了挑眉,不解地问道:“我从未听过,这是何种棋法?”没听过就对了,要的就是你不会啊,哈哈哈哈哈哈!我强忍着内心的喜悦,耐心地将五子棋的下法跟他说明了一番。 “嗯,听起来规则挺简单的。”圣上听完我的讲解之后微笑着点头答应道:“行,那就听你的,下五子棋。”见他上钩,我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差点就要蹦起来。担心被他看出端倪,我连忙故作镇定地率先拿起一枚黑子,在棋盘中央落下,斗志高昂地低喝道:“出招!” 围棋我只会个皮毛,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输的概率非常高。可如果换成五子棋的话,结果如何可就难说了。五子棋的技巧比围棋简单得多,靠的就是经验和运气,而最关键的是他从来没下过五子棋,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 我偷偷瞄了一眼捏着棋子神情认真的圣上,心里暗暗得意地想着,箫凌昀啊箫凌昀,你肯定不知道,我可是多次荣获我们福利院五子棋冠军称号的。不要说我欺负你啊,毕竟这可关系到我下半生的幸福,必须慎重对待。虽然离开福利院之后我也几乎没再下过五子棋,但是那些套路早就已经深深刻在我的血液里了,赢你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然而两分钟过后,我的自信心却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我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棋盘,整个人僵在座位上,执棋的手还停在半空,心中忍不住大声呐喊道,怎么会这样?!我居然输了?? “根据你方才所说的规则,只要五枚棋子连成一条直线便是赢了,对?”圣上面带笑意地看着我,指尖轻轻在棋盘上一点,怡然自得地说道:“那么,你已经输给我了。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 “不是的!”我有些急躁地打断他的话,大脑飞速地转动起来,死皮赖脸地嚷道:“才下了一局,不能算你赢。按五子棋的规则,要三局两胜者才算是获得最终的胜利。我们继续!” 圣上没有指责我耍赖的无耻行径,更没有驳斥我的提议,而是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不紧不慢地从棋盘上收起属于他的白子,淡定地应允道:“好,就按你说的规则来。” 见他顺从地答应了我的要求,我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屏气凝神,每一枚棋子落得都十分谨慎,终于拿下了第二局的胜利。我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好险好险!之前那局他肯定是侥幸误打误撞才能获胜的。也怪自己太轻敌,以为他是新手就放松了警惕。我在心里提醒自己道,万万不可掉以轻心,接下来可是决定最终结局的时刻了! 关键的第三局开始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棋局的胜负承载着我的未来。额前的碎发已被汗水濡湿,我却顾不上擦拭,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每一枚落子,锲而不舍地围追堵截。而他似乎并没有发现我暗中安插在不起眼角落的棋子,只是一味地考虑怎么摆脱我的包围,另辟一条胜利的战线。 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悄悄连起了四枚棋子,就只差最后一枚了!我紧张得捏住了手中的棋子,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我焦急地盯着他的指尖,只要他这枚棋子落定,我便可以锁定胜局了!但他却似乎开始犹豫不决起来,指尖的棋子久久不落下。 “怎么想这么久?你该不会是无路可走了?不然你还是干脆认输,别浪费时间了。”我忍不住出声催促着,语气中是掩藏不住的焦躁与兴奋。 “我只是在想,等到纳妃大典那天当你穿上凤冠霞帔的时候是怎样一副仙姿佚貌,一定是耀如春华倾国倾城?”他眉目含笑地望着我,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胸有成竹的笑意,语调轻佻地低语道:“该认输的人是你,我的皇妃。”随着他故意拖长的尾音,指尖的棋子也缓缓落在棋盘上。 我定睛一看,五枚白色的棋子在黑白交错的棋盘上连成一条整齐的斜线,格外得刺眼。黑色的棋子从我松开的掌心中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连同我的心也一同跌落至了黑暗的深渊之中。怎么会这样?我、我输了?? 圣上不知何时走到了我的身边,缓缓弯下腰,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挑起我的下巴,低头俯视着我,粲然一笑道:“愿赌服输,这下你可就得乖乖进宫了,爱妃。” 不!我还没输!我偷偷把手伸向后腰,猛地把枪拔了出来,将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他的眉心,厉声喝道:“举起手来!别乱动,否则我就开枪了!”哦,不对,串戏了,以前就不该看那么多警匪片!要是那时多看点宫廷戏,多研究下他们是如何勾心斗角、明争暗斗,或许对现在还有很大的帮助。 圣上放下手直起身子,慢慢往后退了一步,泰然自若地问道:“爱妃,你这是何意?”被他这么一提醒,我也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拿着枪朝他一点,故作凶狠地恐吓道:“相信你应该还记得这把武器,它的威力你也见识过了,只要我扣下扳机……‘砰’!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是无力回天。” “所以,你是想用那把枪杀了我吗?”圣上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哑然失笑道:“可是你想过没有,若是我死了,你也逃不了,盛君川也断不能活。难道这种结果就是你想要的?” “当然不是!我跟你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你?”我说着将枪口调转,抵住了自己的太阳穴,朝他莞尔一笑,柔声细语地说道:“我是要威胁你。” 第21章 这么喜欢牵红线,干脆去当月老好了 圣上将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从容不迫地问道:“哦?那你打算如何威胁我?”他的神态自若,根本看不出一丝的惊慌与担忧,眼底反而隐隐透出玩味的笑意。 我故作镇定地昂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苦口婆心地劝解道:“我的本意并不是威胁你,我想和你好好商量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事到如今我也是被逼无奈。其实我只有简简单单的两个要求而已,一、不要再逼迫我进宫当你的皇妃;二、不要再为难盛君川,并且尽快恢复他的官职。如果你不答应,我就一枪崩了我自己,到时候盛君川必定会为我报仇,你也肯定难逃一死。但如今你还未将天下尽收囊中,难道就甘心为了这点小事就前功尽弃,放弃这大好的江山社稷吗?”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想来的话确实不太值得。”圣上沉吟着轻轻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摸着随口附和道,随即话锋一转,神情颇有些傲慢地反问道:“不过,你怎么能如此肯定盛君川就一定会为你报仇呢?你对他了解多少?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吗?或许你的死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也或许他其实就是在利用你呢?不然为什么他的枪会在你的手上?” 我局促不安地紧咬着唇,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我哑口无言,他又咄咄逼人的说道:“难道你没发觉盛君川最近变了很多吗?他是不是有很多事瞒着你?跟你说话的时候是不是也闪烁其词,不尽不实?他以前对你不是这样的?” 圣上一边说着一边朝我慢慢走了过来,轻柔的语气仿佛循循善诱般继续说道:“你仔细想想,这些变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慢慢出现的?是不是在你与皇兄一起去了赤岩温泉之后?盛君川之前对你可是情真意切掏心掏肺,可你却与皇兄那般亲密,你以为他不会因此痛心疾首对你由爱生恨吗?所以,你现在还确定他会为你报仇吗?若是你就这么死了,真的值得吗?” “我……我……他……不会……”握着枪柄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被他这番话说得心烦意乱,支支吾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整话。 忽然圣上将目光移望向了我的身后,并露出一个的笑容,朗声问道:“朕的猜测对吗?大将军。” 我只觉心脏瞬间停了一拍,呼吸猛地一滞,连忙仓皇失措地回过头,可是眼前除了空荡的宫殿之外,一个人都没有。随后脖颈处便传来一阵又痛又麻的感觉,紧接着眼前一黑,我便瞬间便失去了知觉瘫倒在地。 从正殿一侧的屏风后立刻闪出一个黑衣人,他健步如飞地来到我面前,眉头紧锁地蹲下身子将我抱了起来,强忍着满腔怒意一脸寒霜地对圣上说道:“我记得当时离开的时候是嘱咐你好好庇佑她的,到底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理解错了?抑或是我不在的这半年多来,你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凌昀。” 圣上佯装无奈地晃了晃脑袋,避重就轻地回答道:“皇兄,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那把枪可是件非常危险的武器,若是我没有敲晕她,万一她一激动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心疼的人还不是你吗?” 箫凌曦用眼刀狠狠地剜了圣上一眼,一言不发地抱着我走过穿堂来到东边的寝室并轻柔将我放在龙床的一侧,在替我盖上丝被之后又轻轻拭去我额头的汗水,捋好脸颊边的碎发,未了又在我有些红肿的脖颈处揉了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回身抓着圣上的手腕一把将他一起拉出了寝室,来到正中的明间里。 “凌昀,你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我指的不单是这个。也罢,反正来都来了,今晚我就与你好好聊一聊,我们一件事一件事地慢慢说。”箫凌曦松开圣上的手,淡淡地问道:“来,你先跟我解释一下,今晚为何要对她说那些话?”说着一甩下摆大马金刀地在宝座床上坐下,之前饱含怒意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他的眼神平静,语调沉稳却讽刺意味十足地嗤笑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见之不忘,寤寐求之?啧啧啧,你也不嫌肉麻么?我听了都替你害臊。” “皇兄,难道你就没说过那些肉麻的话么?在这件事上咱俩彼此彼此,就不要五十步笑百步了?”圣上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瞳孔深不可测,语气略显委屈地说道:“你问我为何要说那些话?当然是因为我想说啊。我对她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肺腑之言,怎么?你喜欢她就天经地义,我喜欢她就要天理难容么?” 箫凌曦单手支着头一脸诧异地端详着圣上,然后佯装惊讶地问道:“啊呀,箫凌昀,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挑衅我?” 圣上挺直腰杆站在箫凌曦的面前,目光坦荡语气诚恳地回道:“怎么会呢?皇兄对她的情意如何,我可是心知肚明。你毕竟是我的皇兄,而且又愿意牺牲自己帮我成就大业,就算我再怎么喜欢她,也断然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不过是一时情难自制,忍不住对她表露心迹,还望皇兄勿怪罪。” 箫凌曦冷哼一声,侧身斜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睛,难掩疲惫之意地揉着额角,似乎懒得拆穿圣上的故作姿态,语气平淡地说道:“你说你的便是,为何还频频提到我?如今的我对于她来说早就是个死人了,忘了更好。你这么刻意地提醒她想起我,到底有何居心?” 圣上见状便立刻端起之前内侍备好的茶碗递到箫凌曦的手边,颇有些担忧地关心道:“皇兄近日辛苦了?先喝杯参茶提提神。” 但箫凌曦却不领他的情,依旧懒懒地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圣上只好清了清嗓子,继续解释道:“皇兄真是错怪我了,我还能有什么居心?还不都是为了你着想!我知皇兄还放不下她,不然前几日为何半夜闯入她的闺房……” “你居然派人监视我?”箫凌曦不悦地打断他的话,虽然仍闭着双眼,但眉头蹙起,满脸写着不高兴地质问道:“你不相信我?” “这话可就诛心了!你可是与我血脉相连的亲哥哥,我不相信你还能相信谁?再说了,我若是真派人监视你,你能不知道吗?我只是在镇国府内安插了眼线罢了。最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这是在得替你保护她。” 圣上一边说着一边在宝座床的另一侧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箫凌曦,语调恳切地说道:“不过,你还活着的事总不能瞒她一辈子?上次她进宫的时候还逼问我你的尸首在哪里,我看她那副架势怕不是要把皇陵都掘了才甘心。况且,她那么聪明伶俐,难道当真会相信你已经离开人世了吗?纸是包不住火的,反正她迟早要知道,皇兄不如先好好考虑下到时该如何跟她解释。” 箫凌曦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来,端起茶碗吹了吹,一边喝着参茶一边若无其事地应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她伤心委屈也好,愤恨怨怼也罢,都与我无关……”话未说完他却忽然停住了,将茶碗放回桌上,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有些怅然若失地叹道:“这一切不过都是我的执念罢了。眼下她与盛君川情投意合水乳交融,日子过得安稳幸福,我不能也不忍再让她为了我陷入危险之中。” “你瞧你又口是心非了,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圣上将手放在桌面上敲了敲,闷闷不乐地说道:“我真的看不透你啊皇兄,你何必要如此委屈自己,成全他人?要不我们干脆将计就计,顺势除掉盛君川,她不就是你的了么?待我们携手一统天下之后,你便可以随意选择你想要的地方作为封地与她双宿双飞,当个逍遥自在的王爷不好吗?” 箫凌曦的忍耐似乎到了尽头,有些气急败坏地喝道:“够了!你别再明里暗里的试探我。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干涉我的决定!否则我就不再助你平定天下,回去当我的甩手掌柜去。你瞧瞧你现在,哪还有一点国君的样子?这么喜欢牵红线,干脆去当月老好了!你当真以为我不想与她朝夕相对吗?可她的心自始至终都不在我身上,哪怕我当初不择手段也不过只得到她一时的垂怜罢了!现如今你要我如何?我又能如何!” “我不过是心疼你,想让你的余生可以过上自己想要的日子,你居然发脾气,还要骂我……”圣上小声地嘟囔着,神情中竟透有一种孩子气般的委屈与不甘。 箫凌曦露出一个颇为无奈的笑容,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顶,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我只是……罢了,你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我自有分寸。唉,我今夜来找你本要与你说正事的,竟被你东拉西扯地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事。” 箫凌曦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用一贯慵懒而冷漠的语气说道:“玄华那边我已经没有耐心了,过几日便把他拿了,免得夜长梦多。将太后余党除掉之后,你须得联合丞相、镇国侯一起好好整顿朝堂,还有,盛君川的小命你可得好好地抓住了,如此你就能安稳地坐在龙椅上了。”说到这,他又重新坐回宝座床上,端起茶碗将剩余的参茶喝完,悠悠地继续说道:“之后我便要回建平了,三皇子登基在即,我也有很多事要处理。建平近年来不断开疆拓土,加上奸臣当道,外战内耗均使得国力衰败,如今的建平不过是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罢了,但强兵猛将仍在,我们若想一举拿下建平,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圣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指节无意识地在桌面一下一下地敲击着。 “车古国那边贸易顺利,他们也基本恢复了生产,只要车古能提供兵马为我们所用,将是拿下建平的一把利器。但我们必须要抓紧,只有在新老政权交替的时候趁机攻下,否则等三皇子根基稳定,完全掌握政权的话,只怕是难有机会了。”箫凌曦放下茶碗,将手肘支在桌上撑着头,随口问道:“对了,近来东部沿海地区屡屡遭到海盗进犯,此事你可知晓?” “嗯,朝会上有大臣说起过,在东部地区官员的奏折呈上来的奏折中也有提及此事。皇兄有什么看法?” 箫凌曦看了一眼圣上,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缓缓说道:“你不是打算将盛君川发配去安岛吗?正好,途径东海的时候顺便让他把海盗问题解决了。若海患不除,则对日后攻打建平不利。” 圣上微微瞪大了眼睛,不解地说道:“但我并没有打算真让他去啊,这不是为了演给玄华看的一场戏么?贬他的职和把他发配边疆还不是因为你说既然演戏就要演全套,所以我才这么做的。况且盛君川从未打过海战,此事让东海水师出征讨伐岂不是更合适一些?” “之前是演戏啊,但如今也可假戏成真嘛。凡事总有第一次,盛君川可是我安庆第一武将,号称安庆战神,区区海盗肯定难不倒他。你就让他去!”箫凌曦打了个呵欠,眼中的疲惫之意更甚,语气也更加漫不经心。 圣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担忧,偷偷瞥了一眼箫凌曦,试探地问道:“皇兄,你是不是打算公报私仇?方才不是还让我抓住盛君川的小命吗?现在又要我让他去攻打海盗,这不是明摆着要他送死吗?” “啧啧啧,箫凌昀,你怎么对自己的爱将这么没信心?放心好了,他没这么容易死的,这一趟没准还会有意外收获呢。”箫凌曦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地低声道:“就按我说的办!我好困,回去睡觉了。”说完摆摆手便自顾自地走了。 “皇兄,你走的那个方向是东寝……”圣上望着箫凌曦的背影嘟囔着,“老是这么口是心非,不觉得憋屈吗?对她这么好,对自己倒是挺狠心。唉!”说着摇了摇头,前往御书房继续批阅奏折去了。 第22章 昨天还说喜欢我呢,今天就要我人头落地 迷迷糊糊中,我感到似乎有一丝凉意轻轻抚上了脖颈,随后便闻到一股馥郁迷人的香味。眼前似乎有个人影在晃动,我伸手想抓住他,指尖却只拂过了他的衣角。待我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户,洒下点点细碎的金光。我缓缓坐起身来,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此时的我正坐在一张紫檀木镂空雕花大床上,床顶挂着纱罗帐幔,帐幔上绣绘着祥云福寿纹饰,帐内还挂着若干个精巧的香囊,盖在我身上的则是一床异常柔软的明黄蚕丝被。床尾贴墙放着一排高及天花板的紫檀大柜,床头小几上的紫金香炉还在袅袅地吐着轻烟,顺着淡淡的烟雾望去,我又在床头的斜对面发现了一个玳瑁彩贝装饰的紫檀梳妆台,华美非常。 所以这到底是哪里啊!昨晚我不是去皇宫找箫凌昀了吗?怎么会……啊,我想起来了!好像就在他说了大将军之后我一回头便晕过去了。我下意识地摸上了后颈,隐隐的疼痛感提醒我昨晚这里遭到了敲击。我去!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在皇宫里行凶?!那个暗卫大哥呢,不是说好会保护我的吗? 等等!昨晚在寝宫的,除了我和圣上以外,好像就没有别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在心里慢慢浮现——该不会就是箫凌昀本人将我打晕的?一阵寒意沿着脊柱蹿上了后脑勺,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我必须立刻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急忙掀开被子下了床,无奈腰酸腿软,双脚刚一触地就差点跪了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盛君川的索求无度,害我现在浑身都使不上劲。对了,盛君川!他的武艺那么高强,我可以先和他联系,让他来救我。想到这里我急忙伸手入怀,然而就在此时我又猛然发现一件更令我恐惧的事,我之前放在身上的东西全都消失了!爱派、枪、银票,甚至连头上可以当做暗器的凤簪都统统不见了!wtf!我该不会是被绑架了? 但是环顾四周,这里陈设豪华,所用器具都十分考究,不像是缺钱的样子。并且我身上那些东西虽然对我来说很值钱,但是对那些不认识法器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些小玩意罢了,没有这么大费周章来劫财的必要。我紧紧地抓住衣领,心底涌现一阵绝望,不是劫财的话,难道是劫色?!说起来昨晚似乎老感觉有个人在床边看着我,莫非…… 就在我惊魂不定的时候,外间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我急忙贴墙而立,调整好呼吸准备伺机而动。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待眼前人影刚刚出现,我便立即从身后擒住了他的手臂并顺势朝他的腿弯一踢,他还来不及惊呼便被我摁倒在地,我一手扣住他的手腕一手压住他的肩头,整个人坐在他的后腰上,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然后恶狠狠地低声恐吓道:“说!这是哪里?你是谁?为何将我困在此处?” “叶琉璃!你这是要造反吗!”被我摁在地上的男子一边挣扎一边怒吼道,“还不快松手!”咦,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我揪住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拉了起来,然后弯下身子偏头看了他一眼。 此人肤白若雪,轮廓凌厉,一双黑瞳正怒意满满地斜瞪着我。不止声音耳熟,这张脸也很眼熟啊。不知是因为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还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身处陌生的环境带来的震吓,总之我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一时半会竟没想起来这人是谁。就在我发愣的时候,这名男子大概是因为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喝道:“你还在发什么呆,快放开朕!” 听到这个自称我才瞬间幡然醒悟,这个被我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狼狈不已的人,是箫凌昀啊!我急忙起身将他拉了起来,一边帮他掸去衣服上的灰尘一边连声道歉道:“实在是抱歉!我以为是将我困于此处的坏人来了,情急之下才会出手以求自保,望陛下恕罪!” “哼!”他冷哼一声,紧绷着脸,目光愈阴沉地讥讽道:“这么说来你倒是没做错了,朕便是那个坏人。” 呸呸呸,我怎么还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但是他刚刚说了什么?难道是他把我关在这里的?我不确定地试探道:“陛下,你的意思是说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是你?” 箫凌昀瞥了我一眼,脸上的怒意还未消失,语气坦然地承认道:“不错,就是朕。”听闻他这么说,我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可是为什么啊?” “昨你自己做过什么难道不记得了吗?昨晚你可是好威风啊,竟敢拿着枪威胁朕。再加上方才……对朕不敬,还打伤了朕。本该要你人头落地的,念在你以往的功劳上,朕暂且饶你一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几日你便好好待在这里反省!”说完便用力地一甩衣袖,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我便走了。 这下我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昨晚我可是拿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哎,他也没答应我的要求,一点损失都没有啊。况且我刚刚哪有打伤他,出去的时候不还健步如飞吗,哪里受伤了?堂堂一国之君竟然也耍无赖吗?昨天还说喜欢我呢,今天就要我人头落地。他是不是人格分裂?果然,帅哥的话都不能信!哪怕这个帅哥是国君也一样。 我又生气又憋屈,冲着门外大喊道:“箫凌昀!我究竟做错什么了,你回来,我们好好谈谈不行吗?你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这是非法拘禁!已经犯法了你知道吗?”明知没人理会我的话,但大吼一通之后,心里终于舒畅了一些。哼,他说不准出去就不准出去吗?腿长在我的身上,我就偏要出去,他能奈我何? 这么想着,我几步来到房门前面,居然没上栓?我猛地将大门拉开,“铛”的一声脆响,两把交叉的长刀瞬间挡在前面,拦住了我的去路。呼,好险!要是我再冲快一点,怕是鼻子就不保了。门口居然有一小队侍卫把守着,为首的一个侍卫见我开门便朝我大步走来,微笑着一拱手道:“姑娘,得罪了!只是圣上特意吩咐过不能让你踏出宫殿半步,还请姑娘不要难为下官。” “既然圣上不让我踏出宫殿半步,那我便直接跳出来好了,这样不算难为你了,对?”说着我伸长手臂试探地拨开挡在面前的长刀,无奈那两名拿刀的侍卫还是纹丝不动。 “这……下官觉得圣上的意思是不让你离开这间宫殿。所以,姑娘请回!”虽然他说的客气,但手却已经放在了刀柄上,大有一副只要我胆敢跨出这个门槛,他们便会对我进行武力压制的架势。且不说我现在身上一件武器都没有,就算是有,这一小队侍卫可有十来个人,个个人高马大手持兵刃,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也是不是他们的对手。算了,好女不吃眼前亏。先撤!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殿中,百无聊赖地望着天花板发呆。没过一会,房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三四个宫女,手中拿着食盒,看来是给我送饭来的。我本想赌气绝食,给箫凌昀一个下马威,好让他知道我是真的生气了。但是待那些宫女将食物一样一样地摆在桌上的时候,我却忍不住咽了好几次口水,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骨气不能当饭吃,对?还不知道他要把我在这关多久,如果不吃饭的话,就算有机会逃走也没有体力。我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便心安理得地吃起饭来。不幸中的万幸便是,这几个宫女是留在这里伺候我的。有人与我说说话、聊聊天,时间也不算太难熬。只是她们亦步亦趋地跟着我,就连洗澡上厕所睡觉都在旁边伺候着,我压根就找不到逃跑的机会,更何况门外还有十几个侍卫,日夜不停地守在门口,一刻都不曾松懈。就这样过了五天,我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烦躁,被囚禁的日子逐渐变得难熬起来,连和宫女说话的心情都没有了。而箫凌昀也没有再来看过我一眼。 我这么多天没回去,通讯器也不在身边,完全就是失联的状态,不知道盛君川怎么样了,一定很担心?但愿他别一时冲动,真的做出什么傻事。 “箫凌昀!你究竟要把我关多久!你有本事关我,怎么不敢来见我?你是不是心虚了?”我打开窗户冲着门外大喊着,虽然人不能出去,但是声音可以啊。 门外的侍卫们听我直呼圣上名讳,均是一脸惊恐,面面相觑,似乎不知该不该将我这番无礼的行为回禀圣上。我偷偷瞄了他们一眼,心道,快去告状呀,快去把圣上叫来呀,这样我便可以好好地与他说道说道。见他们仍是一脸的犹豫不决,我决定再给他们添一把火。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中气十足地喊道:“箫凌昀,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不是说对我见之不忘,寤寐求之吗?你不是还要我入宫当你的皇妃吗?你怎么忍心把我丢在这里不管?箫凌昀,你要是再也不来见我的话,我就……” “你就怎样?”我正喊得起劲,全然没注意到箫凌昀竟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只是他的脸色如常语气也很平静,似乎对我刚才那番话丝毫不以为意。见我回头,他朝我走了几步,轻轻挑起我的下巴,故作诧异地问道:“你该不会以为现在还有资格威胁我?” “当然不是了,这那算得上什么威胁,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罢了,我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见你!一定是我的真情感动了上苍,所以它将你送到了我的身边。”我一把抓住了他手,嘴里厚颜无耻地胡说八道,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箫凌昀微微一笑,似乎对我反常的言行并没有产生什么怀疑,柔声问道:“是吗?你当真想见朕?其实朕也颇为想你……”见他没有防备,我迅速拿出藏在袖子里的碎瓷片,准备拿他当人质,然后离开皇宫。却不想还未近他的身,就被不知从哪里闪出来的侍卫一掌拍开,肩膀顿时传来一阵剧痛,碎瓷片也从我的手中掉落。 我捂着肩头退后两步,瞪了一眼那名侍卫,心中懊恼不已。机会稍纵即逝,刚才那下没能擒住箫凌昀,眼下大概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但是我还有个保命技能,所以此时也没有多慌张,仍勇敢地与箫凌昀对峙着。 “经过上一次之后,你以为我不会对你有所防备吗?”箫凌昀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微笑,对我低声说道:“不过朕当真没想到你居然也想造反,看来你与盛君川还真是心有灵犀。” 听到这话我立刻大惊失色,连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箫凌昀背着双手,眼底的不怀好意一闪而过,淡定地回答道:“盛君川带着神武军精锐和玄华的叛军已经闯入皇宫了。朕是特地过来接你的,走!朕带你去看一出好戏,只不过暂时要委屈你一下了。”短短的几句话却包含着巨大的信息量,没等我反应过来就被刚才那名侍卫用麻绳困住了双手,推搡着走出了宫殿。 第23章 遇见你可能是命运的安排,但爱上你是我的情不自禁 走出宫殿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宫殿正门的匾额上写着“凤仪宫”三个大字。这不是传说中皇后居住的宫殿吗?难怪无论从陈设还是装潢都相当考究奢华。 我又猛地回想起这几天与宫女聊天的时候,她们告诉我圣上的母后宣妃生前也是居住在这座宫殿,还说什么圣上安排我住在这里是有意为之,还特意嘱咐她们好生伺候着万万不可懈怠,还说圣上如此宠爱我,将来我一定可以母仪天下之类既奉承了圣上,还讨好了我的话。只不过我当时心里想的却是:呵呵,无知的人类啊,箫凌昀只不过是让你们监视我,并将我囚禁于此罢了,根本不存在那些所谓的柔情蜜意。 现在回想起来却是颇为古怪,如果要囚禁我,随便找个宫殿不就好了吗?为何特意选了凤仪宫?更令我没想到的是,宣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先皇却让她住进凤仪宫,给了她皇后一般的待遇。看来事情也并非完全如箫凌曦当时所说的那样,他父皇心里只有江山社稷而没有母后。先皇对宣妃,应该是宠爱有加才是,并且宣妃还为先皇诞下两位皇子,按理说确实可以稳坐皇后之位了。 这么说来,当年膝下还未有子嗣的仪妃,也就是后来的太后确实很有可能对宣妃下此毒手,再到后来还想斩草除根,将宣妃的两个儿子都一并斩除,目的就只是为了不想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吗?当年箫凌昀侥幸捡回一条性命,被先皇救回宫中,但她却仍不死心,对流落在民间的箫凌曦赶尽杀绝,甚至还……心中不禁一阵恶寒,真的太歹毒了!箫凌曦恨她恨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个女人确实该死。虽然大仇已报,但一命换一命又否值得?而且当年她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莫非先皇就一点都不知道?还是说碍于她背后的家族势力便放任她? 啊,现在还管别人这么多干嘛!先皇、宣妃、箫凌曦以及太后都已不在人世了,他们之间的情情爱爱恩恩怨怨又与我何干!当年的事已无从知晓,随着太后及箫凌曦的死,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用力地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些繁杂的想法暂时先抛之脑后。 当务之急是眼下的情形,箫凌昀刚才说盛君川已经和玄华联手打入皇宫,谋反之意昭然若揭。可为何他看起来却不慌不乱,还说要带我去看一出好戏?莫非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啊!他故意将我囚禁在宫中,该不会就是想要在此时拿我做人质胁迫盛君川收手? 事已至此,对盛君川来说断然没有任何的退路了。若箫凌昀一死,我与盛君川都必死无疑。我虽然不介意与他一同赴死,但心中仍有很多疑惑。首先,逼宫谋反就完全不像是盛君川会做出来的事,不管是出于何种理由,他都不可能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孤注一掷。其次……哪还有什么其次,单凭这一点就已经够古怪的了。况且盛君川之前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过,会给我一个安定而幸福的未来,并且执意让我不要插手,要我相信他。这么看来的话,盛君川的目的就绝对不是与箫凌昀同归于尽,所以,他今日与玄华联手谋反,到底是想干嘛? 一路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中便已经来到了正殿,殿外禁军严阵以待,均是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箫凌昀吩咐侍卫为我松了绑,然后拉住我的手腕,朝我粲然一笑道:“走,随朕进殿,好戏就要开场了。” 我一脸茫然地跟着他走进大殿,然后又跟着他步上高台,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他泰然自若在金光灿灿的龙椅上坐下。随后他冲我笑了笑,并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是示意我也坐下。不是,这可是龙椅耶,是皇权的象征,也是我能坐的?但是他都主动邀请了,要是拒绝的话未免也太不给他面子了。更何况盛君川都已经打进来了,我的生命值也快见底了,在死之前能过把瘾好像也不错? 于是我咽了咽口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正准备一屁股在龙椅上坐下的时候,箫凌昀却伸手拦住了我,眼底带着促狭的笑意揶揄道:“你想什么呢,到边上站着。”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思戏弄我?难道这就是国君的气度吗! “嘁,不就是龙椅嘛,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才不稀罕!”我撅起嘴,不满地小声嘟囔了一句便气鼓鼓在一旁的地上盘腿坐了下去。我又不是侍女,凭什么要站在一边啊? 箫凌曦见我赌气地坐在地上,哑然失笑道:“你想坐也不是不可以,待纳妃大典完毕,你成为朕的皇妃之后,这个位置便有你的一半。” 这个人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啊?我满腹狐疑地偏过头看着他,只见他一脸的怡然自得,完全没有一丝的慌乱与紧张,不由地诧异道:“箫凌昀,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今日之后你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盛君川和玄华都已经打进皇宫了不是吗?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 “为什么要害怕?这个位置除了朕,还有谁有资格坐?”他的语气还是那么沉稳有力,眼神清澈如水,令人完全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禁腹诽道,这个人的脑回路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简直是刚愎自用,根本没意识到现在的问题到底有多严重!我实在忍无可忍,提高声调质问道:“陛下,这可是赤裸裸的叛变啊!恕我直言,你手上这点禁军根本挡不住盛君川的神武军精锐?更何况你刚刚也说了,玄华还带着叛军呢!你觉得你还能撑多久?” “这个问题嘛,朕想想啊。”箫凌昀摸着下巴故作沉思状,不一会儿便轻快地回答道:“大概能撑半个时辰,这会他们应该也差不多要攻进来了……”话音未落,殿外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有铿锵作响的兵刃相接声还有数不清的呼喊与哀嚎,只是没过一会便逐渐趋于平静。 宫殿的大门顿时被狠狠撞开,殿外的惨状立刻映入眼帘。只见地上、栏杆上、台阶上,乃至殿外的广场上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或伤或死的士兵和禁军侍卫,随处可见的血迹与遍地的兵器彰显着刚才十分惨烈的战况。 盛君川身披银甲手持长刀一脸肃杀地站在大殿门口,刀尖上还有鲜红的血液在不停地滴落。玄华站在盛君川的身侧,满脸笑意地望向大殿内。在他们的身后,还站着不少身穿官服,应该都是属于太后一派的叛党。 盛君川率先跨进大殿,紧随其后的便是同样身着铠甲的神武精锐,他们冲进大殿之后便分开两队站于大殿两侧,形成包围之势,均将手中兵刃对着坐在龙椅上的箫凌昀与我。我顿时紧张起来,连忙站起身,颇为担忧地看着盛君川,只是他目不斜视地盯着箫凌昀,连看都不看我一眼,脸上的表情冷峻而阴翳,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玄华才不紧不慢地跨进大殿,语气颇为恭敬地招呼道:“陛下。” 箫凌昀冷哼一声,明知故问地说道:“尚书大人这是何意?” 玄华欠了欠身,面带微笑地回答道:“如陛下所见,臣等是要造反。”哟吼,这大叔倒是坦诚。不过此时虚与委蛇也没有什么必要,傻子也看得出他在干嘛。 “你倒是老实,不过朕可以知道你们为何要造反吗?”箫凌昀依旧稳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站在大殿内的那群人,语调平静,若无其事地躲开那朝向他的显而易见的敌意。 “自然是为了老夫那胞妹报仇了。”玄华朝前走了两步,眼中精光乍现,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箫凌昀,你如此心狠手辣,连王母兄长都能痛下杀手,简直是天理难容!你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我等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老夫奉劝你一句,识相的话就马上发道圣旨昭告天下宣布禅让,或许还能留你一个全尸。” 听到玄华这番冠冕堂皇的借口,箫凌昀忍不住笑出声来,只是笑声中饱含着凌厉的恨意,他忽然止住了笑声,疾言厉色道:“朕没想到尚书大人竟然厚颜无耻到这般境地!当年你伙同太后谋害我母后及我兄弟二人的时候可曾想过‘天理难容’四个字?” “哼,老夫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死到临头了还这么自以为是!”玄华似乎不想再浪费时间与箫凌昀扯这些陈年旧事,稍微侧身朝盛君川微微颔首示意道:“大将军,看来咱们这位陛下不愿配合,你觉得应当如何?” 盛君川面无表情地从他身后缓缓地走了过来,将手中长刀用力一挥,言简意赅地回答道:“杀。” 箫凌昀见状情绪终于有了一丝波动,语气有些急切地喝道:“盛君川,你为何会与玄华这种狗贼同流合污?这么些年,朕待你可不薄!” 不等盛君川回话,玄华便急不可耐地插嘴道:“箫凌昀,要不怎么说你德不配位呢!大将军与那叶姑娘两情相悦,你非要棒打鸳鸯,生生拆散他俩,还非要娶叶姑娘为皇妃。大将军纵然赤胆忠肝也受不了这般屈辱,你如今落到如此境地,都是你咎由自取!大将军,动手!” 盛君川闻言便立刻一言不发地提刀朝前走来。 “刀下留人!”我马上挺身挡在箫凌昀身前,盛君川见状犹豫了一会,还是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我,眼中尽是夹杂着醋意的怒火。此时我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冲着盛君川大喊道:“君川哥哥,你听我说,圣上已经答应不再逼迫我入宫为妃,也答应恢复你的官职,只要你现在放下刀,之前的一切他都可以既往不咎。所以你可别一错再错了!”说到这里,我想了想,死皮赖脸地大声表白道:“你说过不管重来多少次,遇到多少阻碍仍然会爱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遇见你可能是命运的安排,但爱上你是我的情不自禁。我想和你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一起走完剩下的路!” 谁知我话音刚落,箫凌昀便从我身后探出头来,一脸不高兴地质问道:“琉璃,你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颠倒是非?朕明明记得你已经亲口答应要做朕的皇妃,并且朕也让你提前入住凤仪宫了。这几日你都与朕同吃同睡如胶似漆,你还口口声声说要与盛君川一刀两断,难道今日见到他又旧情复燃了吗?既然如此,那朕便不能留他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一脸惊恐地回头看着他,现在到底是谁在颠倒是非啊!这人怎么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眼下已经火烧眉毛了,能不能别再胡搅蛮缠了?我立刻急得捶胸顿足,连忙低声劝诫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这是缓兵之计吗!我求你少说几句行吗?别再一意孤行了,是嫌死得不够快吗!” 第24章 唯有不平等的现实,平等的存在着 箫凌昀却朝我眨了眨眼,笑得一脸无辜地柔声说道:“啊,原来你因为担心我。你的好意朕心领了,若是朕沦落到需要一个姑娘挺身相救,那这个国君也是不必再当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现在这种情况除了我还有谁能救他?难道他还指望能发生什么奇迹不成? 见盛君川还站在原地不动,玄华似乎有些着急,疾走几步来到盛君川身旁,指着箫凌昀怒喝道:“大将军,你也听到了,箫凌昀根本就是有恃无恐、冥顽不灵!都已经到这一步了,你以为他还会放过你吗?你若今日不杀他,来日他必定杀你!” “嗯,尚书大人说的有道理。”盛君川不由地点了点头,抬起眼眸看向玄华,说着便缓缓抬起手臂,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话锋一转便道:“可是琉璃说她爱我,想与我共度余生,我可不能让她失望啊……” 话音刚落便见盛君川手腕一翻,随即刀刃寒光闪过,手中的长刀眨眼间便架在了玄华的肩膀上,刀尖已经将他的脖子划开了一道血口。之前站于大殿两侧的神武精锐也立刻调转刀锋包夹过去,将玄华及其余的官员团团围住。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玄华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仍故作镇定地问道:“大将军这是何意!”盛君川却只是抿着嘴,目光沉静地望着玄华,并不答话。 “看来死到临头还自以为是的人是你啊,尚书大人。”箫凌昀一边说着一边缓缓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来到玄华的面前。我强行按下内心的撼动,连忙紧随其后,也来到了大殿的中央。 玄华见大事不妙,立刻双膝跪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唯唯诺诺地说道:“陛下,老臣冤枉!这,这都是盛君川的主意,是、是他说陛下抢了他爱的女人,此仇不共戴天,所以一定要杀了陛下。老臣也是受了他的蒙蔽才会犯下如此大错!盛君川反复无常卑鄙无耻,陛下万不可轻信此人!” 箫凌昀轻轻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示意他放下刀,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微笑,居高临下地看着玄华说道:“罢了,见你还如此执迷不悟,朕便好心告诉你真相,让你死也死得明白。其实呢,这一切都是朕与大将军联手演的一出戏罢了,包括要纳琉璃为妃以及关大将军禁闭、贬他的职,都是演给你看到的,以确保你会确信他对我心生怨怼,方便你拉拢他而已。还有,你查到的那些所谓太后遇刺的真相,也是朕与他暗中透露给你那些密探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加快谋反的步伐,因为朕已经等不及要杀你了。” 这番话仿佛一盆冷水将玄华浇了个透心凉,没等他反应过来,盛君川便单手入怀掏出机械鸟并按下机关拿出几张小纸条,义正言辞地喝道:“逆臣玄华欺君犯上,意图谋反,现铁证如山,你认不认罪!” 玄华闻言茫然地抬起头望着盛君川,在见到他手中由自己亲笔撰写的密信之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就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胡须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似乎想开口争辩些什么,然而在咽了好几口唾沫之后,还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他眼中的光芒在那一刹那消失不见,恍恍惚惚地没有了焦距。随后他身子一歪,整个人犹如蜡像一般,看起来完全失去了生命力一般地瘫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箫凌昀二话不说从盛君川手中接过长刀,紧接着高举双手,眼中迸发出极致的杀意。随着“咚”的一声,玄华人头落地,双目圆睁,脸上的表情还定格在震惊无措的茫然上。 除了我之外,在场的其余叛党也对这意想不到的发展大受震撼,他们开始纷纷跪地磕头求饶,口中念念有词,大致都在推卸责任恳求圣上饶命,并将所有罪行都指向了玄华一人,大殿之上瞬间变得喧哗不已。箫凌昀平静地看着这群人,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王者霸气。他将长刀递还给盛君川,低头瞥了一眼玄华的尸体,淡淡地吩咐道:“这些人也都一并斩了。” 盛君川颔首抱拳,朝四周的神武士兵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领命一拥而上,整齐划一的手起刀落将跪在殿中的其余人等全部斩杀殆尽。我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殿中便已血流成河,横尸遍地。浓郁的血腥味瞬间充斥着鼻腔,我只觉胃酸翻涌,心中一阵恶心,忍不住转过身扶着柱子干呕起来。 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轻轻攀上我的后背,顺着脊柱一下一下地安抚着。过了好一会儿我才终于缓了过来,回头便迎上了盛君川关切的目光。“好点了吗?”他的语气轻柔且缓慢,除了关心之外似乎还带着一丝愧疚与心疼。 “不知道大将军问的是什么?身体上是没什么大碍了,但是……”我偏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抱怨道:“心里拔凉拔凉的!” 盛君川立刻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讨好地说道:“那我帮你捂捂,很快就暖了。”说着便要将掌心贴上我的心口。 我急忙退后几步侧身避开,并用力地拍开他那只不老实的手,忍不住嗔怪道:“干什么呢你,大庭广众的,别耍流氓!” “我给未婚妻暖暖心怎么能算耍流氓?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不过我现在身上脏,不能抱你了。”盛君川伸出手臂一下便拽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拉了回身边,视线好似麦芽糖一般,又黏又甜地粘在我的脸上,温柔地低声说道:“这么些天没见,我好想你。”说着便低下头埋在我的颈窝蹭了蹭,犹如一只大型的犬科动物。 要不是他还穿着沾着鲜血的铠甲,我还以为他在拍偶像剧呢!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现在怎么还撒起娇来了?老实讲,从认识到现在,他的变化还真是不小。现在居然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地撒娇了。被他这么一折腾,我心中的怨气已经消了大半,嘴里却仍不依不饶地揶揄道:“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威震天下的盛大将军还有两幅面孔呢!” “其实远不止两幅面孔,前几天的事你该不会就忘了?”盛君川凑近我的脸侧,低沉的嗓音伴随着炽热的鼻息在耳廓惹起一片痒意,他轻笑道:“不知道你更喜欢哪一面的我呢?还是说,不管哪一面你都喜欢?” 我去,这个人真的是学坏了啊!从前明明是钢堆的性格铁打的汉,怎么现在撩人手段是一套又一套?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啊!说实话,我还有点开始怀念起以前那个动不动就面红耳赤的纯情版盛君川了。好好的犬系怎么被我养成了狼系?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还是他变异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令我一时忘记了回话,盛君川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箫凌昀正缓缓朝我们走来,盛君川瞬间敛起笑容,仿佛宣誓主权一般紧紧地牵住了我的手。 “你们的感情还真是好啊,就这么一会功夫也要卿卿我我。”箫凌昀单手背于身后,脸上虽然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笑脸,但言语中的不悦却显而易见。 盛君川悄悄往前走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我与箫凌昀之间,彬彬有礼地回道:“陛下大概有所不知,臣与琉璃确实和如琴瑟。短短几天不见,甚是想念,所以一时情难自制,还望陛下见谅。” “行了,就算你不说朕也知道。方才她在大殿之上对你说的那些话还真是……”箫凌昀说到此处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眼底的情绪相当复杂。他顿了顿,却没把后半句话说完,而是颇为不爽地斥道:“你们退下,别在这碍朕的眼。” “是,臣告退。”这句话仿佛正中了盛君川的下怀,他立刻拉着我便往殿外走去。 然而我们还没走出几步,便又听到箫凌昀在身后唤了一声“大将军请稍等”。盛君川便停下脚步回过身去,淡淡地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箫凌昀直视着盛君川的眼睛,微微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问道:“若是朕真要琉璃入宫为妃,大将军会如何?”听到他这么问,我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望着箫凌昀。他刚才明明说过纳妃的事不过是特意演给玄华看的一场戏罢了,为何现在又跟盛君川提起此事?该不会他那天晚上跟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不,绝无可能!他们两兄弟都一个样,哪来的什么真心?不过都是算计罢了。 盛君川挑了挑眉,不假思索地答道:“臣定会如今日一般,带兵打进皇宫,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她夺回。”我下意识地将视线移到了盛君川的脸上,只见他一脸坦然,似乎并未觉得这么回答有什么不妥。可我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冷汗,忍不住腹诽道,盛君川你还真是胆大包天,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当面说?当真是头铁。 不料箫凌昀非但没有生气,还忍不住笑了起来,意有所指地说道:“大将军还是一如既往的直言不讳,朕就是欣赏你的这种凡事都稳操胜券的气度。只不过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大将军还是别太骄傲为好,免得功亏一篑。毕竟天有不测风云,万一事与愿违,那大将军岂不是会大失所望?” “多谢陛下提醒。”盛君川似乎有些不耐烦,目光中藏着隐忍的怒意,语气不善地反驳道:“只是臣坚信吾命由己、人定胜天,就不劳陛下费心了。” 所幸箫凌昀只是笑笑,并未再多说什么便挥挥手让我们离开了。 待我们走出正殿的时候,殿内的叛党尸体已经全都被拖了出去,宦官宫女们正战战兢兢地清理着满地的血迹。回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我仍心有余悸,不禁将盛君川的手握得更紧一些。盛君川似乎察觉到我的不安,二话不说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我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急忙搂住他的脖子含羞带臊地质问道:“你干嘛,这里还是皇宫呢,快放我下来!” “皇宫又如何?谁规定在宫里就不能搂搂抱抱了?”盛君川气定神闲地将我搂在怀里,低头看着我用一种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你只要专心看着我就好了。其余的东西你不要看,也不要想。”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他是不愿我看到那些惨状之后再受刺激,可嘴里仍忍不住小声地抱怨道:“哪有你这么霸道的人……”,但在余光不小心瞥见那些尸体之后还是害怕得缩进了盛君川的怀里。于是盛君川便加快了脚步,抱着我大步流星地朝宫门外走去,大概也想尽快带我远离这是非之地。 直到出了皇宫,坐上马车,我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从马车的窗户望去,整座皇宫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之中,赤红的晚霞好似燃烧的火焰一般,透出一丝不祥的美。至此,玄华等心存异心的乱臣贼子均被剿灭,只是今日的惨状简直就是一场血腥的屠杀,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因此而丧命。 脑海中猛地回想起箫凌曦曾经和我说过的话——“若想要实现天下大统,站在皇权最高位的那个人身后,必定是白骨累累。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牺牲就换不来想要的东西。想要的越多,要牺牲的也就越多。”浊世滔滔,想要独善其身,保持人间清醒又是何其困难。唯有不平等的现实,平等的存在着。 第25章 最极致的浪漫就该是人间烟火 直到马车停下,我仍沉浸在烦乱的思绪中,怔怔地坐着一动不动。盛君川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眼神颇为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看你心绪不宁的,我都叫了你好几声,一点反应都没有……还在想今天的事吗?” “我没事,大概就是有些累了。谢谢你送我回来,今晚我可要好好地睡上一觉。”我勉强弯起嘴角,扯起一个笑脸,故作俏皮地说道:“至于你嘛,我改天再找你算账!今天就暂时先放过你,你也赶紧回去休息。不过得抽空好好想想关于最近的事该怎么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或者研究下你要怎么做我才会原谅你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说完不等他回话,我便跳下了马车。 但是一下车我就傻眼了,眼前的景象并不是我熟悉的镇国侯府,而是盛君川的将军府。我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今天太过于受刺激而产生了幻觉,可是哪怕现在夜色已经降临,匾额上的“将军府”三个大字依旧清晰地印在我的视网膜上。 我满头问号的回头望向盛君川,用不解的眼神询问他是怎么回事。 盛君川伸手揽着我的肩膀,一边带着我往将军府内走去一边说道:“今日事今日毕,有什么帐我们今晚一并算了!要是再拖几天,保不齐你的小脑瓜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哄女孩子我实在是不擅长,所以我觉得在事情变得更棘手之前还是先把它解决掉,这样我们都能安心,不是吗?”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如果你一开始就不瞒我,我也不至于会自以为是地搞出这些事来……”我低声地埋怨着,现在想来还真是丢脸,特别是我还在大殿之上对他说出了那些话。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这不正打算负荆请罪吗。”盛君川俯下身子,眼带笑意地注视着我,柔声问道:“小祖宗,你就给我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道:“你都已经把我拐来了,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顶,一本正经地说道:“嗯,确实也是没有。你知道的,我下定决心要做的事,可是改变不了。” 刚进院子,盛君川便立即卸下了铠甲随手挂在兵器架上,然后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问道:“饿了吗?我先给你做饭,你去洗个澡。等你洗完差不多也就可以吃饭了。或者……”他回过头来,嘴角挂着暧昧的笑意道:“我们一起洗,然后再吃饭?” 脸颊微微一热,我连忙低头将盛君川推出厨房,嘴里催促道:“你先去洗,一身的血腥味。饭还是我来做!哎,还杵在这干嘛?快去!”盛君川好整以暇地靠在门框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挺好的。” 我歪了歪头,迷惑地看着他。他笑着摆摆手,丢下一句“我洗澡去了”便转身往卧房走去。嘁,莫名其妙。我嘟囔了一句,便在厨房里张罗起来。可是我翻遍了厨房,除了几个地瓜、几条玉米、半袋大米以及一袋面粉之外就没找到任何可以吃的东西了。而且这地瓜和玉米看起来干瘪无比,也不知道放在这多久了。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生活的,下班回家的时候还顺路买菜么?脑海中不禁浮现盛君川穿着铠甲蹲在路边与小摊贩讨价还价的景象,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说,就还挺可爱的。我突然觉得风花雪月根本算不得浪漫,最极致的浪漫就该是人间烟火。 唉,看着这里少得可怜的食材,我瞬间便放弃了下厨的念头。待会还是出去吃好了,今日盛君川助圣上剿灭了叛党,也算是立大功了,就该下馆子好好庆祝一番。一想到下馆子,肚子就感觉更饿了。只是盛君川洗个澡怎么还不出来?半个小时都过去了?以他的性格习惯,不是应该十分钟就搞定了么? 于是我来到卧房门口,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喂,按你这洗法,怕不是要脱层皮?”过了半响,房内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心中不免开始有些忐忑起来,洗个澡而已,不会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踌躇了一会,我咬咬牙,猛地推开了房门,然后径直走向卧房里侧的浴室。 记得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在镇国侯府中发现浴室的时候还令我震惊不已,并且浴室内还设有陶制的地漏与排水管,墙壁上有取暖的壁炉,壁炉向外排烟,以便确保浴室内的人不会中毒。后来才从盛君川的口中知道其实浴室在寻常百姓家里也有,只不过或许没有那么宽敞罢了。如果家中实在没有浴室的,也可以去澡堂洗澡,甚至还有揩背人,也就是我们那个时代所说的搓澡工。但是也有不少人喜欢相约泡澡堂,一起聊聊八卦侃侃大山,泡累了还可以去专门供休息的地方,据说还有提供按摩和修脚的服务,十分惬意。不得不说,这个时代的安庆国不但民风开放,而且生活水平也是相当的高。 不一小心思维又发散了,我定了定神轻轻推开了浴室的门。白蒙蒙的水汽弥漫,我隐约见到盛君川似乎还坐在木质的浴盆里,双手搭在木盆的边缘,脑袋微微后仰,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这家伙,居然睡着了啊!怪不得这么久都没动静。 虽然说非礼勿视,此时的他可是一丝不挂,毫无遮掩。但如果放任他这么睡下去的话没准会感冒的。我顾不上羞怯,伸手正打算将他摇醒,却发现他眼下再明显不过的黑眼圈,便又悻悻地收回了手。这段时间他应该很累,可我不但没帮上忙,可能还添了不少乱。心底不由地涌上了一阵复杂的情绪,既内疚又心疼还有一丝的不爽。待会一定要好好的审讯他,必须得让他把所有瞒着我的事全都交代清楚不可。我不想再继续当个局外人了。口口声声地说是为了我好,便什么事都不告诉我。难道将我蒙在鼓里就是保护我吗?我定要好好地给他上一课,彻底把他这种大错特错的思考方式纠正过来才行。 我就这么怔怔地站在浴室里看着盛君川发呆,脑子里天马行空地浮想联翩,连他什么时候睁开眼睛都没发觉。 忽然手腕一紧,我还没反应过来便被盛君川拉入了浴盆之中。虽然这个浴盆看起来挺大的,但要同时容纳两个人的话还是略显拥挤了一些。掌心触碰到他胸膛的瞬间我便羞得面红耳赤,立刻便想从浴盆中起来,不料他却牢牢地将我圈在怀里,令我动弹不得。还没等我斥责他的突然袭击,他便率先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和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 我趴在他的胸前,被迫与他近在咫尺地对视着。他的眉头轻挑,被打湿的睫毛显得更加浓密,嘴角扬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轮廓的冷峻似乎也因这氤氲的雾气显得柔和了几分。我顿时有些魂不守舍,口中下意识地回道:“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 “你是真不记得了还是在和我装傻?刚回来的时候,我还热情地邀请你一起洗澡的,当时你可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但现在又趁我不注意进来偷看我,这不是欲擒故纵是什么?”他的眼神幽暗,黑如深潭,语气似是漫不经心又似是有意地戏弄。 哇,真是恶人先告状!我不满地撅着嘴反驳道:“我才没有偷看你!我是担心你好不好?洗了这么久还不出来,而且敲门也没反应,我……”话音未落他便凑过来堵住了我的嘴,不让我继续狡辩。呸,才不是狡辩,就是实话实说罢了。 缠绵了好一会儿他才意犹未尽地稍稍放开我,眼底却燃起,哑着嗓子低声说道:“既然来了,不如就干脆一起洗。”说着便不由分说地将我已经湿透了的衣裙丢出浴盆外。折腾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将我抱出浴室,然后细心地替我擦干了身上的水渍及头发,之后又变魔术一般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裙递给我,示意我穿上。 我正纳闷他这里为什么会有女孩子的衣服,抖开一看却意外地发现这居然就是我自己的衣服,不禁惊讶地问道:“为什么你这里会有我的衣服?” 盛君川摸了摸鼻子,一副心虚的模样支支吾吾地说道:“啊,这个嘛,是前几日霜儿送来的。” 听他这么一说,我隐约察觉到了一些什么,皮笑肉不笑地追问道:“那为什么霜儿会把我的衣服送到你这里来呢?” 盛君川听出了我的明知故问,深吸了口气把心一横,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是我让她送来的。其实不止的衣服,还有一些你日常会用到的东西,我都让她一并送来了。哎,你先别发火,听我解释。你看,情况是这样的,我之前不是因为别的事冷落了你好长一段时间吗,现在好不容易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了,我就想着该补偿补偿你,和你好好地过上几天二人世界。我事先已经和侯爷商量过了,请求他让你在我这住一段,他也同意了,所以我就……”他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着我,试图从我的神情中判断我的心情如何。 听到这我终于明白了个大概,敢情这事已经蓄谋已久。“你!”看他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我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将床上的软枕朝他丢去,气鼓鼓地责备道:“盛君川你还真是变了啊,现在居然还敢先斩后奏了!你做这些事的时候经过我同意了吗?” 他单手接住了毫无杀伤力的软枕,又一把揽过我的肩膀故作委屈地说道:“难道你会不同意吗?今天在大殿之上也不知道是谁柔情蜜意地说爱上我是情不自禁,还说要和我一起看日升月落,一起度过春夏秋冬,一起走完剩下的路。难道都是哄我的吗?” 我一时语塞,愣了半晌才说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盛君川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我的话,顾而言他道:“你饭做好了吗?我好饿啊!今天真的好累,这场逼宫谋反的戏难度系数太高了,演得我好辛苦。特别是你还在现场观摩,我压力特别大,你能不能心疼心疼我?” 切,你不是影帝吗?什么戏能难得倒你?我看你演得也挺过瘾,哪里辛苦了?况且刚才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吗?累个屁啊!我翻了个白眼,懒得拆穿他欲盖弥彰的借口,没好气地说道:“没有,我压根就没做饭!你厨房里还剩什么东西,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见他想开口辩解,我又紧接着抱怨道:“我刚才就是想叫你一起出去吃饭的,本想着你今日又立了大功,打算请你下馆子吃大餐的,谁知道你又……我的腰现在还酸呢!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我错了,以后一定注意分寸。”盛君川立刻凑过来在我后腰上不轻不重地揉了几下,讨好地笑道:“其实吃什么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哪怕吃黄连都觉得甜。不过大餐就算了,我还有事要和你说,今晚就凑合着随便吃,改天我再带你去好好搓一顿,如何?” 哟,他还真是转了性,甜言蜜语张口就来,居然还好意思说哄人不擅长?我看他蛮得心应手的。怕不是偷偷自学了什么恋爱课程?但转念一想他说得也不是没道理,我也确实有满肚子的话要和他说,便点头答应了。换好衣服梳好头,盛君川便带我去了之前跟我提过的那个馄饨摊,两个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之后,我与他又手牵手散着步回到了将军府。 第26章 果然天然撩最为致命 一进门我便拉着盛君川往小书房走去,他却猛地停下脚步,不满地抗议道:“为什么要去那里?又不是要谈公事。我累了,我们去床上躺着说。” 我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道:“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今晚必须在书房把话说清楚以后才能上床睡觉。” 见我驳斥了他的请求,他便蹲下身子可怜兮兮地抱怨道:“哎哟我的小祖宗,我是真的累了,哪还有什么心思打鬼主意啊!我都答应你了今晚一定会跟你解释清楚的,在哪说还不都一样吗?”他拉住我的手晃了晃,信誓旦旦地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担心我回房以后又会忍不住对你这样那样?我跟你保证,今天绝不再做那种事了,这下能放心了吗?” 盛君川蹲在地上仰着头看着我,眼睛湿漉漉的,语气软得不像话,脸上的神情又委屈又可怜。要是他有耳朵和尾巴的话,此时他的耳朵一定是无助地耷拉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则肯定是软绵绵地圈在身前……我被自己脑海中想象出来的画面萌到肝颤,忍不住伸出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他瞳孔一震,很快就低下头去不再看我,但我却眼尖地发现一抹薄红从他的耳尖开始蔓延开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两只耳朵就红得好像快要滴出血来。 啊,那个纯情版的盛君川又回来了,但是同样让人受不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又奶又狼、又纯又欲的?果然天然撩最为致命。眼下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惊天大逆转,现在根本不是他能不能忍得住的事,而是我就快要忍不住了。 我迅速缩回了手,强装镇定地拒绝道:“哪有在卧房审讯的?抗议无效。”说完便生拉硬拽地把盛君川拖进了小书房。屁股刚挨着凳子,他便打算贴着我坐下,我推了他一把,严肃地指了指正对面的位置,“你坐到那里去!” 盛君川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挪到对面坐下。我满意地点点头,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好,现在我们开始进入审讯环节。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不要心存侥幸,明白了吗?” “明白了。”盛君川将双手置于桌上,眼神诚恳,看起来一副很配合的样子。 我从书桌上拿过纸和笔,认真地一边做记录一边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圣上合谋要铲除玄华的?” 盛君川回答道:“就在太后遇刺后不久。其实这么多年来玄华盘踞朝堂,圣上早就想除掉他了,只是苦于没有恰当的理由罢了。”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告诉我你们要演这出戏?” “因为如果你知道我被关禁闭被贬职都不是真的话,你的反应就不会如此着急,也不会为我做出那些事,那么玄华便会心生怀疑。你的身边和镇国侯府附近可都有他的眼线,你的一举一动他可是都了若指掌。”淦!我的身边到底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啊?有箫凌曦的暗卫、箫凌昀的密探、还有玄华的眼线?我不禁用怀疑的目光瞄了一眼盛君川,该不会也有他的人? “第三个问题,圣上将我扣在宫中也是你们的计划中一环?” “哦,这个倒不是。我也没料到你居然会直接进宫找他谈判,听说你还拿着枪威胁他,虽然我不赞成你为了我做这么危险的事,但我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啊,这属于多余的话,我不该说的。”盛君川看了我一眼,略带歉意地继续说道:“所以在你进宫的第二天,我便与圣上商量,干脆顺势以此为契机,逼迫玄华提前动手。” 我顿时有些不解,继续问道:“第四个问题,为什么我在宫里就可以逼玄华提前动手?” “因为圣上将你囚禁在宫中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我肯定会心急如焚,所以立刻去找了玄华,催促他尽快谋反。你肯定又要问我心急与他有什么关系是?”盛君川了然一笑,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因为谋反一事缺我不可,首先他手下只有守城的护卫军,且人数不多武力不强,根本不是禁军的对手,他需要我的神武军替他打入皇宫;其次,他早就打算好了如果谋反不成便把罪责都推到我一个人的头上,他可以说是被我胁迫的,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说了。只是他没想到,我之前借口说不方便出入尚书府,便给了他一只机械鸟,并嘱咐他一定要使用机械鸟来传密信,确保万无一失,所以我手中便有了他谋反的证据。总之呢,反正之前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当我提出要提前动手的时候,玄华也没有过多的怀疑与反对。” 四五个问题下来,玄华谋反一事已经捋得差不多了,我细细地琢磨着盛君川的这番说辞,表面上来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可是玄华老谋深算,怎么会单凭苦肉计就上当,对盛君川的话这么深信不疑。这其中肯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盛君川避重就轻的回答,究竟还想隐瞒什么? “第五个问题,你……” 可还没等我问出口,盛君川便微微一笑,好心的提醒道:“已经是第六个了,刚才我替你问了一个呢。” “怎么?难道还有数量限制不成?”我皱起眉头,不高兴地反问了一句。 盛君川立刻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没有没有,大小姐想问多少问题都可以,你尽管问。” 被他这么打断,脑子忽然灵光一闪,我决定换一个问题,换一个角度入手。于是我紧盯着盛君川,单刀直入地问道:“第六个问题,那日我在尚书府门口看见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谁?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盛君川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玄华的门客,至于他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我就更不知道了。”看他的神情不像在说谎,但是那天我跟着面具男到了添香阁之后,那个女子为何会认识我,并且还说知道我所为何事。添香阁添香阁,我忍不住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看过呢? 见我发呆,盛君川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大小姐,你问完了吗?其实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必须告诉你。” 看他眼神真挚语气严肃,我不由坐直了身体,朝他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虽说圣上恢复了我的官职,但边疆还是不得不去。据说建平的国君近来身体欠佳,状况每日愈下,估计距离三皇子登基的日子不远了。圣上唯恐三皇子登基之后边疆生变,于是命我前去驻守,五日后就出发。” “啊,这么快?!那你要去多久?”我心中一震,立刻追问了一句,就连声调都不自觉地提高了不少。 盛君川无奈地摊了摊手,叹着气道:“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年,这个可说不准。” 我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低低地应道:“哦。” “啧啧,眼睛里都没有光了。”盛君川见状立即长腿一弯,连带着凳子一起挪了过来,凑到我的眼前,唇边噙着一抹坏笑问道:“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我?” 我瞪了他一眼,垂头丧气地回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你这一走我可就要孤军奋战了,唉!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盛君川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安慰道:“不过你也别这么丧,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想不想听?” “不想。”我捂着耳朵,自欺欺人地说道。 盛君川将我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掌心里,忍俊不禁道:“真的不想吗?这可是个绝对会让你高兴的消息。” “你就别哄我了,现在无论是什么好消息都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灵。”我把脑袋埋在臂弯里,郁闷无比地嘟囔道:“我只要一想到你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而且还要去那么久,我就完全高兴不起来。” “如果能让你与我一起去安岛,也高兴不起来吗?” “你说什么?”我一下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盛君川也站了起来,捏了捏我的脸颊,扬起一个得逞的笑容,无比确定地回答道:“圣上已经下旨了,命你为监军,到时与我一起前往安岛。” “真的?”我瞬间双眼放光,这么说来的话,岂不是又和那时去车古国的情况一样?和男朋友一起出差,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心情一下变得雀跃无比,我有些激动地抓住了盛君川的手,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这种事我还会骗你吗?”盛君川看着我兴奋的样子,无奈又宠溺地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随后朝书桌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圣旨就在桌上,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我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书桌前,拿起黄澄澄的圣旨,打开一看果然有我的名字,只是内容写得文绉绉的,晦涩难懂,不过也没多大关系,连猜带蒙的也能知道个大概。但是这道圣旨里似乎还提到了什么海寇?我满腹狐疑地问道:“这个海寇是什么意思?” 盛君川从我手中接过圣旨,卷起来重新放回了书桌上,随口应道:“海寇就是海盗。据说近来东部沿海地区频海盗猖獗,商船也屡屡遭到抢夺,所以圣上让我去安岛的时候顺道把这事一并解决了。” “可这海上的事不应该是水师管辖的范围吗,为什么要你去?”我歪了歪头,提出了疑问。 “你放心,圣上也不是专门派我去打海盗啊,打海盗这种事肯定要依仗水师了。”盛君川伸手在我额头上轻轻一点,耐心地解释道:“只不过安岛就位于东海,所以当我们乘坐的商船进入东海之后,水师提督会亲自率领舰队前来接应,到时候交给他们便行了,和我们没关系。剿灭完海盗之后,水师会一路护送我们抵达安岛,待我们登岛之后便要前往与建平的边境台宁镇走马上任。”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继续问道:“那这个监军又是个什么职务?是不是跟之前的钦差大臣差不多?” 盛君川略微思索了一下,认真地回答道:“那还是有很大不同的。监军主要的职责是协理军务、督察将帅、管理驻军、监督地方官以及向圣上报告当地事务等等。哦,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要是主帅不在了的话,监军便可代替主帅带兵打战。” “啊,这么说来我还有兵权?”我顿时便热血沸腾起来,脑海中不禁立刻浮现了自己一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握长刀帅气地朝前一挥,大喝一声“杀!”,然后便与身后的将士们一同征战沙场、英勇杀敌。届时三军皆听我号令,金戈铁马势不可挡。刹那间,有关出征的诗句瞬间塞满了我的脑袋,什么“长剑斫山石可摧,劲弓射海波能开”、“百舰千机齐列阵,蓝天碧海共存荣”,甚至连“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都冒了出来。 见我一脸浮想联翩的模样,盛君川忍不住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想什么呢你!敢情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到这一句啊?等你有兵权的时候,那便是我已经不在了。怎么?你巴不得我死啊?” 第27章 你想要的东西,我肯定会给你 “当然不是啦!”我连忙狗腿地搂住盛君川的手臂,脸上挂着谄媚的笑讨好地说道:“我们可是命运共同体,我当然希望我的君川哥哥能长命百岁!但是兵权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可太有吸引力了,我也想有朝一日可以像你一样那么威风嘛~刚才不过是想象了一下自己带兵打仗时的场面,就忍不住热血沸腾,要是真让我沙场点兵……” 下半句还没说出口就见盛君川似笑非笑地接过我的话说道:“嗯,带兵打仗啊,那还真是很威风。要不我直接把兵权给你得了,让你体验一把当将军的感觉?” 我顿时喜出望外,将盛君川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一些,惊呼道:“啊?真的可以吗?兵权这种东西是可以说给就给的吗?” “谁让我这么疼你呢?你想要的东西,我肯定会给你。”盛君川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块和手掌差不多的金色令牌递到我面前。我犹豫着伸手接过,入手极重,看来是纯金制成,且用料很足。令牌的顶端是一只张着嘴的虎头,看起来栩栩如生凶猛无比;令牌的正面纵向刻着“神武大将军”五个大字,四周篆刻着繁复的祥云花纹;令牌的背面则是简单粗暴地刻着一句话——“持此令者可号令三军”,左下角还刻有两个印章,想来应该是箫凌昀的私章和国玺的章印。 我将令牌捧在掌心,爱不释手地反复翻看着,笑得合不拢嘴却还忍不住念叨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将军令啊,有了这个的话就可以率领神武军了吗?哦,不止神武军,上面写的可是号令三军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的视线仍然牢牢地粘在令牌上,头也不抬地说道:“哎,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掏出这个令牌,所有的将士们都要听从我的指令?” “是啊。”盛君川低下头,凑近我的耳边低声问道:“你现在拿到兵权了,开心吗?” 我不假思索地应道:“当然开心啦!有了这个令牌的话我就可以领兵出征啦,神武大军这么骁勇,没准我还能就此一统天下当个女皇帝。等到那个时候就可以为所……”说到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得意忘形,竟然口不择言地把心里话都说出来了。我连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盛君川,冲着他傻笑了一下,尴尬地解释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冷冷地揶揄道:“你居然还真敢要?啧,看来这两年来你倒是成长了不少,胆量和野心皆是与日俱增啊。不过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记得之前在邑阳的时候你曾经和我说过一个梦……” 察觉出他话里话外的冷嘲热讽,我断定他现在的心情指数正在急速下降中,于是连忙打断他的话,慌张地辩解道:“啊,那个!你怎么还记得,不过就是个无聊的梦而已。”说着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回避了他的眼神,手足无措地揪着裙摆。心里的悔恨犹如潮水般涌来,我当时就不该告诉他的,这人记性怎么这么好!不该记的事怎么全记得。 “无聊吗?我怎么感觉你挺向往的。不然怎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盛君川抓住我的手,指腹的薄茧在手背上细细地摩挲着,令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像是玩笑又好像很认真,我顿时忐忑不已,急忙将手里的令牌塞还给他,战战兢兢地辩解道:“我不过就是脱口而出罢了,根本没想那么多。这个东西还是你自己留着!” 盛君川冷哼一声接过令牌放回怀里收好,但是下一秒我便双脚离地,直接被他举起来扛在了肩膀上。我顿时慌了神,挥舞着双手嘴里不停地嚷着道歉的话,“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胡说八道!更不该接受你的令牌,你放我下来好不好?” 盛君川却一言不发,沉默着扛着我直接回到了卧房,然后将我丢在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认错已经晚了。你居然真的想要兵权,还妄想当女皇帝。我生气了,必须要好好惩罚你才行。”不是,令牌不是他自己主动给我的吗?我又不是真的想要。再说了,女皇帝什么的不就是句玩笑话嘛?至于生这么大气吗?啊,我懂了!他分明是故意的,不过就是找个借口终止审讯带我回房间罢了,我算是看透他了,这家伙就是设了个陷阱让我跳呢! 我瑟缩在床铺的一角,紧紧抓着衣襟,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答应过我的,今晚不、不再那啥。你说话不能不算数!”虽然说的是威胁的话,但是此时从我嘴里说出来却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他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语气平静地说道:“嗯,我从来都是说话算话,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又不是那个。不过,”他话锋一转,板起脸,十分不爽地说道:“你居然觉得与我肌肤相亲是惩罚?很好,恭喜你再一次惹到我了,我现在更生气了。”话音未落他便迅速朝我压来,单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的双手压在头顶之上,另一只手则伸向我的腰间,作势要做出亲昵的姿势。 但下一刻他的手指却开始像弹琴一样在我的腰上腋下游走起来,顿时难以抑制的痒意犹如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我强忍着破口而出的大笑,努力地扭动着身子,想躲避他的魔爪。但任凭我百般躲闪,身侧腰间的痒意依然如影随形,令我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本能地一边挣扎一边不住地求饶。他停下手,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然而就在我以为他终于要放过我的时候,他却脱掉了我的鞋袜,灵活的手指在我的脚心挠了起来。 我克制不住地尖叫着大笑起来,全身缩成一团,大脑一片空白,忍不住地狂笑不止,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口。直到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生理性的泪水流得满脸都是的时候,他这才终于住了手。 “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盛君川松开了我的手腕,翻身坐了起来,将手臂交叉抱在胸前,眼里带着强忍的笑意却故作严肃地质问道。 此时的我已是满面泪痕,头发和衣服都因刚才的剧烈挣扎而凌乱不已,模样十分狼狈。我大口地喘着气,一边按着笑到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边连连摆手,表示再也不敢了。 盛君川起身拿来一块丝帕,轻柔地为我拭去了脸上乱七八糟的痕迹,“好了,既然你已经悔改,那今天的惩罚就到此为止。”然后又伸手过来帮我揉了揉肚子。他的手掌很大,掌心很温暖,揉了几下之后感觉舒服多了。我也终于缓过气来,有些不爽地嗔怪道:“明知我怕痒你还挠个不停,我看你就是存心想欺负我。” 他半躺在床上,一边帮我揉着肚子一边支着头看着我,带着一脸坏笑说道:“不然怎么算是惩罚呢?再说了,这怎么能算是欺负?不过就是些小情趣罢了。我记得某人说过,喜欢生活有情趣的人。怎么样,我现在达标了吗?” 我不解地眨眨眼,诧异地反问道:“达标?你这是明知故问吗?我当时说的标准就是按你说的啊!‘外秀于型,内秀于心。不但有帅气的外表,更有强大的内心。’这不是你是谁?” “哦?”盛君川故意夸张地提高了声调,眼角眉梢都是止不住的笑意,“看来是对我蓄谋已久啊!老实交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我才不要告诉你,我不想看到你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道。 “注意你的用词。”盛君川眯起眼睛,语带威胁地说道:“你可别忘了,你的弱点我可是了若指掌,所以我劝你还是乖乖告诉我比较好。”说着作势又要挠我的痒。 “好好好,我说我说。”我有些后怕地往后缩了缩,不满地撅起嘴,认命地叹口气,小声地回答道:“其实第一次在镇国侯府见到你的时候,我……” “原来大小姐是对我一见钟情啊!”盛君川插嘴说了一句,还故意拖长了尾音,脸上尽是毫不掩饰的张扬又得意的笑容。 “不是!你听我说完好不好?”我鼓起腮帮子,有些不爽他打断了我的话,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之后继续说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只是觉得你长得很帅,哦,是特别的帅。你明明看起来一身正气,特别是你穿着铠甲的时候,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距离感。但觉得你骨子里却又透着一股桀骜不驯的叛逆感,这两种感觉在你身上显得矛盾又和谐,所以我就渐渐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要多了解你一些。” 我一边说着一边挪到了盛君川的身边,并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他微微挑了挑眉,嘴角弯了起来,似乎对我主动的行为颇为满意。他干脆躺了下来,姿态极其放松并悠然自得地笑道:“了解以后呢,是不是就……” 趁他放松的这个刹那,我立刻起身跨坐在他身上,然后迅速拿起刚刚从头上扯下的丝带将他双手手腕紧紧地绑在了一起,并摁在了他头顶的上方。他瞬间瞪大了双眼,就连声音都充满了讶异,“你、你这是要干嘛?”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露出一个自以为很邪恶的狞笑道:“哼哼,你说我要干嘛?当然是报仇了!”说着缓缓趴下身子,朝着他的耳根及脖颈处轻轻吹了口气。一抹绯红立刻染上他的耳廓,并迅速扩散至脸颊。 盛君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扭捏不安地低声道:“别闹!不要……你快停下……好痒!” 我不理会他的抗议,心想,现在知道痒了,刚才挠我的时候就没想过自己也会有弱点吗?我一面继续吹着气,一面在他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戳了几下,他顿时痒得不行,但仍强忍着痒意憋着不笑,身体却开始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威震天下的神武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我微微支起身子,得意地冲他展颜一笑,忘乎所以地要挟道:“这就受不了?是不是想要我停下?那你求我啊。只要你服个软,好好地求饶,没准我一高兴就放过你了。” 盛君川的眼尾开始有些发红,紧紧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要我求饶?你想都别想!”哟,这么有骨气?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坚持多久。 于是我俯下身子,在他红透的耳朵旁吐着气低声说道:“嘴硬可不是什么好品质哦,君川哥哥。你要是不肯求饶,那我就只好……” 谁知我的话还没说完,眼前便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后脑勺便一下陷入了软枕之中。盛君川不知何时已经挣脱开了系在手腕上的丝带,翻身将我牢牢地摁在床上。他的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意味深长地问道:“哦?那你就只好怎样?” 眼下我完全处于被动的位置,而且看他的神情怕是十分不爽我刚才的突然袭击。我眨了眨眼,满脸无辜地回答道:“我就只好放过你了。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看你受此折磨,你说对?” “呵。”盛君川低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说道:“这个时候脑子倒是动得挺快。不过呢,我现在心情可不大好,你不如再想想该怎么哄我。” 如今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何辞为?我只好从善如流地问道:“那么君川哥哥希望我怎么做呢?”盛君川立刻绽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俯在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我想也不想便拒绝道:“不行!你可是保证过今天不再做的,莫非想耍赖?” 盛君川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见我一脸迷惑的模样,他弯起嘴角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已经过了十二点,所以我答应你的事已经算是‘昨天’了。” 第28章 活脱脱的李元霸在世 第二天一大早就被盛君川从床上拖了起来,美其名曰“一日之计在于晨”,然后拉着我一起从东街跑到西街,再从西街跑回了东街。我以为晨跑结束之后就算完了,不料他又软磨硬泡地要我与他一起练功,并严厉地指出他看得出来我已经有段日子没练功了,反应速度和身形步法都有所退步。然而在被我拒绝之后他便义正言辞地指责我怎能如此不思进取,还说过几天就要出发了,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他拉着我的手,啰啰嗦嗦地好言相劝了老半天,大致意思就是说此行不比当时去车古,由于国都并不临海,没有港口,所以我们须得先到仙台县然后再搭乘商船前往安岛。并且因为他是去上任的,所以只能带一小队亲卫前去,大概只有十来个人。如果遇到什么危险,我必须得有自保能力才行。 听他说完我不禁叉起腰十分不爽地反驳道:“莫非在你心里,我是个没有自保能力的人?” 盛君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只是将我拉到院子中间,然后单手背在身后,对我说道:“让你一只手,如果你能打赢我,便不必再练。” 开什么玩笑,他可是安庆第一武将,要是让我一只手我就能赢得了他的话,那我便是安庆第一女武将了。但是看他态度坚决,如果不与他比试一场的话,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我的。何况他说的那些话也不是没有道理,我也不能总仰仗他的保护,关键时刻还是得靠自己。 于是我咬着唇,认真思考了一会,讨价还价道:“行!但是你得让我两只手,并且允许我使用武器。” “你还不如干脆说让我站着让你打一顿好了。”盛君川哑然失笑道,“你也不必这么没信心?我看这样,在让你两只手和可以使用武器之间你选择一项,然后与我打个平手就算你赢,怎么样?” “面对你这么强大的对手我当然没什么信心了……”我小声地嘟囔了一句,暗暗掂量着他提出的建议,研究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做出了决定:“好,那就一言为定!我选择使用武器,但是万一不小心伤了你,你可不能生气,更不能因此惩罚我。”昨晚的“惩罚”还历历在目挥之不去呢,以防万一,我得先把他的后路给堵死了,以免到时候他又找借口来作弄我。 盛君川眉眼一弯,忍俊不禁道:“哟,还学会先发制人了?行,我答应你不生气。不过若你真能伤到我,那你就可以出师了,我呢也可以彻底放心了。” 于是我便径直走到兵器架前面认真地挑选起来,刀?剑?棍?戟?斧?钺?戈?矛?还有一些我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兵器。他这里怎么有这么多种类啊?难不成他都会?我悄悄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犹如苍松一般伫立在原地,依旧将单手背于身后,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 我被他这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激发起了斗志,心道,哼!瞧不起我是不是?我乃安庆第一女魁首,想当初我可是单打独斗一个人就把那只凶猛无比的大野猪给干掉了。你区区一个人类还能比野兽强悍吗?这么一想瞬间信心爆棚底气十足,我毫不犹豫地从兵器架上拿起一对铜制圆锤,回身朝盛君川走去。虽说这对锤子与我那对紫金大锤相比,在分量和大小上都差了很多,但毕竟我练习得最多最久的就是锤子,使用起来比其他兵器要顺手得多,勉强与他打个平手应该不在话下。 盛君川见我拎着大锤过来,嘴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些。他的右腿往后退了一步,左腿微微弯曲,右手背在身后左手朝前朝我勾了勾手。哟吼,这小子居然挑衅我!虽说与盛君川交手无数次了,但是这么动真格的却还是头一回。我握紧了铜锤的手柄,大喝一声给自己壮了壮胆,脚下一动便飞快地朝着盛君川冲去。 我抡动右手手臂举起铜锤朝他的肩膀砸去,他身影一闪躲过这一击,我又伸长左臂横向朝着他的后背挥去,就在铜锤快要碰到他的瞬间,他却轻轻一纵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个身,一掌拍在我的背心将我推出好几米远。见他就这么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我的左右夹击,我立刻有些不服气起来,迅速回过身瞅准了他刚落地的时机,蹲下身子伸腿横扫,连续不断地直击他的小腿,一击比一击有力。他顿时被我逼得连连后退。我暗暗得意,一只手执锤撑在地上,另一只手则趁势举起铜锤朝他的腰间砸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跃起,足尖踩在我撑在地上的铜锤上,双掌按在我的肩膀借了个力,然后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落在了我的身后。还没等我转回身,耳边便传来呼呼的声响,我急忙偏过头躲避,他这一拳已轰击而出,拳上的劲道十足,一时之间只觉拳风扑面且带着凌厉的攻势。我根本来不及反击,只能凭着本能左躲右闪。他出拳迅速,疾如闪电,甚至都打出了残影,令人心惊胆战。 我急忙扎了个马步,并将双锤交叉护在身前。心中暗暗思忖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一秒可以挥出一百多拳的天马流星拳吗!盛君川你小宇宙爆发了?和我比试也这么认真吗?连最强奥义都用出来了?然而就这么一秒钟的分神却令我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他的拳头赫然直击我的面门,此时必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我咬紧牙关做好了生生接下这一拳的准备,谁知他却忽然化拳为掌,并在我脸上不轻不重地摸了一把。接着他冲我勾了勾嘴角,随后身形如电纵跃如飞,几个起落便与我拉开了距离。 一股热意迅速爬上了脸颊,我顿时觉得又气又羞,打就打,怎么还羞辱人呢!当下我已经完全乱了分寸,强烈的胜负欲占据了我的脑海,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论如何,这场比试我一定要赢!我用力咬住下唇,抡起双锤大喊着朝盛君川奋力冲去。他脚底生风灵巧侧身避过,并顺势迅速旋身伸手在我肩头轻轻一推,我本就尽全力朝他扑去的,被他这么一推则完全失去了重心,脚下踉跄了几下,眼看就要摔个狗啃泥,我连忙闭上眼睛,不忍直视越来越近的地面。然而就在这时,手臂却传来一个力道,我瞬间便被翻了个身,随后腰间一紧,竟是被盛君川一把接住了。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笑脸,我心中暗道,这可是个偷袭的好机会!于是趁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出铜锤朝他的头部抡去,可我才刚刚抬起手臂,腰间的力道便陡然消失,我的瞳孔猛地一缩,下一秒整个人便迎面重重地躺倒在地。我迅速将铜锤撑在地上,正准备来个鲤鱼打挺,起来继续进攻,却见盛君川在我身旁蹲下,伸出食指点在我的额头上,我瞬间便脱了力,怎么都起不来。 “宝贝,你输了哦。”盛君川此时的笑容灿烂得有些过分,眼中还带着桀骜的张扬,是我喜欢的样子没错了,只是现在看来却觉得要多刺眼有多刺眼,要多讨厌有多讨厌。 我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他,心里一横,破罐破摔地躺在地上不起来,手舞足蹈地嚷嚷着:“这个时候倒是叫我宝贝了,刚才对我下狠手的时候有把我当宝贝吗?堂堂安庆国的神武大将军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天理何在啊?” “怎么?打不过我就耍赖?自始至终我也就摸了你那一下,难道这也叫下狠手吗?”盛君川说着在我身旁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原本点在额头的手指移到我的脸颊又戳了戳,打趣道:“倒是你,挥舞着铜锤朝我砸来的样子,简直堪称凶神恶煞,活脱脱的李元霸在世。” 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坐了起来,嘟起嘴不高兴地反驳道:“你说谁是李元霸?” “谁拎着大锤就是谁咯。”盛君川唇角一勾,含着笑悠悠地揶揄道。 我双手捂脸,故作委屈状,阴阳怪气地嗔怪道:“罢了罢了,我心里自是明白不如其他妹子那般俊俏娇弱。终究是君川哥哥心里没有我,才会对我这般嫌弃。” 他顿时爽朗地大笑起来,随后捧起我的脸,无限温柔地吻住我的双唇,由浅至深地细细探索着。未了,他舔了舔嘴角,似乎意犹未尽地低声问道:“我心里有没有你,你会不知道吗?还是说我表现得还不够?” 我羞赧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有些恼火地说道:“真的是够了啊!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盛君川笑着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细心地替我掸去身上的尘土,神情自若地说道:“好了,不闹了。既然刚才的比试你已经输了,那么以后跟我在一起每一天都得随我一起出早操。” “每一天??”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你当我是你的部下吗?” 盛君川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理所当然地应道:“当然不是。我的部下训练强度可没这么小。认命!谁叫你技不如人呢?” 于是我在盛君川的强迫下训练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才终于结束了所谓的“早操”。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之后,我本想偷偷溜回卧房睡个回笼觉,却又被盛君川拉着出门买了一些食材。等再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了。趁着他在厨房忙碌的时候,我才终于得以片刻的喘息。 我搬了张凳子坐在厨房外的走廊上,看着盛君川洗菜、切肉、蒸饭,一种幸福而充实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的精力怎么这么旺盛,昨晚折腾了一宿,今天又起得那么早,还陪我训练了一上午。买完东西回来你又开始马不停蹄地做饭,难道你就不觉得累吗?”我一边晒着春日午后暖暖的阳光,一边漫不经心地跟盛君川搭话。 盛君川熟练地往锅里放着佐料,头也不回地答道:“不会,习惯了。况且你对我来说就像……嗯,怎么说呢?就像是充电宝,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有用不完的精力和元气。”我正打算说点什么,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敲门声。嗯?这个时候会是谁?我与盛君川对视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我一路小跑地来到门前,打开大门之后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张副将?你怎么来了?找盛君川?”我有些诧异地问道。 没想到张副将看到开门的人是我之后,眼中的诧异却不亚于我,磕磕巴巴地问道:“小嫂子?你怎么……啊,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第29章 难道你没听过‘做饭的人不洗碗\’这句警世名言吗 我还来不及开口,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嗯,确实不是时候。”说话间盛君川已经站在我的身后,一手撑在大门上,一手揽着我的肩膀,似乎没打算让张副将进门。我悄悄扯了扯盛君川的衣服,对他皱了皱眉。 盛君川放下撑在门上的手,却用身体挡在了张副将面前,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有什么紧急的事?你长话短说。” “是。”张副将似乎被盛君川严肃的表情感染了,也一脸正经地回答道:“军中将士们听闻大将军过几日便要出发前往安岛驻守,所以大家决定今晚为大将军在神武营中举办一个饯别宴……” 没等张副将说完,盛君川便打断了他的话,淡淡地说道:“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饯别宴什么的就不必了。” “这……若是大将军不愿意去,那属下必然不敢勉强,只是不知该如何回去与将士们交代,想必他们心里会很失望的。”张副将说着偷偷看了我一眼,一脸遗憾又为难的样子。 我心下了然,明白张副将这是在向我求助呢。于是立即将盛君川拉到一旁,凑在他的耳边低声劝道:“喂,你这样不好?你与他们毕竟朝夕相处这么久了,况且你这一去又要这么久,他们肯定都很舍不得你,别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意。” 他听我这么一说,立刻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思考要用什么理由来说服我,我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踮起脚尖在他唇边轻轻一吻,柔声细语地哄道:“我们来日方长,接下来的日子可是天天都能在一起呢,也不差这一个晚上了,你说对?所以你今晚还是回趟神武营,与那些爱戴你的将士们好好地饯个别。” 盛君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副将,犹豫了半天终于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 张副将立即喜笑颜开道:“那我这便回去与将士们说一声!”说完转身就要走。我一把将他拉住,暗暗冲他使了个眼色,笑嘻嘻地说道:“张副将一定还没吃饭?老大远地跑一趟多辛苦,不如留下来一起吃顿饭,之后你们再一同回神武营。” 张副将微微一愣,旋即立刻恍然大悟,从善如流地一口答应道:“多谢小嫂子体恤,那属下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副将请!”我连忙将大门打开一些,把他请了进来。 盛君川从身后拽住了我,低下头瞪着我,不悦地低声质问道:“你搞什么鬼,我都已经答应今晚去参加饯行宴了,你还把他留下来干嘛?” 我被他看的有点心虚,佯装镇定地回答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人家大老远的特意跑来邀请你,就这么让他回去是不是显得太没人情味了?刚好我们正准备吃饭,多一个人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嘛,你别这么小气。”说完我便一溜烟地跑了,完全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尽管张副将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都在很真诚地一个劲夸赞盛君川的手艺,但盛君川的脸色依然笼罩在一层黑气之中,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我咬着嘴唇,心里暗暗思忖道,不然待会哄哄他?但转念一想,我根本不知道他生气的原因是什么,该怎么哄?难道他真的这么不愿意去参加饯行宴吗?应该不是的,他都已经答应会去了吖;难道是因为我留张副将在府里吃饭?应该也不是,席间他还主动帮张副将添了满满一大碗饭呢;那会是因为什么?算了,不管他,反正他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准一会他自己就调整好了。 吃完饭我正打算将碗筷收拾一下再拿去水池洗,盛君川却伸手拦住了我,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宠溺低声说道:“我来,你歇会。” “可是刚才你已经做饭了呀,碗筷理应由我来洗。”我冲他眨了眨眼,一本正经地说道,“家务活本就应该分着做嘛!再说了,难道你没听过‘做饭的人不洗碗’这句警世名言吗?” “你都是哪来的这么多奇奇怪怪的理论?”盛君川伸手在我脸颊捏了捏,随后勾起嘴角,调侃道:“老实说我不是很放心让你洗碗,因为我一共就这么几个餐具,要是被你一个不小心碎了,那明天开始我们就不要吃饭了。行了,放下,我来洗就好。” 见实在拗不过他,我也只好作罢,点着头妥协道:“好。不过如果你不放心我洗碗的话,那从明天开始就由我来做饭呗?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干活?” “哟,现在知道心疼我了?刚才做饭的时候你怎么不来帮忙,就只知道搬张椅子在厨房外看我?”见我正欲开口争辩,他忽然伸出食指在我唇上轻轻一点,佯装生气道:“好了,别再啰嗦了。不听话的话是要接受惩罚的,你不怕吗?” 我立刻闭上了嘴,将手中的碗筷重新放回桌上。心中暗暗腹诽道,这人也真是的,我也不过是想分担点家务,这也有错吗?他怎么老想着变着法的欺负我,莫非其实他是个隐藏的抖s?不过现在看起来他的心情似乎已经有所好转,还是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就按他的意思来。 趁着盛君川收拾碗筷的功夫,张副将连忙把我拉到一边,一脸关切地问道:“小嫂子如今是与大将军住在一块儿了吗?” 额,这个该怎么回答呢?我只是这几天暂时住在这儿而已,但确实也算是与盛君川住在一起了,所以我该回答是还是不是呢? 见我犹豫不决,张副将笑了笑,投给我一个“你不用说了,我都懂”的眼神,然后长叹一口气,如释重负般说道:“唉!大将军也终于是苦尽甘来了。如今看你俩打情骂俏和好如初,我也终于是放心了。小嫂子你应该不知道?自打你们从邑阳回来之后,大将军便日日寝食难安。特别是你那段日子不肯见他,他更是惶惶不可终日,每日处理完军务之后不管多累多晚,都一定要去趟镇国侯府。大家都看得出来,大将军对小嫂子是打心眼里的疼爱。” 张副将说到这里,偷偷瞥了一眼在厨房挽着袖子洗碗刷锅的盛君川,特意压低了声音悄悄说道:“前段日子大将军不是假意投靠玄华那个逆贼么,他担心你会因此受到牵连,被那老贼抓住把柄,故而有意疏远你。其实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又不敢去找你,只好让人暗中护着你。” 我听到这心中一惊,心想果然被我猜中了,在周围盯着我的那些人里还真的有盛君川的人。顿时一阵无语,我还真的一点隐私都没有了,全天候全方位地被各种人监视着。张副将并未察觉我的沮丧,低声地继续说道:“直到那晚你进了宫之后没再出来,大将军那叫一个急啊,整宿都没合过眼,第二日一早就进了宫,回来便告诉我计划要提前实施了。要知道,捉拿玄华那个老贼的事,大将军已经暗中布置了半年多,若不是担心小嫂子在宫中又生出什么变故,是万万不会如此贸然行动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话锋一转道:“我听说小嫂子此次要与大将军一同前去安岛,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一些小建议,希望小嫂子不要怪我多事。” 我心想你都已经说这么多了,还有什么好问的呢?就算我让你别说,你也还是会说?我偏过头望着张副将,只见他的目光诚恳,满脸都写着深深的关切。我深知他对盛君川是崇敬有加,不管在工作还是生活中都当盛君川是好兄弟好哥们,所以他接下来要说的话,肯定不光是为了我,更是为了盛君川。 于是我冲他微微一笑,顺水推舟道:“张副将有话不妨直说,琉璃一定谨记在心。” 张副将微微躬身,直言正色道:“不论大将军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的出发点肯定都是好的,他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你。因此,我希望小嫂子遇事能与大将军商量之后再做决定,不可再莽撞行事了。既然你已选择了大将军,决心要与他共度此生的话,就得再给他多一些信任,多一些关怀,切莫要再伤了大将军的心了。” 就算我再怎么笨此刻也听懂了张副将这话里有话的暗示,只不过我却隐隐觉得他这番话里似乎还有另一层的含义,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正打算问个究竟,盛君川却十分不合时宜地朝我们走了过来。张副将连忙低下头轻声快速地说了一句“方才与小嫂子说的那些话,莫要让大将军知晓。”我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便迎上了盛君川锐利如苍鹰般的目光。 “你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有什么事是我不能听的吗?”盛君川微眯着眼睛,双手抱胸,看起来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刚才明明已经哄好了不是?怎么又生气了?提前进入更年期了吗,情绪这么不稳定! 但这个男人是自己选的,我还能拿他怎样,只能好好宠着了。于是我靠到他的身边,轻轻抱了一下他,柔声细语地撒娇道:“哪有窃窃私语,不过就是闲聊罢了。”为了防止他再继续追问,我迅速转移了话题并在他后背轻轻一推,低声催促道:“好啦,时候不早了。你快和张副将一起回神武营,我在家等你!”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他,他的眼底迅速涌起一股令人止不住心颤的温柔,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然后将手掌轻轻放在我的头顶上,柔声答应道:“嗯,乖乖等我,我会尽快回来。” “倒也不必那么快回来……”我低下头小声地嘟囔着,不料却好像被盛君川听见了。 他立即微蹙起眉头,语气颇为不悦地问道:“你说什么?” 我随即立刻抬起头看着他,真诚地解释道:“没什么,我是这么想的,你听听看是不是这个道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我们这次去安岛不知何时才会回来,你与他们下次见面都不知道要啥时候了。所以你就好好地与将士们告个别,一定要喝到痛快、玩到尽兴再回来!” 他打量着我,似乎在思考我这句话的真实性有多少。大概是我的眼神足够诚恳,他并没有过多的怀疑这个借口,只是微微颔首道:“行了,我知道了。”随后冲着张副将抬了抬下巴,言简意赅地说道:“走!” 我送他俩出了将军府的大门,然而就在盛君川准备上马之际,他又停下动作走回我身边。不是?难道又改变主意不去了?我还来不及开口询问,他便一脸严肃地对我说道:“有东西忘记给你了,你待会自己拿卧房的柜子里拿,一定要收好。” “嗯,好的。”我乖巧地点了点头,盛君川在我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便与张副将一同策马离去了。目送他俩的背影逐渐消失不见,我才返回府里,直奔卧房,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包裹。 第30章 你是不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快拆掉 我将包裹放到桌上小心地打开,发现里面装居然是那晚信誓旦旦进宫找箫凌昀谈判却闹了个笑话的时候被收走的那些随身物品。除了这些本来就属于我的东西以外,还有一样十分醒目的东西——一块银光闪闪的令牌,正面纵向刻着“奉旨监军”四个大字,四周刻着祥云花纹,而背面则除了印章之外什么都没有,虽然大小和盛君川的那块将军令差不多,但是材质和做工却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我将令牌拿在手里掂了掂,不禁有些嗤之以鼻,自言自语道:“虽说监军不比将军,但好歹也给我整块黄金令牌呀!这个牌子看起来就很没威慑力啊!”吐槽归吐槽,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说的好听是监军,其实也还是有名无实。况且有盛君川在,我监什么军?顶多就算个小跟班。 这些东西应该是盛君川第二日进宫面圣的时候,箫凌昀顺便交还给他的。我还正打算明天让盛君川陪我进宫去要回来呢,这下省事了。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上次的事之后,我也并不是很想再见到箫凌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唉!还是得想办法尽早把建平给收了,早日实现天下统一,待到那时我和盛君川才算是真正的松口气。 默默将爱派和令牌收进怀里,又将凤簪插进发髻中,其他的首饰我就懒得拿出来了,依旧放在盒子里,但是我又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把枪呢??属于我的东西是一样没少,但是枪到哪儿去了?可我把这个盒子翻了个底朝天,除了我的那堆首饰、丝帕以外,根本就没有别的东西。我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东西要是丢了的话,问题可就严重了。 我呆坐在椅子上,认真地思考该怎么跟盛君川解释我把他的枪偷走,然后又弄丢了的事。就在这时,爱派却忽然响了起来,我掏出一看,居然是盛君川请求通话。这个时候就不必这么心有灵犀了!我有些战战兢兢地在屏幕上点了一下,盛君川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立刻沉稳有力地在耳边响起。 “东西拿到了吗?” “嗯,拿是拿到了。不过……” “是不是少了什么?” 心中顿时一阵骇然,难道他已经看过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了?啊!他知道自己的枪丢了,也知道还回来的东西里并没有他的枪!我简直欲哭无泪,我也太蠢了!他怎么可能没发现,之前我可是在他的枕头下面找到那把枪的……他肯定早就知道是被我拿走的了!现在怎么办,我还没想到要怎么狡辩,急得咬着手指原地打转。 随后我便听到他带着笑意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小脑瓜现在是不是在飞速地旋转思考要怎么狡辩把我的枪偷走的事?”盛君川你是不是在家里装了监控?快拆掉! “好了,不用费那个心思考虑那些了。枪也一并还回来了,只是已经被我收起来了。” “什么?你收起来了?”感到有些诧异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枪已经物归原主,并没有丢失。 “嗯,不然呢?这么危险的东西当然得收好了。之前确实是我的失误,我太草率了,没想到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哈哈哈,你说的好有道理。”我尴尬得干笑了几声,追问道:“你把枪收哪了?安全吗?” “安全的很,这个问题就不用你操心了。打听这个干嘛,莫非还想打它的主意?” “哥哥冤枉!现在就算借我一千个胆子我也不敢再打它的主意了。”我小声地嘀咕着一句“我只是关心一下,毕竟你府里可是连个守卫都没有……”随后赶紧又问道:“对了,你这么快就到神武营了吗?” “嗯,刚到。跟你报备一声,顺便查个岗,看看你有没有老实在家待着。”就算只听到他的声音,我眼前都能浮现出他挑着眉毛一脸戏谑的模样。 “嘁,你就这么不放心我吗?我可乖着呢!你就放心好好玩,不用担心,迟些回来也没关系,困了我就先睡一会。你回来之前用通讯器跟我说一声,我提前为你放好洗澡水哦。”说完我心里不禁暗暗得意,这番话看似随意,但其实包含了好几层意思。既能显得我特别乖巧懂事,又能显得我特别蕙质兰心,更重要的是,我可以利用他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去做一些事而不用担心会被他发现。哈哈哈,我可是真是个小机灵鬼! 盛君川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带着笑意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好”。 收好爱派之后,我一分钟也没耽搁便迅速出了门,直奔镇国侯府。刚才之所以会故意让张副将留下吃饭就是为了让他快点把盛君川带回神武营,因为我好像想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添香阁”这个名字了,必须得趁着盛君川不在身边的时候去确认一下。 急匆匆地回到了镇国侯府,霜儿见到我大吃一惊,诧异地问道:“小姐,你怎么回来了?大将军不是说这几天你都要住在他那儿吗?” “嗯,我回来找点东西。”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健步如飞地走进卧房里并迅速将门窗都关好,然后从床铺下方的暗格里拿出了带锁的盒子。我从脖子上取下挂着钥匙的项链,就在准备开锁的那个瞬间,我却突然有些犹豫起来。 如果这件事真是我想象的那样,那么……它所带来的后果真的是我能承受的吗?或者说我应该继续追查下去吗?以盛君川对此事含糊其辞的态度来看,他绝对是知道内情,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至今没有将真相告诉我。若是按他的思维方式来想的话,那就是他觉得要是我知道了真相之后,不然就是会生气不然就是会非常生气,总之肯定会大闹一场,所以他选择了暂时回避这个问题。 我之所以会确定他选择的是“暂时回避”,就是我打心底地认为他对我绝对不会存心隐瞒什么。首先他并不是个心思很重的人,就算有仇也肯定是当场就报了的那种。所以他如果打定主意不说,那这件事在他看来必然极其重要或者说会影响到后续事件的发展走向。我用力地咬住了下唇,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盒子。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当时箫凌曦给我的那些地契和房契。我将它们全部拿出来,一张一张地认真翻看着,随后果然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抬头写着“添香阁”的有关契约。 心底顿时涌上一阵很奇怪的感觉,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落。要说庆幸的话,那是我之前的猜测是对的,这个添香阁当真是箫凌曦的产业之一。而我手上有这些契约的话,调查起来应该就容易的多,至少应该不会再次被拒之门外了;要说失落的话,那就是我大概自始至终都一直被蒙在鼓里,而且大概还不止一个鼓,而是个连环鼓。一层又一层,都快要把我憋死了。 我暗暗叹了口气,拖着下巴认真分析起来:盛君川之前讲漏嘴的时候说过曾经去过一次添香阁,虽然当时我以为他是常客,但后来仔细想想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会主动去青楼的。所以必定是有人约他在添香阁,他才不得不去。那么,这个人会是箫凌曦吗? 添香阁是青楼,平时出入的人都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而箫凌曦是添香阁老板的事应该也没几个人知道,如果说他为了掩人耳目,把盛君川约去添香阁秘密商谈一些什么事确实再合适不过。但是他究竟是何时约的盛君川?如果是在去车古国之前,他与盛君川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贸然邀请盛君川去那种地方,必然会遭到拒绝。可如果是在从车古国回来之后,他又有什么事要和盛君川说,还特意将会面的地点约在了添香阁? 对了!我一拍桌子,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因为我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来——从邑阳回来之后不久,我去钱府找箫凌曦,丘管家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头一天某个贵客包下了莱金阁,之后箫凌曦便与那个贵客一同去了添香阁,并一夜未归。那个贵客到底是谁?为什么偏偏是在那个时间节点包下莱金阁,并还要指名莱金阁的掌柜作陪。那天过后没多久,箫凌曦就刺杀了太后,之后…… 一道白光在脑海中闪过,我瞬间打了个激灵,丘管家当时所说的那个贵客该不会就是箫凌昀?!他是怎么发现箫凌曦的真实身份的?并且他肯定对此深信不疑,所以我们一回到国都,他便立刻急着去莱金阁确认了。如果那个贵客真的是箫凌昀,那么后来发生的事忽然就显得合理多了,很多一直想不通的事也能想通了。比如箫凌昀为何刻意隐瞒太后的真实死因,我现在也终于能明白了。 首先肯定是为了保全皇家颜面。消失多年的大皇子忽然现身并亲手刺杀了太后什么的,这种听起来就很狗血的八卦如果传出去只怕不止是朝堂震荡,民心也难免不稳。其次箫凌昀应该是不愿意让哥哥的身份曝光,所以私下暗自处决了箫凌曦。一来可以不落人口实,二来还借此故弄玄虚,引玄华去追查太后之死的真相。这样做简直是一箭双雕,既除掉了对自己皇位威胁最大的哥哥,又可以顺水推舟铲除盘踞朝堂多年的玄华及其太后余党。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抱紧了双臂,心中一阵骇然。如果真是我猜测的这样,那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箫凌昀的计中计。可箫凌曦的城府和心机应该要胜过箫凌昀才是,怎么可能会猜不到这样的结局?问题的关键就是那天他们两兄弟在莱金阁相认的时候说了什么,后来又去添香阁做了什么?在御书房的那个夜晚,他们又起了什么样的冲突以至于给箫凌曦招来了杀身之祸? 我望了一眼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当机立断地做了个重大的决定。迅速将东西收好之后,我又马不停蹄地奔向了莱金阁。自从箫凌曦不在了以后,我便让丘管家替我管理他手上的所有产业,幸好之前他也一直帮着箫凌曦打理生意,这么多年下来做得也是得心应手,不但账目做得十分清晰,该缴纳的税款一分不少,赚的钱也与之前箫凌曦在的时候不相上下,所以这一年来我倒是没怎么费心。只是我今天来在找他,却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 “丘管家!”一踏进莱金阁,我就马上在柜台旁看到了丘管家,我喊了他一声,然后不管不顾地将他拉到楼上处于隐秘位置的空闲包厢里,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实话告诉我,之前包下莱金阁的那个贵客是不是箫凌昀?” 丘管家瞬间瞪大了眼睛,连忙做出个嘘声的手势,然后将我拉到桌旁坐下,压低声音好言相劝道:“叶姑娘请慎言,圣上的名讳岂能随意提起?” “啊?丘叔之前不是钱府的管家吗,为何连圣上的名讳都能知晓?”我捂着嘴故作惊讶状地说道,“这么说来,那你肯定知道你家主子的很多‘秘密’咯?比如他与圣上之间的关系或者是他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叶姑娘说笑了。在下不过区区管家,虽然跟在主子身边十多年了,但之前也只是帮着主子处理一些杂事罢了,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主子的秘密呢?”不得不说这个丘管家的心理素质还真是杠杠的,刚才被我这么一诈,虽然说漏了嘴,但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立即回复了以往恭敬而又疏离的态度。 第31章 赶紧让你家主子出来见我,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但是我现在并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跟丘管家虚与委蛇,还是直截了当地明说了! “丘叔,既然我今晚会特意来找你,那必然是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我明白你对你家主子忠心耿耿,不会轻易将他的事告知于我。”我一边佯装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一边偷偷打量着丘管家的神情,试探地问道:“不如这样!我将我的想法说与你听,若是说的对呢,你就点点头。这样一来就不算是你透露给我的,你家主子也怪不到你头上,如何?” 丘管家似乎被我这番大言不惭又自以为是的言论唬住了,一脸欲言又止地看着我好半天,就在我渐渐没了耐心觉得要再说点什么推他一把的时候,他却略显慎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又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唉,事已至此,也罢!叶姑娘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见他终于松口,我心下暗暗窃喜,看来他并没有发现我刚才那句话的重点其实在最后一句,而且他也没有否认我的那个假设。我忍不住有些激动,悄悄攥紧了拳头,他这个反应便进一步说明我之前那个大胆的猜测可能是对的——箫凌曦并没有真正的被处决,他有很大概率还存活于这个世上。 我故作镇定地喝了一口水,将心中所想一一娓娓道来:“我们从邑阳回到国都之后,箫……哦,圣上不知为何得知了箫凌曦的真实身份,于是微服出宫并包下整个莱金阁,秘密与你家主子相认,之后他们便一同谋划了刺杀太后的事件。虽说你家主子武功高强,还有一众同样实力不俗的暗卫从旁协助,但若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如此顺利地刺杀太后,却未必能成事。所以此事必定是圣上在暗中给予他协助,并以这件事为导火索引诱玄华,再与盛君川使出反间计怂恿玄华一步一步走入圈套,然后将太后余党一网打尽。为了能让圣上的龙椅坐得安稳,你家主子和盛君川一同协助圣上复大权,清君侧,肃朝廷。眼下叛党逆贼已除,盛君川也恢复了官职,你家主子差不多该现身了?” 丘管家在听我说完之后并没有马上表态,而是神情自若地反问道:“叶姑娘为何会如此肯定我家主子还在人世?刺杀太后可是满门抄斩的重罪,就算他与圣上血脉相连,犯下此等罪行,圣上必定不会轻易饶恕,否则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如何向天下百姓交代?我家主子必然是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所以在邑阳之时便将所有的家产都赠予姑娘,难道姑娘看不出他毅然赴死的决心吗?” 听他有意顾左右而言他,我冷笑了一声,故作夸张地惊叹道:“哎呀呀,丘管家,事到如今你还与我打太极吗?你家主子和圣上可是一伙的,刺杀太后的真相早就被圣上刻意掩盖了。否则这个满门抄斩的重罪,为何丘管家你没事呢?要知道你这犯的可不仅仅是连坐之罪,而是欺君瞒上的重罪!你自始至终都清楚你家主子是何身份以及所为何事,却一直竭尽所能地替他隐瞒、帮他做事。若圣上当真不顾兄弟情意将箫凌曦处决了的话,丘叔你今日也断然不会还站在这里。你家主子必定是与圣上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或者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别的计划,所以圣上才会留他一条性命以及对你们这些帮助他的人网开一面。” 不料丘管家却朝我微微一笑,淡定地回应道:“叶姑娘此言差矣,在下为主子办事十余载,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只不过姑娘未必太看得起在下了,在下不过一介下人,也就是为主子做些跑腿送信的差事罢了。就算他们兄弟之间真有什么协议或者计划,又怎会让一个下人知晓?”说着丘管家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继续说道:“倒是姑娘与我家主子一贯亲密,主子连真实身份及之前种种过往都说与你听了,可见姑娘在他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若是连姑娘都猜不到我家主子心中所想,在下就更猜不到了。所以还望姑娘不要再为难在下。” 哼,丘管家的口风还是严得很,说了半天尽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东西。时间紧迫,还是直接使出那一招!我心中暗暗大喊一声:丘管家,接招,我的终极奥义——兵不厌诈。 “你家主子剑戟森森深不可测,我怎么可能猜得到他是怎么想的?我啊,在他心里也不过就是一枚棋子,只有被他利用的份,而且还是用完就丢的那种。丘叔,你再跟我说这些故弄玄虚的话就没意思了?不过你问我如何确信他还尚在人世,我倒是可以明确地回答你。”说到这里,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伸手在桌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就在前不久,我亲眼见到他从尚书府出来,并且去了添香阁。丘叔,你那天也在那里,因为添香阁就是你们秘密碰面的地方。”说完我抬起眼皮,将目光紧紧地锁定在丘管家身上不放。 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这是一个险到不能再险的险招。如果能就此唬住丘管家,诈出我想知道的信息固然是极好。但一旦我猜错了,那就再也不能从丘管家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东西了。 五秒钟之后,我就知道这把赌对了。因为我眼看着丘管家的神情立刻从平静变为紧张,瞳孔明显地缩小,随后他将手臂撑在桌上,似乎想稳住有些晃动的身体,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忐忑地开口问道:“叶姑娘,你……你见到我家主子了?!难道这些事都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干涩无比,似乎带着一股浓浓的不安。 箫凌曦果然还活着!并且就在国都!当时我看到的那个戴着面具的男子真的是他!难怪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莫名地有种熟悉的感觉。一股既激动又愤恨的心情瞬间占据了我的,我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内心强烈的情绪波动,并不回答丘管家的问题,而是冷冰冰地威胁道:“所以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让你家主子出来见我,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可不敢保证!” “可是他眼下并不在国都,叶姑娘不知道吗?”丘管家皱起眉头,用怀疑的眼神端详着我,试探地问道:“莫非这一切都只是姑娘的猜测?” 什么?箫凌曦不在国都了?如今大仇已报,他还会去哪里?我顿时着急起来,也顾不上丘管家的怀疑与试探,直言不讳地说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经知道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现在就要见他!你有什么方式能联络到他?” “果然,叶姑娘并未与我家主子见过面,否则他一定会将如何与他联络告知与你的。”丘管家又恢复了往日淡定的神情,由衷地赞赏道:“叶姑娘当真慧心妙舌,并且胆大心细,在下险些就被姑娘诓了去。事关重大,在下已经透露很多消息给姑娘了,其余的还是等姑娘哪天真见到了我家主子的时候再亲自问他!”说着他便站起身来,恭敬地朝我一躬身,微笑道:“抱歉,在下还有事要忙,叶姑娘请自便。” 我还来不及叫住他,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快速离开了包厢,留我一人独自坐在桌旁长吁短叹。“啊,就差一点点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这下功亏一篑了!”我捶胸顿足地埋怨自己道:“线索又断了,丘管家也指望不上了,现在该怎么办啊?” 不过与丘管家你来我往地过了几招,也算是小有收获,至少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可是最想知道的事却还是完全没有线索。最重要的是,再过几天我便要和盛君川一起出发前往安岛了,此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国都,这些事我还没搞清楚,如果不查个明白的话迟早要得抑郁症。 虽然我心里明白这些事盛君川从头到尾都参与其中,并且与箫凌曦私下肯定也有过联系,所以他必定可以解答我所有的疑问,可是这个人比丘管家难搞多了,根本就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要从他那里探出点什么简直比登天还难。我紧紧咬着下唇,烦躁地在包厢里走来走去,忽然一个人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脑海。对了!我可以去拜托他帮我继续追查! 事不宜迟,我一分钟也没多停留,立刻就又奔向了丞相府。跟来应门的小厮表明身份之后又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来意,他便二话不说地直接将我引到了宋亦晨的房里。 “姐姐,你可终于想起我了?我都找你多少回了,可你怎么都不理我?难道你没将通讯器随身带着吗?”宋亦晨一看到我就扑上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一脸憋屈地撅着嘴看着我,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我连忙伸手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一下,却发现竟然有点吃力,心下暗暗感叹道,这孩子长得也太快了?于是改为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一弯,满脸堆笑地解释道:“别生气嘛!最近实在发生太多事了,搞得我有点应接不暇。通讯器之前拉在别的地方了,我也是刚刚才拿回来,所以没能及时联系你,并不是故意不理你的。不过你看,我这不是特意来找你了吗?” “哼!无事不登三宝殿,姐姐可从未主动来丞相府找过我,而且来之前也没跟我说一声,肯定是临时起意的?说,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宋亦晨撇了撇嘴,双手抱胸,满脸都写着“我已经看透你了”的神情。 喂喂喂,看破不说破,还是好朋友啊!没想到这孩子个子长得快,连心思也缜密了不少,难道这就是步入朝堂之后必然的改变吗?快把以前那个单纯的宋亦晨变回来!我悻悻地收回了手,讪笑着说道:“虽然我是有事要找你帮忙,但也确实是想你了。这么久没联系,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我今天时间有限,就只能长话短说了。” 宋亦晨本来在听到我说想他的时候,眼底闪过一道欣喜的光芒,但听我说完之后又皱起了眉,扭过头鼓着腮帮子赌气地说道:“那便等你哪天有空陪我的时候再说!” “哎哟,我的好弟弟!我真的是有很重要的事要你帮忙,而且这件事非你不可!”我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讨好地祈求道:“宋亦晨~亦晨~晨晨~晨儿~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我,帮了这个忙,好不好?” 宋亦晨的脸颊在烛火的照耀下透出一丝红晕,他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脑,随后轻轻握住我的手,故作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真是拿你没办法,我答应就是了。说,是什么事?” 见他答应了,我连忙快速将他房间的门窗都关好,然后拉着他来到内室的床边坐下,正打算开口,抬头便瞧见宋亦晨的脸红得跟苹果一样,他的眼神在与我交汇的瞬间便急忙低下头去,支支吾吾地说道:“姐姐,你、你想干嘛?我、我还没做好准备……但是如果你非要、非要我帮这个忙的话,倒也、也不是不可以……” 第32章 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 被宋亦晨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这一连串的举动显得有多暧昧。我急忙松开他的手,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坐得离他远了一些,然后用力在他脑袋上一点,没好气地责怪道:“你说你小小年纪,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 宋亦晨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虽然脸蛋还是红扑扑的,但眼神已经冷静了不少,没等他张嘴反驳,我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以及我所有的猜测想法都对他和盘托出。 待我全部说完,宋亦晨的脸色已经变得刷白,双眼瞪得老大,嘴巴微张,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过了好半晌才惊魂未定地看着我问道:“姐姐,你是说,钱掌柜的本名叫箫凌曦?他与圣上是亲兄弟?他还亲手刺杀了太后?而且我们那天在尚书府门口看见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他?”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宋亦晨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安地走来走去,眉头紧锁,嘴里还念念有词。我从未见过他这副六神无主的模样,想来是刚才我说的那些事对他冲击不小。 眼看夜色已经越来越浓,我的心底也越来越焦急,万一盛君川回到府里发现我不在,解释起来就麻烦了。我有些急躁地催促道:“你在嘀咕些什么呢?到底怎么样啊,你愿不愿意帮我查清楚有关于箫凌曦的事?” 宋亦晨终于停下了脚步,走回我身旁坐下,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有些举棋不定,沉吟了一会才缓缓问道:“你方才告诉我,你觉得偶像也知道姐夫,哦,是钱掌柜还活着的事,甚至怀疑他们一直暗中都有联系,但是偶像并没有将这些告诉你,对?”不知是宋亦晨之前叫习惯了还是没有完全相信我的话,对箫凌曦的称呼还是没有变。只是好久没有听到“钱掌柜”这个称呼,令我一时有些恍惚。 “嗯,虽然是没什么证据的怀疑,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绝对错不了。”见他支吾其词,我更加心急如焚,语速也不由地加快了许多:“哎呀,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宋大师不是一贯快人快语的么?怎么这会却如此迟疑?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 宋亦晨轻轻拉过我的手,难得一见的露出慎重而严肃的表情,沉声说道:“姐姐,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查,而是……你有想过为何偶像不愿对你实话实说吗?” “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帜呗!”我不满地嘟着嘴反问道:“你该不会也是这么想的?难道什么都不让我知道就是为我好吗?你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郁闷吗!” 宋亦晨轻缓地摇了摇了头,望向我的目光极其复杂,他重重地长叹一口气,“若是你的推断是正确的,偶像和钱掌柜之间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有意瞒着你的话,那么我奉劝姐姐还是不要继续追查下去的比较好。” 见我想要抗议,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眉眼一弯,露出俏皮的小虎牙,笑意晏晏地说道: “姐姐别急,先听我说完嘛。你方才还说在为自己前几天误会偶像与玄华一同谋逆而进宫找圣上的鲁莽行为而后悔,你呀!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吗?说起来这件事我也要负一定的责任,当时要不是我跟你说了那些事的话,你也不会……哎,总之,若是你再这么追查下去,万一不小心真坏了他们的大事怎么办?在这件事上,我是站在偶像那边的,我相信他的选择和决策。既然他不肯告诉你,必定有他的道理。” 我忿忿不平地将手抽了回来,叉起腰十分不满地辩驳道:“他能有什么道理?不就是想把所有事都自己扛呗?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他却总是报喜不报忧。我真的非常不喜欢这样!那时候我之所以会进宫还不就是因为盛君川什么都不跟我说吗?要是我知道他的计划,怎么可能还会做出这么傻的事?” “可是……”宋亦晨还想再劝我,我不高兴地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瞪着他,怒气满满地抱怨道:“我原本以为你能体会我的感受,会一直站在我这边支持我帮助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胳膊肘往外拐!算了,我自己查!”说完一甩手就要走。 宋亦晨连忙一把拉住我,好声好气地安抚道:“哎,姐姐你别生气啊,我也没说不帮你,只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我立刻转身反手握住他,信誓旦旦的保证道:“只要你肯帮我查清楚箫凌曦是不是还真的活着,他现在人在哪里以及都跟什么人都过接触。不管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行,我帮你查。但条件是就算我替你查清楚了这些你想知道的事之后,你也绝对不能轻举妄动,特别是不能单独去找钱掌柜。我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敌是友,甚至不清楚他与圣上之间有没有什么新仇旧恨,况且他这个人心狠手辣,做事不择手段,说实话我实在不愿意你再与他产生什么纠葛。”宋亦晨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亮闪闪的大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担忧。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继而伸出小拇指勾住了宋亦晨的,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答应你,绝不轻举妄动,绝不单独去找他。这下你可以放心帮我了?” 宋亦晨无奈地与我勾了勾手指,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对了姐姐,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邑阳一起守岁的那个除夕,钱掌柜跟你说过的一句话吗?就在他给我们压岁钱和新年礼的时候。” 我歪了歪头,有些迷惑地看着宋亦晨,心想这个话题转换得也忒生硬了?不过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这件事?当时箫凌曦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宋亦晨耿耿于怀到今天? 见我一脸迷茫的样子,宋亦晨摆了摆手道:“既然想不起来就算了。总之,你要记住答应我的事。还有,就算你离开了国都也要时常与我保持联络。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了,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好啦,我知道了!之前是情有可原嘛,我不是都跟你解释过了?怎么你也变得这么啰嗦起来?”我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房门,只见一轮明月已升到了半空中,我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盛君川答应过我回来之前会提前与我联系,但万一他喝多了忘记了呢?要是他回到将军府,却发现我不在,那……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不敢继续往下想。 匆匆与宋亦晨告别之后,我骑上马一路狂奔回到了将军府。幸好,大门还紧锁着,府里也漆黑一片,看来盛君川还没到家。我暗暗松了口气,拖着有些疲惫的步伐来到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 今天实在太累了,不但起了个大早被迫出了“早操”并且与盛君川比试了一番,之后又去了莱金阁和丞相府,与丘管家和宋亦晨斗智斗勇忙到到了刚刚。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都疲惫不堪,明显有些超负荷运转了。洗完澡之后,只觉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连蜡烛都懒得点,摸索着便上了床。 然而就在我将自己瘫倒在床上的下一秒便发现了不对劲——卧房里明明只有我一个人,但此时我的耳边传来了明显的呼吸声。而且在黑暗中的这个人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躺在床上。他的呼吸很烫,几乎就贴在我的耳畔,听起来有些急促,并且夹杂着从鼻腔传出的低低的哼喘。 “你去哪了?”盛君川的语速比平时慢了很多,声音听起来懒懒的,似乎带着几分醉意,但是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脑子还清醒得很。简简单单地四个字,我愣是听出了几百个字的画外音。 虽说此时已经过了春寒料峭的时节,但在这个瞬间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周围的空气顿时变得稀薄起来,我急得手心冒汗,一门心思地想着要编个怎样的借口才能糊弄过去。可还没等我回答,身下的被褥猛地一陷,一丝淡淡的酒气混合着雪松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 盛君川的双膝跪在我的身侧,一手撑在我的耳畔,另一只手却垫在了我的脑后,手指探入了我的发丝之中,以一种压迫感十足的姿势覆盖着我。语气不带一丝情绪起伏地说道:“为了去莱金阁,居然故意支开我,你的胆子还真是不小。” 我的呼吸一滞,心跳也彻底乱了节奏。今天张副将才跟我说过,盛君川派了人在暗中保护我,我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这下真是有口难辨,被抓了个现行。我紧咬着下唇,犹豫着是要先老实交代还是该反咬他一口的时候,却听到他淡淡地继续问道:“箫凌曦都已经不在莱金阁了,你故地重游是为了睹物思人吗?” 嗯?原来他的重点是这个吗?他在意的并不是我背着他偷溜出去,而是去了莱金阁?好像自从我与盛君川和好之后,两个人都很默契地再也没有提起过箫凌曦。他大概是因为不愿意提,而我则是根本不敢提。现在他居然主动说起来,虽然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黑暗中我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猜测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怎么愉快。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还是老实交代,就别给他火上浇油了,免得这把后院的火烧得一发不可收拾。 可我才刚张开嘴,声音都还没发出来,耳畔就又传来盛君川低沉的嗓音:“不说话?心虚了?”垫在我后脑勺上的手随着他的话慢慢移到了颈部,手指微微用力,我的脑袋就被他轻轻托了起来。鼻尖轻触,他滚烫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脸上,气息比刚才更为紊乱和急促,“你对我有了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与别的男人有关。我吃醋了,并且现在非常生气。为什么你就是不肯乖乖听我的话,你心里是不是还放不下他?”这几句话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逻辑,但却一句比一句强硬。而他的语气终于有了起伏,听起来充满了浓浓的不悦却又带着一丝隐忍的心疼与不甘。 心中不由地开始纳闷起来,怎么今晚的盛君川有些怪怪的,实在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虽然他偶尔也有话多的时候,但大部分时间里都是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解决的事就绝不会用两个字。更别提我现在压根还没回答他的任何问题,他居然都能自顾自地继续往下说。 借着微弱的银白月光,再加上距离足够近,我这才终于看清盛君川此时的神情——眉头微蹙,瞳孔微微放大,眼中荡漾着水光。他的眼眶发红,脸颊也带着一抹绯红。怎么说呢?这个神情有些微妙。虽然他撂了狠话,表情看起来也确实有怒意,但更多却是迷茫,还隐隐透出一股子倔强的憨劲。 第33章 听君一席话,大多是鬼话 不知为何,看到盛君川这副模样我忽然有点想笑。明明刚刚还在担惊受怕,但在看清他的脸之后,心情却陡然愉悦起来。我忍不住弯起嘴角,情不自禁地摸了摸他的脸,却意外地发现温度比平时高了许多。难怪他今晚的话这么多,还没什么逻辑,敢情是喝醉了啊! 我强忍着笑意,心中暗暗打定主意要看看他喝醉了之后到底会做出怎样不一般的举动,说出怎样不一般的话。 大概是因为我手掌的温度比他的体温低,他闭上眼睛一脸舒服地蹭了蹭我的手,但很快便又睁开双眼,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还去丞相府找了宋亦晨?你该不会是想让他帮忙?嘁~你以为就凭你俩这个卧龙凤雏的组合就能查清楚所有的事吗?别冒傻气了。你在明,敌在暗,你连处于黑暗中的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自己的事就已经暴露了一大堆,还怎么查?就算你们运气好,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那又如何?你所想知道的那些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如果你们俩能把那些事都弄明白,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写。”说完这长篇大论,他撇了撇嘴,十分不满地冷哼一声说道:“哼!有这心思调查别的男人,还不如多花点心思在我身上。”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并且非常不留情面,态度也十分轻蔑及不屑,我一度怀疑他的酒劲是不是已经过了。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平时会说的话,语气及神态也与平时无异。我顿时便笑不出来了,心跳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许多,瑟缩着收回了手,有些不安地揪着身下的被褥。 盛君川见我缩回手,又忽然板起脸,支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虽然神情极其严肃但声线却柔情似水,甚至还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继续说道:“琉璃,你看看我。” 我被他看得又有些紧张起来,小声地应道:“哎,我一直在看呢。” 他却仿佛没听到我的话似的,缓缓低下抵住我的额头,梦呓般喃喃说道:“宝贝,我爱你,是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那种爱。在每一个为了你的瞬间,我都希望你能感受到被爱真好,什么都不用怕。你只管大胆地往前走,放心把后背交给我,我会一直在你身后全心守护着你……”话音未落,他的唇就贴了过来,开始只是轻柔的吮吸,很快便转变为霸道的啃噬,炽热而缠绵。 说来奇怪,嘴唇明明是人体上最薄的一处皮肤,但上面却布满了上亿的神经末梢。当唇瓣相接的那一瞬间,大量汹涌且炙热的爱意便透过这一小块薄薄的皮肤传达给对方,在全身四肢百骸游走一圈之后直达心灵的最深处。 就像是完成了某种仪式一般,一吻终了,他的身子便往旁边一歪不再动弹,很快耳边就传来他沉重而平稳的呼吸声。看来这家伙终于是扛不住酒劲,睡着了。我叹了口气,心底难免有些小小的失望。真没想到他的酒品居然这么好,都醉成这样了也没失态,丢人的话和现眼的事完全没有,甚至还发挥稳定地怼了我一番。实在撑不住了便倒头就睡,一点儿也不给别人添麻烦。 我蹑手蹑脚地起身打来一盆热水,仔细地他擦了把脸,取下发冠脱了外衣,再将一床薄被盖到他身上,然后躺在床的另一侧细细琢磨起他刚才的那番话。 其他的都好懂,唯独那一句“你连处于黑暗中的敌人是谁都搞不清楚”令我有点困惑。敌人吗?可我并不认为自己有敌人啊。他为什么会这么说呢?难道只是酒后胡言,并没有考虑用词的准确性?还有宋亦晨在我临走前问的那句话,除夕那晚,箫凌曦跟我说了什么非同寻常的话吗? 我咬着手指,拼命在脑海中搜索着相关的内容。可是箫凌曦跟我在一块的时候根本就是个话痨,而且说的话真假掺半,我也没太往心里去,能回想起来的有效信息简直少得可怜。想了好一会儿还完全没有头绪,我已经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我索性闭上眼睛,盖好被子,打算暂时将这些事都先放一边,养足精神才能面对更大的挑战嘛。我乐观地安慰自己,很快也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我似乎又回到了那个除夕夜,寺庙的钟声庄重而清远,仿佛能由耳根震撼到心灵,赐予我拨开层层迷雾的勇气。箫凌曦穿着一身白衣,坐在凉亭里的石桌旁一动不动,目光沉静地望着远方,犹如一尊巧夺天工的雕像。我缓步朝他走去,默默在他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单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着他。 “姑娘为何这样看我?我脸上可是有什么字?”他回过头来对上我的视线,一双好像无论看谁都饱含深情的桃花眼像月牙般弯了起来。 虽然在梦境之中,但我的意识却无比清醒。或许也正是因为我知道此刻是在做梦,眼前的人并不是真实存在的,理智就明显占了上风,言语间也没什么顾忌,直截了当地问道:“虽然你的脸上没有字,但是你的心里肯定有。告诉我,你到底在谋划些什么?” 他的笑容明媚,眼神纯净,似乎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但是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学着我的样子,将手肘撑在石桌上,单手托着下巴,朝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喂,这可是我的梦境,难道你不该顺着我的意思来吗?”我有些生气地摁下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摆出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然后故作严肃地质问道:“不说是?那我换个问题,你是不是还活着?”他反手扣住我的手腕,微凉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在我的手背上摩挲着,轻笑着反问道:“你猜?” 我更加生气了,迅速抽回了手,双手抱胸,全身都写满了不高兴,赌气说道:“我不猜!你爱说不说。”哪怕是在梦里,我居然也拿他毫无办法。我赌气地扭过身去不再看他,憋着一肚子火却无处发泄。 身后立即传来箫凌曦忍俊不禁的笑声,随后他按住我的肩膀,手掌微微用力将我轻而易举地又扳了回去,嘴角蔓延起一抹甜度很高的笑容,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温柔地说道:“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便是,别生气了。”虽然是答应了,只是这语气怎么听起来就像骗小孩一样。 “此话当真?你不会再骗我?”我眯起眼睛,半信半疑地问道。 他挑了挑眉,没有明确地回答我会还是不会,而是意有所指地说道:“你不是说了吗,这可是你的梦境,我会顺着你的意思来的。” 也对哦,反正只是个梦,我跟他较什么劲?说不定醒来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但人都是存在侥幸心理的,难得有机会可以再跟箫凌曦面对面地谈话,不问白不问是?再说这个梦境真实得有些过分,没准是系统可怜我但又不好意思跟我说,而偷偷给了我这个福利呢? 我认真地思考了一分钟,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很快便被自己的这个想法说服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能辜负了系统的一番好意了。于是我立即挺直脊背,从善如流地开口问道:“那么,你先告诉我,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那要看你如何定义死了还是活着了。”他微微歪了歪头,修长的手指摸着下巴作沉思状,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讨论,声音轻柔而缓慢地说道:“有的人虽然死了,但是如果一直被人惦记着,那么这个人能不能算是真正的死了?有的人虽然活着,但是已经封心锁爱了,那么这个人还能不能算是真正的活着?” 我一脸懵逼地瞪着他,认真的吗?居然开始跟我探讨起如此深奥的哲学问题来了?我看他是根本不想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才对!还有,这个人是从哪里学来封心锁爱这个词的!系统你认真点行不行!这么严重的bug赶紧修复一下。我还以为这个系统福利是直接把箫凌曦的意识抽取出来加入在我的梦境之中,现在看来不过只是系统根据我对他的印象和有关记忆模拟出来的罢了。既然要给我开挂,何不干脆点?弄这个出来是故意膈应我吗?真没劲!搞了半天跟自言自语有什么区别? 我极其不耐烦地一挥手,厉声说道:“行了行了,别净扯这些没用的。不要故意拖延时间,一会我就该醒了。其实归根究底我就只有一个问题,你必须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否则,我就要狠狠揍你一顿!沙包一样大的拳头看到没有?这一拳下去保证打得你满脸桃花开!”说完我冲他挥了挥拳头,以示威胁。我的梦境我做主,现实中我必定是打不过他的,但是梦里就难说了。如果得不到我想要的信息,把他狠揍一顿出出气也是不错的选择。 “姑娘真是好狠的心!我离开之前你还给了我一耳光呢,都把我打出血了,难道姑娘就一点也不心疼么?”他抿着嘴,眼底水波荡漾,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 哼,不过都是假象,我才不会这么轻易被蒙蔽。于是我根本不理会他的故作姿态,单刀直入地问道:“如今你大仇已报,心愿已了,到底还在谋划些什么?” “其实你一直都误会我了。虽然我出生于皇室,但我并没有在皇室的庇佑下成长。所以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皇子、王爷,充其量就只是个商人,并且是个功利心很强的商人。宁我负人,毋人负我。”箫凌曦缓缓走到凉亭的立柱旁,目视着远方,眼眸中透出一种睥睨的傲态。“这世间万物不过都是物竞天择,弱肉强食。我所做一切皆有目的,而那些都不过只是垫脚石。十多年来我韬光养晦,不争一时之得,为的就是终有一日能实现我的大义。你问我还在谋划些什么,这个问题在你心里其实早有答案了,只是你一直不愿不愿去相信罢了。” 说到这里,他侧过身来看着我,嘴角缓缓挑起一个笑容,温柔地说道:“没有必要去追寻所谓的真相,待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自然就知道了。” 得,我就知道不该抱有任何的希望。听君一席话,大多是鬼话。这时四周忽然开始升腾起一片白蒙蒙的雾气,这难道是预示着这场梦即将结束吗?箫凌曦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他似乎也跟我抱有同样的想法,迷雾中传来他带着笑意的话语,“好像是到了告别的时刻呢,我很期待我们下一次的相见。” “等一等!”我急忙叫住他,不死心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记得去年除夕夜跟我说过什么吗?” “我与姑娘说过的话那可太多了。不过我猜你想知道的应该是那句……”目之所及皆是一片白色,我已经连他的轮廓都看不见了,但他那漫不经心的声线却极具穿透力地破开朦胧的雾气,直达我的耳膜:“若是有一天,你我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 第34章 不管白天黑夜都只能想着我 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已然是盛君川卧房里那张充满直男气息的简约朴素的紫檀木床。果然是个梦啊!我长长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起床洗把脸清醒一下,谁知才刚一翻身却发现盛君川居然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交握与双膝之间,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我。 我被他吓了一大跳,拍着胸口不爽地嗔怪道:“盛大将军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吗?一大早醒来就这么干坐在边上看我睡觉?再说了我还没死呢,你不用这么一副瞻仰遗容的样子看着我?” “你梦见什么了?”不料他却没有理会我的抱怨,而是认真地抛出了一个令我有些心虚的问题。等等,他昨晚不是喝多了吗,宿醉之后怎么还这么明察秋毫啊,连我做没做梦都看得出来?这是什么眼睛,比x光还厉害啊。 “我没梦见什么呀,昨天太累了,躺下就睡了,睡得可好了呢!对了,你怎么醒得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一会?”不知为什么,现在这种瞎话我居然也能信手拈来,还能不露痕迹地转移换话题,简直得心应手,并且内心毫无波澜。 盛君川挑了挑眉,明显不相信我的话,反问道:“哦?真的没梦见什么?还是不愿意告诉我?我可是听你一直在絮絮叨叨地说着梦话呢,我之所以醒得这么早,完全是因为你实在太吵了。但如果你说的不是梦话,那么该不会是最近精神压力太大了,可别憋出什么病来。走,我带你去看看医生,早治疗早康复。”说着作势就要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 “等等!我才没病!也没说什么梦话。会不会是你听错了?”我伸直双臂抵在他的胸前,制止了他的动作,鼓着腮帮子不满地抗议道:“你记不记得自己昨天喝醉了啊?你要不要先确定一下你自己的精神状态正不正常?” “昨天我确实是喝多了,但我很确定自己的精神状态没有任何问题,头脑也清醒得很。倒是你,眼神飘忽魂不守舍,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来看,你准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盛君川低头瞥了我一眼,语气冷淡地说道:“还有,你问我为什么醒这么早,哼!那可都是拜你所赐。你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开始我还以为是跟我说话,被你吵醒之后才发现你压根就没醒,说的都是梦话。”他忽然用力地俯下身子,我的手肘一弯支撑不住他的重量,一张带着寒气的脸便凑到了我的眼前,笑容有些诡异地质问道:“怎么?刚才不是喊得挺欢吗?现在不敢承认了?” 完了,他看起来好像在生气,而且语气不善,八成已经知道我这个梦是和谁有关了。我咽了下口水,犹豫地试探道:“我喊了什么?该不会是喊了某人的名字?”笑死,我根本不敢在盛君川前面提起箫凌曦这三个字。 “你说呢?”他扯了扯嘴角,语气轻柔地好像一阵微风拂过。只是这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着实令我有些毛骨悚然。 在他的眼瞳中清晰地倒映着我有些惊慌失措的脸,我不敢轻易移开视线,否则他一定会察觉出我的心虚。但是这个回答也太狡猾了,我既不清楚他究竟听到了什么,也不知道昨晚的事他还记得多少。我索性把心一横,一咬牙,决定破釜沉舟搏一搏。 “都怪你,昨晚喝得醉醺醺地回来也就罢了,还非要拉着我一直说那些事。害我连睡着了都在想,自然而然就梦到了。至于说了什么梦话,我又怎么会知道?说到底都是你的责任,你居然还给我甩脸色看。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得到了就不会珍惜!你看你现在,动不动就凶我,你是不是已经不爱我了?呜呜呜~”我立即转过身背对着他,扑倒在被子上伤心地痛哭起来,甚至还呜咽出了声。当然了,我只是在假哭。 不得不说,我急中生智的这招实在是妙啊!不但啥事都没交代,还把这个黑锅甩到了盛君川的身上,甚至还同时使出了无理取闹和胡搅蛮缠两大绝招。 盛君川被我这一连串的操作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坐在床边轻轻在我的后背拍了拍,语气十分柔软地说道:“好了好了,别哭了,是我错了。昨晚我跟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抱歉,我实在有点想不起来了。” 哦吼,放手一搏是对的。他果然不记得了,所以刚才是在诈我的!啧啧,这家伙现在居然也会跟我耍心眼了。幸好我稳住了,没有傻傻地把做了什么梦全盘托出,不然这会又得哄半天。不过这应该不算是欺骗?顶多就算个善意的谎言。虽然某人曾大言不惭地说过“谎言就是谎言,谎言在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是欺骗,不存在善意。”但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就算不说也无伤大雅,我不告诉他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罢了。 我在说服了自己之后,再开口的时候明显有了底气:“哼,算了,念在你酒后失言,我就不怪你了。话说你起得这么早,早餐准备好了吗?你该不会从起床之后就这么一直坐在旁边看我?”甩锅之后再大度地表示自己不在乎,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话题一转,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愧是我! “那就多谢大小姐开恩。我确实从起床后就一直看着你,谁叫我这么爱你呢,看多久都不会腻,甚至越看越可爱。不过,虽然昨晚的事我确实想不太起来,”盛君川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顺势将话锋一转,唇边勾起一抹冷笑,继续说道:“但是刚才你的梦话我可听得一清二楚。所以,你是梦见箫凌曦了吗?” 什么!我还真的喊出了他的名字吗?一瞬间我感觉全身都开始有些僵硬起来,支支吾吾地应道:“啊,什么,那个,我,嗯,我……”盛君川双手抱胸,就这么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不催促也不打断。我憋了半天,终于忍无可忍,破罐破摔地大声囔囔道:“是是是,我就是梦见他了。说,你又想怎么惩罚我?” 盛君川听我这么一说,顿时哑然失笑道:“我为什么要惩罚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吗?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对我说实话。” “这么说,你不生气?也不吃醋?”我瞪大了眼睛,觉得有些意外,不知他又在耍什么花样。 他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我生哪门子的气?我才不会跟一个已经不在了的人较劲,不过就是个梦罢了。至于吃醋嘛,肯定还是会的,所以你以后不许梦见别人,不管白天黑夜都只能想着我,知道了吗?” 这话怎么听起来有点耳熟,他之前是不是有说过啊?啊!我忽然想起来了,那是我第一次去神武营的时候,他好像就说过不许我梦见别人的话,那时我还说他太霸道,当场就拒绝了他这个无理的要求。之后他就故意对我避而不见,躲了我一个多月,敢情真的是因为这个?心眼这么小的吗?等等!莫非他那个时候就已经喜欢我了? 我抓住了他的手,有些急切地问道:“你是从什么开始喜欢我的?” 盛君川不假思索地回道:“不记得了。” “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些事。你还记得你曾经莫名其妙地晾了我一个多月的事吗?”我却不想放过他,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怎么,都过去这么久的事了,你现在才想起来跟我讨个说法吗?但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那年中秋节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盛君川穿过我的指缝与我十指相扣,但言语间却有些欲盖弥彰的嫌疑。 我盯着他的眼睛,咄咄逼人地追问着:“我觉得那么蹩脚的理由我会相信吗?什么军务繁忙,一听就知道是借口。在那之前你就算是忙,起码一个月也会抽一两天和我见个面什么的。你刚刚说到不许梦见别人的时候我就忽然想起来了,你那时候该不会是因为吃醋所以才对我避而不见?” 盛君川不自然地闪烁其词道:“怎么可能,我像是这么小气的人吗?” “你确实不像,你就是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豪爽地说道:“你就大方地承认,吃醋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那时候还真不是吃醋,我只是不爽你对我这个攻略对象这么不上心,却万万没想到那个谁还有那个谁的也居然都是你的攻略对象,你也不是对我不上心,只是忙不过来而已。”盛君川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语气中暗藏着得意的喜悦道:“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好了,该起床出操了,这都几点了?你可真能睡!” 行叭,既然他都主动把这事翻篇了,我自然也就顺着台阶下了。二话不说便起床,然后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到院子里出操去了。然而我不知道的却是,此时在建平国的王城内,箫凌曦在一张雕工精细纹饰繁复的沉香木大床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唇边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自言自语道:“这是,梦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盛君川每天一大早就拉我起床操练,然后一起去买菜,回府一同做饭,吃完午饭再一起睡个午觉。下午的活动就显得丰富多彩了,通常来说,午睡起来后,他都要练一会刀,我就在院子里看书,但基本都看不了一页,盛君川练刀的时候实在太帅了,我总是忍不住被他吸引,最后就变成忠实观众了。之后呢就是一起玩游戏,我们玩了蒙眼猜东西,玩了憋笑挑战,玩了真心话大冒险,甚至还玩了角色互换的扮演游戏等等。游戏输的一方要接受惩罚以及负责准备晚餐。虽然大部分时候输的人是我,但盛君川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借口到厨房帮忙。吃完晚饭之后就手牵手出去散散步,之后回府洗澡睡觉。日子倒也过得充实而快乐,之前有些小心结小问题什么的也都基本在睡前的温馨夜话里解决了。虽然都说相爱容易相处难,但是这句话在我们这好像并不适用,我与盛君川之间的感情随着这些天的朝夕相对也急速得升温。 转眼便到了出发的那一天。大概是心情激动又兴奋,我居然醒得比盛君川还早。准备好早餐之后,又把头一天整理好的行李仔细检查了一遍。待我们吃完早饭之后,由盛君川亲自挑选的由十二名神武营士兵组成的护卫队也恰巧来到了将军府门外。 鉴于箫凌昀给的时间十分充裕,圣旨上写着让我们两个月后达到安岛上任。估计也是良心发现,觉得自己之前太过于压榨盛君川了,顺便给我们好好地放个了长假。于是盛君川也难得的没有骑马,而是陪着我一起坐了马车。而那支护卫队则是身着便装,骑着马护在马车两侧。我们一路游山玩水,停停走走,半个月后才抵达仙台县。 仙台县令一大早便在城门外候着了,我们的马车一到便忙不地的迎上来恭敬地表示已经为我们安排商船,午饭过后便可登船。与仙台县令客套了一番之后,又婉拒了他的宴请,而是自行找了家酒楼好好地品尝了一番当地的特色美食。吃完午饭之后,我又拉着盛君川在仙台县城逛了一番,才出发前往港口。 第35章 提前跟你来个浪漫的豪华邮轮蜜月之旅 还没到港口便已经在空气中嗅到了大海特有的咸腥气味,我又不由地更加兴奋起来。在穿越之前我所在的地方虽然也是个海滨城市,但我最多也就是在海边走走,却从来没有乘船出过海,天知道我对出海这件事抱有多大的期待。 来到港口之后,只见一艘艘商船如海龟般趴在船坞边,远处熙熙攘攘满载着货物的船只,在海道中来回穿梭,好似一条条悠闲的海豚,令人感到满心愉悦和轻松。脚夫们一个跟着一个,蜿蜒在岸上,巨大的货物压在他们身上,遮住半个身体。码头上随处可见的是售卖各种海产的摊贩,在摊主们热情洋溢地吆喝声中,我的眼光也不停地在各个摊位上来回跳跃,并时不时不时地发出惊叹声。盛君川的眼神追随着我,脸上暖暖的笑意就不曾消失过。 “将军,东西都已经搬上船了,伙长说若是将军与监军大人准备好了,咱们就可以启程了。”一名护卫队的士兵跑了过来,朝盛君川躬身抱拳道。 盛君川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大步朝还蹲在水产摊前看他们刚捕捞上来的大鱼大虾的我走来。我一边看一边跟摊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还好奇地提出了不少问题,所幸人家也热情,没嫌我烦,耐心得一一解答了。我正听得起劲,忽然脑袋被拍了一下,随后盛君川充满戏谑的声音便从头顶传来:“你这么喜欢看这些,以前怎么不去水族馆打工?”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们那的水族馆离我住的地方实在太远了。地铁来回要三个小时,太浪费时间了,所以我只好放弃了。”我扬起头看着他,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但是他的笑就如同这湛蓝如洗的天空一般纯净。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盛君川脸上的笑容更扩大了一些,似乎感到有些意外地说道:“我不过是随口开个玩笑,没想到你还真想过?难怪一到仙台你就兴奋得不行,是因为到了海边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要乘船出海了?” 我忍不住弯起了嘴角,眼角眉梢也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都有。我的确很喜欢大海,也喜欢各种海洋生物,我想我大概是条美人鱼。”说着我拉着裙摆转了个圈,然后背对着盛君川摆出美人鱼的姿态,并露出一个自以为很美的回眸一笑。 没想到盛君川不但没有被我迷住,还摇了摇手指,故作正经地说道:“你知道吗,美人鱼的原型其实就是儒艮。虽然都是哺乳动物,也同样生活在海里,但是似乎跟‘美’这个字好像不怎么沾边。你确定自己真的是美人鱼吗?” 哎,这人真是的!我跟他说童话,他跟我扯科学。我不高兴地撅起嘴,忿忿不平地反驳道:“安徒生童话你没看过吗?你是不是没有童年?我就不能是人鱼公主吗?”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人鱼公主确实跟你有相似之处,都是一样漂亮善良。只不过她可没什么好下场,为了爱最终失去自我还化为转瞬即逝的泡沫,实在太傻了,你可不要学她。”盛君川微笑着牵起我的手,温热的掌心透过皮肤带来一阵暖意,“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做最真实的自己,保持一颗纯粹的心。不管你怎么样,我都一如既往地爱你,而且我们的故事也一定会有个完美的结局。” 我不禁有些动容,鼻头一酸,差点感动得要哭出来,盛君川捏住我的脸往两边一拉,笑得一脸开心道:“这就感动了啊?你的泪点还真低。先把你多愁善感的情绪收一收,我们现在要准备登船了。”随后牵着我的手朝着正停靠在码头的一艘巨大的商船走去。 “我们乘坐的该不会是这艘船?这根本就是豪华邮轮啊!”这艘船远看十分壮观,走近一看就更为震撼了。船身起码有三十米,高度也差不多有两层楼那么高,粗壮的桅杆和船帆高耸入云,气势非凡。船舷上则写着三个金灿灿的大字“海龙号”。 盛君川握紧了我的手,低声笑道:“嗯,不错,就是这艘。我刚接到消息知道要去安岛的时候就想着趁这个机会带你好好享受一番,算是提前跟你来个浪漫的豪华邮轮蜜月之旅。于是呢,我便提前告知了仙台县令,让他替我寻一艘高级的商船。看来这个仙台县令办事挺靠谱,还真找来了。怎么样?不知我的小祖宗是否满意?” 哎哟真是看不出来,盛君川这个钢铁直男居然也能想到跟浪漫有关的事,不错不错,挺上道的,值得表扬!我立刻踮起脚尖在他的脸上“唧”一声,重重地亲了一口,甜蜜地笑道:“我很满意!谢谢你这么用心,这是给你的奖励!” 登船之后才发现这艘船远比在下面看到的要大得多,宽度差不多有十米左右,甲板中间竖立着一根又粗又长的桅杆,我抬头望了一眼,目测起码有三十米,而在靠近船头的甲板上以及船尾的甲板上还各有一根稍微矮一些的桅杆,但至少也有二十米。此时甲板上的几十名水手们此时正有条不紊地准备扬帆起航。我这才发现,桅杆上居然挂着几十张大大小小的船帆。盛君川告诉我说,这些船帆各司其职,而且设计相当有讲究。大帆能够多角度的利用风力,小帆则是为了更好的抵御风浪。所以只要不是逆风,船就都能航行。 “行啊,大将军居然知道这么多,出发之前一定是做了许多功课,还是偷偷准备了小抄?拿出来给我瞧瞧呗。”我向盛君川投去赞赏的眼神,但还是没忍住揶揄了一下。看来对于此次的出行,他是真的下足了功夫。 盛君川笑而不语,继续向我详细地介绍起来——这种大型商船叫“楼船”,这种船的载重量起码在200吨以上。东海风浪险恶,只有这种巨大的商船能够畅行无阻。这种船型设计合理,形式美观,结构坚实,制造精密。船的首端尖如楔,船的底部削如刃。由于船体坚固,航行平稳,特别是水密隔舱技术一流,安全系数在这个时代堪称顶尖,所以安庆与建平之间的商贸往来基本都是依靠它们进行海运。由安庆出发的商船主要搭载的安庆的特产,比如幽兰茶、稻米、绸缎以及瓷器铁器之类。而建平则有着极其丰富的矿产资源,之前宋亦晨炼器的许多稀有晶石都是出自建平,所以两国之间的贸易主要也是以这几样东西为主。那些商贾们租下货舱将自家的商品通过商船销往各地,少有财力特别雄厚的则会买下整艘商船,除了运输自家商品之外,还可以分租给其他的商人。比如我们今天乘坐的这艘便是由安庆最有钱的大海商自备的。 听到这我不禁有些诧异,全安庆最有钱的人难道不是箫凌曦么?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箫凌曦是安庆首富这件事应该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自从他将所有产业都给了我之后,就应该跌出富豪排行榜了。等等,这么说来的话,如今安庆的首富不就是我了吗!但我对这位有钱人仍然很好奇,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位老板是做什么生意的?待会带我去认识一下呗?” “怎么,听到人家有钱就要认识啊?”盛君川略微不悦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这个货主并没有随船出行。听说他做生意的范围很广,眼光又独到,短短几年间就已经累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海商从事海上贸易一般有两种方式:一是亲自担任纲首也就是船长,率领商船出海;二是雇佣职业船长带领一支专业的队伍出海,自己并不涉洋。”他说着朝船尾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道:“听说这位伙长是那位大海商当时花费了大价钱雇来的,在这条航线上走了二十多年了,不但熟知罗经之法还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的老舵手,他手下的缭手﹑斗手﹑碇手、水手等也都是合作多年,相当默契。既然货主不在,不如带你认识一下这位伙长?” 我跟鸡啄米似的频频点头,连声应道:“好好好!” 此时海龙号已经开始缓缓地离开码头,朝大海中央驶去。海浪轻轻拍打着船头和船舷,船帆升起迎风而行,轻盈得仿佛一只从海面上掠过的海鸟。我站在甲板上,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望着一望无垠的碧海蓝天,心底涌上一股说不出的舒畅与愉悦。盛君川站在我的身旁,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伸手在盛君川面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歉意地说道:“啊,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你说什么?” “我是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认识一下那个伙长?”我有些担忧地挽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我叫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难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盛君川摇了摇头,微笑着揉了揉我的头顶,不以为然地回道:“没什么,大概是因为我也是头一次出海,心情有些……怎么说呢,就是既兴奋又忐忑,总之有点复杂。不过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安心多了。走,带你去认识认识伙长。”说完,他便牵着我朝船尾的舵座走去,似乎不愿再过多的讨论这个话题。 之前听盛君川介绍说这个伙长是一位有着二十多年丰富经验的老舵手,我便先入为主地以为他是蓄着胡须花白的伯伯辈的人物,没想到待我们走上舵座的时候,却看到一位不过三十岁左右的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专注地目视前方,双手轻巧地抓着船舵。由于常年被咸湿的海风吹着,被炙热的阳光晒着,使得他的皮肤看起来泛着健康黝黑的光泽,嘴唇干燥起皮,双眼却炯炯有神。 “大将军。”伙长微微颔首,算是跟盛君川打了声招呼,眼神从我的脸上淡淡地扫过,带着一种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犀利。 盛君川拉着我走了过去,“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海龙号’的伙长兼舵手,章三。三哥,这位是……”谁知那位被唤作章三的伙长却朝我微微颔首道:“我知道,镇国侯之女,我们安庆第一位女魁首,叶琉璃。” 我不禁惊呼道:“你认识我?”除了出乎意料的诧异以外,我此刻更多的感觉却是高兴。我心中暗暗思忖道,原来我现在的知名度已经这么高了吗?忍不住生出一种好比那种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走在路上却被路人认出来的雀跃感。 “嗯。”章三轻轻点点头,“叶小姐当时夺得魁首可是轰动了整个安庆,那时候我刚好出海回来,在码头喝酒的时候听别人说起叶小姐的事迹。听说之前让车古国俯首称臣一事叶小姐也是功不可没。今日一见,叶小姐的气度果然与寻常家小姐大为不同。” 第36章 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嘛 虽然章三的这番话听起来好像是恭维,但语气却很平淡,大概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这样?但我心里已经默认他是我的粉丝了,越看他越觉得顺眼,谈话间的语气也觉得亲切了许多。客套了一会之后,章三主动提出要带我们参观一下海龙号,顺便送我们回客舱休息。然后他便领着我和盛君川从船尾向船头走去,一边走一边像个景点解说似的,详细地介绍了这艘船的结构和功能。 根据章三的介绍,海龙号整个船体头尖尾方、首尾上翘,上部平得象天平,下侧却尖得象刀刃,同时具有优良的负载和破浪性能。整个底部分成十多个个水密隔舱,各块板之间是榫接,隔舱板与船壳板的衔接处用扁铁和钩钉紧相联,这样就构成了一道水泄不通的墙壁。船如触礁或发生碰撞,即使有一部分破损严重漏水了,其他舱仍能保持完好。即使不堵,仍然可以继续航行,以待进港修理。我听了之后,不住地连声赞叹,心中无比佩服这个时代的人民智慧和造船技术。 除了稳固安全以外,海龙号的设备相当完备,具有极其舒适的海上生活条件。船有三层甲板,甲板以上的舱室分为三部分:船身的前端上面一个舱是厨房,装有炉灶和水柜,下面是船员住的地方或堆置货物。船中部的一个舱分为若干个房间,供旅客居住;船身的尾端有一个较高的舱,为船员和旅客的房间,舱顶上面是了望、操舵和作缭的地方。由于船身巨大,供客商居住的房间就有二十多间,厕所浴室饭堂等设备无不周到。而且因为航线长耗时久,船上储放着充足的主食,甚至还能养猪造酒,甲板上还用木桶种植生姜以及可作药用的香料、食用的植物等。这样,船员和商客既能吃到新鲜的猪肉、香醇的美酒,又能吃到葱姜大蒜和其他鲜绿的蔬菜。 看来这艘船不但是看起来像豪华邮轮,实际上根本也就是豪华邮轮啊!在船上走了一圈,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船上所有的设备不但设计巧妙,坚固结实,装饰也富丽堂皇,简直是集实用和美观于一体的五星级楼船。 “海面上的气候瞬息万变,难免会遇到风浪,不过你们也不用太过于担心。这艘海龙号在这条航线上行驶了好几年了,一般的风浪绝对能平安度过的。”章三介绍完毕,又将我们领至位于船舱中部高层的房舱前,然后从别在腰间的一大串钥匙中解下来两把分别递到我和盛君川的手里,“这里就是你们的房舱了,接下来我们要一起度过十天左右的航行,希望你们能早日习惯在海上的生活。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跟我或者船上的水手们说都行,虽然纲首不在船上,但他事先特意嘱咐过要好生招待你们,所以我也会尽力为你们提供方便。” 我正想向章三打听一下这个纲首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他却已经转身离开船舱。算了,反正我们还得在船上待上十天半个月呢,有的是机会。想到这里我就释然了,拿着钥匙就准备开门进去看看房舱到底是啥样的,忽然一只手却挡在锁眼上。我顺着这只手望去,毫不意外地看到盛君川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干嘛,难道不是应该和我住同一间吗?” “大哥,你当这是家里吗?你也考虑下这个时代的情况好吗,我们又还没成亲,船上除了我们俩之外还有那么多人呢,住同一间的话影响多不好。”说完我拨开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开了门闪现进了房里,然后迅速将门关好。虽说我和盛君川现在正在热恋,但偶尔还是要有一些私人空间的,俗话说“距离产生美”嘛!“呼~”我轻出了一口气,仔细打量着这个房舱。房间不是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设施应有尽有,私密性和舒适性都极佳,难怪刚才章三会说之前有的客商从上船之后就一直待在房舱里,直到进入港口的时候才会出来。 我把自己往床上一丢,掏出爱派给宋亦晨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我已经登船了,顺便叮嘱他打探的时候千万小心,并提醒他不妨从添香阁入手。虽然前些天梦里的箫凌曦让我不要再查,但我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宋亦晨很快便回复我,表示一定不辱使命,会尽快查明真相,要我放心。之后我又与他随意地聊了一会,他告诉我最近研制出一种全新的机甲战士,过几日便会让圣上看看,如果过了圣上那一关的话,这种机甲战士便会组成一支特殊的军队,为日后对抗建平做准备。哇,机械战警吗?这也太酷了?这么说来,以后安庆的军事力量不但有神武军这支战无不胜的大军,还有车古国的骑兵,现在还加上宋亦晨炼制的冷月箭和机甲战士,那岂不是天下无敌了?看来实现箫凌昀的心愿指日可待了。 和宋亦晨就这么东拉西扯地聊了一会,耳边传来海浪的哗哗声响,再加上船身微微摇晃,我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了。在船上睡觉也太爽了,就好像睡在吊床上似的,既惬意又舒适。我伸了个懒腰,对接下来的旅程充满了无限的期待。睡了一觉肚子也饿了,我打开房门,提着灯笼,敲响了隔壁盛君川的房间,心情愉悦地招呼道:“盛君川,走,一起吃饭去。” 居然没来开门,不会是因为我不和他住同间房的事还在生气?我耐心地又敲了一会,态度十分谦卑地说道:“君川哥哥,你先把门打开,有什么事我们吃完饭再说嘛!”还是没有一点动静。我心里愤愤不平地腹诽道,就不该凡事都顺着他,现在把他惯得脾气越来越大了。稍微不如意就给我甩脸色,不就是没答应和他住同一间房吗,至于吗?就不会好好说吗,没准撒个娇求求我,我一心软就答应了呢?认识了这么久,他难道还不了解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吗! 我摸了摸已经饿瘪了的肚子,冲着他的房门做了个鬼脸,转身独自子去食堂吃饭去了。饭堂的位置是在……我咬着手指,站在门口想了半天,竟一时想不起饭堂是在第几层的甲板,算了,一层一层找!地方太大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吃个饭都要转半天。 说起来都怪盛君川,我本就想着反正在船上的时候肯定都和他在一块,也没认真地记位置,谁知道他这一下就不管我了。说起来我是不是有点过于依赖他了?怎么说我也是个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怎么能凡事都依靠男朋友呢?求人不如求己。想到这里,我立刻转身回房拿来纸笔,决定趁着找食堂的时候顺便把船舱结构画一张草图,便于我更好地记住它们的位置。 于是我从自己所住的这层客舱作为起始点,将房号位置都一一画在图纸上,等我找到饭堂的时候,手中的图纸已经完成了大半了,等填饱肚子之后再继续在船上转转,争取今晚就把示意图画完,到时候也可以跟盛君川炫耀一下。我满意地看了看亲手绘制的图纸,顺着食物的香味走进了集厨房食堂为一体的船舱。刚进门就与护卫队的将士们打了个照面,他们看到我似乎有些意外,但仍然不失礼节地行礼道:“监军大人。” 我摆了摆手,表示还没上任呢,不用这么称呼。他们几个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还是为首的士兵a带头笑道:“行,那我们就还是叫你小嫂子!”不等我回话,他便朝我身后探了探身子,诧异地问道:“不过小嫂子怎么自己来吃饭了?大将军没有与你一起吗?” “我来之前是打算邀他一起来吃饭的,不过他没给我开门。他可能不在房里或者在睡觉。”我无奈地耸了耸肩,悄悄叹了口气,心想一会还是给他打包点吃的回去,人家都这么用心特意为我寻来这么高档的商船,难为他有这么浪漫的想法,我就这么一盆冷水泼下去好像是有点过分。啊啊啊,他是不是就认定了我会心软,所以刚才故意不开门。 但是听到我这么回答之后,将士们的表情更加震惊了。士兵a微微皱起眉,低声问道:“可是我们来之前也去敲了门,大将军让我们先吃,他说他要等你睡醒之后一起吃,但是我看大将军的脸色好像不大好……”他欲言又止了一会,还是忍不住追问道:“小嫂子,你不是和大将军住同一间房么?他在不在房里,你不是最清楚吗?” 这下轮到我震惊了,他们刚刚才吃完,那说明他们出门的时间应该比我早不了多少,虽然我一边画着地图一边过来,但也耽误不了很久。好你个盛君川,果然是存心气我的!脸色不好什么的,估计是因为自己一个人憋在屋里生闷气。我匆匆与他们道了个别,至于是不是和他同住一间房,我感觉也没啥解释的必要了。然后要求厨房帮我将饭菜装在食盒中,也顾不上继续画示意图了,心急火燎地就往房舱走去。 再次来到盛君川的门前,我又敲响了他的房门,这次稍微用了点力,但还是强压着逐渐冒上来的脾气,好声好气地说道:“盛君川,你开门,我打包了饭菜回来,我们一起吃饭。” 可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更加用力地敲了敲门,语气也开始有些不爽,“差不多得了啊!给你个台阶就赶紧下,别得寸进尺。” 盛君川依然没有开门。我的火气“腾”地一下就冒起来了,将食盒往地上一放,怒气冲冲地丢下一句“不吃拉倒!”然后掏出钥匙就准备开门回房。就在这时,我听到从盛君川的房间里传来一阵乒乓乱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撞倒打碎了。我一下便慌了神,急忙转身并继续拍着门呼唤道:“盛君川,你没事?你开开门,让我进去好不好?” 说完我便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房内的动静。过了一会,虽然他并没有应我,但是我终于听到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朝门口走来,然后房门缓慢地被从里打开了。只见盛君川双目紧闭,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撑着房门,似乎有些摇摇欲坠,脸色也苍白得有些吓人。我连忙放下灯笼,拉下他的胳膊放在我的肩膀上,然后紧紧搂着他的腰。我这才发现他满头是汗,就连后背都打湿了,但他的体温却比平时低很多。 “你这是怎么了?”我的心一下就被揪了起来,慢慢将他扶进房内,借着灯笼的光亮,我发现房内一片狼藉,凳子倒了,桌上的茶杯器皿等物散落在地上,水洒得到处都是。我忍不住紧张起来,机警地四下打量着,低声询问道:“你该不会是遭到袭击了?你是不是受伤了?伤到哪了?快让我看看。”说着我用脚把凳子勾了过来,空出一只手将凳子靠近舱板摆好,然后小心地扶着盛君川坐在了凳子上,这样一来他的背就能有所倚靠。 我蹲下身子,仔细地在他身上摸索起来,想检查一下他有没有哪里受伤。才摸上他的胸口,手就被抓住了。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死紧,但好歹是睁开了眼睛。他抓住我的手,艰难地开口道:“我,没受伤。我只是,头晕,难受。” 第37章 只不过这件事你能不能替他保密? 头晕?难怪一直闭着眼睛,刚才连站都站不稳。等等,盛君川不止是头晕,还出了一身的冷汗,这些症状该不会是……我打了个响指,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但还是认真地确认道:“你是不是觉得天旋地转?是不是还觉得恶心想吐?” 他又闭上了眼睛,轻轻应了一声“嗯”。 果然被我猜对了!我连忙又将他扶了起来,有些焦急地说道:“你大概是晕船了,可不能继续在房间待着了,走,我带去甲板上透透气!”但是他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如果就这么出去的话,冷风一吹怕是又得感冒。我犹豫了一会,然后三下五除二地将他的衣服扒了,他瞬间睁开了双眼,眼里写满了震惊。但估计是因为头晕得不行,他甚至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好将双手挡在胸前,羞赧地喃喃低语道:“你……下午不是还拒绝我吗?现在怎么又这么主动?还是说做这事能缓解晕船?但我现在实在是动不了,不然你这次就辛苦一点,在上……” 不等他说完,我就从他的行李箱里翻出一套干爽的衣服丢到了他脸上,模仿他怼我时的语气揶揄道:“啧啧,我真是搞不懂你的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站都站不起来了还想着那事呢?我是看你的衣服都湿了,怕你吹了风会着凉。快穿上,不许瑟瑟!” 盛君川扯下蒙在头上的衣服,一边穿一边不服气地辩解道:“我没有瑟瑟,只是你一下把我扒光了,冷得瑟瑟发抖罢了,难道这也不许?”我懒得再与他争辩,等他穿好衣服以后便不由分说地把他半扶半抱地拉出了船舱走到甲板上,然后又把他安放在靠着船舱摆放的木箱上,嘱咐他靠着舱板坐好。他见我要走,挣扎着拉住我的裙子,可怜兮兮地问道:“你又要丢下我去哪里?” 我弯下腰,在他的头顶摸了摸,好声好气地解释道:“大哥,你这应该是晕船的症状,但是我也没辙啊,所以我现在要去找伙长帮忙,他一定有缓解的办法。你就乖乖坐在这等我一会。” “不好。”没想到盛君川还是拉着我不放,低着头用细如蚊蝇的声音嘟囔道:“你这一去的话岂不是大家都知道我晕船了,我才不要,好丢脸。” 虽然他说得极其小声,但顺着风还是吹到了我的耳朵里。我瞬间被他气笑了,“面子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啊?再说了,你这是第一次坐船远航嘛,晕船有什么丢脸的,正常的生理现象罢了。” “哼,说的好像你不是第一次坐船远航一样。”盛君川低哼了一声,不爽地反问道:“那你怎么不会晕船?” 诶,也对哦!我不但完全没有晕船的感觉,相反还十分享受在船上的感觉。照道理盛君川穿越过来这么久,从小骑马习武,身体素质杠杠的,怎么一上船就不行了呢?我摸着下巴,略显得意地回答道:“这大概就是个人体质缘故。或许是你的平衡器官发育得不太好所致?”见盛君川正欲发怒,我连忙改口道:“也有可能是你不适应船上的这种上下颠簸和摇晃不定所以才会觉得不舒服。至于我嘛,大概是我马车坐多了,习惯了这种颠簸和摇晃的感觉,所以就不会晕船了。” 盛君川沉吟了一会,似乎是接受了我这个信口胡编的理由,但手却依旧没有松开,反而抓得更紧了,“我现在已经好多了,你再陪陪我,没准过会就好了。不要走,好不好?” “我……”才说了一个字,我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响了起来,于是我灵机一动,顺势将本来要说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你也听到了?我肚子饿了。刚才我去饭堂打包了一些晚饭回来想和你一起吃的,没想到你却出了状况。不然这样,我再去饭堂给你拿点清淡的吃食来。”听我这么一说,他的神情缓和了许多,但似乎还是不愿意独处,哪怕就这么一小会。我低头在他脸颊响亮地亲了一口,然后趴在他耳畔轻声说道:“你要是现在不听话,晚上我就不和你一起睡了哦。” 话音刚落,我就感觉裙摆一松,盛君川闭上眼睛,将后背和后脑勺都靠在船舱外侧的木板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挥了挥手,故作轻松地说道:“行,那你去,快点回来。” 要不是他现在的脸色依然苍白,我真怀疑他晕船是不是装出来的,就是为了能让我答应他的要求。幸亏刚才去的时候画了地图,所以这次非常迅速地就来到了位于船舱顶层的饭堂。只不过还在饭堂忙碌的伙计们看到我间隔这么短的时间再次出现在这里,表情都颇为惊讶。 “叶姑娘,你还有什么需要吗?”其中一个大叔看我在饭堂转来转去,便主动搭话问道。 我点了点头,急切地问道:“今天有稍微清淡一点的食物吗,比如白粥之类的。” “是刚才的饭菜不合姑娘胃口吗?还是口味吃不惯?”大叔搓了搓手,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白粥是有的,只是剩不多了,如果姑娘不介意的话……” “不介意不介意,有一碗就足够了。对了,”反正盛君川看起来也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就行。我将大叔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低声询问道:“大叔,你在船上工作很久了?我想跟你打听个事,就是如果晕船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缓解呢?” 大叔还未开口,我身后便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问道:“叶姑娘是感觉哪里不适吗?可我刚才见你健步如飞地进了饭堂,又不像是晕船的样子。”我连忙回头,只见是章三站在我身后,看样子也是准备来吃饭的。见我一脸惊讶,章三微微颔首解释道:“我并非有意偷听,只是碰巧经过。不知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我转了转眼珠,犹豫着该不该把盛君川晕船的事告诉章三,以盛君川刚才的反应来看,他似乎觉得自己晕船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但是如果不告诉章三,万一他的情况愈发严重起来,那结果可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为了盛君川的健康和安全着想,我还是实话实说!思量完毕,我斟酌着用词,谨慎地说道:“三哥,是这样的。我暂时是没什么事,不过……” 不料,章三却果断打断了我的话,对我点头示意道:“我明白了。”然后对那位大叔吩咐道:“你去打碗粥,配些酱菜,再取一块生姜根一袋橘子过来。”大叔答应着,马上就转身往厨房走去。待大叔走后,章三从腰带上挂着的一排东西里选了一个小布袋解下递给我,并低声解释道:“这里面装的是薄荷油,让抹在两鬓及太阳穴的位置能很有效地缓解因晕船带来的恶心感。” 我感激地接过小布袋,连声道谢过后又有些不解地问道:“那么生姜根和橘子也是有什么特殊的作用吗?” 章三点头道:“不错,感觉不舒服的时候咀嚼生姜根也能缓解不适。至于橘子……”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随后充满歉意地说道:“橘子的气味可以防止晕船。抱歉,是我思虑不周,应该提前将这些告知你们。不过大将军体格健壮,应该只是这段日子过于操劳,没能好好休息再加上海面浪大、船上颠簸所以才会晕船。等过几日适应之后就没事了,姑娘不必太过担心。” “三哥不必自责,只不过这件事你能不能替他保密?万一让别人知道的话,特别对于我们带来的那些神武军的将士来说,可能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我凑近章三,带着商量的语气小声说道。 “嗯,我也正有此意。”章三严肃地回答道:“事关大将军的威严,确实不能让旁人知晓此事。方才打断姑娘的话也是这个意思,还望姑娘不要介意。” 原来他刚才不等我说完就支走了大叔是早就想到了这点,小丑原来是我自己。只不过他考虑的是将军的威严问题,我却只是单纯地不想让盛君川觉得丢脸。啊,格局太小了,简直是蠢爆了。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威严和面子其实也是大同小异嘛。盛君川是大将军,那么维护了他的面子就是维护了将近的威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于是我瞬间又释然了,不管怎样,目的一致就行。 这时刚才那位大叔提着食盒回来了,章三又有意吩咐道:“你让人多备几分生姜根和橘子,给神武营的将士们送去,有备无患。还是叶姑娘心思细腻,提醒了我你们都是第一次出海,可能会出现晕船的状况,不然我们这群大老粗也不会注意到这些。”大叔附和着答应了一声就又走了。我不禁暗暗佩服起这个章三,他不但在我开口前就立刻猜到了晕船的人是盛君川,还不动声色地以这种方式不让别人怀疑我问晕船要怎么处理的事,顺便还奉承了我一番。看来此人不但航海经验老道,在为人处世方面也是相当老道。 谢过章三之后,我便心急火燎地提着食盒往房舱的甲板快步走去。刚走出两步,就听章三在身后叫住了我,又嘱咐道要让盛君川好好休息,睡觉的时候务必仰卧,尽量不要在密闭的地方待着,还让我多陪他说说话,很快就会没事的。我顿时感激不尽连声道谢,心里对章三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层次。这个章三果然不简单,看起来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内心倒是十分细腻。事儿虽然不大,但是他处理得确实相当稳妥。 回到甲板之后,看到盛君川仍靠着木板,坐得笔直,但脸色和状态看起来明显比之前好多了,看来我让他出来透透气还是正确的抉择。我拿出薄荷油,按照章三的说法,用手指沾了一些轻轻涂抹在他的两鬓及太阳穴的地方,“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点?”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关心地问道。 “嗯,确实好多了。不过这薄荷油你是从哪弄来的?”盛君川看着我从食盒中拿出白粥和酱菜,自然也发现了食盒里的其他东西,有些不解地问道:“还有这些生姜和橘子是怎么回事?” 我一边喂他喝粥,一边将刚才在饭堂发生的事以及章三对我说的话都跟盛君川详细说了。盛君川听了之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并未再多说什么。 见他晕船的症状有所缓解,饭也吃完了,精神状态也好了,于是我坐在他的身旁,将早就想问但一直没机会问的话说了出来:“你之前就认识这个章三,是吗?你别否认,更别想瞒我,我都已经发现了。你下午跟我介绍的时候可是特别自然地称呼人家为‘三哥’呢。” 盛君川侧过脸瞥了我一眼,语气颇为忧怨地说道:“我没想否认啊,也没想瞒你。但是你这人怎么回事,老是把我往坏处想。我对你来说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越说语气越委屈,嘴角也耷拉了下来,“你现在对我是不是感到厌烦了?你不爱我了吗?所以才不愿意和我一起睡了是吗?” 第38章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哇,盛君川这个影帝的称号还真是当之无愧!我不过就问了一句是不是认识章三,他居然就给我演了一出苦情戏?他该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在别人面前明明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根本就是高冷的冰山美男,怎么到我这就变得既幼稚又小心眼的戏精了?而且刚才也不知是谁因为晕船半死不活的,现在稍微好转一点就作妖,我就不该管他!反正章三也说了,适应几天自然也就好了。 我翻了个白眼,才说了一句你能不能正常点,他就一副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眼底似乎还有水光涌动,无比哀伤地抱怨道:“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且还觉得我不正常。果然,你的心里已经没有我了。哼,把我吃干抹净之后就想甩了我,你好渣啊叶琉璃。” 哼,无理取闹是?谁不会似的。我转过身背对着他,低头掩面带着哭腔抽泣道:“我自己一口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忙着照顾你了。现在饿得我胃疼,你非但不心疼不领情,甚至还要这样污蔑我!要是我心里没你的话会这么对你吗?我对你可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这份情意可是天地可鉴,就算我曾经对……”不好,一时嘴快差点说漏嘴,一个急刹车差点让我的舌头打结,“对……你有过一些怨言,但在我心里你始终是第一。”说完之后我心里暗暗得意,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用魔法打败魔法! 谁知盛君川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他冷哼了一声,随即从身后搂住我,把脑袋搭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边带来一阵酥麻的痒意。他的唇贴上我的耳垂,把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却有种不容质疑的坚定,“第一?我才不稀罕。我要做你心里的唯一。” 我的心猛地一颤,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你已经听到了,不是吗?”他松开环在我腰间的手臂,然后扶住我的肩膀将我转了过去正视着他的双眼,他的眼眸闪闪发亮,仿佛倒映着此时漫天的璀璨星辰。 他忽然朝我展颜一笑,食指曲起来轻轻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别装傻,我知道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我……”我正想辩解几句,告诉他我心里现在就只有他一人。可他却直接欺身向前,用一个霸道得几乎蛮横的吻一并吞下了我未说出口的话。 “不必解释。”在喘息的间隙,他那低沉沙哑的嗓音伴随着澎湃的海浪声组成了一曲奇妙的交响乐在我耳边回荡着,“我只想听你说爱我。” “我爱你。”仿佛被这美妙的乐曲蛊惑了一般,我不由自主地将表白的话语脱口而出。 盛君川忽然单膝跪地,一手握住我,一手拿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一枚戒指,望向我的眼神仿佛燃烧的火焰一般炽热,郑重其事地问道:“那么,你愿意嫁给我吗?”真挚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一贯沉稳有力的声音也有些微微的颤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担心。 看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在惊喜之余却冒出了恶作剧的念头。“不愿意。”我撅起嘴,故作不满地责备道:“求婚这么大的事,你就这么草率啊?鲜花呢?蜡烛呢?气球呢?这些基本的东西都没有,一点都不浪漫,我才不要嫁给你。” “谁说没有。”盛君川说着从身后掏出一小把不知名的花束递给我说道:“虽然没有玫瑰,但这束荞麦花也是花,而且特别新鲜。”然后指了指挂着船舷旁的灯笼说道:“虽然不能直接看到蜡烛,但这边有一串的灯笼,每只灯笼里都有蜡烛。”随即又指了指夜空中的明月说道:“虽然没有气球,但是有月球见证我的求婚,难道还不够浪漫吗?” 我低头望了一眼怀里的荞麦花又望了一眼灯笼最后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这哪里是够不够的问题,简直是够够的了。算了,我就不该指望盛君川这种钢铁直男能做出什么和浪漫沾边的事。但是责任、担当、勇敢、坦诚却远比风光雪月的浪漫更加珍贵。 我的手指被他牢牢地握在掌心,温暖的体温混合着浓浓的爱意透过指尖迅速地传递到了我的心里。他深情而专注地凝视着我,语气温柔且认真:“更重要的是,我有一颗全心全意爱你的心。要是你不答应我,那我就……” “你就怎样?难不成还要强娶?”虽然我心里已经默默地答应了,但听到他这么说,还是忍不住插嘴调侃了一句。 盛君川小幅度地摇了摇头,随即眉眼一弯,嘴角绽开一抹甜蜜的笑意,说话间也带上了温软的笑声:“怎么会?我永远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我会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但是你也知道的,我这个人死心眼,认定了的人、决心要做的事就绝对不会放弃,所以我会尽我所能让你觉得幸福快乐,然后心甘情愿地答应嫁给我。” 这番话一字一句地说进了我的心坎里,鼻尖一酸、眼眶一热,视线瞬间就模糊了,然后一行泪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滑落在了我的脸庞。 盛君川瞬间慌了神,温暖的掌心抚上我的脸颊,用拇指轻轻地擦去了眼泪,心疼地低声问道:“好好地怎么哭了?是我说错什么话了?还是做错什么事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泪眼朦胧地看着他,忍不住的泪水还在争先恐后地冲出眼眶。 “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求婚有点太着急了?”见我不回答,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语气中充满了怜惜与内疚,“对不起!我并没有逼你的意思,你不想答应也没关系的,我愿意等……” 不等他说完,我就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他微微一愣,但很快便反客为主,大手毫不犹豫地扣住我的后脑,稍微用力让我能更加贴近他,继而加深了这个吻。清凉的海风在身旁徐徐吹过,温柔地将我们包裹在其中。四周万籁俱寂,耳畔只有海浪的潮汐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渐渐地,潮汐与呼吸达成了一致的频率,时间仿佛就此停滞,苍茫的世间就只剩下我和他。 直到我差点透不过气,盛君川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我,手掌却还依依不舍地放在我的后脑勺上,额头与我相抵,喉间溢出抑制不住地低喘。 我稍稍推开他,将左手手背朝上往他眼前一放,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嗔怪道:“不是要我嫁给你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给我戴戒指?难道的你求婚就只是耍耍嘴皮子吗?” 盛君川的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嘴里急急忙忙地解释着:“当然不是,我这就给你戴上!”说着忙不迭地伸手抓住我,另一只手则小心地拿着戒指就要往我的手指上套,然而就在戒指要碰到我指尖的时候,他却停住了动作,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不是,难不成这么一会功夫就后悔了?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拿着戒指的那只手。这时,他却缓缓抬起头来,在四目相对的瞬间,我意外地发现他眼底的情绪有些复杂,既茫然又无措,甚至还有一丝愧疚。 我微微皱起眉,歪着头看着他,用眼神询问他为何还不戴,他略微尴尬地冲我笑了一下,充满歉意地问道:“我……我不知道该戴在哪一只手指上……” ???这人是认真的吗?他甚至都准备了一束荞麦花来求婚,就差临门一脚了,在这最紧要的关头,他却说不知道往哪戴?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我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与他计较这些小问题。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一段在将军府同居的时候,某天夜里的谈话。他那天含羞带臊地承认我是他的初恋,不管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这都是他第一次恋爱,所以没有经验,要我多包容多体谅多教导。其实我也是第一次谈恋爱,懂得其实也不并比他多多少。我所有关于恋爱的知识储备都是来源于韩剧和动漫,而且看别人谈恋爱和自己谈恋爱根本就是两回事,哪怕理论知识再丰富,没有实战经验都是白搭。但当时的我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和自信,居然一派豪气干云地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以后会罩着他,让他安心跟着感觉走就对了,还跟他说keep real,be yourself is the truest love。 以最近的表现来看,他倒是真的将keep real贯彻得很好,特别是现在。毕竟他之前连恋爱都没谈过,肯定更没有跟别人求过婚,所以不知道戴哪只手指也很正常……正常个屁啊!我终于忍不住在内心咆哮道,这难道不是常识吗!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莫非他穿越之前都只看军事频道和新闻联播吗?我气得不想和他说话,只是伸出了左手的中指,示意他赶紧给我戴上戒指,趁现在粉色的甜蜜气息还未完全消散。 没想到他的神情立刻变得怪异起来,语气中掺杂着委屈、不解,甚至还有一点责怪:“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我不知道应该戴哪,你也不用这样骂我?”听他这么一说,我瞬间睁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瞪着他,暗暗思忖道,不是?我的心声也能听得见?虽然我在心里喊得很大声,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啊! 他垂下眼眸不敢看我,但嘴里的话却没有停下,只不过音量小了一些,“你要是觉得不爽,可以大声说出来或者可以用力打我,但是以后不要再比这个手势了,女孩子比这个真的很不文明……” 我气得快要心梗,真想劈开他的脑袋看看到底是怎样的脑回路能促使他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短短十分钟的时间就能让我深度体验坐过山车的感觉,开始的直上直下我以为已经够刺激了,现在居然还来了个360°的大转弯。我实在忍无可忍,猛地站起身,狠狠地咬着后槽牙,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盛君川,你可真行!不但听不懂人话,人事你也是不干啊!” 盛君川抬起头望着我,一脸的迷茫之情,眼中也写满了问号。虽然他没听懂我在说什么,但至少他能看出来我是真的生气了,握住我的手下意识地使上了劲,似乎在防止我一怒之下甩手离去。他依然单膝跪在甲板上,想也不想就果断开口承认道:“我错了!你消消气,再给我一次机会,刚才的不算,我重新再跟你求一次婚。”他真的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吗?再给次机会?重新再求一次?气氛都没了,还求个啥啊! “行!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对了就让你再求一次。”我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凉凉地说道:“猫会喵喵叫,狗会汪汪叫,羊会咩咩叫,你知道鸡会什么吗?” 盛君川的神情更加茫然了,愣了好一会才不确定地回答道:“喔喔叫?” “错!”我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纠正道:“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然后趁他晃神的瞬间迅速抽回了手,在他头顶拍了拍,叹道:“很遗憾,你答错了,并且我觉得你确实没做好准备,所以机会就没有了。这件事以后再说!”随后不等他反应,我便一甩裙摆,潇洒地离开甲板。 只不过就在我快要步入房舱的时候,似乎听到盛君川在我身后不满地反驳道:“叶琉璃,你知不知道谐音梗是要扣钱的!” 第39章 爱的本质就是自私与占有 回到房舱,我提起之前的食盒回了自己的房间,先把那束荞麦花放在床头旁的小桌上,再将烛台上所有的蜡烛都点亮,然后把食盒里的食物一一摆在了房中的小桌上。被盛君川折腾了半天,饭菜早就凉透了,而我也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算了,凑合吃。谁知才吃了几口,门外就响起了略显急躁的敲门声。 “请问大将军,你又有什么事?”我将房门拉开一条小缝,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故意阴阳怪气地问道。 盛君川看起来有些拘谨,只见他虚握着拳头放到嘴上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然后讪笑地说道:“我刚才大概是因为晕船,脑子有些不清醒,所以误解了你的意思,而且还很离谱。我现在想起来求婚的时候戒指该戴哪只手指了。对不起,我错了。” 我将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有意刁难道:“你错哪了?” “我哪都错了!” “这么说你向我求婚也是错咯?” “除了这件事以外。” “哦~你的言下之意就是爱我这件事也是错了。”我故意拖长音调,不满地下了逐客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然你还是把我删了。”说完便慢悠悠地准备关门。 盛君川急忙伸出脚卡住门缝,然后顺势挤了进来,一把将我揽入怀里,柔声低语道:“宝贝,你别跟我抬杠好吗?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实我也没真的往心里去,更没有真的生气,只是刚才那情形确实令人上头,所以才会耍耍小性子,故意气气他。这会见了他,心底立刻又变得柔软起来,果然还是太爱他了。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腰,然后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道:“哪有你这样的,一边叫人家宝贝一边又指责我抬杠。” “好,那就不叫宝贝了。”哈?我是这个意思吗?这人的脑回路怕是真的有点问题,正常人都知道这时候应该纠正的是不要指责我抬杠这件事啊。我用力地在他腰间掐了一把,以示我的不满。 “嘶——”盛君川倒抽了一口冷气,用食指点了一下我的额头,佯装生气地责备道:“下手还真狠啊!看来前一段每天跟我出早操效果显着啊,速度和力量都有很大的进步。不过我倒是希望你能把这些本事用在别的地方……”我怀疑他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所幸他又将话题转回了原来的频道,“不过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他低头看着我,眼底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爱意,嘴角上扬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叫宝贝了,以后是应该改口叫老婆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只觉一阵热意迅速爬上脸颊,我立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故作矜持地拒绝道:“瞎叫什么呢,我又还没答应要嫁给你。” 盛君川马上不假思索地再次单膝跪地,神色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是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他紧紧握住我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叶琉璃小姐,我盛君川在此郑重地向你宣誓——我爱你,并且会尊重你、爱护你、信任你一直到我生命的尽头。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的语速不快,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坚定而慎重。我只感觉整个胸腔被一股极致的暖意填满,在视线交汇的瞬间,他的唇边情不自禁地绽开一抹无比灿烂的笑容。或许是因为从我的眼中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 这个灿烂又甜蜜的笑容仿佛一道耀眼的光芒将我心底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澄澈又明亮。他的眼中明目张胆地写满了想要霸占我所有一切的欲望,而我亦是如此。也许,爱的本质就是自私与占有。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都极度地渴望着交融与抚慰。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笑靥如花地回答道:“我愿意!” 盛君川拿出戒指庄重地套在了我的左手中指之上,尺寸合适得仿佛是为我量身定做的一样,严丝合缝地圈住了我的手指。我忍不住惊叹道:“你怎么知道我手指的粗细?” “这还不简单吗?”盛君川缓缓站起身来,伸长手臂轻轻圈住我,微笑着解释道:“就是趁你睡觉的时候拿着棉线绕着手指量一下,然后拿去首饰铺定制一枚只属于你的戒指。怎么样,我是不是很用心?”他的神情张扬,笑容得意,满脸都写着“求表扬”。 我撇了撇嘴,强忍着笑意调侃道:“啧啧啧,我真该拿面镜子给你瞧瞧,尾巴摇得都快要飞起来了。” “尾巴?”盛君川的眉毛动了动,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是尾巴?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个什么动物?” “还能是什么?大尾巴狼呗!而且这个问题我记得在很早的时候就告诉过你了。还好意思说自己用心呢,我说过的话都记不住。”我环住他的脖子,注视着他的那双充满爱意的眼睛,“开始的时候我确实觉得你属于狼系男友,桀骜又高冷,后来我却越来越觉得你像犬系男友了,热情又黏人。不过现在我觉得你还是更偏向于狼系多一点。” “怎么又是狼又是狗的,我就不能是个人吗?你该不会是拐弯抹角的骂我?”盛君川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撒娇似的埋在我的颈窝蹭了蹭,“我对你真的很用心,你是不知道,为了这次求婚,我已经挖空心思了。你就不能好好夸夸我嘛?” “我夸你的还不够吗?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在夸你好?”我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故意将他的头发弄乱,认真想了一会之后真诚地夸赞道:“你这个人嘛,虽然外表冷酷但是内心火热,大部分时候冷静睿智,偶尔沙雕逗比;不仅长相超帅,而且温柔专情,对我更是宠得没边;在外边拒人于千里之外,在家里对我亦步亦趋形影不离。讲真,你就真的很像麦芽糖,又甜又黏。” 盛君川抬起头,眼底带着隐隐的笑意,温柔地低声问道:“那你喜欢这样的我吗?” “喜欢!只要是你,我都特别喜欢!”我踮起脚尖轻轻蹭了蹭他高挺的鼻尖,弯起嘴角甜甜地笑道:“其实我以前也幻想过未来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的,但是有了你之后我才明白,你就是我的标准,你满足了我所有的幻想,你能给我一切想要的东西,不止是宠爱与安全感,还有支持与鼓励,让我能成为更好的自己。我爱你,盛君川!是那种从原始社会开始直到宇宙大爆炸都不会停止的super love!” 我的这番真诚表白似乎说到盛君川的心坎里了,他大笑着将我抱起来转了个圈,然后抵着我的额头,深情地低语道:“我对你也是一样。我爱你,很爱很爱。我想和你一直一直在一起,不管发生任何事都不再分开。我一定会好好守护我们的感情,不会让你受到一点委屈更不会让你受到一点伤害。”他在我唇边轻啄了一下,好似为他的誓言盖了个章,随后噙着浅笑继续说道:“虽然我以前从来没有幻想过未来的女朋友是什么样的,可在看到你第一眼的时候,心底就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就是我命中注定的缘分。你知道吗?我总觉得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你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对我来说都是那么熟悉。” 啊,他这么一说,我忽然想起去年除夕之夜,他对我唱完那首歌之后,我脑海中浮现的那个场景。难道说我与他之间真的存在什么牵扯不断的羁绊吗?所以才会这么巧的一起出现在这个世界,而且彼此都对对方一见钟情,顺其自然地就开始了这段感情。 自我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就认识了盛君川,从那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相处一直都很融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大概就是我最放松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候!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们似乎也从来没有真的动怒吵过架。虽然盛君川的脾气有些火爆,但他都是对事不对人,对我本人好像确实没有发过脾气。额,如果不算那次分手的话。那个时候我还真是…… “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盛君川不悦地在我的耳垂上咬了一下,似乎带着一丝惩罚的意味,大概是我的走神让他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我夸张地哀嚎了一声,盛君川立即紧张起来,一边用拇指和食指揉搓着刚才下嘴的地方,一边观察着我的表情,调侃道:“我不过就是轻轻咬了一下,真的有这么痛吗?你还真是敏感。” “嗯。很痛,所以你得好好补偿我。”我一头扑进盛君川的怀里,闭上眼睛,呼吸着专属于他的气味,撒娇着轻声说道:“就罚你晚上睡觉前给我讲个睡前故事。” 盛君川轻笑着答应道:“好好好,只要你喜欢,我愿意给你讲一辈子的睡前故事。” 我还没来得及回话,饥肠辘辘的肚子倒是先放肆地叫了起来。盛君川转头看到摆在小桌上的饭菜,终于醒悟过来我还没吃饭。于是连忙将我拉至桌旁,内疚地说道:“对不起,刚才一时高兴过头,竟忘了你一直忙着照顾我,自己都还顾不上吃饭。来,我喂你吃。”说着拿起碗筷就准备伺候我吃饭。 “算了,你还是先回房躺着休息去,三哥说你肯定是前一段太过于操劳,所以才这么容易晕船。”我从他手中夺回碗筷,眼皮也不抬地挥了挥手,“你要是不愿意自己待着,就去我的床上躺着。一会等我吃完了,先去你那帮你收拾下屋子。刚才真是被那场面吓一大跳,我还真以为你遇袭了。” 盛君川倒也没挣扎,从善如流地起身朝床边走去,然后仰面躺下,将双手垫在脑后,姿态极其放松,满不在乎地说道:“哎,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船。大概三哥说得对,我确实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怎么好好休息了,说起来这件事你也要负一定的责任。” 我正好咽下一大口饭,差点被他这句话噎死,居然还恶人先告状!我回头瞪了他一眼,不爽地反驳道:“关我什么事啊!明明是你自己欲求不满索求无度,你没能好好休息,难道我就能好好休息了吗?每天变着花样的求欢,我都搞不懂你究竟哪里来的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借口和理由……”回想起那些事,脸颊微微有些发热,我只好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语带责备地说道:“咳咳,我早跟你说了要节制要节制,你死活不听,甚至还大言不惭地说绝对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只会增进彼此的感情还会令人心情愉悦。你看看,现在报应来了?也不知道是谁,刚才晕船晕得路都走不动。” “啊?你在说什么?”盛君川无辜地眨了眨眼睛,一脸正经地解释道:“我指的是之前假意投靠玄华那时候的事,我既要应付他,又要担心你,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几乎都夜不能寐,心力憔悴,怕是要落下病根了。当时要是你没捣乱,我至于这么累吗?难道你不该负责任?” 第40章 美人儿,既然落到本姑娘的手里就别想跑了 盛君川侧躺在床上,用手肘支撑着脑袋,说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勾起一抹坏笑道:“但是听你的意思,你说的好像和我说的不是一回事,而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啊?还觉得我是找借口呢?来来来,盛老师给你好好地上一课,认真听,都是知识点,以后要考。”他越说越来劲,索性坐了起来,“根据科学研究表明,经常与喜欢的人肌肤相亲确实是有益于身心健康的。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能感到快乐?”我明明不想再继续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的,可不知为什么,嘴动得比脑子快,脑子想要拒绝,嘴巴却已经抢答了。 “答对了!”盛君川打了个响指,并给我来了个k暴击,配上他此刻唇边噙着的坏笑,我竟觉得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男朋友太帅大概也不全是好事,心脏骤停的次数增加,猝死的概率大概也会翻倍。 “可是你知道能使人感到快乐的四种激素是什么吗?”不等我回答,盛君川便自问自答继续解释道:“这四种激素分别是多巴胺、五羟色胺、催产素以及内啡肽。首先,当人类开始坠入情网的时候便会分泌多巴胺和羟色胺,这其实就是由性欲所致的相互吸引。接下来,坠入情网的两人因感情持续升温而渴望更加亲密的肢体接触,而催产素就是在为爱鼓掌的过程中所释放的激素。最后,催产素与多巴胺相互作用,在大脑中产生奖励机制,促使恋爱中的两个人能够更加信赖和依恋彼此,从而建立起长期陪伴的亲密关系。” 盛君川说到这里干脆下了床,直接走到我面前坐下,单手支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脸上挂着自信且得意的笑容说道:“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些令人感到快乐的激素产生的原因和方式了,那么我再和你总结一下。首先,恋爱双方通过亲密的行为促进脑细胞分泌多巴胺,使恋爱双方开心愉悦进而产生感情;其次,多巴胺的释放通过突触传递给催产素神经元,促使催产素的分泌;催产素会让大脑不停的分泌多巴胺,使恋爱双方持续开心愉悦。总而言之呢,虽然催产素的刺激并不能产生爱情,却能加深跟自己与伴侣之间的感情。换句话说,增加催产素就能够增进感情,而缺乏催产素,则爱情无法维系。” 我被他这番听起来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一下说懵了,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讲了这么多,其实就是说亲密接触能让大脑释放出更多的催产素和多巴胺,不仅能令双方感觉身心愉悦,而且还能使彼此之间的感情更加稳固。是这个意思?” “不愧是我的女人,真聪明!一点就通。”盛君川凑过来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怎么样,现在能相信我不是变着花样找借口了?我做那么多完全是为了我们之间这份伟大的爱情能够一直保持甜蜜和稳定,辛苦一点没什么的,你不用太过于心疼我。”他忽然压低了声音,贴着我耳语道:“不过如果你真的舍不得我这么操劳,不如下次就……” 听他说完,我忍不住直接将嘴里的饭都喷了出来,又羞又气地打了他一拳,十分不满地责备道:“有没有搞错啊大哥,你能不能别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种事啊?别忘了你还是个病号,三哥都说了,你这种情况要好好休息,能不能别折腾了?” “我又没说今晚就要,你反应这么激烈干嘛?”盛君川替我擦去脸上沾着的饭粒之后又顺便捏了捏我的脸颊,语气懒懒地催促着:“话说你吃饱了没有?吃饱了就赶紧过去替我收拾一下房间,我该‘好好休息’了。” 我没好气地把碗筷重重地放在桌上,“哟,刚刚还说不会让我受一点儿委屈,现在就开始指使我干活了?” 盛君川却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你都说了我现在还是个病号,这船老是晃,我还晕着呢!再说我也没有指使你干活啊,是你自己说的,吃完饭帮我收拾房间的。而且在等你的时候,我也乖乖听话了,你晚上还得陪我睡觉。我已经把下半辈子的幸福都交给你了,你可不能出尔反尔。” 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之前还说晕船丢脸,现在承认得倒是很爽快。为了压榨我,他是誓将无理取闹坚持到底并继续发扬光大。算了,辩也辩不过,打也打不过,还是早点认命!我一言不发地先将碗筷收回食盒里,放在门外的走廊上,然后径直进了盛君川的房里。 我一直以为盛君川的房间与我那间的格局是一样的,毕竟就在隔壁。然而就在我举着小烛台进了屋之后才发现他的房间居然比我的大了整整一倍,更重要的是居然还是个套间,有客厅有卧室甚至还有个小浴室!装潢奢靡中透出一种浮夸,客厅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水晶制成的吊灯,四周的墙上有水晶壁灯,所有负责照明的都不是蜡烛,而是又大又亮的夜明珠。这些多得好像不要钱一样的夜明珠就如同电灯泡似的,将房内的一切照得一清二楚。所有的家具都是紫檀雕花的,拉手是鎏金镶玉的;卧室的地上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床头柜上放着一只珐琅掐丝香炉正徐徐吐着青烟,整只香炉镶嵌着绿松石和红珊瑚,一眼就能看出绝非凡品。 本来我还对自己的房间挺满意,在他房里转了一圈之后,只觉得我那房间寒酸得不行。如果说这间是老爷住的屋,我那间就是伺候老爷的丫头住的屋。反差大到离谱,情绪也顿感失落,我一下就没了整理的心情。在把之前被盛君川撞得东倒西歪的桌椅扶起来之后,我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大喊道:“大将军,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请您检阅。” 话音刚落,盛君川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口,但他却没进屋,整个人斜靠在门框上,视线在房内扫了一圈之后,微微蹙起眉头颇为不悦地说道:“你这就叫收拾好了?桌子下面和柜子下面还有茶杯,你没看到吗?”瞧瞧他这样,还真当自己是老爷了啊? 我却没理会他的话,酸溜溜地说道:“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为什么你住的是总统套房,而我却是普通单人间?” 盛君川嘴唇一勾,故作不解地反问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我官职比你高的缘故呢?我乃神武大将军,作为安庆国唯一的一品武将,住总统套房应该不过分?”他说的好有道理,确实是我不配了。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走了过来,弯下腰自己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茶杯,但是直起身的时候稍微踉跄了一下,我赶紧冲了过去扶住他,关切地问道:“你没事?!” “唔,大概还是有点头晕。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他冲我勉强地笑了一下,然后又要蹲下身去捡柜子后面的茶杯。我连忙拦住他,先他一步将所有的茶杯都捡了起来放到了桌上的茶盘中,然后无语地看着他,用眼神问道,这样可以了?“可是杯子掉到地上都脏了,万一我等会要喝水……”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虽然话没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我暗暗握紧了拳头,痛恨自己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难伺候?可人家现在仗着身体不适,娇弱得不行,我还能怎么办?默默叹口气,十分无奈的拿起水壶放在桌边的小炉子上,待水壶里的水烧开之后把所有的茶杯都烫过一遍,再倒扣着让它们晾干。做完这些之后,我摊了摊手,没好气地问道:“这下可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有的,还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做。”盛君川冲我张开双臂,“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 我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一边暗自猜测着他又要作什么妖,一边谨慎地问道:“是差不多该睡觉了,但是你这是什么意思?”说着我朝他努了努嘴,表示对他这个动作有些不解。 “我头晕,走不动,你背我,去卧室。”盛君川神情自若,语气淡定,仿佛说的是一件再合理不过的事。 我站在原地不动,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嘲讽道:“你听听说的是人话吗?我劝你不要得寸进尺!且不论我背不背得动你,就你和我的这个身高差,我整个人大概得折成九十度才能让你双脚离地。背是肯定背不了,不然我试试用公主抱将你抱进去!如何?” “好。”没想到盛君川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我面前,伸手搂住了我的脖子,然后满脸期待地注视着我。 不是?我说反话他还当真了?存心想让我难堪是?我还就偏不让他如意。我的那对紫金锤少说也有百八十斤,练了这么久,力量早就今非昔比了,别说公主抱了,扛都能把他扛起来!在心底给自己加油打气过后,我扎了个马步,气沉丹田,弯腰抄起他的腿弯,腰腹及手臂同时发力,居然还真就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盛君川大概也没料到我竟然来真格的,顿时慌了神,但又不敢胡乱挣扎,生怕我一个重心不稳,我俩就得一起双双摔倒在地。他的耳根瞬间变得通红,羞愧难当地低喝道:“你……你快放我下来!别逞强!万一受伤了就……” 不等他说完,我便一鼓作气抱着他往卧室走去。虽说步伐显得有些沉重,但并没有特别吃力。心里得意到不行,甚至还有些飘飘然起来。我微微偏头瞥了一眼在我怀里已经呆若木鸡的盛君川,暗爽地想道,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谁让你不怀好意存心捉弄我,我倒想看看他待会给自己找怎样的台阶下。 我顿时心情大好,刻意转换了语调,无比轻佻地调戏道:“美人儿,既然落到本姑娘的手里就别想跑了。哎,你的脸怎么红了?这就害羞啦?别怕,我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哈哈哈哈哈哈……”说话间我已经抱着盛君川走到了卧室门口,一边偷偷欣赏他面若飞霞的绝美容颜,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吓唬他,却没注意到门框之间的宽窄度远远小于盛君川能横着进去的距离。 伴随着“咚”的一声巨响,我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只见盛君川一手仍搂住我的脖子保持平衡,另一只手则捂着头,他闷哼了一声,咬着后槽牙恶狠狠地吼道:“叶琉璃,你是想谋杀亲夫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我连声道歉,慌张地调整了位置再次往卧室走去,却不想另一边又传来一个沉闷的撞击声。我僵硬地扭过头,看到盛君川的小腿卡在了门框上。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带着尴尬又不是礼貌的微笑低声问道:“君川哥哥,你……没事?” 盛君川蓦地挪开捂着脑袋的手,咬牙切齿地反问道:“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我有些不忍直视,因为他的额头已经肿起了一个非常醒目的大包。虽然很可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忽然有了一种想笑的冲动。不行不行!一定要忍住,这个时候要是真的笑出声来,他绝对会生气的! 第41章 与其责怪自己不如埋怨别人,对不住了君川欧巴 我用力抿着嘴,尽量不让盛君川看出我抽搐的嘴角,强忍着笑意轻声说道:“对不起嘛~我也是第一次用这种方式抱人,这个距离把控得不太好。而且你脸红的样子太迷人了,我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完全没注意周围的环境,所以才……待会我帮你好好揉揉,你先别生气了,我这就抱你去床上躺着。”随后我又迈开了腿,大步往里走。 “等等!”盛君川一下搂紧了我的脖子,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声音略微地有些颤抖,似乎还是心有余悸,惴惴不安地试探道:“要不你还是把我放下来,抱这么久肯定也累了?都已经到门口了,我可以自己走进去的。” “那怎么行!既然都到门口了,也不差这两步!你放心,我还能抱得住,我不累!”然后我作势又要直直地往房里走,就在盛君川的脑袋差一点又要和门框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我猛地停下脚步,偷瞄了一眼已经闭上眼睛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状的盛君川。我忍不住偷偷扬起嘴角,然后迅速将身体转了180°,侧着身抱着他顺利地进了卧室。 眼看我已经快要走到床边,盛君川似乎也终于放下心来,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口气。然而,意外却接二连三地发生了——我的脚下突然被地毯绊了一下,顷刻间就失去了平衡,我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直到膝盖重重地撞到床沿才停了下来,而盛君川也被我抛到了床上。可是惯性已经使我的重心完完全全地偏移了,我就像一只展翅欲飞但却怎么也飞不起来的大鹅一般,用力抡着手臂试图能稳住身体不让自己摔倒。 盛君川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对着我张开双臂,似乎想接住我。我的膝盖以下被床沿拦住,根本卸不了力,只能依靠胡乱挥舞的手臂和腰部力量前后摆动缓解冲劲。就在我觉得即将重新找回平衡的时候,后腰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我便直挺挺地朝盛君川扑去。 大概是我下坠的速度太快、距离太近,又或者是这一切发生得太过于突然,总之就连盛君川这种武林高手也反应不及,他抱了个空,没有接住我。而我的脑袋擦过他的鼻尖、划过他的胸前,撞在了他最关键的部位。这一刻我只觉得尴尬得快要窒息,就算他是我的男朋友、准老公、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此时在脑海中浮现的念头只有一个:我想死。短短的几秒钟,我甚至连遗言都已经想好了。这辈子其实很短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嘶——”盛君川猛的倒抽了一口冷气,臀部不受控制地往后挪,上半身蜷缩着,似乎疼得说不出话来。 我整个人犹如石化了一般,僵在那里不能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停滞了。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完全处于宕机的状态。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沉寂已久的废物系统却忽然跳了出来,眼前浮现了一行非常具有人文关怀的提示:检测到贵方的心肺功能及精神状态出现异常,似乎有轻生的念头,请问是否需要帮助?是\/否。 什么?我没有眼花,居然有这种好事?系统还会主动提供帮助?它有这么好心吗?该不会是落井下石,趁机又坑我一回?肯定是担心我死了之后任务就完不成了?这到底是系统还是资本家?但这时候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只要能把我从这令人尴尬到无以复加的情境中解救出来,就是最大的善!我将视线坚定地移动到了“是”上面,然后满怀期待地等着奇迹的发生。 可是,预想中的奇迹并没有发生,反倒是大脑深处渐渐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不好!这个不靠谱的系统该不会是要使用电击……桥豆麻袋!我不需要帮助了,快给我停下啊!!我在心底疯狂地大叫着,可系统仿佛已经下线了,完全没有理会我的呐喊。下一秒,电流骤然加剧并且迅速从大脑开始向全身流窜,突如其来的刺激使我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你怎么了?”头顶传来盛君川略带颤抖但饱含关切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在强忍着不适与痛楚。好感动,明明他自己都遭受了重创居然还有心思关心我,这个男人真的好爱我。 我微微撑起身子,大口地呼吸着,埋头努力调整表情,想给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来掩饰当下这个让彼此尴尬又痛苦的局面。不料,就在我正要抬头的这0001秒的时间里,一阵前所未有的强大电流猛烈地击中了我的心脏。“唔!”我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但仍抵挡不住强烈的生理反射。我弓起后背,一手捂住心脏,一手强撑在床上,全身抖若筛糠。 “宝贝,你……”盛君川欲言又止,语气听起来疑惑满满,他大概也是想不明白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为何我的反应却比他还激烈。即便如此,他仍然想给我带来一丝抚慰,于是乎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后背。可就在他的掌心触碰到我的那个瞬间,来势汹汹的电流再次朝我席卷而来。 系统!我¥&¥!我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起来,我算是彻底明白了,在检测到有轻生念头之后,这傻缺系统提供的帮助就是直接把我送走!真的是栓q歪瑞马曲!眼看任务都已经完成了大半,还搞到了盛君川这个国民男神,我绝对不能死!反正丢脸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已经跟回家一样熟练了。与其责怪自己不如埋怨别人,对不住了君川欧巴,我要甩锅了。 好不容易承受住了这一波的电流袭击,我紧咬着下唇,在心里编辑着台词,思索着如何又快又稳地把责任全推到盛君川的身上。见我久久不说话,盛君川也愈发地焦急起来,于是我俩在这个最不该默契的时候却都无比默契且急切地想要贴近对方——他低下了头,而我抬起了头。然后,随着一声闷响,他的下巴重重地磕在了我的鼻梁上。 “哎哟!”我一屁股跌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不由地惨叫起来。脑袋直接就懵了,鼻梁骨传来又酸又麻的疼痛感,眼眶即刻就被打湿了,额头顷刻间也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鼻子,可指尖刚碰到鼻子就疼得我龇牙咧嘴。钻心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喷涌而出,瞬间就泪流满面,一时间只觉得浑身哪哪都疼。 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捧住了我的脸,盛君川温柔地替我擦拭着满脸的泪痕,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茧,抚在脸上感觉有些粗粝,但是我很喜欢。他微微抬起我的头,轻声问道:“很疼?乖,不哭了。让我看看撞到哪了?”我指了指鼻子,又顺从地把脸凑到他的眼前,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他微微偏过头,左看右看了一会,然后又轻轻碰了碰我的鼻梁,柔声安慰道:“幸好鼻梁骨没歪,还是一样漂亮。就是鼻头红了,还有点儿肿。问题不大,我给你吹吹,很快就不疼了。”他稍微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隐隐的笑意又道:“呼呼呼,痛痛都飞走~”他的语气又甜又软,好像往我心里塞了一团软糯香甜的。虽然我的视线被泪水遮挡,使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心底涌上的柔情蜜意却让我立刻忘却了疼痛。 我一边迅速地擦干泪水,一边甜甜地笑道:“嗯,已经不痛啦!不过你也太可爱了,当我是小孩么……”话才说了一半我就说不下去了,因为此时的我清楚地看到盛君川的下唇破了个口子,正往外渗着血。我的心猛地一颤,急切地关心道:“啊,你的嘴怎么破了?” 盛君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亲昵地摸了摸我的脑袋,却避开了我的问话,柔声说道:“大概是跟你在一起时间长了,我也沾染了可爱的气息。或许这就叫近朱者赤,近你者甜。况且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宝贝啊!” “你别故意岔开话题,你的嘴唇是不是刚刚被我撞破的?啊,肯定很痛,还在流血呢……对了,我有带药膏!”说着我马上站起身来,没给他阻拦的机会就迅速跑回房去拿来了一个白瓷瓶。这是之前在邑阳的时候,箫凌曦给我的专治外伤的药膏。幸亏我本着有备无患的心思,将他给我的那些药丸药膏全都带上了。 我跪坐在盛君川面前,先从怀中拿出丝帕,小心地将他唇上的血迹拭去,然后打开瓷瓶,用食指挖起一些膏体再轻柔地涂抹在他的伤口上,顺便往他额头上的大包上也抹了一些药膏。他难得乖巧地坐着,任由我摆弄。涂完药膏之后,我又打来一盆热水,替他洗了把脸,拆了发冠褪下外袍,然后扶着他躺下,盖好了被子。 盛君川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视线像牛皮糖一样粘在我的身上,眼神炽热又直接。虽然他一句话都没说,但我却看懂了他的眼神。我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明知故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有话直说。”他却依旧不言不语,只是冲我眨了眨眼,又朝枕边努了努嘴。 我不禁觉得好笑,伸手在他的脸颊捏了一把,轻佻地说道:“美人儿,别心急,你且等我一会。”趁他还没反应,就又跑回自己的房里将薄荷油、生姜和橘子都拿了过来。我算了算,一共六个橘子,我便左右各三个地摆在他的枕头上,再把生姜和薄荷油放在床头柜——他触手能及的地方。这样一来就能全面防护,有效地避免他再度因晕船引起不适了。 布置好了以后,我满意拍了拍手,点了点头,然后去浴室简单地洗漱了一番,顺便偷偷欣赏一下盛君川亲手为我戴上的戒指。在一起这么久了,他好像就没送过我什么像样的礼物。记得之前将军府的守卫小哥说过,圣上每次给的赏赐,几乎都被盛君川分给了神武营的将士们,所以他应该不是不想送,而是因为真的没什么钱。况且按他自己所说,他以前根本就没想过要找女朋友,对什么都无欲无求,心里就只想着早日完成任务——守护安庆以及圣上,直到天下大统。所以就更别提为将来打算,攒钱买房结婚什么的,他肯定想都没想过。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摸向锁骨间的项链。这是去年七夕的时候,盛君川我的黄金小兔的项链,上面还镶嵌着两颗小小的红宝石,十分精巧可爱,怕是花了他不少钱。这是盛君川送我的第一份礼物,那天他为我戴上以后我没拿下来过,可以说是护身符一般的存在了。啊,对了,他还送过我一盒唇脂。只是他挑选的死亡芭比粉令我一度怀疑他的审美是不是有什么偏差。再然后就是这枚求婚戒指了,刚刚光顾着激动了来不及细看,现在仔细一看,这枚戒指不但制作工艺精湛,而且分量十足。 单凭做工和重量就知道它的价格不菲,看来盛君川这次是下了血本。戒圈好似两根藤蔓相互交织缠绕着,戒托上镶嵌着一颗跟我大拇指指甲盖差不多大小的心形鸽血红碧玺,在碧玺的周围则是缀着一圈钻石,看起来奢华无比。啧啧啧,他该不会把全部家底都拿来买这枚戒指了? 第42章 你这个人是不是对浪漫过敏 要是盛君川真把所有家底都掏空了,那以后可就得要我这个新任安庆首富来养他了。怎么回事,突然有点能体会到当富婆的快乐了。讲真,以我如今的财力,不要说养一个盛君川了,就算是养整个神武营应该都不成问题。哈哈哈哈哈,那我岂不是真的可以当女皇了?打住打住!我狠狠地拍了一下脑门,及时遏制住了这个疯狂的想法。有盛君川这个醋缸男友,不要说多看一眼别的帅哥,就连偷偷在心里幻想一下我都不敢。不过有他一个也就足够了,且不说他这个戏精啥都能演,就算本色演出也能牢牢地把我的心抓得死死的。谁让我就爱他这种外表冷漠内心火热的帅哥呢? 想到盛君川,嘴角就抑制不住地上扬,我一边摩挲着手上的戒指,一边开始规划起未来的生活:等到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以后,我想和他一起到一个风景秀丽的小镇住下来,远离朝堂、远离战场、远离那些纷纷扰扰的斗争,好好地享受下半生。到时候我就买一处院子,不用太大,够住就行。房前整一片菜地,种些自己喜欢吃的蔬菜;院子里要栽一棵柿子树,等到柿子成熟的季节,满树红彤彤的柿子不但好看还好吃,而且还寓意着柿柿如意;然后呢,还要在屋后种上不同种类的花朵,这样一年四季都能欣赏到百花齐放的美景……我正傻笑着憧憬未来呢,就听盛君川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怎么还不来,你要磨蹭多久?我困了。” 我连忙应了一声,将思绪拉了回来,匆匆拆了发髻将头发梳顺,最后把丝帕上的血迹洗干净之后才小跑着从浴室出来。可当我脱下外衫准备上床的时候,却发现盛君川居然悄悄把橘子全部放到了左侧,而他却面朝右侧躺着。我一脸不解地望着他,他却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在装睡。 默默叹了口气,我蹑手蹑脚地拿起橘子想要重新放回右侧,却一下被盛君川抓住了手腕。他眼皮都没抬,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倦意,“你能不能别再折腾了?放过这些橘子,该睡觉了。”说着轻轻一拽,把我拉到面前躺下,顺势将手臂垫在我的脖子下方,让我靠在他结实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则随意地搭在我的腰际。 他说他最喜欢这样搂着我睡觉,一睁眼就能看到我,并且只要我轻轻一动,他就能将我重新拉回怀里,根本别想能偷偷溜走。我说行行行,你喜欢怎样就怎样,但是如果你坚持每天都要用这个姿势睡觉的话,估计过不了多久,咱俩就一个肩周炎一个颈椎病,确定要这样甜蜜地互相伤害吗?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毫不介意,然后顺其自然地提出每天训练的必要性,还说只要我能按照他的要求,每天完成训练任务的话,就根本不用担心这些。 盛君川闭着眼睛,大概是因为困了,声音低沉而慵懒,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只可惜他说的内容却一点儿都不迷人:“曲不离口,拳不离手。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果然都当成耳边风了。若是你从一开始就乖乖听我的话,现在也不至于经常腰酸背疼。你啊,还是太弱了。虽说现在比之前进步了不少,也能跟我过上几招,但还远远不够,还是得多加努力练功,你必须要变得更强才行……”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道,不是!这个弱不弱要看跟谁比?他居然拿自己当标杆,是认真的吗?况且我已经比一般的女孩子要强壮多了,再这么练下去我真怕会练成女版巨石强森。再说了,为什么我现在会经常腰酸背疼,他心里难道就没点数吗?就他这种做法,谁受得了啊。 算了,还是赶紧换个话题,再继续跟他扯下去的话,受罪的还是我。于是我埋头往他怀里一钻,撒着娇嗲声嗲气地打断他的话,“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睡觉前能不能别数落我了,保持心情愉快才能睡个好觉你懂不懂啊?还有,你不是答应要给我说个睡前故事吗?” “嗯,你想听什么?”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盛君川并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自问自答地说道:“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以前的事?”他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语调平静不带任何感情地开始叙说他有一次休假外出,就在他从超市买完东西正准备回宿舍的路上,碰巧遇见一个男子因感情失利而持刀伤人的事件,当时警察还没赶到现场,但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几名保安勉力地维持着秩序,不让人群靠近那名歹徒。为了防止事态变得更加严峻,他向保安出示了证件,并迅速了解了当下的情况,然后便只身一人朝持刀的歹徒缓步走去。他先是好生相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居然把那名男子说的痛哭流涕,逐渐放松了警惕。他找准时机飞奔几步冲到男子的身边,抬脚踢落了男子手中的菜刀,还没等那名男子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他制服在地。一旁的保安也连忙跑了过来,递给他一捆不知从哪来的绳索。他将男子的双手牢牢捆在身后,然后又叮嘱了保安几句话之后便悄然离开了现场。 盛君川打了个呵欠,含糊不清地问道:“好了,故事说完了,可以睡觉了吗?” 其实中途我就几次三番地想打断他,虽然他的语速不算快,但是几乎没有断点,就好像是为了应付我似的,想赶紧把这个事说完。我愣是找不到插嘴的机会,现在他总算是说完了,但我却更不爽了。虽然我对他以前的事也很感兴趣,但他说的未免也太过敷衍了?并且他说的这件事我好像也有所耳闻,因为事发地就在我工作的那幢大厦,当时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没想到那个见义勇为的英雄就是盛君川。只不过我让他说个睡前故事,他说自己的事也就罢了,可这说的是啥?不但平铺直叙毫无感情,而且他两个小时之前才跟我求了婚,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说些温馨的贴心话吗? 我抓过他的手臂狠狠地咬了一口,盛君川顿时吃痛得睁开了眼睛,十分无奈地说道:“又怎么了,我的小祖宗?” 我撅起嘴,十分不满意地抱怨道:“你这个人是不是对浪漫过敏?我现在不想听这些,你给我讲点别的,没说到我高兴你就别想睡。” 盛君川手臂微微用力,将我往怀里带了带,又在我额头亲了一口,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宠溺妥协道:“好好好,你想听些什么,都依你。不睡就不睡,舍命陪老婆。” 听他叫我老婆,我心里一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但正是因为这个称呼让我想起了一件事来。我舒服地窝在他的怀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刚才说之所以这个戒指这么合适是因为量了我的手指的粗细对?既然你都知道要量哪根手指,为什么刚才求婚的时候会不知道要把戒指戴在哪里?” “哦,原来你想听的是这个啊。”盛君川低头看着我,眼底有隐藏不住的笑意,“其实我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逗逗你,可没想到你居然生那么大气,差点玩脱了。幸好我及时亡羊补牢,成功让你答应了我的求婚。” 什么,他是故意逗我的?在那么严肃的时刻他居然还玩?胸口忽然涌起一股火气,我正准备打他两拳再骂他几句,却被他一下就看穿意图。他迅速握住我的手,话锋一转,道歉的话也随之而来:“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你这么爱我,所以肯定舍不得让我失望难过,更不会因为这点点小事就骂我打我,对?” 厉害了,现在还学会给我下套了。两句话就把我堵死了,先是主动道了个歉,然后又来了个道德绑架。若是我还坚持要说他几句,那必然会被他抓住把柄大作文章,又要啰七八嗦地指责我小题大做并且不爱他。 我嘟囔着念叨:“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总觉得嫁给你有点吃亏……算了,我知道自己已经羊入虎口,逃不掉了。对了,你前面说到那个快乐激素,就是多巴胺催产素什么的,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啊?你不是说穿越之前是特种部队的吗?还有,你和章三之前是怎么认识的?照道理说,他一个长期在海上的人和你一个长期在陆地上的人应该没什么交集?” “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不然这样,你先把想问的事都写在纸条上,然后找个罐子丢进去,然后我每天随机抽一个回答你,怎么样?”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语气听起来还是像哄小孩。不过这个提议倒是挺不错的,我想也不想便点头答应了。 大概是见我终于不再喋喋不休地提问,他终于松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语调又变得有些慵懒起来,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道:“不过你居然还想反悔?戴上我的戒指就是我的人了,逃是不可能逃得掉的,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追回来,认命宝贝。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那些……算了,这个问题就不用写下来了,我现在就回答你。那是因为我大学的时候主修生命科学,是不是觉得挺意外?其实我并不是军校毕业的。只不过我特别优秀,所以被特招入伍了。然后通过一系列的测试和层层选拔,最终加入了特种部队,成为了一名军人。这些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和你细说。现在的气氛似乎不太适合说这些?” 哦,原来他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啊?敢情就一直在逗我玩呗。本想再与他辩驳几句,却见他面露疲态,呼吸声绵长而沉重,似乎下一秒就能睡着。我一时于心不忍,乖乖闭上了嘴,老老实实缩在他的怀里,合上了双眼。 这晚在摇晃的船舱中,我睡得格外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我似乎回到了穿越之前的世界。画面不停地转换着,或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行走,或在午后公园的长椅上吃午餐,或在各个打工点忙碌,或在商业街的圣诞树旁喝咖啡,或在海边的沙滩上散步,或在看起来颇为高档的餐厅吃饭……那里所有的一切都令我觉得熟悉又陌生,心底不由地生出一丝贪念。这些记忆好像都在渐渐地离我远去,我不停地往前追赶,却抓不住任何的东西。 等等!从哪里开始就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圣诞树、沙滩、高档餐厅,这些都是什么?并且在这些画面中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似乎与我颇为亲密。那个人是谁?我想靠近一些,看清楚ta的样貌,这时却听到有人在耳边呼唤我的名字,我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小懒猫,起床啦!准备出操了。” 我揉了揉眼睛,仍在缩在被窝里不肯起来。脑子里还有些懵懵懂懂,刚才被打断的那些画面,究竟是我的记忆还是梦境?没等我仔细回忆,脸颊就被盛君川轻轻捏了捏,带着笑意的俊脸在眼前放大,“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一大早的没人惹你?还是说昨晚没睡好?” 谁说没人惹我,不就近在眼前么?上船之前明明说带我来体验豪华邮轮的蜜月之旅的,怎么还不让人睡到自然醒?而且为什么度蜜月还要出早操啊!这合理吗?我抓起被子蒙住头,耍着赖囔囔道:“我不起来!我不出操!” 第43章 在穿越之前,我们认识吗 “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盛君川毫不留情地掀开被子,直接把我从床上抱到了浴室,一番洗漱之后他又帮我换好了衣服。我这才发现盛君川早已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看着我笑。想来是晕船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了。啧,我本以为可以趁着他晕船虚弱的时候欺负他几天,没想到这才过了一晚上,他就已经完全适应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被盛君川拉出了船舱,却见那些神武军的将士们已经在甲板上做着热身运动了,见到我们出来,立即有人喊了一声列队,将士们迅速排好了纵队,昂首挺胸地站好,安静地等待盛大将军的指示。 盛君川朝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也站过去。我耷拉着脑袋,默默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他板着脸,摇身一变又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神武大将军。如鹰隼般犀利的眼神从将士们的脸上扫过,朗声喊起了口令,然后转身向前跑了起来。将士们也紧随其后,伴随着口令步伐整齐地开始体能训练。绕着甲板跑了二十圈之后,我们回到一开始列队的地方,开始第二轮的训练。我与将士们一起绕着甲板蛙跳,跳完五圈之后,终于迎来了第三轮的训练。将士们分为两队,两两开始格斗术练习,而我的对手则是盛君川。 如今的我面对他已经丝毫不怵了,只要有信心就已经赢了一半。虽然我也从来没有赢过他,但是现在至少可以过二十来招了,已经有了质的飞跃。说起来还得多亏了盛君川孜孜不倦地督促我出早操。自从与他一同住在将军府开始,这一路上即使是游山玩水,可训练却没有断过。坚持这么练下去的话,说不定真有一天能与他打个平手。 算了,只要能不给他拖后腿,甚至有朝一日能与他并肩作战,哪怕是练成女版巨石强森我也认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摆好了架势,冲盛君川勾了勾手。他缓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赞许的笑意,然后一言不发地迅速出拳朝我打来。 一个小时过后,我全身都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我摆了摆手,上气不接下气地求饶道:“我、我不行了!昨晚弄得腰还疼呢,今天能不能先不练了?” 盛君川伸手在我的后腰按了按,柔声问道:“还疼啊?该不会是肌肉拉伤了?待会回房给你好好揉揉。今天就到此为止!”他顿了顿,语气有些愧疚地说道:“既然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受伤就别勉强训练,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我还不得心疼死。” 我鼓起腮帮子,不满地反驳道:“我都说了不出操啊,可是你说这件事没得商量,我还能说什么?再说,你昨天都那样了,又被我那啥了,今天都能坚持训练,我有什么理由缺席?” “哦?昨天发生什么事了?我已经忘了。”盛君川挑了挑眉,抱着双臂,好像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说道。 嘁,死要面子活受罪。不过看他今天生龙活虎的样子,关于昨天晕船的事还是不提了,免得给自己找不痛快。我一边腹诽着,一边抬头瞄了一眼他的额头,肿包已经消下去了,但是额角明显有一块青紫,忍不住伸手轻轻摸了摸,心疼地说道:“昨天应该煮个鸡蛋给你热敷一下的,这么帅的脸怎么能有瑕疵呢。不过,你那里没事?我昨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那里?”盛君川微微眯起眼睛,似乎一下没反应过来我指的是哪里。我支吾着,视线不自觉地往下移。他顺着我的视线往下看了一眼,然后别过脸去,神情看起来有些不太自然,低声道:“没事。” 我凑到他的面前,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脸,认真地追问道:“真的没事吗?昨天那种情况下,我也控制不住力道,真的没弄伤你吗?如果觉得不舒服还是趁早说出来,船上应该也有大夫,你可别为了面子讳疾忌医啊……”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他有些不悦地打断我的话,转过脸来对上我探究的目光,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语气中也带着一丝玩味,将声音压低,“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那么我们现在就回房,让你亲自感受一下,看看是不是跟之前一样。” 我瞬间感到一阵热意爬上脸颊,心里不禁暗暗感叹道,两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现在居然能泰然自若地开车,果然是男儿本色。虽然我也喜欢与他亲密接触,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赤裸裸地暗示还是令我觉得有些难为情,大概我还没习惯如今在我面前毫不掩饰任何想法的盛君川。 盛君川俯下身子,鼻尖都快碰到我的了,明知故问地说道:“诶,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想到什么事了?”他的语气十分暧昧,好像生怕我不想歪似的。 “我才没有!我脸红是因为刚刚训练完,热的,才没有想那些……你不要以己度人好不好?”我梗着脖子辩驳道,只是这个理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一只温暖的大手抚上我的头顶,轻轻拍了拍,他强忍着笑意道:“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你嚷得这么大声就不怕别人误会吗?” “怕什么,又没人听到……”说着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却见刚才还在热火朝天训练的将士们都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虽然眼睛都不敢往我和盛君川这里看,但明显都竖着耳朵在听我们说话。我立刻觉得脸上的热度又升高了几分,赶紧回过头来,正犹豫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掩饰一下,忽然一道金光犹如聚光灯一般照耀在盛君川的身上,令我瞬间忘记了要做什么。 刹那间他整个人都笼罩在无比璀璨的光芒中,轻柔的海风扬起他高束的长发,他就这么犹如神明降世一般站在我面前看着我笑。我顿时看得呆了,一时半会居然缓不过神来,直到盛君川揽住我的肩膀将我转了个身,并在我耳畔低语道:“看,太阳出来了。”我才被眼前的另一幅画面所深深震撼。此时的海面风平浪静,一个金光闪闪的圆正缓缓从海平面上升起,整个天空也被染成了金色,看起来无比得神圣而壮观。 “我真想就这么一直和你在一起,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共同度过春夏秋冬。”盛君川从身后搂着我,脑袋搁在我的颈窝处,温柔的声音如同羽毛般轻抚过我的耳廓。我靠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却有一种曾似相识的感觉。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些画面——好像在很久以前我们也一起看过海上的日出,那时的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心脏猛地抽了一下,我忍不住捂住胸口。明明是很幸福的时刻,可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痛? 盛君川也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他绕到我的面前,俯下身子注视着我,微微蹙起眉,不解地问道:“怎么好端端地又哭了?” 我哭了?我茫然的抬起手抹了一把脸颊,果然摸到了一脸的泪水。我这是怎么了?望着盛君川眼底满满的心疼与关切,心脏又狠狠地抽了一下。刚才脑海中出现的画面和昨晚梦里出现的画面难道都是我的记忆吗?可是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穿越以前我就和盛君川是情侣关系?这怎么可能,那时候我明明根本不认识他……等等!如果说那些画面真的是曾经发生过的事,那记忆中的另一个人应该也有印象啊!我忽然想起,就在昨天晚上盛君川还亲口跟我说过,他觉得很久以前就认识我了。 我紧紧抓住盛君川的手,情绪有些激动地问道:“你,你觉不觉得这个场面似曾相识?以前我们是不是也有这样一起在海上看过日出?” 盛君川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摸着我的头,语气颇为担忧地说道:“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问?安庆的国都没有海。我们确实是一起看过日出,但在海上却是第一次。”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时代发生的事。”我感觉自己的指甲都嵌入了他的皮肤之中,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我的意思是,在穿越之前,我们认识吗?” 大概是我的这个问题来得太过突然又太过莫名其妙,盛君川刚刚就微蹙的眉头现在彻底拧了起来。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否定我的问题,而是非常严肃的看着我,认真地反问道:“你为什么忽然会有这个想法?” 我便把昨晚做的梦和刚才闪现的画面都跟他详细描述了一遍。待我说完之后,盛君川长久地陷入了沉默之中,我的心情也随着他沉默的时间而越来越忐忑不安起来。就在我以为他要等到天黑才会开口的时候,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一言不发地牵住我的手将我领回了房舱之中。 他抱着我在客厅的斜椅上坐下,我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情,终于忍不住惴惴不安地张嘴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有。但是我也不能确定,所以一直没和你说。”盛君川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然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低沉而富有磁性,“你还记得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以及去年在邑阳别院的春晚?” 但我现在没心情和他玩猜谜的游戏,急切地催促道:“你能不能别再让我猜谜语了,把谜底直接告诉我不行嘛?” 盛君川微笑着刮了刮我的鼻子,调侃道:“你现在的性子怎么比我还急?”他一手搂在我的腰际一手把玩着我的手指,缓缓地开口讲述道:“其实那天在镇国府门外见你的时候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认识了很久又分开了很久。硬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久别重逢。但是当时我并没有考虑太多,毕竟我穿越过来之后不久便被侯爷捡回府里养着了,跟侯爷的千金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了,所以我以为只是因为多年未见,所以才有这种熟悉而陌生的感觉。” 嘁,我撇了撇嘴,胸口闷闷的。虽说这个身体现在是我的,但一想到之前的十九年都是别的妹子和盛君川一同度过的,甚至还一起长大,他们之前的感情一定很好!“难怪那天吃饭的时候就老偷偷瞄我,原来是因为久别重逢啊。所以你后来喜欢我,是不是也跟之前的经历有关?”我阴阳怪气地问了一句,莫名地开始有些不爽,心底也泛起了阵阵酸涩。 大概是看出我的不高兴,盛君川将我往怀里带了带,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笑着揶揄道:“哟,吃醋啦?” 我冷冷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看他,更不想再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回应。 “虽说是青梅竹马,可是我与原主之间并没有什么情分可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她心里或许只是一个假想敌罢了。我八岁那年被侯爷带回府里,并收我为徒,亲自教我习武。师父师娘都待我极好,视若己出。我在侯府的待遇也跟少爷没什么两样,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对我很是厌恶,时不时就故意刁难我。大概是那个年龄的孩子比较敏感,觉得莫名其妙出现的我分享了本属于她一个人的父爱与母爱。” 第44章 很有可能我们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盛君川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过了半晌才继续将往事娓娓道来:“后来或许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也或许是我的武力值越来越高,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她渐渐变得不再与我作对,反而非常崇拜起我来。一口一句盛大哥,就像是我的小跟班。我与她之间的关系也开始有所改善……停,你别多想,因为就算再怎么改善也只是普通朋友的程度。我在镇国侯府住了五年多,与她说过的话不超过一百句,并且大部分还都是客套话。” 话虽如此,但是以侯爷的立场来看却未必如此。并且从之前与霜儿的聊天中也可以知道,原主对盛君川可不仅仅是普通朋友这么简单,叶鸿生应该也早就看出自己的宝贝女儿对盛君川芳心暗许,不然也不会有意无意地提醒盛君川要主动一些,早日迎娶叶琉璃。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盛君川是他们一手带大的,他的品性如何简直了如指掌,更何况这些年来他平步青云,立下赫赫战功,在安庆已经是战神一般的存在。若是能亲上加亲,将女儿嫁给他,对叶鸿生来说也算是了却一番心愿,可以放心地安享晚年了。 我看着盛君川,思绪早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按他这么说的话,难道我第一次见到盛君川的时候心中的那份悸动是因为原主本来就喜欢他,所以产生了本能的反应?还是说与原主无关,我只是单纯地被他的相貌和气势所吸引? “我记得很清楚,在十三岁那年的春天师父第一次带我上了战场。从那以后,我便一直跟随在师父左右,他四处征战的时候都带着我,并且只带我。等到我能独挡一面的时候,师父便向圣上推举了我,他自己却退居二线,不再上战场,将所有的功劳与荣誉都给了我。正好我也有任务,所以就顺势而为,代替师父替圣上打天下。在与你见面之前,我已经四年没回国都了,叶琉璃长什么样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根本不存在什么以往的情分之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盛君川说着摸了摸我的脑袋,温柔地说道:“那天无意中听到你说了句英语,我便知道这个叶琉璃已经不是以前的叶琉璃了。当我去找你求证的时候,你也很爽快地承认了,还特别老实地告诉我你要攻略我。”说到这里,他的唇边绽开一抹止不住的甜蜜笑意,“那天回去之后,你的样子就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并且那种熟悉的亲密感更加强烈。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承认那时便对你心生好感,因为隐隐约约觉得你大概就是我的命定之人——我们来自同一个时代,又穿越到同一个时代,而且你来的第一天就遇见了我,更为重要的,我还是你的攻略对象。或许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怪不得那次在侯府湖心亭里聊完之后他的头上便浮现了好感度加二十的字眼,这么说来他讲的应该是实话。心里终于觉得舒服一点了,看来他与原主之间并没有什么理不清的感情纠葛。我暗自松了口气,嘴上却不服气地反驳道:“嘁,我的攻略对象又不止你一个,按你的逻辑,难道他们跟我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为什么要给你安排这么多个攻略对象,有我一个还不够吗?”盛君川皱起眉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我讪笑着安抚道:“你别冲我发火呀,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我也不想当海王的,太折磨人了,那段时间简直是身心疲惫。这大概是上天想要给我们的爱情增加一点考验?” 盛君川冷笑一声,十分不留情面地揭了我的老底,“呵。我看你以前当海王的时候还蛮乐在其中的。况且某人差点就没经受住这个考验,当时也不知道是谁禁不住那只狐狸精的诱惑,为了他甚至还……” “咳咳咳!我只是,只是犯了全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罢了……不不不,我那是为了完成任务!任务!”我故意大声咳嗽着打断了他的话,并趁机强行转移了话题,“你刚刚不是还提到了邑阳的春晚?那天你又有什么感悟?” 他瞟了我一眼,对我拙劣的借口不屑一顾却也懒得拆穿我,“那天你不是跳了一支舞吗?看你跳完之后我却猛地回忆起一件事。这支舞,我看你跳过。” 我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不自觉地提高音调,不可思议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这支舞我只在公司的年会上跳了一次,你怎么可能看过?!” “所以我也觉得很奇怪。可是你在舞台上跳舞的画面就这么忽然浮现在我的眼前,当时聚光灯打在你的身上,你身穿红色的长裙,化着精致的妆,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在那一刻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心中的那份心动。没有任何的理由和证据,但是我很肯定这就是我的记忆中的画面。”盛君川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庞,眼神专注而深情,沉声呓语着:“或许我们在穿越之前真的认识,不,我觉得不止是认识,很有可能我们在那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在一起了。” 我的呼吸一滞,怔怔地望着盛君川。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这么想的话那可能是我的错觉,但是连他也这么想的话,确实很有可能这就是真相。过了好半晌,我才缓过神,徐徐地开口问道:“这些事,你为什么之前从没有和我提过?” 他轻叹了口气,耐心地解释道:“因为记忆这东西有时候也不是那么绝对,我也不确定这些是不是我的臆想。而且我觉得这些事并不重要,我在乎的是现在。只要今生今世我们相识相知相爱,并且能好好地在一起,这就够了。不过,”他话锋一转,若有所思地说道:“你刚才提到圣诞树旁的咖啡店,我似乎有些印象,但也只是模糊不清的画面,也许是某天午夜梦回的时候出现过。” “除了这些,你还记得什么?”我咬着手指问道。直觉告诉我,这绝对不仅仅是单纯的巧合,我与他之间在穿越之前绝对存在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他昨晚跟我说的那件见义勇为事件明明发生在我刚开始工作不久之后,但他穿越过来的时间却比我早了十多年,难道说这两个世界的时间线并不一致?我穿越到这儿来是因为他吗? “没了。”盛君川似乎不想再继续和我谈论这个,轻描淡写地换了个话题说道:“饿了就直说,别啃你的爪子,我带你吃饭去。好了别可是了,说了这么久我的嘴都干了,况且训练过后要及时补充能量才行,走!”说完他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往食堂走去。 也罢,既然他现在不愿意再说,应该也是有他的考量。反正他已经答应过我,每天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待会吃完饭回来我得好好研究下该在纸条上写些什么问题。 美美地饱餐一顿过后,我和盛君川手拉着手在甲板上随意的散着步,待走到船尾的时候却无意中看见神武营的将士们靠在船舷上正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什么。 “大将军和小嫂子的感情真是好得很,一大早就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并且听他们说话那意思,昨晚还是小嫂子主动的?真不愧是镇国侯的女儿,不但生得如花似玉,胆色更是远超一般的姑娘,怪不得大将军如此痴钟情于她。” “我听说大将军已经向镇国侯提过亲了,大概是好事将近了?” “难怪大将军昨天特意嘱咐我们若是没有紧急的事就不要去打扰他,原来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我跟随大将军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不近女色,原来是不近别的女色,对小嫂子可真是亦步亦趋、有求必应、百依百顺。喂,你们注意到没有,大将军的嘴都破了!” “是啊,之前那么多姑娘对大将军献殷勤,他可是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们一眼。” “别说那些姑娘了,就连郡主不也吃了好几次闭门羹吗?要我说啊,还得是小嫂子有本事,把大将军治得服服帖帖的。你们瞧见大将军看小嫂子的眼神了吗?那叫一个温柔!” “何止是眼神,你们难道没发现大将军和小嫂子在一起的时候,语气也极其温柔吗?” “我倒是觉得自从大将军和小嫂子相恋之后终于有了人情味,以前老是冷冰冰的,老是板着脸,对我们虽然很好但是也很严厉。啊,我没有说大将军以前不好的意思,只是如今的大将军跟以前相比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笑容也多了。” “对对对!你们记得住在营地附近村庄的黄大娘张大娘和李大娘吗?就是总是来送菜的那几个大娘。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问过我大将军是不是有心上人了,啧啧,外人都能一眼看出大将军的变化,说明小嫂子功不可没啊!” “小嫂子是真的很爱大将军,令人好生羡慕啊。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天天看着大将军和小嫂子腻歪,我也想早日娶妻,过上这种不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我和盛君川面面相觑,身为被人背后议论的中心,我俩都在对方的脸上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尴尬。 其实我倒是还好,毕竟穿越之前没少被人在背后戳过脊梁骨,早就习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况且将士们说的这些又不是坏话,从某种角度来说都可以算得上是好话了,所以我不但不觉得排斥反而还想再多听一些。老实讲,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自己和盛君川的事,还是蛮新奇的体验。如果这时只有我一个人,没准我还会加入他们一起讨论,说不定还可以从他们口中知道更多的关于盛君川不为我知的一面。 可从盛君川的脸色来看,他此时此刻的想法肯定与我背道而驰。他表露出来的尴尬大概是觉得自己一贯秉承的冷酷形象崩塌,我而觉得尴尬的却是自己一脸得意加兴奋的表情被盛君川看在眼里,多少显得有些傻气。 我扯了扯盛君川的衣袖,试图将他拉走,并尽可能地压低了音量说道:“内什么,我们去别的地方走走,别打扰他们聊天了。” 可盛君川却丝毫不为所动,脸黑得跟包公似的,他的脊背挺得笔直,背着双手伫立在他们的身后,冷不丁地开口道:“我竟是不知道,神武营的将士居然也会在背后嚼人舌根。” 那些士兵们听到他的声音忽然传来都吓得不轻,慌张地转过身并下意识地站成了一列纵队,就和每天清晨出操时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他们脸上均是那种被抓包而尴尬惊恐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第45章 纪律就是纪律,任何人都不能越界 “所有将士听令,全体扎马步半个时辰,然后绕甲板跑二十圈!完成之后派个代表来船舱找我,好好解释一下刚才的情况!”盛君川疾声厉色地下达了命令,将士们立刻唯命是从,原地扎起了马步。 “哎~你……”我本想叫住他再好言相劝几句,让他别计较这么多,也别惩罚那些士兵们,可盛君川在冷哼了一声之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船舱的方向走去,甚至都没有等我。我默默地叹口气,回过头来看着将士们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冲他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起来。可他们依旧扎着马步,一动都不敢动。我不由地歪着头并摊了摊手,表达了我的不解。 士兵a苦笑着解释道:“军令如山,凡不听约束者斩无赦。大将军的命令我们必须要执行,不得违抗。” “可你们又没犯什么大不了的错啊,说的那些也都是实话。”我低声嘀咕着,心底不免替他们打抱不平。 “小嫂子你们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大将军他,听到了多少?”士兵b一脸忐忑地望向我,语气中似乎还抱着一丝侥幸。 我摸着下巴想了一会认真地回答道:“从‘一大早就打情骂俏’那边开始。” 扎着马步的士兵们立即发出各式各样的哀嚎声,“那我们说的话岂不是等于全部都被大将军听了去?”“怪不得大将军的脸色都黑成锅底了……”“完蛋了!大将军肯定是生气了。”“方才估计是看在小嫂子的面子上只是对我们小施惩戒,明日肯定还有重罚。唉!”“认命,确实是我们犯了戒,还是老老实实领罚。” 听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等等,你们犯了什么戒?不过就是聊聊天,八卦一下而已,为什么还要重罚?” “小嫂子有所不知,自打大将军接管神武营之后,亲自制定了十条戒律,五不准五禁止。若有违反者,轻者惩戒重者军法处置。而这十条戒律中就有一条是不准在背地里议论同僚及上司。”士兵c哭丧着脸,一脸追悔莫及的模样解释道:“我们几个不但在背地里议论了大将军,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啊!老五,一会结束之后你就作为代表替大伙跟大将军好好认个错!” 那名被唤作老五的士兵想也不想便拒绝道:“我可不去!大将军对于违反戒律之人一向是严惩不贷,认错也无济于事。而且这会他还在气头上呢,去了就是当炮灰。” 士兵b谄媚地朝老五笑了一下,好言相劝道:“可你跟随大将军的时日最久,平日里大将军也最为器重你,更何况你方才也并没有说什么,大将军必定不会为难你的。老五,你就行行好,替哥几个求个情!”话音刚落,其余的士兵们也连声附和着。 老五咬了咬牙,将眼睛一闭,应承道:“行了行了,我去就是了。不过你们也清楚大将军的脾气,处罚肯定是免不了的。”他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抬头望向我,“啊!对了!小嫂子不是还在这呢么!只要小嫂子愿意在大将军面前替咱们美言几句,让大将军手下留情……”他这么一提醒,所有的将士们都做出恍然大悟状,七嘴八舌地嚷嚷起来,急切地恳求我的帮助。 看着他们一边老老实实地扎着马步一边可怜兮兮地求着我帮忙的样子,我着实觉得这画面莫名地喜感。我强忍住笑意,故作深沉地摆了摆手说道:“好了,我知道了。替你们求情当然没问题,就算你们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但你们如果真是违反了戒律,我也爱莫能助了。” 盛君川是个原则性很强的人,这一点我比他们更为清楚。他们刚才也说了,这十条戒律是盛君川亲自制定的,那必然是绝对不允许被轻易打破,哪怕是我也肯定不行。纪律就是纪律,任何人都不能越界。特别是在军队中,服从与遵守是最为重要的一件事。而盛君川作为将领,他的威严更是绝对不容侵犯的。 听我这么说,将士们个个都垂头丧气,不再多说什么。他们心中大概也明白,既然违反了戒律,就必须得承担后果。我心思一动,忽然心生一计。这个办法虽说不能让他们免于处罚,但对于今后他们与盛君川之间的相处应该是有所帮助。我正准备开口跟他们说的时候,怀中的爱派却响了起来。 刚接通,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就极具穿透力地从通讯器的另一端传了过来,“你怎么还不回来,又磨磨蹭蹭的干嘛?是不是他们要你帮忙求情,不让你走?就算你现在是监军,这事也不是你该管的。犯错了就要受罚,谁求情都没用,你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可是……” “没有可是。给你五分钟,我要看到你出现在我面前。”说完他便率先结束了通话。 收好爱派,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将士们应该也是听到了盛君川刚才的话,纷纷改口道:“小嫂子,你快回去!一会大将军该着急了,你不必理会我们,更不用替我们求情了,我们甘愿受罚!真是对不住,我们犯了错,还连累了小嫂子,实在是过意不去!” 我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没事的,你们不必自责。盛君川那边我能搞定,你们一会这样……”我低声嘱咐了几句,他们纷纷点头表示一定照办让我放心。 刚回到房舱门口,就见盛君川抱着双臂靠在门框上,语气颇为不满地说道:“终于舍得回来了?” “嘿嘿。”我讪笑着挽住他的手臂,一边将他往房间里带一边嗲声嗲气地撒娇道:“怎么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就着急了?君川哥哥现在当真是好粘人,一刻也离不开我了么?你真的好爱我哦~” 他的耳尖立刻透出一抹淡淡的粉,故作镇定地辩解道:“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着急。我只是担心某人找不到回来的路,更不是……粘人。”最后两个字的声音极小,说得也含糊,听起来就很没有底气。不过现在可不是揶揄他的时候,我拉着他在斜椅上坐下,大致地问了一些有关十条戒律的事,然后信誓旦旦地表示绝不干涉他管理军中事务。盛君川虽有些疑惑,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我站在他的身后,双手在他的肩颈处卖力地揉捏着,笑嘻嘻地问道:“不过我有个小小的提议,不知道大将军愿不愿意听?” “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盛君川冷笑了一声,大手覆盖在我的手之上,一下将我拉至身前,不悦地问道:“无非还是要替他们求情,你是不是觉得我处不该处罚他们?还是觉得我小题大做?” 我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也觉得确实该罚。无规矩不成方圆,军中法度肯定不能破坏,在这一点上,我绝对是站在你那边的。” 盛君川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那你要说什么?” “你刚才说,那十条戒律里有一条是不准在背地里妄议同僚及上司,对?这一条本身是没什么问题,但是你难道不觉得既然有禁止的,那么也应该要有允许的吗?”见盛君川不回话,我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所以我有个小小的提议,往后每月在军中举行一次座谈会,让大家畅所欲言地聊天谈心。对同僚有什么意见或者对上司有什么建议,都可以在这个时候提出来,不管是好话坏话还是不解不满,都当面说清楚。在这个一月一次的座谈会上,没有上司和下属,不分官职和爵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都可以畅所欲言。这样一来既可以增进将士们之间的友谊,又可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还可以让彼此之间更加了解。你觉得如何?” 盛君川摸着下巴沉吟了一会,装模作样地应付道:“嗯,你说的这些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但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在安岛驻守的将士一共有三万余人,大家都聚在一起开座谈会不现实?如果分批开,那我每一场都要参加吗,你是不是想累死我?开会什么的最讨厌了。这件事等我们到了安岛上任之后再议!” “别再议呀,我觉得我们这几天可以先试行一下,反正亲卫队也就那么几个人再加上咱俩,小型会议罢了,一个小时就可以搞定。但是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肯定没干过行政工作。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被会议困住的,更不会让你被累死。”我拉着他的手,详细地阐述道:“其实呢这种事很好解决,首先座谈会以营为单位召开,每个月一次。各个营的问题由各个营自行解决,若是对别的营有意见或者是对哪位长官有意见,可以由各营统领汇总上报,但是不得越级上报。然后你以及军中其他有官职的将领们每两个月与各营统领开一次座谈会,除了你们互相之间提意见以建议之外还要统一解决汇总上来的问题。召开座谈会的次数可以依照问题的多寡再来决定频率,我只是打个比方。你觉得如何?” “我还能觉得如何?你明显已经打定主意要这么实施了不是吗?”盛君川叹了口气,无奈地刮了刮我的鼻子,妥协道:“行,就依你!不过我先给你打个预防针,到时候可以先试行两个月,如果效果不好,我有权利立即终止这个活动。若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座谈会引发了别的问题,那么你要全权负责,并解决那些问题。怎么样,你有勇气承担那样的后果吗?” 我咬着下唇,内心掂量着会出现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有多大。见我犹豫不决,盛君川缓缓勾起嘴角,凑近我的耳边,缓缓说道:“既然想要改革创新,就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我这可不是泼你冷水,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很多时候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哪怕再周全的计划等到实施的时候也未必会完全如愿。而我作为军中统帅,必须要为所有的将士们负责。所以,你可要考虑清楚了,确定要这么做吗?” “不然这样,先选择一两个营作为试点,如果效果和反响都不错的话再在军中推广。”我认真地考虑了一会之后,得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盛君川颇为赞赏地摸了摸我的脑袋,笑道:“嗯,就按你的意思办。”我怎么觉得他的笑容看起来似乎别有用心?我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来,难道我又说了什么傻话?但这个提议明明是好事,应该不会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 第46章 难道这就是刻在皇族血脉里的本性吗?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谨慎的敲门声,盛君川看了看我,低声道:“好了,你在房内休息会,我出去和他们谈谈。放心,你的意思我明白,不会太过于苛责他们的。”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他便起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操结束,趁着盛君川不注意,老五冲我悄悄使了个眼色,其余的将士们也偷摸着竖起了大拇指。我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昨天这事就算是过去了,盛君川确实没有再为难他们。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虽然这次我没替他们求情,但好歹为他们今后能有机会八卦想了个办法,只是不知道这到底是算不算个好主意。 在海龙号上的生活就这么平淡而充实地重复着,我和盛君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跟之前在将军府的时候倒是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每天一大早是和将士们一同出操训练,然后大家一起去食堂吃早饭,早饭过后一直到午后都是自由活动时间,但是午时过后盛君川和将士们又要开始第二轮的训练,这一轮的训练要持续到日落时分。 还好盛君川对我还不算太过严苛,他允许我只需要参加每天早上的训练即可,所以下午的这段时光就是我难得的独处时间。于是我便了机会与宋亦晨联络,在了解当天国都发生什么事的同时,顺便问问之前拜托他的事查得如何了。 从宋亦晨口中得知,自那天圣上亲手砍下玄华及其党羽的脑袋之后,朝中便一片哗然,人人自危。之前但凡与玄华有过交往的官员都战战兢兢的,生怕受到牵连。他爹宋怀仁在朝会上义正严词地列举了玄华一党这些年来依仗着太后而犯下的少滔天罪行,如今逆贼悉数皆已伏法,完全是因为圣上有着超凡的魄力及刚正不阿的品性,誓要肃清朝堂,坚决不允许再有人徇私枉法,为虎作伥。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朝中官员大幅度变动——有被抄家的,有被调离的,有被贬职的,还有因此掉了脑袋的,甚至有几个前朝老臣都不能幸免。 我不禁感到有些唏嘘,看来萧凌昀如今是彻底掌控了安庆的政权,只是此番变故不知又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若说之前萧凌曦剑戟森森,行事风格狠辣,现在看来萧凌昀也与他不相上下。难道这就是刻在皇族血脉里的本性吗? 宋亦晨还告诉我,之前跟我提过的机甲战士深受圣上的赞赏,他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就是为了加紧炼制这些机甲。按照圣上的意思,这支全部由机甲战士组成的新式军队制成之后,必须先与驻守在国都的神武军一同操练,然后进行对抗演习,以此来确定机甲战士的实力究竟如何,是否还有改进的空间,力求做到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效果。 只不过这种大型的机甲战士炼制起来费时费力,所幸宋亦晨如今有官职在身,可以集合全兵部之力共同炼制。纵然如此,炼制一个机甲战士也要耗费三个月左右的时间。而圣上对他的要求是三年内炼制成功二十个机甲战士,并且这支特殊的军队成立之后只能由圣上一人调配。 “唉,姐姐,我都觉得自己快要英年早逝了。我以前的日子过得多么逍遥自在,想炼什么就炼什么,想炼多久就炼多久,哪像现在……不过我爹倒是挺高兴,觉得我那些小聪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了。算了,不说这些烦心事。”透过晶石所制的屏幕,宋亦晨无精打采的脸清晰地出现在眼前,可怜兮兮地抱怨道:“你不在国都,没人陪我吃饭谈心,我心里真是郁结得不行。难得休沐的日子还要去帮你探听消息,姐姐等你回来可要好好补偿我才行。” 这小子说了半天原来重点在这里,不过看他眼睛下方堪比熊猫的黑眼圈,我也着实有些过意不去。“好好好,到时候你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我微笑着安抚他,随后有些好奇地问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是已经打探到我想要知道的消息了?” “嘿嘿~”宋亦晨咧嘴一笑,露出俏皮两颗俏皮的小虎牙,颇为得意地说道:“那是自然!本少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消息是打探到了不少,只是不知是不是你想要知道的。” 我连连点头催促道:“无妨,你都说来听听。” 宋亦晨凑近了屏幕,刻意压低了声音,把他探听到的消息事无巨细的一一说与我听。添香阁虽然表面看起来是一间青楼,但实际上却是个情报中心。箫凌曦在安庆遍布眼线和暗桩,而这些人则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将消息传递到添香阁。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老板是谁,只是按要求办事。 有了这些眼线和暗桩,安庆国内发生的各路情报便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添香阁中,再由专人整合之后汇报给箫凌曦。据说自打添香阁建成之后,他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亲自去一趟,有时天就去一次,有时十天半个月去一次,有时则是一两个月才去一次,间隔时间并不固定。添香阁内的伙计和姑娘皆以为他只是个有钱阔绰的公子哥,来添香阁不过就是寻欢作乐,却不知他就是添香阁的幕后老板,更不知他去添香阁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宋亦晨是怎么弄到这么机密的信息,但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大概八九不离十了。不过这倒是与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添香阁应该也是箫凌曦密会一些重要人物的地点,比如箫凌昀和盛君川,或者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大人物。 “那么,你有没有探查到在我们刚从车古回来的时候,他可否与圣上在添香阁见过面?”此话一出口,我的心跳就不由地加快了许多。他们两兄弟到底是在什么时候相认的,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整件事情的核心,对于我来说也是弄清所有来龙去脉的关键。 “这个我不能确定。姐姐有所不知,添香阁在国都算得上是最有名的青楼,很多达官贵人都会时常光顾,所以添香阁对所有客人的信息都有着严格的保密条款,所以要想知道有谁去过还真是件很难办的事。虽然添香阁的姑娘都对这个风流倜傥出手大方的钱掌柜印象极为深刻,但是有关于他的事,知道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宋亦晨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凝重,眉头微微一皱道:“不过,添香阁的一位姑娘告诉我,钱掌柜从不在添香阁留宿,不论多晚都会回府,可有一次却破了例。那次他确实是与另一位公子一同前去,据那位姑娘所说,当时那人虽然蒙着面纱,并不能看清相貌,但是眉眼却与钱掌柜看起来有些相似。” 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追问道:“是不是差不多两年前?”因为我记得清清楚楚,那天早上我去钱府找他的时候,丘管家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头一天晚上他并没有回府,而是在添香阁过的夜。如果时间对得上的话,那么那天晚上与他在一起的,必定就是萧凌昀无疑了。 “我当时也是这么问她的,可她说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元宵节前几日。” 啊!元宵节之前!那没错了,因为隔天我便与萧凌曦一同去了赤岩温泉,而元宵节当晚,太后就在赤岩寺被他刺杀了。这么说来,那天包下莱金阁的和出现在添香阁的人就是萧凌昀。 刺杀太后一事,难道真是只是萧凌昀的主意?只是为何他们两兄弟十多年未见,却能一拍即合立即做了这么重大的决定?还是说,在这之前他们就已经取得了联系,并达成了某些共识。除了刺杀太后,他们是否还有别的计划?而萧凌昀又为何在这之后依然处决了萧凌曦? 就算皇家人再怎么亲情淡薄,也不至于如此?要知道若是没有萧凌曦冒这么大风险替他除掉太后,他要重新夺回所有政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他们两人之间必定有别的矛盾冲突或者利益关系,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但是无论如何我也很难相信萧凌曦就这么死了,哪怕已经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两年,哪怕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我依然觉得他至今还活在这个世上。 “对了,我无意中还知道了一件事。”宋亦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偶像确实也去过添香阁,但具体是在什么时候去的、和谁一起去的就无从知晓了。” 对于这件事我倒是并不意外,但还是再次确认似的问了一句“确定是盛君川吗?” 宋亦晨用力地点着头,语气无比坚定地说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毕竟偶像在安庆几乎是家喻户晓,每逢大胜归来,国都的百姓都夹道欢迎,所以知晓他长相的人不计其数。而且根据当时那个伙计的描述,他看到偶像出现在添香阁的时候还颇感意外。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说神武营戒律严明,所有将士一律不得出入风月场,所以多看了几眼,确认是盛将军本人无误。但由于包厢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他只是个普通伙计,根本进不去,所以并不知晓当时与偶像一起在包厢里是谁。” 能让盛君川不顾戒律也要去添香阁赴约,除了重要的人就肯定是重要的事。而这个重要的人是谁以及重要的事是什么,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答案。 “还有最后一件事。据那些姑娘们所说,钱掌柜自从那次留宿之后便再也没有去过添香阁,她们也都感到十分纳闷。一来是因为他之前去的还算频繁,二来是因为他一贯挥金如土,出手相当阔绰。姑娘们少了一个大金主,在觉得纳闷之余还深表遗憾。有的姑娘还甚至去莱金阁找过他,或是跟别的富商打探过他的消息,但钱掌柜此人杳如黄鹤,竟是没有丝毫的音讯。”宋亦晨轻轻地叹了口气,隔着屏幕望向我的眼神透出几分怜悯,“姐姐,他肯定早就不在人世了,否则怎会完全销声匿迹,一点蛛丝马迹的线索都查不到。我知道以前他对你挺好,但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听我一句劝,是时候放下执念了。” “嗯,我知道了,有关于他的事不必再查了。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待我回到国都一定会好好答谢你的!”说着我又叮嘱他一定要保重身体,注意劳逸结合,之后我俩又闲聊了一会才结束了通话。 晚饭过后,我与盛君川照例在甲板上散步,尽管我已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但仍逃不过盛君川犀利的、能洞穿人心的眼神。“怎么了?有心事?”他背靠在船舷上面对着我,笑得一脸柔情似水地说道:“来,跟哥哥说说。” 第47章 噩梦般的夜晚 “没什么。我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眼看航程已经过半,传闻里的海寇却还没出现。你说会不会是你要去安岛的消息走漏了风声,所以他们不敢再出现了?”我歪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君川。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个可能性几乎不存在。”盛君川摸了摸我的头顶,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笑容,“剿灭海寇的事就连水师都还不知道。待我们与他们汇合之后我才会将圣上密旨传给水师提督,所以现在知道要打海寇的,全安庆上下也只有圣上和你我。若是在我们到达安岛之前没有遇到那群海寇,此事便交予水师去办即可,与我们无关了。所以,我倒不希望他们会出现。” 他的回答多少令我有些意外,便忍不住惊讶地问道:“我一直以为大将军对待工作兢兢业业,没想到也会摆烂啊。难道你就不想亲自剿灭海寇,给你的军功上再添一笔与众不同的战绩吗?到时候人人都会赞叹盛将军不止在陆地上战无不胜,就连海战都能赢,那就是海陆两栖战神,你在安庆的声望可就能达到一个全新的高度了。” 盛君川摇了摇头,转过身将双手撑在船舷上,目视着远方,悠悠地叹道:“军功也好,声望也罢,终究都只是如浮云一般,时过境迁,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我打仗本就不是为了这些虚名,也谈不上为了拯救黎明苍生,说到底也不过为了完成任务罢了。这事若是放在以前,我才不管是海寇还是倭寇,要战便战,哪怕战死沙场我也无所畏惧。但如今不同了,遇见你之后我便有了牵挂,我不能丢下你不管,更不能你再身陷险境。” 听他这么一说,我不禁有些动容,默默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并把脑袋贴在他的后背上,喃喃低语着回应道:“我知道。但是我不想再躲在你的身后被你保护,我要和你同甘苦共进退。”盛君川温暖而干燥的掌心覆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应了声“嗯。”这个简单的单音节在我听来却像是一个坚定的誓言。 温柔的海风轻拂,咸蛋黄一般的夕阳缓慢地坠落在海天交界的地方,天空被染成了一片灿烂的橘色,而海面则好像是洒满了闪耀的金箔。几只海鸟惬意地展翅掠过头顶,时不时发出悦耳的鸣叫。我与盛君川相顾无言,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回到房舱之后便是每天的例行问答时间。根据盛君川之前的提议,我把想知道的事写在纸条上再放入小盒里,他每晚随机抽一个回答。这些天来他倒是言出必行,对于那些问题,他都诚实且详细地一一回答了。只不过我最想知道的事,他却一直没有抽出来,眼看再没几日我们便要抵达安岛了,我的心里越发地焦躁起来,寻思着是不是该将剩下的问题全部换成一样的来增加被抽中的几率。 “让我来看看今天是哪个幸运的问题被我抽到了……”盛君川微笑着展开纸条,待他看清纸条上的问题之后唇边的笑意却逐渐消失,眉头微蹙着捏着纸条沉默不语。 看他这副神态我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他的表情越为难,就越能表明那个问题是我最想知道的。可我却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免得他有意避重就轻地敷衍过去。我凑了过去,故作淡定地说道:“怎么了?该不会是我的问题难倒了大将军了?” 盛君川轻笑了一声,泰然自若地回答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有关这个问题的事我有些记不太清了。” 好狡猾啊,竟然用这招!我得把他的后路堵死才行。“可是据我所知,你的记性好得很。”我撅着嘴嗔道:“你是不是想耍赖?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古早的问题会让你记不清答案。”说着我便伸手抢过了纸条。果然,今天的问题是我这几天最想知道的事。 “喂,你不是?”我把纸条展开拍在桌上,冷笑道:“‘你第一次与章三见面是在什么时候?’这个问题你跟我说记不清?就算你要糊弄我也得有个限度?” 盛君川捂着胸口做出一副心痛的模样,委屈地说道:“宝贝,你这么说可就太令我心寒了。这些天的问题是我回答得不够详细还是态度不够诚恳?我要是真想糊弄你,为什么还要建议你把想知道的事写下来?”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只是这个理由怎么听怎么敷衍。见我无语凝噎,盛君川揉了揉我的脑袋,笑道:“我真不是耍赖,毕竟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真想知道的话我就努力回想一下。嗯……我想想啊,大概是在半年多以前,具体什么时候我真不记得了。” 我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地追问道:“但是你近一年一直都待在国都,章三可是个船长,国都又没有海,你又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下与他见的面?” 盛君川佯装惊讶地叹道:“啊呀,不愧是我的女人!猜得真准!我和三哥认识还真的是机缘巧合。至于是怎样的机缘巧合,”他看着我,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戏谑的笑意,“那就是另一个问题了。今天的问答时间到此结束,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遇到不想回答的就给我使出拖延大法,再过三天左右我们就要下船了,到时候可就没有问答时间了,小伙子算盘打得还真响。行!从明天开始,我把盒子里的问题全写成一样的,任他怎么抽都逃不出,并且还得要求他一次性回答完整。哼哼,最后几天时间,我非得从他口中挖出点什么来不可。 在心里暗自打定主意之后,我便不再纠结他眼下的耍赖,反正我想知道的事肯定会知道。“好,那就下次再说。”我搂着他的手臂,笑嘻嘻地说道,“现在君川哥哥该跟我讲睡前故事了?” “好,今天想听什么类型?”盛君川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语气是带着宠溺的妥协,这些天下来他大概也习惯了每天睡前跟我分享一个他之前的故事——有穿越前的事也有穿越后的事,有工作上的事也有生活中的事,有热血的战斗也有轻松的经历。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事,只要与他有关,我都乐意去了解,并且从他的叙述中,我仿佛也能参与到他的那些往事之中。 我一头窝进他怀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好奇地问道:“说起来我好像没有听你说过恐怖故事,你难道就没遇到过什么匪夷所思的灵异事件或者听说过什么骇人听闻的诡异怪谈吗?” 盛君川一边轻抚着我的头发一边应道:“哟,真是看不出来,你现在的胆子居然这么大,还主动要求听恐怖故事了。行,那我就给你讲。先说好啊,一会你可别吓得又哭又叫的,我可不负责。” “嘁,你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我闭上眼睛淡定地说道,“你尽管讲,吓到算我输。” “好,那我可就要把压箱底的故事掏出来了。”盛君川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了声音,低沉地开口道:“那是一个深冬的夜晚,大雪覆盖了整座山头,北风肆意地呼啸着……” 我靠在盛君川的怀里,全神贯注得听他讲故事,听到最关键的时刻我竟然隐隐约约听到了狂风呼啸的声音。“你讲故事就讲故事,怎么还自带背景音乐的?”我撅起嘴不满地嘟囔着,“我看你就是存心想吓我。” “我没有,你当我这么全能啊,还会口技?”盛君川的话音刚落,船舱便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更加明显的风声和雷声。 盛君川皱起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不安。受他的感染,我也抑制不住地紧张起来,抓着他的手指问道:“发生什么事了?”盛君川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船舱忽然发生了严重的倾斜。盛君川收紧双臂,将我紧紧地搂住,我吓得闭上眼睛蜷缩在他的怀里。我们身下的斜椅迅速往一侧滑去,桌上的茶具等物件也都纷纷掉落,顺着倾斜的地面滚落在一边。 “不好,可能是遇到暴风雨了!”盛君川紧咬着牙关,眉头拧成了一个结,脸色也逐渐变得苍白。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猜测,门外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只听有人在外面高声喊道:“大将军、小嫂子,你们没事?海上忽然起了风浪,状况有些不好……” 听到这句话,我立即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踉跄着往房门的方向冲去。一把拉开房门之后冷冽的海风裹挟着雨水便猝不及防地迎面扑来,瞬间将我浇了个透心凉。“我们没事!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紧紧地扒住房门来维持平衡,焦急地问道。 老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喘着粗气应道:“暴风雨来得太突然了,眼下水手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我们的人也已经出去帮忙了。请大将军和小嫂子放心,我们一定能够平安度过的!”说完他便迅速地转身朝甲板跑去。 我忍不住跟随着老五也冲出船舱,船身不停的摇晃,好不容易才走到了甲板上。眼前的景象瞬间令我惊恐得瞪大了双眼——整个世界都被浓郁的黑暗笼罩着,天空好像是破了一个大洞似的,雨水倾盆而下,狂风掀起的巨浪像一座座小山似的将整艘船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漆黑的天空时不时被亮如白昼的闪电划破,雷声伴随惊涛骇浪不停地翻滚着。缭手和将士们合力拉扯着船帆的缆绳,将主帆全部降下来;章三紧握着船舵,目光坚定而沉稳,并大声喊着指令,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水手们调整着小帆的角度以抵消海浪的推力,使海龙号能保持顺风顺浪航行。 “姑娘,你赶紧回船舱里去!甲板现在很危险!”一名水手发现了我,连忙挥舞着手臂冲我大喊着,“房舱内的箱子有浮环,务必穿上,以防万一!” 我立刻转身跌跌撞撞地回到船舱,并在进门处的箱子内找到了浮环。这是用木料和芦苇制作而成,相当于是现代的救生衣。我急忙套上浮环,随后又帮盛君川也套上,整个船舱先是左右摇,然后是前后晃,最后上下颠。我咬紧牙关,一手握住盛君川的手,一手拉住房内用于固定的绳索。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场暴风雨才渐渐平息下来,船舱也终于不再摇晃。 我松了口气,只觉得浑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全身酸痛且完全使不上劲。盛君川更惨,本来就晕船,虽然前几天是适应了船上的颠簸,但经过这一夜风浪的洗礼之后却又吐得死去活来,完全失去了行动力。 天亮了乌云也散了,海面上又恢复了宁静。太阳照常在海平面上冉冉升起,洒下一片柔和的金色,仿佛昨晚的狂风暴雨只是一场噩梦。但破损的船帆以及甲板上的一片狼藉则时刻提醒着我,昨夜的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而海龙号也在章三以及全体水手们和将士们的共同努力协作下安全度过了那场恐怖的风暴。 第48章 海寇来袭 由于头一天晚上遭遇的风暴,今天在船上的所有人都显得有些疲倦,但眼神中都透露出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一望无垠的海面风平浪静,缭手们更换了昨晚被狂风扯破的船帆,水手们也将甲板上的物品摆放整齐并重新固定好,海龙号便又焕然新生。 只不过将士们的状态都不是太好,除了盛君川以外,出现晕船状况的不在少数,大家的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虽然我也疲惫不堪,但还是竭尽所能地帮忙照顾身体不适的伙伴们。盛君川紧闭着双眼瘫在床上,全然没了战神的姿态,脸色苍白得跟纸一样,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已。 我拿来姜片让盛君川含在嘴里,并在他的太阳穴上抹了薄荷膏,一边揉捏着一边关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盛君川缓缓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应道:“我感觉很不好,如果可以的话,我以后再也不想坐船了。”我呵呵一笑,握住了他的手安慰道:“别这么丧嘛,说不定明天你就又生龙活虎了。对自己的适应能力有点信心行吗?” 他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闷闷地说道:“我对你的适应能力倒是挺有信心的。昨晚那么大的风浪,整艘船都颠簸成什么样了,你今天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 “大概我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天赋?”我歪了歪头假意思索着,“莫非我就是那个传说中可以称霸宇宙的天选之人!” 盛君川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淡淡地调侃道:“不晕船就能称霸宇宙了?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不过,”他话锋一转,与我交握的手稍微松开了一些,指尖轻轻挠了挠我的掌心,“称霸我的宇宙还是没问题的,你也确实是我的天选之人。” 我嘿嘿一笑,俯身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柔声道:“嗯,你也是我的天选之人。乖,你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说完我便准备起身离开,不料他却一脸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我,并且拉住我的手不愿放开。我只好又坐了下来,耐心地哄道:“好了,别撒娇。昨夜你可是整整一整晚都没睡,不好好补个觉怎么恢复体力?” 盛君川却不理会我的话,一把将我拽进怀里,低声问道:“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外面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顺便给你准备点吃的。你安心睡一觉,我保证你醒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我。”此时的盛君川并没有多少力气,我轻而易举地便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在替他掖好被子之后,我学着他平时欺负我时的样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了捏他的脸颊,然后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便迅速离开了船舱。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阳光暖暖地照耀在甲板上。天空一片湛蓝,一时之间竟令人有些分不清海天之间的交界之处在哪里。我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其实昨晚为了照顾盛君川,我也几乎是一夜没合眼,只是此时不知为何,心底总有些隐隐的不安。虽然身体很疲惫,但是却一点睡意也无。 我打起精神朝船尾的舵座走去,有些事既然盛君川不愿告诉我,那我就只好问问另一个当事人了。或许是因为此时风平浪静,章三也难得轻松片刻。他将手臂搭在船舵上,目视着前方,但眉宇间似乎有一股淡淡的担忧。 “三哥!”我弯起嘴角与章三打了个招呼。 章三循声望来,一见是我,明显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有些意外,他眉头一皱,神情凝重地开口问道:“叶小姐,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难道是大将军……” 我连忙摆了摆手说道,“他没事,已经睡了。我来找你是因为别的事。”章三听我这么一说,脸上的表情更加疑惑了,但很快便恢复了平时淡漠的神情,静静地看着我,等着我开口。既然如此,我也不多废话,直接单刀直入地问道:“三哥,你和盛君川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听他跟我介绍你的时候,似乎对你十分了解。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我和大将军大概是在半年多前认识的,也不算太久。”章三倒是没有掩饰什么,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我,并且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说道,“至于大将军为什么对我这么了解,大概是因为当时我……的东家,也就是这艘海龙号的主人跟他说的。” 我的好奇心顿时被这句话勾了起来,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你和盛君川是通过你的东家才认识的?”章三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我连忙继续追问道:“我听说船主是安庆一位很有钱的海商,可安庆的国都并没有海,而盛君川的生活一直以来都单纯得很,平时就是军营、皇宫和将军府三点一线。他又是在什么情况下认识你东家的?” 章三看着我,眼神诚恳地解释道:“我并不清楚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不过我的那位东家虽然是个海商,但是他做的营生并不只限于是海上的。况且他平时就住在国都,或许是在什么机缘巧合之下与大将军结识的!” 怎么又是机缘巧合,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词居然这么好用。既显得理所当然,听起来又有一种神秘的宿命感。我决定换一个方向进行打探,“但是半年以前盛君川也不知道自己会被派往安岛?你东家为什么会介绍你和盛君川认识?” “这个嘛……”章三摸了摸下巴,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我。他转了转眼珠,随即爽朗地笑道:“说起来也是巧,那天我刚好跑了一趟船回来,东家传信来说有事交代要约我面谈,于是我便去国都找他。等我到达约定的地点时,大将军已经在那了,并且与他相谈甚欢。见我来了,东家便顺便将我介绍给大将军认识,所以我与大将军的相识也算是机缘巧合?哈哈哈哈哈~” 这个回答乍听之下似乎没什么问题,真实度应该也蛮高,可我怎么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呢?但是我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们与盛君川都很有缘分。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对了,”我不经意地转移了话题,眨着眼好奇地问道:“三哥,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东家是个什么样的人?” 章三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缓缓地开口道:“他么,是个很有魄力很有本事的人。”听到这个答案,我不禁腹诽道,这不是废话么!能拥有这么大一艘船,并且还能成为一个大海商的人,肯定是既有魄力又有本事啊!于是我故作惊讶地试探道:“哇,被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不过好可惜,他这次不在船上。我还想能当面感谢他呢!唉,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能结识一下这位传奇的海商呢?”说完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章三。 “一定能的。”章三肯定地回答道,“等你们上岸之后,他……”这句话刚说到最关键的部分却被一个意外的事件打断了。一位登于船桅之上、负责占风望向的斗手忽然高声地喊道:“老大,东面有一艘船正全速向我们驶来!这个旗帜是……蛟洋帮!”语气中竟充满了惊恐与不安。 我和章三不约而同地朝东面看去,果然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看见一个黑点朝海龙号靠近。“蛟洋帮是什么?”话一出口我便瞬间恍然大悟,急忙改口问道:“莫非就是最近在东海猖獗的海寇?!” 章三虽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话,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他的脸色一沉,微微眯起眼睛,双手执舵,低声对我说道:“叶小姐,请你速速回到船舱,关好舱门!千万不要出来!” 见他神情严肃,我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心中思忖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昨晚才遭遇了风暴,今日盛君川和将士们的状态都不甚理想,如果真是海寇来袭,单凭这些水手们只怕是难以招架。 我咬紧下唇,很快就做了个决定。我二话不说就迅速回到船舱,只见盛君川还在床上昏睡着。我便蹑手蹑脚地从箱子里取出了我的那对紫金大锤,关好舱门之后又来到将士们的房舱,与没有晕船状况的士兵简单说明了情况,并嘱咐他们拿好兵器,然后领着他们一同回到了甲板上。 章三看到我去而复返,并且还带来了神武营的将士们,难以置信地冲我喊道:“叶小姐,你这是何意!我不是让你回去船舱不要再出来了吗?!” 我举起手中的大锤,信心满满地回应道:“放心,三哥!有我们在,定叫那个什么蛟洋帮有去无回!”我身后的将士们听闻此言也举起了手中的兵刃,眼中都闪烁着紧张又兴奋的光芒。 “海龙号上全部的水手加起来一共有一百一十八名,我们有能力应付海寇。我可不能让叶小姐以身犯险替我们出头。”章三快步走下舵座,很快便来到我的面前,低声说道:“小姐有所不知,蛟洋帮虽说是海寇,但一贯只是劫财不伤人。大不了给他们一些财物,打发走了便是了。” 我摇了摇头,朗声坚定地说道:“三哥也有所不知,我们此行的任务之一便是剿灭海寇。既然他们今日送上门来了,我们断然没有退让的道理。更何况你东家为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船,并且让我们搭乘,我们也该替他守护好船上的所有财物和货品,决不能让海寇得逞!” 章三紧皱着眉头,语速比平时快了许多,语气听起来也十分急切:“剿灭海寇?此事我从未听大将军提起过,况且大将军今日也无法出战。眼下若和蛟洋帮起了冲突,我们未必有胜算。要是你有个什么长三两短,我该怎么跟东家交代!” 我正纳闷着为何要和东家交代,就见刚才那名在桅杆上的斗手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焦急地告诉我们,蛟洋帮的船只大概不到一刻的时间便能逼近海龙号。我立刻抬眸看了看东面的海域,果然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那艘黑色的船只。巨大的黑色船帆在两根高耸的桅杆上张扬,绘制着一条吐着火红信子的黑色巨蟒。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我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这个安庆第一女魁首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再说了,我如今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围猎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不过就是区区海寇,武力值能高到哪里去,就算没有水师没有盛君川的帮忙,我也定能取胜! 见章三仍然愁眉不展,我拍了拍胸脯,豪气干云地向他保证道:“三哥,你就信我这一回,我绝不会让你不好交代的。” 大概是我的眼神充满了自信,语气也足够得坚定,章三咬了咬牙,终于松口应允了我的请求,但还是不放心地嘱咐我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可以命相搏。我忙不迭地点头答应着,话音刚落就见那艘扬着黑帆的大船已经逼近了海龙号。 第49章 他打过的胜战比你看过的鱼都多 蛟洋帮的船只以极快的速度迅速贴近海龙号与我们并列而行。海寇们站在船舷边大声地喊着什么,并将手中绑着三爪铁钩的绳索抛出牢牢地钩在了我们的船舷之上,然后顺着绳索爬上了海龙号。还有一些海寇则是借助悬挂在桅杆上的麻绳直接荡了过来。 我回头低声与神武营的将士们交代了几句之后,便高呼道:“兄弟们!随我一起击退海寇!冲啊!”我振臂高呼着,举起手中的紫金锤率先朝右侧的船舷奔去。将士们和水手们在我的带领下也迅速抄起兵器呐喊着冲向已经踏上甲板的海寇。 我抡起紫金锤,左右开弓,干净利落地与海寇战斗着。只是我有意控制着出招的力道以及击打的部位,刻意避开了要害,不至于要了他们的性命。之前章三说过,蛟洋帮虽然叱咤东海,但都只是劫财并不伤人。就算箫凌昀的旨意是要我们剿灭海寇,可我却觉得如果以后他们不再继续抢劫商船的话,还是可以留他们一条生路。所以我的策略是先将他们制服,然后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看看能不能将蛟洋帮给招安了。他们只求财,会被逼到当海寇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顿时海龙号宽阔的甲板上兵刃相接的声响和打斗的呐喊声不断,双方都投入到激烈的战斗中。虽说蛟洋帮的人数比我预想的要多一些,目测大约有三十多个人。但神武营是全安庆作战能力最强的军队,更不用说随我们出行的这一支由盛君川亲自选出来的护卫队,战斗能力更是出类拔萃。在沙场上他们个个都能以一敌百,就算在船上战斗不是他们的主场,昨夜还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巨大暴风雨,但凭借他们的战斗能力与战斗经验,今日面对海寇应该还是游刃有余的。 可是很快我便发现,这帮海寇不像我预想中的那么简单——他们的招式与打法并不是普通强盗那般杂乱,反倒是像训练有素的军人。这一点令我感到非常意外,难道说这个蛟洋帮的背后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神武营的将士们也发现了这一点,脸上的神色均有些不可思议。于是我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更加沉着冷静地应对着海寇的袭击。 正当我们与蛟洋帮打得热火朝天的时候,我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盛君川?他怎么出来了!我出船舱的时候他明明还在昏睡并且一副虚弱无比的模样,怎么这会又拿着长刀英明神武的战斗?莫非这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超能力不成?我表示不理解并且大为震撼。 强烈的好奇心与担忧促使我奋力朝盛君川的方向劈开一条血路,紧靠着他的后背而立。虽然盛君川表面上看起来并无大碍,但我只看了他一眼便知道他的状态其实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勉强。他的神色如常,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眉头微蹙,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他的额头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下颌线显得无比犀利,肯定是在死死地咬着牙关,就连紧握着长刀的手腕都在微微地颤抖。 看他这副力不从心的姿态,我顿时心疼的不得了。趁着打退海寇们的一波攻击之后,我连忙压低声音质问道:“你出来干嘛?不过就是几个海寇而已,我和老五他们可以应付。一切有我,你就别瞎操心了,赶紧找个机会回船舱里去!” 盛君川坚定地摇了摇头,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嘴里只顾得上喘气而没法回答我的问题。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没停,仍然在勉力支撑着回击海寇。见他一副铁了心要与海寇斗争到底的样子,我的心底越发地焦躁起来。盛君川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我也清楚地明白他的想法以及他的担忧,所以我更加不能放任他就这么我行我素、不顾自身安危的做法。 况且以我们与蛟洋帮战斗了这十来分钟的情况来看,他们逐渐显露招架不住的败者之姿,而神武营的将士们则是愈战愈勇,明显处于上风,甚至已经制服了十来个海寇,并将他们都捆了起来。所以我有绝对的信心能够战胜这群海寇,于是我二话不说,架起盛君川的手臂便把他往船舱里带。 盛君川挣扎了一下,居然没能将手臂抽出,反而被我拽得更紧。他看着我,眼底有怒意,满脸写满了不爽。“你什么意思!”盛君川低吼了一句,执拗着站在原地不动。 我连忙堆起笑脸解释道:“君川哥哥,你先别生气。以你目前的状态实在不适合战斗,你且回房去。相信我,不出十分钟绝对能将这帮海寇悉数都抓获了。这份功劳我不要,一会我就写份奏折给圣上,就说剿灭蛟洋帮都是你的功劳,好不好?” 盛君川被我这番话气笑了,一下将胳膊从我手中抽了出来在我头上敲了个暴栗,随后又板起脸故作严肃地说道:“你以为我出来是为了抢功吗?功劳什么的我一点都不稀罕,我是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了,不过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我又挽上他的手臂,一边生拉硬拽地将他往船舱的方向拖,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再说了我让你回去也是担心你呀!” “你……”盛君川还想开口说点什么,却被我踮起脚尖吻住了唇,顺带着将他未说出口的话都一并吞了下去。趁着他错愕的瞬间,我又拉着他往前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的力气应该在刚才的打斗中消耗得差不多了,这会已经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竟是生生地被我半拖半拉着离开了甲板。 眼看马上就要到船舱了,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令我始料未及的意外。就在我正准备打开房门将盛君川推进去的时候,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声,淡淡地问了一句“你就是威震天下的盛君川将军?” 据我所知,这艘海龙号上除了我以外就没有别的姑娘了,所以说话的这位只能是属于蛟洋帮那边的人了。但是,会有姑娘去当海寇吗?而且刚才在船上与蛟洋帮交手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并未见过任何姑娘的身影。我立即转过身并将盛君川护在身后,警惕地盯着面前的人,问道:“你是谁?” 她却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慢慢朝前走了几步,在距离我们一米远的位置停了下来。她的下巴微扬,神情看起来有些傲慢,目光则是直接越过我,坦然地望向盛君川,再度开口问道:“喂,问你话呢,你到底是不是盛君川?” 当我是透明的吗?而且她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啊?现在是在我们的地盘,她的态度居然还如此嚣张。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打算上前与她理论一番,却被盛君川一把按住了肩膀。我不解地回头看着他,他对我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与我并肩而立,态度坦然地回答道:“正是。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曹月。”那位姑娘倒也干脆,不但爽快地回答了盛君川的问题,而且还直言不讳地告诉我们,她就是蛟洋帮的帮主。 我与盛君川对视了一眼,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这段时间在东海猖獗的海寇头子居然是一位年轻的姑娘。我悄悄打量着她,心里暗暗揣测着她究竟有何目的。她看起来大约二十出头的样子,身材高挑,所以即使是穿着男装也不显得违和。虽然在额角处有一道狰狞的疤痕,但依然掩盖不了她是个美女的事实,反而令人觉得有种野性的美。她的左右腰间各插着一把弯刀,想必这就是她的武器了。 盛君川不动声色地看着曹月,语气平静地问道:“不知曹帮主来找盛某所为何事?” 曹月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依旧仰着下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自顾自地说道:“早就听闻盛将军的威名,大家都说盛将军所向披靡,在沙场上可谓是万夫莫敌,可今日一见我却大失所望。你方才就连应付我那几个不成器的手下都觉得吃力。”她缓步走到盛君川面前,微微仰头直视着他,唇边漾起一抹轻蔑的笑意说道:“那些传闻未免太言过其实了,我看你除了相貌出众以外,并没有什么真本事。‘神武大将军’这个称号只怕是浪得虚名……” 听到这番话,盛君川并没有什么反应,不气不恼也不回应,脸上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没有。我却早就气得不行,不等曹月说完,便叉起腰大声地驳斥道:“哼,你不过是个海寇,充其量也就是个海寇头子。你懂兵法吗?会打仗吗?盛君川率领神武大军南征北战的时候,你见过吗?他打过的胜战比你看过的鱼都多!他有没有真本事还轮不到你来评判!” 曹月瞥了我一眼,眼底流露出一丝厌烦,但她似乎铁了心要把我当成透明人,很快便将视线重新转回到盛君川的身上,连带着把话题也转了回去。她的眼神淡定,神情自若地说道:“我来找你,是想和你做笔交易。”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屑地反问道:“这位姐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众所周知,交易这件事呢是建立在双方相对平等的立场上的。你回头看看甲板,你的那帮手下确实如你所说般不成器,现在基本已经等着束手就擒了。所以你到底是哪来的自信跟我们谈交易?”她越是不想理我,我就越想要刺激她。何况她刚才还对盛君川出言不逊,我就更想要削削她的锐气。 “你究竟是哪来的臭丫头?我在和盛君川说话,你插什么嘴!一点礼节都不懂,真是没教养!”曹月终于忍不住了,柳眉一皱,十分不耐烦地斥道。 嘿嘿,这下不当我是透明的了?我心里正得意,根本不在乎她骂我的事。盛君川却不乐意了,长眉拧起,抬手搂住了我的肩膀,语调严厉地说道:“曹帮主请注意言辞。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她所说的话与我所想的一致,并未有什么不妥。况且以眼下的情形来看,我想不出曹帮主能拿出什么条件来与我们做交易。” 曹月扬起眉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但很快便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自信满满地回答道:“既然我会说出这样的话,必定是有十成的把握。这个交易对于你来说,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蛟洋帮的所有人均来自建平,你与他们交过手,相信能看出他们的身法是经过军中训练的。而且我们这些年来都只在建平境内的海域抢劫商船,建平官府也从未找过我们的麻烦。但近来我们却冒着被你们安庆水师剿灭的风险,到东海袭击过往的安庆商船,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盛君川只沉默了几秒便开口问道:“你的条件是什么?”我诧异地偏过头望向盛君川,心中暗道,不是大哥,这就被说服了? “很简单,你与我单独较量一场。若是你赢了,我便把指使我们在东海频频袭击安庆商船的人到底是谁告诉你,还有所有一切你想要知道的有关于蛟洋帮和建平的事,我都可以毫无保留地统统说与你听,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若是你输了,你就必须下令把我的人都放了。怎么样,这笔交易对你来说是不是很划得来?”曹月说完之后等了一会,见盛君川不回话,又孜孜不倦地诱惑道:“这么好的条件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就算输了也顶多是失了颜面罢了。要是赢了,你可就能掌握建平的许多绝密情报。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了那些情报,安庆日后攻打建平岂不是十拿九稳?定能让你打个漂亮的胜仗。” 第50章 堂堂神武大将军居然如此惧内?! “好。” “不行!” 我与盛君川十分默契地同时开口回答,只是在答案上南辕北辙。我扯了扯盛君川的袖子,捂住嘴趴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不能答应她。反正我们马上就能将蛟洋帮的人都拿下,到时候小黑屋一关再威逼利诱一番,我就不信套不出有用的情报。她这个时候来谈交易,不过就是孤注一掷,想骗我们放过他们罢了。” 盛君川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曹月嗤笑了一声,挑衅道:“叶姑娘,你为何觉得不行?你该不会是担心盛将军会输给我?” 我正要张嘴反驳,却忽然发现一个重要的问题——曹月对我的称呼居然是“叶姑娘”!她怎么知道我姓什么?刚才盛君川只提过我是他未婚妻,并未透露我的姓氏。 看来这个曹月,或者说蛟洋帮的底细确实值得深究,他们绝不是普通的海寇。 我立刻便改了主意,故意仰天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哈哈,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曹帮主想多了,你若真要和盛君川较量,必定是败方。我担心的是你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 曹月昂起头,朗声道:“我以性命担保,绝对言而有信。” “嘁,你输了的话,性命本就掌握在我们手中,这算不得什么担保。”我看着曹月,“我看不如这样,你先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袭击我安庆商船的,以及你对我们的情况掌握了多少。如果你实话实说,那我们倒是可以考虑与你交易。” 曹月似乎有些不服气,语气不善地反驳道:“交易与否,决定权似乎不在你?我方才提的条件是与盛将军较量一场,自然交易的对象也是盛将军,与叶姑娘何干?” “决定权确实在她。若是曹帮主真心要与我们做交易,不妨考虑下她的提议。”盛君川的这句话虽然是和曹月说的,但却没有看她,反倒是低头看着我,眼底尽是满满的笑意,不紧不慢地说道:“毕竟现在着急做交易的人并不是我。你要是不愿意说,那交易就免谈。” “你!”曹月瞪圆了双眼,不可思议地怒嗔道:“堂堂神武大将军居然如此惧内?!这本就是我与你之间的交易,为何要她来做决定?” 盛君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曹帮主此言差矣。你不懂,我这不叫惧内,叫尊重。好了,废话少说。她的这个提议,你答不答应?” 曹月皱着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下抱在胸前的手臂,轻呼了一口气,看起来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的回答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们,但是与我较量的人要换成叶姑娘。” “没问题。”她的话音刚落,我便爽快地应允了。盛君川握着我的手轻轻捏了捏,眼底有一丝不解。我冲他扬起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低声道:“杀鸡岂用得着牛刀?就算换成我跟她较量,结果也是一样的。其实我本来也有替你出战的打算,刚好正中下怀。” 盛君川也弯起嘴角笑了笑,顺手刮了下我的鼻子,柔声道:“嗯,你的实力我信得过。”说完瞬间敛起笑容转向曹月,不耐烦地催促道:“曹帮主,既然条件都已经谈好了,你也该告诉我们那些事了!” 曹月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便开口说了起来。据她所说,指使蛟洋帮袭击安庆商船的是建平的某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物。在五天前,那人约曹月见了一面,并要她率领蛟洋帮在东海拦截海龙号,还告诉了她安庆的神武大将军盛君川和镇国侯叶鸿生之女叶琉璃也在这艘船上,甚至连盛君川带来的那队来自神武营的护卫队有几人都清清楚楚。 听到这里,我心中不免产生了一丝疑虑。既然那人清楚盛君川在船上,况且还带了护卫队,以蛟洋帮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劫持成功,为何还要曹月来送死?而曹月居然也对此人的指令言听计从,他们之间莫非有什么秘密的关系?对了,曹月之前说过,蛟洋帮一贯只抢劫建平的商船,并且从未被建平的官府通缉过。这么说来,一定就是这个位高权重之人在充当蛟洋帮的保护伞。他为何要保蛟洋帮?他要利用蛟洋帮做什么?但是曹月说到这里却不再继续往下说了。 “这个人叫什么名字?他在建平的官爵是什么?”我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曹月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微笑拒绝道:“这些可不能现在告诉你。” 好,看来这些问题只能等我打败她之后才能知道了。反正是迟早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我摊了摊手,对曹月说道:“行!那就等我们较量过后再说。你想怎么打?” 曹月冲我扬了扬下巴,示意我随她去。我们来到了甲板上,只见神武营的将士已经把蛟洋帮的那群人都生擒了,海寇们跪坐在甲板上,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并用麻绳捆着。见到我们过来,他们都眼巴巴地望着曹月,期待着被解救。我趁机仔细打量着这群人,有的高大强壮,有的矮小瘦弱,有的胡子都花白了,有的看起来还相当青涩。除了曹月之外,居然还有三位姑娘,也是身穿男装,一副练过武的模样。 “报告大将军,登上海龙号的蛟洋帮海寇已全部抓获。” 盛君川赞许地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大步走到了人群前面,朗声道:“各位,方才蛟洋帮的曹帮主主动找到我,并要求与我做了一个交易。一会琉璃将与曹帮主比试一场,琉璃赢了,曹帮主便会将有关于建平的情报告知与我;若是曹帮主侥幸能赢了琉璃,那么蛟洋帮的这群人,我也会按照约定,把他们都放了。” 此言一出,众人表情不一,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曹月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笑容,接过话头补充道:“不错,交易的内容正如盛将军所说。虽说这是我与叶姑娘的较量,但还请各位做个见证,免得有人输了耍赖不承认。” 嘁,我可是安庆战神盛君川唯一的亲传弟子,怎么可能会输给你一个不入流的女海寇?算了,就让她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反正这场比试很快就会结束了,我会用实力证明谁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人。 “曹帮主,废话就不必再说了。来!” 曹月抽出腰间的弯刀,转动手腕耍了个刀花,冲我扬了扬下巴,挑衅道:“叶姑娘,刀剑无眼,若是待会不小心伤了你,你可别怪我。” “同样的话,我也送给你。你可别太快被我打趴下,那就没意思了。”我抡起紫金锤,好心提醒道,“我这对锤子少说也有百八十斤,说句实在话,我还挺担心你这脆弱的身板受不住……”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曹月面色一凝,手持双刀飞快地朝我刺来。哟嗬,居然还搞偷袭?果然是海寇的做派。我心里吐糟着,下意识地往侧面一闪躲过了她的攻击。曹月很快调整了姿态,反手持刀又朝我戳来。她将两把弯刀耍得干净利落,且招式凌厉,每一下都直击我的要害。一个不小心,我的左肩被她的弯刀划过,留下一道不浅的伤口。 啧,虽然之前曹月说的是较量,但以现在的情形来看,可不像是一场单纯的较量。我与她素昧平生,应该没什么仇怨?有必要下死手吗?我往后退了几步,摸了一把左肩,不出意外地染红了指尖。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全神贯注地应对接下来的“生死对决”。从曹月的出招方式以及身法中不难看出她的基本功很扎实,大概率也是从小便开始习武。其实论实力,她应该和我不相上下,只不过吃亏在武器上。她的弯刀样式特别,只是尺寸小巧,比较适合偷袭。而我的紫金锤手柄长,而分量又极重,从正面进攻的话,她很难近我的身。几个回合下来,她的气息逐渐变得沉重而紊乱,动作也缓慢了许多,并且被我打得步步后退,明显已经有些无力招架。我一鼓作气,出手更加迅猛,瞬间便将曹月逼到了绝境。 眼看胜利在望,我直接抡起紫金锤作势就往曹月的脑袋砸去。曹月反应很快,马上就偏过头躲避了我的锤子。我并不想取她性命,这一下不过只是假动作罢了。见她上钩,我立刻伸腿往她脚下扫去,曹月重心不稳,“咚”的一声倒在了甲板上。我将手中的紫金锤抵住她的胸口不让她起身,难掩得意地说道:“曹帮主,你输了。” 曹月躺在甲板上看着我,不知为何却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浅笑,“是吗?我怎么觉得输的人是叶姑娘你呢?”她的神情淡定,语气笃定,看起来似乎不像在诈我。我的心中一凉,不禁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还来不及细想曹月此时还有什么方法能够翻盘,身后忽然传来众人的惊呼——“那不是大将军吗?!”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我看到盛君川低垂着脑袋,被麻绳捆着吊在了海寇船的桅杆上。 这一眼立刻就使我气血翻涌,心中又急又气,忍不住将手中的紫金锤更加用力地压在曹月的胸口,厉声喝道:“说!你把盛君川怎么样了!” 曹月立刻便有些喘不过气,脸蛋憋得通红,断断续续地回道:“叶姑娘……别担心……盛将军只是暂时被迷晕了……但若是……你不马上放了我……以及我的那些手下……待会儿盛将军会怎样……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我紧咬着后槽牙,艰难地挤出一句:“你敢威胁我?!” “叶姑娘此言差矣……”曹月费力地挪开压在胸口的紫金锤,慢慢站起身来,大口地喘着粗气,但脸上的神情依旧淡定,“我只是在和你谈条件。” “若是我不放呢?” 曹月忍不住笑出声来,意有所指地要挟道:“那恐怕叶姑娘还未过门便要守寡了。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只要你答应放了我们,我便不会动盛将军一根头发。如何?” “哼!你这人言而无信,卑鄙无耻。我可不敢再轻易答应你的要求。”我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但目光却忍不住朝盛君川的方向望去。脑子里就像一锅浆糊,根本想不出解决这个局面的办法。 曹月双手抱胸,不以为意地反问道:“可眼下你除了答应我,难道还有别的选择吗?” 虽然之前章三告诉过我,蛟洋帮只谋财不害命,但此时的我却不敢拿盛君川的命来赌。我紧咬着牙关,思索了片刻便开口道:“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必须放了盛君川!否则,我就……” 不等我说完,曹月便插嘴道:“这个自然。”说完便回头比了个手势,海寇船的人就将吊在桅杆上的盛君川缓缓放了下来,但依然没有给他松绑。 现在的情况对于我来说确实非常被动,曹月知道盛君川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只要他们有盛君川这个人质在手,根本就是有恃无恐。曹月肯定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回过头,朝神武营的将士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放了蛟洋帮的那群人。 待蛟洋帮的人都悉数回到海寇船之后,我强忍着心中的不爽,对曹月说道:“你的人我已经都放了,你也该把盛君川还给我了!” “叶姑娘,论武力呢,我确实不如你。但是论卑鄙呢,你确实不如我。”曹月抓住一根不知从哪抛过来的缆绳,瞬间就腾空而起,一下就荡回了海寇船上,得意地冲我喊道:“盛将军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抢来的,那他往后便是我的人了。若是你有本事,就来抢回去!”话音刚落,早就已经升起巨大黑帆的海寇船便乘着海风扬长而去。 第51章 营救盛君川仍然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三哥,快,追上去!”我气得快要心梗,这个曹月真是将无赖耍到了人类所不及的新高度,我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竟然当着我的面,明目张胆地将我的男人掳了去,简直欺人太甚! 章三面露难色,叹着气摇了摇头,“叶姑娘,这个恐怕做不到。海龙号是商船,船身本就巨大,并且还装满了货物,就算扯满帆也追不上蛟洋帮的船。” 这句话犹如一盆寒冬里的冰水将我里里外外都浇了个透心凉,在这一瞬间,我只觉得整个人都跌入了漆黑的万丈深渊里。周围的空气变得稀薄,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脑中一阵晕眩,我的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小嫂子,你没事!”老五他们纷纷围了过来,眼神和语气都充满了担忧与关心。 我扶住船舷,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人知道现在的我已经完全慌了神,扶在船舷上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指甲也深深地嵌入了木头里。我缓缓睁开眼睛,望着已经快要消失在海平面上的黑帆,整颗心都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夕阳染红了天空与海水,也染红了我的眼眶。我抬起早已麻木的手臂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低下头慢慢转身准备回船舱好好想想该如何把盛君川救回来。 然而一转身,我却惊讶地发现老五他们居然齐刷刷地跪在我的面前。“你们这是做什么?!”我连忙伸手想要将他们拉起来,但他们却执拗地跪着,纹丝不动。 老五抬起头望向我,眼中饱含着泪水悔恨地说道:“都怪我!请小嫂子责罚我!”其余人也开始七嘴八舌地解释着,都说是自己的责任,要求我责罚他们。 一时半会我都不知道究竟该听谁的,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情也烦躁不已。我皱起眉头,忍不住提高了声调,厉声道:“行了!都给我起来!一群大男人都跪在我这像什么样子!”或许他们从未见过我发火,也或许是被我的气势震吓住了,总之他们几个面面相觑了几秒,最终还是都站了起来。我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无奈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老五你先说。” 老五满脸愧疚,支支吾吾地跟我解释着。原来就在我与曹月比试的时候,曾有蛟洋帮的人去找过盛君川,说有重要的东西给他看。老五当时就觉得不对劲,立即表示要跟着去,但那人又说兹事体大,只能与盛君川私下密谈,要老五回避。谁知盛君川居然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也不知蛟洋帮的人到底使了什么阴谋诡计,居然能成功将盛君川迷晕掳走。 “都怪我!如果我当时坚持跟着大将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蛟洋帮的那群海寇真是太无耻了!”说着老五又跪了下去,低着头内疚不已地叹道:“现在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样了……要是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我也没脸再继续活在这世上了!” 这么说来,只怕曹月从一开始就有把盛君川掳走的打算。表面上假意与我比试,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然后趁乱将盛君川引走,再伺机给他下药绑走。或许她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比试的结果对她来说不重要,因为她的目的根本不在于此。她心里清楚,只要掳走了盛君川,无论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我都会无条件答应。 但曹月又是哪来的自信可以顺利地将盛君川掳走?若不是因为昨晚的暴风雨,盛君川也不会晕船晕得如此厉害,以至于虚弱到对付几个海寇都显得有些吃力。莫非曹月早就知道盛君川会晕船,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袭击海龙号?但是这又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和章三,就连老五他们也只是经过了昨晚的风浪之后才知道盛君川今日身体不适。 章三会是那个暗中通风报信的人吗?我不禁往船尾的方向看了一眼,章三正一脸严肃地握着船舵,神情看起来似乎与平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按他之前所说,他与盛君川之所以会认识完全是因为他东家。他的东家可是海龙号的船主,章三不太可能会与海寇勾结,让他们趁此机会来袭击海龙号。 如果真如曹月之前所说,蛟洋帮袭击海龙号是有人特意指使的,并且手上还有我们的资料情报。那么曹月肯定知道,按照航程,再过两日我们便能到达安岛。所以对于蛟洋帮来说,肯定要赶在水师与我们汇合之前偷袭海龙号。或许曹月只是误打误撞罢了,碰巧选在了今天。 可曹月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费了这么多心思抓走盛君川为的又是什么?是想从他身上获取什么有关安庆国的情报?还是要利用他的身份和能力做些什么?想到这里,我心中那份焦躁不安的情绪倒是消散了不少。如果说盛君川对曹月来说有利用的价值,那么就不会伤害他。至少,在曹月还没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暂时不会做任何危及盛君川性命的举动。 忽然我的耳边又响起了曹月临走之前的那句话。什么叫盛君川被她抢去的就是她的人了?果然是强盗逻辑。虽然盛君川在感情方面低攻高防,不但不会随便撩别人,还像块铁板踢不动,更别提他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厚。就算我对盛君川放心得很,但对于曹月这种明目张胆的挑衅行为,我实在是无法忍受。营救盛君川仍然是刻不容缓的任务。 见我沉默了许久都没开口说话,将士们都纷纷表示身为盛君川的护卫队居然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海寇抓走,实在不配当神武营的将士。老五更是愧疚得无以加复,甚至拔出佩刀要自刎谢罪。 我连忙制止了他,将刚才心中所想都与他们说了,并安慰道:“你们先别急着谢罪,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与水师汇合,然后再找出蛟洋帮的老窝,想办法将盛君川给救回来。” 听我这么一说,将士们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一些,但脸上的神情依旧忧心忡忡。他们的心中肯定还在为盛君川的安危担忧。我弯起嘴角故作轻松地微笑道:“哎呀,盛君川的实力你们还不了解?放心,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没准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独自剿灭了蛟洋帮呢!” 将士们一愣,随即纷纷附和,都说绝对有这种可能。他们还提起之前有次盛君川单刀匹马杀入敌方大本营,不但斩杀了敌军将领,甚至毫发无损地回到了自己的营地。我听完之后大为震撼,这事我可从来没有听盛君川本人说过。虽然我知道他很强,只是没想到居然强到了这么离谱的地步。 安抚了老五他们之后,我独自回到了船舱。关上门之后,我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了被子里,这一刻我终于卸下了所有防备与伪装,任凭泪水像昨晚翻腾的海浪一般汹涌。盛君川被曹月抓走这件事对我来说打击实在太大了,我的心就宛如被人活生生地剜了一大块,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洞。 在伤心难过之余我却忍不住埋怨起盛君川来——传说中的安庆国战神、神武大将军,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海寇被绑架了?这合理吗?更令我觉得绝望的,是枕头旁赫然放着盛君川的通讯器。估计他当时听到动静之后就急匆匆地提刀去了甲板,没顾得上拿爱凤。他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一去不复返了。 我郁闷无比地搂紧被子,呼吸着盛君川残留在上面的气味,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要如何才能将他解决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才精疲力尽地睡去。 同样郁闷无比的人当然还有盛君川本人。等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木屋之中。从窗口望去,粗壮的椰树随着海风轻轻摇曳,阳光毫不吝啬地照耀着蓝宝石一般的海面,欢快的浪花拍打在细软洁白的沙滩上,演奏着柔美的乐章。这一切在湛蓝如洗的天空映衬下,美得有些不真实。 但此时的盛君川却没有心情欣赏此番美景。他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觉得头痛欲裂。盛君川的脑海中只依稀记得当时在海龙号上,比试刚刚开始不久,便有一名蓄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主动接近了自己,并表示有一封重要的密报要呈给他看。大概是因为这名男子长相随和,身上也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看起来并没什么威胁,所以盛君川便不疑有他,随他来到甲板的僻静处。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纸递给盛君川,还说此密信是用特殊墨水所写,需对着阳光才能看清信上的内容。盛君川接过之后便举起手臂,将信纸对准了日正当空的太阳。在阳光的照耀下,信纸上果然出现了隐隐约约的字迹,还有随着打开的信纸而洒落的不知名粉末。盛君川以为只是灰尘,并未多想,又将信纸拿近了些,想要看清楚到底写了什么。然而,还没等他看清信中的内容,便觉得脑袋一阵晕眩,紧接着眼前白光闪过,便失去了知觉。 现在回想起来,只怕是那名男子在信纸中夹杂着某种迷药,然后用了个并不高明的手段,却诱使盛君川吸入了那些迷药。盛君川郁闷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蛟洋帮的人将他掳去,除了将他的佩刀收缴了以外,并未限制他的行动。比如现在,窗户是开着的,他的手脚也没有被绑住。如果是作为人质,这样的待遇未免也太好了点。所以,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然后慢慢走到了门口。盛君川迅速重新躺下装睡,决定找个机会制服进来的人之后再搞清楚现在的状况。来人轻手轻脚地来到床边,并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床边的小几上。随后伸出手摸了摸盛君川的额头,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还不醒,药效应该过了……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君川一把抓住了手腕。 “曹帮主好算计,盛某真是低看你了!”盛君川冷哼着从床上起来,一脸寒霜地看着曹月质问道,“这是哪里?琉璃呢?” 虽然曹月被盛君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笑意盈盈地说道:“盛将军说的这是哪里话?我哪有什么算计,不过只为求个自保罢了。” 盛君川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厉声威胁道:“少给我打马虎眼,回答我的问题,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曹月忍不住痛的低呼了一声,却仍嘴硬地说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盛将军别忘了,如今你可是在我的地盘上,只要我一句话,随时都可以要了你的命。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关心一下你自己吗?” 闻言盛君川微微蹙起眉头思索了一会,然后便松开了曹月的手腕,重新坐回了床上,双手交握眼眸低垂,模样看起来说不出的失落,“你说的对。眼下你为刀俎,我为鱼肉,只能任凭你宰割了。不过,”盛君川慢慢抬起头,平日里犀利的眼神此刻却显得那么无助,低声问道:“既然我的命都已经在你手上了,你也不用担心把我想知道的事告诉我之后会怎么样?” 第52章 时机成熟之日 曹月瞬间愣住了,不知是为盛君川这么快就认命了感到意外还是被盛君川这副泫然欲泣的表情迷住了。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行!反正你以后都要住在这了,告诉你也无妨。”说着曹月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走,带你在岛上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顺便告诉你一些我这儿的规矩。” 盛君川却依然坐在床上不动,扶着额头叹道:“可是我现在头晕眼花浑身无力,你手下给我下药的时候该不会没掌握好剂量?万一日后落下什么病根,那可怎么办?” “不会的!那位大人给的药很温和,剂量也是按他说的下,绝不会……”曹月一时嘴快,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道:“我来找你本就打算给你送解药,被你一打岔都忘了。喏,吃了那个应该就不会难受了。”曹月指了指床边的小几,上面果然放了一个小托盘,托盘里有一个装满水的木质杯子,还有一粒白色的药丸。 盛君川当做没听见曹月不小心说漏嘴的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从善如流地拿起药丸就着凉水就吃了下去。 “盛将军居然一点都不怀疑我说的话?你就不怕这颗是毒药吗?”曹月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对他这个毫无戒心的举动颇感意外。 “嗯,我的确不怀疑,也不怕。”盛君川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淡淡地回答道:“如果想要给我下毒,你有的是机会,没必要等我醒了以后再骗我。更何况如果你大费周章地将我抓来,肯定是有所图,所以不会害我的。” 曹月不置可否,而是问盛君川现在感觉如何,是否可以出门了。盛君川点了点头,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跟随着曹月走出了小木屋。 不可否认,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一座非常美丽的岛屿。海水碧蓝,沙滩纯净,小岛中央有一座小山,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山脚下分布着不少与盛君川方才走出的那间屋子如出一辙的小木屋。据曹月介绍,这些小木屋有的是居所,有的是议事堂,有的是学堂,还有的是库房。但光从外观上看,却很难分辨出它们分别具备了怎样的功能。 居住在岛上的,除了那天随着曹月一同袭击海龙号的人以外,还有不少妇孺。女人们有的在洗晒衣物,有的在准备吃食,有的在修补渔网;孩子们则欢快地在沙滩上追逐嬉戏。不远处,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正从一艘小船上下来,箩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海鲜,有说有笑地朝木屋群的方向走来,看样子今天的收获还不错。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橘红色的夕阳缓缓沉入海平线,某间木屋里升起袅袅炊烟,食物诱人的香气随着海风远远地飘散开来。跟随曹月绕着小岛走了一圈,盛君川对蛟洋帮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整座岛屿布局合理,人们分工明确,看上去就是一个颇具规模的部落。 虽然盛君川表面上看起去姿态放松,一副随遇而安的模样,心里却暗自记下了岛屿上建筑物的布局、地形、大致的人数以及哪些人是属于有战斗力的,哪些人是属于后勤保障的。 关于蛟洋帮的规矩,其实也很简单。岛上的人们每日要遵循统一的作息时间——不论是起床、吃饭、睡觉都以号角声为令。早饭过后,按照分组分工各自行动。晚饭过后,由各组的组长进行简单的汇报。每隔十天举行一次全体会议,所有人无特殊情况不得缺席。在这个会议上曹月会告诉大家接下来的计划、安排,大家也可以自由地更改分组分工,一旦确认,在未来的十天内就不得再改变。 这些规矩对盛君川来说倒是一点都不陌生。在神武营中的生活基本也是如此,所以制定出这个规矩的人,必定也是在军营中生活过或者是对军营十分了解。这一点其实从之前在海龙号与蛟洋帮的人交手的时候便发现了,现在只不过是更加确定罢了。这个蛟洋帮的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看来的确值得深究。 “既然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你也该为大家出一份力,我蛟洋帮可不养闲人。”曹月歪着头打量着盛君川,沉吟了一会说道,“我看这样,你呢好歹也是安庆国的大将军,不如就负责训练我那些手下,如何?这对于你来说应该不难?” “好。”盛君川不假思索,一口便答应了下来。与其天天被关在小木屋里,还不如活动活动筋骨,趁此机会也能对蛟洋帮有更透彻的了解。至于其他方面,曹月对盛君川并没有过多的限制,反正这座岛屿四面环海,想要离开只有乘船。 而整座岛上除了那艘挂着黑帆的大船以外,只有一艘用来海捕的小船。但无论是哪一艘船,单凭盛君川一个人都绝对不可能从岛上逃脱。因为大船开不走,小船走不了——刚才那几个出海捕鱼的男人们下船时还将船桨都带走了,估计是要存放在库房里。据盛君川刚才的观察,库房并不止一个,而且每间库房每时每刻都有专人负责看守,且不说库房的位置与海岸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更重要的是盛君川对库房存放的物品种类并不了解,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船桨再划船离开,基本上很难。 这大概也是曹月毫无保留地带盛君川参观整座岛屿的原因,她根本不担心盛君川会因此逃跑,而盛君川本人则是完全没有想过逃跑这件事。于是盛君川就这么在蛟洋帮所在的岛屿住了下来,他与曹月的相处表面看起来礼貌且和气,心里却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杨叔,今天还是没有盛君川的消息吗?”一早起床,在简单的洗漱过后我便来到议会厅,见到水师统领杨秉德的第一句还是与前一阵每次见到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可是他的回答也如之前一样,甚至连表情和语调都没变,还是那副任凭泰山压顶我自巍然不动的神态——“老夫已经派人加紧巡察了,一旦发现蛟洋帮的踪迹便会立刻来报。叶姑娘稍安勿躁,再耐心等上几日……” 这杨秉德是个老将,听说很多年前还与叶鸿生一同打过仗。当时我与护卫队从海龙号下船的时候,就是他亲自率领水师的三艘舰队在码头迎接。一看到我就感慨不已,说当年来喝过我的满月酒,如今竟也能带兵打仗了,果然是虎父无犬女。 我连声说惭愧惭愧,若不是盛君川失手被掳,安岛的统兵权也落不到我这个监军的头上。 杨秉德叹了口气,说当年叶鸿生将盛君川从坟堆里捡回去的时候他也在场,还说什么第一眼看到盛君川就觉得这人不简单,绝非凡夫俗子,果然如今成了安庆最神勇的武将。最后还安慰我说盛君川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平安归来,让我别担心。 话是没错,只是一听就知道是官话。捉拿海寇本就是水师的管辖范畴,盛君川从国都大老远的到安岛,人还没上任就被海寇捉了去,杨秉德身为水师统领,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愧疚吗!要不是水师无能,任凭蛟洋帮如此猖獗,用得着神武大将军亲自前来协助吗? 当下我对这个杨秉德就没什么好感,冷笑了一声便直截了当地询问他对蛟洋帮了解多少,可否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要如何才能得知盛君川的下落。可杨秉德这个老狐狸却又跟我打起了太极,一面安抚我说蛟洋帮的一举一动都在水师的掌控之中,只要假以时日,必定能成功解救出盛君川;一面还叮嘱我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功亏一篑。 然而现在距离盛君川被曹月抓去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了,我的耐心早就被消磨殆尽。可能是天气逐渐变得炎热,也可能是昨晚睡了个噩梦,还可能是饿着肚子,我不想去探究是什么原因,总之我现在的心情异常烦躁。 “杨统领!”我十分不耐烦地打断杨秉德的话,难掩怒气地质问道:“从我到安岛的第一天开始你就是这么回答我的!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多天,盛君川还是生死未卜、音讯全无!你们水师到底有没有在查蛟洋帮的消息?若是你们查不到或是不想查,杨叔不妨直说!相信驻守安岛的神武军将士很愿意代劳!” 杨秉德见我发火,微微一愣,旋即呵呵一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知道你很担心君川。毕竟你与他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但这事确实急不得,需等时机成熟,方可手到擒来,将蛟洋帮一网打尽。”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在跟我打官腔,我满腔的怒火瞬间爆发。“啪”的一声,我用力地一掌拍着桌上,木质的桌面立刻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时机成熟?那么请问杨统领,何时才算是‘时机成熟’?该不会是要等到盛君川被蛟洋帮的那个曹月吃干抹净之后?你老是推三阻四、找借口搪塞,难道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莫非你与那蛟洋帮私下有勾结?”我目不转睛地瞪着杨秉德,言辞激烈语调严厉。此时我的心里只想着盛君川的安危,根本顾不上什么礼节与分寸。 听我这么一说,杨秉德也敛起笑容,一脸严肃地反问道:“监军大人何出此言?杨某为官几十载,向来都是忠心耿耿,从未做过任何有违圣命之事,更不可能与敌人勾结!杨某可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 见他说得义正言辞,并且眼神坦荡,看样子不像是撒谎。胡乱发了一通火,我也冷静下来。连忙欠了欠身,诚恳地跟杨秉德道了个歉,“实在对不起!我是因为太担心盛君川了才会口不择言,还望杨统领见谅!” 杨秉德摇了摇头,捋着胡子叹着气道:“老夫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明白你也是关心则乱。看你这段日子寝食难安,也是让人心疼。罢了!此时告诉你倒也无妨……” “报~~!”一声急促的喊声打断了杨秉德的话,一名身着水师铠甲的士兵飞奔着跑进了议会厅,单膝跪地,抱拳道:“启禀统领大人,方才接到密报,是大将军传来的。” 我立刻来了精神,又惊又喜地迎了过去,连声催促道:“快!快!将密报拿给我看!” 那名士兵抬起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杨秉德,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在得到杨秉德的默许之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我接过之后才发觉自己的手指居然有些颤抖。小心地将纸条展开,当熟悉的字迹出现在眼前的时候,我的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君川写的是什么?老夫怎么看不懂?”不知何时杨秉德凑了过来,眯起眼睛仔细地端详着纸条上的内容,一脸困惑地问道。 我将纸条重新叠好,如同珍宝般攥在手心,也顾不上拭去满脸的泪痕,转过身喜不自胜地对杨秉德说道:“杨统领,时机成熟之日终于来了!五日后便是我等剿灭蛟洋帮之时!” 第53章 岛上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听我这么说,杨秉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五个大字“你在说什么”。见他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我破涕为笑,拉着他来到桌旁坐下,耐心地将盛君川纸条里所传递的信息解释给他听。 “杨叔,盛君川的那张纸条上写着,蛟洋帮的老巢在安岛的西南方向,距离码头大约行驶半日的航程。五日后的日落时分,他会在那座岛上放一把火,到时候水师只需向着黑烟升起的方位前去,就必能找到。他还写明了岛上的总人数为八十五人,有作战能力的人数为五十人左右,其余人皆为老弱妇孺。蛟龙帮拥有大型船只一艘,但他们的武器均为刀剑等,不具备火炮。所以,盛君川的意思是让我们登岛的时候切莫伤及他们的性命。他让你们别顾及他的安危,他只有办法保证自身安全。” 说到这里,我抬手抹了抹眼角因喜极而泣沁出的泪珠,话锋一转,故作不解地追问道:“不过,盛君川是如何将纸条传递出来的?你们水师的人既然看不懂纸条里的内容又如何确定这是盛君川传来的密报?”我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杨秉德的反应,心想就算是他继续和我虚与委蛇,我也能从他的微表情中看出一些端倪。 杨秉德摸着胡子,一脸的讳莫如深,沉吟了半响才缓缓说道,“方才老夫正打算与你说此事。其实君川并不是失手被擒,而是有意为之。” 什么?我没听错?这个时候没必要还顾及盛君川的面子问题?当时在海龙号上的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他被蛟洋帮的人抓走的,还被吊挂在桅杆之上,看起来全无意识,怎么可能会是故意……等等!我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件事,急急忙忙地又从怀中将那张纸条掏了出来。 当纸条再次被展开的瞬间我便恍然大悟——盛君川这张全英文的纸条分明就是写给我看的啊!除了我之外,这个世上还有谁能看得懂英文?这就说明盛君川十分确定这个时候的我早就顺利抵达安岛,并且已经和水师汇合了,所以当水师的探子收到盛君川传来的密报之后,我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将纸条的内容传达给杨秉德。 想通这些以后,我瞪大眼睛望着杨秉德,难以置信地问道:“这么说来,盛君川早就有此计划?他……你们是商量好的?” 杨秉德微笑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接着便和我说了当初盛君川与他制定计划的详情。原来就在几个月前,杨秉德进宫述职之时,圣上便顺便将他引见给了盛君川,还有意无意地提到了近来东海商船屡遭海寇抢劫,令他很是头疼。杨秉德为官多年,一下便猜到圣上的意图。当下便与盛君川交换了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果不其然,不久之后,圣上便颁布圣旨,命盛君川出任安岛,协同水师剿灭海寇。当然,此为后话。 话说回那日出宫之后,盛君川便约了杨秉德到将军府叙旧。席间盛君川主动提起海寇之事,并询问水师对他们可有了解,是否有应对之策。杨秉德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这群海寇不知是从哪突然冒出来的,但听说似乎颇有来头,之前在建平境内的海域作威作福了一年半载竟是从未被官府通缉,就算圣上真有剿灭这群海寇的念头,可茫茫大海,又要到哪里去寻?总不能从今往后安庆的所有商船行至东海都由水师护送? “当时说到这里,君川便给了老夫一样东西,并教会了老夫该如何使用这东西。”杨秉德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放在桌上。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只机械鸟!杨秉德继续说道,“君川还特意叮嘱老夫定要保管好此物,说日后联络便靠它了。没想到这么个小玩意还真的派上用场了。”据杨秉德所说,大约就在我们登上海龙号不久,盛君川便发来了第一封密信。他在信上详细地说明了这次的计划,并交代杨秉德待与我汇合后,万万不可将此计划告知于我。 我心中极其不爽,暗暗埋怨盛君川做这么大的决定居然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于是冷笑道,“这么说来,盛君川跟你说的计划就是他假意被擒,趁机卧底蛟洋帮,然后将他们的情况用机械鸟传信与你,最后再由水师派兵登岛将蛟洋帮一网打尽?难怪你之前老是跟我说蛟洋帮的一举一动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我还以为是你敷衍我的推托之词,看来都是盛君川这个卧底一直在跟你通风报信啊。” 杨秉德没听出我的话中有话,更没发觉我情绪不对,仍是微笑着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了声“正是如此,叶姑娘果然冰雪聪明。” 真聪明的话就不会被自己男人给骗了!我强忍着怒气,耐着性子继续追问道:“那盛君川又是如何得知蛟洋帮一定会袭击海龙号,并且还会将他掳走?” “这个嘛……”杨秉德呵呵一笑,轻抿了一口茶水,笑道:“你大概不了解,海龙号不管是在安庆还是建平都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型商船。以这种规模的商船航行在东海上是必定会引起海寇注意的。至于君川为何笃定蛟洋帮会将他掳走,老夫是真的不知,他也从未提过。不如过几日等我们将他接回来之后你亲自问他?” 我刚才一定是因为时隔将近一个月终于有了盛君川的音讯以及他特意在末尾加的那句“baby i iss you uch”冲昏了头脑,才会没发现这其中的端倪。特别是在听完杨秉德跟我说了这些之后,我胸口的怒意更甚,牙根都痒得不得了,在心里念叨着,好你个盛君川,居然瞒着我独自混进蛟洋帮上演了一出《无间道》!待我们重见之时,定要你好看! 五天的时间转眼即逝。这天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将长发全部束起扎成高马尾,穿上银光闪闪的轻甲,系上大红的披风,一派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我提着紫金锤,威风凛凛地来到校场上,面对驻守安岛的神武军,豪气干云地发表了一通战前宣言,将士们也很兴奋,齐声回应着誓要将蛟洋帮一网打尽,迎回大将军。随后我便与杨秉德所带领的水师一同登船,整整三百人、两艘战舰,雄赳赳气昂昂地往西南方向驶去。 眼看日落时分就要到了,我们停在海面上也已有两个时辰之久,可一望无际的海面上仍是风平浪静,不要说黑烟了,就连海鸥都看不到。目之所及除了深深浅浅的蓝之外就只有一轮马上就要坠入海平面的夕阳。我紧咬着下唇,心里不免渐渐焦躁起来,忍不住在船头的甲板上不停地走来走去。 “叶姑娘稍安勿躁,还未到时辰呢。”杨秉德一手扶着腰间挂着的佩刀,一手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 看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我暗暗腹诽道,又不是你爱的人在别人手上,你当然不急。我正打算开口问他点什么,却忽然听见了望手在桅杆上高呼道:“报!正前方有黑烟升起!” 我急忙踮起脚尖,趴在船舷上极目远眺。果然依稀可以看到在很远的地方有一缕黑色的浓烟升起,显目至极。“快!立即全速前进!”在我的一声令下,水师的战舰瞬间便升起所有船帆,飞速地朝着黑烟升起的方向驶去。 与此同时,在蛟洋帮所在的岛屿上,众人惊慌失措,乱作了一团。 “帮主,后山的仓库不知为何突然起火了,这该如何是好!” “虽说那间库房存放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物品,但眼下天干物燥,若火势借着海风怕是很快便会蔓延至山脚下的住所,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曹月抬头看了眼直冲云霄的滚滚黑烟,一咬牙一跺脚,当机立断地命令道:“所有人拿上能盛水的东西,速速与我去灭火!” 大伙答应着,迅速回到各自的木屋或者仓库中取来了盛水的工具,全部堆放在岸边,然后排成一条长队,间隔大约一臂的距离,一直从海边排到了后山。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人负责从海里盛水,之后迅速传递给下一位,然后接着装水,其余人接过盛满水的容器也迅速传递给后面的人,再由排在队伍最后的人将容器里的水泼到正熊熊燃烧的仓库中。就这样,蛟洋帮的所有人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大火完全扑灭。幸亏发现得及时,并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 “怎么好端端地会起火了呢?” “就是啊,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 “所幸起火的只是库房,若是住所,那可就糟啦!” “该不会是谁家的孩子贪玩,不小心烧了什么东西?” 见火势已灭,大家伙终于松了口气。所有人都累得不行,集体坐在沙滩上一边休息一边议论着这场蹊跷的大火。曹月听着这些话,眉头紧锁,心里疑虑更深。忽然,她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大声质问道:“盛君川何在?你们方才可曾见过他?” 原本坐在沙滩上休息的人们面面相觑,都不知曹月为何发问。 “回禀帮主,今早盛将军照常带领我们出了早操,之后还一起吃了饭。不过午饭过后就未曾再见过他。” “午时我在山脚下遇到过盛将军,还问他是否要与我们一同出海,他说身体不适要回屋休息,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帮主此时问起盛将军,可是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 “帮主放心,起火的库房离盛将军的住所还很远,他必定不会有事。” 还有人在窃窃私语道:“帮主这么关心盛将军,莫不是芳心暗许了?”“他俩日日朝夕相对有说有笑,依我之见,只怕是早就暗生情愫了。”“怪不得帮主如此紧张……” 曹月却无心理会他们的玩笑,甚至没等他们说完,扭头就往盛君川所居住的木屋跑去。只不过待她推开房门的时候,屋内早就空无一人,哪里还有盛君川的踪影。曹月暗道了一声不好,急忙返回岸边,心急火燎地下达了指令:“都快起来!你们速速去库房拿上兵刃,准备迎战!其余人都回到住所去,没我的允许全都不许出来!” “帮主,到底是怎么回事?迎什么战啊?”众人都被曹月这番突如其来的话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纷纷都从沙滩上站了起来。 “来不及解释了,快去!”曹月恶狠狠地注视着海面,咬牙切齿地说道:“安庆国的水师舰队马上就要到了!” 虽说在我们还未抵达蛟洋帮老巢的时候黑烟就逐渐淡去,然后很快就消失不见,但我们已经能依稀看到那座岛屿了,就算没有黑烟的指引,也能顺利抵达。只是黑烟这么快就消失,会不会是盛君川的行动暴露了?我的一颗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边连声催促着舵手快点再快点,一边暗暗祈祷盛君川能平安归来。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我们的舰队便顺利抵达了那座岛屿的海岸。我站在船头,远远地便瞧见岸上站了许多手持兵刃的海寇,站在所有人前面的,正是曹月。但是在这群人中,我并没有发现最想看到的那个人。我朝老五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替我拿来了一个特制的巨大喇叭,并将它架在船头的船舷之上。 我深吸一口气,对着喇叭大声喊道:“岛上的人都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速速交出盛君川,放下武器投降,可饶你们不死。”这个喇叭是我特意让人打造的,虽说做工是粗糙了些,但是效果还是相当不错。我的声音通过喇叭,瞬间传遍了整座岛屿。 曹月勾起一抹冷笑,朗声回复道:“叶琉璃,你要战便战,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至于盛君川嘛,不如你自己下来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回去。” 这个曹月真是不知好歹!这个时候还要挑衅我。就凭他们蛟洋帮这群杂兵胆敢与安庆神武军和水师相抗衡?虽然盛君川在密信上交代了不可伤及这群人的性命,可没说不能让他们吃点苦头。我转身来到甲板上,拿出盛君川那块“神武大将军”的令牌,厉声道:“神武军听令!立刻登岛捉拿蛟洋帮的所有海寇!” 第54章 曹月的身世 记得当时在将军府与盛君川同住的时候,我曾问过他我这个监军到底是个什么职务,他当时戏称若是他这个主帅不在了,我便可以在军中代为行使所有兵权。不曾想,这个玩笑今天竟成了现实。或许早在那个时候盛君川便有此打算,所以当时特意将这块令牌留在了海龙号上给我。除了令牌,一同留下的还有宋亦晨为他炼制的那把手枪。 我看了看放在一旁的紫金锤,又看了看插在腰间的手枪,心想今天应该用不着我出手,还是轻装上阵,耍耍威风就行。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出盛君川,拿着锤子怕是多有不便。于是我拿着手枪,跟随着神武军的将士们一同下了船,踏上了这座岛屿。 神武军是何等的英勇,那蛟洋帮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不过十分钟的光景,我们便大获全胜。老五将曹月押至我面前,抱拳道:“启禀大人,已擒获蛟洋帮海寇共计八十五人,请大人发落。”老五顿了顿,忧心忡忡地看了我一眼,支支吾吾道:“但,但还未寻得大将军的踪迹……” 这座岛就这么大,怎么可能会找不到盛君川?我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厉声命令道:“加派人手,分头去找!就算把这座岛翻过来,也要把盛君川给我找出来!”老五迅速领命而去。 我拔出腰间的手枪,将枪口抵在曹月的额头上,怒不可遏地质问道:“曹月,你把盛君川藏哪了?趁我现在还能好好跟你说话,你最好老实交代!若是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定会要了你的命!” 曹月冷了一声,将脑袋扭到一边,看样子是不打算理会我。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脾气还不错的人,可这个曹月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激怒我。不管盛君川当初是否真的有意潜入蛟洋帮,但这一个月来,他确确实实都与曹月在一座岛上生活。我打翻的醋坛子现在已经可以灌满整片东海了,更何况眼下我已经站在岛上了却还没见到盛君川,心里别提有多着急了。 “砰”的一声枪响,我直接往曹月脚边的礁石开了一枪,坚硬无比的礁石瞬间被打成一地碎块。我又将枪口重新对准曹月的额头,寒声威胁道:“只要我扣下扳机,你的脑袋便会像刚才那块石头一样碎得彻底!说!盛君川到底在哪?” 曹月被我这一枪吓得小脸刷白,哪怕她并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武器,但也能看出这件武器的厉害。她紧咬牙关,从牙缝中艰难地挤出几个字:“不知道!” “曹帮主,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座小岛本就是你蛟洋帮的据点,自从那日盛君川被你掳走之后就一直困于此处。你会不知道他现在何处?”我作势要扣下扳机,厉声道:“我最后问你一遍,盛君川在哪!你若还是不愿意说,那我就只能送你上路了。” 曹月见状,索性闭上了双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大声地说道:“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今日早饭过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盛将军!信不信由你!” 我缓缓放下手臂,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以曹月的反应来看,她所说的应该是实话,但这座小岛四面环海,盛君川还能跑到哪去?难不成忽然长出翅膀飞走了不成?正当我愁眉不展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亲切地呼唤我的名字。 我连忙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之人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富有磁性的嗓音在头顶低低地响起,还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三十多天没见了,让我好好看看,你有没有为我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一双温暖而干燥的大手捧起我的脸,他仔细端详了一会,然后佯装生气地指责道:“啧啧啧,我看你非但没憔悴,反倒是愈发地肤白貌美了。”随后他顿了顿,嘴角往下一耷,捂着心口眨着眼睛可怜巴巴地继续说道:“看来我不在你身边,你过得倒是逍遥快活。我对你来说竟是这般可有可无么?我好难过啊,琉璃。” 此时的我正在气头上,根本无心欣赏盛君川的演技。我一把拍开他的手,并且往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了距离,十分不爽地讥讽道:“哼!大将军真是好大的架子!我们特意来解救你,你却迟迟不愿露面。怎么,怪我没给你准备八抬大轿?” “当然不是!”盛君川不依不饶地又靠了过来,在我耳畔低语道:“只是出了一点小状况,所以来得迟了。宝贝,你别生我的气。”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心中一紧,悄悄瞥了他一眼。见他姿态自然,外表也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是他做这么大决定之前居然都没跟我商量,这口气我还是咽不下。我看了一眼站在还站一旁的曹月,忽觉醋意翻腾,酸溜溜地追问道:“哦?那大将军为何此时出现?可是心疼曹月?担心我会一枪爆了她的头?” 盛君川微微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长臂一伸将我捞进怀里,“原来我的宝贝是吃醋了。天地可鉴,除了你,我对别的生物都没有兴趣。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见我挣扎着还想说什么,他冲我使了个眼色,压低声音对我耳语道:“我们的事待会再说,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现在先办公事,好不好?” 我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将士们早就把蛟洋帮的所有人双手反剪绑在身后,还用粗粗的麻绳将他们十人一组连在了一起。将士们手中拉着绳索,押着海寇,全都安静地站着等候我发落。杨秉德更是笑呵呵地背着手,远远地站在船边,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一阵热意迅速爬上我的脸颊,我急忙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所有将士听令,把所有擒获的海寇全部押解上船,严加看管不得有误!我们即刻返航,回安岛!” 盛君川用肩膀轻轻撞了撞我,眼里都是藏也不藏不住的笑意,揶揄道:“哟,俗话说得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叶大人当真威风啊!我看这个大将军不如就由你来当,我给你当监军,如何?” 我没好气地瞪了盛君川一眼,“去去去,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那时候不辞而别,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这一个月来我是天天早起带领将士们出操训练,每天还有一大堆的军务要处理。纵使是有老五他们的帮忙,经常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见他眼中的笑意更甚,我赌气狠狠地往他侧腰戳去,抱怨道:“更累的是还得无时不刻担心你的安危!你还记得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果然男人的话都是不能信的。” “别戳了,痒。”盛君川急忙抓住我的手,强忍着笑意,“怎么是不辞而别?我那也是事出有因嘛……答应你的事我可一件都没忘,你这么说可就真的伤我的心了。”说着他忽然俯身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柔声道:“走,我们回去。” 回到安岛之后,盛君川命人将蛟洋帮的人暂时先安置在台宁县的县衙狱中。虽说台宁县也算是个不小的县城,但我们这次所擒获的海寇可足足有八十多人,乌泱泱的一大群人马上就把县衙的牢房给占满了。台宁县令何慕愁眉苦脸地看了看热闹非凡的牢房又看了看盛君川,满脸的欲言又止。 盛君川心下了然,立即微笑道:“何县令放心,这些人不会在你这里待太久的。最多不过五日,神武军自会来提人。” “下官担心的不是这个。”何慕依旧一脸的苦大仇深,将盛君川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大将军可知这蛟洋帮的来历?” “愿闻其详。”盛君川故作不解,微微低头,一副虚心讨教的模样。 “哎呀,大将军有所不知。这个蛟洋帮与建平那边关系匪浅,特别是他们的帮主。下官可是听说那个曹月与建平的皇室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您这次把他们都抓了,怕是会得罪不少人。”何慕长吁短叹地说着,眉头皱得都可以打好几个结了。 “何县令这话,本将军怎么听不懂?”盛君川挺直腰杆,拱了拱手,理所当然地应道:“就算蛟洋帮真与那建平皇室有什么关系,那又如何?如今他们可是在我安庆的牢狱之中,建平的手总不能伸到这儿来?” 何慕一听这话,急得真跺脚,“我的大将军哟!您真是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虽说建平与我安庆历来交好,但如今建平新皇登基在即,您这番举动万一惹恼了那边的大人物,岂不是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据说即将登基的新皇可不比之前那位,他可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盛君川背着双手,眼中难掩轻蔑之意,冷哼道:“不就是三皇子赵华棠么?我之前平定车古国的时候,与他打过交道。不过尔尔。”见何慕还放心不下,盛君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放软了语气安慰道:“实不相瞒,剿灭蛟洋帮乃是圣上的旨意。末将只是奉旨行事罢了。若当真因此得罪了建平新皇,这份罪名也由我盛君川一人担着,何县令不必担忧。” “我们台宁县与建平的兰陵县不过一街之隔,且通商已有五十余年之久。倘若建平那边借题发挥,故意借此引发两国之间的战事,那该如何是好?”就算知道盛君川是奉旨捉拿蛟洋帮,何慕的眉头也没有松开的迹象,脸上的神情依旧忧心忡忡。 盛君川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何慕耳边低声说了句“那岂不正好?”说完便扬长而去,撇下何慕一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情况大致就是这样。”晚饭过后,盛君川与我来到距离住所不远的沙滩上散步,一边吹着初夏微凉的海风,一边跟我详细地讲了他在蛟洋帮卧底时所打探到的全部信息。 原来之前在海龙号上曹月与我们所说的竟真有其事。蛟洋帮之所以能在东海猖獗至此,确有建平的高层官员在暗中充当保护伞,并借此谋取私利。指使蛟洋帮袭击安庆商船以及海龙号的,也是这位神秘的高官。至于他为何要这么做,却没有丝毫的线索。盛君川只知道曹月对此人言听计从,似乎与他渊源颇深。这些事之前曹月提起过,我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官匪勾结这种事,不管在哪个朝代哪个国家,都不算是特例。 但当盛君川告诉我曹月和蛟洋帮底细的时候,我却大感惊讶。虽然当初在海龙号上与曹月交手的时候,我就看出她基本功扎实,定是自幼便开始习武。但我万万没有想到,曹月竟是生于名门望族。她的父亲曹庚年乃是建平的兵部尚书、护国大将军。曹家世代为官,曹月的伯父、叔叔和两个兄长皆在朝中担任要职,而她的父亲曹庚年身为两朝元老,又手握兵权,更是在建平的朝堂之上说一不二,可谓是举足轻重,无人能出其右。 可是就在两年前,三皇子夺权,建平朝野动荡。曹庚年原本以为自己所拥护的大皇子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却不曾想三皇子凭借着不费一兵一卒便拿下车古国三分之一土地的功劳,再加上丞相和几位老臣的极力举荐,先皇竟是改立了三皇子为太子。不久之后,三皇子与丞相及一众大臣联手,构陷曹庚年私藏重兵、意图谋逆,请求先皇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本来先皇念在曹家世代辅佐赵氏王朝,历来忠心耿耿,只判了个免去官职,让曹庚年告老怀乡。但三皇子和丞相却欲彻底铲除曹家在朝中的势力,编造了几条莫须有的罪名,又联合丞相的一众党羽联名上奏,污蔑曹庚年拥兵自重包藏祸心,乃是建平最大的祸患。最终曹庚年以谋逆罪被判处满门抄斩,且连诛三族。 “不对啊,连诛三族的话,曹月为何还活着?”我停下脚步,忍不住插嘴追问道。 盛君川仰头望着漫天的繁星,轻叹道:“这便是曹月与建平朝中那位神秘高官的渊源了。” 第55章 老婆大人说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 盛君川根据所知道的事推断出当时应该是那位曹月口中的大人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偷梁换柱,将曹月给救了出来。不仅如此,他还将曹庚年之前的亲信部下以及他们的家眷全都送出了皇城,甚至在远离朝野中心的兰陵县置办了房产和田地,供曹月他们居住和生活。 但是没过多久,这些人却又全部搬离了兰陵县,不知去向。再后来他们就成立了蛟洋帮,并拥戴曹月为帮主,做起了海寇的勾当。这几年,蛟洋帮在东海可谓是如鱼得水,不知多少商船都被他们洗劫一空。但那些抢夺来的财物,曹月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以维持蛟洋帮的日常生活所需。其余的大部分财宝则是全部落入了建平国某些手握大权的官员的口袋里。所以就算是有不少船主报官,请求官府捉拿海寇,官府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捉了几个小贼草草应付了事。 正是由于这些贪腐的官员欺上瞒下,所以才使得蛟洋帮一直平安无事。只是不知为何,近几个月来他们却不再抢劫建平的商船,而是将目标换成了安庆的商船。也许是那些贪官的胃口越来越大,不满足于现状,要求曹月交纳更多的财宝,否则就不再继续为其充当保护伞。而曹月心高气傲,也不愿意再养着这帮米虫,但为了养活蛟洋帮那一大伙人,所以干脆铤而走险,来到东海抢劫安庆的商船。可是如果真如曹月所说,抢夺安庆商船也是受到那位大人的指使,那他又有何目的?莫非只是不忍看到蛟洋帮走投无路而给曹月指了一条活路?难道他就不担心安庆的朝廷会出手制裁蛟洋帮? “那位大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但手眼通天,能将本该被处死的曹月安然无恙地救出来,还如此好心一直护着她。”我拉着盛君川在沙滩上坐下,听他说了这么多,我对这位幕后主使可是好奇得不得了,“关于这个人,你可有查探到什么信息?” 盛君川摇了摇头,沉吟道:“我确实试探过曹月好几次,想从她口中问出一点什么。可每当所说之事涉及到那个人的时候,曹月的口风就紧得很,只说那人与她父亲有着极其深厚的交情,其余的事则是一句都不肯多说。或许是因为此人身份地位特殊,再加上他又是曹月的救命恩人,所以曹月是慎之又慎,生怕一个不小心泄露了他的信息之后会给他招来无妄之灾。” “唉,这么说来这曹月也挺可怜的,本来是个名门大小姐,却惨遭陷害以至灭门。如今还落草为寇,以抢劫商船为生。真是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啊!”我长叹一口气,瞬间对曹月产生了巨大的同情之意。但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那曹月不但言而无信,还屡次三番地挑衅我,回想起来还是令我十分不快。 算了,不管她了。反正现在蛟洋帮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我们抓了,箫凌昀交代的事也算是能交差了。可是如何处置这些人,我却没什么头绪,总觉得继续这么关着他们也不是办法,但又不能就这么放了。要是论罪定罪,似乎也不是神武军的职责所在。盛君川察觉到了我的烦恼,便叫我不用担心,他自有安排。 哼,又是自有安排!我听到这句话就气不打一处来。之前的账还没跟他算呢!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可要好好跟他说道说道。于是我站起身来,叉着腰大喝一声:“盛君川!” “怎么了,我的大小姐。你别这么突然连名带姓地叫我,我有点害怕。”盛君川抬头望着我,眼神无辜又可怜,同时还抱住自己的双肩搓了搓。 我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哟,现在知道害怕了?当初骗我的时候你怎么不怕?少给我装腔作势!” “冤枉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指控可是要讲证据的。”盛君川慢吞吞地站了起来,顺手拍了拍我的衣摆,替我掸去了沾在上面的沙粒,然后理直气壮地说道:“如果你指的是潜伏蛟洋帮的事,那我可不认。我只是有所隐瞒,不能叫骗。” 这家伙居然还学会强词夺理了!我正要指责他狡辩的行为,却被他抢了先——“再说了,要是我把计划告诉你,你能同意我去吗?我这也是为了能尽快完成圣上所交代的差事。”盛君川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将我搂进怀里,柔声哄着:“你看,我现在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就别因为这事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我赌气地应了一句“不好”,同时拼命扭动着身体,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料他却加重了力道,把我牢牢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不过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停止了挣扎,转而伸手在他身上这里捏捏那里摸摸。 盛君川哑然失笑道:“都说床头打架床位和,原来你是要用这种方式才能原谅我。虽说现在海边没人,但是你未免也太心急了?”说完牵起我的手,大步流星地就往来时的方向走去,嘴里还说“既然我的宝贝这么急不可耐,那我必当全力以赴,好好地补偿你。” 与盛君川有关的那些记忆忽然跳出来攻击了我,原本他在这方面就天赋异禀索求无度。都说小别胜新婚,更何况这次还时隔三十多天未见面,那他还不直接把我给生吞活剥了?我顿时慌了神,往下一蹲赖着不肯起来,忙不迭地解释道:“不不不,你千万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盛君川根本不理会我的话,二话不说弯下腰就把我扛在了肩上,然后继续健步如飞地往回走。我吓得哇哇大叫:“快放我下来!盛君川!我的好哥哥,你听我说完行不行?” “哥哥?”盛君川终于停下脚步,挑了挑眉,眼中尽是促狭的笑意,还故意打了一下我的臀部,“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答应我的求婚了,还叫哥哥?该罚!” 一阵热意迅速爬上我的脸颊,但此时的我被盛君川扛在肩上,拿他毫无办法,心中又羞又急。进退维谷间只好决定先服软,小声地叫了一声老公。 “哎!这就对了嘛。”盛君川立即喜笑颜开,看来对这个称呼相当满意。可他却没有因此放下我,而是又迈开腿继续前进着,“你刚才没说完的话,路上说也可以,我又没堵着你的嘴。” 我深感无奈,看样子他是打算就这么把我扛回去了。算了,如果再与他作对,下场只会更惨。我认命地叹了口气,问道:“其实我刚才只是想检查一下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否则为什么我们傍晚登岛营救你的时候,你却姗姗来迟?当时你告诉我出了一点小状况,可是到现在都还没说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盛君川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道:“放心,我没受伤。你要是不信的话,待会回去让你好好检查检查。至于我为何来迟了,那是因为……咳咳,我睡着了。哎,你别激动,听我解释啊。为了今天的事,我可是准备了好几天,昨天更是一晚都没睡。” 说着盛君川放慢了脚步,轻轻在我后背拍了拍,继续说道:“我并不想与蛟洋帮的人正面起冲突,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一个多月,我觉得他们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当海寇是无奈之举,他们也只是建平国内部政治斗争的牺牲品罢了。所以在傍晚放火烧了那间基本已经废弃的仓库之后,我便爬到树林里的一棵大树上藏了起来。谁知道你们来的这么慢,等得我都睡着了。直到听到你的声音……” 哦,我明白了,一定是当时我用大喇叭喊话,顺带着把盛君川给叫醒了。只是我没想到他心态这么好,在那种情况居然还能睡过去。看来或许真如他所说,这几天确实是累坏了。他的话是真是假对我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我也不过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罢了。所以就算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假,但我还是决定暂时先放过他。但我还是有不少疑问尚未解开,于是紧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蛟洋帮会来抢劫海龙号,又如何确定他们会将你抓走?” “这个嘛……”盛君川清了清嗓子,还偷偷瞥了我一眼,似乎有些心虚。“其实我之前就打听过这个蛟洋帮,据说他们专挑豪华大型的商船下手,所以特意托人替我安排了海龙号。以海龙号的规模航行在东海上必定会引起蛟洋帮的注意。但我们当时航程已经过半,他们还未出现,本来我还有点担心。不过幸好他们还是来了,虽然时机不太合适。” 好你个盛君川!原来那时候说要带我坐豪华邮轮、来个浪漫的蜜月之旅什么的都是哄我的。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像盛君川这种钢铁直男怎么会和浪漫扯上关系,还以为他是突然开窍了,却没想过他居然只是为了办公事! 说到这里,盛君川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的眉头微蹙,摇了摇头苦笑道:“只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晕船,那蛟洋帮来的又太过于巧合,不但早就摸清了我们的底细,甚至还使计给我下了迷药。准备得如此周全,足以说明蛟洋帮是有备而来。我以为自己是钓鱼执法,没想到自己才是那条鱼。但他们将我捉去之后,却一直是以礼相待,甚至还允许我在岛上自由活动。不知曹月背后的那个人究竟有何图谋?” 虽然这个问题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但是既然如今盛君川已经平安归来,之前的事我也懒得再跟他计较。况且他这人大道理多得很,说起来一套又一套,我也着实不是他的对手。接受了他的这番解释之后,我也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但过了几秒钟仍然觉得不甘心,就又威胁道:“总之,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许自作主张。不论大事小事都必须先与我商量,你要是不答应,我就不嫁给你了!” “好好好,老婆大人说的话,我一定牢记在心。从明天开始,我不管做什么、去哪里都事先与你报备,行不行?”虽然盛君川答应得爽快,但其实我也明白,他若是真有事想瞒着我,定有方法能瞒天过海避重就轻。 眼看盛君川马上就要走到住所门口了,我转了转眼珠,急中生智,又抛出了一个费解的问题:“但是有一件事我还是不太明白。既然当时建平的三皇子已被立为太子,这建平国君的位置迟早要落到他的头上,曹月口中的那位大人是哪来的勇气和胆量敢与他作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更何况此人又不是没见识过三皇子和丞相的手段。 之前听杨秉德无意中提起过,建平国的大皇子在三皇子当上太子之后不久便遭遇不测,死于非命。如今建平国的几位皇子之中,只剩下一个尚且年幼的六皇子还在宫中,其余的几位皇子,不是被流放荒蛮之地就是不知所踪。现在想来应该都是遭到了三皇子和丞相的迫害。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看只有等我们揪出那个一直躲在幕后的神秘人之后才能揭晓了。这些事先不急,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做。”没想到盛君川根本不上套,也没打算跟我讨论这个问题,甚至都不给我反抗和拒绝的机会。进了住所之后,他全然不顾仆人和护卫惊掉下巴的表情,板着脸冷冷地吩咐了一句“本将军与监军大人有要事相商,你们全都退下。”然后径直扛着我进了卧室,随后往床上一丢,劈头盖脸地就吻了下来。 第56章 这光天化日的,叶监军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早就没了盛君川的踪影。但床头却放着一个精巧的盒子,盒子下面还压着一张纸条。 展开一看,果然是盛君川留下的——“宝贝,盒子里的礼物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能喜欢。去蛟洋帮卧底的事没有与你商量,确实是我不对。老婆大人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昨天答应你的,以后不论去哪里、做什么都会先和你报备,但是我起床的时候看你睡得正香,我也舍不得叫醒你,所以只好写给你看了——我先是去洗漱然后带着将士们出操,早饭过后我会去县衙与何县令、杨统领一起审讯曹月。等我审完,你差不多也该起来了。对了,外屋的桌上放着一碗小米粥,你先垫一垫。我回来以后再带你去吃顿好的。” 虽说从看到纸条上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就弯起嘴角笑了起来,但当我打开盒子,拿出里面放着的东西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心得一下就从床上跳了起来。盒子里放的是一串珍珠手链,珠子的大小一致,每一颗都圆润饱满,散发着无比温柔的光芒,正如盛君川望向我时的眼神。 或许这条珍珠手链并不算是特别昂贵的首饰,但这可是盛君川亲手为我做的,这里面可是灌注了他对我的无限爱意。我甚至都可以想象他蹲在海边开了一个又一个的蚌壳,然后精挑细选出最好的珍珠,最后小心地打孔,再将它们串在一起,做成了这样一条独一无二的手链。 没想到盛君川偶尔也是会浪漫一回。我看着手腕上的珍珠手链,真是越看越喜欢。我一边喝着还温热的小米粥,一边止不住地傻笑。 “大将军,您可回来了!”盛君川前脚才踏入大门,负责守护住所安全的护卫便连忙迎了过去,语气急切不已,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激动。 盛君川神色一凝,立刻握住了刀柄,还将长刀出鞘了两寸,厉声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那名护卫小哥急忙摆了摆手回道:“没,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叶监军她……有点奇怪!” “哦?她怎么了?”听闻没出事,盛君川便将长刀插回黑金刀鞘中,并往后院的方向看了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但眼神中却带着藏也藏不住的关切。 护卫小哥左右看了看,发现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汇报道:“自打叶监军走出卧房开始,就不太对劲,居然一路蹦蹦跳跳地去了书房。明明是在整理军中内务,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断过,还时不时地笑出声来,甚至还一边摸着自己的手一边笑,她之前可从不这样。自打叶监军到安岛之后,属下就没怎么见她笑过。特别是处理军务的时候,惯来都是愁眉苦脸,今日这番举动着实让人觉得瘆得慌……”说完还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问道:“大将军,您说这光天化日的,叶监军该不会是中邪了?” 话音刚落,这名护卫的头上就吃了一记暴栗。盛君川板着脸,冷若冰霜地斥责道:“休得胡说!叶监军是因为昨日顺利将蛟洋帮悉数擒获,心里高兴,所以今日才会有如此表现。行了,你先退下!我去书房看看。” 那护卫虽连连点头称是,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只不过碍于大将军的面子,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不迭地告退,低着头往大门走去,嘴里还在嘀咕着什么。他心不在焉,刚出后院就与一人迎面撞了个满怀。 “哎哟!我说你在想什么呢?走路都不看!幸亏撞的是我,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大将军或是叶监军,你小子的脑袋还要不要了?”老五痛呼一声,捂着额头责备了一句。 待那护卫看清来人是谁之后,连忙将其拉至一旁,将今早的事讲予他听,然后愁眉苦脸地问道:“五哥,你之前可是随着叶监军从国都到安岛的,可知她今日为何会如此反常?” 老五用力拍了拍那护卫,语重心长地提醒道:“我知你是好意,毕竟你也跟了叶监军一个多月,更何况她性格开朗活泼又极其体恤下属,你作为护卫关心上官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大将军已经回来了,往后监军大人的事你还是少操心为妙。” “为何?”老五的这番话非但没有解了那护卫小哥心中的疑惑,反倒令他有了更多的不解,“莫非大将军真的与叶监军不和?你是担心我会因此得罪大将军?” 老五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惊呼道:“大将军与叶监军不和?这话是谁说的?” “是我亲眼看到的!昨日晚饭过后,叶监军与大将军前后脚出的别院。走的时候我看叶监军的神情就不甚愉快,大将军倒是气定神闲的紧随其后。两人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谈了什么,大约两个时辰之后他们便一起回来了,但叶监军当时是被大将军扛在肩上回来的。大将军一回来便气势汹汹地说有要事与叶监军相商,让所有人回避,大伙就都被赶了出来。” 那守卫小哥越说越激动,忿忿不平地抱怨道:“为了救大将军回来,叶监军可谓是费尽心思,日日茶不思饭不想。谁知这大将军一回来便如此对待她!依我之见,他根本就不是有什么要事相商,把我们赶走就是想避人耳目,公报私仇罢了!昨夜亥时换班之前我还隐约听见叶监军哭喊着要大将军饶命……” 不等护卫小哥说完,老五便忍不住大笑起来,笑了几声才察觉自己还在将军别院,如此放肆可是对大将军的大不敬。于是连忙止住了笑,凑到那护卫的耳边低声道:“其实要说大将军公报私仇倒也没错,不过你说昨晚叶监军是被大将军扛回来的?那我问你,叶监军可有挣扎反抗?神情看上去可有愤恨之意?今日她的心情又如何?” 护卫小哥立刻摇头道:“不曾挣扎,神情看起来……似乎有些羞赧?不不,一定是我看错了。”他顿了顿,皱眉回想了一会,嘟囔道:“今早叶监军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从出卧房开始就笑个没停。” “你没有看错。”老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他耳语道:“兄弟有所不知,大将军乃是叶监军的夫君。两人有段日子没见,故而闹些小别扭罢了。让你们这些闲杂人等回避,自然是他夫妻二人有私房话要谈。” “什么?!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我从未听闻!”或许是这件事令他过于震撼,他涨红了脸,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眼睛也瞪得老大。 “现在知道也不晚。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往后叶监军的事,你少看少听少说,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巴,只需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便足矣。否则……”后面的话老五并未说出口,只是看向护卫小哥的眼神中,多少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那护卫本就机敏,经老五这么一点拨,马上醍醐灌顶,立刻拱手行礼道:“多谢五哥提点!属下一定铭记于心。” 老五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正打算真称赞他几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懊恼地叹道:“哎哟!被你这么一打岔,差点忘了正事!眼下大将军可在府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收到了盛君川亲手做的手链,一个上午我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完全沉浸在粉色的甜蜜氛围中,就连盛君川何时进的书房,我都丝毫没有察觉。往日里那些枯燥乏味的卷宗,今天起来竟觉得顺眼许多。我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卷宗上做着批示,还时不时地轻轻抚摸手腕上的珍珠手链。 “监军大人果然勤勉,昨夜睡得那么晚,今日一起床便急着工作,当真是吾辈楷模。”听到盛君川的声音,我连忙回过头,只见他背靠着书架,双手交叉横抱在胸前,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也不知道他到底看了多久。 我立即起身上前挽住盛君川的胳膊,佯装生气地嗔道:“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饿扁了!不过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你起得可比我早多了……”虽说盛君川脸色挂着浅笑,但眼底似乎有些忧虑,我急忙改口问道:“怎么样,审讯有结果了吗?曹月招了吗?” 盛君川摇摇头,长叹了一声说道:“这个曹月啊,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除了一个劲地骂我忘恩负义卑鄙无耻出卖蛟洋帮以外,她是什么都没说。原本我还以为将蛟洋帮的人都押入大牢之后,可以以此来要挟曹月,逼迫她说出有关幕后主使的所有信息,看来这次我要失算了。”盛君川眼眸低垂,右手按在悬挂在腰间的佩刀上,长眉拧起,神情颇为不甘地继续道:“我们手上现有的情报不多,暂时还不知那个神秘的大人到底是敌是友,但如果不尽快把他揪出来,我始终觉得心中难安。” 看他一脸落寞,我顿时心疼得不行,想了想便提议道:“不然让我去试试?”我一面观察着盛君川的脸色,一面将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你看,我和曹月毕竟都是女孩子,年龄也差不多,我去与她谈谈说不定能找到突破口。没准我能把她给说破防了,那情报不就手到擒来么?” 盛君川听完以后,蹙着眉头摸着下巴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松开答应了我的要求。随后他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这才终于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审讯的事不急,明天再说。你刚才不是说饿扁了吗?走,带你吃大餐去!” 谁知我俩手拉着手才踏出书房的门就看见老五急匆匆地赶来,一见到盛君川便单膝跪地,双手举着一个金灿灿的卷轴,低着头说道:“启禀大将军,圣上密旨,八百里加急!” 我与盛君川不约而同地看了彼此一眼,心中皆有些不解。这个时候来密旨,莫非国都出事了?盛君川展开密旨,一目十行地扫了一遍。见他神色凝重,我就知道一定又没好事。没等我开口询问,他便将卷轴递给我,示意我自己看。虽说这封密旨里的措辞晦涩难懂,但我还是猜出了个大概:建平国将在下个月初六举行新皇登基大典,圣上命盛君川代表安庆出使建平参加盛典,还表示贺礼已经在路上了,不日便会送达台宁县。 有没有搞错?这种情况不是应该专门派一个能说会道的文官过去才对,哪有驻边大将军充当使节的?让盛君川去送贺礼?我看让他去送战书还差不多。我忽然醒悟过来,这个箫凌昀根本就是个专门发布任务的npc嘛!我们昨天才擒获了海寇,今天新任务就到了!只是不知道这算支线任务还是主线任务?完成以后会有特殊的奖励吗?说起来,我的那个废物系统好像很久没有上线了,连友情提示都没有再出现过。哼,它不许我放弃任务,自己却这么摆烂,真是双标得可以。 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盛君川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正打算跟我说些什么,老五却从怀中又掏出来一个玉筒递给盛君川并伏在他耳边低语道:“启禀大将军,送信官说了,圣上特意交代过,待大将军看完密旨之后再奉上此密函。” 盛君川接过玉筒,轻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老五就连忙退了出去,还顺手将书房的门关紧了。盛君川轻车熟路地剥开玉筒上的火漆,然后不知从哪摸出一根金色的细棍,缓缓插入玉筒的底部。随着“咔”的一声细微响动,玉筒就一分为二,掉出了放在里面的一卷密信。盛君川看过之后便直接将密信用烛火点了,本来才巴掌大的纸,瞬间就化为一片灰烬。这么一来,除了写信的箫凌昀和看信的盛君川之外,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封密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我有些不高兴,鼓起腮帮子抱怨道:“盛君川,你连我也要这么防备吗?究竟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知道的?是不是又打算和上次抓玄华时那样,等到最后尘埃落定的时候才能把来龙去脉告诉我?”明明刚才还让我看了密旨,但这密信却阅后即焚,箫凌昀和盛君川肯定又在预谋着什么。 第57章 名利钱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既带不进棺材也带不到下辈子 大概是察觉出我情绪不对,盛君川立刻冲我展颜一笑,伸长手臂揽住我的肩膀一脸讨好地解释道:“怎么会呢!我不过就是习惯了,当真没想防着你。圣上在密信里说,建平王城距离安庆国都甚远,若是特意派使节前往,未免太过于劳民伤财。既然我们已在台宁县,去往建平王城也不过三四日的车程而已。再说了圣上让我带你同去,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机会。难道你不想感受下建平的风土人情?不想在登基大典上开开眼界?” 这番话乍听之下是有理有据,但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盛君川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想借此蒙混过去。只是这个三皇子居然这么快就登基了,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算算日子,若要助箫凌昀拿下建平、实现统一天下的心愿,留给我的时间可就真的不多了。 想当初在车古的时候,那个三皇子还未当上太子就野心勃勃,如今即将登上国君之位,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一定会有大动作。而安庆作为建平唯一的威胁,此时谁能率先吞下对方,谁就能统一天下成为真正的霸主。这个道理我都能想明白,盛君川也必然心知肚明。我正打算和他好好谈谈,可才说了两个字就被盛君川给打断了。 “好啦,没什么可是。你呀,有时候就是担心得太多。”盛君川拉着我的手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孜孜不倦地劝说道:“登基大典在这个时代绝对称得上是最隆重的庆典,更何况建平如今仍是第一大国,不但每个国家都会派使臣前去祝贺,各国的商人肯定也会趁此机会前往建平大赚一笔,到时候王城肯定热闹非凡应有尽有,没准还有不少新奇的玩意和美味的吃食。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了吗?待我们到了建平王城之后,我一定会陪你好好逛逛,让你尽情地买买买,痛快地吃吃吃。”说完盛君川还亲昵地捏了捏我的脸颊,笑得一脸灿烂。 我不爽地拍掉了他的手,毫不客气地怼了他一句:“哟,高冷酷哥的人设崩塌了?平时不是惜字如金的么,现在为了不让我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倒是颇费口舌!” 盛君川挑了挑眉毛,语带戏谑地回答道:“哪来的什么人设崩塌?我可从来没觉得自己高冷。就算我平时惜字如金,对你那就是挥金如土。难道你就没发现吗,自从跟你在一起以后,我都快变成话痨了。”说到这,他忽然蹲下身子,脸上的神情既心疼又带着一丝恳求,他将语气放得很软,本就磁性好听的声音现在更是充满了诱惑力:“我这也是为了你着想,你都好长一段时间没能好好地放松了?何不借此机会好好地吃喝玩乐一番?至于其他的事,放心交给我就好了。” 事到如今我也知道,无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无济于事。盛君川这番长篇大论的目的再明显不过,我若不依不饶坚持追问下去并没有任何意义,不如今天就先到此为止。既然他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就自己探索好了。反正从今往后的每一天他都会和我在一起,只要用心就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想通之后,我就不再纠结于眼下,爽快地答应道:“好,就听你的。” 听到我终于同意了他的提议,盛君川的神情变得明显轻松了起来,他悄悄呼了口气,站起身牵住我的手,笑道:“走,带你吃午饭去!我特意跟何县令打听过哪家的饭菜是最地道的台宁风味,保证让你吃到最纯粹的本地菜。” 台宁县三面临海,最纯粹的自然就是海鲜了。新鲜的食材并不需要多复杂的烹饪方式,简单的白灼和清蒸就能让海鲜呈现出完美的滋味。况且盛君川带我来的这家,据说是全县最有名的饭馆,再搭配安岛特产椰子酒,堪称一绝。就连平时不怎么爱喝酒的盛君川都忍不住多喝了两杯。所谓美酒配佳肴,更何况还有帅哥陪在身边,这一餐吃下来可谓是心满意足,心中的阴霾也都一扫而空。 “好了,现在吃了吃了,喝也喝了,该去做正事了。”酒足饭饱之后,我心情大好,于是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整了整裙摆,准备让盛君川带我去县衙的牢房会一会曹月。 “这么急?不是说好明天再去吗?”盛君川手里还捏着酒杯,似乎有些意犹未尽。忽然听我说要去审曹月,他的眼中带着一丝迷茫,不知是因为喝多了还是确实不理解。 我夺过盛君川的酒杯,然后凑到他的耳边低声解释道:“打铁要趁热。你可别忘了下个月初六那个什么三皇子就要登基了,若是在那之前我们还没有找出曹月背后的那个神秘人的话,我担心会节外生枝。” “嗯,老婆大人言之有理!且觉悟之高绝非常人能及。佩服佩服!”盛君川冲我竖起了大拇指,奉承的话是开口就来。 “行了行了,等我真从曹月嘴里撬出点什么的时候你再拍我马屁也不迟。”我一边将伙计刚刚送上来的点心和酒水装进食盒,一边催促道:“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发!” 当我们骑着马来到县衙的时候,正巧看到何慕从衙门里出来。他行色匆匆地上了马车,很快就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据盛君川所说,他上午与何慕、杨秉德同堂会审结束之后便分道扬镳各回各府了。可是为什么何慕此时却出现在县衙?他去而复返为的是什么?现在急匆匆地又要去哪里? 盛君川与我对视了一眼,很快就做出了决定:“你先进去找曹月谈谈,我跟上去看看。” 我点点头嘱咐道:“你小心点,如果发现什么就马上通知我。”盛君川嗯了一声便策马飞奔而去。我下了马,拎着食盒,独自跨进了县衙朱红色的大门。 “锵”的一声,两支长枪交叉在眼前,挡住了我的去路。“干什么的?县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闲杂人速速离去!”手执长枪的守卫板着脸,厉声喝道。 我微笑着拿出银光闪闪的监军令牌在守卫的脸前晃了晃,“我乃驻守安岛的神武军监军叶琉璃,不知够不够格进县衙呢?” 站在我右手边的那名守卫定睛一看,然后迅速往后退了一步,低头抱拳道:“原来是监军大人,请恕属下有眼无珠!但您来得不凑巧,何县令刚走。” 我随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无知者无罪嘛!我呢是来探监的,不找何县令。”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解地问道:“探监?监军大人要找的可是那蛟洋帮的曹月?”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他的疑问。两名县衙的守卫面面相觑,神情看起来有些为难。“可今日早些时候盛将军、杨统领以及我们何县令刚刚审过曹月,您这时独自来提审,似乎有些不合规矩……” “我又不是来审曹月的,只是带些吃食给她,顺便和她聊聊天。怎么,不可以吗?”我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一个口子,方便他俩察看。然后拍了拍胸脯,安慰道:“放心,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全由我一人承担。” 听我这么一说,两位守卫大哥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咧开嘴角笑了起来,“监军大人说笑了。”说完便微微躬身,做了个引路的手势,毕恭毕敬地说道:“大人请随我来。” 把我带到位于县衙大牢最深处的牢房之后,那位守卫大哥很识趣地对我说道:“属下就在外边守着,有什么需要您喊我一声就成。”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钥匙将门锁打开。我点点头,低声道了声多谢,便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曹月闭着眼睛躺在草席上,也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压根就不想见我。 我将食盒里的点心和酒水一一拿了出来,在曹月身旁席地而坐。我拎起酒壶轻抿了一口,自顾自地说道:“你说人活这一辈子到底图的是什么?许多人忙忙碌碌半生,到最后也许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名利钱财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既带不进棺材里也带不到下辈子。” 说完我偷偷瞄了一眼曹月,她还是一动不动,就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似乎对我的话充耳未闻。见状我只好重重地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说道:“唉!所以啊,还是得为自己而活,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有时候为别人考虑得太多,却未必会有好结果。若是对方压根就不需要,那所有的付出对他来说也只是负担。到头来感动的只有自己,是不是可悲又可怜?” “哼,早上盛将军才唱完黑脸,这么快就轮到你来唱白脸了?没用的。”虽然曹月终于开口说话了,但依旧闭着眼,一副就算是把牢底坐穿也无所畏惧的模样,说话的音调也听不出任何的起伏,“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你们想知道的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会告诉你的。” “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谈谈心而已,并没有要审讯你的意思。实不相瞒,我的父亲以前也是一位将军。从六岁起我便跟随在父亲身边四处征战,周围全是一群只懂喊打喊杀的士兵们,甚至连同龄人都没有,更从未拥有过闺中密友。所以很多事我都只能埋在心底,着实憋屈。”我悄悄往曹月那里挪了挪,语气十分真诚地继续说道:“我看你与我年龄相仿,而且口风又紧,绝对不会将我们之间谈话的内容泄漏出去,所以就想和你聊聊,纾解一下郁闷的心情。” 曹月这才缓缓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好看的细眉微微拧起。她瞥了我一眼,眼底写满了探究与疑惑,似乎在思考我的此番话到底是真是假。但她并没有思考很久,大约两分钟后她便嗤笑道:“就算我与你年龄相仿又如何?我可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什么可聊的。” 我拈起一块点心递给曹月,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有喜欢的人吗?”她的瞳孔明显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接过点心,有些慌乱地反问道:“你问这个干嘛?我有没有喜欢的人又与你何干?” 看她这副反应我立刻就知道之前的猜测极有可能是对的,心中暗自窃喜,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我举起酒壶咕咚咕咚地喝了一大口,唉声叹气道:“确实和我没关系,但我想和你聊的就是感情方面的事。若是你也有喜欢的人,或许能指点指点我。”我一边说着一边偷瞄着曹月,只见她垂着眼眸,脸颊泛起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见她若有所思,我赶紧趁水和泥,继续佯装委屈地抱怨道:“你知道的,我喜欢盛君川,是那种非他不嫁的喜欢。我一直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就该坦诚相待,可近来我却发现他对我有诸多隐瞒,什么事都说一半藏一半,我都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曹月偏过头,视线落在我的手腕之上,淡淡地说道:“这条珍珠手链是盛将军送你的?在岛上的时候我就见他老是在鼓捣这个,果然是送你的。依我看,他对你的感情不会比你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盛将军平时并不怎么与我们说话,但只要开口就三句不离叶琉璃……他在想什么重要吗?你只要知道他心里有你不就行了?别身在福中不知福。”越说到后面,她的语气听起来就越为不甘,似乎还隐约带有羡慕的味道。 我轻轻撞了撞曹月的肩膀,轻声问道:“哎,那你喜欢的人是啥样的?他心里也有你吗?” 曹月被我突然这么一问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抱着双膝,支支吾吾道:“他……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聪明勇敢有担当……既温柔又果决……只不过……”说到这她忽然住了嘴,沉默了一会之后,她将头埋进臂弯中,闷闷地说道:“他是做大事的人,儿女情长的事对他来说或许只是累赘罢了。” “你当真是这么想的?”我故意装出一副不解的样子,惊讶地反问道:“所谓‘成家立业’,可不就是先成家再立业嘛?若是他心中有你,又怎会不顾儿女情长?若是他真心疼你,就不会怂恿你走上这条不归路。你可别傻乎乎地付出全部,到头来被利用了都不知道。曹帮主,恋爱脑可是会要人命呐!” 听完这话,曹月显然被我刺激到了。她激动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握紧拳头,脸蛋也涨得通红,就连音调都提高了不少,厉声反驳道:“你懂什么!他待我恩重如山,这些年来对我、对蛟洋帮更是照顾有加!不要说他利用我,就算为他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斯条慢理地说道:“哦?这么说来,你喜欢的人果然就是那个一直指使你做这做那的‘大人’咯?” 第58章 把我的下半辈子都赔给你,好不好 “你,你说什么?”曹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低喃着问了一句。她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才那副义正言辞的气势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慢慢地站起身来,随意拍了拍沾在裙摆上的草屑,然后环顾了四周一圈,最后直视着曹月的眼睛,直截了当地点明了她目前的处境:“我在说什么你自己清楚。因为在你心里,他可不止是恩人,更是心上人。只不过以眼下的情形看,你对他来说就连棋子都称不上,只能算得上是一枚弃子罢了。如此,你还要继续护着他吗?” 曹月眉头紧锁地瞪着我,紧紧咬住下唇,一声不吭,满眼满脸皆是羞愤难当。 “据我所知,你们建平的三皇子,哦~你大概还不知道?他马上就是你们的新国君了。他当时为了能顺利当上太子、从而坐上国君的宝座,不择手段地陷害你的父亲,最后甚至还借先皇的手诛杀了你全家。如此深仇大恨,你必定恨不得亲手杀了此人。” 我缓步走到曹月身侧,绕着她慢慢地转着圈,自言自语般将心中所想轻声道出:“事到如今,能助你一臂之力的人大概就只有我了。虽然我们的出发点不同,但我们的目的地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除掉三皇子赵华棠!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所以从某些方面来说,我与你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真正的朋友。”我故意将语调放缓,借机观察着曹月的反应。虽然她仍咬着唇不说话,但脸上的神情却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我不知道那位大人曾经给你许诺过什么,但是我猜应该是替你报仇,对?你说他待你恩重如山,对你和蛟洋帮更是照顾有加,你有没有问过他做这么多到底为的是什么?是为了帮你还是帮他自己?”我弯下腰拿起酒壶并递到曹月面前,从容不迫地低声道:“我想你应该从未问过,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曹帮主如此聪慧,想必就算不问也能猜到答案。所以,你到底是不敢问还是不想问?是不是因为你心里清楚,一旦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与他之间便再也不能像之前那般相处。” 曹月木然地接过酒壶,双眼空洞地盯着地面,沉吟半晌之后仰头将一壶酒水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地一甩手,酒壶被摔在地上顿时就四分五裂,碎片飞溅。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的眼底闪现一抹决绝的光彩,咬牙道:“你要如何助我?” “首先,我必须要见一见你的那位心上人,倘若他对你有情意,必定会履行诺言替你报仇。但若是……”我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将话锋一转,“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会让你亲自与他做个了断。” 我原本以为曹月不会轻易答应我的要求,至少会掂量斟酌一下我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但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不假思索地便应允了。 “这是他给我的信物,你拿着这个去,他自会明白。”曹月从腰间的夹缝里拿出一块圆形的跟钱币差不多大小的东西放在我的掌心,然后缓缓收回手,似乎有些舍不得。她想了一会,随后又说道:“我还有一个请求,你帮我带封信给他。” 虽然嘴里说的是请求,但曹月的语气听起来可丝毫没有求人的意思,反而更像是命令。只是她还没告诉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个人,我还是得忍气吞声地顺着她才行,否则她要是反悔了,那可就功亏一篑了。我只好点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我叫来守卫,让他将笔墨纸砚拿来。那守卫大哥虽有疑虑,但却识相得很,他什么都没多问,很快就把东西拿来了,并且还很贴心地搬来了一张小桌子,方便曹月写信。 不一会儿,曹月便将信写好递给我,悠悠地叹道:“他曾经与我说过,若是有事找他,就带上信物去兰陵县的眠花楼,然后将信物交予掌柜,他自会派人跟我联系。他若是有事吩咐,也是将密信通过掌柜交给我。所以我都是趁着每个月一次上岸采买必需品的时候去一趟眠花楼,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吩咐。只不过这两年来我并没有因为什么事主动找过他,他也只与我联系过两次。” 我一边听着曹月说话,一边在心里默默吐槽:这是什么地下党的接头方式啊,居然还要通过中间人,看来这位大人处事当真谨慎得很。曹月说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他,万一我就这么贸然地过去,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等等!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啊! “这么说来,你竟从未与他见过面?!”我忍不住插嘴打断曹月的话,不可思议地看向她。这个人真的比我预想的还要恋爱脑啊!连见都没见过的人,居然还这么死心塌地地喜欢人家? 曹月梗着脖子红着脸不服气地大声反驳道:“我当然见过!那年他命人将我救出来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过他一眼。我记得可清楚了——那天下着大雨,他站在屋檐下冲我笑。他立如兰芝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温润如玉风度翩翩。”说着她掀起眼皮瞥了我一眼,眼中尽是不屑,语气也十分地轻蔑:“虽说盛将军威风凛凛仪表堂堂,但若是与那位大人相比,那可真是连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我呸!几年前远远看一眼就能看出这么多优点?当时还下着大雨呢,五十米开外估计都人畜不分了。就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曹月看待那个人的滤镜未免也太重了。不过我现在也懒得与她争论这些没意义的事,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能否顺利见到那个人,搞清楚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倘若他是友非敌,那自然再好不过。但如果是相反的情况,除掉他大概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得赶紧回去,好好跟盛君川商量一下对策才行。 “是是是,你的心上人最好了,谁都比不上。”我一边将曹月写好的书信叠好收入怀中,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道,“他知道你这么喜欢他吗?要不要我替你探探他的口风?” 听我这么一问,曹月的脸蛋红得更厉害了,甚至连耳尖都红得快要滴血了。她不自觉地揪住裙摆,支吾着说道:“谁说他是我,我的那什么了!我才没有……只不过是有些仰慕那位大人罢了。你,你若是见了他,可,可别胡说!” 都害羞成这样了还不承认?啧啧啧,嘴硬成这样也是没谁了。“好,我不说就是了。”我唤来守卫,让他把刚才拿来的东西都收回去,然后面向曹月,认真地问了一句,“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补充的?” 曹月重新在草席上躺下,又恢复了之前那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好像此时身处的不是牢房而是自己的闺房一般。她闭着双眼摆了摆手,十分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没有。我累了,你走。” 还真当是自己家了?这牢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才不稀罕待呢!我腹诽着冲她做了个鬼脸,随即便离开了县衙的大牢。然而就在我转身的一瞬间,曹月睁开眼睛望着我的背影,露出了一抹冷笑,低喃道:“叶琉璃啊叶琉璃,你还自以为聪明,诸不知你所有的举动都在大人的掌握之中。我就等着看好戏!” 我刚从牢房的通道出来就撞上了一堵墙,鼻尖顿时又酸又麻。只不过这墙蛮有弹性的,还有种熟悉的气味。外边阳光灿烂得有些刺眼,与阴暗的牢房截然相反。我索性闭上眼睛,伸手抱住了面前的“墙”,撒着娇耍赖道:“哎哟,好疼啊!你可不许走,撞了我就得负责。”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温柔磁性的嗓音在耳边慢悠悠地响起:“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竟敢在县衙里碰瓷?不但勇气可嘉,胆子也不小。说,想要我怎么负责?要不要把下半辈子都赔给你?” “大将军胆大心雄,我的胆量和勇气自然都是从你那里借来的。”我笑嘻嘻地扬起脸望向盛君川,“不过你也太小气了。只赔我下半辈子怎么够?你的下辈子也得赔给我才行。”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贪心的。”盛君川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眼中带着再明显不过的戏谑,笑道:“行啊!但万一下辈子投胎转世以后你变成小猫或是小狗又或者是小猪,那怎么办?” “我不管!无论我变成什么,你都得爱我疼我。”我一时嘴快,回答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说完才反应过来盛君川是在故意逗我,立刻不爽地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回嘴道:“你才是小猪!” 盛君川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一手抓住我的手腕一手搂紧我的后腰,调笑道:“啧,我刚才只是不小心撞了你,你便要我的这辈子和下辈子来补偿。那你现在不但故意打我甚至还出言不逊,又该如何补偿?”说完他还装模作样地思考了一会,然后在我耳畔低语道:“不如这样,你的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乃至生生世世都给我,如何?” “想不到大名鼎鼎的神武大将军居然如此无赖?你就不怕被别人知道以后笑话你么?”我被他禁锢在怀中动弹不得,便试图在言语上打压他。 可盛君川却丝毫不以为意,语带笑意地调侃道:“我无赖?也不知道是谁一头扑进我怀里,然后还拉着我不放,非要我负责的。你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就算要笑话也该是笑话你?” 我自知理亏,只好战术性地转移了话题:“嘁,你这人真没意思,一点情趣都没有!” 盛君川挑了挑眉毛,暧昧地弯起嘴角笑道:“我有没有情趣你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嗯?”说完便低头想吻我。 我偏过头躲开,板起脸认真地说道:“先别玩了,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正说着,我却猛然想起刚才从牢房出来的时候,那位守卫大哥可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啊。光顾着跟盛君川打情骂俏,居然就把他给忘了!等我回过头的时候,就见守卫大哥犹如石化般看着我和盛君川,嘴张得都能塞进一颗鸡蛋了。看来刚才我与盛君川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被看在眼里了。纵然我脸皮再厚,这个时候也倍感害臊。 醒悟过来有外人在场,我便急着从盛君川怀里挣脱出来。可他依旧搂着我不愿放手,我直接一对眼刀过去,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我,还满脸不高兴地哼了一声。 “这位大哥,你还好?”我伸出手在守卫眼前晃了晃,有些尴尬地开口解释道:“那个,我和大将军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 守卫大哥猛地回过神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盛君川,嘴里高呼着“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听见!”然后就飞快地跑开了。这下可好,他居然连解释说明的时间都不留给我。也不知这大哥的口风严不严?会不会将今天的事说出去?我倒是无所谓,但盛君川现在可是三军将领,这种事若是传出去会不会有损他的威名?我怔怔地望着守卫消失的方向,心中懊恼不已。 忽然肩膀一沉,一条胳膊熟练无比地搭了上来。盛君川神情自若,却用一种无比遗憾地语气说道:“啊,你怎么让他就这么跑了?若是日后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到朝中,再被别有用心的人添油加醋向圣上参上几本,只怕我俩在军中的地位不保。” “你还有脸说!”我恼羞成怒,回头就是一拳打在盛君川的肩上,忍不住埋怨道:“我出来的时候你肯定就已经看见那个守卫了,非但没有提醒我,还故意配合我演这种羞耻的戏码,你……” 话还没说完,盛君川便牵起我的手,垂下眼眸委屈地辩解道:“我看你演得挺开心,肯定要全力配合,怎么会忍心打断你。难道顺着你的意也有错吗?”见我还有责怪他的意思,他连忙改口道:“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一会去找他解释,保证不会让你难堪。但现在你是不是应该先把那件‘重要的事’告诉我?” 第59章 日落让天空红了脸,你却令我心动了好几遍 我往四下看了看,虽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始终不是适合谈正事的地方。于是拉起盛君川的手就往县衙大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们还是回去再说。对了,你刚才不是追何县令去了吗?有什么发现?” “有发现。但也说来话长,回去说。”盛君川轻叹一声握紧了我的手,看来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安岛县衙并不大,没几步就走到了门口。刚才的那位守卫大哥战战兢兢地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出来,连忙转过头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盛君川拍了拍我的手背,朝守卫大哥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心下了然,放开了他的手,小声嘱咐了一句“你可别吓唬人家啊。”盛君川弯了弯嘴角,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就大步朝守卫走去。我坐在马背上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盛君川将那位大哥叫至一旁,和颜悦色地与他聊了起来,还时不时地回过头看我。一开始的时候守卫大哥还一脸忐忑,后来就逐渐放松了下来,到最后甚至还满脸笑意地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盛君川都跟他说了啥。 不一会儿盛君川就回来了,他冲我眨了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便翻身上马,语气轻快地对我说道:“走了,我们回去。”看他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纳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跟那个守卫大哥说什么了?” “当然是实话实说啊。我和你的关系又不是见不得人,没必要遮遮掩掩。”盛君川笑着偏过头看我,眼中闪烁着充满爱意的光芒。他手里拉着缰绳,腰板挺得笔直,高束的长发在脑后恣意甩动着,俊朗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 日落让天空红了脸,而他却令我心动了好几遍。哪怕这张脸我已经看了无数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但此时看着他依然令我心中的小鹿在不停地蹦跶,脸颊也传来一阵阵的热意。 盛君川似乎看出了什么,唇边的笑意又扩大了一些。他松开一只手,打了个响指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啊,对了!我还跟他说,我们不久之后便会举行婚礼,到时一定会邀请县衙的兄弟们都来喝喜酒,一起热闹热闹。” 我怔怔地望着他英姿飒爽的模样,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直到听见盛君川忍俊不禁的笑声我才反应过来,连忙勒紧了缰绳,后知后觉地惊呼道:“你说什么?什么婚礼?” “当然是我和你的婚礼了。”盛君川也停了下来,还伸出手捏了一把我的脸颊,调侃着笑道:“小笨蛋,才反应过来?这可不像你啊。这么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该不会是看我看入迷了?” 既然被他当面拆穿了,我也没必要再掩饰什么,干脆爽快地承认道:“是啊,你这么帅,我看你看得入迷也很正常?况且如果你觉得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是笨蛋,你应该要感到高兴才对。” 盛君川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哦?这是什么道理,请说出你的故事。” 我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因为不好看的男人会激发起我全部的智慧,只有好看的男人才会让我变得愚蠢。” “啧啧,这么花痴的话你是怎么做到说得如此理直气壮的?”盛君川哑然失笑,嘴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但没过几秒便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继而沉着脸冷冷地哼道:“我总算是明白你之前为何……哼!果然是色令智昏!”说完便一拉缰绳,只留下酸溜溜的背影以及马蹄落在青石板路面上发出的哒哒声。 我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盛君川突然不高兴了。我之前怎么了?什么色令智昏? 猛然间我的脑海中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啊!盛君川说的该不会是箫凌曦?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也值得生这么大气嘛?再说箫凌曦现在是人是鬼都不能确定,盛君川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我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边喊着“你慢点啊,等等我”一边赶紧策马追了上去。 虽说盛君川这人气性大,但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更不会胡搅蛮缠、不讲道理。一路上我跟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撒着娇连哄带求,他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大度地表示过去的事就算了,他不再跟我计较。 我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他话锋一转,要求我必须跟他保证绝对不会再犯诸如此类的错误,从今往后眼里只能有他、心里只能是他,否则就……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眼中警告的意味却不言而喻。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忍不住嘟囔道:“什么嘛,这不明摆着就是pua我么!”这人还口口声声说宠我疼我呢,我看他根本就是霸道专制!再这么发展下去,要是真结了婚,那还不得把我整天锁在家里啊?达咩达咩!我才不要当他的笼中鸟! “嘀咕什么呢,都到门口了还不下来?”盛君川率先下了马,微微仰起头望着仍然坐在马背上的我,脸上洋溢着意气风发的笑容说道:“别这副表情。那些话是逗你的,要是我连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也不值得你喜欢了。来!不是还有重要的事要和我说吗?”说着伸长双臂,示意我放心大胆地跳下去,他会接住我。 我二话不说便从马背上往下跳,瞬间就落入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之中。我顺势搂住盛君川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响亮地亲了一口,甜甜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才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君川哥哥最好啦!爱你哦!” “哼,现在倒是说的好听,刚才是不是还在心里骂我?”盛君川的耳廓久违地红了起来,但嘴里还是不依不饶地揭穿我,“你定是一边骂我霸道不讲理一边担心以后会不会被我关起来。你啊!那点小心思可都全写在脸上了。再说了,我是那种人吗?你未免也太不了解我了。” 我嘿嘿一笑,主动拉起他的手就往后院走去。现在的气氛有点尴尬,我有意将话题岔开,便故作神秘地问道:“我今天可是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消息,你猜曹月喜欢的人是谁?” “她喜欢谁关我什么事?我只在乎你喜欢的人是不是我。”盛君川淡淡地回了一句,并对我强行转移话题的行为嗤之以鼻。 “我何止是喜欢你,简直是爱你爱到骨子里。但现在这个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我推开书房的门,将盛君川按在椅子上坐下,然后拉来另一张椅子,坐在了他对面,难掩得意地炫耀道:“曹月喜欢的,就是一直隐藏在她背后的那位‘大人’,并且还喜欢得不要不要的,我看她根本已经被感情蒙蔽了双眼,所以才看不出那个人一直都在利用她……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已经同意跟我们合作,而且还把如何联系那个人的方式都告诉我了。” “哟,可以啊!不愧是我的女人,短短两个小时的功夫就圆满地完成任务,真棒!”盛君川语气夸张地奉承了几句,还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随后又往椅背上一靠,悠闲地架起一条腿,抛出了一个被我一时忽略了的问题:“不过既然曹月这么喜欢他,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把他给卖了?” 我一时语塞,托着腮思索了一会试探地回答道:“或许,或许是曹月对他失望了?由爱生恨?毕竟蛟洋帮之所以会被我们一网打尽就是因为受了那个人的指使——在属于安庆的海域抢劫商船。如果不是他们先越界,曹月如今也不会被关在台宁县衙的大牢里。” 盛君川却没有继续跟我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又问了另一个问题:“曹月是怎么跟你说的,她与那个人平时是如何联系的?” 我便将曹月在牢房与我说过的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了盛君川,没想到他听完之后却一脸凝重,沉吟了半晌才开口问道:“你确定曹月说的是眠花楼?”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用力地点了点头,这么关键的信息怎么可能记错。但既然盛君川问了,那就说明这个地址不对劲。于是改口追问他:“怎么了?莫非这个地方有问题?” 盛君川把腿放了下来,并且坐直了身子,十指交握若有所思地低语道:“这个地方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但我现在越发觉得何慕有问题。” 我歪着脑袋,满脸困惑地望着盛君川,不是在说曹月和那个神秘人的事吗?怎么突然又扯上何县令了?察觉到我心中的不解,盛君川轻轻叹了口气,摸了摸我的头,问道:“你还记得我们下午在县衙门口的时候遇见何慕的事吗?” “几个小时前才发生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你当我是金鱼吗?”我不服气地撅起嘴,但话一出口我便忽然明白盛君川为什么会这么问了,恍然大悟道:“啊!我知道了!你跟踪何县令去的地方也是眠花楼!” 盛君川浅浅一笑,摇了摇头否定了我的话——“那倒不是。他确实是出了城,也确实是去了建平的兰陵县,但去的地方并不是眠花楼。”不等我追问,盛君川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台宁县与兰陵县从圣上的爷爷那辈开始便有通商,并且只有一街之隔,两国的百姓往来也颇为频繁,何慕去兰陵县也并非是一件奇怪的事。但在目送他出城之后,我跟守城的士兵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盛君川说到这里,用鼻子哼了一声,语气十分鄙夷地说道:“原来何慕在兰陵县有一处私宅,宅子里住的是他的小妾。据说何慕此人极其好色,年轻的时候便常年留宿青楼,成亲之后倒是收敛了一段时间。但狗改不了吃屎,这个何慕不知何时又勾搭上了一名青楼女子,不但为她赎了身,还在兰陵置办了院子作为外宅,金屋藏娇。” 我听着盛君川不紧不慢地说这些有关何县令的事,真是越听越糊涂,越听越没耐心。好不容易等到他暂时告一段落、停下来喝水的间隙,连忙见缝插针地提出了憋了很久的疑问:“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何县令和曹月的事到底有什么关系?” “别急啊,我还没说完,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盛君川安抚似地握住了我的手,神情认真地说道:“我从守城士兵的口中得知,何慕的那个小妾之前是眠花楼的花魁。”什么?眠花楼?怪不得盛君川在听到我提起这个地方的时候那么严肃,原来在何县令的故事里竟然也出现过这个地方。这难道只是个巧合吗?还是说何慕很有可能也认识那个神秘的幕后黑手? 我还来不及细想,便听盛君川继续平铺直叙地说道:“听说何慕当初为了给她赎身不但费了不少功夫,还花了不少钱。后来不知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这件事还是被他老婆给知道了。当时闹得是鸡飞狗跳,满城皆知。再后来何慕也不知编了怎样的花言巧语还是使了什么手段,总之如今他老婆对他有小妾的事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就经常明目张胆地去往兰陵的外宅留宿……” “所以你怀疑曹月所说的那个人与何县令有勾结?而他的小妾就是中间人?”不等他说完我便忍不住插嘴询问。 盛君川轻轻点了点头,认同了我的猜测,但很快又否定道:“虽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我偏过头对上盛君川的视线,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玩味。 果不其然,盛君川忽然欺身向前,一张放大的俊脸立刻出现在眼前。他的嘴角噙着笑,语气柔软地问道:“不知道大小姐明天能否赏脸陪我去一趟兰陵县呢?顺便去‘参观参观’何县令的私宅,拜访一下他的那位金丝雀。”其实我也正有此意,这下刚好与盛君川一拍即合,当下便决定了明天的行程与安排。 第60章 这世上哪有什么选择困难症,只是经济实力不允许罢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盛君川出完早操、吃过早饭之后便一起坐上马车往兰陵县出发。盛君川难得的穿了一身青褐色的便服,并且换了个半绾发的造型。平时看惯了他穿铠甲全束发的模样,今天倒是令人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只可惜这件衣服的颜色未免太老气横秋了些,面料也是普通的棉麻,没有任何的暗纹和装饰。盛君川明明是个大帅哥,可在穿着打扮上却随意得很,只追求简单实用,一点都没考虑配不配得上他那张脸。 虽说以盛君川的外表和身材,就算套个麻袋都好看,但我却私心地想要看到他更多不同风格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我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他的另一种形象——刚毅英俊的脸庞带着不羁的浅笑,乌黑的短碎发搭配合身笔挺的三件套西装,手腕上的钻石袖扣闪闪发光,脚上的皮鞋也明光锃亮。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又英气逼人,有种说不出的迷人。记忆中的他定格在眉眼带笑地朝我走来的那个时刻,他似乎对我说了一句什么。但这个场景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令我忍不住浮想联翩。 大概是我想得太入神,以至于目光过于灼热,即使是盛君川这般见过大场面的人也有点绷不住。他先是虚握着拳头抵在唇上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见我仍是无动于衷,目光依然热烈地在他全身上下流连,便二话不说直接伸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眼前忽然一黑,我便瞬间明白了盛君川肯定是被我看得不好意思了,于是眨巴着眼睛装无辜:“怎么了?好端端地干嘛突然蒙住我?” 盛君川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带着微微喘息的声音低语着:“你能不能别再眨眼了?你的睫毛扫得我的手心好痒。” “这个要求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我可办不到。不过既然你觉得痒,那你把手放下不就不痒了么?这么简单的道理不用我教你。”为了捉弄他,我又故意快速地眨了几下眼睛,但是下一秒我便被拉入一个萦绕着清冷雪松气味的怀抱里。 盛君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低哑,随着他温热的吐息钻入我的耳膜:“你存心的是不是?我的忍耐是很有限的,所以我奉劝你不要轻易挑战这个底线,否则我也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这位大哥,我们讲点道理好不好?就算要死,你也得让我死个明白。我到底是哪里招惹到你了?自从上了马车,我可是什么都没干、什么都没说啊。”我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也不挣扎反抗,而是让他就这么继续一手捂着我的双眼一手搂着我的腰,甚至还撒娇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 耳畔立刻传来一声明显的倒抽气,圈住我的手臂也收紧了不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危险而暧昧的味道。我不自觉地往后一缩,心里琢磨道,不会是玩过头了?盛君川应该不至于这么不经逗……事实证明确实是我高估他了,还没等我想好要怎么打圆场,便觉得下巴被抬了起来,随后火热的唇瓣就覆了下来。 “唔……我……我错了……你……”趁着喘息的间隙,我连忙认怂道歉,祈求能够让他停下来。可他只丢下一句“晚了”,然后就轻而易举地再次擒住我,而我只好将双手抵在他的胸膛来承受这个来势汹汹的吻。在这个原本不算狭小的马车里瞬间就充斥着缠绵缱绻的气息。 直到我快要窒息,盛君川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结束这个吻。“知道错了?下次还敢随便撩我么?”随着话音落下,捂在我眼皮上的手也缓缓离开。我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看他,只见他的眼尾还残留着一抹绯红,呼吸仍有些急促,神情看起来隐忍而克制。 “我哪有撩你啊?明明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盛君川眯起眼睛,又准备附身压过来。我急忙伸直手臂抵挡,连声改口道:“是我错了!我不该撩你,下次不敢了。”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却委屈得很。我只不过是觉得他害羞的样子很可爱,想要逗逗他罢了,谁知道居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若不是今天有重要的事要办并且此时还在马车上,他肯定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举动。 盛君川哼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坐到了对面的位置,主动拉开了和我之间的距离,但目光却没舍得从我脸上挪开。他抱着双臂,故作不经意地问道:“为什么从一上车就盯着我看?就跟馋猫看见鱼似的……宝贝,你在想什么呢?” 被他这么一问,我忽然有点心虚,打着哈哈敷衍道:“你是我男朋友,难道还不允许我看了?是你反应太过激了。” 盛君川扬起眉毛,嘴唇轻抿,满脸都写着“你看我像信了这种鬼话的样子吗”。我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问道:“你对穿越之前的事,记得多少?” “怎么突然又问起这个?况且这个问题的范围也太广了,你想知道的事具体是指哪方面?”盛君川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惊讶和不解。 既然他问了,我便直截了当地把刚才在脑海中浮现的他的形象描述了出来:“你在穿越之前穿过西装吗?那种看起来就很贵的三件套西装——黑色的外套西裤和皮鞋,深灰暗条纹的马甲,酒红色的领带,银灰色的领带夹,纯白的衬衫,钻石的袖扣,还有……” 我说得又快又具体,但说到这里却停了下来,兀自摇了摇头。盛君川在穿越之前可是特种部队的,而且按照他以往跟我说过的事来看,他的生活单纯又单一。除了在部队训练就是外出执行任务。就算休假,也是回家看望父母。所以根本没有什么场合和机会需要他打扮得那么正式? “西装?”盛君川迷惑地重复了一遍,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应该是没有,我记不太清。但以我那时候的工作性质来推测的话,八成是没机会穿西装。”他的眉头微皱,眼睛凝视着某一个地方,神情看起来严肃而专注。 果然,这个画面并不是什么记忆中的片段,应该只是我的臆想罢了。就算他真的穿过,我又怎么可能会刚好看见?我正准备说点别的什么来糊弄过去的时候,盛君川却忽然打了个响指,眉头一挑,双眼瞬间变得异常明亮,语气也不自觉地有些兴奋:“啊,对了!西装!我好像是穿过一次,但……” 我顿时紧张起来,绞着手指屏气凝神地期待盛君川接下来要讲的事,马车却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见车夫的声音在车帷前毕恭毕敬地响起:“启禀大将军、监军大人,兰陵县已经到了。” 说得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盛君川也显得有些扫兴。他无奈地轻叹一口气,随口应道:“好,知道了。”然后朝我伸出手,低声安抚道:“西装的事迟点再和你说,我们先下去。”我只好点点头,握住盛君川的手与他一起下了马车。 没想到一下车,我全部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兰陵县这条繁华的大街给吸引住了。虽然兰陵县与台宁县只有一街之隔,可繁华程度却远胜于台宁县。我和盛君川现在所处的这条大街是兰陵县的主干道,街道宽阔车水马龙。青石板铺就的路面、鳞次栉比的商铺以及熙熙攘攘的人群,共同绘制了一副繁华热闹的市井图。 街道两侧的商户们一边忙着兜售各式各样新奇的商品,一边大声地吆喝着招揽过往的路人;杂耍艺人在街头表演着各种绝技,叫好声与锣鼓声不绝于耳;街边茶馆、戏楼以及酒肆,均是宾客满座,但呈现出的却是各不相同的景象。在茶馆的人们品香茗聊诗词歌赋,在戏楼的人们聆听传唱新出的曲目,而在酒肆的人们则是对当下的时事议论纷纷。 走在这条街上,无处不在的生机与活力很快就感染了我。我拉着盛君川这儿看看那儿瞧瞧,觉得这个也新鲜那个也稀奇,竟然完全忘记了原本打算缠着他继续说刚才没说完的事。 盛君川见我在这家成衣店驻足了许久,还时不时地拿起几套衣裙又是摩挲面料又是研究款式,便带着无奈而宠溺的语气道:“喜欢的话就穿上试试,你这么比划能看出什么效果?” “我就是不知道该试哪一套嘛!”我望着搭在臂弯上的套颜色款式各不相同的裙子犯了愁。心里纠结得很,总觉得这件不错那件也好,只好向盛君川撒着娇求助道:“我的选择困难症又犯了!替我出个主意呗,宝宝~” 盛君川明显被我这个突如其来的亲昵称呼齁住了,耳根肉眼可见的逐渐变粉。他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地给我出了个好主意:“既然喜欢就都试试,要是试完了还选不出来,我就把它们全部买下来给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忽然就悟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选择困难症,只不过是经济实力不允许罢了。 有了盛君川的这番豪言壮语为我撑腰,我便放心大胆地将之前看中的几套裙子全试了个遍,最终选了两套最满意的交给了盛君川,“喏,就这些。辛苦了我的宝,去结账!”我冲他甜甜一笑,开心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好。”盛君川应了一声接过裙子,神情看起来仍有些局促,大概是一时还没习惯我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叫他。 趁他转身去柜台的空档,我急忙将藏在身后的几套男式成衣递给一旁的伙计,压低声音嘱咐道:“这些衣服我要了,你先替我包起来,迟些时候我再来取。切记,不可让与我同行的那位公子知晓。”说着又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张银票,小声问道:“这些钱够不够?” 伙计见我出手大方,立即喜上眉梢,头点得跟鸡啄米似的,嘴里一叠连声地应道:“够了够了!别说是这几套衣服了,您就是把店里所有的衣裳都买了也绰绰有余……” “那就麻烦你再替我购置一些与这几套衣服相称的头冠配饰什么的。价钱不重要,重要的是要配得上那位公子,明白了吗?”我朝柜台的位置努了努嘴,示意伙计记住盛君川的样貌气质。 “小的明白,包您满意!”伙计拍了拍胸脯,给了我一个“您就放心!”的眼神。 这时我的余光瞥见盛君川已经结完账并且拎着包裹往这边走来,留下一句“那就拜托你了”之后便朝盛君川迎了过去,随后自然而然地挽住他的胳膊,与他一起走出了这家成衣店。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看到盛君川穿上由我亲自挑选的衣服,我的嘴角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有了这些服饰的加成,他的帅气程度必定又要翻好几倍。我心花怒放地想象着他会以一种怎样的全新形象出现在我眼前的情景,终于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呢?从买衣服那会开始就有些不对劲。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动什么坏心思?”盛君川停下脚步,偏过头认真地打量着我,似乎想看出什么端倪。 “哪有啊!我就是觉得好久没和你一起逛街了,心里高兴嘛!再说了,你刚才不是还给我买了几套新衣服吗?我现在就跟吃了似的,既觉得甜蜜又觉得飘飘然。”我心底明白这套说辞绝对过不了关。以防他继续追问,我连忙板起脸,低声严肃地问道:“但是我记得你昨天跟我说,今天来兰陵县的主要目的是去找何县令那个小妾探探口风的。我们都逛大半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盛君川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叹道:“哎哟,你居然还记得这事?我还以为你只顾着吃喝玩乐,早就把正事抛之脑后了。”不等我反驳,他就立刻转变了口风并顺手轻轻拍了拍我的头顶,唇边挂着信心十足的笑意道:“别担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话音未落,我便远远地瞧见何县令与一名女子正朝着我们迎面走来。 第61章 相请不如偶遇 何慕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在兰陵县的街上遇到我和盛君川,虽然距离有些远,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的错愕。只是我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心理,在发现我们的同时,立刻拽住同行女子的手臂,扭头就往来时的路疾走而去。 盛君川冲我使了个眼色,一边高呼着“何兄!何兄!”一边拉着我朝何慕他们追了过去。 何慕自知躲不过,只好停下脚步,硬着头皮转过身来,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感叹道:“啊,原来是盛将……” “果真是何兄!方才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位一定就是嫂夫人!”盛君川自然地打断了何慕的话,并且不动声色地将目标换成了站在何慕身旁的女子。“鄙姓盛,见过嫂夫人。”盛君川微微颔首,面带微笑着抱拳打了声招呼。 那名女子低头欠身回了个礼,却是一言不发。何慕见状连忙干笑了两声,打着圆场道:“盛……贤弟,今日怎会有空到兰陵县?”何慕大概是从盛君川的言语和称呼中发现他不愿在建平境内暴露自己的身份,于是连忙换了个叫法。 “唉!实不相瞒,是琉璃不知从哪听说今日是兰陵县传统的丰收节,非要吵着要我陪她过来凑凑热闹,我也是没有办法。”盛君川看似无可奈何的叹着气摇了摇头,然后凑近何慕低声道:“何兄是过来人,一定比我更清楚这种感受。心上人的要求,怎么能拒绝呢?倘若不答应,闹起来没完没了不说,哄起来也是费心费力,还不如一开始就顺着她。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他将音量控制得刚刚好,这几句话除了何慕以外,我和那名女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慕偷偷瞄了一眼我不自觉与盛君川交握在一起的手,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明显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应道:“贤弟说的在理。”随后便详细地向我们介绍了丰收节的由来及风俗。明明刚才还是一脸的紧张和防备,现在却逐渐放松了下来。末了还好心地提醒道:“只不过丰收节可不限于今日。丰收节是兰陵最重要的节日之一,将会持续整整五天。每年的这个时候附近县城的百姓都会聚集在这儿,所以这几天是兰陵最热闹的时候。叶姑娘若是感兴趣,不妨趁此机会在兰陵各处走走看看,感受下与安庆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听何慕说完,我就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盛君川,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道:好端端的说什么丰收节?我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节日,况且昨天说好的剧本里也没有提及此事。别擅自更改台词好不好!盛君川却悄悄冲我眨了眨眼,仿佛在说“这下就看你的了”。拜托,不要随意给我增加任务难度啊! 虽说不知盛君川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尽力配合。“真的吗?太好了!”我做出兴致勃勃的样子,开心地拍了拍手,随后又抱住盛君川的手臂晃了晃,嗲声嗲气地撒娇道:“宝宝,那你可得再陪我玩上几日才行。” 听到我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唤他宝宝,盛君川顿时瞪大眼睛深吸一口气,满脸的羞赧难当,耳朵红得跟熟透了似的。我心中窃喜,感觉自己总算是扳回来一城。 见此情形,何慕乐呵呵地笑着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附和道:“机会难得,确该如此。贤弟啊,叶姑娘对你情深意浓,你可莫要辜负了她。”盛君川被他这么一说,愈发地面红耳赤起来,含糊地答应着。 难得见盛君川如此窘迫,我暗暗觉得好笑,却意外地发现一直站在何慕身边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女子此时居然也低着头捂嘴轻笑了一声。 我灵机一动,随即装模作样地锤了锤腿,唉声叹气地说道:“不过今儿我是逛不动了。走了这大半日,着实有些乏了。方才光惦记着买衣服首饰和一些小玩意了,一口吃喝都没顾得上。”说到这,我话锋一转,语调轻快地继续说道:“都说相请不如偶遇,既然我们今天这么有缘分在这里碰面,不如干脆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起把酒言欢,岂不畅快?” 何慕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皱起眉头小心地看了眼身旁的女子,似乎有些为难地开口道:“这个恐怕……” “此意甚妙。老爷,我看咱们就遂了叶姑娘的意!”那女子抬起头来,清冷秀丽的脸庞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她微微侧过身子,伸出纤纤玉指朝远处一指,细声软语地说道:“我们住的地方离这儿不远,若二位不嫌弃,就请到寒舍吃个便饭。” 不等何慕做出任何反应,我就飞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说着上前一步走到她的面前,诚意诚意地夸赞道:“姐姐,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简直就是仙女下凡!对了,刚才忘了介绍,我叫叶琉璃,不知仙女姐姐如何称呼?” “李思恬。”她回答得言简意赅,但唇边的笑意却更深,柔柔地说道:“这位琉璃妹妹不但生的出尘脱俗,性子更是伶俐乖巧。” 我嘿嘿一笑,忍不住喜上眉梢。明知这是句恭维的场面话,但被美女夸奖,心里还是受用得很。“姐姐过奖了,我……”谁知话还没说完,我的肚子就不满地发出咕咕的声音。虽说有些丢脸,却恰好与我刚才随口找的理由呼应上了。 李思恬抿嘴一笑,冲我招了招手,轻声道了句“妹妹快随我来。”说罢便转身朝着刚才手指的方向走去。我赶忙快走几步,跟了上去。何慕略显尴尬,但又不失礼貌地对盛君川笑了笑,微微弯腰将手臂一伸,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道:“贤弟,咱们也走!” “叨扰了,但愿没有妨碍何兄与嫂夫人。”盛君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抱拳回了个礼,客套了一句。话是对何慕说的,但他的视线却一直没从我身上离开,眼底蒙上一层忧虑,似乎是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何慕连忙摆了摆手,“贤弟说的是哪里话!你能与叶姑娘光临寒舍,是为兄的荣幸。” 就这样,我们四人一路边走边聊,朝着何慕私宅的方向走去。然而,当我们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里面的人似乎在议论一个我相当熟悉的人。我心中不禁有些疑惑,于是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茶馆的窗边,想要一探究竟。 这是一间规模不小的茶馆,但馆内几乎座无虚席。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坐在最前面的桌子旁,他一手里摇着纸扇,另一只手边放着一块醒木,看来是一位说书先生。此时他嘴里提及的人,正是盛君川——“说起安庆国的盛将军,想必在座的各位都有所耳闻?以往的军功伟业今日暂且不提,我来与大伙说说他最近做的一件令人拍手叫好的大事。诸位不妨猜猜,是件什么事儿?” 那说书先生说到这里故意拉长了音节,着实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我也忍不住在心里揣摩着,令人拍手叫好的大事?莫非是之前的清君侧行动?不对啊,且不说这事能不能传到建平的属地兰陵县,就算他们知道了,也跟建平的人没关系?等等,刚刚说书先生特意点明了这件事发生的时间是“最近”,该不会是指…… 想到这里,我急切地回过头寻找盛君川,想与他交流一下内心的看法,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我的身后,眉头微蹙,一脸的匪夷所思。我踮起脚尖,贴在他的耳畔小声问道:“为什么兰陵茶馆的说书先生会讲安庆将军的英勇事迹啊?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 盛君川轻轻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是有些不合常理”,随后对着我耳语道:“别急着下结论,我们听完再说。”就这样,我与盛君川一同站在茶馆的窗户外,仔细聆听着这位说书先生接下来要说的事。 “话说盛将军原本是去安岛县上任的,谁知在途经东海的时候却遭遇了海寇。要说这海寇也是倒霉,抢谁不好,偏偏登上了盛将军所搭乘的商船。盛将军是何许人物?他可是那安庆国的第一武将,杀敌无数、骁勇无比,在沙场上那是以一敌百,就算放眼天下也是无人能与之相匹敌。区区几个海寇又怎会是盛将军的对手?”一波彩虹屁之后,说书先生迅速举起手中的醒目在桌面上重重一拍,绘声绘色地说道:“然而就在海寇登船后不久,令人意想不到的事却发生了。盛将军居然不敌那帮海寇,很快就败下阵来。”说到这里,茶馆里顿时一阵唏嘘。 说书先生收起纸扇,举起双手往下压了压,待馆内安静下来之后,他又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继续说着:“据说那海寇头子据说是个年轻女子,大抵是被盛将军的英姿迷住了,所以二话不说就将盛将军掳了回去。殊不知那盛将军本就是奉命前来剿灭海寇的,假意失手被掳根本就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就这样,盛将军孤身一人混入海寇之中,潜伏数十日,并暗中将海寇的藏身之处传信给安庆国水师,最后与水师里应外合,轻而易举就将海寇一网打尽,悉数缉拿归案!据说如今那帮人就关押在台宁县的县衙大牢里,听候发落呢!” 故事讲完了,茶馆里也如同炸开了锅一般热闹。人们都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议论起来,有的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则是毫不避讳、高声阔论—— “在东海作乱的海寇不就是那个什么,叫什么来着?” “该不会就是蛟洋帮?” “我也听说过这个蛟洋帮。听说猖狂得很,几乎所有经过东海的商船都被他们抢劫过,海商们均是苦不堪言。盛将军此举真是大快人心!” “不对啊!据我所知蛟洋帮的头目是建平人,他们抢的也都是建平的商船,眼下为何被关押在安庆的大牢?” “这个你们就不知道了?那蛟洋帮许是在建平猖獗惯了,以为自己真是东海霸主了,最近就把手伸向了人家安庆的商船。此事一出,安庆国君大怒,立即下令剿灭蛟洋帮。恰好盛将军前往安岛赴任,顺便就把这个祸害给除了。” “唉!关于蛟洋帮的事,不知多少海商都去报过官,可官府却从未在意,更别提出兵缉拿了。听说后来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海商都闹到王城去了,可结果怎样?还不是不了了之。要我说,还是安庆的国君有魄力!咱建平之前那个就别提了,将来那个估计更……” “嘘!这话可不敢乱说!若是被官府的人听见,小心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你小子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 之前说话的那人立即禁了声,只是叹着气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茶杯拿起又放下,满怀的怨念统统都写在脸上了。 听到这里,我心中的疑惑却更深了。而盛君川作为这个故事的主角,想必是有更为深刻的感想。我稍稍偏过头瞄了一眼身旁的盛君川,只见他一手横抱在胸前一手摸着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不到盛将军捉拿蛟洋帮的事这么快就被编成故事在茶馆流传了。虽说有些不实之处,但好在合情合理,没损盛将军威名。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全建平的百姓都会知道盛将军为民除害的英勇事迹了。” 当何慕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我才发现他居然站在距离我们大概三米远的地方,正笑眯眯地望着我和盛君川。而李思恬站在何慕的另一侧,几乎整个人都被挡住了。我只看到她露出的裙摆,看不见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他们所处的位置是茶馆的另一扇窗户外,应该是见我和盛君川来茶馆就一起跟了过来,并且也听完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 何慕的这些话乍听之下好像没什么问题,但仔细一想却似乎别有深意。 第62章 别说乌纱帽了,就连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琉璃妹妹,你怎么不吃?莫非是饭菜不合胃口?”李思恬放下手中的碗筷,略微有些不安地问道。她等了一会却没有等到我的回答,又轻声地重复了一遍。 盛君川见状便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我,这才令我如梦初醒。我看了看盛君川,又看了看面前满满一桌的佳肴美酒,终于回过神来——原来现在身处的地方已经是何慕在兰陵县的私宅了。离开茶馆之后,我悄悄地问过盛君川对说书先生讲的那个故事的看法。他并没有认真回答我,只是带着戏谑的口吻若无其事地说了句“正如何慕所说,这个故事不但未损我名誉还借此大肆宣扬了我的光辉形象,岂不是好事一桩?” 话虽如此,但凭借我多年来对他的了解以及他当时的表情和眼神,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句话绝不是他的真心话,而且对于这件事他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与判断,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让他选择了避而不谈。所以这一路走来我都心事重重,心中不断揣测着他到底还有多少事在瞒着我,那些事是否与我的任务、他的任务以及箫家兄弟有关,以至于连怎么来到这里、何时坐在饭桌旁都浑然不觉。 “啊,抱歉!我刚刚有些走神,没听清姐姐说的话。”我充满歉意地冲李思恬笑了笑,却在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表情僵硬的自己。 李思恬轻轻摇了摇头,柔声说道:“我只是见妹妹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饭菜也一口没吃,莫非是有什么心事?若是妹妹信得过我,一会不妨跟我说说。”说着将碗筷递到我的手中,还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排骨,莞尔一笑道:“不过,咱们现在得先吃饭。来,尝尝我们兰陵的特色菜。” 心中忍不住涌上一股暖意,我瞬间对李思恬好感倍增,点头答应着,随后便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她见我终于开始大口吃饭,笑意也逐渐浮上了眉眼,更显得姿容绝色。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这个美人还如此温柔体贴。怪不得当初何慕舍得为她一掷千金,将她从那眠花楼赎出来,留在自己身边。 可我与她认识不过两三个小时,她却为何会这么在意我?我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菜一边偷偷拿余光瞄她,却见她神色自若,举止优雅地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乍看之下似乎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概是我多心了,或许她只是出于好意的关心罢了。 这么想着,心情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下意识地朝盛君川望去,却发现他正带着探究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思恬。或许是感应到盛君川锐利如利箭一般的眼神,李思恬缓缓抬头,将目光扫向了坐在正对面的盛君川,恰好与他视线相对。李思恬眼底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浅笑。 哼,居然当着我的面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心中不爽,立刻抬腿在桌子底下用力踢了盛君川一脚。盛君川闷哼一声,手中的筷子应声落到了桌上。他反应极快,顺手就举起酒杯,正儿八经地说道:“今日多谢何兄与嫂夫人的款待。盛某敬二位一杯,以表谢意。” 何慕闻言立即端起酒杯与盛君川的碰了碰,喝完之后两人还客套了几句。李思恬则是面带微笑,拿起酒杯轻碰桌面,随后默默将杯中之酒都喝了。 眼看这顿饭局很快就要进入尾声,我望了望窗外,一边估算着时间一边盘算着要找个什么借口才能与李思恬单独相处。时间紧迫,今天的事又至关重要。若是第一步都不能顺利进行,那么我接下来的计划将无法实施,那样的话就会陷入完全被动的境地。我攥紧了拳头,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告诉自己千万别被其他事影响了心情与判断,得赶紧想想办法才行。 当我正要说出准备好的措辞时,李思恬却先我一步开了口:“妹妹可否陪我去后院的花园走走?”说着她靠近我一些,双眼朦胧语气绵软地说道:“我与妹妹一见如故,心中高兴,忍不住多喝了些。这会酒劲上来,便觉得有些头昏。” 这个提议正中我下怀,我急忙握住李思恬的手,关心地询问道:“姐姐若实在不适,不如我送你回房休息?”李思恬轻轻点了点头,“也好。那就劳烦妹妹了。”我扶着她起来,见何慕与盛君川相聊甚欢,便没有打扰,悄无声息地从侧门出去了。 刚刚进门的时候或许是心不在焉所以也没认真看,现在我才发现何慕的这个宅子可真是别有洞天。从前厅出来,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走廊,眼前忽然豁然开朗。后院是一座精美的花园,园子里一片繁花似锦彩蝶纷飞,显得生机勃勃。花园中央有一个不小的人工挖掘而成的湖泊。湖水清澈见底,不时有几条金色或红色的鲤鱼在湖里游动。在湖边还有一个造型别致的亭子,亭檐的每个翘角上悬挂着一枚铜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我忍不住停下脚步,由衷地赞叹道:“哇,姐姐,你这院子可真美啊!好多花儿我都没见过呢。” 李思恬也停步不前,低头掩嘴一笑,“老爷知道我爱花,就托人替我弄来不少奇花异草。我闲来无事就摆弄这些花呀草呀的,不知不觉就变成一座花园了。”她凝视着花园,沉默了一会之后就拉着我往湖边的亭子走去,边走边说:“这会儿暑气正盛,不如我们到亭子里坐坐,正好乘乘凉吹吹风。” 亭子正中央有一张红木圆桌,桌旁围着四把椅子,雕工精美做工考究,桌上还摆放着一壶清茶以及好几盘水果和糕点。她示意我在桌旁坐下,并倒了一杯茶水递给我,然后望着花园,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从这里可以欣赏到整个园子的景色,我时常在这儿一坐就是一天,看着那些花鸟鱼虫,心情都轻松不少,似乎很多烦恼都烟消云散了。” “姐姐有很多烦恼吗?”我喝了一口茶,歪着头望着李思恬,有些迷惑不解。以这宅院的规模和装饰以及她的穿着打扮来看,何慕可没少花钱在她身上。况且从何慕对她的态度也不难看出两人相敬如宾,按理说她的日子过得应该挺舒心才对。难道她并不甘心只是一个被金屋藏娇的小妾?还是有别的什么隐情…… 我正打算先跟她来一场心灵的碰撞,充当一下热心听众,让她把心房打开,以便进一步地跟她拉进关系。没想到李思恬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从桌上的罐子中抓了一把鱼食,然后依在栏杆旁,将手中的鱼食慢慢地洒进湖中。那些色彩斑斓的锦鲤纷纷争抢着,激起一阵阵水花。她背对着我,静静欣赏这副鱼儿抢食的画面,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我以为她是不是已经忘记亭子里还有一个我的时候,却听见她忽然出声问道:“妹妹与盛将军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凑热闹过丰收节?方才在街上与我们也并非偶遇,而是特意来找我家老爷的。我猜得对吗?叶监军。”说着她转过身来,面带微笑地望着我,眼神清明,哪里还有一丝喝多了的模样。 我心中顿时又惊又喜,心道这个李思恬果然不简单!惊的是她早就发现了我们的企图,却一直没有拆穿,甚至还主动邀请我们到家中作客,然后装作酒后不适将我引至这无人之处。但是她为什么忍到现在才向我求证?是为了刻意避开何慕还是不愿与盛君川对峙?喜的是她连我的身份都知道,看来何慕所行之事八成与她有关。只要我紧咬着她不放,就必定能按计划在眠花楼中顺利抓到那个幕后主使。 “姐姐果然才貌双全。”既然她问的直接,我也没必要再掩饰,干脆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我们今天来兰陵,的确不是为了过丰收节,而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找何县令……和你。” “找我?”李思恬微微拧起眉头,不解地追问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之前也未曾谋面,不知妹妹找我所为何事?” 我支着脑袋看着她,泰然自若地说道:“其实我呢是有一件事想要姐姐帮忙。想必姐姐对眠花楼这个地方并不陌生?” 听到我提起眠花楼,李思恬的神情明显变得有些紧张。她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语气淡漠地拒绝道:“我离开眠花楼已经有段时日了,妹妹的忙只怕是爱莫能助。” “那我就只好把姐姐请到我们台宁县衙的公堂之上了。等到那时候,你就算想帮都来不及了。”我故弄玄虚地卖了个关子,然后暗中观察她的反应。 李思恬勉强地弯了弯嘴角,故作轻松地问道:“敢问妹妹,我是犯了什么事?为何要去台宁的县衙?” 我剥了个葡萄丢进嘴里,细细咀嚼之后才回答她的问题:“你毕竟是建平人,按理说就算犯事了也轮不到我安庆来管。只不过这次犯事的是你家老爷,你作为他的家眷,肯定也难逃干系。” 我一边慢悠悠地继续剥着葡萄,一边斯条慢理地与她解释,“姐姐应该也知道,前几天我们安庆的水师和神武军联合抓获了蛟洋帮的那群海寇。根据蛟洋帮帮主曹月招供,她是在一位建平高官的指使下抢夺我安庆商船的,她与那位高官的密会地点便是在兰陵县的眠花楼。而何县令是从两年前开始频频出入眠花楼,恰好蛟洋帮是在那时候成立的,并且那位建平高官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在眠花楼与曹月接头的。” 李思恬听完之后不屑地冷笑一声,理直气壮地反驳道:“那又怎样?眠花楼在兰陵乃至整个建平都颇有名气,每天不知有多少达官显贵出入,不过是个巧合罢了。再说你们安庆的律法并没有明文规定官员不许逛青楼,我家老爷何错之有?” 这么明显的避重就轻,以为我听不出来么?我猜她应该也在探我的底,想从我的话语中推测出我到底对他们的事了解多少。既然如此,我就干脆告诉她好了。 “姐姐说的不错,我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刚刚在茶馆听了那说书先生说的故事之后,我便确定蛟洋帮与何县令绝对有脱不开的干系。”吃完了整串葡萄,我又将手伸向了盘中的樱桃,故意看都不看李思恬一眼。 “妹妹这话就更是无稽之谈了。那说书先生讲的是盛将军的事,与我家老爷又有什么关系?”她的语气强硬,听得出来仍然在抵赖。 料想她肯定不会轻易松口,所以我也早就准备好了相应的对策。我托着腮帮子装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自言自语道:“可蛟洋帮的人关押在台宁县衙大牢的事是怎么传到兰陵的?我们前天傍晚才将那群海寇抓回来,今天这件事就被编成了故事在茶馆传播,并且故事中还有诸多细节,仿佛亲眼所见一般。不过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那说书先生是如何做到的呢?” 没给她做出任何辩解的机会,我故作恍然大悟状,惊呼道:“我想起来了!那天将蛟洋帮关押至县衙大牢的当晚,何县令便宴请了随着战舰上岛擒拿海寇的神武营将士们,名其名曰是庆功宴。但实际上却是为了打听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很多背后不为人知的细节,以便透露给建平的人。” 见李思恬还要说些什么,我猛地一拍桌子,厉声打断了她:“你可知这是通敌的大罪!”说着我背着手慢慢走到李思恬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板着脸威胁道:“再加上之前何县令经常出入眠花楼的事,所以我非常有理由相信他与建平那边有勾结。若是我将此事禀报圣上,到时候你家老爷别说乌纱帽了,就连项上人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李思恬直接被我这番话唬住了,愣了半响才紧咬着牙关,略带颤抖地低声恳求道:“好妹妹,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救我家老爷?” “很简单,就如我一开始跟你说的,帮我个忙。”我在她身旁坐了下来,柔声安抚道:“若此事真与你家老爷无关,到时我定会还他一个清白。若是他之前确实犯了错,这更是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李思恬略微思索了几秒,然后下定决心般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说,是什么忙?要怎么帮?” 第63章 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商量的,而是来通知我的 见李思恬终于上钩答应帮忙,我按捺住内心的喜悦,不慌不忙地倒了一杯茶递给她,“姐姐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这个忙对于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随后我凑近她的耳边,用手挡着嘴,低声细语地将我的计划讲与她听。 没想到我的话还没说完,李思恬就猛地站了起来。她一脸的大惊失色,双眼睁得大大的,连杯中的茶水打湿了裙摆都浑然不觉。“你可知那眠花楼是什么地方吗?!那里的姑娘做梦都想从里面逃出来,你跟我这周旋了半天居然是为了要进去?”她不自觉地提高了音调,似乎对我的做法极其不理解。 “俗话说的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况且你不是一直主张你家老爷与建平的官员没有任何往来吗?我若不亲自去调查,怎么能找出真相?”我从她手中拿走空茶杯,然掏出手绢递给她,示意她把裙子上的水渍擦擦。 随后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又拿起一串葡萄,一颗接一颗地剥着皮,并将果肉放进干净的茶杯中。我手中不停,嘴里也没闲着,继续耐心地跟李思恬解释着我的计划:“其实我不光知道眠花楼是什么地方,我还知道姐姐之前是那里的最有名的花魁。据说当时为了能一睹姐姐芳容,那可真是万人空巷。我还听说姐姐当花魁的时候,最拿手的绝活就是凤翔舞,并且这支舞除了你之外,至今没人能跳。所以,我思来想去,要想成功混进眠花楼,这大概是最好的办法。” “所以你要我教你凤翔舞,是为了去眠花楼当花魁?”李思恬低着头沉吟了一会,喃喃自语般地说道,“去眠花楼当花魁是为了探查我家老爷跟建平的官员有没有勾结?这种事有必要你冒这么大风险亲自去吗?” 说这几句话的功夫我已经剥了满满一杯的葡萄果肉,我举起茶杯一口气将果肉全倒进嘴里,甜美的汁液瞬间充满了整个口腔。我满足地闭起眼睛,顿时觉得心情好得不得了,说话也就懒得拐弯抹角。“哦,那倒不全是。去眠花楼当花魁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查出一直以来躲在蛟洋帮背后的人到底是谁。我必须要见到那个人,并亲口问问他究竟有什么目的。” 大概是没料到我居然会这么坦诚,李思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抬起头看着我,嘴角带着一抹嘲讽的笑意道:“虽说我是你们安庆官员的偏房,但你别忘了,我生在建平长在建平,身体里流淌的可是建平人的血。你把这些都告诉我,难道不怕我暗中给眠花楼通风报信吗?” 我淡定地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地回答道:“我没忘,但是我也不怕。因为你就算是想通风报信也没有这个机会。待会你跟我一起带回台宁县,到那之后十二时辰都会有人看着你,并且在我达到目的之前,你与你家老爷也不能见面。” “妹妹这是打算囚禁我?”李思恬冷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妹妹只是想请姐姐去我们台宁作客罢了,只不过稍微限制一下你的活动范围。”说着我站起身,朝连接前厅的走廊看了一眼,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轻快地对李思恬说道:“看来盛将军也已经跟何县令谈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走!” 在回程的马车上,四个人都默默无语各怀心事,明明只有短短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我却觉得格外漫长。 我们先是把何慕送到了县衙门口,临下车前盛君川叫住何慕,意有所指地嘱咐道:“何县令,近来天气炎热,您还是待在衙门里避暑为妙。”何慕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下车后还回头看了一眼李思恬,但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便低头朝县衙的内院走去。紧随其后的,是盛君川早就安排好的亲信士兵。他们的任务就是严密监视何慕的一举一动,并定时向盛君川汇报。 待马车到了位于台宁县的临时住所之后,我立即将李思恬安置在我隔壁的房间,然后让原先伺候我的丫鬟去服侍她,并严肃地告诉她们,此人是我的贵客,万不可怠慢,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她,但由于此人身份特殊,为了保证她的安全,不能让她离开这间屋子一步。 那两个丫鬟十分机灵,立即心领神会,行了礼之后便去了。除此之外,我还安排了两名护卫在李思恬所在的屋外站岗,然后叮嘱他们,除了我与盛君川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出入,更不允许里面的人传递任何信息出去。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才急匆匆地去往盛君川的房间。 “为什么要让那个女人住在这里?我记得昨天商量好的计划里可没有这一步。”我前脚才踏进房门,就听到盛君川迫不及待地冲我兴师问罪。听这语气,他似乎对我把李思恬带回来这件事相当不满。 “内什么,计划赶不上变化嘛~”我站到盛君川的身后,一边殷勤地替他捏肩一边嬉皮笑脸地解释着,“我当时灵机一动,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虽说风险是比之前的那个计划大了一些,但成效也绝对比之前的要好得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嘛!”接着我贴在他的耳边,将我的想法与计划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 谁知我还没说完,盛君川就气得暴跳如雷,还大吼了一句:“什么?你要去眠花楼当花魁?!” 我连忙捂住他的嘴,以防止他再大声嚷嚷。“难道我们要光明正大地去眠花楼调查吗?且不说兰陵县本就是建平的地盘,以我们的身份行动起来本就有诸多不便,而且那个人绝对不会料到会安庆的人敢以花魁的身份潜入眠花楼,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敌在明我在暗,绝对万无一失!”我说得很快,几乎不带任何的标点符号,力求在盛君川的耐心消失之前把话说完。 “我也没想到你竟然敢擅自做出这样的决定!经过我同意了吗?”盛君川一脸寒霜地甩开我的手,然后解下腰间的佩刀重重地放在桌上,桌腿颤抖着发出一声哀嚎,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似的。他额角的青筋暴起,眼底燃烧着无法遏制的怒火,咬牙切齿地责备道:“什么灵机一动,这分明就是你早就预想好的!你!你怎么能……那眠花楼是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做决定之前为什么不提前跟我商量一下?简直是胡闹!” 虽然早就料到盛君川知道以后肯定会不高兴,却没想过他会发这么大脾气,我一时也有些愣住了。霎时间心底涌上一阵委屈,我低下头扯着衣角小声地嘟囔着:“要是事先跟你说了,你会同意吗?某个人做事情能不能别这么双标,自己当初决定混进蛟洋帮的时候不也没跟我商量吗?何况我又还没去,现在来找你商量难道还算迟?我又不像某人,非要等到事情都做完了才说,白白害我担心了一个多月……” “你!”盛君川怒视着我,却半响都说不出第二个字。他本就在气头上,听到我这番辩解之后更是愤怒到了极点,他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就连带起的风都有股肃杀之气。 我偷偷抬眼看他,能明显地看到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牙关咬得死紧,指节也已经被攥得有些发白,似乎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他这样,我突然感到又心疼又内疚,他之所以会这么生气也是担心我的安危,我不但没领情还翻了旧账,这么做好像确实不太妥当。 但以目前所搜集到的情报来看,我仍然觉得我提出的计划是最直接有效的,所以就算盛君川会生气会反对,我也会依照计划执行接下来的行动。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我便执拗地伫立在原地,没有再开口说话,也没有再做任何动作。 不知道过了多久,盛君川终于放缓了步伐,慢慢停止了走动。他颓然在椅子上坐下,单手撑住额头,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叹道:“是不是无论我现在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你的决定了?” 我咬着下唇,坚决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根本就不是来找我商量的,而是来通知我的。”得出这个结论之后,盛君川勉强勾起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我顿时就心软了,忍不住朝他走了几步,想再跟他好好谈谈,谁知他却站起身来,背对着我挥了挥手,冷淡地打发道:“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我还有事要处理。” 我知道这个时候死缠烂打只会让盛君川更生气,所以只好先退了出来,回了自己的房间。到了吃晚饭的时候我左等右等也不见盛君川,于是就拿了饭菜给他送去。敲门的时候我心里还想着待会再好言好语地哄一哄,他的气应该就能消了。可等了好久也没人应门,我直接推门进去之后,却只见房间里除了一张已经散了架的桌子以外,一个人影都没有。这时院里的护卫跑来告诉我,盛君川已经去营地了,今晚都不会回来。 我心中一沉,顿时便明白盛君川是因为不爽我的决定和态度,但又不愿跟我发生争执才会选择回避。我叹了口气,默默在心底祈祷着,希望今晚的独处会让他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或许明天一早他就回来了,并且还会像往常一样叫我起床,然后铁面无私地监督我练功。 但事实却并非如我所愿。第二天我一睁眼便去盛君川房里找他,可护卫却说大将军还没有回来。因为这件事,我昨晚几乎一夜没合眼,整晚都在思前想后辗转反侧。这会得知这个消息,我的心情更加不好,连吃东西都没有胃口。随便应付了几口之后,我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垂头丧气地来到李思恬的房里。事已至此,就算盛君川不同意这个计划,我也必须尽快学会凤翔舞,并以此为跳板,成为眠花楼的新一任花魁,然后潜伏其中,直到揪出幕后指使。 大概是由于心情烦闷,再加上凤翔舞着实不易,我苦练了一整天竟是连第一个小节都跳不好,照这样下去,计划铁定要泡汤。 “妹妹歇会?看你累的,满头都是汗。”李思恬拿出手绢递给我,还想拉我去椅子上坐下休息。我推开她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回答道:“不……不用……我……我们……继续!” 李思恬叹着气摇摇头,兀自坐在椅子上,眉宇间散发着淡淡的忧虑。“妹妹何必如此勉强自己?若你真想进眠花楼也并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为何要逼自己一定要在三天内学会凤翔舞?这支舞的舞步复杂,难度又大,学起来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当时也是学了两三个月才学会……” 我抬起手,用衣袖随意地擦了擦脑门上的汗水,坚定地拒绝道:“不行,若是我学不会这支舞,岂不是当不了花魁……等等!”我忽然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李思恬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按捺不住激动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刚才说我当时学了两三个月才学会。”李思恬被我弄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不是这句。” “这支舞的舞步复杂……” “也不是,上一句。” “若你真想进眠花楼,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对!就是这句!” 我忽然间茅塞顿开,之前一直被既定思维禁锢了,所以才钻了牛角尖,以为要成为花魁就必须会跳凤翔舞,但我却忽略了一个关键问题。凤翔舞是必要条件,却不是唯一条件,既然短时间内学不会,那何不干脆换一条路?我怎么就差点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啊!没准这个东西就是我进入眠花楼的敲门砖。 第64章 清者自清,多说无益 “多谢姐姐提醒!你说得对,想在三天之内学会凤翔舞确实是异想天开。还是算了,这舞我不学了。”在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之后,我马上就决定要及时更改一下学习的方向——既然要去当花魁,那么眠花楼的规矩肯定是要了解的。 记得李思恬之前跟我说过,眠花楼在兰陵乃至建平全国都十分有名气,平日里接待的宾客更是非富即贵。那么楼里的规矩肯定繁之又繁,细之又细。若是不小心坏了规矩,不但会有暴露身份的风险,更有可能前功尽弃。 “教了我一天,你也累了?我看不如这样,待会我让人把晚饭送来,然后我们一边吃一边聊,放松放松,如何?”望着眼前这个现成的老师,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你想聊些什么?”李思恬不明所以,但还是同意了我的建议。俗话说得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是个聪明人,自然明白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顺从我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满意地点点头,先让丫鬟们出去跟后厨说一声,今晚我要吃火锅,让她们准备好了送过来。然后坐在李思恬的对面,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随意地回答道:“聊什么都行,随姐姐喜欢。说实话,我今天的心情非常不好,特别是现在,又累又饿,就想找人说说话,转移一下注意力。” 李思恬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方才还琢磨着妹妹今日怎么看起来忧心忡忡,原来是有心事。”她倒了一杯水给我,亲切而温柔地问道:“怎么了,能跟我说说吗?”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和某人有一点小小的意见不合罢了。”也不知道是李思恬有种天生的亲和力,还是我实在太久没和女性朋友聊心事,一下没忍住,便把昨晚和盛君川发生争执的事告诉了她。 刚说完我就开始后悔了,这个李思恬现在可是我的人质,而且她的身份现在并不明朗,万一她真是建平那边有意安插在何慕身边的间谍,我这不是主动给人家送情报吗?虽说她如今在我的严密监控之下,但难保她没有一些特殊手段可以传递消息出去。要是被盛君川知道我居然跟李思恬说了这些,还指不定要怎么说我……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皱起眉头,紧咬住下唇注视着李思恬,暗暗思索着该不该再说点什么或做点什么来挽救一下此刻的局面,但又担心会不会多说多错,越描越黑。 这么思前想后着犹豫了一会,李思恬便看出了我的忧虑,主动开口道:“妹妹大可放心,你与我说过的事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道。不论是昨日说的计划还是方才说的烦恼,我都会将它们烂在肚子里。”说着她忽然话锋一转,目视着我,泰然自若地说道:“但你今日来找我,并不是为了学舞或者倾诉,而是要打听有关于眠花楼的事。” 很明显,这句话她用的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那么我的回答就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也没有回答,只是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然后耐心地等待她继续往下说。 果不其然,见我不搭话,李思恬便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缓缓开口道:“既然你们已经认定眠花楼有问题,而我又是从眠花楼出来的,所以在你们眼里,我就算没有嫌疑,身份也绝对不会干净。否则你也不会把我带回来,并且将我软禁于此。” 她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坐姿端庄,看起来恬静而动人,语气听起来也显得淡定而平静,“我说这些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相反我非常能理解你的担心与顾虑。就算你不派人时时刻刻地盯着我,我也不会逃跑更不会去通风报信。清者自清,多说无益。我相信,等你亲自去眠花楼调查清楚之后,肯定会还我以及我家老爷一个清白。” 听到这里我不免有些诧异,李思恬的态度非常坦诚,似乎真的只是个清清白白的普通人。我又忽然想起今天刚起床不久,丫鬟和护卫们都来跟我汇报过有关于她的情况。他们都表示李思恬非常配合,自昨晚来了以后就安分守己,不吵不闹也没有故意为难他们。结合她刚刚跟我说的话,我有点搞不懂她是为了跟我表明立场还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 这时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原来是丫鬟们回来了,她们告诉我火锅所需的器具和食材都已经准备好了。我让她们将东西都端进来之后便让她们在门外候着,然后故作轻松地招呼李思恬边吃边聊。不管怎么说,她之前在眠花楼当了那么多年的花魁是不争的事实,要说她一点问题都没有,我是决计不信的。 “这么热的天,为何非要吃火锅?”李思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却看着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火锅微微皱起了眉头,迟迟没有动筷子。 我见李思恬似乎对夏天吃火锅这件事有些抵触,便涮了几片肉放进她的碗里,一面催促她快吃一面笑着回答道:“哎,说起来也挺奇怪的。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习惯的。每当心情郁闷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吃火锅,似乎这么酣畅淋漓地大吃一顿之后,很多想不通的事也就有了对策。或许是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也或许是让自己不再去想。” 听我这么一解释,李思恬好不容易拿起的筷子又停了下来了。“对了,方才我就想跟你说说我的想法,怎么就扯到别的事去了,都怨我。”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彻底把手中的筷子放了下来,然后握着我的手诚恳地说道:“你愿意把心事告诉我,我是打心眼里的高兴。昨日我说与你一见如故,这是真心话。因为我一见到你就想起了我妹妹,她跟你很像,也是这般聪明伶俐。如果她还在人世的话,应该也和你差不多年纪……哎,你瞧我,怎么又扯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如果你不嫌弃,可不可以一直和我以姐妹相称?” 我望着李思恬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睛,一时有些动容,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同意了她的请求。只是她刚才那句似乎不经意的话却令我好奇不已:“那么姐姐能不能跟我说说你那个妹妹,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意外罢了。先不说这个,我们还是来聊聊你和盛将军的事。”李思恬轻描淡写地便将我的问题带了过去,并且没给我追问的机会,立刻就把话题引了回来:“我昨日便看出盛将军与你感情极好,所以他生你的气也在情理之中。一来是担心你的安危,二来是埋怨你擅作决定。其实要解决这件事也不难,只要你好好地服个软认个错撒个娇再给点甜头,他必定不会再与你置气。你若真的在意他、在意你们之间的关系,就该尽快与他和好,拖久了不但伤感情还会把原本简单的事搞复杂了。” “道理我都懂,可是我今天连他的人都见不到,上哪跟他赔礼道歉去?姐姐是不知道,盛君川昨天可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他屋里的那张桌子都被拍烂了……撒娇道歉给甜头什么的还来得及嘛?”回想起昨晚的事我就郁闷不已,虽然心底仍觉得有些委屈,但李思恬说的话也不无道理。 “哎哟我的好妹妹,你就相信我。姐姐之前可是眠花楼的花魁,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男人么,都乐意看到女人主动示弱。不管他们表现得如何爱我们,只要我们一旦忤逆,他们便可以轻而易举把我们抛弃掉,或许这么做才会令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听姐一句劝,我们女人只有逆来顺受,才能把日子安稳地过下去。”李思恬的这番话说得坦荡又直接,但听起来却令我感觉非常不舒服。 我想告诉李思恬盛君川与她口中所说的男人不一样,我与盛君川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平等的;我还想告诉她,盛君川在感情方面向来表里如一,他爱我或许比我爱他更甚,绝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段感情;我更想告诉她女人不能把自己完全依附在男人身上,在遭遇不平等待遇的时候更要勇敢地反抗,而不是一味地妥协退让。 可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了,因为此刻李思恬的笑容明显带着苦涩的味道。在目前建平国的这种大环境下,她会有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奇怪。也许她当初去眠花楼有不得已的苦衷,嫁给何慕当小妾也未必是她所愿,毕竟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尽人意的,何况以我现在的能力也确实改变不了什么,要是再说那些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感觉。于是我把话又咽了回去,装作乖巧的样子点了点头,并表示会按照她说的去做。 但经过李思恬刚才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昨天离开兰陵县的时候走得匆忙,没顾得上去那家成衣店取回特意为盛君川添置的衣服和配饰了,再加上今天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竟又将这件事抛之脑后。我连忙到门外唤来护卫,吩咐他们立刻派人去帮我将东西取回来,顺便还问了句大将军回来没有,但得到的答案还是否定的。 我有些沮丧,心里琢磨着要是今晚盛君川还不回来,明天一早我就去一趟营地找他再好好谈谈。其实我也明白,他不同意我的计划,主要原因肯定是觉得太过于冒险。毕竟眠花楼是个青楼,他在自己不能时刻守护在我身边的前提下提出反对也是可以理解,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搜集有关于眠花楼的情报,并且向他证明我不仅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还可以顺利找到与曹月密切相关的那个建平权贵。 “烦心事解决了,现在也该说说正事了。”说着李思恬拉着我来到里屋,莞尔一笑道:“妹妹想知道眠花楼的什么事?尽管问,姐姐一定知无不言。”其实刚才我提出要和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就打算借此机会从她口中套出一些信息,却不曾想过她竟然会主动提出这件事。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连珠炮似的提了许多问题。 接着李思恬便事无巨细地跟我说了很多眠花楼的事,包括很多明里暗里的规矩以及她之前当花魁的时候接触过什么人、听说过什么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从她回答我问题时的神态来看,着实不像在说谎。我相信她跟我说的都是实话,因为只要我去眠花楼调查之后,所有的谎言便会不攻自破,她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大费周章地特意编这些故事给我听。 据李思恬所说,花魁虽然也是属于眠花楼众多姑娘之一,但是地位很高,所以不用接客,属于卖艺不卖身的特殊存在。花魁只负责给那些身份特别尊贵的客人唱唱曲、跳跳舞,然后陪他们喝喝酒、聊聊天。虽然那些客人非富即贵,但眠花楼有一条非常重要的规矩——不论客人是何等的有权有势,都不能留宿在花魁的房里,更不能将花魁带出去。如若有客人意图对花魁不轨,眠花楼还有专门负责保护花魁的人会出面解决。 听到这里我瞬间就安心了许多。有了这个规矩,不仅我个人安全能得到保障,而且可以利用这点来说服盛君川同意我的计划。 “若是那个蛟洋帮的帮主所言非虚,那么只要你顺利进入眠花楼并且成为花魁,就一定能遇到你想找的那个人。好了,我已经将所有关于眠花楼的事都告诉你了,至于能不能成功从那个人嘴里套出你要的情报,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姐姐也只能帮你到这儿。”说完,李思恬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之后又长呼了一口气,看样子似乎如释重负。 虽然这个时候我心里对李思恬的信任已有七八分,但还是决定再试探她一次:“你为什么愿意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告诉我?你是建平人,我们要抓的也是你们建平的官员。要是这次我们成功了,你的功劳起码得占一半,并且昨日你是坐着我们安庆的马车一同来到台宁县。若是建平那边追究起来,迟早会查到你身上。到时候恐怕会给你按上一个叛国的罪名。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难道你就不害怕吗?” 第65章 老婆宠得好,生活没烦恼 李思恬认真地看着我想了一会,忽然低下头捂嘴笑了起来,“掉脑袋的事我自然是害怕的,但我所说之事不过是些无关痛痒。”我还没明白这句话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含义,就听她无缘无故地又说了一句:“再过不久我们建平的新皇就要登基了,届时你和盛将军会去参加庆典吗?” 被她这么没头没脑地一问,我一时有些发懵,正犹豫该不该告诉她的时候,就听门外的护卫一边急切地敲门一边朗声禀报道:“叶监军,大将军回来了,他让你速速去一趟。” 什么?盛君川居然自己回来了?他不生我的气啦?我顿时喜出望外,嘴里答应的同时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急急忙忙地往门外走去。就在马上就要跨出房门的那一刹那,我却停了下来,然后转了个180度的弯,径直朝李思恬走去。见我去而复返,李思恬的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等她开口询问我的意图,我一把握住她的手,诚恳而坚定地说道:“姐姐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有事的。至于谁会去参加登基庆典,此事兹事体大请恕我无可奉告。” 李思恬的瞳孔猛地一缩,似乎对我突如其来的回答感到十分意外,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平日里波澜不惊的神色,并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微笑着催促道:“嗯,我知道了。是我思虑不周,不该问这个。快去,你的盛将军在等你呢!别忘了我方才教给你的法子。” 从李思恬那里出来我就一路小跑直奔盛君川而去,来到他的房门口之后,我先是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直接推门走了进去。昨晚那张被他打坏的桌子已经被清理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全新的木桌,比之前那张更大更结实。不用说,这肯定是我的手笔,但愿它的寿命能比前任更长一些。 一进门我就看见桌面上放着一个挺大的布包以及……黑金的刀鞘。盛君川身穿铠甲坐在桌旁,不知在用什么东西缓慢地反复擦拭着佩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又来!这人怎么一有心事就擦刀,也不知道他用什么擦的、擦了多久,刀身都已经亮得可以当镜子了。 我站在门口不敢靠近,然后迅速将目光转移到盛君川的脸上,有意不去看那把煞气逼人的长刀,语调轻快地问道:“你回来啦?还没吃饭?我让人把晚饭送过来?”盛君川不说话也不看我,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我没明白他到底是没吃还是不想吃,只好又多问了一句,“你是想吃点什么特别的?说,我亲自下厨给你做。” 说完我就撸起袖子,做好了去厨房大干一场的准备。心底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既然都命人去叫我过来,说明他应该已经不生我的气了,但是我来了他又不理我,他到底想怎样? “先别忙,过来。”虽然盛君川的眼神还注视着桌上的佩刀,手中的动作也没停下,但好歹是降贵纡尊地开了口,我便赶紧屁颠屁颠地过去,紧靠着他坐下了。谁知我的屁股刚挨着椅子就打了个十分响亮的饱嗝。盛君川冷笑着抬起眼皮瞥了我一眼,凉凉地开口道:“呵,你倒是吃饱了,还吃得一身火锅味。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也挺自在快活的。” “哪有!我那是化悲愤为食量。”我悄咪咪地将椅子往旁边挪了挪,与盛君川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然后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我刚才还想着要是你今晚还不回来,我明天一早就去营地找你负荆请罪去。” 盛君川哼了一声,又低头开始擦拭着他的宝贝佩刀,看样子似乎并不相信我的话。 房间里安静得只有软布摩挲着刀身发出的细微沙沙声,我屏住呼吸,偷偷观察着盛君川,试图从他的神态中揣测出他现在的想法。他看起来倒是悠然自得,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慢地爱抚着佩刀,眼神和动作同样温柔,就好像面前的不是一把刀而是心爱之人。 我觉得他是有意这么做的,但我又不敢直接质问他,只能憋屈地坐在一旁看他擦个没完。这气氛压抑得令我快要窒息,我皱着眉咬着嘴唇,心里不免有些急躁,暗暗盘算着要赶紧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僵局。这时脑海中忽然浮现刚才李思恬说过的话,我闭上眼睛不停在心里默念着“服软、认错、撒娇、给甜头”,并在脑中把李思恬告诉我的那些有关于眠花楼的事迅速过了一遍,还准备好了一连串的说辞来应对盛君川。 此时的我已经燃起了熊熊的斗志,发誓今晚一定要说服盛君川,让他彻底地对我潜入眠花楼的计划放心。谁知就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信心就立马减少了一半——盛君川正支着脑袋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他与我的距离不过咫尺,眼神犀利得好像一只盯着猎物的鹰隼。我甚至都觉得他已经猜到我心底在盘算些什么,可能连我要说什么做什么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我被他看得相当心虚,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当然是因为好看啊!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你的表情堪比一部跌宕起伏的电影,可精彩了。”盛君川的姿势没变,依然气定神闲地支着脑袋看我,只是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语气也从刚才的冷淡转变为调侃:“你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说,坦白从严,抗拒更严。” 我瞪着他,十分不满地指责道:“不是坦白从宽,抗拒才从严吗?怎么到我这除了严还有更严,盛君川你存心欺负我是不是!” “对啊,我是在欺负你。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明明气得不行又拿我没办法的样子,真是久违了……啧啧,嘴撅得这么高,你是在s豌豆射手吗?”说着盛君川还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顶,笑得一脸灿烂。哼,这个时候知道对我笑了,我看他是不是不明白“得寸进尺”四个字的含义。 我正欲发作,却被一阵敲门声和随之而来的呼唤声给打断了:“叶监军,你在里面吗?你之前吩咐我去取的东西已经取回来了……”我答应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盛君川一眼,起身开门将鼓囊囊的包裹接了过来。在道了声谢之后我迅速关上门回到桌旁,并将包裹丢给盛君川,还顺便扔下一句“拿去,给你的。”然后有意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用行动告诉他我对他刚才一系列的操作很生气。 盛君川反应很快,马上举起手臂接住,然后还拿在手里掂了掂,几声微弱而清脆的声响从包裹中发了出来。他微微挑了挑眉,却不急着打开,而是将包裹放在了桌面上,然后面带微笑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我与他僵持了一会,很快就败下阵来,只好率先开口问道:“干嘛不打开看看,难道你就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吗?”他摇摇头,继而朝我勾了勾手指。我不明所以,但潜意识里觉得他又要作妖,所以仍然坐着不动。 盛君川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慢腾腾地开始解包裹。当他打开包裹,看到里面装的东西之后却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神情似乎有些意外,还一丝疑惑。我悄悄凑上前去偷瞄了一眼,不得不说,那家店的伙计眼光还是不错的。搭配的头冠、带扣和玉佩不但成色上乘,做工也是相当精美,也不枉费我花了那么多钱。不等他发问,我便邀功似地问道:“怎么样?喜欢吗?这可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 “好端端的干嘛送我这么多东西?该不是为了赔礼道歉?我可不吃这一套。”盛君川随意翻看了一下这些衣服和配饰,意有所指地说道:“真要道歉的话,你还不如……” “当然不是!”我连忙否认着打断他的话,语速很快地解释道:“其实这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去年不是没过成么?我就想着干脆今年一起补了。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东西要给你。”说着我从衣柜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他,抑制不住得意的说道:“这可是我亲手为你做的,面料是上等的丝绸,图案是我一针一线绣的,耗尽了我所有的心血!只是没想到当时某人……哎,算了,以前的事不提了,总之这份礼物你可得好好珍藏。” “你确定自己绣的东西有珍藏的价值?”盛君川挑起眉看着我,眼底闪过一抹戏谑。 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说的肯定是前些年我送他的那个钱袋。虽说他当时也是嫌弃得不行,但还是每天都随身带着。这人就是口嫌体直,我都懒得拆穿他。“哎哟,你就看看嘛!这几年我的绣工可是进步了不少呢~”我一面催促着一面用余光瞥向他,因为我不想错过他接下来的任何反应。 果然如我所预想的那样,在盛君川完全展开这件东西的时候,脸上的神情瞬间定格了,嘴角似乎还在微微抽搐着,愣了半晌才无比艰难地开了口:“这,这是什么东西?” 我故作惊讶地反问道:“你不知道吗?这是一件男式的工字背心。” “我当然知道这是一件背心,但这上面的字……”盛君川将背心放在桌上,掌心捂着额头,甚至闭上了双眼,似乎不忍再直视这件衣服。 “哇,你不是?好歹也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连这么几个字都不认得么?那我就大发慈悲,念给你听!”我上前一步把背心展开拎了起来,直接怼在他的面前,大声地把上面的字念了出来:“老婆宠得好,生活没烦恼。” 盛君川无可奈何地掀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回给我六个点。 我嘻嘻一笑,把背心按在他的胸前,“如何?值不值得你珍藏?快试穿一下,看看尺寸合不合适。” “值得,太值得了。”盛君川接话接得很快,生怕我不相信似的。他拿着背心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试穿就免了,我这还穿着铠甲,脱下来挺麻烦的。再说了,老婆亲手做的,尺寸肯定合适。”说到这他又将话锋一转,拐弯抹角地说道:“但是我觉得,这件礼物应该裱起来挂在床头,这样每天都能提醒我要将这个精神贯彻到底。要是穿在身上我自己又看不到,岂不是枉费了老婆大人的一番心意?” 我歪着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话好像也有一定的道理,但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说得这么婉转,潜台词就是不愿意穿。我做的东西有这么差吗?至于这么嫌弃吗?我瞪了他一眼,刚要准备上手脱他的铠甲就被他顺势握住了手腕,然后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来,让我好好抱抱。谢谢你每年都这么用心地给我过生日,我真的是打心眼里的感动。” “哼,现在知道我的好了?不跟我生气了?”虽然我确实挺迷恋他的怀抱,但铠甲冰冷的金属质感和上面传来的淡淡血腥气令我着实不太舒服,所以我立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下意识地将用手指搓了搓鼻子,有些赌气地抱怨着。 盛君川很快就看出我不让他继续抱的原因,正打算解开铠甲的时候却又忽然停了手,估计是担心脱了铠甲就逃不过试穿那件背心的命运,只好生生地将手部动作改为捂住胸口,佯装委屈地回答道:“我的小祖宗,你要这么说的话可就扎心了。我哪敢和你生气啊?” 我不屑地切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道:“嘴上说不敢,昨晚可是连桌子都拍碎了,这~么~大一张木头桌子呢!”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忍不住把他的手拉了过来一边仔细察看着一边埋怨道,“手都不会疼的吗?就算你手不疼,我还心疼呢!” “咳咳,那张桌子很老旧了,木质疏松,我只是轻轻按了一下就散架了。真的不疼,别担心。”盛君川说着把手抽了回去,继而捧起我的脸,附身过来在我唇角轻啄了一下。他的解释相当敷衍,但接下来的话却认真无比。“你要是真的心疼我就不该让我这么担心。我再问你一遍,那个眠花楼你是不是非去不可?” 第66章 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我就知道盛君川这么着急命人把我叫过来绝对不可能是为了逗我玩,他现在大概也没这个心情。之所以憋到现在才问,也许是因为在犹豫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与我再次谈论这件事。看来他最终的选择是先礼后兵,和我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可能只是担心会再次与我发生争执。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眸对上盛君川的视线,在他的眼底看到了浓得化不开的不安与担忧。我顿时有些于心不忍,如果现在告诉他我依然坚持之前的决定,他会不会觉得我一意孤行并且不在乎他的感受?可是我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也是为了能更好更快地完成任务。为什么当时对付蛟洋帮的时候他就可以不管不顾地孤军深入,如今我想混进眠花楼就不行?明明做法和目的都是一样的。 我承认,以战斗能力了和应变能力来说,盛君川确实比我强了不止一点两点。但这次的计划在我看来一不危险二不困难,而且一旦我混进去了,再借机把曹月给我的信物交给眠花楼的老板,那么找出幕后主使根本就是如探囊取物一般简单,他怎么就不愿让我试一试呢? 此刻我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啊,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咬了咬牙,用力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是。”虽然声音不大,但我的语气却十分坚定。“安全问题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刚刚从李思恬那里听说了很多有关于眠花楼的事……” “好。那你带我一起去。” 我急着将李思恬跟我说过的事统统讲给盛君川听,好让他能放心让我去,所以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说了什么。“她告诉我,花魁只接待贵客,内容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唱歌跳舞喝酒聊天什么的,其他什么都不用做。而且贵客们也不能留宿不能将花魁带出眠花楼,更重要的是还有专门负责守护花魁安全的保安……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喋喋不休地说了一会才意识到盛君川似乎说了一句什么不得了的话,瞬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盛君川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翘起一个弧度,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我说,要是你非去不可的话就必须带我一起去。” “大哥,那眠花楼可是座青楼啊,要是你一个大男人自己去,那再正常不过。但如果是和我一起去的话,岂不是等于直接把‘别有用心’四个字写在脸上!”我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忍不住将双手按在桌上站了起来,就连音调都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更何况我原本的计划是进去当花魁的,怎么能带着你一起!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只会更加引起别人的怀疑吗?万一到时候打草惊蛇,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全部白费了!我们很有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找到那个人了!” 盛君川轻轻将掌心覆盖在我的手背上,一阵暖意瞬间就透过皮肤传了过来。说来也奇怪,被他这么握着就好像吃了一剂定心丸,我的情绪很快就平静下来。 他抬头看着我,眼神和语气同样的温柔:“你别这么激动,我自然是已经想好了一个万全之策。”说着他将目光扫向了之前就放在桌上的那个布包,微微勾起嘴角道:“真是难得,一贯好奇的你居然连问都不问一句这是什么。来,打开看看。” 我不明白他这两句话之间的联系在哪里,但还是依言照做了。打开布包后却惊奇地发现里面装的是两三套裙子——颜色朴素得不能再朴素、款式简约得不能再简约、面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一如盛君川一贯的穿衣风格。所以这该不会是要送给我的?我实在不忍心当面吐槽他的品味,一来怕打击他的信心二来怕辜负了他的一番好意。不到十秒的时间,我经历了一场头脑风暴,思来想去之后,我选择说一句违心的夸奖。 “哇,我们真是心有灵犀!连送礼物的类型都想到一块去了!”我做出惊喜的样子,一边拿起裙子在身上比划一边信口胡诌:“其实我早就想换换风格了,每天都穿这么华丽而精致的裙子着实有些厌烦了。瞧瞧,这条裙子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说到这里我发现实在是编不下去了,因为这条裙子不但又宽又大,还长到离谱。裙子下摆的边缘早就超过了我的脚面,落在地上的部分还有好长一截。 不是不是!颜色款式什么的我就不计较了,尺寸还不合适就过分了!我要是穿着这身出门,跟直接裹条床单也没什么区别了。这个时代又不流行oversize,这得多高大的女生才能穿上这条裙子啊?真不知道这么特殊的尺码盛君川到底是从哪买来的。 我正纳闷呢,就听盛君川在一旁装模作样地咳了几声,然后用一种听起来不太正常的语气说道:“这裙子不是给你的,是……”什么?我没听错?他说不是给我的?! 我顿时火冒三丈,怒喝着打断了他的话:“盛君川!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你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是,这些就是你准备送给她的礼物!既然不是给我的东西为什么刚才还要我打开看?你什么意思?是特意向我炫耀还是要给我立个下马威?简直欺人太甚!”我一怒之下直接把裙子甩在他身上,气呼呼地就要往外走。 “当然不是!你的想象力能不能别这么丰富?”盛君川眼疾手快,一下就抓住了我的手腕,将我拉到他的面前,“亏你还一直自诩脾气好呢,我看你现在的性子比我还火爆。小祖宗,拜托你下次要发火之前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我用力把手抽回来的同时扭头就走,怒气冲冲地拒绝道:“我不想听!你现在都明目张胆地嫌弃我了,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好好好,我实话跟你说了!”盛君川一个箭步挡在我身前不让我走,但却微微偏过头,眼神闪躲着不愿直视我的眼睛,右手还不停摸着自己的后颈,脸颊也泛起不自然的红晕,支支吾吾地解释着:“其实……这……这些裙子……是我特意找人定做的……是给我自己准备的……”他越说越小声,说到最后几乎微不可闻。 他的这句说辞在我听来根本就是胡说八道。我更加不爽,冷笑着嘲讽道:“哟,盛将军这玩笑开大了?你准备裙子干嘛?不要告诉我你突然心血来潮要转型当女装大佬。” 盛君川长叹一口气,双手扶住我的肩膀,附下身子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刚才我不是说了吗,我想了一个万全之策。这些衣服就是最重要的道具。”他稍微顿了顿,“你说的那些问题其实我都考虑过了,包括你非去不可眠花楼的决心,所以我决定扮作你的丫鬟,和你一起混进去。这样一来不但可以随时贴身保护你,就算是出了什么状况也有个照应。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任你自己一个人去那种地方的。哎,眼眶怎么红了?我又说错什么了吗?你别误会,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没等他说完我就情不自禁地搂住了他,根本顾不得铠甲带来的不适感,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直到这一刻我才彻底明白,盛君川为了我可以做出多大的牺牲。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心里疼得要命,脑子也乱哄哄的,一时竟也搞不懂这么多的眼泪究竟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愧疚。 “到底怎么了?觉得委屈?是我太独断专行了?还是担心你的计划会被我破坏?”盛君川一手轻轻抚摸着我的后脑,一手在我的背后安慰似的拍了拍,“你放心,我绝对不干涉你的行动,只要能让我守在你身边就好。宝贝,你就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请求,行吗?” 我把脑袋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盛君川的动作一顿,有些惊讶地追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一点都不委屈,觉得委屈的人应该是你?”我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对上他的视线,“你居然愿意为了保护我男扮女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那就什么都别说了。”说着盛君川牵住我的手,将手指嵌入我的指缝,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喃喃低语着“只要对象是你,不论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响亮地亲了一记,接着用还带着哭腔的声线抽抽搭搭地说道:“呜呜呜,宝宝,你怎么这么好!有了你我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盛君川的食指在我脑门上重重戳了一下,然后板起脸指责道:“哼,现在知道我好了?小没良心的。刚刚不是还骂我是渣男,说我欺人太甚吗?”虽然他的表情和语气都表现出不爽的样子,但眸底藏也藏不住的宠溺却逃不过我的眼睛。 “不知者无罪嘛!就是个小误会。再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我,谁让你不直接说,非要让我自己打开看。那我看到那些不适合我的裙子能不多想吗?”我撒娇着搂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嘴里却在为自己开脱着。 听我这么狡辩,盛君川终于忍俊不禁,充满磁性的嗓音带着调侃的笑意,“小误会吗?刚才某人都快气成河豚了。算了,反正你说什么都有理,总之我就是那个背锅的呗!”他潇洒地挥了挥手,大度地表示不再计较我错怪他的事。随即他又压低声音贴近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对我耳语道:“还有,‘宝宝’这个称呼你私下叫叫就算了,以后能不能别在外人面前这么喊我,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他的气息掠过我的耳畔,声音又低又软。我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余光却瞥见了他滚动的喉结,并清楚地感受到了他脸颊的热度。一时之间竟有些意乱情迷,不自觉就答应了下来。 “乖。”盛君川揉了揉我的头顶,嘴角微扬淡淡一笑,“那么我们现在该谈谈正事了。对于我的那个提议,你有什么看法?” 我微微皱起眉仔细思索了片刻,然后回答道:“你的提议固然是很好,但是单凭我的能力只怕难以顺利帮你完成伪装,此事还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来到李思恬的房里,随便编了一个听起来合理的借口,然后询问她能否愿意帮忙。李思恬听我说完之后显得有些错愕,考虑了一会之后倒是爽快地答应了,并没有多问什么。我连忙把早就等在门外的盛君川拉了进来,然后从他自己昨日准备好的裙子里挑了一条帮他换上,还顺手帮他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等我弄好这些以后,李思恬让盛君川坐在梳妆台前,先是仔细端详了他一会便手脚麻利地替他捯饬起来,我则坐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观摩着。经过一番修饰,盛君川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了。李思恬给他化的妆面素雅而精致,既又放大了他的优点、柔和了他的线条,同时又弱化了他阳刚而不羁的一面。 我心里不由感慨万千,暗暗佩服李思恬的巧夺天工。如果忽略盛君川那一米八几的身高,单从脸蛋来看,简直称得上是美人了。最妙的是李思恬用一块薄而不透的面纱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不但看起来有种别样的风情,还顺便遮住了喉结的部位。 盛君川似乎是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双手也不安地抓着裙子,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此刻有多别扭,也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那么一丝后悔做出这个决定。我回过神来,走到他的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抚道:“简直绝了!放心,你这副样子估计就算很熟悉你的人都很难认出来。” 之后李思恬又不由分说地替我改了妆容,在她的巧手之下,镜子里的我看起来明显妩媚许多。李思恬淡淡一笑,语气笃定地对我说了一句“好了,妹妹这般模样必定能当上花魁。”想必是已经猜到了我们今天此行的目的。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诚心道过谢之后就和盛君川一起出了门坐上早就备好的马车,往兰陵县进发。 第67章 文能聊天聊通宵,武能弯弓射大雕 在行驶了将近一个小时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我偷偷掀开帷幔看了一眼眠花楼富丽堂皇的门面,心情瞬间变得既紧张又兴奋,还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激动,就连心跳都不自觉地加快了少许。盛君川悄悄捏了捏我的手,用眼神示意我要冷静,千万别让人看出破绽。我点了点头,轻轻呼了口气,定了定神,调整好心态之后与盛君川一前一后踏进了眠花楼的大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璀璨的灯火和绚丽的装饰,大厅里摆放着华丽的家具和精致的器皿。在大厅的正中央有一个圆形的舞台,此刻在台上有几位漂亮女子正在表演着婀娜多姿的舞蹈。她们身穿轻纱薄绸,妆容精致,眼神妖娆,令人不禁心驰神往。 围绕在舞台周围的则是用珠帘及纱幔遮挡着的小包厢,刻意营造出一种神秘又暧昧的气氛。各式各样的客人在这里与佳人们或倾诉心声或品评诗词或饮酒作乐,看起来都十分享受这个独特的氛围。只是在这歌舞升平的背后不知隐藏着多少黑暗和秘密。 我一边四下观察着一边思索着该如何才能见到眠花楼的掌柜,这时却见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扭着腰疾走了过来。她斜眼瞪着我,张口就下了逐客令:“这位姑娘,走错地方了?我这眠花楼接待的可不是你这样的客人,姑娘速速离去罢!”说完她做了个让我赶紧走的手势,然后就转过身去不愿再搭理我。 她看上去大概四十来岁,鼻尖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脸上的妆很浓,但依然掩饰不了原本就姣好的容貌。岁月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明显的痕迹,可以称得上是风韵犹存。只是她的语气和态度都相当不好,眼神精明又警惕,看起来就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 以她的气势、姿态以及昨晚李思恬与我描述过的相貌特征,我立刻就明白了这位女子正是眠花楼的掌柜。李思恬当时并没有跟我说过她的真名叫什么,只告诉我楼里的姑娘们都称呼她为王妈。 “您一定就是王妈?我今日是特地给您道喜来了。” 听到我这个陌生人居然知道她的身份,她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慢慢转过身端详着我。她没有承认自己就是王妈,而是不动声色地对我对视了一会才淡淡地反问道:“何喜之有?” 我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冲她莞尔一笑,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听说自从思恬姑娘离开之后,你们眠花楼就再无花魁。但是从今日起,眠花楼将会出现一位前所未有的、与众不同的花魁!” 王妈嗤笑着将一只手臂横在胸前支撑着另一只手臂的手肘,然后收回目光,垂眸看着自己涂着蔻丹的长指甲,就差点直接把“不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我在这眠花楼少说也有三年五载,可以算得上阅人无数了,但像你这般狂妄又大胆的姑娘倒是头一回见。只是不知姑娘口中所说的花魁是你还是你身后那位?” 我挺起胸膛仰起头,露出自信且骄傲的笑容,“我说的当然是我自己了!至于我身后这位……”说到这我长叹一口气,故作惋惜地解释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只不过她自幼能不能说话,还请您别介意。” 王妈闻言又将视线扫了过来,仔细端详着盛君川,眼底精光一闪,似乎对他的身份有些怀疑。我若无其事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王妈的视线再顺势转了个圈,顺水推舟地就把王妈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我身上:“您觉得我如何?够不够格当这眠花楼的花魁?” 王妈像挑选牲口似的上下打量着我,甚至还伸出手在我身上这捏捏那掐掐,最后不冷不热地说道:“虽说以你的样貌身段进我眠花楼是不成问题,但若你以为单凭这些就能当上花魁未免太过于天真。”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不过我早就预料到各种阻碍了,也已经做好了相应的准备。我泰然自若地笑了笑,并从袖中拿出之前拜托李思恬帮我写的介绍信以及一支表明她身份的发簪一同递给了王妈。 王妈低头瞄了一眼手里的发簪,柳眉微蹙着把信纸展开,一目十行地迅速浏览完毕。。她将发簪还给我,脸上的神情终于缓和了一些,“的确是思恬的笔迹,这支发簪也确是当时我赠予她的。我不管你与她是什么关系,也不想知道她为何会举荐你来我这。但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眠花楼有眠花楼的规矩,花魁不是随便谁能当的!要知道我这眠花楼在兰陵乃至整个建平都是响当当的名号,我身为这儿的掌柜,更不能因为你和思恬的几句话就砸了自家的招牌。倘若你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真本事,我要如何跟楼里的其他姑娘交代?” “王妈您放心,绝不会让您为难。要说本事嘛,我自然是有的。”我直接开启了信口开河模式,厚着脸皮把自己夸了个天花乱坠:“我文能聊天聊通宵,武能弯弓射大雕;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会唱歌会跳舞还会变魔术;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绝!您相信我,入股绝对不亏!只有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刚说到这,王妈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不客气地打断了我的话,“够了够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这样,我就看在思恬的份上给你个机会。” 说完她略微思考了一会,然后朝舞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也不跟你废话了,实话告诉你!花魁由谁来当,可不是我决定的,而是由客官们决定的。喏,看到上面挂着的那七盏花灯了吗?你若真有那么多本事,就上台去给客官们露一手。要是他们愿意给你点灯,并且数目达到五盏的话,你自然就是我眠花楼的当家花魁。” 虽说早就从李思恬那里得知了会有这么个考验,并且昨天也与盛君川仔细商量过此事,我俩还一起排练到了今天凌晨。但临近上台,我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手心也开始微微冒汗。 我默默在心里念叨着,就差临门一脚了,可千万不能在这时候掉链子。我定了定神,迅速调整好心态,绽开一抹甜甜的笑意,爽快地应承下来:“好!一言为定!” “但若是花灯达不到这个数目,那……”王妈拖长了音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似乎有意不将后面的话说完。 我立即心领神会,接过话茬便道:“那我俩立马走人,从此不再踏入眠花楼一步!” 王妈见我如此上道,也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转身冲舞台上跳舞的姑娘们打了个手势。那群姑娘虽然看起来有些诧异,但毕竟是掌柜的意思,还是很快将舞台空了出来。王妈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样之后就扭身便离开了大堂,也不知她是对我的表演根本不感兴趣还是笃定我没本事能拿到五盏花灯当上花魁。 这时盛君川悄悄牵住我的手捏了捏,并用眼神给我加油鼓劲。我回个头一个坚定又自信的微笑,然后深吸一口气,踏上了舞台。 台下的客人们被打断了欣赏曼妙舞姿的雅兴,神情看起来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满,但在看到我独自上台之后,人们又开始躁动起来,甚至还有人开始起哄。 在这种风月场所,自然是说什么的都有,我自动屏蔽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微微躬身行了个礼,从容不迫地开口道:“抱歉了贵客们,今日的歌舞表演到此结束。我觉得各位到这里来,需要的并不是什么听曲吟诗、载歌载舞这种肤浅的东西,而是能撼动灵魂的、心与心的沟通。” 说到这,台下安静了不少,但人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多数还是不屑一顾,还有少部分是维持观望态度,想看看我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我嫣然一笑,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在座的各位应该都对我感到很陌生,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樱桃,是眠花楼新来的姑娘。实不相瞒,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能当上花魁!虽说歌舞琴棋我也不在话下,但我今日却想给各位展示一下我的独门秘技。这个秘技的名字叫读心术,简单来说就是我不需要触碰到你,只需看着你的双眼便可知晓你心中所想。” 我拍了拍手打断了台下的议论纷纷,朗声说道:“好了,多说无益!不知有没有哪位贵客愿意自告奋勇上来验证一下我方才所言是虚是实?”其实在经过刚才那番胡说八道的开场白之后,他们的好奇心都被我充分勾了起来,不少人都站起身来跃跃欲试。我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扫向台下的人群,看到有位衣冠楚楚的年轻男子已经离开座位,朝舞台这边走了过来。 以他这身价格不菲的服饰来看,一定是位财力雄厚的公子,更何况他的座位是最靠近舞台并且正对着舞台中央的绝佳雅座,八成是眠花楼的客户。这可是一只肥金鹅啊!我顿时喜上眉梢,计从心来。待他上台之后,不等他开口我便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句“公子信不信我能说出你的心中所想?” “自然是不信的。我爹娘每日与我朝夕相对都不知晓我的心思,更何况你我素未谋面,怎么可能知晓!”他将双手交叉抱在胸前,仰着下巴一脸狂妄且不屑的样子。他的言行也相当一致,一言一行都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他完全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 “那公子敢不敢与我打个赌?若是我能猜出来,公子便为我点一盏花灯,如何?” “若是你猜不出来呢?” “我便任由公子处置,但前提是你必须对我说实话,不可因为我说对了就撒谎否认。” “这个自然!在兰陵县有谁不知道我向来是言而有信、言出必行!” “好,那我先问公子几个简单问题,请公子迅速给出答案。只是你不必将答案说出来,只需在心中默念即可。” 待那公子点头表示明白规则之后,我便轻快地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一加五等于几?二加四等于几?三加三等于几?四加二等于几?五加一等于几?八加三百二十九等于几?二十七加七等于几?现在持续默念‘六’这个数字,直到我喊停为止。”我在心中默数十五秒之后加快了语速继续提问道:“停,现在在心里想一种水果,再说出五官中的一个部位,最后说一个家禽的名字。” 话音刚落地,我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位公子的双眼,用一种无比肯定的语气揭晓了答案:“你心里想的是苹果、鼻子、鸡,对不对?” 那位公子抚着额头,目瞪口呆地大声惊呼道:“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你是如何能知晓我想的就是这些的?”听到他承认被我说中,台下顿时传来一片叫好声。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故意不答反问:“公子这下可相信我会读心术了?” 谁知他却摆了摆手,极不甘心地驳斥道:“此时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方才或许只是巧合罢了,樱桃姑娘敢不敢与我再赌一局?” 见他上钩,我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出为难的样子推辞道:“哎呀,我的这项秘技呢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毕竟要耗费我大量的心力,若是用多了也会不准的……” “两盏!”他急切地打断我的话,并伸出两根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这次你还能说中,我便给你再点两盏花灯!” 台下的宾客们立即又开始起哄起来,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不过这也正中了我的下怀。我装模作样地重重叹了口气,好似被迫无奈般摊了摊手,勉强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公子坚持,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我有意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也从未试过一日之内用过两次秘技,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更不知道会不会对我自己造成什么伤害。所以我有个要求,倘若我这次依然说中了,公子能否为我点三盏花灯?” 第68章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那位公子在犹豫了几秒钟之后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不知道点一盏花灯要花费多少金钱,但从他这副豁出去的架势来看,估计价格相当昂贵,否则王妈也不会提出那个要求了。 “好,那我们这次换一种方式。”我一面说着一面微微偏过头朝台下的盛君川使了个眼色。盛君川立即心领神会,很快就站到了我的身边并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写有“滑冰、鼻涕、杯子、冬天、温泉、年糕”的纸片展示给那位公子看。 “你在这些词中选出一个来,不要告诉我,在心里默念即可。”我镇定自若地向他解释着规则,十秒过后我又提示道:“接下来请你在第二组词中选出和第一组有关联的那个词。” 盛君川依言又换了另一张写着“大米、雪、馒头、牛奶、针、木炭”的纸片,和刚才一样,面向着那位公子展示给他看。 同样的十秒过后,我示意盛君川再换下一张纸,这张写的词是“很陡、很暗、很甜、很白、很多、很尖。” “和上一次一样,请你在这组词选出和第二组有关联的那个词。” 又一个十秒过后,我再次示意盛君川换纸,这次的词组写的是“小刀、笔、砂糖、乌龟、桌子、狗洞。” 已经是最后一组词了,我的手心又开始微微冒汗,手臂也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心脏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了。我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露怯,我表现得越是笃定就越显得我真的有这个本事。 我轻轻吐了口气,抬眸直视着那位公子的眼睛,强作镇定地再次揭晓了答案:“你心里想的那个词是——砂糖。对吗?” 我的话音刚落,那位公子就瞪圆了双眼往后退了一大步,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诧异,愣了好半晌才呆若木鸡地点了点头。 台下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宾客们欢呼着、叫喊着、纷纷向我投来崇拜且带有一丝敬畏的目光。我沉浸在被欢呼声包围的喜悦之中,却不知隐藏在暗处的危险正在朝我逼近。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二楼某处,有一个男人正斜斜地倚靠在栏杆上欣赏着我的表演。他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拿着折扇,嘴角蔓延着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喃喃低语了一句“有意思”,然后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把剩下的三盏花灯都给她点了,然后带她来见我。”他刚一说完便有一个人影从柱子旁闪现出来,一言不发地领命而去。 自我上台以后王妈便恭敬地站在距离此人两米远的地方,低头垂手而立。见此情形却忍不住抬起头来,眼神不安地望着面前之人的背影,焦急地低声说道:“大人,方才奴家给她机会、让她上台的本意是要让她知难而退,打消进眠花楼的念头。想当年李思恬的凤翔舞是何等的翩若惊鸿令人过目不忘,如此才能拿下五盏花灯成为眠花楼的当家花魁。而眼下这位姑娘不论从哪方面看都远不及李思恬,不过是凭借那些不入眼的小把戏连哄带骗才拿到这几盏花灯……” 刚说到这,王妈猛然发现本来背对着自己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即便此处光线昏暗,她还是清楚地看到了对方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与杀气。王妈的额角立刻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也直冒冷汗,心底直犯嘀咕,不知是哪句话惹恼了这位大人。 但话已出口,断然是收不回来的。王妈只好硬着头皮,小心斟酌着用词继续说道“奴家以为,这位姑娘的身份尚不明确,她执意要当眠花楼花魁必定心怀不轨。奴家实在不明白大人为何要助她一臂之力甚至还要亲自见她一面?” 男人仰头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随意将酒壶丢掷在一旁。随着碎裂声响起,一道慵懒而冰冷的声音也传进了王妈的耳膜——“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决定?” “奴家不敢!”王妈吓得直哆嗦,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诚惶诚恐地解释道:“新皇登基在即,眼下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大人,奴家、奴家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男人在王妈面前蹲下,双手扶住她的双臂将她扶了起来。他的唇边挂着令人如沐春风般的笑意,柔声安抚道:“王妈误会了。我明白你是个识大体的人,所以那句话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样,既然你觉得不放心,再去试探便是。这眠花楼是你的地盘,你有这个权利。在没有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之前,我都不会做任何事。” 尽管他的笑容温暖语气温柔,这番话也说得体贴入微,王妈依旧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因为她知道,这个男人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过只是假象罢了。在他风度翩翩的外表之下,有着超乎常人的狠辣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执念。但王妈却不知道,即便是这样一个薄情寡义之人也有不为人知的软肋。 不等王妈回话,男人便回过身去,继续斜靠在栏杆上俯视着舞台,懒洋洋地挥了两下手,冷淡地打发道:“下去,去做你想做的事。” 王妈低下头躬身下拜行了个礼,就在她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听到男人慢悠悠地开了口:“我不管你用何种方式去试探她,但前提都是不能伤她分毫。哪怕她只是掉了一根头发丝,我都会让你永远消失在这世上。”他的语调平缓,语速也很慢,但言语中直言不讳的威胁却令王妈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王妈呆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望着男人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转身匆匆下了楼。 我抬头望了一眼悬挂在舞台上方的四盏已经被点亮的花灯,心情难以抑制地有些激动起来。只要再点亮一盏,再一盏,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当上眠花楼的花魁。这样一来,见到曹月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便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很好!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我暗暗握紧了拳头,打算一鼓作气继续表演一套刀法操。说起这套刀法操那可是大有来头,这是盛君川自创的一套刀法。不但招式精妙且刀刀沉猛,更是奇诈诡秘人不能测。讲究的是眼快手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近对手,以此达到技短入长的效果。我练这套刀法操已有半年多,耍起刀来那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最重要的是,现在台下坐着的这些人肯定没有在青楼看过这种表演,一定能轻松拿下这最后一盏花灯。 然而就在这时,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有一位身着黑衣的男子阔步走至台前,冲我抱了抱拳不冷不热地说道:“这位姑娘,我家公子很欣赏你的这门独门秘技,并已交代在下替他为你点亮三盏花灯。” 什么?!三盏?那岂不是七盏花灯全都亮了?我顿时喜出望外,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我立即从舞台上一跃而下,既好奇又感激地对黑衣男子说道:“能得到公子的赏识,樱桃真是受宠若惊。不过我能问问你家公子是哪位吗?我想当面给他道个谢。”我一面说着一面踮起脚往他身后望去,试图在这坐满宾客的大厅中找到那个冤大头……哦,不是!是金主爸爸二号! 黑衣男子面无表情,正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从后方传来的一个声音生生给打断了——“且慢!眼下所有花灯均被点亮,代表着这位姑娘已是我眠花楼的当家花魁了。但她是新来的,有很多规矩还不甚了解,所以请容奴家先教导她一番。客官请放心,耽误不了多少工夫。至于道谢的事奴家自会安排,麻烦客官转告你家公子一声。” 也不知王妈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就挡在我与那名黑衣男子的中间。只是她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神情也有些怪异。大概是她也没想到我能一举拿下七盏花灯,居然这么顺利就当上了花魁,估计现在的心情极为不爽。 我急忙拉住王妈的衣袖,好言好语地在她耳边请求道:“可道个谢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呀!哎呀王妈,您就让我先去见见那位公子,然后再回来听你说那些规矩不行吗?” 王妈还没说答不答应呢,那名黑子男子倒是率先开了口,“无妨,该见到的时候总会见到的,姑娘也不必急于一时。”王妈听他这么说马上顺水推舟地附和起来,说什么他家公子是眠花楼特别尊贵的客人,若是我不懂规矩得罪了他,后果绝对是我承担不起的,还说什么我这身打扮太过于随意,实在不适合就这么去见贵客。 我的目光来回在他们之间游移,心里不知为何产生了一丝诡异的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以及他们对我所说的那些,听起来都好像话里有话,不知在暗示些什么。而且我还从王妈的言语中发现她似乎对这位贵客十分敬畏,由此可以推断出那人的身份地位肯定非常不一般,那么他会不会就是…… 我还来不及细想,黑衣男子在朝我微微颔首示意之后便转身离去。我忍不住追寻着他的背影,想看看他家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但那名黑子男子步伐迅速且灵巧,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樱桃姑娘,请随我来。”忽然一个彬彬有礼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我转过身看到一位伙计打扮的年轻男子笑意盈盈地看着我,然后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我跟着他往那个方向走。 我这才发现身旁已不见王妈的踪影,顿时心中有些疑虑,警觉地站在原地不动,反问了一句“王妈呢?” 伙计笑了笑,解释道:“正是王妈吩咐小的来给姑娘领路的,她已经在二楼的雅间等你了。” 我与盛君川对视了一眼,他冲我轻轻点了点头,并将手按在了藏在后腰的佩刀上。我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才放心大胆地跟上伙计的脚步。 顺着舞台后方的楼梯拾阶而上,我们跟随着那个年轻的伙计来到了二楼。一条宽阔的走廊形成了一个回字形,在走廊的左手边均有一排整齐的房间,每个房门上都挂着一块金色的牌子,牌子上刻着各种花卉的名称并装饰着与名称相对应的花朵,使得整条走廊都散发着浓郁的花香味。 沿着走廊朝前走的时候,我发现有的房门是开着的,房内空无一人。从敞开的房门望进去,可以看到房里都装饰着华丽的家具和精美的摆设。不同房间有着不同的主题和装饰,有的是放着古筝琵琶等乐器,有的摆放着围棋或象棋的棋盘,还有的是布置着笔墨纸砚,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房中的所有物件都极其讲究,无不显出眠花楼的档次和财富。 而有的房门则是禁闭着的,但在经过这些禁闭房门的房间时,还能隐隐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声响。有姑娘柔美的嗓音唱着动人的歌曲,有觥筹交错高谈阔论,也有嬉笑打闹还有喁喁私语,更有听起来令人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喘息呻吟声。 我感到耳根有些发烫,默默在心底哼着歌,希望能以此分散一下注意力。盛君川看出了我窘迫,眼底掠过一抹戏谑。他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还十分坏心眼地在我的手心挠了挠。我敢怒不敢言,只好抬起头怒视着他,用眼神警告他别闹。 盛君川接收到我传递的信息,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乖乖松开了我的手。 我松了口气,正打算问问前面带路的伙计究竟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的时候,他却忽然停下了脚步,并伸手在一间紧闭的房门上敲了敲。王妈的声音很快就从里面传了出来,伙计闻言对着我笑了笑,低声道:“姑娘请。” 然而就在我和盛君川刚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身后的房门又被紧紧地关上了。并且,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坐在桌旁一脸严肃的王妈以及站在她身后的几个手握砍刀的彪形大汉。 第69章 若是大人能出手相助,我们蛟洋帮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一见到这种架势,我脑中的警报立刻就开始哇呜哇呜地响个不停。虽说刚刚在楼下的时候王妈的脸色看起来就不太好,但我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给我整了这么一出。 我迅速将今天踏入眠花楼之后所发生过的事都回想了一遍,自认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由此可以推测出王妈此番举动并不是因为我或者盛君川的身份暴露,应该是有什么别的原因。至于具体是什么原因,这一时半会的我也没有任何头绪。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一把扶住盛君川的手臂就往他身后缩,装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虽然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肌肉却绷得很紧,想来是在第一时间就已经进入了备战阶段。他的目光淡淡地在那几个壮汉脸上扫过,不但毫不畏惧,甚至还有些不屑一顾。 凭盛君川的实力,就算一对五也是分分钟就能搞定的事,哪怕这几个壮汉个个人高马大且都手持兵刃。但我并不想在还没弄清楚王妈的意图之前就与她撕破脸,万一把事情闹大了,那可真就收不了场,我所有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于是我悄悄在盛君川的手臂上捏了捏,用只有我俩听得见的声音迅速说了一句“静观其变,稍安勿躁”。 “姑娘请入座。”王妈冲我抬了抬下巴,示意我坐在她正对面的位置上。等了一会见我仍然躲在盛君川背后不肯出来,又意有所指地说道:“放心!倘若姑娘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他们是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话虽如此,但当我的屁股刚刚挨到凳子的时候,原本站在王妈身后的壮汉便立刻来到了我与盛君川的身后,将我俩围在了中间。我暗自庆幸刚才已经悄悄跟盛君川通过气了,不然以他的脾气,这会可能已经交上手了。 我缩着脖子故作害怕地瞄了眼身后的壮汉,小声地询问道:“王妈,您这是什么意思呐?” 她却仿佛没听到我的问题似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樱桃并不是你的真名?” “原来您要问的就是这个呀!我当多大的事呢!搞这么大阵仗,都快把我吓死了。”我长呼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心口,扬起笑脸语调轻松地解释,“确实不是。因为在来这的路上碰巧遇见一个卖水果的摊贩,我见他的樱桃娇艳欲滴,煞是动人,所以就给自己取了这么个花名。”我一面说着一面伸手在衣袖里摸索着,“对了,我还顺手买了一些,您要尝尝吗?可甜了。”我将手伸至王妈眼前,摊开掌心,露出几颗鲜红的樱桃。 王妈目露讥讽,冷笑了一声,“姑娘还真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您这可就着实冤枉我了。”我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楼里的姑娘们用的不都是花名么?” 话音刚落王妈就拍案而起,“少给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说!你究竟是谁!到眠花楼到底有何目的?!”与此同时,一把砍刀从身后伸了过来直接抵在了我的脖子上,皮肤上瞬间传来钢铁的冰冷触感。我咽了咽口水,忍不住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就这一眼却让我发现了一个古怪的细节——贴在皮肤上的竟然不是锋利的刀锋而是厚钝的刀背。 我装作毫不知情,干笑了两声,阿谀奉承的话是张嘴就来:“您这双眼睛真是慧眼如炬,只怕是石头都能看进三尺去!您知道吗?在世上有两种女人最可爱,一种是聪慧的,另一种是漂亮的。而王妈您呢,就是那种既聪慧又漂亮的女人,真不愧是眠花楼的掌柜!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但在王妈这里却好像不怎么管用。她重重地拍了拍桌子,疾声厉色地怒喝道:“姑娘要是再不愿意说实话,只怕下一刻便要身首分家了!”虽然她的这句话听起来是赤裸裸的威胁之意,但我身后的壮汉并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连架在我肩膀上的刀也没有再靠近我分毫。 我心中不禁越发纳闷起来。平心而论,在听我胡说八道了这么多之后,正常人早就没了耐心,所以王妈会发火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到目前为止,王妈除了在言语上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之外,并未作出任何实质性的会伤害我的举动,莫非她是在忌惮着什么吗? 可这又有些说不通。王妈是这眠花楼的掌柜,而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小卒罢了,要杀要剐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她根本没必要跟我浪费时间。但为何她却迟迟没有动手,是不敢伤害我还是不能伤害我?忽然,我的脑中一道白光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脑海中。 我将上半身尽量往前倾,力求离王妈能近一点儿,然后压低声音对她说道:“事已至此,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其实我是受人之托前来找您的。” 王妈微微皱起眉头,满脸都写满了对我这句“实话”的不信任。 打铁要趁热、做戏做全套,我迅速从怀中掏出曹月给我的那个钱币状信物悄悄塞进王妈的手里,“我们帮主的情况想必您也清楚,她现在身陷囹圄,帮里几乎所有的兄弟也都受困于大牢。我费尽心思才得以与帮主见了一面,她千叮万嘱要我无论如何都要来眠花楼与大人见上一面。若不是实在迫于无奈,我也不敢来麻烦您,所以还请您高抬贵手行个方便。”我有意加快了语速,语气也显得焦急万分,好让王妈觉得我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 王妈接过信物仔细察看了一番,眼底的不安略微减少了一些。“你说你是蛟洋帮的人?”她将信物攥在手心,将信将疑地望着我,“可我怎么听说安庆的神武军和水师把蛟洋帮的人一个不拉全抓了?怎么会有你这么个漏网之鱼?” “您有所不知,我一直都在台宁做内应,为的就是防止出现如今这种情况。”我重重地叹了口气,“要不是帮主早就有所准备,留了我这么个棋子在外边,这次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既然你是蛟洋帮的人又一直住在台宁,你是如何认识李思恬的?并且她还为你亲笔写了推荐信,你和她是什么关系?”王妈随即又抛出了新的问题,看起来对我的身份还是心存怀疑。 我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镇定自若地回答道:“想来王妈也是知道的,思恬姐姐虽然住在兰陵,她家里的那位可是在台宁任职。我在台宁做事,总免不了要和官府的人打交道,我和思恬姐姐呢是在某次机缘巧合之下认识的。初次见面之时我便与思恬姐姐一见如故,从此便与姐妹相称。” 见我对答如流,解释得也相对合理,王妈垂下眼眸思索了一会,脸上的怀疑减少了几分。接着她冲我身后的壮汉使了个眼色,架在我脖子上的砍刀这才收了回去。她捋了捋头发,似乎不经意地问道:“曹月情况如何?安庆的人对她用刑了吗?她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一动不动地坐了这么久,感觉身体都有些僵了。现在没有了兵刃的威胁,我的行动也终于没了限制。我连忙站起身来悄悄活动一下筋骨,顺势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这个您放心!那边的人只是对帮主严加看管并没有对她用刑,就算是用了刑,我们帮主也绝对不会透露任何有关大人的事。” “哦?姑娘为何如此肯定?”王妈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明知故问的意味。 “其实……”我没有把话说完,而是故作为难地看了看四周。王妈当即挥了挥手,那几位壮汉便从善若流地退出房去。我搬起凳子挪到王妈身旁,凑到她耳边低声解释道:“其实我们帮主对大人仰慕已久,有关大人的事,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她都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她断然是不会背叛大人的。” 王妈微微点了点头,好似自言自语般地嘀咕了一句,“曹月连这种事都告诉你了,看来你果然是她身边的人。” “莫非您也知道我们帮主对大人……”我惊讶地瞪圆了双眼,并用双手紧紧捂住了嘴。 “废话!虽然我与曹月没有什么交情,但她每次来眠花楼收取大人密信的时候都会有意无意地跟我打听有关大人的事,那副羞赧的模样很明显就是情动了。”王妈翻了个白眼,又撇了撇嘴,明显带着浓浓的不屑。 我夸张地惊呼一声,一边鼓掌一边赞扬着,“哇!真不愧是王妈,这眼力当真是厉害!是不是从来没有任何人的心思能躲得过您的这一双慧眼?” “好了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王妈的眼神有些闪烁,随即话锋一转,“那你执意要做我眠花楼的花魁又意欲何为?” “这个嘛~眼下帮主被擒,台宁也是万万不能再待下去了。可我又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大人……”我讪笑着看了看王妈,绞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我曾经听思恬姐姐提起过,花魁伺候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且出手大方,所以就想着若是能当上花魁,那往后我们主仆二人的生活就算是有了着落。虽然蛟洋帮已经没了,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还是要吃饭的嘛!” 我偷偷观察着王妈的表情,嘴里继续说着早就编好的台词:“再说了,若是大人能出手相助,我们蛟洋帮就一定能东山再起。到时候肯定有很多需要用到钱的地方,我得趁现在多赚一些,以后还能为帮里做点贡献。” “哼,你还算老实!”王妈眼底那最后一丝怀疑终于消失殆尽,语气听起来也温和了许多,“罢了!既然七盏花灯已经被点亮了,我这个做掌柜的也不能说话不算数。不过,就算你是曹月的人,大人也不是你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她略微顿了顿,再次仔细地上下打量着我,“这样!你先去见见那位公子,当面跟他好好道个谢。若不是他,凭你那些雕虫小技怎么可能当上花魁的!” 本来因为拿到了全部花灯还得意洋洋的我,在听到王妈最后这句话时瞬间像个泄气的皮球。原来她早就看穿了我的把戏,只不过碍于某位贵客的认可才没有揭穿。我尴尬地笑了笑,连忙站起身拉着盛君川就要离开这个房间。王妈却开口叫住了我,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半晌才长叹一口气,颇有些无可奈何地让我先去焚香沐浴然后换身衣服再去道谢。 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明明没什么问题啊,做工、款式乃至面料都是极好的,在颜色方面我也特意选择了显得妩媚的海棠色。况且焚香沐浴什么的实在太夸张了,想当初我见箫凌昀的时候都没这么讲究,甚至连妆都没化,人家身为一国之君都没什么意见,凭什么现在见那个公子要搞得这么隆重?虽说他对于我来说或者对于王妈来说都是金主没错,但我只是去道个谢而已,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这会不会太过于矫枉过正了? 王妈见我站在原地不动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当下便有些生气,极不耐烦地催促着,“愣着干嘛?还不快去!”说完伸出食指往我身后一点,毫不客气地给盛君川下达了指令,“你,是她的贴身丫鬟是?去伺候你家姑娘沐浴。里面有浴室,还有备好的衣物,动作麻利点!” 盛君川默默点了点头,马上挽起我的手臂就往里屋走去。我还来不及反抗就被他半拖半拽地带进了浴室。“你什么意思啊!还真要把我洗干净送人啊?”我瞪着他低声埋怨着,并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心情极为的不爽。 “当然不是。”盛君川一进门便将门闩插好,还贴在门上侧耳倾听了一会,然后探出窗外仔细察看了一番之后把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在确定四周没有任何人能听见我们说话之后才谨慎地开了口,“我有话要和你说,正愁找不到机会。刚巧王妈送了这么个好差事,当然不能浪费。” 他将我拉到浴室的角落,仿佛为了安抚我的情绪似的在我头顶轻轻揉了揉,“时间有限,我就不废话了——我怀疑王妈待会让你去见的那个人就是曹月口中所说的那位幕后主使。”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透露出浓浓的担忧,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安。 第70章 身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会相信如此迷信的说法 这浴室里点的也不知是什么香,虽然闻起来有些浓郁,但却令置身在这样的香气中的人感到格外舒适。再加上浴室中央那个正在冒着氤氲热气的澡盆,我才进来不过两三分钟,便觉得一直紧绷的神经得到了彻底的放松,就连身心都感到愉悦了起来。 我懒洋洋地趴在澡盆的边缘上,却意外地发现盆中的水是淡淡的奶白色,随着热气的升腾,散发出牛奶独有的气味。在水面上还漂浮着不少花瓣,不知是为了视觉上的美观还是确实有什么美肤的作用。我忍不住把手伸进水里拨弄,心不在焉地附和道,“原来你也这么认为啊?其实我刚刚也有过这种怀疑。不过我们来这的目的本就是为了见他,这下岂不是正好么?” 虽然嘴里说的是正事,可我的心里却在浮想联翩:这眠花楼里的姑娘生活水平是不是过于奢侈了?住的屋子装潢得极其考究也就罢了,就连浴盆都是红木鎏金的,洗的居然还是牛奶浴!我真的好想冲出去问问王妈,眠花楼的收费标准是不是高到离谱,否则怎么可能给姑娘们提供这么的工作环境?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或许对于王妈来说,这些姑娘也只不过是赚钱的工具而已。眠花楼的所有装潢摆设都不是为了住在这楼里的姑娘们,是为了那些在这里一掷千金的客人们能有更好的感官体验。而把姑娘们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过是为了能让客人们为此花费更多的金钱罢了。 青楼中的女子就像花园里的花朵一样,各有各的妩媚和风情,而青楼的老板则像是这片花园的主人,手中拿着名为利益的喷水器浇灌着这些花朵。花园很美,美得让那些客人都忍不住为之驻足停留,甚至沉迷于这片诱人的花海之中。 “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一切过于顺利了吗?”盛君川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他学着我的样子,也趴在了浴盆的边缘上随意拨弄着水花,“我记得你前几天跟我说过,曹月说她来过几次眠花楼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位大人。但为何偏偏今天我们来了,那位大人恰好也在?如果说是巧合,倒不如说是陷阱。” 他解下蒙在脸上的面纱,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然后定定地望向水面,也不知是在看这奢侈的牛奶浴还是在看水中倒映着的自己。“从你表演完节目拿到七盏花灯开始,我右边的眼皮就跳个不停,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拜托!你身为一个社会主义接班人怎么会相信如此迷信的说法?”我将胳膊搭在盛君川的肩膀上,耐心地劝慰着:“再说了,你自己都说了是‘怀疑’,那就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那个人现在就在眠花楼。既然没有证据就别想太多,没准待会要见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什么所谓的大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冤大头呢?事到如今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就算明知是陷阱我也得往下跳。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话音刚落我就被盛君川弹了一个脑瓜崩,耳边还传来他带着怒气的责备——“虎你个头!我看就你最虎!” 我捂着额头,不满又委屈地反驳道:“我怎么了嘛!现在这种情况下,你还有别的办法么?来都来了,难道就因为你没根据的怀疑就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盛君川紧抿着双唇,一言不发地望着我,眼神无比的复杂,脑中似乎在进行激烈的天人交战。我心中暗道不好,看他这样子,八成是打算硬拼。且不说我们并不清楚眠花楼到底有多少像刚才那几位壮汉一样的保镖,就算他盛君川能以一敌百,把他们全都打趴下了,但如此大闹一场的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首先,我与盛君川的身份必然会暴露无遗,安庆国的神武大将军和监军乔装打扮混进青楼,并且还与青楼老板及客人发生冲突,这事不管传到谁的耳朵里都不是什么好事。其次这里是兰陵县,是在建平国的国境内。那个什么赵华棠本就对我们安庆虎视眈眈,我们这一闹正好给他送去了讨伐的理由。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说服盛君川别出手,小不忍则乱大谋。 不料还没等我张嘴,盛君川便垂下眼眸,有些黯然地说道:“知道了。我答应过你的,绝对不会干涉你的行动。不过,你……”说到这他却忽然住了嘴,眼神警惕地望向浴室的房门。 我正感到纳闷,却听门外忽然响起王妈不耐烦的催促声,“怎么还没洗好?我是让你沐浴焚香,不是让你泡澡享受的!快点换好衣服出来,别让贵客久等了!” 我连忙大声应了一句“洗好了洗好了,马上就出去”,然后开始手忙脚乱地准备换衣服。 “你,真的要穿这身?”盛君川拿起放在一旁的纱衣,眉头锁得死紧,大概是对这套衣服的材质和款式相当有意见。 “那不然呢?如果我不穿,指不定王妈还会让人进来强制给我穿,我还不如自觉点。”我刚准备脱下自己的衣服,却发现盛君川还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股热意爬上脸颊,我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让他先转过身去。 盛君川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转了过去。但我却眼尖地发现他的双唇动了动,不知在嘀咕些什么。 我迅速把衣服脱了,然后穿上王妈备好的这套。不得不说,这套装束实在是有些……前卫大胆。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着的衣服,上身只有一件嫣红的绣花吊带,下身是同色的缕金挑线曳地裙,外加一件可有可无的薄纱暗花罩衫。 穿是穿好了,但是吊带的绑带是要系在脖子后面的,我一个人既要撩头发又要系绑带,实在是有些难以操作。无奈之下我只好求助于盛君川,“帮个忙,系一下这条绑带”然后撩起头发背对着他。 等了好一会他都没有开始做出任何动作,我以为他不会,便指使他替我撩着头发,我自己来也可以,但不知为何他却忽然用力拉住两条绑带开始系了起来,力气大得我都怀疑绑带会不会被他扯断。 待他示意我系好之后,我伸手往后一摸,心里直呼好家伙!入手就是疙疙瘩瘩的一大串,敢情是给我系了好几个死结。我看他根本不考虑美观与否,也不在乎这件吊带还能不能完整地脱下来,他只介意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低胸吊带走光。 但经过盛君川这么一系,走光是绝对不可能了。因为吊带的上沿已经从胸口移到了锁骨的下方。但由于这件吊带的布料实在少得可怜,挡住了胸口就必然会露出腰部的一大截肌肤。果然是大力出奇迹,他这一通操作硬是把低胸吊带改成了露脐吊带。 通过那些死结我也确实感受到了他对这套衣服到底有多大的意见,所以哪怕他让我转过去让他看看,我也一直低着头不敢回过身面对他。心底也开始再暗暗懊恼,早知如此我就不该非要当什么花魁。这下可好,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哄好他。 盛君川大概等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扶住我的肩膀将我强行转了个身。 刚回过身就听见他倒抽了一口冷气,我有些尴尬地抬起头对他对视了一眼,无意中发现一抹薄红悄无声息地攀上他的耳廓,继而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似乎还能听见若有似无的吞咽声。 “你,你,你……”他支吾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整话,眼底有愤怒有醋意甚至还有一丝……惊艳? 我被他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觉得更加尴尬,不自觉地拉紧了罩衫,又将眼神瞥向别处。一时之间,浴室里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但盛君川似乎并不满意这件吊带的改造结果,他摸着下巴绕着我转了两圈,之后又若有所思地环顾起四周。最终,他将目光锁定在了从天花板上垂下的、遮挡在澡盆周围的白色纱幔上。 就在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时候,盛君川忽然伸长手臂,一把将纱幔给扯了下来。随即他又将那些纱幔扯成长条状,最后像缠绷带似的把它们缠在我的腰上,把裸露在外的肌肤遮了个严严实实。遮住了腰他似乎还不满意,又扯了几条纱幔把我的肩膀和手臂也缠了起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被他这么一折腾,这身原本性感妩媚的装束直接变成了奇装异服。 盛君川看着我,这才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不知从哪摸出那把宋亦晨为他炼制的那把手枪,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的手里,“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我拿着枪,眨巴着眼睛望着盛君川,颇为无奈地叹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可是你瞧瞧我,全身上下哪里可以藏东西?”就连曹月那封亲笔信,我现在都只能勉强塞在裙头里,更别提这么大一把手枪了。 见他紧皱着眉头一副不爽又忧心的模样,我连忙话锋一转,指了指插在发髻上凤簪,“不过你放心,我带着武器呢!还记得这个吗?里头有暗器来着,还淬了巨毒,见血封喉。” 盛君川瞥了一眼我头上的凤簪,紧皱的眉头不但没有松开,并且表情看起来更加不高兴了,脸黑得跟锅底似的,就连拳头都握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嘛!我小声地嘟囔着,实在有些不明白他又生哪门子的气。我又不是故意拒绝他的好意,但目前的情况确实不允许呀。他怒视着我抿着嘴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才能让他消气,于是就这么跟他干瞪眼对峙着,直到王妈再次敲响了浴室的门才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我一边答应着一边伸出手准备开门出去,就在我的手指快要碰到门闩的时候,盛君川一个箭步上前阻止了我的动作。 都这个时候还要闹别扭?我顿时便有些着急,王妈已经催过两回了,再这么拖拖拉拉下去,只怕她会命人直接撞进来。我瞪着盛君川,用眼神示意他快点放手让我出去,他却伏在我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 我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可又不敢发出声音,因为生怕此时就站在门外的王妈会听见,便打算用口型告诉他我会记住他的话,但才张开嘴就被盛君川忽然凑过来的唇吻住了。这个吻来得气势汹汹,结束得却很突然。似乎只是为了表达内心的强烈不满,他有些用力地在我的下唇角咬了一下,顿时淡淡的血腥味就在嘴里蔓延开来。 咱就是说这坏习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啊!一不高兴就又啃又咬,这人真的是属狗的?就算再怎么不爽我穿成这样,也不该在这时候跟我发脾气啊。况且我都已经默许他亲手改造了嘛,他还想我怎样?这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大将军的?既不冷静又不稳重,并且一点大局观都没有。为了安庆的未来,为了黎明苍生,我这点小小的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但这些话我也只敢在心里念叨,根本不敢说出口。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我要是说一句,他必有十句所谓的大道理来怼我。我敢怒不敢言,只好在心里默默记下这笔账,并暗自决定回去以后也不会哄他,就他这爆脾气是绝对不能再惯着了。 盛君川见我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大概以为我是知道错了才会甘愿受罚,脸色瞬间好转了不少。他重新将面纱戴好,然后打开门闩低下头跟着我走出了浴室。 房间里除了王妈以外,还有之前那名黑衣男子。他们并肩站在一起,似乎在窃窃私语些什么,见我出来便立刻停止了交谈。王妈刚瞟了我一眼,眉头就不自觉地拧了起来。 我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了看,马上便明白了她是在疑惑明明准备的是一套妖娆的衣裳为何穿到我身上却变得如此不伦不类。见她这副一脸嫌弃神情我就猜到了她接下来一定会让我再去换套衣服,于是连忙欠了欠身,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率先开口道:“抱歉,让你们久等了。现在可以带我去见那位贵客了吗?” 第71章 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不行!”果不其然,王妈想也不想便拒绝了,“谁让你这么打扮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快给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解了去!”她嘴里说着话,动作也没停。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我跟前,还想伸手把缠在我身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纱幔给扯掉。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寻思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糊弄过去。谁知这时那名黑衣男子却淡淡地开口替我解了围:“好了,王妈。方才你就已经耽误了不少功夫,眼下就不必再麻烦了。我家公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若是让他再继续这么等下去,只怕……” 他的话没说完,但已经产生了不可低估的效果。王妈听到这番话立即停下了动作,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解释些什么,但在回头看了眼黑衣男子之后,最终什么都没说,颓然地放下了手,只是望向我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 虽然从那名黑衣男子脸上的神情可以看出他对我这身经过盛君川“巧手”改造后的打扮也觉得十分辣眼睛,但他大概觉得服装问题不及让他家公子等太久的问题来得严重,所以他冲我微微点了点头,“姑娘请随我来!”说完便走到占据了一整面墙的书架前,并伸手在书架的某处轻轻一按,书架就开始迅速向两边分开,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条可以容纳两个人并排前行的暗道。黑衣男二话不说,长腿一迈就直接走了进去。 我与盛君川交换了个眼神,也立刻跟了上去。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刹那间就回荡在这条三面都是石头墙的通道里,在左右两侧的墙壁上每隔五步左右就镶嵌着一颗夜明珠,正散发出淡淡的清冷光线。虽然这条暗道并不算特别狭窄,但是看起来又长又曲折,并且在夜明珠清冷光线的照耀下,让人产生一股神秘又阴森的感觉。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知前方有什么样的陷阱在等着我。隐隐觉得后背冒出了一层冷汗,心里的小鼓也敲个不停,此时此刻,我才后知后觉地嗅到越发危险的气息。冰凉的指尖被盛君川温暖的大手握住,令人安心的暖意如同泉水一般透过掌心接触的那片皮肤潺潺地流进我的心里。 我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底弥漫着我完全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还没等我想明白他的这种情绪是因何而产生的,他又做了一件更令我看不懂的事——在走到又一个拐角处的时候,趁前面那个黑衣男看不见我们,他迅速蹲下身子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掂了掂并藏在了手心里。我不解地望着他,用口型问他要干嘛,他却将食指抵在我的嘴唇上,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好不容易穿过曲折又阴森的暗道,没想到在暗道的尽头又出现了一条弯弯绕绕的楼梯,似乎是通往上一层。可刚才进大门之前我抬头粗略地看过一眼,这眠花楼明明只有两层,没想到竟然暗藏玄机。也不知道是如何建造的,居然还有这么一层被隐藏起来的楼层。我盯着在前面领路的黑衣男的背影,心底默默嘀咕着,这都已经走了十来分钟了,到底要去哪里啊?见这个所谓的贵客一面就这么费劲吗? 但这样一来我也更加有理由相信,这位神秘的贵客就是曹月口中的“大人”。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他为何要帮我?又为何要见我?难不成是真的欣赏我表演的“读心术”? 不不不,绝对不会的。这个猜测刚冒头就被我自己否决了,就连王妈都看不起的小把戏,又怎么可能入得了他的眼?根据曹月跟我描述的情况来看,那位大人可是心思缜密且才智过人,肯定一眼就能看穿那个把戏是什么原理。那么,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一掷千金助我一臂之力,甚至还愿意纡尊降贵地亲自见我一面?莫非……他是被我的美色给迷住了?! 我立刻就被自己的猜测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虽然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自以为是,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王妈特意交代要沐浴焚香更衣之后才能去见他,并且还准备了这么一套暴露的衣服,然后又把我带到这么隐蔽的地方。敢情那个大人是对我心怀不轨啊! 顺着楼梯拾阶而上,来到了神秘的三楼。身着黑衣的年轻男子又领着我们走到了这层楼最角落的僻静处。站定之后他用眼神示意我稍等,然后稍稍用力将墙上的烛台转了半圈。随着“咔哒”一声轻响,原本的墙面居然开始迅速地翻转,露出了隐藏在墙后的密室。 这一路走来又是暗道又是暗层又是密室的,我已经见怪不怪了,哪怕等会密室里出现什么奇行种都不能让我感到惊讶的了。现在的我只是觉得相当不耐烦,就想揪住黑衣男的领口大声质问一句:到底有完没完?! “快进去,我家公子已经等候多时了。”黑衣男说着朝里抬了抬下巴,用极低的声音催促着,似乎生怕惊扰了在密室里的大人物。 得嘞,终于是到了。既然不想等这么久就别选这么个犄角旮旯的地儿呀!我一面默默在心里吐槽着,一面点头答应着,拉起盛君川的手就要往里走。 不料那黑衣男却忽然伸出手臂拦住了盛君川,不等我发问便自行解释道:“公子吩咐过,只许樱桃姑娘一人进去。”他的声音虽然压得很低,但语气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 我的心不禁一沉,连忙转身挡在盛君川与黑衣男之间,“这怎么行!我特意为大人准备了一个节目,没有他配合的话可演不了。”开什么玩笑!如果盛君川不能进去的话,岂不是要我独自一人面对那个居心叵测的“大人”?这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节目什么的就不必演了,我家公子只想单独与姑娘谈谈心而已,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黑衣男说完便直接抓住我的手臂将我带进密室之中。随后他不知在哪按了一下,墙面又开始迅速翻转起来。我只来得及冲盛君川使了个眼色,就又被黑衣男给拉走了。 幸好之前在浴室的时候盛君川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还特意嘱咐过我万一真遇到这种情况要怎么办。所以虽然我现在有些紧张,但还不至于太过于慌乱。我握紧了拳头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定了定神迅速环顾了周围一圈,了解一下大致的环境和情况。 这间密室面积并不算太大,大约三四十平方的样子,而且除了刚才进来的那扇暗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出入口,四面墙上除了悬挂的字画之外甚至连窗户都没有。在我的左手边放着一张矮桌,桌上摆放着酒壶、小菜以及糕点等食物。而我的右手边,也就是正对矮桌的位置上有一面屏风,透过烛光依稀可以看见后面摆放着一张卧榻,一个人斜靠在卧榻之上,手中正慢悠悠地摇着扇子。 哇,不是!要不要这么谨慎啊!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底最后一点耐性也消磨殆尽。本来地点选在这儿就已经够隐蔽了,不许我带别人进来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居然还要用屏风挡着!这个人是有多不能见人!这样一来的话我要怎么才能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最关键是进来的那扇暗门看起来还相当厚重,也不知道待会给盛君川发信号的时候,声音能不能传出去……我正满脑子胡思乱想却不知道自己这副烦躁不安的模样已经被那人尽收眼底。 黑衣男进屋之后先是进到屏风后面与里面的人耳语了几句,接着便出来在屏风的一侧站定,面无表情地对我下达了指令:“姑娘请坐。” 我才回过神来,连忙听话地在蒲团上坐下,摆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听王妈说,你是蛟洋帮的人?为何要到这眠花楼来当花魁?”黑衣男子站在屏风旁,将双手背在身后,就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不是说他家公子要单独和我谈心么?这人怎么不出去啊?敢情“单独”这件事是只针对我的。而且这开场白是什么意思?既然王妈都已经把我的话都转达了,何必又要多此一举再问一次?不管从谈话的内容和形式上,似乎都与单独、谈心这两个词沾不上边?腹诽归腹诽,我现在是一对二,况且还在别人的地盘上,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表露出来。 我跪坐在蒲团上,毕恭毕敬地回答:“是。如今帮主身陷险境,我费尽心思进这眠花楼不过是想见大人一面,希望大人能出手相救。” “大人?”黑衣男人低声重复了一遍,还微微蹙起了眉头,似乎对我言语中的称呼有些不解。 看他这副神情,我也感到有些纳闷。莫非我和盛君川都猜错了?屏风后面那位并不是什么大人,更不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如果单单只是我自己这么猜测的话,错了也很正常。可盛君川不是一般人,他猜错的概率实在是微乎其微。况且他都已经将这个猜测说出口了,哪怕以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这个猜测确实没什么依据,但他的直觉一向准的惊人。刚刚在浴室里反驳他,也只是因为不想让他太过于担心罢了,对于他的猜测我还是深信不疑的。所以,此时在屏风后面那个不言不语的人必定就是指使曹月做这做那的幕后主使! 这么一想,再望向黑衣男的时候,我就忽然有了底气。看来王妈试探一遍还不够,要见大boss还得再过黑衣男这一关。但我现在不太确定黑衣人的疑问是来源于对我是蛟洋帮的人这件事仍然存疑还是故意装傻充愣隐瞒他家公子的真实身份。 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我都可以用一招应付,那就是——以不变应万变。演戏嘛,自然要演到全剧终才能算完。我抿嘴一笑,泰然自若地看着他,“既然王妈能告诉你我是蛟洋帮的人,这不就说明了你家公子正是与蛟洋帮有关的那位大人么?相信你也看到了大人留给我们帮主的信物,如果我不是帮主的亲信,又为何会让我拿着信物来眠花楼寻求大人的帮助?” 我一面说着一面将塞在后腰里的信封拿了出来,捏在指尖晃了晃,“若是你对我仍有所怀疑,我这儿还有一封帮主托我转交给大人的一封亲笔信。待大人过目之后便可确认我所说之事到底是真是假。” 黑衣男没再说什么,只是往前走了几步,伸手就想拿走我手中的信。我立即缩回了手,仰起头与他对视着,“不过呢,我们帮主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我亲手将这封信交给大人。”我故意将“亲手”两个字咬得很重,并重新将信封塞进后腰,摆明了不愿意给他。 黑衣男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手臂却在半空中停格了一会才缓缓放下。 这时,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又听到里面传来一句“无妨,你就让她亲手交给我罢”。这是那位神秘的公子第一次开口说话,还学着我的口气,把“亲手”两个字咬了重音。他的语调轻快,且带着浓浓的笑意,听起来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只不过他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发出来的一样。 不过我也来不及多想,连忙起身径直就往屏风的方向走去。眼看着屏风已经触手可及,我突然脚下一个踉跄,嘴里惊呼了一声“哎哟”,然后就往屏风撞去。那屏风本就是个摆设,哪禁得起我这般撞击,瞬间就歪向一边岌岌可危地摇晃着。就是现在!我装作重心不稳的样子朝前扑去,眼睛却睁得老大,想要一睹这位大人的真容。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有力的手臂环住了我的腰,然后顺势一带,我直接旋转360°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一切发生不过就是几秒之内的事,等我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那人的大腿上,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抓住我的手,令我动弹不得。更令我感到无语的是,这个人的脸上居然还带着遮住半张脸的银质面具,只露出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 第72章 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叶琉璃 “怎么这般不小心?撞坏了物件倒没什么,若是姑娘哪磕了碰了,我可是会心疼的。”男人将我紧紧禁锢在怀里,指尖有意无意地在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我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低着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心里却在疯狂地吐槽:怎么回事啊喂!这人又是动手动脚又是出言调戏,言行举止如此轻浮,当真是那个只手遮天的“大人”么?我不禁严重怀疑起盛君川的直觉,莫非他这次真的是先入为主以至于马失前蹄? 见我不说话,环在我腰上的手臂收紧了一些,迫使我跟他靠得更近。纵使他的脸上戴着面具,我仍然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吐息喷薄在颈侧。 “姑娘为何不敢看我?你方才不是还说来这眠花楼就是为了见我一面?”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用的全是气音且语调上扬,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还有意把尾音拖长。他凑在我的耳畔,仿佛在跟我耳语一般,声音听起来又黏又勾人。 啧啧,看起来还是个调情高手,怪不得只能在青楼找到他。此刻我与他之间早已超过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近到我依旧不敢抬头看他,但心思却止不住地转得飞快。刚刚才怀疑完盛君川,我现在又忍不住开始怀疑起曹月来。因为从这个人目前的表现来看,实在与那个被曹月夸得天花乱坠的大人相去甚远,可是转念一想,我又觉得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好像是默认了自己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既然他喜欢用这种方式交流,我也只能勉强配合。哪怕我整个人已经僵硬得像根木头桩子似的戳在他怀里,张嘴却是嗲声嗲气的娇嗔:“可大人似乎并不愿意让我一睹真容,否则为何又是屏风又是面具的?是我的诚意不够还是大人不相信我?”不愧是我,临危不乱,发挥稳定。 说完我还故意撒娇似的抬起另一只手在他肩头推了一把,其实是想顺势与他拉开一些距离。眼下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于暧昧和被动了,我着实担心万一他待会又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举动,我连反抗都来不及。这一推我可是用了八成的力,他不但岿然不动,反而再一次收紧手臂,还发出一声轻笑,似乎心情更好了。 我有些纳闷地掀起眼皮偷偷瞄了他一眼,在与他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又连忙错开目光低下头去。脸颊不自觉地涌起一阵阵热意,心跳快得就跟装了个小马达似的。不知为何,只是与他对视了一秒钟的时间,我的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这双含情脉脉且带着笑意的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大概是我撒娇调情的功力不够,又或者是他原本就没打算理会我的问题。他一边继续把玩着我的手指一边懒洋洋地继续发问,“曹月的亲笔信呢?” 我无辜地轻轻转动手腕,继续夹着嗓子撒娇道:“可是我的手被大人抓着了,怎么把信拿给您?”我一面故作为难地推脱着一面试图把手抽回来。不料他立刻发现了我的意图,白皙修长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我的指缝,与我紧紧地十指相扣着。 “你不是还有一只手吗?还是说,姑娘想要我代劳?”他漫不经心地说着,抚在我腰上的手掌同时开始游移起来,燎起一片火热。 可恶,失算了!本以为这样一说他会暂时放开我,我就可以趁机从他身上逃离。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上当。“不用了!我来就可以!”我连忙阻止他继续动手动脚占我便宜,迅速从后腰将信封拿来出来递给他。 他不但一点都没有要接的意思,反而冲我微微扬了扬下巴,简明扼要地命令道:“念。” “我现在只有一只手能动,没法把信拿出来呀。拿不出来就没法念给您听了呢~所以,大人能不能先松开……” 不料话音未落就被他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不能。自己想办法。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又岂能胜任花魁这个位置?”他说理直气壮,仿佛这是件理所当然的事。我正疑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却不经意瞥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促狭。 果然他是在故意戏弄我!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用嘴撕开信封,叼出里面的信纸,然后再单手抖开拿在手里。其实这封信的内容我已经烂熟于心,因为曹月根本就没写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不过只是寥寥数语的场面话罢了,看一遍就能背下来的那种程度。 为了表明示我并不知道这封信的详情,我只好装模作样地拿着信纸一板一眼地念了起来:“曹月技不如人,有负大人所托。从今往后怕是不能再为您办事了。大人之前交予我的信物,这便交还给您,还望大人海涵。”念完之后我故意将信纸挡在面前,以此屏蔽他略显灼热的眼神,但没过几秒又忍不住将目光越过信纸的上沿偷偷打量他,试图寻找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哦?这就怪了。”他扬起眉毛,抓着我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又一次被他不动声色地拉近。“听你们帮主的意思,她既没有提到让你来找我帮忙,更没有提到要让你当花魁。”他的语速缓慢,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慵懒,可言语中质疑的味道却越发浓烈,“姑娘为何自作主张执意要见我?甚至还要冒着随时被揭穿的风险也要上演那出并不高明的把戏也要当上花魁?” 我的掌心被按在他的胸前,入手是衣料冰凉而丝滑的触感,随之而来的是他有些过热的体温以及强有力的心跳。一股带着暖意的香气从他身上隐隐传来,瞬间萦绕在我的鼻尖。我垂下眼眸,看着他琥珀般透亮的瞳孔,一时感到有些心猿意马,不知还要编造出怎样的借口才能让他信服。 我下意识地咬着下唇,只好把刚才糊弄王妈的说辞再一次搬了出来,“我与帮主情同姐妹,实在不忍心看她就此走上绝路,所以才想竭尽所能地帮她一把。自作主张来找大人只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我深知如果没有大人的相助,单凭我一个人的话是无论如何都救不了她,更救不了蛟洋帮。” “至于当花魁的原因嘛……”我略微停顿了一会,然后长叹一口气,可怜兮兮地解释道:“如今没有了帮主和蛟洋帮的庇佑,我总得要另外寻找个谋生的方式?对于我这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女子来说,到眠花楼谋生自然是最好的选择。因为在这里可以让我住得好吃得好,若是能当上花魁还可以让我赚很多很多的钱。” 他的注意力似乎有些涣散,心不在焉地听着我胡说八道,眼底璀璨如星河的光芒不知为何忽然黯淡了下去,眉眼间竟透出一股很复杂的神情,像是落寞像是心疼又像是愧疚与不甘。 微凉的指尖轻轻抚过我的脸庞,最后停在了我的唇边。短暂的失神之后,他蓦地收回了手,很快恢复了之前漫不经心的姿态。他斜倚在扶手上,支着脑袋专注地凝视着我,不紧不慢地开了口:“这就更怪了。莱金阁的生意向来红火,收入也一贯可观,就算再怎么不善经营,姑娘名下还有那么多产业,把那些全部加起来还不够你花销么?啧,真是没想到堂堂镇国侯千金居然还要靠当花魁来赚钱。” 这番话犹如一记惊雷劈在了我的头顶,直接把我给劈傻了。我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呼吸一滞,大脑一片空白。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轻轻挑了挑眉,眼底带着一丝玩味逼近我。慵懒的声线没有丝毫的起伏,却犹如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捏住了我的心脏——“你是不是该给我个合理的解释,叶琉璃。” “砰”的一声巨响,那面摇摇欲坠的屏风终于支撑不住,吱呀吱呀地摇晃了片刻,最终还是逃不过崩溃的结局,轰然倒地。与之一同崩溃的,还有我脑中那根脆弱不堪的神经。 到底从哪里开始出了问题?这个发展确实令我有些始料未及。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为何又要派王妈来试探我?脑海中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莫非他明知我为何而来却还愿意见我,并且陪我演了这么久的戏,目的只是为了看我出糗?!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态?是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拿我当消遣呢! 眼看身份已经暴露,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盛君川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件事就是一个陷阱。察觉到被戏耍,我顿时怒从心起,趁他不备迅速反手扣住他的手腕,再一掌打在他的胸口顺势将他推倒在卧榻上,最后一把扼住他的咽喉,咬牙切齿地低喝一声:“你到底是谁!”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眼神淡定得仿佛笃定我不会真的伤害他,甚至连搂在我的腰上的手都没松开。张嘴依然是轻浮的话语,“啊呀,姑娘莫不是已经把我忘了?当真是无情!我可是日日夜夜都记挂着姑娘你呢。”他安然地躺在卧榻之上,额前的黑发软软地垂在两侧,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以及眼尾缀着的那颗小小的泪痣就这样毫无遮挡地暴露在我的眼前。 我掐着他的脖子,一言不发地与他对峙着,但很快就被争先恐后涌上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哪怕他的脸上仍然戴着面具,哪怕周围的光线昏暗得不得了,哪怕我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我却觉得自己的头脑从未如此清醒过。 这不是梦,更不是幻觉。眼前的这个人是真实的,是活生生的。记忆中有关于他的一切在刹那间摆脱了层层枷锁,如惊涛骇浪般在我的心里不断翻涌着。他的眼神、他的语气、他的一举一动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依然深藏着沉甸甸的情愫。不管在他消失的这几年里都经历过什么,他的执念和感情似乎从不曾改变过。 我强忍着泪水,慢慢揭下了他的面具,双手却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当熟悉又陌生的脸庞重新出现在眼前时,我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底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泪水无声的滑落,汹涌地从眼眶溢出,滴在他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然而在下一秒我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清晰地听见耳畔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他在想些什么,此时此刻他的心中是否和我一样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但很快我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并自嘲地摇了摇头。我怎么老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和我又怎么会一样呢?哪怕他曾经对我半真半假地敞露过心扉,也只是为了能更好地利用我而使用的一种手段罢了。在他的世界里或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情实意,他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他所做的一切皆是因为有利可图。 忽然一声怒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有些茫然地循声望去,只见盛君川不知何时已经冲进了这间密室,之前那名黑衣男子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脚边,不知是死是活。盛君川的手臂绷得笔直,手中的长刀指向我身旁的男人,脸上是暴戾而隐忍的怒意——“姓箫的,我奉劝你最好立刻放开她,否则就别怪我刀下无情!” 箫凌曦的目光沉静而冷漠,像是寒冬深夜的大海,在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隐藏着冰冷骇人的暗涌。他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腰顺势往怀里又带了带,明摆着要和盛君川作对。他微微眯起眼睛,唇边溢出几分讥诮的笑意,姿态慵懒但气势逼人,“哼,好大的口气啊!敢问阁下是哪位,有什么资格对本王大呼小叫!” “我是……”原本气势汹汹的盛君川瞬间定格了,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握住刀柄的指节隐隐发白。大概是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身上穿的是女装,如果就这么表明身份对他来说实在有些丢脸。他咬了咬牙,似乎在极力克制着如火山般喷薄而出的怒火。 没说完的话在盛君川嘴里生硬地拐了个弯,语气中夹杂着恼怒与醋意低吼了一句:“你在发什么呆?还想被那个人抱多久!”他一面说着一面迈开长腿大步走来,并朝我伸出了手,不容置疑地命令道:“过来!” 第73章 自以为操作了不起,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 被盛君川这么一吼,我这才彻底回过神来。我抬头看了看盛君川手里闪着寒光的长刀,又低头看了看箫凌曦环在我腰上的手,终于后知后觉地弄明白眼下是一种怎样尴尬而诡异的局面。 我惊慌失措地从箫凌曦腿上弹了起来,正欲伸手拉住盛君川的时候却被箫凌曦半道截了胡——他轻轻握住我的指尖,望向我的目光百转千回,“我知道自己曾经骗过你,也做过不少伤害你的事。但你能不能最后再给我一次机会,别走好不好?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没等他说完,盛君川迅速劈出一记手刀打掉了他的手,将我拉至身边,然后目露鄙夷的瞥看着他,语气更是相当不善:“你给我离她远点,少在她面前惺惺作态!你这种人除了虚情假意之外也就还剩下欺骗和利用了?我并不认为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说的。”说完拉着我的手就欲转身离开。 “阁下此言差矣。本王对琉璃从来都不是虚情假意。至于有没有欺骗利用、有没有话可说又与阁下何干!”箫凌曦身形一动,瞬间就拦住了我们的去路。随后他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一般,忽然伸手扯掉了盛君川的面纱,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往后退了两步,挑起眉睁大眼,做出一副极为震惊的模样,就连声调都难得的提高了不少:“阁下莫非是盛大将军?!啧啧,这身打扮还真是挺适合你的。本王居然未能一眼认出来,惭愧惭愧。只是没想到两三年未见,大将军如今竟然改头换面成了这般模样……还挺可爱的。” 虽然他演出了一副意料之外的惊讶,但眼底却是毫不掩饰的揶揄。很明显,他早就知道了面前这个男扮女装的人是谁,却故意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来膈应盛君川,摆明了是存心的嘲弄。 说着他将面纱随手一抛,又从怀里拿出丝帕,细致地把两只手都擦了一遍,然后十分嫌弃地把丝帕也丢在脚边。最后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折扇,单手展开摇了摇,重新换回漫不经心的姿态,满脸不屑地瞥了一眼盛君川,“只是这动不动就发火的暴脾气与冲动武断的性子跟之前倒是没什么两样。”他转动眼眸,炽热的视线落在了我脸上的某处,意有所指地开口问道:“这头脾气不好又爱乱咬人的狼狗怎么还留在身边?要是姑娘不忍心处置的话,本王倒是很愿意效劳。” 这种含沙射影的比喻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在车古国的那个夜晚忽然在脑海中闪现,莫非他指的是……我不自觉地低下头摸了摸下唇,在靠近嘴角的地方立刻传来一阵皮肉撕裂的火辣痛感。我忍不住“嘶”了一声,这才回想起这是刚刚换完衣服出门前被盛君川摁在门板上又亲又咬时留下的痕迹。想到这,我的心跳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耳根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盛君川不爽地皱起眉,顺着箫凌曦的视线偏过头看了我一眼,在发现我的小动作之后瞬间也明白了箫凌曦在说什么。他顿时恼羞成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脸上的神情也由不自然变成了极不自然。“箫凌曦!你简直是……”盛君川艰难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眼底涌动着愤怒的红光,手中的长刀眨眼间就已经架在了萧凌曦的肩膀上。 哎,这两人怎么回事?见面不过十分钟就要斗个你死我活。我连忙拽住盛君川的手臂,朝他摇了摇头,然后用口型告诉他一定要冷静,千万别着了箫凌曦的道。盛君川浑身僵硬得像块石头,但还是十分不情愿地放下了手臂。 “哼!难道本王说的不对吗?”箫凌曦斜睨着盛君川,眸光流转闪过一抹寒意,凉薄的声音隐隐透出一股森冷的寒意和明目张胆的威胁,“差点忘了告诉你,若是没有本王的允许,纵使大将军有通天的本领也休想踏出这间屋子一步,更别说你还妄图带着她一起离开!”紧接着他便把目光久久地停留在我身上,眸底翻滚着欲言又止的情愫如海水般汹涌着朝我袭来,语气也立刻软得宛如恳求一般,“本王还有话未说完。” 我沉默的与箫凌曦对望着,没有语言,没有表情,但心里早就乱成了一团麻,思绪也飘到了九霄云外。其实我一直都明白,我和他之间的关系从来都不纯粹,掺杂了太多的是是非非、真假难辨的东西。盛君川指责萧凌曦虚情假意,还说他只有欺骗和利用,但其实我对箫凌曦又何尝不是如此?自打第一次在莱金阁见到“钱掌柜”并知道他是我的攻略及任务对象之后,我便开始刻意地接近他、讨好他。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跟他说实话,并且在他问起我对他抱有什么样感情的时候,我也没有如实相告,再到后来更是利用了他的关系和手段才能成功拿下车古国。那时的我只想着快速刷满好感度,然后尽快帮他完成心愿,从而摆脱系统的束缚,却不知我那些有意或无意的举动就如同蝴蝶效应一般,带来了不可预料的后果。只是如今他的心愿已了,我们之间是不是就该彻底划清界限,从此老死不相往来?但我和他又不是仇人,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么绝么? 至于他对我的感情是真是假,现在的我已经不想去深究。他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讲过的那些事也许不全是谎言,因为从他望向我的眼神中,我看到了太多他从来没有显露出来的情绪和难以宣之于口的挣扎以及……一种近乎于偏执到自虐的疯狂爱意。大概在他的心里,我是唯一一个能理解他同时也是能给他带来救赎的人。只是不知道究竟出于什么原因,他依旧选择了孤独着继续前行,重新踏上那条布满荆棘的不归路,登上一个不需要被救赎的、掩埋着累累白骨的高台。 但我却始终觉得自己从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他。我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他有什么目的,不然又怎么会一次又一次地落入他早就设好的陷阱里。就算是时隔多年未见的现在,我的一举一动仍在他的算计之中。 我一言不发地看着面前背手而立的箫凌曦,内心充满了愤怒和悲哀。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的他此刻会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我的面前。或许从我们登上海龙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再一次步入了他的圈套。 什么蛟洋帮什么眠花楼,其实都只是他计划的一环;什么曹月什么李思恬,不过都是他随手拈来的棋子。我甚至都开始怀疑那个为我点了三盏花灯的冤大头也是他派来的。真是可笑,我还自以为操作了不起,没想到小丑竟然是自己。只是事到如今,我实在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可辩解的,更不明白我和他之间还有什么话是非说不可的。 盛君川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我与萧凌曦之间,彻底挡住了我和他的视线,成为一堵完美的人肉屏障。“行啊,既然你想说,那倒不如和我说说呗。”盛君川将佩刀收入刀鞘之中,然后双手抱胸,冲箫凌曦笑了笑,只是嘴角的弧度轻蔑,还故意拖长了音调,语气促狭至极。想必是在我胡思乱想的这短短两分钟里迅速调整好了心态,找到了如何更好地应对箫凌曦的方式。 箫凌曦看着盛君川脸上的表情,忽然露出了一丝不耐烦,瞬间敛起唇边的笑意,低低地喝道:“本王与你无话可说,也不想浪费口舌。让开!别碍本王的眼……”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带着某种压抑而冰冷的暴戾。 不等箫凌曦说完,盛君川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冷着脸义正言辞地质问道:“你与我当真无话可说吗?我倒觉得你可以跟我说说为何原本应该在王城的你会出现在这兰陵县?还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赵华棠可就要登基了。我看你倒是闲得很,居然还有心思玩这种无聊的游戏!你到建平来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已经忘了?还记得自己曾经在圣上面前做出的承诺吗?需不需要我再提醒提醒你?” 虽然盛君川的这番话是对箫凌曦说的,我却在一旁听得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什么盛君川对箫凌曦还活着这件事不但一点都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还知道他在何处、在做什么。 尽管我早就猜到了盛君川有事瞒着我,但还是忍不住紧紧拉住盛君川的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质疑的话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原本应该在王城?你一直知道他没死?!他跟箫凌昀承诺过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又为什么你从来都没有跟我提起过?” 话音未落,身后就响起了箫凌曦忽然爆发出的笑声。这间密室原本就不大,而他又笑得极为放肆,霎时间在屋里的各个角落都回荡着他那明显不坏好意的笑声。明明自己刚刚还提醒过盛君川一定要冷静、千万别着了箫凌曦的道,却没想到防不胜防,稍不留神就给了他可乘之机。 果不其然,箫凌曦笑够了之后便伸手重重拍了拍盛君川的肩膀,“方才是谁大言不惭地指责本王除了虚情假意之外也就还剩下欺骗和利用的?以眼下的情形来看,大将军与本王不过半斤八两,就没必要五十步笑百步了!赶紧跟姑娘好好解释解释,免得又生出什么间隙,让‘别有用心’的人有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这番话听起来颇有些落井下石的味道,此时的箫凌曦看起来也是心情大好。刚刚还笼罩在他脸上的寒霜似乎瞬间消融,神色忽然明媚起来。他一边悠然自得地摇着折扇,一边大喇喇地在蒲团上坐下,目光在我和盛君川之间流连,眼底满是幸灾乐祸看好戏的意味。 箫凌曦的言行举止使我的心里更加愧疚不安,暗暗埋怨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实在不该在这节骨眼上提出那些问题。这不是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么?盛君川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优势,被我这么一问,pia一下又没了。 我已经顾不得去思考盛君川到底隐瞒了我什么,又为什么要隐瞒。就算有所隐瞒是不对的,放在别人身上是罪无可恕,但放在盛君川身上就是情有可原。既然他之前没有选择告诉我,那必定是因为时候未到。这不是恋爱脑,是在一起时间久了,对他有了足够的了解所产生的绝对信任。 盛君川闭了闭眼,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再睁开眼时又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大将军。他抬起眼眸瞥了一眼箫凌曦,冷哼着回怼了一句:“这是我与琉璃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瞎操心!”他的嗓音略微有些低哑,低沉的尾音散发出危险的气息。随后,他面向我,将我的双手拢在掌心,柔声细语地对我说道:“你想知道的事,等回去我再慢慢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箫凌曦那犹如金属般凉薄的声线自耳边传来。“既然大将军现在不想说,那就由本王来跟姑娘解释。”他仿佛故意没听懂盛君川的话似的,不以为意地冲我挑了挑眉,琥珀色的瞳孔中染上一抹温柔的笑意,“姑娘想知道什么?本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听到箫凌曦居然打算主动把自己隐瞒的事全盘托出的时候,盛君川终于有点绷不住了。只见他大步流星地走到箫凌曦面前,俯下身子将一手撑在小圆桌上,一手则紧紧地揪住箫凌曦的领口,咬牙切齿地低喝道:“我已经说了会亲自跟她说清楚!你别多嘴!” 箫凌曦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大概是很乐意看到盛君川在我面前吃瘪的模样。他根本没理会盛君川的威胁,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忽然眼眸一亮,伸手打了个响指,像是想到了什么。“啊!知道了!姑娘一定很好奇本王为什么没死,又为什么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建平?不如就从这里开始讲起!”紧接着他便自顾自地将这些年来发生的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娓娓道来。 第74章 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夹在汉堡中间的生菜,既不柔软也不干脆 箫凌曦猜得没错,我确实对那些事挺好奇的。所以当他开口的时候我也并未阻止他,而是默默找了个蒲团坐了下来,托着腮准备听他讲故事。 其实我是这么考虑的——首先,既然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了,再一味地与箫凌曦作对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继续内疚后悔更是没有任何帮助。因为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我和盛君川难以全身而退。倒不如干脆将计就计,就顺着箫凌曦的意思来,我倒想看看他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其次,如果这些话是单独说给我听的,那么他所说之事有几分真几分假确实难以分辨,我也未必会真的想听他说。但现在盛君川这个知情人也在这里,就算箫凌曦想再说谎糊弄我或者歪曲事实避重就轻,绝对会被盛君川当场拆穿。就是因为他们两个能互相印证互相牵制,我才能放心大胆地坐在这里。 但对于盛君川来说,箫凌曦是个完全不可控的变数,他会以哪种形式把事情说出来以及将事情交代到何种程度则完全取决于他的心情。更何况此人心思难测、城府极深又巧舌如簧,难保不会添油加醋或者摆弄是非。特别是在看到我居然也在小圆桌旁坐下来之后,盛君川更是显得有些心神不宁。虽说脸上的怒气已经消散,但依然眉头微蹙双拳紧握,跟电线杆似的杵在一旁。 我心念一动,急忙站起身来,拽住盛君川的衣袖,踮起脚尖跟他咬起了耳朵:“刚刚确实是我不对,不该在这时候问你那些事。你先别生气,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趁着这个机会先听听他是怎么说的,然后我们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哐啷乱响。回头一看,只见箫凌曦不知为何将面前小圆桌上掀翻了,桌上糕点果盘散落了一地。明明已经消融的寒霜又瞬间在他脸上凝结,看起来比之前更为冰冷,甚至连他开口说的每一个字都冒着丝丝寒气——“当着本王的面说什么悄悄话呢?不想听的话本王就不说了。姑娘当真以为本王闲着没事干么?!” 好端端的又是怎么了?一分钟之前还满面春风的,怎么说变脸就变脸、说发脾气就发脾气。莫非这人是炸药桶成精,一点就炸么! “怎么会不想听呢!”我忙不迭地应了一声,连忙回过身去,先是将小圆桌扶了起来,然后堆起笑脸连哄带骗地说道:“你可能不知道,我连做梦都想听你亲口跟我说这些事。”说着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枇杷,用罩衫的薄纱轻轻擦了擦,递到箫凌曦面前,“给,吃点水果消消气。” 没想到他却不领情,非但没伸手接我递过去的枇杷,还偏过头瘪着嘴哼了一声,一副既委屈又郁闷的模样。 哎哟喂,多大点的事啊至于气成这样嘛?这么多年不见,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变化,脾气倒是长进了不少。刚刚还腆着脸说人家盛君川动不动就发火呢,我看他们俩现在果然是半斤八两,一样的暴脾气一样的不好应付。不过这些话我也只敢在心里抱怨,要是真说出来了,指不定这个成精的炸药桶还要作什么妖呢,搞不好连盛君川都一起得罪了。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再说点什么好话哄哄箫凌曦,难得他主动说起那些事,故事才开了个头,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忽然一个黑影从眼前闪过,我定睛一看才发现是盛君川。只见他一个箭步冲上前,从我手中抢过枇杷,连皮都没剥就直接塞进了箫凌曦的嘴里,并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句“得寸进尺!” 箫凌曦的脸上顿时有点挂不住了,眼底也迸发出了难得一见的、熊熊燃烧着的怒火。他用力地“呸”了一声把那颗无辜的枇杷吐了出来,随后又是砰的一声巨响,他一掌拍在小圆桌上,就这样提前终结了它的使命。 “就你有脾气是不是?你耍了我们这么久,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是先发起火来了?”盛君川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火药味,“你要是不爽的话就起来和我打一架!少在这阴阳怪气的,也不知道演给谁看!” “好啊!本王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之前若不是顾及姑娘的感受,如今你坟头的草都有一丈高了!”面对盛君川的挑衅,箫凌曦也不甘示弱,慢腾腾地收起折扇,站起身来一甩下摆,毫不畏惧地与他对峙着。 两人之间的视线犹如刀锋般锐利,在半空中狭路相逢,噼里啪啦地冒着火花。这架势看起来仿佛立刻就要展开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决斗。我顿时忐忑不安起来,cpu都要转冒烟了,咬着手指绞尽脑汁地思索着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俩都冷静下来。 还没等我想出阻止的办法,忽然一个微弱的声音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公子,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原来是刚才一直躺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子。 不知是刚刚箫凌曦拍碎桌子的动静太大,还是此时密室里杀气太重,总算是让他从短暂的昏迷中醒了过来。我暗暗松了口气,幸好,盛君川在那种暴怒的情况下下手还是有分寸,并没有失手把他给嘎了。 话又说回来,箫凌曦的人果然训练有素。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黑衣男就搞清楚了当下是什么情况,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还尽职尽责地挡在箫凌曦身前,十分警惕的盯着盛君川,低声喝道:“想不到你这侍女居然深藏不露,胆敢偷袭我?有我在,你休想动我家公子一根头发!” 不过他一边说着一边还悄悄摸了摸后脑勺,该不会是被盛君川打傻了?否则怎么会看不出面前两个男人之间的气场已经形成了一个来势汹汹的风暴,我都恨不得逃得远远的,他居然还主动站到了风暴的中心。我在心中默默给这位仁兄点了个赞,当真是勇气可嘉! “何来偷袭一说?我可是光明正大地从门口进来的。”盛君川冷笑了一声,双手抱胸,毫不吝啬地赠送他一对眼刀,“若不是我方才手下留情,你就得长眠于此了。若我真想做什么,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拦得住我吗?!” 黑衣男的表情微微一变,大概这才发现盛君川是个男的,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不动声色地将右手慢慢伸至后腰,似乎也想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箫凌曦见状立刻按住了黑衣男的手,随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抬手遮住嘴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黑衣男的瞳孔猛地一缩,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盛君川,愣了片刻之后默默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密室。 别走啊大哥!我在心底无声地呐喊着,你要是走了不就没人跟我分担火力了吗!我一个人现在要怎么应付这两尊大神!顿时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片夹在汉堡中间的生菜,既不柔软也不干脆。哄了这个,那个就要生气;哄了那个,这个又来发脾气。他们倒好,说话做事都没啥顾虑似的,合着就我一人既担心这个又害怕那个,而我又不敢不管不顾的一走了之。 在车古国的时候我就饱受这种里外不是人的痛苦折磨。可事到如今,箫凌曦的心愿已经实现了,好感度什么的也早就已经爆表了;盛君川的心愿虽然还没完成,但我猜测999是与我有关的,更何况他婚都已经求了,完成心愿什么的更是指日可待。这么想来,如今的我似乎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啊! 想通之后,我瞬间有了底气,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你们闹够了没有”,同时抬起手重重拍下。原本想的是拍拍桌子来增强气势耍耍威风的,却一时忘了那张可怜的小圆桌在几分钟之前就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等我反应过来想收手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一掌下去直接拍到了自己的腿上。现在身上穿的这条纱裙本就轻薄,我又用了十足的力道,清脆的声音在密室里显得特别响亮,而且似乎还能听到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回音。大腿上传来火燎一般的痛感令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龇牙咧嘴地哀嚎起来。为什么每次他俩争来斗去的时候受伤的总是我?这下不但手麻腿疼还丢脸,真是身心同时受创。 “你这是在干嘛,没事抽自个儿玩?”盛君川反应倒是很快,几乎在我刚刚开始嚎的时候就从与箫凌曦的对峙中脱身出来,蹲下身子握住我的手仔细察看。“我看看……啧,手都拍红了。疼不疼?”说着低头轻轻对着掌心发红的部位吹了吹,随后又作势要掀起我的裙摆,大概是想看看腿部的情况。 我猛地按住他的手,朝他努了努嘴,提醒他后面还有一个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俩。盛君川头也不回,冰锥般的话仿佛长了眼似的朝身后射去:“非礼勿视不知道啊?我的女人用不着王爷关心。” 箫凌曦刚跨出半步,上身前倾着似乎正准备弯腰,在听到这句话后愣怔了片刻,随后挺直了脊背,从袖中拿出一个十分眼熟的小瓷瓶丢在盛君川脚边,简单明了地说了几个字:“拿去,伤药。”说完他的视线从我脸上扫过,很快就背过身去,留给我一个略显落寞的背影。 在这个短暂的四目相对的瞬间,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瞳孔中像墨水般晕开的悲伤。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说他眼底的悲伤都已经掩藏不住了,那么他的心底只怕是早已被这种悲伤浸染透了。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心头,我忍不住想去探索他的这种悲伤到底从何而来,于是开始冥思苦想地追溯着记忆,就像是一个被蒙住双眼下楼梯的人,不知道下一步要走的是台阶还是平路,更不知道在楼梯的尽头是什么。 可还没等我摸索到楼梯的尽头,就见箫凌曦靠着墙坐了下来,一边摇着折扇一边若无其事地开了口:“既然知道心疼自己的女人就更该控制好自己的脾气,若不是大将军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本王,本王也不会……罢了,多说无益,本王没工夫理会这些闲事。今日与你们在此处相见,确是本王有意的安排。”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起眼眸又看了我一眼。但眼底的悲伤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他一贯的凉薄与冷漠。我不禁开始怀疑刚才自己看到的那抹浓得化不开的悲伤究竟是不是错觉。“相信你们也收到消息了,下个月初六便是登基大典,届时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大将军帮忙。”他的语调平缓语气淡漠,一点都不像有求于人的态度。 此时的盛君川已经小心地替我抹好了伤药、细心地整好了裙摆,还脱下自己的外衫将我裹了起来,做完这一切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才稍微放松了一点。紧接着他又揽着我的肩膀贴着我坐下,抬手将小瓷瓶丢还给了箫凌曦,嗤笑着反问道:“哟,王爷不是手眼通天无所不能么?居然还需要我这个动不动就发火、冲动又武断的人帮忙?” 闻言箫凌曦手中的折扇停滞了两秒,随即唇边漾起迷死人不偿命的笑,继续摇着扇子却一句话不说,就这么笑吟吟地望着我们,不知又准备作什么妖。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忍不住悄悄拿手肘撞了撞盛君川。可盛君川只是将我搂得更紧了,似乎也不打算再开口。 我叹了口气,略显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将话茬接了过来。“帮什么忙?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我们肯定会帮。不过,你能不能先把这些年来发生在你身上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然后再一起商量之后的事?” “原来姑娘这么关心本王啊?本王真是备受感动。”箫凌曦唇边的笑意更甚,还不怕死地冲我抛了个媚眼。可他话锋一转,故作为难地叹道:“只不过这些年来实在发生了太多事,本王只好先挑些重要的告诉你了。”大概是见我显露出略微失望的神情,他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下次有机会与姑娘独处,本王定将所有的事都一字不落的通通讲与姑娘听。” 第75章 姑娘的关心是独我一份的,还是旁人都有的 根据箫凌曦所说的,我们那天从车古国回来进宫面圣的时候,箫凌昀无意中发现了我手腕上的那颗算珠并一眼认出正是他母后的遗物,心中便已经有了打算。况且自打我们启程去车古国的那天开始,李昇一直在暗中把有关于我们的事传信回国都,再加上箫凌昀自己也从未放弃过寻找兄长的下落。把所有线索都融合在一起之后,箫凌昀当下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个大家口中的“钱掌柜”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皇兄。 接下来的事情与我之前推测的八九不离十,那天包下莱金阁的正是箫凌昀,他们两兄弟确实是在那天相认的,并且还一起制定了后面的一系列计划,包括刺杀太后、御书房假死、让郡主远嫁车古和亲以及清剿以玄华为首的太后派官员。在这个计划里,箫凌曦以放弃自己的身份地位为前提,鼎力协助箫凌昀重新夺回了政权,成为名副其实的国君。 离开安庆之后,他就来到了建平国,凭借着之前与赵华棠的交情,顺利地在王城安顿下来。接下来不知他使了什么样的招数和花言巧语,竟哄骗得赵华棠对他信任有加。在赵华棠的帮助和举荐之下,箫凌曦一路平步青云,眼下已成为建平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而他之所以忍辱负重到建平卧底,却是为了在不久后的将来箫凌昀能够顺利一统天下做好万全的准备。 虽然他讲述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是实际情况肯定是既困难又危险。他没有说自己是什么时候和赵华棠认识的,更没有说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羁绊,不过从他的讲述中倒是可以大致猜出一二。 首先,赵华棠肯定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其次,他们之间的来往肯定颇为密切。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之前在邑阳的时候,箫凌曦就已经对建平国的朝堂之事了如指掌。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赵华棠在明知道他是安庆国现任国君兄长的情况下仍然愿意让他步入建平的朝堂并予以重任?赵华棠对他难道就没有一点儿戒备吗? 更令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箫凌曦为了弟弟居然可以自我牺牲到这个地步。按理说他也是安庆国的皇子,而且还是大皇子,他为什么愿意摒弃掉自己在安庆所有的一切来成全箫凌昀?暗杀太后是他毕生的夙愿没错,但在大仇得报之后,他就一点都没想过自己登上那个位于权势的巅峰吗?论心计论谋略,他应该一点都不输给箫凌昀? 是了,箫凌曦刚才自己也说得很明白,他所告诉我的这些,并不是全部的事实真相。但是很奇怪,在听他讲述的同时,我居然不气不恼,甚至内心毫无波澜。怎么回事,难道我不该对于他的有意欺骗而感到愤怒吗?为何我现在不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十分庆幸,庆幸他真的还活着。 我低下头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已经被他骗惯了,都已经免疫了。再说他也不是第一次上演假死的戏码了,邑阳别院的那件事还历历在目。只不过御书房的假死跟在邑阳的那次相比,戏份更足,演技也更好,甚至前期还做了大量的铺垫。所以当时的我也确实是信了,不然也不会因此伤心了那么久。 但是令我感到有些不爽的却是另有其事——整件事从头到尾盛君川都知情,他不但早就知道箫家兄弟已经相认,甚至还配合他们兄弟俩演了几出“好戏”,特别是在御书房特意演给我看的那出苦情大戏。这些事他不但没跟我透露过半句,更是在我有意无意的试探以及正儿八经的追问之下仍然守口如瓶。也不知道他与箫家兄弟之间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是说他只是单纯地为了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罢了。 在箫凌曦讲述这些事的时候,盛君川没有开口反驳或者修正他的措词,这就说明了起码到目前为止,他讲的都是确实发生过的。就算在十分钟之前我还觉得盛君川有所隐瞒是情有可原的、是可以原谅的,但在知道这些之后心里难免有点儿别扭起来,就连望向盛君川的眼神中也控制不住地染上了些许的失落和难过。 盛君川瞬间就察觉到了我情绪上的波动,但只是默默握紧了我的手,并未解释什么。我也明白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不适合让彼此彻底敞开心扉畅所欲言,只好勉强勾起嘴角,并冲他微微点了点头,兀自压下心头纷杂的思绪。 “哎,说了这么久,嗓子都说干了也没人伺候。没人伺候也就罢了,甚至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箫凌曦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展开折扇遮住脸,只露出那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这么些年,我独自一人在建平,既要小心谨慎地应付赵华棠又要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明枪暗箭,每天都是如履薄冰战战兢兢,生怕一个疏忽就前功尽弃。我容易吗?今儿好不容易见着故人,姑娘难道不该关心关心我么?” 好家伙,连自称都改了。看来这些年来,他不但脾气渐长,撒娇耍赖的功力更是突飞猛进。我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能怨我嘛?又不是我要你在建平卧底的,况且我刚才就问过你要不要吃水果,是你自己不理我。” 其实我心里明白他不过是卖惨装可怜,但转念一想他这人也确实是挺惨的。从小到大似乎就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童年至少年时期被他那个变态的养父折磨,后来好不容易与唯一的亲人相认,却又要再度分开;近几年的状况就更是险象环生,就算他没把那些事说全,但也不难猜到身为一个卧底的日子过得有多艰辛。 望着他眼睛下方淡淡的黑眼圈以及眼底难掩的疲惫,心底的某根弦忽然被触动了,难免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思忖片刻之后,还是决定给他面子哄哄他,“是是是,王爷辛苦了王爷不容易。啊,您说嗓子干是?等着啊,我给您拿喝的……” 我一边应着一边四下寻找着,可视线在密室的各个角落扫了一圈都毫无发现。可我明明记得进来的时候看到小圆桌上摆着酒壶的,也不知道现在滚到哪去了。忽然我的眼前一亮,赫然发现箫凌曦的衣摆边缘露出半个淡青色的酒壶。 可我才刚伸出手,只是堪堪摸到衣角,箫凌曦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扣住我的手腕,随后又触电般的很快放开,并且还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挪位置,似乎是有意与我保持距离。我对他的反应有些不解,刚才也不知道是谁死皮赖脸地抱着我不肯撒手,连曹月的信都不愿意拿,这会怎么又突然矜持起来? 算了,反正他这人随心所欲惯了,心思实在难以琢磨。若是他的每个举动都要究其原因的话,那我估计得累死。更何况这么多年不见,谁知道他是不是又更加变本加厉了?不稳定才是他的稳定状态,随他去了,爱咋咋地。 正好由于他挪了地儿,之前被衣摆遮住的酒壶完全露了出来,甚至还有意外收获——一个同样是淡青色的小酒杯。我捡起酒壶和酒杯,先是用嘴拔开瓶塞闻了闻,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萦绕在鼻尖,酒味并不浓烈。于是放心地斟了满满一杯酒递到萧凌曦面前,“暂时没有别的东西给你解渴了,委屈一下先喝点酒!一会我再想办法给你弄些别的饮料和食物来,再给你捏个肩捶个腿什么的。不知这样算不算是关心?” “姑娘的关心是独我一份的,还是旁人都有的?”萧凌曦没有接过酒杯也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眼神灼灼地望着我,眼底似乎隐隐闪烁着期待的光芒,“若不是独我一份的,那这份关心不要也罢。” 我一时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一声冷哼给抢了先——“哼!刚才说你得寸进尺还真是抬举你了,我看你这人根本就是欲壑难填,贪得无厌!她并没有亏欠你什么,你少欺人太甚!” 攻击完萧凌曦,盛君川又夺过我手中的酒壶和酒杯放在地上,有些不满地责备道:“你搭理他干嘛?看他那副德性,摆明了就是故意逗你的。”说完停顿了一会,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揉了揉我的头顶,“倒是你,忙活了这么久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先吃些枇杷润润肺,清热解毒。” 说着盛君川将一颗已经剥好皮的橙黄色的枇杷送进我的嘴里,也不知他啥时候已经将散落一地的枇杷都捡了起来并重新装回盘子里,“走,我们回台宁。先带你去吃顿大餐,然后好好泡个澡,去去晦气。”他看向我的时候,眉宇间尽是关切,但这番话明里暗里的还是在挤兑箫凌曦。 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腔中四溢,我满足地闭上眼睛咀嚼着,心情指数立刻上升了两个点,情不自禁在盛君川的脸上摸了一把,顺便感叹了句“宝宝你真好!我确实又累又饿又渴,你可真是及时雨。”随即心念一动,压低声音趴在他耳边加了一句:“不过回去的事先不急,他刚才不是说还有一件极为重要的事需要你帮忙吗?” 盛君川耳尖一红,本要开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随手又拿起一颗枇杷,三下五除二剥好了又送进我嘴里,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我的话。 “如此说来倒是我的不是了,越发显得我得寸进尺,越发不如旁人了。”箫凌曦的眉心动了动,迅速阖上眼眸掩去眼底汹涌的情绪。鸦羽般的长睫微颤,在眼睑下投下扇形的阴影,恰好遮住了眼尾的泪痣。他的下颚线清晰而紧绷,看起来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只是这话说的未免过于无理取闹。 我将口中的枇杷囫囵吞下,随后急切地张嘴解释着:“我可没说你不对,更没有把你与旁人做比较。我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关心你,你看看我呀!是不是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真诚?” 他重新睁开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琥珀般的瞳孔紧盯着我,下一秒目光中闪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自嘲般勾起嘴角笑了笑,“我倒觉得姑娘大抵是觉得厌烦了,不然怎会这般敷衍。” “哎哟,怎么会是敷衍呢!你知不知道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就是他乡遇故知,今天能见再次与你相见,我是真的高兴……” 不等我说完,萧凌曦扬起略显苍白的脸,凉凉地打断了我的解释,“姑娘如今与大将军情投意合,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哪有心思理会我这薄命苦心的人。”他说得很慢,平静冰冷的语气隐隐有了一丝颤抖,听起来委屈又可怜:“唉!我这的这颗心呐,可比那数九寒天的冰渣子还冷。” “你玩够了没有!”盛君川终于忍无可忍,噌的一下站了起来,金黄的枇杷瞬间又滚落了一地。他深邃幽黑的眸中杀意四溢,眼神凌厉如刀锋,声线低沉却威压十足。“有事说事,别老扯这些有的没的,我是为了安庆为了顾全大局才会对你一再忍让,但你若是不懂什么叫适可而止,我也绝不会继续纵容你的恣意妄为。最后警告你一次,琉璃是我的女人。你要是再敢出言不逊,我定拿你祭刀!” 箫凌曦满不在乎地用手指勾起一旁的酒壶,仰头就咕咚咕咚地灌了一大口,随后又随意地用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抬起下巴直视着盛君川,目光森然一言不发。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却早已攥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指尖深深嵌入掌心,甚至已经刺破脆弱的皮肤沁出了血珠。 但是在他的脸上我找不到丝毫的情绪波动,冷峻的面庞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的心思、情绪完全隔绝。一瞬间气氛仿佛陷入冰窟,周围的气温都骤降了几度,但此时不同寻常的寂静却让我感到震耳欲聋。 我看了看盛君川又看了看萧凌曦,当下心思乱转,迅速展开一场头脑风暴。思来想去,我觉得能化解眼下紧张气氛的办法只有将话题引回到正事上了,因为只有在谈正事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才有可能达到某种微妙的平衡,对彼此也能少些不满多些理解。 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再次打起了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也别吵了。大家都是来自安庆,都是为了将来我们安庆能一统天下而聚在这里,别为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伤了和气。”我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瞟向萧凌曦,尽量将语气放轻松,听起来不那么刻意,“你不是说有要事需要帮忙吗?是什么事,现在不妨说来听听?” 第76章 此弹一出,犹如人间炼狱 在听到我的声音之后,箫凌曦的视线这才慢慢移了过来,但仍然抿着薄唇,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嗯,不错。本王要大将军趁着进宫参加登基大典的时候到御书房找一张图纸。” “什么图纸这么重要?”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心中却泛起了一丝疑惑。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日子,宫中必定会加强巡视,戒备只会更加森严。就算盛君川身手再好,若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御书房也不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更何况还要在成堆的奏章和书卷中找到箫凌曦要的那张图纸,简直就是难上加难。 “建平盛产晶石,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其中不乏一些稀有的品种,例如海魄玉、紫灵晶以及爆火石,这些只有建平才有的晶石。而这张图纸上绘制的就是由这些晶石炼制的、杀伤力极大的弹药储存处。如果不先处理掉这些弹药,即便大将军如何神勇盖世用兵如神,在与建平交锋时也必定难逃粉身碎骨的下场。” 听到最后这句话时,我的心中猛地一抽,一股寒意顺着脊柱直达天灵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箫凌曦没有故意夸大其词的话,进宫盗取图纸确实是势在必行。若是盛君川率领的神武军无法战胜建平的话,安庆一统天下更是无稽之谈。 箫凌曦漫不经心地解释着,随手将空酒壶往地上一丢,然后掸了掸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踱步行至盛君川面前,然后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装模作样地惊呼道:“哎呀,本王差点忘了,大将军对这种弹药的威力必然是再清楚不过了。” 我偷偷扯了扯盛君川的衣袖,正准备问问原因,却意外地发现他的身体变得有些僵硬,原本垂放于腿侧的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而箫凌曦似乎早就预料到盛君川会有此反应,不等他开口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揭开了尘封已久的往事。 十几年前,建平觊觎安庆的幽兰茶,妄图占为己有。但又因屡次商谈不成,建平国君一怒之下便派出两万精兵攻打东部山区一个盛产幽兰的城镇。恰好那时建平刚刚炼制出一种新型弹药,于是便理所当然地拿这座城作为试验弹药威力的对象。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盛君川眼前晃了晃,“一枚,当时仅仅用了一枚弹药就把整座城炸成一片焦土,许多人在瞬间被热浪融化,尸骨无存。后来建平人给这种弹药取名为地狱火,还说什么‘此弹一出,犹如人间炼狱’,故因此而得名。” 所幸这个地狱火炼制难度很大,且原料产量也低,所以建平那边当时也并没有多余的存货。后来先皇便派护国大将军率领大军前去应战,由于没有了地狱火的从旁协助,安庆大军很快就取得了胜利,将建平的军队赶出了边境。 “虽说那场仗先皇宣称是安庆赢了,但代价却是极为惨重的。”萧凌曦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只是这个笑容看起来显得有些残酷而阴沉,语调也冷淡得仿佛事不关己:“当年整座城几乎被夷为平地,全城共有七百八十一名百姓死于非命,但尸首却只有不足百具。不过,将士们在清理废墟的时候,却意外地发现了一个幸存者。听说后来护国大将军还将他带了回去,并且……” 故事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留下一个勾人的尾巴。可即便如此,我也明白了箫凌曦在说这个故事之前为什么要说盛君川比自己更熟悉这种弹药的威力。因为当年的护国大将军就是后来的镇国侯叶鸿生,而他带回去的那个幸存者不就是盛君川本人吗! 虽然在刚认识盛君川的时候就听他提起过这件事,但当时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我并不知道真实的情况居然是如此惨烈。那时的盛君川应该是刚穿越过来不久,就算心智是成年人的他,在面对这种灾难时,打击肯定也不小,所以他从未详细和我说过当年的事,估计也是不愿再回忆起那段经历。 只是现在被迫回想起这些往事,不知盛君川心里此刻会作何感想。我有些担忧地望向他,并将手心覆在他攥紧的拳头上以示安慰。 盛君川的拳头缓缓松开,然后牵住我的手轻轻捏了捏,我知道这是在告诉我不用担心。但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我身上,而是投向了遥远的虚无。他的眼底没有怒火没有悲伤也没有任何的情绪,只有近乎于麻木的空洞。 盛君川很快回过神来,发出了一声冷笑,语带讥讽的对箫凌曦说道:“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无非就是想证明这张图纸对于安庆来说有多重要。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还啰嗦了这么久。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着,闲得慌!” 他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不少,大概是急于阻止箫凌曦继续说下去,但这番话听起来多少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盛君川的手指冰凉,身体依旧僵硬,细看之下还能发现他的眼眶也有些发红。我便清楚地知道就算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对他来说依旧是心灵深处难以忘却的噩梦。 “哎呀,居然被大将军发现了……那本王就不跟你兜圈子了。”箫凌曦居然没有否认,也没有把那个未完的故事继续说下去,而是抬起下巴露出惬意的笑容,语气轻松地问道:“所以,大将军去是不去?” 虽然这是个问句,但盛君川的答案对他来说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我已经从箫凌曦的眼中看到了笃定而自信的光芒。 我怎么差点就忘了呢,玩弄和利用人心是箫凌曦一贯的做派。既然他会在这个时候有意提起当年的战事、猝不及防地揭开盛君川心底的伤疤,必然是早就计划好了的,算准了盛君川在知道图纸上的内容之后肯定会答应此事,并且是主动自愿的答应,还不需要他许诺任何好处。 盛君川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但直截了当地提出了个关键的问题——“我要如何进入御书房?那么重要的图纸总不会光明正大的放在桌上等我去拿?” 在我看来,他会问这个就等同于应允了,相信箫凌曦也是这么认为的。 “大将军放心,本王自有安排。喏,拿去,这是皇宫的布局图,上面已经标记好了路线。就算大将军记不住或是一时忘了也无妨,到时候本王会安排人接应你,确保万无一失。”箫凌曦的唇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巧的玉筒抛给盛君川,“至于那张图纸的位置,大将军更是不用担心。本王知道它位于何处,也知道该如何取得,大将军只要按上面的步骤照做即可。” 盛君川接过玉筒却并不着急拆开,而是拿在手中把玩着,故作不解地追问道:“王爷这么一说我倒是更加听不明白了。既然你可以自由地出入御书房又知道图纸的的位置,如果这张图纸真如你所说的那么重要,为何你在皇宫里这么久都不去拿?” 他的眼神很犀利,提出的问题也很犀利,“不过一张图纸而已,以你如今在建平的身份地位,就算不劳烦你亲自动手,也有不少人可以帮你做件事?为什么非要我去不可?” 箫凌曦展开折扇摇了摇,眼神坦然,态度十分淡定地解释着,“其实本王要的不止是这一张图纸,还有建平的布防图。并且这些图纸绝不能带出宫去,我的人没有能力做到。但也确实不是非你不可,此事原本还有另一个人选,不过……”话是对着盛君川说的,他的视线却有意无意地在我脸上游走,“本王以为大将军不会做出别的选择。” 听到箫凌曦的这番解释,盛君川微微蹙起眉头,下意识地握紧了我的手,并回头看了我一眼。目光相对的一瞬间,我立刻就明白了箫凌曦口中所说的另一个人选是谁,也明白了他为什么说图纸绝不能带出宫。一旦赵华棠发现图纸失窃,肯定会马上转移地狱火原本所在的位置以及重新调整布防,这样一来不但会打草惊蛇,那些图纸也必然成为了废纸。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潜入御书房、找出图纸之后用宋亦晨所炼制的通讯器拍下图纸的照片。这是最快、最直接、最安全的办法。但宋亦晨还在遥远的安庆国都,眼下既能光明正大地进入建平皇宫,同时又拥有通讯器的人,就只有我和盛君川。 我抬头望向箫凌曦,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道又在算计着什么。心底没来由地咯噔一下,我忽然产生了一个不合理却又很合情的想法:箫凌曦提出的这个要求会不会是个圈套?他会不会以此设计陷害盛君川? 我重新将视线移回到盛君川身上,但在他脸上我看不出丝毫的怀疑,只有一抹浅浅的担忧。难道是我多心了?但是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信任彼此了,究竟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我默默咬了咬牙,还是决定不能让盛君川去冒这个险。 “或许盛君川不会做出别的选择,但是我会。你刚才也说了,并不是非他不可。”我拍了拍胸脯,故作轻松地打起了包票,“所以这件事就交给我!本小姐出手,保证圆满完成任务。”说完我还转了个圈,一手叉腰一手对着他俩比了个耶,同时做了个k,摆出了个美少女战士的经典pose。 “不行!”没等箫凌曦开口,盛君川就斩钉截铁地否决了我的提议,“卖萌装可爱也没用!” 我挽住盛君川的胳膊摇了摇,压低声音撒着娇恳求道:“哎哟我的宝,你先别急着反对啊,听听我的理由行不行?” “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让你去。你别以为这件事听上去很简单,但是……”盛君川的话没有说完,可他的眼神和语气都似乎在告诉我,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我踮起脚尖凑到了盛君川的耳畔,正打算强行把我的担忧讲给他听,没想到箫凌曦却在一旁淡淡地开了口:“这一点本王倒是与大将军的意见一致。大将军说的没错,虽说此事乍听之下并不困难,但毕竟是在敌国的皇宫内,万一出了什么纰漏,本王也未必能保你全身而退。所以姑娘,此事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 哟,他急了!他心虚了!他担心盛君川会被我说服,还特意点出了任务的危险性来吓唬我,想让我知难而退。可他明明才跟盛君川说过会安排人接应,确保万无一失,现在却又扯什么万一。短短几分钟就改口了,绝对是心中有鬼!哼,被我试探出来了,狐狸尾巴藏不住了? 我转了转眼珠,计上心来。随后我从蒲团上硬扯下两根蒲草,将它们捏在手里走回盛君川的身旁。“既然你不愿听我的理由,那就听天由命。我这里有两根蒲草,你先抽,如果抽到更短的那根就你去,反之,就让我去。很公平?” 盛君川将双手横抱在胸前,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你这是什么逻辑?我为什么要听天由命,这件事本来就是我说了算,你……” 不等他说完,我就把手中的蒲草丢在地上,“行啊,如果你不想知道地狱火的所在位置和建平军事布防的话,那就请便!”说完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了蒲团上,靠着墙闭目养神。 盛君川皱起眉头,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而箫凌曦却是神色一凝,立即收起折扇蹲在我面前,“姑娘此话何意?” “盛君川是作为安庆的使节去参加登基大典,没错?”我闭着眼睛,语气平静地反问道:“他那个‘不败战神’的名号在建平国应该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前几日在兰陵茶馆还听到说书先生大肆宣扬盛君川擒获蛟洋帮的故事呢,建平百姓都对盛君川耳熟能详,更何况赵华棠当时在车古国的时候还与盛君川打过交道,并且还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因此我非常有理由相信建平国的官员们对盛君川的能力也是颇为忌惮。 箫凌曦没有反驳,而是安静地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那么我想请问你们二位,像盛君川这种一出场就是焦点的人物,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御书房?”这一点我都能想到,我就不信箫凌曦没有考虑过,所以此事必有诈。 我睁开眼睛,直直地对上箫凌曦的目光,不容置疑地宣布道:“所以,我认为只有我才是做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第77章 许久未见姑娘,本王心中甚是想念 “言之有理!姑娘思虑周全,本王真是自愧不如。”萧凌曦缓缓站起身,一面说着一面似乎想顺手拉我起来,但不知为何又将已经伸出的手臂收了回去,像是掩饰什么似的立即将双手背在身后,然后一个转身面对着盛君川,露出招牌式人畜无害的微笑,“大将军以为如何?” “我以为不如何!简直就是强词夺理。”盛君川依旧抱胸而立,姿势看起来明明跟刚才没什么变化,细看就能发现他的神情中多了一丝烦躁,态度也好像变得更蛮横了一些。 他微微眯起眼睛,带着审视的意味望向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现在的能力已经胜过我了,可以独挑大梁了是吗?” 当然不是了,他盛君川在沙场上可是从无败绩的战神,我在他面前又算得了什么?单纯以战斗能力来看的话,我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胜过他,这辈子都不能。哪怕这三年多来,我在他孜孜不倦的教导下进步神速,武力值已经完成了从量变到质变的转化。放眼整个安庆国,能与我打个平手的估计都没几个,更别提能轻轻松松打赢我的,绝对是寥寥无几。 但如果比的是别的方面,我倒不觉得自己会输给他,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打算让步。虽然他这句话有明显偷换概念的嫌疑,可我也不想跟他争辩。因为我心里清楚,其实他就是舍不得让我去冒这个险,但我又何尝不是这么想? 于是我故意提高了音调,装模作样地拍着马屁承认了:“厉害了我的宝,咱俩真是心有灵犀!不瞒你说,我心里确确实实是这么想的。”随即又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就是去御书房找几张图纸然后拍几张照嘛,这么简单的事,有手就行,根本没必要劳烦大将军出马。” 这已经不仅是单纯的抬杠了,简直是在盛君川的雷点上跳霹雳舞。如果不是还有箫凌曦在一旁发光发热,我估计他已经早就忍不住要拍着桌子跟我摆事实讲道理了。 果不其然。我的话音刚落就见盛君川迅速变了脸色,眼底翻涌着羞愤的怒意瞪着我。如果眼神是有形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被他戳成了筛子。 还没等盛君川开口反驳,萧凌曦忽然出声替我解了围:“姑娘身为女子,若是伪装成宫女混进御书房,倒也不是件难事,说不定能更好的完成此事。” 听到他居然帮我说话,我反而觉得十分诧异,忍不住在心底琢磨着会不会真是我误会他了,没准人家根本就没有要陷害我们的意思呢?否则他干嘛要这么说?我轻呼了一口气,并朝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箫凌曦接收到了我的谢意,勾起嘴角笑了笑,视线在我身上淡淡扫过,最后停留在盛君川的脸上,话题却转得比f1赛车的漂移还快:“不过,那些图纸对于我安庆来说至关重要,甚至可以说是决定将来与建平一战的成败关键,还望大将军慎重考虑为妙。” 呵呵,不愧是萧狐狸。他先是认可了我的说法,让我暂时放下了戒心,也让盛君川觉得他确实在为正事考虑。随后又不动声色地将重点转移到了家国大事上,借此给盛君川施加压力,以实现自己的企图——那就是让盛君川主动要求在登基大典当天潜入御书房拍照。 凭借着我对箫凌曦的了解和他以往的人品、行事风格以及今日的种种迹象来看,这件事100是个圈套。而他刚才的这番话,让我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见盛君川还皱着眉头低头认真考虑着,我连忙大声嚷嚷着,试图打断了他的思路,还故意断章取义地曲解了箫凌曦那番话的含义:“你听听,人家王爷都说了,我去更合适。现在两票对一票,你输了。” 盛君川闻言慢慢抬起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我迅速捡起刚才准备好的两根蒲草,手背朝上往他面前一递,“就知道你会不服气。既然如此,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还是交给天意,如何?要是你抽到更短的那根,我便无话可说,更不会再跟你争抢。怎样,要不要搏一搏?” “好!”盛君川并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就答应了下来,并在开口的同时就抽走了我手里的一根蒲草。 我微微屈起小拇指,神不知鬼不觉地用指甲掐断了剩下那根蒲草的一截,然后摊开掌心看了看,然后又假意对比了一下盛君川手里的蒲草,“好像你那根比较长一些。好了,人选就这么定了,还是我去。” 说着我又回头冲箫凌曦眨了眨眼,故作天真地问了句,“王爷,这么安排你没意见?”哼,没想到?我已经成长了,已经学会预判他的预判了。并且经过我这么一番胡搅蛮缠的操作,不但令盛君川无话可说也顺理成章地打乱箫凌曦原本的计划。 箫凌曦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笑容,没有继续争取也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而是十分轻快地回答道:“当然没有。姑娘也好,大将军也罢,只要能顺利将情报传递出来即可。至于到底是谁去,本王并不在乎。” 话音刚落,他又忽然凑到我的面前,低头在我耳畔柔声道:“许久未见姑娘,本王心中甚是想念。本想与姑娘促膝长谈一述衷肠,奈何还有旁人在场,多有不便。待本王寻个好时机,定当……” 他的语调又软又黏,听起来半是撒娇半是埋怨。温热的吐息在说话间尽数喷洒在颈侧,使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虽说他放柔了声调,但音量可没降低啊,是生怕盛君川听不见吗!到现在还玩这种把戏,简直是幼稚得很!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王爷肩负重任日理万机,一定还有很多更为重要的事在等着你去处理?既然拍照之事已谈妥,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拜拜!”我红着脸语速飞快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拉起还捏着蒲草、一脸震怒的盛君川迅速离开了密室。 直到坐上了返回台宁县的马车时,我才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彻底放松下来。但在瞥见黑着脸怒视着我的盛君川时,那颗放下的心又重新吊了起来。差点忘了还有个隐形的炸弹没拆! “君川哥哥,你听我解释。其实我是这么想的……”我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之前所猜测的和下一步的打算都说明白了。 听我说完之后,盛君川冷哼了一声,抽出手在我脑门上弹了一记。虽说他的神情看起来缓和了许多,但语气还是带着一丝未消的怒气:“你以为就你聪明?我早就发觉这件事有蹊跷了。” “所以啊,我这么做不就更对了吗?你想啊,如果是你去御书房拍照,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一个人在外边就只能干着急,说不定一个不小心还会把自己也搭进去。” 我靠在盛君川的肩头,柔声细语地继续解释着,“但如果是我进去,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就算真是个圈套,可在外边的人是你呀。我相信英明神武的盛大将军一定会有办法把我救出去的,对不对?” “你啊……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盛君川略显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臂一伸将我搂进怀里,叹息般的低语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到时候我们就随机应变!” 回到台宁的住所之后,我和盛君川先是将身上的装束统统都换了,然后我便连声催促他将萧凌曦给的玉筒打开看看。盛君川拗不过我,只好从怀里拿出了那个精巧的玉筒。拨开机关之后,他又把里面装的两张纸卷分别在书桌上一一展开。 一张是皇宫的地图,图上用醒目的红色画出了从宴会厅到御书房的路线;另一张则是御书房的构造图,里面详细注明了军事布防图和地狱火仓库位置图的所在位置以及如何打开存放这些图纸的密匣的方法。 “啧啧,箫凌曦居然能搞到这么机密的东西!不简单啊。”我趴在桌上认真研究着这两张图,发现要记住路线和图纸的位置并不难,因为这两张图画得栩栩如生无比细致,标注也令人一目了然。哪怕像我这种基本属于半个路痴的人,都能过目不忘,更别说盛君川这种极具方向感又非常善于看地图的人了。 “这两张图应该是他亲自丈量后绘制的。”盛君川头也没抬,目光仍然落在图纸上,并用手指在纸上点了点,“这分明就是他的笔迹,你看不出来吗?” 我噎了一下,暗暗惊呼了一句不会!随后连忙拿起图纸仔细辨认了一会,这才从某些字的笔划中认出确实是箫凌曦惯用的写法。看来潜伏在建平的这两年里他也的确没闲着,图都画得如此细致,说明宫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柱对他来说早就了然于心,估计就算闭着眼睛都能走上个来回。 果然卧底这份差事不是谁都能干的,也就是箫凌曦那种心思缜密、处之泰然又极其善于隐藏自己真实想法的人最适合。不过话又说回来,地图画得这么细,他应该是真心想弄到那些图纸,从而一举将建平打败。果然只有在利益面前他才会不遗余力地与我们合作,看来是我们误会他了。 我正准备感叹几句,却发现盛君川眉头微蹙,望着图纸发愣,不知在想些什么。“你……”谁知我才说了一个字,就被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给打断了。 盛君川手速飞快地将那两张图纸收进怀里,镇定自若地朗声应了一句“何事?” 护卫推门而入,低头抱拳回道:“启禀大将军,门外有人求见,说是受人之托要将一些东西亲自转交给大将军。”说着那名护卫从后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盛君川,“他还说这些东西是一位故人所赠,大将军看了信之后便会明白。” 我与盛君川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当即都明白这个“故人”指的是谁。只是我们与他分别不到两个小时,当时可没他提起过要送盛君川什么东西。难道是我们离开得太匆忙,他还没来得及说?不管怎么样,既然他命人专程连夜送来,那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了。 盛君川命护卫退下之后便拆开了信封,里面只有一张纸,纸上也只有寥寥数语,但也已经足够让盛君川重新燃起怒火了。 信上是这么写的:“方才你们走得急,本王还有一事未说明。当初确是本王指使蛟洋帮去袭击海龙号的,也是本王授意曹月将大将军掳去的。原本只是为了好玩,顺便借此离间你们之间的关系,但结果却不是本王想看到的,好生无趣。虽说适才见面之时大将军对本王颇为无礼,但本王宅心仁厚,便不与大将军计较了。非但如此,本王还有一份大礼相赠。大将军也不必感激涕零,本王惯来就是如此慷慨大度。” 盛君川看完之后面无表情地将信纸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随后便寒着脸一言不发地阔步往门外走去。我暗道一句不好,这是要发飙的前兆啊!于是连忙追了上去,但当我跟随着盛君川的脚步来到大门外的时候,却直接傻了眼。 一位中年男子站在门外,在他身后的路边则是停着五辆加宽加长的马车,每辆马车上都装着满满当当的、犹如电线杆一般粗的木头。我稍微估算了一下,这些木头加起来起码有上百根。箫凌曦是砍了一整片的森林吗!我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几车的木头,不明白他究竟有何用意。 见我们出来,那人连忙迎了过来,笑得一脸和善。“这位一定就是盛君川大将军了?百闻不如一见,大将军果然气宇轩昂英姿飒爽。”他做了个揖,态度和语气都十分的恭敬。 一番客套之后,他才一本正经地说起了此行的目的:“这些是我家主子命在下送给大将军的,还交代务必亲自交到大将军手上。我家主子还说,这都是他特意寻来的上好木头,劈起来肯定比一般的木头带劲,请大将军笑纳。” 他不解释还好,越是解释,盛君川的脸色就越是不对劲,就连垂放在身侧的双手都攥起了拳头,牙关也咬得死紧。 “哦,对了,还有一样东西是要交给叶姑娘的。”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块手掌大小的玉牌,双手呈至我的面前,“我家主人说了,这块玉牌在登基大典的时候有妙用,届时请姑娘请务必随身携带。”说完之后,那人仿佛是预感到盛君川的火气已经压制不住了似的,朝我们拱了拱手,二话不说便转身上马匆匆离去。 第78章 又有哪一个君王能忍受功高震主的臣子呢 “箫凌曦!你这个¥!”盛君川狠狠地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并一拳打在门口的石狮子上。狮身上立即出现了一个凹洞,随后在这个洞的上方又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缝。紧接着,那道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宽,最后“啪”的一声,石狮子居然直接裂成了两半。 发泄过后的盛君川似乎马上就冷静下来。他面无表情地叫来了护卫,吩咐他们拿来草料和水把负责拉车的马儿喂饱,然后又嘱咐他们务必要看好这几辆马车,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等盛君川把事情都交代完毕,我仍然沉浸在大力出奇迹所带来的震撼中,居然没察觉他已经回到了我的身旁。直到他臭着脸敲了敲我的脑袋,才使我如梦初醒。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挽起盛君川的胳膊,带他远离那些看了就心烦的东西。 在终于弄明白箫凌曦故意送来这几车木头的用意之后,我虽然不会像盛君川那般愤怒,但也感到十分无语。此番举动未免太过于孩子气,并且明显是出于不安好心的作弄和嘲讽。 眼下盛君川怒气未消,若是再提起有关于箫凌曦的事只怕会火上浇油。我只能先好言好语地哄着他,然后东拉西扯地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又掏出压箱底的冷笑话,这才好不容易让他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甚至还微微弯起了嘴角。 在跨入院门的那一刻,我又忍不住回头远远地看了一眼那满满五车的木头,顿时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看来想让盛君川和箫凌曦和平共处还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但是如果他俩在斗气的时候别波及到我、别给我找麻烦,那就该谢天谢地谢他俩了。 回到卧房之后,盛君川拉着我在床边坐下,一脸严肃地将之前对我有所隐瞒的事全都和盘托出,我这才明白萧家兄弟与他之间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又一起谋划了些什么。然而在知道了所有真相之后,我并没有预想中的生气,反倒是更加体谅和理解盛君川。因为如果换做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第二天睡醒之后我便惊讶地发现盛君川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叫我起床出早操,屋里也不见他的身影。我正感到纳闷,却在床头发现了一张字条。展开后看到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去营地了,晚上就回来。 行,看来今天的早操注定是孤独的了。简单的洗漱过后,我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慢腾腾地往院门口走去。右脚才刚跨过门槛,便发觉了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门外的那几辆装满了木头的马车呢!我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更没有看错。院门口的路边空荡荡的,别说马车了,就连一根马毛都没有。昨晚盛君川不是还特意派人看着么,怎么会全都不见了?!我顿时觉得十分诧异,连忙向在院门口站岗的护卫打听起情况。 据那名护卫所说,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盛君川就独自一人出了门。他先是命人去了县衙,把暂时关押在衙狱中的蛟洋帮的众人全都释放了,之后又让县令派人将蛟洋帮的人一个不落的全都送到位于安岛的神武营中。大约在一个时辰之前,院外又来了几个神武营的士兵,他们向护卫出示了令牌,说是大将军让他们前来将这五辆装满木头的马车拉走。 我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盛君川这一系列的操作到底有何目的。看来这些问题的答案只有问过盛君川本人之后才能知道了。 虽说他留言说晚上就会回来,但我现在就好奇得不得了,绝对忍不到那时候。特别是还听说曹月也被他放出来,还送去了神武营,我觉得相当有必要现在亲眼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当机立断,连早饭都没吃就骑着马出发前往安岛。 自从来到台宁镇之后,身为监军的我必须隔三差五的去营地巡查一圈,回来之后还要做好相关的记录,一份送呈给箫凌昀,一份留档。只是这几天一直在忙别的事,也没来得及去,趁着今天这个机会刚好去转转,免得箫凌昀治我个失职之罪。 当我来到驻守安岛的神武军营地时,大老远就听到从营地里传来振奋人心的呐喊声。我连忙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背,小跑着进了营地。原来校场上此时正进行着热火朝天的例行训练,只不过今天的训练方式看起来和以往有些不同。 士兵们以五人一组为单位,一边大声喊着口号一边共同扛着一根巨大的圆木奔跑着,在跑了大约十次两百米左右的往返跑之后,他们又将圆木抱在胸前做起了仰卧起坐;在做满两百次仰卧起坐之后还要继续扛着圆木跑进泥潭里,并高举双臂将木头越过头顶,从左肩移到右肩,再从右肩移到左肩,如此反复做一百次;最后再扛起圆木跑回往返跑的,换下一组人继续做着同样的训练。 但神武军的训练强度远不止如此。参加过以上训练项目的士兵们还要进行别的项目训练,比如使用武器在木质人偶上进行砍杀的操练和各种队列阵法的排兵演练等等。 要知道驻守在安岛的神武军有差不多两万人呢!除了例行轮流站岗、巡逻的士兵以外,几乎所有将士都在校场进行着训练任务。这场面不论是谁看了都会忍不住热血沸腾,并燃起熊熊的斗志。 我打了个响指,瞬间恍然大悟。怪不得盛君川今天来得这么早,原来是为了督促将士们抓紧时间训练。他一定是认为赵华棠在登基以后极有可能随时都会发动对安庆的侵略战争。为了应对这场终极大战,他以更加积极的姿态投入到训练中去,甚至还特意增加了训练的内容。 突然一股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从心底油然而生,真不愧是我的男人,真不愧是我安庆国的神武大将军!俗话说得好,兵强强一个,将熊熊一窝。若是没有一个有正义感、能明辨是非、不徇私枉法,同时还要有拥有超高武力值和超凡领导力的将领,什么成就大业、称霸天下都只是无稽之谈。 而盛君川就是这样的一名猛将,哪怕昨晚被气到徒手劈石狮,今日依旧心系家国天下。在他身体力行的带动下,将士们的士气大盛,神武军的将士们必定能以最好的状态迎战。 自盛君川接管军队以来就不曾打过败仗,并且他为人正直内心坦荡,深受将士们的爱戴。对军中的将士而言,盛君川不单是大将统帅,是神武军的精神支柱,更是能与他们并肩作战、同生共死的战友。 而对普通百姓来说,盛君川的存在则是能给他们带来长期安宁生活的保证。在安庆国,盛君川的名号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至耄耋老人、下至总角孩童都对他过往的英勇事迹有所耳闻,再加上他外表英俊作风正派,百姓们对他更是赞不绝口、喜爱有加。 但如此骁勇善战又大义凛然的将领,必定会让每个上位者又爱又怕。所谓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试问又有哪一个君王能忍受功高震主的臣子呢? 所以,在君王看来,盛君川这样的人就是一把双刃剑。君王既需要这样的猛将来为自己开疆拓土、保家卫国,同时又十分忌惮长此以往会严重威胁到自己的帝位。 估计叶鸿生当年急流勇退就是有这方面的担忧,所以才会以身体状况不佳为借口,辞去了护国大将军的职务。只有清醒的人明白,在复杂的官海中沉浮,名利都是虚幻的泡沫,明哲保身才是的选择。 记得在来安岛之前,叶鸿生也话中有话地暗示过想让盛君川解甲归田的事,但当时的盛君川只是含糊地回了句还不到功成身退的时候,就轻描淡写地拒绝了叶鸿生的提议。 其实我心里明白,盛君川并不是没有察觉到自己即将面对的危机,而是想和我一起帮箫凌昀完成一统天下的心愿。为了让我能尽快地完成系统布置的任务,他宁愿让自己继续置身于四面楚歌的境地之中。 为了我,盛君川实在是做了太多太多。以前的事就不提了,单凭昨天穿女装陪我去眠花楼这件事就足以让我记一辈子的。甚至在面对萧凌曦的冷嘲热讽时,他也能做到尽量压抑着自己的火气,避免产生激烈的冲突,以免让我为难。如此真挚又深厚的情意,叫我如何不感动? 思及此处,想见盛君川的念头更加迫切了,但我在校场上了环顾了好几圈都没能发现他的身影。正当我踮起脚继续左顾右盼着寻找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呼唤我——“小嫂子!” 我回过头去,发现喊我的人原来是老五。但是他看起来既不像是准备去参加训练的样子,也不像是刚参加完训练的样子。因为他不但没有穿铠甲,更没有带兵器,而是穿着便装常服,似乎刚从营地外面办完什么私事回来。 老五冲我笑了笑,不用问也知道我来营地所为何事。“大将军应该还在校场上和将士们一起训练,估计没这么快结束。小嫂子且等一会儿,我这就帮你去叫他。”说着他眯起眼睛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思索了一会又补充道:“外边又晒又热,小嫂子还是去大帐里等。不然一会大将军看了又该心疼了。” “不用不用!其实我也没什么急事,还是别打扰他们训练了……”话才说了一半,余光便不小心瞥见了停在老五身后不远处看起来有些眼熟、但是车板上已经空无一物的几辆马车。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了。于是没出口的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我指了指马车,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五哥,那些马车是从台宁的别院拉过来的,车上的东西呢?” 老五顺着我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小嫂子问的是那些木料?大将军说这几车上好的圆木是他一个不太熟的熟人赠送的,正好可以拿来作为训练的工具,所以命我们过去统统拉了回来。” 不太熟的熟人是什么鬼!盛君川和萧凌曦好歹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还共同经历了那么多,居然连“朋友”都称不上吗!昨晚箫凌曦送来的可是整整五车的木头!就算神武营的人数不少,但训练也用不了这么多?难不成盛君川还打算在营地建房子吗!我在心里疯狂地吐着槽,一时竟没顾得上回应老五的话。 见我不说话,老五似乎看出了我的疑问,继续耐心地向我解释了起来:“小嫂子别误会,大将军只让我们留了一车的圆木用于训练。大将军还说了,这些木料的木质十分坚硬,拿来做盾牌最好。所以剩余的四车圆木我已经全部运往制作兵器的工匠那里了。工匠估算了一下,说是大约能制作两百多个盾牌呢!余下的木料还可以用来制作长枪的枪杆以及各种棍棒,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老五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大将军是不是很喜欢这些木头啊?”没等我回答,他就自问自答地说了下去:“我们才把马车拉回营地,大将军就直接劈了一根木头,然后又亲手做了两个木人桩,一个拿来练习刀法,另一个用来练习拳法。他还特意嘱咐我们,这两个木人桩是他专用的,让我们都别碰。若不是喜欢得紧,又怎会舍不得给别人用?” 说完还十分感叹地赞了一句大将军真了不起,明明是自己喜爱之物,却如此大方地分发给军中的将士们,当真是高风亮节、大公无私。 什么高风亮节什么大公无私,他就是不想让箫凌曦如愿罢了!他肯定是担心如果把那些木头留在住所的话,迟早有一天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忍不住劈了,所以才一大早就起床把它们全都处理了。好个一举两得、一箭双雕啊!盛君川,还真有你的! 我默默蹲在地上用双手捂住了脸,觉得自己实在是傻得不能再傻。刚才一个劲地脑补了这么多,把盛君川想得多么多么伟大、多么多么不容易,差点都把自己感动哭了,却不曾想过那些都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测。人家盛君川根本就没想得这么复杂,只是单纯的在斗气。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随之而来的还有略显不满的责备:“头上太阳晒着,地上热气烤着,你就不怕会中暑吗?” 闻言抬起头,却见盛君川一脸不悦地俯视着我,汗水沿着他犀利的下颌线不断滴落在地面,瞬间就被蒸发了。 我站在这看了大半个小时,眼睛都快看花了却连盛君川的影子都没找到。刚才不过是和老五说了几句话的功夫,他就不知从哪儿凭空冒了出来。莫非他还会瞬移不成? 而且按理说处理掉那些木头之后他的心情应该相当不错才对,怎么看起来还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啊。我正犹豫着该说些什么来哄他开心,老五却先我一步开了口:“大将军所言极是。方才属下也劝小嫂子去大帐里等,可小嫂子她……” 盛君川哼了一声打断了老五的话,丢下一句“既然事情已经办好了就训练去!”然后就附下身子一把将我扛了起来,脚步不停地往大帐的方向走去。 第79章 那位可正愁没借口夺我兵权,不如你帮他一把,如何? “今天怎么这么乖,居然不叫也不闹?” 直到盛君川将我扛回大帐内,我依然一言不发,甚至连挣扎反抗都没有。他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从语气中都可以听出明显的诧异,但他的心情却看起来好了不少,眼角眉梢都隐隐透着一股笑意。在把我放下来之后他的手依然没有松开,只是换了个位置,将我圈在了怀中。 我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纠正道:“这不叫乖,叫认命。”在一起这么久,他是什么样性格我可是再清楚不过。这种情况下,就算我大喊大叫的闹了,他也不可能会在半路放我下来,那又何必要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不要面子的吗! “呵,还真是难得。你平日里不是最喜欢和我唱反调吗?”盛君川轻笑了一声,额头轻轻抵住我,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调侃的话:“该不会是真的晒傻了?我怎么觉得你今天不太正常。” 做人能不能有点良心?我对他几乎都是百依百顺了,什么时候唱过反调!就算偶尔有不同意见那也不过是在扞卫我的基本权利罢了。 算了,这些不重要。我现在也没心思跟他在这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但张嘴还是忍不住反驳了一句“我看你才不正常!”说着我挣脱出他用双臂形成的包围圈,往后退了两步,双手叉腰,一本正经地质问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蛟洋帮的人都放了?” 盛君川似乎早就意料到我会提出这个问题,神情淡定的将双手横抱在胸前,扬起下巴看着我,简单明了地回了我一个字:“嗯。” “你还把他们都带回神武营了?” “嗯。” 好家伙,居然应得这么理所当然。 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盛君川的鼻子,连珠炮似得开始了狂轰滥炸:“你为什么把他们都放了?蛟洋帮这些年来可没少抢劫过往的商船,其罪虽不至死,但起码也得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以儆效尤!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人是你设计让我们去抓的,抓来以后只在大牢里关了几天就又全都放了。你不仅没定他们的罪,甚至还把人都带回了神武营。盛君川,你有没有搞错啊?曹月可是建平国前任兵部尚书的女儿,而蛟洋帮中起码一半的人是她父亲的亲信旧部,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该不会都忘了!” 我越说越愤慨,言辞也越来越激烈,全然没有注意到盛君川因此而变得越发阴沉的脸色。 “若不是箫凌曦当时出手相救,他们那帮人早就死于非命了。可箫凌曦是什么人,你不可能不知道!他才不会这么好心在没有任何好处的情况下还冒着那么大风险把他们救出来。所以他养着那些人这么多年绝对另有目的,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戏弄我们这么简单。而对蛟洋帮的人来说,箫凌曦是救命恩人,是再生父母。为了箫凌曦,他们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特别是曹月,箫凌曦答应过要替她报仇,所以曹月更是对箫凌曦言听计从,赴汤蹈火都在所不辞。你为什么还要……” 可没想到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盛君川的一声怒喝给粗暴地打断了——“够了!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再听到箫凌曦这三个字!” 说着他抓住我的手指,顺势又握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将我拉至身前。他的掌心一如既往的火热,但语气却骤降至接近冰点:“我跟你说过的事自然是没忘,但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答应过我什么?是不是忘了谁才是神武军的将领!本将军做事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同意吗?!若你对本将军的决策有任何不满,大可直接到圣上那里参我一本。那位可正愁没借口夺我兵权,不如你帮他一把,如何?” 我万万没有料到盛君川会因此大动肝火,并且会以这种冷淡至极的、公事公办的语气跟我说话。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在气我提起了萧凌曦还是在气我干涉了他的军务,只是下意识觉得自己理亏,紧咬着下唇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就连原本已经打好的腹稿也在顷刻间通通化为乌有。 盛君川紧抿着双唇,似乎并不打算对我提出的那一连串问题做出任何解释。他的脸上依然是隐忍的怒气,眼底涌动着的是我看不懂的情绪。 正当我与盛君川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打破了这个显得有些凝重的气氛:“叶姑娘当真是好生奇怪!前些天在县衙大牢里游说我时候还说过‘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还说除掉赵华棠就是我们共同的目标。而如今我们蛟洋帮与你们神武军联手了,你又有诸多不满。莫非叶姑娘是想反悔了?” 转眼间,说话之人已行至我的前面,果然是曹月。 “话是没错,但我那时候又不知道你口中的大人就是箫……”好险好险,差一点又要踩到盛君川的雷点了。我咽了咽口水,顺便将后面两个字一起吞进肚里,梗着脖子理所当然地反驳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是决计不可能找你合作的。你家大人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谁知道他是不是又不安什么好心。” 或许是我的话激怒了曹月,她的情绪立刻变得激动起来,就连声调都提高了不少:“哼,你不过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罢了,又怎么会明白大人的苦心!大人心思缜密、运筹帷幄,你根本不知道他为了日后的千秋大业究竟付出了什么!牺牲了什么!哪怕这些你都不知道,但起码也该明白他为了你……” 盛君川忽然一掌拍在桌上,巨大的声响适时地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曹队长!你可知这是本将军的大帐?未经通传,谁让你进来的!” 曹月顿时愣住了,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意识到自己不但有些失控还有些失礼之后,她轻轻吐了口气,平息了心情,随后立即低下头对着盛君川一抱拳:“抱歉!是属下僭越了。只是方才无意中在帐外听见叶姑娘和大将军的谈话,一时忍不住才……请大将军责罚!” 盛君川皱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才语气如常地开了口,“行了,下不为例。你们训练得如何?” “回大将军,属下正要禀报此事。”曹月抬起头,目光淡淡地从我脸上扫过,最后落在盛君川的身上,朗声汇报道:“蛟洋队全体五十一人已完成训练任务,请大将军指示。” “嗯,待会我会亲自去检查你们的训练结果,你先出去。”盛君川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在曹月离开大帐以后,我的心底又冒出了许多疑问:蛟洋帮为何变成了蛟洋队?他们在神武营进行了怎样的训练?盛君川究竟要安排他们做什么?曹月那句没说完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可话到嘴边,我又生生咽了回去,因为盛君川此刻正一脸复杂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但又不敢轻易地挪开视线,只好兀自按下满腔的迷惑,尴尬且不安地与他对视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我终于听到他长叹了一口气,眉目也逐渐变得柔和起来。随后他轻轻地把我拥进怀里,喃喃自语般在我耳畔低语道:“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更不该对你说那些话。至于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可以跟你解释。但首先你得明白一件事,没有人比我更在乎你,也没有人比我更爱你,所以不论我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奔着能让咱俩有个美好安稳的未来去的。相信我,好不好?” 预料之外的话让我忘记了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虚无,木讷地点了点头。 “乖。”盛君川在我的额上留下一个轻吻,眼底的阴霾似乎也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抬手摸了摸了我的头顶,露出一个温柔得快要把我融化的笑容,“我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怕是陪不了你了。不如你先回台宁去,等我晚上回去定会好好跟你说明一切。”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我再不依不饶地闹下去就多少显得有些得寸进尺了。“好,那你早点回来。”我回抱了他一下,然后悻悻地离开了神武营。 这天晚上,盛君川回来的时候还带给我一束不知从哪儿摘回来的花。他再次诚恳地向我道了歉,随后拉着我的手,言简意赅地阐述了今天所做的一切以及做这些事的原因。 据盛君川所说,他的本意只是把蛟洋帮的人释放了,免得夜长梦多再生出什么事端。盛君川与那些人在岛上共同生活了一个多月,清楚的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不过只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可怜人罢了。所以盛君川打算先帮他们在安庆找个地方住下来,然后再帮他们寻找足以让他们赖以生存的出路。 但当他去到县衙大牢的时候,曹月却告诉他蛟洋帮的所有人都不会离开建平,还说他们愿意全力协助他除掉赵华棠以及建平朝堂上那些乱臣贼子,但前提条件是待两国开战的时候,盛君川所率领的神武军必须做到不伤及无辜并善待建平百姓。 可战争哪有不残酷的。所谓刀剑无眼,在战场上会发生什么事,谁都无法预料。身经百战的盛君川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没有答应曹月,只是说会尽可能地做到。这时曹月又不知从哪掏出一封信递给了盛君川,说是那位大人亲口交代过,务必要在他与盛君川见面过后再转交。 很显然,这封信还是出自箫凌曦的手笔。原来蛟洋帮的那些人本就是箫凌曦刻意安排好在这个时候协助我们的,他的目的也十分明确,就是想让安庆的神武军在与建平军队交战的时候,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 我只知道蛟洋帮的那些帮众绝大多数是曹月父亲的亲信部下,却不知道竟有不少人之前曾在军中担任要职,所以他们对建平军队的战术打法、排兵布阵以及粮草储备是一清二楚、了如指掌。 这对盛君川来说,无疑是极大的帮助。根据这些情报,他便可以做出对应的战术调整,以便神武军可以更精准地打击到建平军队的核心部分,从而达到以最少的战损一举拿下建平的目的。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明白盛君川为什么会把蛟洋帮的那些人带回神武营了,同时也能理解为什么他在听到我提起箫凌曦的时候会发火了。那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能从盛君川的讲述中猜出个大概。以箫凌曦一贯的行事风格来看,问题恐怕是出在措辞上。不知他又作了什么妖,以至于让盛君川听到他的名字就生气。 “登基大典那天,你真要去御书房拍照?” 盛君川的声音把我那不知道已经飘到十万八千里远的思绪给强行拉了回来。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又要提起这件事,但还是理所当然地应了句“当然了,抽签的时候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可不许耍赖。” “哟,还学会恶人先告状了?耍赖的人难道不是你吗?”盛君川弯起手指在我的鼻梁上轻轻一刮,“别以为我不知道抽签的时候你做了手脚。要是你能把耍小聪明的心思用在正事上该多好。” 什么?原来他知道啊,那为什么不直接拆穿我?还没等我张嘴,盛君川接下来的话就已经回答了我的疑问。 “让你锻炼锻炼也好,免得某些人总是抱怨自己英雄无用武之地。虽然那只狐狸精说是与我们站在同一战线上的,但保不齐他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使什么绊子。所以你千万要记住,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劲就马上终止行动。情报固然重要,可你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知道了吗?”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我毫不犹豫地便一叠连声答应了下来,还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证绝对会圆满的、安全的完成任务。可他似乎还是不放心,思索了片刻之后便毅然决然地要求我从明天开始进行针对性的特训。 接下来的日子里,盛君川果然对我展开了地狱般的魔鬼训练,期间的辛酸暂且不表。只能说在这样高强度的训练之下,我的武力值又蹭蹭蹭地往上涨了不少,甚至已经能和盛君川勉强打个平手,当然是在他不用兵器且让我一只手的情况下。 时光飞逝,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便到了建平国举行盛大的新皇登基大典的这天。 第80章 香吻一个,够不够交换你的内幕消息 据说登基大典举行的半个月之前,建平王城的皇宫内外就早已布置妥当——五步一盏的琉璃灯、随风飞扬的旗帜、装饰一新的宫殿,以及大殿内重新由黄金宝石铸造的龙椅、名贵而稀有的摆设,处处都彰显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庆典的盛大与隆重。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庆典的日子越来越近,宫里的氛围反倒越来越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而沉重的低气压笼罩在皇宫之上。 不仅成日在宫内行走的内侍宫女侍卫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就连大臣们在朝会前的日常寒暄都省略了,只是互相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在朝会过后更是一秒钟都不愿停留,个个都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离开那座令人喘不过气的皇宫。 三天前。 空中才微微浮现一抹鱼肚白,几名禁军侍卫步履匆匆地贴着宫墙行走,待行至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时,为首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便将拖在身后的什么东西丢弃在那里,随即一行人又匆匆离去。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有冷漠而麻木的眼神。 待天光破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皇宫里,盛夏的热度便从这一刻便开始逐渐升温。大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绚丽夺目,但是那几具被随意堆放在墙根下的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此刻的他们就犹如身下浅灰色的石板路一般,任人践踏、了无生机。 “主子,昨天夜里太子又下令杀了三名宫女、两名内侍。”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单膝跪地,低声向正坐在书桌旁、不知道在认真得看着什么的箫凌曦报告着。 半晌过后,箫凌曦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漠然地开口追问道:“已经多少人了?” “回禀主子,算上昨夜的,这个月已有二十一人被处死了,包括十三名宫女、六名内侍以及两名侍卫。”男子依旧跪在桌前,抱着拳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会,又补充道:“若主子问的是太子入主东宫以来的数目,约有两百余人。以往太子平均每月处死四五位下人,只是近日更甚,所以导致数目急剧上升。但若是要算上暗地里那些被处死的皇子大臣的话,恐怕……” 箫凌曦却不打算再听下去,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你先退下。” 男子微微愣怔了一下,很快就退出了房间。待那名男子出去之后,箫凌曦站起身,缓缓行至窗边。 此时日正当午,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热得一丝风都没有。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阳光撕碎,再从枝叶间丢下闪耀而斑驳的光点。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却让箫凌曦陷入了沉思。他安静地伫立在窗边,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俊美得好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塑像。 忽然一只犹如蓝水晶一般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过他的眼前,箫凌曦心念一动,神使鬼差地将手伸出窗外。这只美丽又梦幻的蝴蝶仿佛生出了灵性,竟轻巧而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指尖。那对闪烁着蔚蓝色金属光泽的翅膀缓慢地开合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箫凌曦怔怔地凝视着蝴蝶,眸底也一点一点地染上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的、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哀伤与无奈。 当那个在他午夜梦回中反复出现的姑娘真实地站在他面前时,箫凌曦几乎忍不住想要马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思念。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面对所有人,哪怕在面对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时,也依然选择了半真半假的玩笑与轻浪浮薄的戏弄,在虚虚实实之间透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情愫。 从手下密探不曾间断的情报中得知,自他离开以后,她的生活很快重新步上了正轨,过去发生过的种种对她好像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她依旧活泼爱笑,依旧古灵精怪,依旧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模样,一切的一切仿佛与自己离开之前没有变化。 前几日亲眼见到她时,可以明显地看出她过得很快乐,就连每一根睫毛都跳跃着幸福的音符。但她似乎也成长了不少,对所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抱有谨慎而怀疑的态度。 严格来说,谨慎和怀疑只是针对他,她对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却有着无条件、没理由的信任。明明那个人也欺骗了她,为何会有如此差别的对待?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萧凌曦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欣慰?是不甘?又抑或是……妒忌?妒忌在她身旁的人不是自己么?萧凌曦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这双早已沾满了鲜血的手有资格给她幸福吗? “你做得很对,这样很好。我确实不值得你信任……只是大业未成,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他这么想着,嘴边泛起一抹苦笑,如梦呓般自语道:“当你知道全部的真相以后,会理解我为何对那些无辜牺牲之人的见死不救吗,会认可我迄今为止所有的谋划与算计吗,会原谅我所有的利用与欺骗吗?”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紧抿着双唇,猛地捉住了那只蝴蝶。片刻之后,他再次摊开手,怔怔地注视着掌心里支离破碎的蓝色翅膀。琥珀般的瞳孔蕴着暗色的潮涌,一滴酸涩的泪珠划过面无血色的脸颊,滴落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快了,就快了。再过几日赵华棠便要登上建平的至高权位,所有的计划全都顺利地进行着。 箫凌曦的双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抓住了窗框,眼底的红已经泛滥成一片汪洋。只要这世间昌平海晏河清,只要天下再无战乱,只要所有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那么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也明白,当一切尘埃落定,大局已定的时候,也是与心中的那个她彻底诀别的时候。哪怕时光倒流回到最初,他与她之间都不可能会有未来。 想到此处,箫凌曦只觉得胸腔中的氧气逐渐变得稀薄,心痛得令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倚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再度响起的敲门声才令他猛地回过神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竟然又因为早该放下的感情而差点失去理智,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轻合了上眼睛。 当他转过身时,已经敛去了满目的复杂思绪,藏起了满腔的疯狂情愫。那双无论何时看着都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桃花眼此刻正含着看似真诚的笑意与情意注视着推门而入的女子。 “夫人。”一声温柔至极的呼唤从箫凌曦弯起的唇边轻轻溢出。 当典礼到来之日,皇宫内外乃至整个王城上下都充满着紧张而肃穆的气氛。王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道路两侧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整座城甚至连一个普通百姓的身影都看不到,死寂得仿佛一座空城。除了路旁树枝上的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诉说着什么,还有隐隐传来的、全副武装的禁军队伍在城内到处巡逻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今天这情况非常不对劲啊。”我掀开车马帷裳的一角,一边悄悄打量着无比冷清的街道,一边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按理说新皇登基不是应该举国欢庆吗,为啥王城现在看起来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盛君川坐在我的对面闭目养神,不知是真的睡着了没听见,还是对此时王城内诡异的景象不感兴趣,总之他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我当即一个转身紧挨着盛君川坐下,用手指在他的胸口戳了戳,阿谀奉承的话是张口就来:“哇,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大将军!这气度这胆魄当真是无人能及。您这一双慧眼早就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所以能不能请您大发慈悲为我这个无知小民解解惑?” 盛君川闻言依旧巍然不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他的手却仿佛装了雷达似的,准确无误的将我的指尖攥在了掌心,“你还有心情闹?路线都记清楚了吗?密匣知道怎么开吗?” 好家伙,夺命三连问。 虽然他有意岔开话题,但我肯定不能就这么由着他,等进了宫就真没机会问了。 “我可没闹。那个问题难道不够正经吗?”我先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绕了回来,然后故意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口吻感叹着,“哦~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不回答的!就算我的君川欧巴无所不能,但这毕竟是别人国家的事,不知道也正常……”我拖长着尾音,偷偷打量着盛君川。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不屑地斜睨着我,冷哼着反驳了一句“谁说我不知道的?” “嘁,口嗨谁不会啊!知道的话那你倒是说呀。”我继续拿话激他,还刻意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假意安慰道:“放心,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盛君川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我脑门上一点,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开了口:“我是那种只会口嗨的人么?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要是你真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跟你简单科普一下。” 据盛君川所言,今天王城内外之所以冷冷清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华棠自己心虚。虽说当初的太子之位是赵华棠凭借着在车古拿下的军功,但由于他之后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导致建平的百姓对他的即位并不看好,甚至许多朝中官员对他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 “所以,禁止商户开门和禁止百姓上街,应该都是为了防止他们闹事。毕竟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仪式,肯定不想出什么岔子。”盛君川重新闭上了眼睛,又恢复之前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 “切,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独家内幕呢。说了半天也没啥新鲜的,这些事我也知道啊……”我不满地小声嘟囔着,心底已经将敷衍大师的称号毫不吝啬地安在了盛君川的头上。 “原来你想听那些,早说嘛。”盛君川忽然贴近了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我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在盛君川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撅起嘴在他微微弯起的唇边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然后略显焦急的催促着:“香吻一个,够不够交换你的内幕消息?” 盛君川大概没预料到我居然会这么爽快就拿出了交换的筹码,他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一些,继而眸色一暗,大手直接扣住我的后脑,简单明了地丢下两个字——“不够。” 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他擒住了双唇。 缠绵了好一会儿他才满足地稍稍放开了我,没等我追问便主动开口将所谓的内幕消息讲予我听:“据说近来周卓三番五次在朝会上对赵华棠的某些决策提出反对意见,就连赵华棠私下召见周卓谈话的时候也都是不欢而散,想来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间隙……” 我正做着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却听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连忙开口打断了盛君川的话:“等等,周卓是谁啊?” “就是建平的丞相,一手把赵华棠扶持起来的那位。”盛君川白了我一眼,语气也明显有些责备的意思,“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连预习功课都不做?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宫了,你……” “那就麻烦大将军辛苦辛苦,再给我补补课,让我临时抱抱佛脚呗?”我连忙嬉皮笑脸地再度打断他的话。时间紧迫,我可不想听他又给我摆什么事实讲什么道理。 有时候我真觉得盛君川像个老父亲,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特别是在我与他有意见分歧或是在我犯了一点点在他看来很低级的错误时,不教育我半个小时是绝不会停的。我就奇了怪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明明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副高冷酷哥的派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又黏人又唠叨的? 其实跟盛君川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的变化也不小。但仔细想想这些改变好像都是拜他所赐,因为他不但严于律己,对我也是高标准严要求。在他眼里我仿佛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丫头,且不说我的吃穿用度他都必须亲自把关才放心,某些不良的生活习惯更是被他纠正得明明白白。 现在的我每天早睡早起,坚持锻炼,按时吃饭,生活既规律又充实。再说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有盛君川的帮忙,问题应该也不大。反正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也乐意当甩手掌柜,日子过得是舒心且自在。如果他能别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老父亲的架势给我讲大道理,那就更完美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一不留神我的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以至于连盛君川说了什么都没听清,顿时心里懊恼不已。 紧接着脑门又被他不轻不重的弹了一记,我抱着脑袋哀怨地望向他,只见他神情严肃,剑眉微蹙,语气也十分的认真:“总之,那个周卓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必须尽量避免与他正面交锋,记住了吗?” 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挺直了脊背,郑重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欲张嘴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盛君川却将食指轻轻抵在我的唇上,低声提醒道:“已经到皇宫了,谨言慎行。” 第80章 香吻一个,够不够交换你的内幕消息 据说登基大典举行的半个月之前,建平王城的皇宫内外就早已布置妥当——五步一盏的琉璃灯、随风飞扬的旗帜、装饰一新的宫殿,以及大殿内重新由黄金宝石铸造的龙椅、名贵而稀有的摆设,处处都彰显着这场即将到来的庆典的盛大与隆重。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庆典的日子越来越近,宫里的氛围反倒越来越压抑,仿佛有一股无形而沉重的低气压笼罩在皇宫之上。 不仅成日在宫内行走的内侍宫女侍卫人人自危、惶惶不安,就连大臣们在朝会前的日常寒暄都省略了,只是互相点个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在朝会过后更是一秒钟都不愿停留,个个都脚底抹油,逃也似的离开那座令人喘不过气的皇宫。 三天前。 空中才微微浮现一抹鱼肚白,几名禁军侍卫步履匆匆地贴着宫墙行走,待行至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时,为首的侍卫打了个手势,其余几人便将拖在身后的什么东西丢弃在那里,随即一行人又匆匆离去。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有冷漠而麻木的眼神。 待天光破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皇宫里,盛夏的热度便从这一刻便开始逐渐升温。大红的宫墙、金色的琉璃瓦在朝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绚丽夺目,但是那几具被随意堆放在墙根下的用草席裹着的尸体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暖意,此刻的他们就犹如身下浅灰色的石板路一般,任人践踏、了无生机。 “主子,昨天夜里太子又下令杀了三名宫女、两名内侍。”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单膝跪地,低声向正坐在书桌旁、不知道在认真得看着什么的箫凌曦报告着。 半晌过后,箫凌曦才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他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外,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漠然地开口追问道:“已经多少人了?” “回禀主子,算上昨夜的,这个月已有二十一人被处死了,包括十三名宫女、六名内侍以及两名侍卫。”男子依旧跪在桌前,抱着拳毕恭毕敬地回答着。 男子略微沉吟了一会,又补充道:“若主子问的是太子入主东宫以来的数目,约有两百余人。以往太子平均每月处死四五位下人,只是近日更甚,所以导致数目急剧上升。但若是要算上暗地里那些被处死的皇子大臣的话,恐怕……” 箫凌曦却不打算再听下去,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知道了,你先退下。” 男子微微愣怔了一下,很快就退出了房间。待那名男子出去之后,箫凌曦站起身,缓缓行至窗边。 此时日正当午,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天气闷热得一丝风都没有。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将阳光撕碎,再从枝叶间丢下闪耀而斑驳的光点。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副再熟悉不过的景象却让箫凌曦陷入了沉思。他安静地伫立在窗边,脸色略显苍白,却依旧俊美得好像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塑像。 忽然一只犹如蓝水晶一般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飞过他的眼前,箫凌曦心念一动,神使鬼差地将手伸出窗外。这只美丽又梦幻的蝴蝶仿佛生出了灵性,竟轻巧而准确地落在了他的指尖。那对闪烁着蔚蓝色金属光泽的翅膀缓慢地开合着,似乎在诉说着什么。 箫凌曦怔怔地凝视着蝴蝶,眸底也一点一点地染上从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的、从心底最深处涌出哀伤与无奈。 当那个在他午夜梦回中反复出现的姑娘真实地站在他面前时,箫凌曦几乎忍不住想要马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仿佛这样才能缓解自己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如同海啸一般汹涌而来的思念。 事实上,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戴着各种各样的面具面对所有人,哪怕在面对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时,也依然选择了半真半假的玩笑与轻浪浮薄的戏弄,在虚虚实实之间透露出一点点真实的情愫。 从手下密探不曾间断的情报中得知,自他离开以后,她的生活很快重新步上了正轨,过去发生过的种种对她好像并没有产生很大的影响。她依旧活泼爱笑,依旧古灵精怪,依旧是他心目中的那个模样,一切的一切仿佛与自己离开之前没有变化。 前几日亲眼见到她时,可以明显地看出她过得很快乐,就连每一根睫毛都跳跃着幸福的音符。但她似乎也成长了不少,对所看到、听到的一切都抱有谨慎而怀疑的态度。 严格来说,谨慎和怀疑只是针对他,她对站在身边的那个人却有着无条件、没理由的信任。明明那个人也欺骗了她,为何会有如此差别的对待?也许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萧凌曦的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是欣慰?是不甘?又抑或是……妒忌?妒忌在她身旁的人不是自己么?萧凌曦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自嘲地笑了笑。这双早已沾满了鲜血的手有资格给她幸福吗? “你做得很对,这样很好。我确实不值得你信任……只是大业未成,我必须这么做才能……”他这么想着,嘴边泛起一抹苦笑,如梦呓般自语道:“当你知道全部的真相以后,会理解我为何对那些无辜牺牲之人的见死不救吗,会认可我迄今为止所有的谋划与算计吗,会原谅我所有的利用与欺骗吗?” 不会的,不会的,绝对不会的。他紧抿着双唇,猛地捉住了那只蝴蝶。片刻之后,他再次摊开手,怔怔地注视着掌心里支离破碎的蓝色翅膀。琥珀般的瞳孔蕴着暗色的潮涌,一滴酸涩的泪珠划过面无血色的脸颊,滴落在青筋暴起的手背上。 快了,就快了。再过几日赵华棠便要登上建平的至高权位,所有的计划全都顺利地进行着。 箫凌曦的双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抓住了窗框,眼底的红已经泛滥成一片汪洋。只要这世间昌平海晏河清,只要天下再无战乱,只要所有的百姓都能安居乐业,那么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其实他也明白,当一切尘埃落定,大局已定的时候,也是与心中的那个她彻底诀别的时候。哪怕时光倒流回到最初,他与她之间都不可能会有未来。 想到此处,箫凌曦只觉得胸腔中的氧气逐渐变得稀薄,心痛得令他快要喘不过气。 他倚在窗边看了许久,直到再度响起的敲门声才令他猛地回过神来。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竟然又因为早该放下的感情而差点失去理智,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轻轻合了上眼睛。 当他转过身时,已经敛去了满目的复杂思绪,藏起了满腔的疯狂情愫。那双无论何时看着都令人忍不住深陷其中的桃花眼此刻正含着看似真诚的笑意与情意注视着推门而入的女子。 “夫人。”一声温柔至极的呼唤从箫凌曦弯起的唇边轻轻溢出。 当典礼到来之日,皇宫内外乃至整个王城上下都充满着紧张而肃穆的气氛。王城的街道上空无一人,道路两侧的商铺全都大门紧闭,整座城甚至连一个普通百姓的身影都看不到,死寂得仿佛一座空城。除了路旁树枝上的知了仍在不知疲倦地诉说着什么,还有隐隐传来的、全副武装的禁军队伍在城内到处巡逻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今天这情况非常不对劲啊。”我掀开车马帷裳的一角,一边悄悄打量着无比冷清的街道,一边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按理说新皇登基不是应该举国欢庆吗,为啥王城现在看起来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盛君川坐在我的对面闭目养神,不知是真的睡着了没听见,还是对此时王城内诡异的景象不感兴趣,总之他既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也没有回答我的疑问。 我当即一个转身紧挨着盛君川坐下,用手指在他的胸口戳了戳,阿谀奉承的话是张口就来:“哇,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大将军!这气度这胆魄当真是无人能及。您这一双慧眼早就透过现象看到本质了?所以能不能请您大发慈悲为我这个无知小民解解惑?” 盛君川闻言依旧巍然不动,就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但他的手却仿佛装了雷达似的,准确无误的将我的指尖攥在了掌心,“你还有心情闹?路线都记清楚了吗?密匣知道怎么开吗?” 好家伙,夺命三连问。 虽然他有意岔开话题,但我肯定不能就这么由着他,等进了宫就真没机会问了。 “我可没闹。那个问题难道不够正经吗?”我先是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又绕了回来,然后故意用一种恍然大悟的口吻感叹着,“哦~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才不回答的!就算我的君川欧巴无所不能,但这毕竟是别人国家的事,不知道也正常……”我拖长着尾音,偷偷打量着盛君川。 果不其然,他很快就睁开了眼睛,不屑地斜睨着我,冷哼着反驳了一句“谁说我不知道的?” “嘁,口嗨谁不会啊!知道的话那你倒是说呀。”我继续拿话激他,还刻意凑到他面前,压低了声音假意安慰道:“放心,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你在我心里的地位还是不可撼动的。” 盛君川叹了口气,伸出食指在我脑门上一点,半是无奈半是妥协地开了口:“我是那种只会口嗨的人么?我哪次不是说到做到?激将法对我没用。不过,要是你真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大发慈悲跟你简单科普一下。” 据盛君川所言,今天王城内外之所以冷冷清清,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赵华棠自己心虚。虽说当初的太子之位是赵华棠凭借着在车古拿下的军功,但由于他之后做了许多天怒人怨的缺德事,导致建平的百姓对他的即位并不看好,甚至许多朝中官员对他的所作所为也颇有微词。 “所以,禁止商户开门和禁止百姓上街,应该都是为了防止他们闹事。毕竟登基大典这么重要的仪式,肯定不想出什么岔子。”盛君川重新闭上了眼睛,又恢复之前那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淡模样。 “切,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独家内幕呢。说了半天也没啥新鲜的,这些事我也知道啊……”我不满地小声嘟囔着,心底已经将敷衍大师的称号毫不吝啬地安在了盛君川的头上。 “原来你想听那些,早说嘛。”盛君川忽然贴近了我,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告诉你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打算用什么来交换?” 我连一秒钟的停顿都没有,在盛君川话音刚落的瞬间就撅起嘴在他微微弯起的唇边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一口,然后略显焦急的催促着:“香吻一个,够不够交换你的内幕消息?” 盛君川大概没预料到我居然会这么爽快就拿出了交换的筹码,他的瞳孔微微缩小了一些,继而眸色一暗,大手直接扣住我的后脑,简单明了地丢下两个字——“不够。” 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被他擒住了双唇。 缠绵了好一会儿他才满足地稍稍放开了我,没等我追问便主动开口将所谓的内幕消息讲予我听:“据说近来周卓三番五次在朝会上对赵华棠的某些决策提出反对意见,就连赵华棠私下召见周卓谈话的时候也都是不欢而散,想来是他们之间出现了什么间隙……” 我正做着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跳平稳下来,却听到一个十分陌生的名字,连忙开口打断了盛君川的话:“等等,周卓是谁啊?” “就是建平的丞相,一手把赵华棠扶持起来的那位。”盛君川白了我一眼,语气也明显有些责备的意思,“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连预习功课都不做?眼看着马上就要进宫了,你……” “那就麻烦大将军辛苦辛苦,再给我补补课,让我临时抱抱佛脚呗?”我连忙嬉皮笑脸地再度打断他的话。时间紧迫,我可不想听他又给我摆什么事实讲什么道理。 有时候我真觉得盛君川像个老父亲,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特别是在我与他有意见分歧或是在我犯了一点点在他看来很低级的错误时,不教育我半个小时是绝不会停的。我就奇了怪了,刚认识的时候,他明明连话都不愿意跟我多说,一副高冷酷哥的派头,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又黏人又唠叨的? 其实跟盛君川在一起的这几年,我的变化也不小。但仔细想想这些改变好像都是拜他所赐,因为他不但严于律己,对我也是高标准严要求。在他眼里我仿佛就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丫头,且不说我的吃穿用度他都必须亲自把关才放心,某些不良的生活习惯更是被他纠正得明明白白。 现在的我每天早睡早起,坚持锻炼,按时吃饭,生活既规律又充实。再说任务也已经完成了一半,剩下的有盛君川的帮忙,问题应该也不大。反正他把我照顾得很好,我也乐意当甩手掌柜,日子过得是舒心且自在。如果他能别动不动就摆出一副老父亲的架势给我讲大道理,那就更完美了。 “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讲话?” 一不留神我的思绪又飘到了九霄云外,以至于连盛君川说了什么都没听清,顿时心里懊恼不已。 紧接着脑门又被他不轻不重的弹了一记,我抱着脑袋哀怨地望向他,只见他神情严肃,剑眉微蹙,语气也十分的认真:“总之,那个周卓是个极其难对付的人,你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必须尽量避免与他正面交锋,记住了吗?” 我被他的情绪所感染,挺直了脊背,郑重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正欲张嘴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盛君川却将食指轻轻抵在我的唇上,低声提醒道:“已经到皇宫了,谨言慎行。” 第81章 隐藏在这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潮才是这场晚宴的主角 才刚步入皇宫,我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梁骨蹿上了天灵盖,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越往大殿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现在明明是夏季啊,为什么这建平的皇宫里这么凉?难不成是开了中央空调么!我轻轻拽了拽盛君川的袖子,想问问他有没有相同的感受,但刚抬起头,就发现他紧抿着双唇,犀利的眼眸如苍鹰般眺望着大殿前方的广场。 此时,在殿前广场上有序分布着好几拨不同的人群。站在最前面的是大概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后宫嫔妃,接下来是身穿赤色朝服的文武百官们,侍卫禁军则手执兵器伫立在各自的岗位上整装待发,准备迎接即将登基的新皇。而我们这些外国的使节只能站在最外围远远地看着。 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赵华棠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镶满珍珠玉石的御冠,手持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玉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威严而庄重。他独自一人缓缓走上玉阶,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阴鸷的眼神和紧绷的下颌,不知是否在为建平并不明朗的未来担忧。 阶下群臣皆俯伏于地,恭敬地向他行礼,乐队奏响康乐的歌曲,表达着对国君的祝福和忠诚。随后,文武百官高呼万岁,向国君朝拜。与此同时,宫女们也弹起了婉转动听的乐曲,顿时整个大殿终于有了一丝喜庆的气氛。 赵华棠高坐在龙椅上,垂眸睥睨着眼前的一切。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不论是群臣侍卫还是内侍宫女全部都默默低头垂手而立,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忧虑与不安,但同时又似乎有一丝期盼,仿佛在祈求着这位新上位的国君能够扭转这些年来建平国的颓势。 这时,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裹挟着闪电与狂风的乌云顷刻间便将整座王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此时明明还是白天,但迅速暗下去的天色却宛如黑夜降临。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重重乌云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殿内的烛火也开始变得跳跃不定,飘忽摇摆着,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 赵华棠皱起眉头,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是对骤然变得糟糕的天气状况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敛起不安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玉珥高高举起,高声发表着自己的即位宣言:“虽今朝万事艰难,然吾等岂能因眼前困境而畏缩不前,更不能因他国威胁而屈服。朕深信我军士有足够之勇气和实力,征服妄图侵略我大国之邻国;朕深信我百姓有足够之韧性和坚强,以应对挑战。朕将引领百姓,共同努力,使建平国更加强大繁荣!” 这番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文武百官似乎并不买账,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却无人回应。这时,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往前几步走了出来,从腰带的材质来看,他的品阶应该非常高,估计就是那位传言中的丞相。只见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朝着赵华棠微微鞠了一躬,中气十足地拍了一句马屁:“陛下乃圣主明君、真命天子,定能庇佑我建平国运昌盛,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众臣及殿内的所有内侍宫女立刻跪了下来,上百人都整齐划一地朗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顿时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赵华棠刚刚才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他低头俯视着仍弯着腰站在高台之下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之后才一脸冷漠的抬起手,“众卿平身。” 按照登基仪式的流程,最后一个环节是新即位的国君在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的陪同下前往祈安殿行礼祈祷。这是一个礼仪极其隆重与繁复的环节,所以该有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在天地神明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同时,也是告知列祖列宗他赵华棠就是新任的建平国君。 此时空中已经开始下起雨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再加上未曾间断的雷鸣和闪电,让人不免心生惶恐。 换上一身祭服的赵华棠走出大殿时,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宫殿的屋檐上都悬挂着水珠串成的雨帘。他仰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脚步略微显得有些踌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箫凌曦。但令我觉得更加不解的是,他并没有和其他大臣一样穿着赤色的朝服,而是身穿鹅黄色绣着蟒纹的锦袍,再加上他本就超群绝伦的样貌,只瞥了一眼就能轻易的将他认出来。 大概箫凌曦对赵华棠有着足够深的了解,就这么几秒钟的停顿便看出了端倪。于是他快走几步行至赵华棠身后,悄悄附耳说了些什么。 赵华棠微微一愣,默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箫凌曦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赵华棠居然一改之前的犹豫,脚步无比的坚定,就连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顶着豆大的雨滴昂首阔步地前进着。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见状,也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随着赵华棠一同冒着大雨往祈安殿走去。 在完成一连串冗长而繁琐的祭祀祈福步骤之后,赵华棠朝着神明雕像及宗族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并高声吟诵祭文:“臣恭立于上,敬祭天地神明。臣即位为天子,承袭天命,继承先祖之业,受天赋予之重任。臣将继承先祖之志,尽忠职守,保护百姓,维护社稷,立志尽心竭力治理国事,恳请神明先祖保佑我建平繁荣昌盛,民众安康幸福。” 整个祈祷仪式在肃穆神圣的气氛中结束,登基大典终于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这时已接近傍晚时分,雨虽然已经停了,但乌云还未散去,依旧阴沉沉地笼罩着整座皇宫。可此刻的赵华棠似乎松了一口气,心情也不再受天气的影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是一派轻松自如。在走回大殿的路上,甚至还面带微笑的与丞相说了几句话。 然而,就在赵华棠率领众人离开后不久,忽然一阵狂风猛地吹开了祈年殿的所有窗户,陈列在祭台上的皇室列祖的牌位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还有将近一半的牌位从祭台上掉落。内侍们连忙七手八脚地将牌位捡起摆正,却没人注意到矗立在殿内正中央的神像头部居然莫名地出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裂缝。 就在我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殿前广场上的巨型圆鼓被突然敲响,紧接着殿内的乐队也开始吹拉弹唱,演奏起欢快喜庆的乐曲。侍卫禁军们立刻绷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从祈年殿归来的国君。 待赵华棠与那些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回到大殿之后,皇宫内将举行盛大儿隆重的晚宴。赵华棠将会在宴会上接受官员和各界人士的贺礼和祝福,同时也赐予他们荣誉和奖励。按照计划,这个时候便是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晚宴进行得热闹而庸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众人举杯欢畅,享用着各种美食佳肴,品尝着各种名酒,看似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场的各个人肚皮里都是居心叵测,彼此之间不过只是寒暄敷衍罢了。歌舞升平是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只会令人烦而不奇罢了,而隐藏在这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潮才是这场晚宴的主角。 见时机已经成熟,我悄悄冲盛君川使了个眼色,准备出发潜入御书房。盛君川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用指尖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小心。”我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示意让他放心,然后就一溜烟地来到了殿内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那里已经有一位身着内侍服饰的中年男子在等着我,我定睛一看,这位不就是那天替箫凌曦来送木头的大哥吗!原来他竟是宫里的公公,而且从服饰的款式和颜色来看,估计还有个一官半职。不过箫凌曦居然使唤宫中内侍为自己办事,官威着实不小。 他见我来了,立即低着头领着我从偏门离开了大殿。随后他又七弯八绕地带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并从一座假山下面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我,小声嘱咐道:“烦请姑娘换上这身宫女的装束。” 我明白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二话不说就接过了包裹。当我躲在假山后面迅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位公公的身影。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从这里到御书房的路线,随后轻轻呼了口气,定了定神,便胸有成竹地出发了。 按照箫凌曦给的路线,我这一路非常的顺利。别说巡逻的禁军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不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御书房所在的宫殿内。但眼前的情景却让我犯起了难——此时御书房的左右两侧各有两名侍卫在站岗。他们身穿铠甲手执兵刃,而且还十分警惕地扫视着宫殿四周。 我连忙一个闪身躲在离宫殿最近的大树下,一边悄悄观察着眼前的情况一边暗暗思考该如何才能进入御书房。虽说凭我目前的实力,一挑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若是在这里与他们交手,肯定会引起骚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打算来个声东击西。先看看能不能吸引那几个侍卫的注意力,如果这招不行就编个借口蒙混过去。 正当我准备把石头往所在之处的相反位置丢去的时候,却见领着我出来的那位公公神情慌张地朝御书房门口疾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指着小花园的方向,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侍卫们闻言顿时也紧张起来,纷纷拔出了手中的佩刀,在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就跟随着那人急匆匆地往殿外跑去。 哈!原来箫凌曦之前所说的接应是这个意思!早说嘛,这样我就不用浪费这一分钟时间来思考对策了。待侍卫们离开之后,我立即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拍干净手上的尘土,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御书房,并反手仔细地将房门关好。 这里虽说叫御书房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一间娱乐室。里面除了投壶、箭靶、棋盘以外,甚至还有骰子牌九等赌具,而满书架的书籍卷宗似乎已经成了摆设,用手一抹全是灰,也不知多久都没人翻阅过了。要说这建平的国君怎么一任不如一任呢,这么不务正业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我还听说为了筹备这个登基大典,赵华棠花费百万两黄金重新修缮了主要的几个宫殿,除了常规的琉璃金瓦、朱漆红墙和白玉石阶以外,所有家具的纹饰上都描上了一层金粉。可因为建平之前一直四处侵略,国库早就已亏空严重,是断然不可能有钱给赵华棠这般挥霍的。 于是便有人给赵华棠出谋划策,先是从加重了现有的所有赋税,然后巧立名目增加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款项来填补国库空缺,再后来就连所有朝廷官员的俸禄都减少了将近一半。哪怕百姓因此苦不堪言,官吏对此怨声载道,但赵华棠依旧我行我素,一意孤行。这一连串的举措成效显着,两年下来,国库明显充盈了不少,足够举办一场举世无双的登基大典了。 不过我现在也没空批判赵华棠这种只顾及皇家脸面却对百姓的生死不管不顾的行为,箫凌曦派来的公公不知能拖住那几个侍卫多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紧时间办正事。 我立即从怀中掏出爱派,先将御书房此时的景象拍了下来,然后手脚麻利地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很快就从暗格中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朴素的乌木密匣。根据箫凌曦所教的方法打开密匣之后,发现里面果然存放着十来张各种各样的图纸。 事不宜迟!我将所有的图纸一一展开后完整的拍了下来,最后再按照之前的折痕叠放整齐,合上密匣放回暗格中去。做完这一切,我在爱派上点开最开始拍的那张御书房图像与现在眼前的情景仔细对比了一下,在确定与之前一模一样之后才松了口气,收好爱派准备离开御书房。 我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发现殿外空无一人,负责站岗的侍卫们还没回来。看来内侍大哥还真靠谱,为我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行了,任务顺利完成,我也该回到晚宴上去了。于是我从门缝中钻了出来,再将门小心翼翼地重新关好。 事情进行到这里,可以用“有惊无险”四个字来形容,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只能说是“事与愿违”了。 就在我打算转身返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带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质问道:“不知叶姑娘来御书房有何贵干?该不会是为了窃取我建平的机密?” 第81章 隐藏在这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潮才是这场晚宴的主角 才刚步入皇宫,我便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沿着脊梁骨蹿上了天灵盖,令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越往大殿走,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现在明明是夏季啊,为什么这建平的皇宫里这么凉?难不成是开了中央空调么!我轻轻拽了拽盛君川的袖子,想问问他有没有相同的感受,但刚抬起头,就发现他紧抿着双唇,犀利的眼眸如苍鹰般眺望着大殿前方的广场。 此时,在殿前广场上有序分布着好几拨不同的人群。站在最前面的是大概是皇亲国戚或者是后宫嫔妃,接下来是身穿赤色朝服的文武百官们,侍卫禁军则手执兵器伫立在各自的岗位上整装待发,准备迎接即将登基的新皇。而我们这些外国的使节只能站在最外围远远地看着。 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声,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赵华棠身穿明黄色的龙袍,头戴镶满珍珠玉石的御冠,手持代表至高无上权利的玉珥,整个人看起来显得威严而庄重。他独自一人缓缓走上玉阶,步入金碧辉煌的大殿。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有阴鸷的眼神和紧绷的下颌,不知是否在为建平并不明朗的未来担忧。 阶下群臣皆俯伏于地,恭敬地向他行礼,乐队奏响康乐的歌曲,表达着对国君的祝福和忠诚。随后,文武百官高呼万岁,向国君朝拜。与此同时,宫女们也弹起了婉转动听的乐曲,顿时整个大殿终于有了一丝喜庆的气氛。 赵华棠高坐在龙椅上,垂眸睥睨着眼前的一切。大殿内立刻鸦雀无声,不论是群臣侍卫还是内侍宫女全部都默默低头垂手而立,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忧虑与不安,但同时又似乎有一丝期盼,仿佛在祈求着这位新上位的国君能够扭转这些年来建平国的颓势。 这时,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忽然变得阴沉起来,裹挟着闪电与狂风的乌云顷刻间便将整座王城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此时明明还是白天,但迅速暗下去的天色却宛如黑夜降临。一道道闪电划过天空,随之而来的是重重乌云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殿内的烛火也开始变得跳跃不定,飘忽摇摆着,仿佛随时会熄灭一般。 赵华棠皱起眉头,嘴角微微抽搐着,似乎是对骤然变得糟糕的天气状况产生了什么不好的想法。但是很快他就敛起不安的神色,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中的玉珥高高举起,高声发表着自己的即位宣言:“虽今朝万事艰难,然吾等岂能因眼前困境而畏缩不前,更不能因他国威胁而屈服。朕深信我军士有足够之勇气和实力,征服妄图侵略我大国之邻国;朕深信我百姓有足够之韧性和坚强,以应对挑战。朕将引领百姓,共同努力,使建平国更加强大繁荣!” 这番话虽然说得漂亮,但文武百官似乎并不买账,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却无人回应。这时,站在最前面的一位中年男子往前几步走了出来,从腰带的材质来看,他的品阶应该非常高,估计就是那位传言中的丞相。只见他的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朝着赵华棠微微鞠了一躬,中气十足地拍了一句马屁:“陛下乃圣主明君、真命天子,定能庇佑我建平国运昌盛,吾皇万岁!” 话音刚落,众臣及殿内的所有内侍宫女立刻跪了下来,上百人都整齐划一地朗声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顿时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赵华棠刚刚才松开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起来。他低头俯视着仍弯着腰站在高台之下的中年男子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之后才一脸冷漠的抬起手,“众卿平身。” 按照登基仪式的流程,最后一个环节是新即位的国君在皇亲国戚及朝中重臣的陪同下前往祈安殿行礼祈祷。这是一个礼仪极其隆重与繁复的环节,所以该有的程序一个都不能少。在天地神明祈求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同时,也是告知列祖列宗他赵华棠就是新任的建平国君。 此时空中已经开始下起雨来,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再加上未曾间断的雷鸣和闪电,让人不免心生惶恐。 换上一身祭服的赵华棠走出大殿时,目之所及的地方已经被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宫殿的屋檐上都悬挂着水珠串成的雨帘。他仰头望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脚步略微显得有些踌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了——箫凌曦。但令我觉得更加不解的是,他并没有和其他大臣一样穿着赤色的朝服,而是身穿鹅黄色绣着蟒纹的锦袍,再加上他本就超群绝伦的样貌,只瞥了一眼就能轻易的将他认出来。 大概箫凌曦对赵华棠有着足够深的了解,就这么几秒钟的停顿便看出了端倪。于是他快走几步行至赵华棠身后,悄悄附耳说了些什么。 赵华棠微微一愣,默默点了点头。也不知道箫凌曦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赵华棠居然一改之前的犹豫,脚步无比的坚定,就连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顶着豆大的雨滴昂首阔步地前进着。跟在他身后的众人见状,也连忙加快了脚步跟了上去,随着赵华棠一同冒着大雨往祈安殿走去。 在完成一连串冗长而繁琐的祭祀祈福步骤之后,赵华棠朝着神明雕像及宗族牌位行三跪九叩之礼,并高声吟诵祭文:“臣恭立于上,敬祭天地神明。臣即位为天子,承袭天命,继承先祖之业,受天赋予之重任。臣将继承先祖之志,尽忠职守,保护百姓,维护社稷,立志尽心竭力治理国事,恳请神明先祖保佑我建平繁荣昌盛,民众安康幸福。” 整个祈祷仪式在肃穆神圣的气氛中结束,登基大典终于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这时已接近傍晚时分,雨虽然已经停了,但乌云还未散去,依旧阴沉沉地笼罩着整座皇宫。可此刻的赵华棠似乎松了一口气,心情也不再受天气的影响,脸上的表情看起来更是一派轻松自如。在走回大殿的路上,甚至还面带微笑的与丞相说了几句话。 然而,就在赵华棠率领众人离开后不久,忽然一阵狂风猛地吹开了祈年殿的所有窗户,陈列在祭台上的皇室列祖的牌位顿时被吹得东倒西歪,还有将近一半的牌位从祭台上掉落。内侍们连忙七手八脚地将牌位捡起摆正,却没人注意到矗立在殿内正中央的神像头部居然莫名地出现了一条筷子粗细的裂缝。 就在我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的时候,殿前广场上的巨型圆鼓被突然敲响,紧接着殿内的乐队也开始吹拉弹唱,演奏起欢快喜庆的乐曲。侍卫禁军们立刻绷直了身子,握紧手中的兵器,准备迎接从祈年殿归来的国君。 待赵华棠与那些皇亲国戚、朝中重臣回到大殿之后,皇宫内将举行盛大儿隆重的晚宴。赵华棠将会在宴会上接受官员和各界人士的贺礼和祝福,同时也赐予他们荣誉和奖励。按照计划,这个时候便是我动手的最好时机。 晚宴进行得热闹而庸俗。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席间觥筹交错,众人举杯欢畅,享用着各种美食佳肴,品尝着各种名酒,看似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在场的各个人肚皮里都是居心叵测,彼此之间不过只是寒暄敷衍罢了。歌舞升平是不假,却是宫中屡见不鲜的东西,只会令人烦而不奇罢了,而隐藏在这之下不断涌动的暗潮才是这场晚宴的主角。 见时机已经成熟,我悄悄冲盛君川使了个眼色,准备出发潜入御书房。盛君川不动声色地握住我的手,用指尖在我掌心写下两个字:“小心。”我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示意让他放心,然后就一溜烟地来到了殿内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 那里已经有一位身着内侍服饰的中年男子在等着我,我定睛一看,这位不就是那天替箫凌曦来送木头的大哥吗!原来他竟是宫里的公公,而且从服饰的款式和颜色来看,估计还有个一官半职。不过箫凌曦居然使唤宫中内侍为自己办事,官威着实不小。 他见我来了,立即低着头领着我从偏门离开了大殿。随后他又七弯八绕地带我来到一处僻静的小花园,并从一座假山下面掏出一个包裹递给我,小声嘱咐道:“烦请姑娘换上这身宫女的装束。” 我明白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二话不说就接过了包裹。当我躲在假山后面迅速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已经不见那位公公的身影。我闭上眼睛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从这里到御书房的路线,随后轻轻呼了口气,定了定神,便胸有成竹地出发了。 按照箫凌曦给的路线,我这一路非常的顺利。别说巡逻的禁军了,就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不一会儿就已经来到了御书房所在的宫殿内。但眼前的情景却让我犯起了难——此时御书房的左右两侧各有两名侍卫在站岗。他们身穿铠甲手执兵刃,而且还十分警惕地扫视着宫殿四周。 我连忙一个闪身躲在离宫殿最近的大树下,一边悄悄观察着眼前的情况一边暗暗思考该如何才能进入御书房。虽说凭我目前的实力,一挑四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若是在这里与他们交手,肯定会引起骚动,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弯下腰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分量,打算来个声东击西。先看看能不能吸引那几个侍卫的注意力,如果这招不行就编个借口蒙混过去。 正当我准备把石头往所在之处的相反位置丢去的时候,却见领着我出来的那位公公神情慌张地朝御书房门口疾走了过去,边走还边指着小花园的方向,嘴里不知在说些什么。 侍卫们闻言顿时也紧张起来,纷纷拔出了手中的佩刀,在简单询问了几句之后就跟随着那人急匆匆地往殿外跑去。 哈!原来箫凌曦之前所说的接应是这个意思!早说嘛,这样我就不用浪费这一分钟时间来思考对策了。待侍卫们离开之后,我立即丢掉了手里的石头,拍干净手上的尘土,然后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御书房,并反手仔细地将房门关好。 这里虽说叫御书房但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像是书房,倒像是一间娱乐室。里面除了投壶、箭靶、棋盘以外,甚至还有骰子牌九等赌具,而满书架的书籍卷宗似乎已经成了摆设,用手一抹全是灰,也不知多久都没人翻阅过了。要说这建平的国君怎么一任不如一任呢,这么不务正业怎么能治理好国家? 我还听说为了筹备这个登基大典,赵华棠花费百万两黄金重新修缮了主要的几个宫殿,除了常规的琉璃金瓦、朱漆红墙和白玉石阶以外,所有家具的纹饰上都描上了一层金粉。可因为建平之前一直四处侵略,国库早就已亏空严重,是断然不可能有钱给赵华棠这般挥霍的。 于是便有人给赵华棠出谋划策,先是从加重了现有的所有赋税,然后巧立名目增加了不少莫名其妙的款项来填补国库空缺,再后来就连所有朝廷官员的俸禄都减少了将近一半。哪怕百姓因此苦不堪言,官吏对此怨声载道,但赵华棠依旧我行我素,一意孤行。这一连串的举措成效显着,两年下来,国库明显充盈了不少,足够举办一场举世无双的登基大典了。 不过我现在也没空批判赵华棠这种只顾及皇家脸面却对百姓的生死不管不顾的行为,箫凌曦派来的公公不知能拖住那几个侍卫多久,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要抓紧时间办正事。 我立即从怀中掏出爱派,先将御书房此时的景象拍了下来,然后手脚麻利地在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很快就从暗格中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十分朴素的乌木密匣。根据箫凌曦所教的方法打开密匣之后,发现里面果然存放着十来张各种各样的图纸。 事不宜迟!我将所有的图纸一一展开后完整的拍了下来,最后再按照之前的折痕叠放整齐,合上密匣放回暗格中去。做完这一切,我在爱派上点开最开始拍的那张御书房图像与现在眼前的情景仔细对比了一下,在确定与之前一模一样之后才松了口气,收好爱派准备离开御书房。 我悄悄将门拉开一条缝,发现殿外空无一人,负责站岗的侍卫们还没回来。看来内侍大哥还真靠谱,为我争取了足够多的时间。行了,任务顺利完成,我也该回到晚宴上去了。于是我从门缝中钻了出来,再将门小心翼翼地重新关好。 事情进行到这里,可以用“有惊无险”四个字来形容,但接下来的发展却只能说是“事与愿违”了。 就在我打算转身返回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带着阴阳怪气的语调质问道:“不知叶姑娘来御书房有何贵干?该不会是为了窃取我建平的机密?” 第82章 他要算计的人从来都不是盛君川,而是我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是个问句,但说话之人的语气却笃定得很。看来这人不但清楚的知道我是谁,而且还知道我来御书房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奇怪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躲得远远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晚宴开始后不久我就溜了,按理说这里的人应该都不认识我才对。更何况我现在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宫女的装束,根本没理由认出我,除非……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冒了出来,犹如一盆凉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我强作镇定地转过身,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紧张地攥起了拳头,浑身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人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绛紫色锦袍,胸口绣有麒麟纹饰,个子虽然不高但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两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似乎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啊!我想起来了!就在今天举行的登基大典上,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面、他就是那个盛君川千叮万嘱要我必须尽量避免与之正面交锋的建平国丞相周卓! 在我抬眼观察他的同时,他也眯起眼睛打量着我,蛇蝎一般冰冷的双眸凝视我的视线,令我不禁浑身僵硬,大脑也仿佛宕机了一般空白一片。 虽然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但后背还是被冷汗浸湿了。哪怕周卓已经道出了我的姓,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再挣扎一下,“丞相认错人了?奴婢不是什么叶姑娘,来御书房是因为……”我一边装傻充愣的抵赖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该编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他信服。 跟我的措手不及相比,周卓显得淡定多了。他背着双手,嘴角微微勾起,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既没有直接揭穿我也没有开口催促我解释,仿佛在饶有趣味的欣赏我略显拙劣的表演。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正在往这边急速移动着。我定睛一看,发现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之前将御书房门口侍卫引走的那位内侍公公。 一定是箫凌曦让他来解救我的!我就说嘛,以箫凌曦那七窍玲珑的心思,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万一被抓包要怎么处置。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宕机的大脑也重启成功——何必冥思苦想去编造什么借口,这不是有现成的嘛?先做个铺垫,待会才能和那位公公的说辞对应的上。 于是我朝着周卓盈盈一拜,接着刚才的话头毕恭毕敬地回复道:“禀丞相,奴婢之所以来御书房自然是我家主子吩咐的,否则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来这里。” “哦?是吗?”周卓往前走了两步,脸上依然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话却说得咄咄逼人:“既然如此,那么请问姑娘,你家主子官居何职?是封王还是拜相?他吩咐你来御书房又是有何要事?” 糟了!我心中暗道不好,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居然一个都答不上来。因为我只从曹月嘴里依稀知道箫凌曦在朝中任重职,但具体是什么官、是几品官却是一概不知。那天在眠花楼与他见面的时候更是没有问及有关这方面的事,这下该如何是好! 胡乱说出猜测的官职肯定是行不通的,来御书房的理由更是不能随意编造,与其多说多错倒不如保持沉默,乖乖等待支援就好了。口说无凭,眼下周卓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控我窃取机密,只要我不承认,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正巧就在此时,那位内侍公公已经跑到了周卓的身旁,而跟着的他一起来的则是刚才负责在御书房门口站岗的四名侍卫。没等他向周卓行礼问好,周卓便先发制人,严厉地对侍卫们训斥道:“擅离职守,该当何罪!若是御书房内丢失了什么物件,哪怕只是一张纸一支笔,本相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四名侍卫顿时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基本都是丞相饶命、丞相恕罪之类的。我顿时觉得有些内疚,就算他们是建平人,但若是因为此事被砍了头,多少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但我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大喇喇地向拍着胸脯保证御书房里什么东西都没少,所以也只能向他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内侍公公见状连忙满脸堆笑着打起了圆场,“丞相息怒,此事不能全怨他们,是奴才将他们叫走的。倘若真因此出了什么岔子,奴才脖子上这颗脑袋也是要不得喽!” “曹总管说的是哪里话,你的脑袋本相可是不敢要。”周卓捋着胡子,笑意盈盈地客套着,但眼底分明涌动着浓浓的不满与怀疑。随即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我身上,顺便把话题也一并绕了过来:“不过听曹总管的意思,你与这位叶姑娘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个负责引开侍卫,另一个呢就趁机偷溜进御书房偷东西。只是曹总管大概没料到本相会在这个时候来御书房,更没料到叶姑娘会被本相抓了个现行,所以这才匆匆赶来想要替叶姑娘解围。” 周卓说的斯条慢理,眼神依旧犀利而冰冷,“曹总管,本相的推断是否正确?” 原来这位公公姓曹啊,还是个总管。他该不会和曹月有什么亲戚关系?不对不对,当时曹月的父亲可是被判了个诛九族的重罪,就算这位曹公公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可能还在宫里当差,更不可能坐到总管的位置。 另外,虽然周卓对他说话的气势显得极其盛气凌人,但语气听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无礼,甚至还带有几分尊重。可见这个曹公公在宫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很大概率是赵华棠身边的人。但如果他真是赵华棠的人,萧凌曦又如何能使唤得动他,他又怎么可能参与此次的事件中来? 听到周卓一针见血地揭穿我们的计划,我还能勉强装作镇定,轻轻抿着嘴唇,尽量控制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可反观曹公公,他却似乎被这番话吓得不轻,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都退得一干二净。 曹公公瞪圆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周卓,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丞相何出此言!奴才只不过是在无意中发现有位宫女独自一人鬼鬼祟祟的从正殿后面的小花园出来,似乎在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并且此人面生得很,奴才生怕她是别国趁着登基大典混进宫的探子,所以一路尾随着。说来惭愧,在御花园附近的时候奴才居然跟丢了。想必她是有备而来,早就对宫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否则怎会轻易甩掉奴才?” 不是!我以为这个曹公公是来救我的,没想到他的心里素质这么差,被周卓这么一诈居然就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卖了?按理说他是箫凌曦派来接应我的,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会把我往火坑里推?曹公公这么做到底是箫凌曦授意的,还是他自己临场发挥? 我忽然猛地想起那天在眠花楼和箫凌曦见面时的场景以及当时他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颗才放下去没多久的心又重新高高吊了起来。 既然箫凌曦有本事掌握我和盛君川的一举一动,那他极有可能也预料到自己在提出那个要求之后我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比如,我会主动顶替盛君川接下这个任务,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识破了他的阴谋…… 在这个瞬间,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箫凌曦原本的计划里,要算计的人从来都不是盛君川,而是我!只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置我于死地,或者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就在我满脑子浆糊的时候,现场的情况又开始急转直下,彻底将我逼上了绝境。曹公公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印证了我刚刚的猜测,因为他不但把我卖了个彻底,还顺便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见我愣在原地一脸状况外的样子,而周卓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曹公公便趁势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在还没确认此人身份之前,奴才也不敢声张,生怕打草惊蛇,于是连忙来御书房看看情况。但当班的侍卫告诉奴才并未有人来过时,便让他们随奴才一同沿路找寻那名宫女的下落。丞相若还是不信,大可问问这几位侍卫便可知奴才所说是否属实。奴才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叶姑娘,谈何商量解围!” 说到这里,曹公公刻意顿了顿,留给御书房侍卫回应的话口。那几位侍卫也十分机灵,马上表示刚才的情况确是如此,并且还拿出一包衣物以及一只翠玉耳坠呈给周卓,说是在小花园的假山旁发现的,大概想要以此来佐证他们确实去过那里,还发现了可疑的物品,力求将功补过。 周卓命人接过包裹,仔细地翻看着,随后又拿起耳坠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我片刻,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抿着嘴不置可否,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似乎对曹公公的说辞仍然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故作镇定地与周卓对视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脏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此时此刻我的手心里正紧紧握着另一只翠玉耳坠。 在听到曹公公的那番话之后我就已经彻底死了心,确定自己完完全全掉入了陷阱之中。所以看到侍卫拿出我换下的衣物及耳坠的一刹那,我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东西上面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取下了左耳上的耳坠。 反正衣服和首饰又没有写我的名字,这年代也不可能来个dna检测,仅凭这些东西,周卓也很难认定这些东西就一定是我所有,并且御书房里没有失窃的痕迹,何况此时爱派不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搜身也找不到任何关键的指向性证据。 早在认出周卓就是建平丞相的时候,我就趁他转身的一刹那将爱派奋力丢到了之前藏身的大树下。那里草丛茂密,今夜又没有月光,一时半会肯定是发现不了的。就算是他们找到了,也肯定不认得那是个什么东西,更别提能看到里面我拍下的那些图纸的照片。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周卓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我是谁以及我做了什么。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即便如此,深陷在这个巨大坑底的我也很难逃脱。 曹公公见周卓一言不发,似乎还是将信将疑,便显得有些义愤填膺,言辞也变得激烈起来。一开始褪去的血色变本加厉地回到他的脸上,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奴才八岁进宫,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不知服侍过多少贵人,从未有过任何纰漏!圣上自小便是由奴才伺候着,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如今圣上接任国君,还将奴才擢升为宫中总管,奴才心中对圣上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又怎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丞相如此妄自揣测奴才,实在是杀人诛心!” “公公消消气,本相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无他意,还请公公勿怪!本相深知你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有悖圣意之事。只是本相忧心公公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若是日后圣上追究起来,恐怕也难辞其咎。待会到了御前,还望公公如实与圣上禀明此事,相信圣上自有决断。” 周卓似乎不愿与曹公公纠缠太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这事给翻篇了。说完他朝身后的禁军打了个手势,为首的一人立即上前几步把我拽了过去,并在身后用力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形成压制之势。我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被钳制着,继续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 心底的危机感愈演愈烈,同时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着——如果再找不到能够自救的办法,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越是紧张脑子就越乱,一时间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涌现在我的脑海里,竟是找不出一丝可靠的办法。 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似的,周卓忽然抽出身旁禁军的佩刀,直接架在我的肩膀上。他用那双冰冷的双眸死死盯住我不放,恶狠狠地恐吓道:“本相不管你到底是谁、受何人指使、来御书房有何目的,单凭擅自进入御书房这一点就已是死罪。依照我建平律法,本相可以当场砍了你的脑袋!” 就算他不说,我也清楚的知道眼下的情况对我来说有多不利,加上他浑身散发出的狠戾阴森的气息,尽管我已经用力绷紧了身体,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里衣早就被冷汗浸透,冰冷的刀锋就贴在我的脖颈处,似乎已经划开了我的皮肤,鼻尖传来一阵金属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发出的特殊气味。 我顿时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心想如果他真要杀我,那我也只好使出压箱底的保命技能了。但是就算技能生效,让我能大难不死活下来,接下来又该如何才能与盛君川汇合、如何一起全身而退才是当下最大的问题。 就在我一筹莫展,准备好受死的时候,却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丞相且慢。” 第82章 他要算计的人从来都不是盛君川,而是我 虽然这句话听起来是个问句,但说话之人的语气却笃定得很。看来这人不但清楚的知道我是谁,而且还知道我来御书房的目的是什么。 这就奇怪了,今天一整天我都躲得远远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晚宴开始后不久我就溜了,按理说这里的人应该都不认识我才对。更何况我现在背对着他们,身上穿的还是宫女的装束,根本没理由认出我,除非……一个极其不祥的预感从脑海中冒了出来,犹如一盆凉水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我强作镇定地转过身,但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紧张地攥起了拳头,浑身也止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这人大约五十岁上下,穿绛紫色锦袍,胸口绣有麒麟纹饰,个子虽然不高但体格健壮,一看就是个练家子,而他的身后还站着两队全副武装的禁军。 这个人看起来有些面熟,似乎不久前才在哪里见过……啊!我想起来了!就在今天举行的登基大典上,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面、他就是那个盛君川千叮万嘱要我必须尽量避免与之正面交锋的建平国丞相周卓! 在我抬眼观察他的同时,他也眯起眼睛打量着我,蛇蝎一般冰冷的双眸凝视我的视线,令我不禁浑身僵硬,大脑也仿佛宕机了一般空白一片。 虽然我很快就冷静下来,但后背还是被冷汗浸湿了。哪怕周卓已经道出了我的姓,我还是觉得有必要再挣扎一下,“丞相认错人了?奴婢不是什么叶姑娘,来御书房是因为……”我一边装傻充愣的抵赖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该编什么样的借口才能让他信服。 跟我的措手不及相比,周卓显得淡定多了。他背着双手,嘴角微微勾起,一脸意味深长地望着我,既没有直接揭穿我也没有开口催促我解释,仿佛在饶有趣味的欣赏我略显拙劣的表演。 正当我手足无措之际忽然发现不远处有几个人影正在往这边急速移动着。我定睛一看,发现跑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之前将御书房门口侍卫引走的那位内侍公公。 一定是箫凌曦让他来解救我的!我就说嘛,以箫凌曦那七窍玲珑的心思,怎么可能没有考虑过万一被抓包要怎么处置。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宕机的大脑也重启成功——何必冥思苦想去编造什么借口,这不是有现成的嘛?先做个铺垫,待会才能和那位公公的说辞对应的上。 于是我朝着周卓盈盈一拜,接着刚才的话头毕恭毕敬地回复道:“禀丞相,奴婢之所以来御书房自然是我家主子吩咐的,否则奴婢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私自来这里。” “哦?是吗?”周卓往前走了两步,脸上依然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话却说得咄咄逼人:“既然如此,那么请问姑娘,你家主子官居何职?是封王还是拜相?他吩咐你来御书房又是有何要事?” 糟了!我心中暗道不好,这一连串的问题我居然一个都答不上来。因为我只从曹月嘴里依稀知道箫凌曦在朝中任重职,但具体是什么官、是几品官却是一概不知。那天在眠花楼与他见面的时候更是没有问及有关这方面的事,这下该如何是好! 胡乱说出猜测的官职肯定是行不通的,来御书房的理由更是不能随意编造,与其多说多错倒不如保持沉默,乖乖等待支援就好了。口说无凭,眼下周卓没有任何证据能指控我窃取机密,只要我不承认,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正巧就在此时,那位内侍公公已经跑到了周卓的身旁,而跟着的他一起来的则是刚才负责在御书房门口站岗的四名侍卫。没等他向周卓行礼问好,周卓便先发制人,严厉地对侍卫们训斥道:“擅离职守,该当何罪!若是御书房内丢失了什么物件,哪怕只是一张纸一支笔,本相定会砍了你们的脑袋!” 那四名侍卫顿时吓得立刻跪了下来,嘴里念念有词,基本都是丞相饶命、丞相恕罪之类的。我顿时觉得有些内疚,就算他们是建平人,但若是因为此事被砍了头,多少还是会觉得过意不去。但我现在自身难保,不可能大喇喇地向拍着胸脯保证御书房里什么东西都没少,所以也只能向他们投去同情的目光。 内侍公公见状连忙满脸堆笑着打起了圆场,“丞相息怒,此事不能全怨他们,是奴才将他们叫走的。倘若真因此出了什么岔子,奴才脖子上这颗脑袋也是要不得喽!” “曹总管说的是哪里话,你的脑袋本相可是不敢要。”周卓捋着胡子,笑意盈盈地客套着,但眼底分明涌动着浓浓的不满与怀疑。随即他的视线重新回到我身上,顺便把话题也一并绕了过来:“不过听曹总管的意思,你与这位叶姑娘倒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个负责引开侍卫,另一个呢就趁机偷溜进御书房偷东西。只是曹总管大概没料到本相会在这个时候来御书房,更没料到叶姑娘会被本相抓了个现行,所以这才匆匆赶来想要替叶姑娘解围。” 周卓说的斯条慢理,眼神依旧犀利而冰冷,“曹总管,本相的推断是否正确?” 原来这位公公姓曹啊,还是个总管。他该不会和曹月有什么亲戚关系?不对不对,当时曹月的父亲可是被判了个诛九族的重罪,就算这位曹公公侥幸活了下来,也不可能还在宫里当差,更不可能坐到总管的位置。 另外,虽然周卓对他说话的气势显得极其盛气凌人,但语气听起来倒也不是那么无礼,甚至还带有几分尊重。可见这个曹公公在宫中的地位非比寻常,很大概率是赵华棠身边的人。但如果他真是赵华棠的人,萧凌曦又如何能使唤得动他,他又怎么可能参与此次的事件中来? 听到周卓一针见血地揭穿我们的计划,我还能勉强装作镇定,轻轻抿着嘴唇,尽量控制表情,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可反观曹公公,他却似乎被这番话吓得不轻,脸上的血色在刹那间都退得一干二净。 曹公公瞪圆了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看了看周卓,开口说话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丞相何出此言!奴才只不过是在无意中发现有位宫女独自一人鬼鬼祟祟的从正殿后面的小花园出来,似乎在往御书房的方向走,并且此人面生得很,奴才生怕她是别国趁着登基大典混进宫的探子,所以一路尾随着。说来惭愧,在御花园附近的时候奴才居然跟丢了。想必她是有备而来,早就对宫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否则怎会轻易甩掉奴才?” 不是!我以为这个曹公公是来救我的,没想到他的心里素质这么差,被周卓这么一诈居然就毫不犹豫地把我给卖了?按理说他是箫凌曦派来接应我的,在这种情况下怎么还会把我往火坑里推?曹公公这么做到底是箫凌曦授意的,还是他自己临场发挥? 我忽然猛地想起那天在眠花楼和箫凌曦见面时的场景以及当时他脸上那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那颗才放下去没多久的心又重新高高吊了起来。 既然箫凌曦有本事掌握我和盛君川的一举一动,那他极有可能也预料到自己在提出那个要求之后我们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比如,我会主动顶替盛君川接下这个任务,还自作聪明地以为识破了他的阴谋…… 在这个瞬间,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箫凌曦原本的计划里,要算计的人从来都不是盛君川,而是我!只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之所以会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是要置我于死地,或者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就在我满脑子浆糊的时候,现场的情况又开始急转直下,彻底将我逼上了绝境。曹公公接下来的举动完全印证了我刚刚的猜测,因为他不但把我卖了个彻底,还顺便把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见我愣在原地一脸状况外的样子,而周卓也没有继续咄咄逼人,曹公公便趁势继续为自己辩解道:“在还没确认此人身份之前,奴才也不敢声张,生怕打草惊蛇,于是连忙来御书房看看情况。但当班的侍卫告诉奴才并未有人来过时,便让他们随奴才一同沿路找寻那名宫女的下落。丞相若还是不信,大可问问这几位侍卫便可知奴才所说是否属实。奴才根本就不认识什么叶姑娘,谈何商量解围!” 说到这里,曹公公刻意顿了顿,留给御书房侍卫回应的话口。那几位侍卫也十分机灵,马上表示刚才的情况确是如此,并且还拿出一包衣物以及一只翠玉耳坠呈给周卓,说是在小花园的假山旁发现的,大概想要以此来佐证他们确实去过那里,还发现了可疑的物品,力求将功补过。 周卓命人接过包裹,仔细地翻看着,随后又拿起耳坠微微眯起眼睛从上到下打量了我片刻,但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抿着嘴不置可否,神情看起来有些严肃,似乎对曹公公的说辞仍然保持怀疑的态度。 我故作镇定地与周卓对视着,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脏已经快要跳到嗓子眼了——此时此刻我的手心里正紧紧握着另一只翠玉耳坠。 在听到曹公公的那番话之后我就已经彻底死了心,确定自己完完全全掉入了陷阱之中。所以看到侍卫拿出我换下的衣物及耳坠的一刹那,我便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些东西上面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取下了左耳上的耳坠。 反正衣服和首饰又没有写我的名字,这年代也不可能来个dna检测,仅凭这些东西,周卓也很难认定这些东西就一定是我所有,并且御书房里没有失窃的痕迹,何况此时爱派不在我的身上,就算是搜身也找不到任何关键的指向性证据。 早在认出周卓就是建平丞相的时候,我就趁他转身的一刹那将爱派奋力丢到了之前藏身的大树下。那里草丛茂密,今夜又没有月光,一时半会肯定是发现不了的。就算是他们找到了,也肯定不认得那是个什么东西,更别提能看到里面我拍下的那些图纸的照片。 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周卓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可以证实我是谁以及我做了什么。但其实我心里也明白,即便如此,深陷在这个巨大坑底的我也很难逃脱。 曹公公见周卓一言不发,似乎还是将信将疑,便显得有些义愤填膺,言辞也变得激烈起来。一开始褪去的血色变本加厉地回到他的脸上,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奴才八岁进宫,到如今已有三十余年,不知服侍过多少贵人,从未有过任何纰漏!圣上自小便是由奴才伺候着,是奴才看着长大的。如今圣上接任国君,还将奴才擢升为宫中总管,奴才心中对圣上感恩戴义,怀欲报之心,又怎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之事!丞相如此妄自揣测奴才,实在是杀人诛心!” “公公消消气,本相不过是随口那么一说,并无他意,还请公公勿怪!本相深知你对圣上忠心耿耿,绝不会做出有悖圣意之事。只是本相忧心公公被某些居心叵测之人利用,若是日后圣上追究起来,恐怕也难辞其咎。待会到了御前,还望公公如实与圣上禀明此事,相信圣上自有决断。” 周卓似乎不愿与曹公公纠缠太久,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这事给翻篇了。说完他朝身后的禁军打了个手势,为首的一人立即上前几步把我拽了过去,并在身后用力按住我的肩膀,将我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形成压制之势。我没有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被钳制着,继续扮演手无缚鸡之力的宫女。 心底的危机感愈演愈烈,同时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着——如果再找不到能够自救的办法,今天恐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可越是紧张脑子就越乱,一时间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涌现在我的脑海里,竟是找不出一丝可靠的办法。 仿佛能看透我的心思似的,周卓忽然抽出身旁禁军的佩刀,直接架在我的肩膀上。他用那双冰冷的双眸死死盯住我不放,恶狠狠地恐吓道:“本相不管你到底是谁、受何人指使、来御书房有何目的,单凭擅自进入御书房这一点就已是死罪。依照我建平律法,本相可以当场砍了你的脑袋!” 就算他不说,我也清楚的知道眼下的情况对我来说有多不利,加上他浑身散发出的狠戾阴森的气息,尽管我已经用力绷紧了身体,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里衣早就被冷汗浸透,冰冷的刀锋就贴在我的脖颈处,似乎已经划开了我的皮肤,鼻尖传来一阵金属与血液混合在一起发出的特殊气味。 我顿时吓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紧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心想如果他真要杀我,那我也只好使出压箱底的保命技能了。但是就算技能生效,让我能大难不死活下来,接下来又该如何才能与盛君川汇合、如何一起全身而退才是当下最大的问题。 就在我一筹莫展,准备好受死的时候,却听见一道陌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丞相且慢。” 第83章 臣的心中只有建平,再无安庆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我立即就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男菩萨来解救我了,却万万没想到眼前出现的是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赵华棠,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箫凌曦。在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我也感到有些诧异,为什么赵华棠会来得这么巧,还开口阻止了周卓? 周卓的反应和我差不多,一开始见到赵华棠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他也没想到这点事居然会惊动国君,并且还亲自过来查看情况。要知道这个时候晚宴正进行到一半,而国君的贸然离席必定会引起在场宾客们的猜疑与不满。但是当他看到萧凌曦随着赵华棠一同前来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 随后周卓将手中的刀还给了禁军,趁着赵华棠他们还未走至我们面前,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姑娘的下场如何已经是显而易见。但姑娘若想活命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你能当着圣上的面把唆使你到御书房窃取情报之人指认出来,本相定会替你向圣上求情,饶你不死。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能明白孰轻孰重。” 其实周卓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就是要我把箫凌曦一起拖下水。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和箫凌曦有关系的? 心底的疑问刚冒出来的瞬间我几乎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从周卓在看到箫凌曦的那一瞬间眼底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就可以看出他和箫凌曦是处在完全敌对的位置上。那么周卓必然安插了眼线在箫凌曦身边,从而得知了箫凌曦的一举一动。或许连我们在眠花楼见过面、谈过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被抓了个现行又该如何解释? 如果说只是巧合,这个概率大概比花两块钱刮刮乐中一千万大奖还要小。周卓此时要我当着赵华棠的面把箫凌曦指认出来,就是想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虽说我刚刚也觉得自己这次又被箫凌曦给坑了,但这个周卓明显更不值得信任。就算我遂了他意指认了萧凌曦,他也必定会过河拆桥,顺势把我的脑袋一起砍了。 这种情况下只能咬死不认,保下箫凌曦。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费心,他一定早就想好了对策如何助我摆脱眼下的困境。 对于箫凌曦这个人,我不敢说百分百了解,但起码在感情这方面,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何况他对我的好感度早就爆表了,哪怕几年未见,他也绝不会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更不会舍得让我为了他而死。 这么一想我立刻就冷静下来,只要能保住小命,其他的都好说,接下来随机应变就好了。于是我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道:“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看得出来周卓原本猜测我可能会拒绝,他似乎还打算在我拒绝之后再提出更诱人的条件,但他却万万没料到我会选择继续装傻。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周卓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眼看赵华棠和箫凌曦即将走至跟前,他压低了声音又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赤裸裸的威胁:“臭丫头,本相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休怪本相无情!” 周卓说完又立刻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朝赵华棠迎了过去,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随即故作不解地张嘴问道:“陛下怎会突然来此?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老臣斗胆问一句,不知是何事惊扰了圣驾?”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和语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华棠到底为什么而来。 啧啧,一秒钟之前对我还是气势汹汹横眉冷对,现在对着他的国君就是这副谦卑的嘴脸。果然是只老狐狸,变脸之快让吾辈望尘莫及。难怪人家能坐在丞相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想来必定是有异于常人的本事和手段。 “丞相言重了。只不过朕听闻丞相在御书房抓了个窃贼,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得知是什么物件失窃了吗?”赵华棠虽然是和周卓说着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卓也注意到了赵华棠的眼神,心底一定和我一样觉得无比诧异,但他依然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微微欠了欠身,抱拳应道:“回陛下,老臣确实是抓道一个疑似窃贼的女子。至于失窃之物么……” 他皱起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十分的懊恼:“说来惭愧,老臣无能,不知究竟是何物失窃。方才老臣简单审问过此窃贼,可她从头到尾都在跟老臣装疯卖傻,矢口否认自己盗窃。”随即他又将话锋一转,直视着赵华棠的眼睛,用一种极其严肃又笃定的语气继续解释着,“不过她刚出御书房就被老臣逮了个正着,想必所盗之物还在她身上,只要仔细搜一搜身便可知失窃的到底是何物。” 说到这里周卓刻意停顿了一下并抬眸瞥了一眼箫凌曦,有意提高了音量,话里有话的朗声说道:“此人既能假扮宫女又熟知御书房所在,必定有内应。此事非同小可,老臣恳请陛下下令严查!” “丞相放心。此事若真如丞相所言,朕定会严惩不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可赵华棠似乎对刚才御书房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目光仍然牢牢粘在我的身上,神情仍然心不在焉,但语气却显得有些急切起来:“丞相所说的窃贼可是那边的女子? ” 大概是赵华棠敷衍的态度令周卓有些不快,脸色又沉了几分。“正是此人。”周卓偏过身子,扭头冲自己带来的禁军喝道:“将那窃贼带上来!” 周卓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得肩头被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一把,紧接着一个踉跄就来到了众人的面前。刹那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使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欠身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参见陛下。”至于萧凌曦,我不知道该不该认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选择了战术性忽略。 虽说这三人的举止出奇得统一,但看起来却各怀心思,眼神也都透露出不同的意味——周卓离我最近,所以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我尽收眼底,在我被押过来的那个瞬间他便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笑容轻蔑目光冰冷。大概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赵华棠站在我的正前方,尽管距离我只有一臂左右,但他还是低头弯腰凑到我的面前,目光却比刚才更为放肆。他的视线就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一般,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心中顿时一阵恶寒,被冒犯的不悦瞬间席卷全身,我立刻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谁知他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生生将我的脑袋又掰了回去,强迫我与他对视。 “姑娘为何假扮宫女,到御书房又意欲何为?”赵华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看起来很平静,全然没有因为周卓所说之事而产生丝毫怒意。相反,他的语调也显得相当轻快,不但完全没有审问的意思,甚至还带有一丝玩味。 此刻的赵华棠就像是抓住老鼠的猫——如何处置我已经不是重点,好好戏弄一番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 心底的不爽与愤怒顿时飙升到了极点,我怒视着赵华棠,气得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真想一巴掌拍在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上。可眼下双手被缚,身后还有两位禁军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令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打算口吐芬芳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箫凌曦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赵华棠盯着我时那道极为无礼的目光,神情极为淡定的开口道:“启禀陛下,在方才的晚宴上臣见过这位姑娘,她是与安庆国的盛将军一同受邀来参加登基大典的,似乎还是神武军的监军。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虽然此时的萧凌曦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其实在目睹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后,那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明显阴沉了下去,眸底甚至还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只不过这些情绪仅仅停留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他张嘴说话之前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哦?”赵华棠闻言挑了挑眉,慢慢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视线也被迫从我脸上挪开,移到了萧凌曦的身上:“依驸马所言,这丫头的身份可是非比寻常啊!不过你们安庆就这么没有人才吗,居然让一介女流当监军?看来神武军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哼,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赵华棠后面说了什么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对箫凌曦的称呼吸引了去,整个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箫凌曦居然是驸马?他什么时候娶了建平的郡主?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我瞬间醍醐灌顶,这才明白为何箫凌曦今日身上穿的是鹅黄色蟒袍,那可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穿的纹饰和颜色!只怪我当时的心思都放在今晚的行动上了,完全忽略了这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但转念一想,我很快又发现了另一处蹊跷的地方。当时在观摩登基大典的时候,盛君川可是一直在我身边,以他的细心程度,不可能没有发现箫凌曦装束上的问题。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讨论过这件事? 其实根本不用费心去想,答案简直呼之欲出:正是因为盛君川早就知道箫凌曦是驸马的事,所以才不觉得他的装束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没有跟我讨论的必要。不管盛君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出于什么原因而选择没有告诉我,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霎时间我只觉得万念俱灰,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就连呼吸都觉得揪心的疼。目光下意识地往萧凌曦飘去,连何时已经红了眼眶也不自知,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依旧俊美又冷漠的侧脸,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萧凌曦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缓缓侧过头回看了我一眼。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却从他隐约有些湿润的眼眸中看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疼惜。 我心中猛地一震,忽然滋生出一种“会不会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想法。可待我还想瞪大眼睛看个仔细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头去不再看我。心底刚刚燃起的那簇名为希望的小小火苗再次被无情熄灭,我究竟在期待什么?他可是萧凌曦啊,只要他不想,又有谁能够逼迫得了他? 赵华棠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晃晃的视线在我与萧凌曦之间徘徊了片刻,随即噢了一声,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这么说来她也是安庆人,驸马与她相识?” 萧凌曦还来不及回答便被一旁的周卓率先抢了白:“启禀陛下,驸马不但与这位姑娘相识,并且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周卓一面说着一面斜着眼瞥向萧凌曦,眼神中尽是落井下石的猖狂之意:“老臣曾听闻驸马在安庆之时有一位交往甚密的红颜知己,名唤叶琉璃,是安庆镇国侯的独女。” “叶琉璃?朕似乎有所耳闻……”赵华棠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随后双眼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搭上萧凌曦的肩膀,别有深意的感叹道:“她不就是当年你们安庆派去车古国的钦差大臣嘛!怪不得那时你会被巴图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凌曦啊凌曦,朕还真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情种。” 萧凌曦似乎是被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向来伶牙俐齿的他居然顿时哑口无言,脸色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周卓见状更加得意起来,嘴角肆意地扬起,堂而皇之的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英明!那位叶琉璃正是此人。如今这位叶姑娘可是在神武军中担任监军这一要职,足以可见安庆国君对她的重视程度。正因为如此,老臣以为此事驸马与她必有牵连。恐怕是打算趁着大典之际,来个里应外合,先窃取机密情报再攻个出其不意。” 说到这里周卓又转向萧凌曦,一脸义愤填膺的厉声斥责道:“驸马,陛下待你可不薄!当年你从安庆落荒而逃,是陛下收留了你,救你于危难之中。此后还将郡主下嫁给你,甚至赐予你爵位官职。可你却不懂得知恩图报,居然胆敢勾结外人欲陷我建平于不义,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有此事?”赵华棠眉头紧锁,眼底的怀疑也愈发的清晰可见,“驸马,你该作何解释?” 萧凌曦咬了咬牙,一甩下摆单膝跪地,信誓旦旦地表明了自己立场:“绝无此事!臣之前与叶姑娘确实有过来往,但早就已经恩断义绝,再无半点联系。臣既已和郡主成亲,便是建平的子民。臣的心中只有建平,再无安庆。还望陛下明察!” 第83章 臣的心中只有建平,再无安庆 在听到这四个字的瞬间,我立即就睁开了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位男菩萨来解救我了,却万万没想到眼前出现的是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人——赵华棠,以及跟在他身后的箫凌曦。在庆幸逃过一劫的同时,我也感到有些诧异,为什么赵华棠会来得这么巧,还开口阻止了周卓? 周卓的反应和我差不多,一开始见到赵华棠的时候他明显愣了一下,大概他也没想到这点事居然会惊动国君,并且还亲自过来查看情况。要知道这个时候晚宴正进行到一半,而国君的贸然离席必定会引起在场宾客们的猜疑与不满。但是当他看到萧凌曦随着赵华棠一同前来的时候,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十分不悦地哼了一声。 随后周卓将手中的刀还给了禁军,趁着赵华棠他们还未走至我们面前,低下头在我耳边低语道:“此事已经惊动了圣上,姑娘的下场如何已经是显而易见。但姑娘若想活命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你能当着圣上的面把唆使你到御书房窃取情报之人指认出来,本相定会替你向圣上求情,饶你不死。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能明白孰轻孰重。” 其实周卓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就是要我把箫凌曦一起拖下水。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和箫凌曦有关系的? 心底的疑问刚冒出来的瞬间我几乎就已经猜到了答案——从周卓在看到箫凌曦的那一瞬间眼底流露出的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就可以看出他和箫凌曦是处在完全敌对的位置上。那么周卓必然安插了眼线在箫凌曦身边,从而得知了箫凌曦的一举一动。或许连我们在眠花楼见过面、谈过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否则我刚从御书房出来就被抓了个现行又该如何解释? 如果说只是巧合,这个概率大概比花两块钱刮刮乐中一千万大奖还要小。周卓此时要我当着赵华棠的面把箫凌曦指认出来,就是想借此机会除掉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虽说我刚刚也觉得自己这次又被箫凌曦给坑了,但这个周卓明显更不值得信任。就算我遂了他意指认了萧凌曦,他也必定会过河拆桥,顺势把我的脑袋一起砍了。 这种情况下只能咬死不认,保下箫凌曦。之后的事就不用我费心,他一定早就想好了对策如何助我摆脱眼下的困境。 对于箫凌曦这个人,我不敢说百分百了解,但起码在感情这方面,我还是有那么一点自信的。何况他对我的好感度早就爆表了,哪怕几年未见,他也绝不会忍心眼睁睁的看着我死,更不会舍得让我为了他而死。 这么一想我立刻就冷静下来,只要能保住小命,其他的都好说,接下来随机应变就好了。于是我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反问道:“丞相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看得出来周卓原本猜测我可能会拒绝,他似乎还打算在我拒绝之后再提出更诱人的条件,但他却万万没料到我会选择继续装傻。 听到我的回答之后,周卓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去。眼看赵华棠和箫凌曦即将走至跟前,他压低了声音又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赤裸裸的威胁:“臭丫头,本相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死到临头了还在嘴硬!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就休怪本相无情!” 周卓说完又立刻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朝赵华棠迎了过去,先是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随即故作不解地张嘴问道:“陛下怎会突然来此?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老臣斗胆问一句,不知是何事惊扰了圣驾?”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神情和语调都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是一头雾水,不知道赵华棠到底为什么而来。 啧啧,一秒钟之前对我还是气势汹汹横眉冷对,现在对着他的国君就是这副谦卑的嘴脸。果然是只老狐狸,变脸之快让吾辈望尘莫及。难怪人家能坐在丞相的位置上屹立不倒,想来必定是有异于常人的本事和手段。 “丞相言重了。只不过朕听闻丞相在御书房抓了个窃贼,所以特意过来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得知是什么物件失窃了吗?”赵华棠虽然是和周卓说着话,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了我的身上,脸上的表情看起来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卓也注意到了赵华棠的眼神,心底一定和我一样觉得无比诧异,但他依然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微微欠了欠身,抱拳应道:“回陛下,老臣确实是抓道一个疑似窃贼的女子。至于失窃之物么……” 他皱起眉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十分的懊恼:“说来惭愧,老臣无能,不知究竟是何物失窃。方才老臣简单审问过此窃贼,可她从头到尾都在跟老臣装疯卖傻,矢口否认自己盗窃。”随即他又将话锋一转,直视着赵华棠的眼睛,用一种极其严肃又笃定的语气继续解释着,“不过她刚出御书房就被老臣逮了个正着,想必所盗之物还在她身上,只要仔细搜一搜身便可知失窃的到底是何物。” 说到这里周卓刻意停顿了一下并抬眸瞥了一眼箫凌曦,有意提高了音量,话里有话的朗声说道:“此人既能假扮宫女又熟知御书房所在,必定有内应。此事非同小可,老臣恳请陛下下令严查!” “丞相放心。此事若真如丞相所言,朕定会严惩不贷,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乱臣贼子。”可赵华棠似乎对刚才御书房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目光仍然牢牢粘在我的身上,神情仍然心不在焉,但语气却显得有些急切起来:“丞相所说的窃贼可是那边的女子? ” 大概是赵华棠敷衍的态度令周卓有些不快,脸色又沉了几分。“正是此人。”周卓偏过身子,扭头冲自己带来的禁军喝道:“将那窃贼带上来!” 周卓的话音刚落,我便觉得肩头被人在背后用力推了一把,紧接着一个踉跄就来到了众人的面前。刹那间,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我,使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无奈之下也只好硬着头皮欠身行了个礼,不卑不亢地说了句“参见陛下。”至于萧凌曦,我不知道该不该认他,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所以选择了战术性忽略。 虽说这三人的举止出奇得统一,但看起来却各怀心思,眼神也都透露出不同的意味——周卓离我最近,所以他的每一个表情都被我尽收眼底,在我被押过来的那个瞬间他便微不可察的勾起嘴角,笑容轻蔑目光冰冷。大概在他的眼里,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了。 赵华棠站在我的正前方,尽管距离我只有一臂左右,但他还是低头弯腰凑到我的面前,目光却比刚才更为放肆。他的视线就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一般,把我从头到脚摸了个遍。心中顿时一阵恶寒,被冒犯的不悦瞬间席卷全身,我立刻偏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谁知他却忽然伸出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生生将我的脑袋又掰了回去,强迫我与他对视。 “姑娘为何假扮宫女,到御书房又意欲何为?”赵华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神看起来很平静,全然没有因为周卓所说之事而产生丝毫怒意。相反,他的语调也显得相当轻快,不但完全没有审问的意思,甚至还带有一丝玩味。 此刻的赵华棠就像是抓住老鼠的猫——如何处置我已经不是重点,好好戏弄一番才是他现在最想做的事。 心底的不爽与愤怒顿时飙升到了极点,我怒视着赵华棠,气得几乎要把后槽牙咬碎,真想一巴掌拍在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上。可眼下双手被缚,身后还有两位禁军死死地按住我的肩膀,令我动弹不得。 就在我打算口吐芬芳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箫凌曦忽然往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赵华棠盯着我时那道极为无礼的目光,神情极为淡定的开口道:“启禀陛下,在方才的晚宴上臣见过这位姑娘,她是与安庆国的盛将军一同受邀来参加登基大典的,似乎还是神武军的监军。只是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想必其中是有什么误会。” 虽然此时的萧凌曦看起来与平常无异,但其实在目睹刚刚发生的这一幕后,那张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明显阴沉了下去,眸底甚至还翻涌着滔天的杀意。只不过这些情绪仅仅停留了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在他张嘴说话之前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哦?”赵华棠闻言挑了挑眉,慢慢松开了掐在我脖子上的手,视线也被迫从我脸上挪开,移到了萧凌曦的身上:“依驸马所言,这丫头的身份可是非比寻常啊!不过你们安庆就这么没有人才吗,居然让一介女流当监军?看来神武军也只是徒有虚名罢了。哼,什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赵华棠后面说了什么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我的注意力完全被他对箫凌曦的称呼吸引了去,整个人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箫凌曦居然是驸马?他什么时候娶了建平的郡主?为什么我从来都没听说过这件事! 眼前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我瞬间醍醐灌顶,这才明白为何箫凌曦今日身上穿的是鹅黄色蟒袍,那可是只有皇亲国戚才有资格穿的纹饰和颜色!只怪我当时的心思都放在今晚的行动上了,完全忽略了这条极其重要的线索。 但转念一想,我很快又发现了另一处蹊跷的地方。当时在观摩登基大典的时候,盛君川可是一直在我身边,以他的细心程度,不可能没有发现箫凌曦装束上的问题。那么他为什么没有跟我讨论过这件事? 其实根本不用费心去想,答案简直呼之欲出:正是因为盛君川早就知道箫凌曦是驸马的事,所以才不觉得他的装束有什么问题,自然也就没有跟我讨论的必要。不管盛君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出于什么原因而选择没有告诉我,对于此时此刻的我来说都不那么重要了。 霎时间我只觉得万念俱灰,胸口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就连呼吸都觉得揪心的疼。目光下意识地往萧凌曦飘去,连何时已经红了眼眶也不自知,就这么直愣愣地望着他依旧俊美又冷漠的侧脸,脑袋一片空白。 不知萧凌曦是不是感受到了我的目光,缓缓侧过头回看了我一眼。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却从他隐约有些湿润的眼眸中看出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疼惜。 我心中猛地一震,忽然滋生出一种“会不会他也是迫不得已”的想法。可待我还想瞪大眼睛看个仔细的时候,他已经回过头去不再看我。心底刚刚燃起的那簇名为希望的小小火苗再次被无情熄灭,我究竟在期待什么?他可是萧凌曦啊,只要他不想,又有谁能够逼迫得了他? 赵华棠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明晃晃的视线在我与萧凌曦之间徘徊了片刻,随即噢了一声,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这么说来她也是安庆人,驸马与她相识?” 萧凌曦还来不及回答便被一旁的周卓率先抢了白:“启禀陛下,驸马不但与这位姑娘相识,并且还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周卓一面说着一面斜着眼瞥向萧凌曦,眼神中尽是落井下石的猖狂之意:“老臣曾听闻驸马在安庆之时有一位交往甚密的红颜知己,名唤叶琉璃,是安庆镇国侯的独女。” “叶琉璃?朕似乎有所耳闻……”赵华棠摸着下巴沉吟片刻,随后双眼一亮,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搭上萧凌曦的肩膀,别有深意的感叹道:“她不就是当年你们安庆派去车古国的钦差大臣嘛!怪不得那时你会被巴图所伤,险些丢了性命,原来是为了英雄救美。凌曦啊凌曦,朕还真是没看出来,你居然是个情种。” 萧凌曦似乎是被眼下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向来伶牙俐齿的他居然顿时哑口无言,脸色苍白得看不出一丝血色。 周卓见状更加得意起来,嘴角肆意地扬起,堂而皇之的继续煽风点火:“陛下英明!那位叶琉璃正是此人。如今这位叶姑娘可是在神武军中担任监军这一要职,足以可见安庆国君对她的重视程度。正因为如此,老臣以为此事驸马与她必有牵连。恐怕是打算趁着大典之际,来个里应外合,先窃取机密情报再攻个出其不意。” 说到这里周卓又转向萧凌曦,一脸义愤填膺的厉声斥责道:“驸马,陛下待你可不薄!当年你从安庆落荒而逃,是陛下收留了你,救你于危难之中。此后还将郡主下嫁给你,甚至赐予你爵位官职。可你却不懂得知恩图报,居然胆敢勾结外人欲陷我建平于不义,真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可有此事?”赵华棠眉头紧锁,眼底的怀疑也愈发的清晰可见,“驸马,你该作何解释?” 萧凌曦咬了咬牙,一甩下摆单膝跪地,信誓旦旦地表明了自己立场:“绝无此事!臣之前与叶姑娘确实有过来往,但早就已经恩断义绝,再无半点联系。臣既已和郡主成亲,便是建平的子民。臣的心中只有建平,再无安庆。还望陛下明察!” 第1章 只怕驸马主持庆典是假,私会情人才是真吧 对于箫凌曦的表现,赵华棠大概是认可的,只是还远远够不到满意的程度。因此赵华棠并没有让箫凌曦起来,而是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要目光移到我身上,露出一抹别有用心的微笑:“那么驸马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位假扮宫女潜入御书房图谋不轨的叶监军呢?” 好家伙!既然赵华棠都已经给我定好罪名了,这就是要逼箫凌曦在安庆与建平之间做取舍——他此时此刻做出的选择不仅关乎到我的生死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 但是萧凌曦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表白令我开始不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都有些不确定如今的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牺牲掉我。胸口的那块大石头越压越深,我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最终的结果。 “臣以为叶姑娘如今既然是安庆神武军的监军,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我们建平的皇宫内,难免落下话柄。方才丞相所说言,十分之有理,臣也认为她能掩人耳目并顺利潜入御书房有些蹊跷。依臣之见,陛下不如先严审叶琉璃,逼她供出宫中内应,再与朝中大臣们商榷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箫凌曦说的有理有据,我却听得心惊胆战。不会,玩这么大?!我能不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暂且不说,那位传闻中的内应不就是他本人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难不成是想和我一起同归于尽?虽然我知道他的性格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温文尔雅,而是近乎于疯狂的偏执,但也不至于…… 之前惨痛的教训使我再次面对箫凌曦的时候已经足够谨小慎微,却不知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精心算计过的。他似乎永远都能预判我的预判,永远走在那个我望尘莫及的前方。现在回想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只会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我不停的自嘲着,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到底是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懊恼悔恨还是对萧凌曦继续对我欺瞒利用的失望透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如今的我只想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布的究竟是怎样的局,打的又是怎样的算盘。但就算是他愿意亲口告诉我,我还敢信他吗? 要知道他从来都是只挑对自己有利的事说,并且虚中带实实中透虚,完全令人辨别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和目的,完美的将自己隐藏在层层伪装之后。 纷乱而沉重思绪犹如带着尖刺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我,我不停地猜测箫凌曦接下来的打算,可眼下我受制于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更何况我与他的城府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从来只有他算计我的份,思来想去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哼,驸马这招缓兵之计实在是高啊!说了半天还不就是想保下这位叶姑娘吗?”赵华棠还未表态,周卓倒是忍不住嘲讽满满的先开了口,“要是她当真供出了内应,驸马恐怕就真的难以脱身了。陛下说的果然没错,驸马确实是个情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的性命,这份感情还真是感天动地。若是郡主知道了,只怕会黯然神伤。” “丞相有话不妨明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诋毁在下。”箫凌曦虽然依然单膝跪地,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控局势的人。他仰起头对上周卓的视线,一双桃花眼敛去了脉脉深情,只留下冷如冰山的沉静,“丞相如此笃定在下与这位姑娘有所牵连,请问可否有什么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卓冷笑着朝身后的部下做了个手势,待那人领命而去之后,周卓又踱至箫凌曦身旁,捋着胡须斯条慢理地继续说道:“驸马真是贵人多忘事,本相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大约在一个月前,驸马可曾去过兰陵县?” 此言一出,箫凌曦明显愣住了。刚才的气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略显僵硬的身体和慌乱的神情。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周卓果然在箫凌曦身边安插了眼线。可箫凌曦一贯小心谨慎,而且安插眼线这种事是他的强项,怎么可能会完全没发觉自己被监视了? 不过箫凌曦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吟了一会之后语气平稳地反问了一句:“上个月初一至初五是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在下前往兰陵县主持庆典乃是职责所在,有何不妥?” “只怕驸马主持庆典是假,私会情人才是真!据驸马方才所言,与叶姑娘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往来,可本相收到的线报却是你与这位叶姑娘那日在眠花楼的密室中商谈许久,直至深夜才离开。你俩究竟谈了些什么,是叙旧还是密谋?若驸马问心无愧,又为何遮遮掩掩不肯如实相告?依本相之见,驸马如今是越发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竟然堂而皇之的欺瞒陛下,居心何在!” 不等箫凌曦回话,周卓狞笑着又将话锋一转,“驸马不是想要证据吗?本相今日定让你心服口服!”说完一挥手,那位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禁军在看到周卓的手势后,立即从身后请出了一个人来。 待我看清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之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眼前正朝这边款款而来、姿态万千的女人居然是眠花楼的掌柜王妈! 难怪周卓的表现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有备而来。看他这架势,今日是非要置箫凌曦于死地不可。也不知到底他和箫凌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煞费苦心的给他下套。 大概是见证人已经到场,周卓的气焰愈发的嚣张,就连和赵华棠说话的语气都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谦卑:“上个月初驸马假借主持庆典之名去往兰陵,其实就是为了与叶琉璃见面。这位便是眠花楼的掌柜王妈,若陛下不相信老臣所言,只需亲自问问便知。” 末了,大概是为了给赵华棠施加压力,他居然也跪了下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高呼道:“堂堂驸马居然枉顾皇家颜面、国家安危做出这种里通外国的勾当!老臣恳请陛下大义灭亲,严惩萧凌曦这个卖国求荣的逆贼!” 纵使周卓表现得大义凛然,还给萧凌曦扣了一个巨大的罪名,但赵华棠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是不冷不热地敷衍了几句:“丞相为了国事当真是鞠躬尽瘁啊,费心了。行了,二位都先起来。一个丞相一个驸马都跪在这像什么样子?” 箫凌曦闻言便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嘴里说着“多谢陛下体恤”,目光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瞥了一眼满脸难以置信的周卓。周卓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碍于赵华棠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紧握着拳头怒视箫凌曦,恨不得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丞相的话你都听见了?”赵华棠那略带审视的视线落在了王妈身上,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威胁:“倘若你不说实话或是恶意构陷,小心你的脑袋!” 王妈立刻麻利地跪了下来,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表态:“天威咫尺,奴家定当如实相告。” “朕问你,这位姑娘可曾在眠花楼与驸马密会过?”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把我的脑袋仰了起来,好让王妈看个清楚。 王妈依言朝我望来,我顿时惶恐不已,下意识地就想别过脸去,生怕王妈把我认出来。虽说那日我浓妆艳抹、扮相妖娆与现在完全不同,但王妈作为一间那么有名气的青楼老板,必定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无奈赵华棠的手指犹如铁箍一般死死地扣住我,我只觉得下颌骨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厉害,加上心中又气又急,眼眶一酸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妈仔细地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之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十分笃定地否认道:“回陛下,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奴家不曾见过。” 赵华棠皱了皱眉,蓦地松开了手,寒着脸一言不发。 这反转有点突然,我一时半会竟有些反应不来,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妈居然说不认识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认不出我,但她可是周卓找来的,难道不应该站在他那边吗?就算认不出我也该顺着他的话指认我才对。这么忤逆,就不怕因此被打击报复吗?还是说箫凌曦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提前收买了王妈,并要求她作伪供? 但这对于王妈来说风险也太大了。万一东窗事发,她不仅得罪了周卓还犯下了欺君之罪,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除非她十分确定箫凌曦能为自己脱罪。只是,这可能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瞪圆了双眼朝箫凌曦望去,却发现他正巧也在看我。只是他面无表情,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似乎不愿让我察觉到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尽管他不再看我,却阻止不了我继续看他。在看他的同时我也顺便启动微表情检测雷达,果然发现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相比于箫凌曦表面上的心平气和,此时的周卓就显得相当气急败坏。他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将我拽至王妈跟前,怒不可遏地质问道:“不可能!你给本相好好看清楚,那日在眠花楼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王妈被周卓的气势震吓得往后缩了缩,在战战兢兢之余还是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够了!”随着一声怒斥传来,赵华棠也出现在我的眼前,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出的每一个字也仿佛带着寒气,“这就是丞相所谓的‘证据’?简直是笑话!” 周卓顿时语塞,愣怔了片刻,只得慢慢松开了我,但双眸却一直死死地瞪着箫凌曦不放,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面目也变得无比扭曲起来。 箫凌曦无畏无惧地对上周卓狠辣的目光,装出一副委屈又不解的姿态:“在下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丞相,否则丞相今日为何处处针对在下?清者自清,相信圣上明察秋毫,定能还在下一个清白。” 似乎是不打算给周卓反驳的机会,箫凌曦随即朝赵华棠拱手一拜,言辞恳切地请求道:“陛下,臣记得方才丞相说过,这位叶姑娘刚出御书房就被逮了个正着,若是她当真窃取了我建平的机密,身上必然还有证据。陛下何不即刻下令搜身?这样一来便可查明真相,孰是孰非也可一目了然。” 这出戏演到这里,再看不懂的话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箫凌曦之所以会故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让周卓怀疑自己与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为了让周卓不知不觉地步入这个早就设好的陷阱里。而他此时要求搜身也并非是要落井下石、弃我不顾,而是要借此反咬周卓一口,让他彻底失去赵华棠的信任。 脑子顿时清明起来,因为我怀里揣着的只有一样东西,正是箫凌曦之前嘱咐过晚宴当天一定要随身携带的玉牌,还说这块玉牌有妙用。并且刚才那位曹公公让我换宫女的衣服时也特意提醒过一句,让我别忘了带上玉牌。由此可见,这个东西对于箫凌曦的计划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它的“妙用”应该就是在这时体现出来。 说实话,虽然总算想明白了箫凌曦真正的意图所在,但此时我的心情却相当复杂。一方面觉得自己再一次被箫凌曦利用了而恼怒不已。他明明可以事先把这个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又不可能不配合,可他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我也列为算计的对象,实在是太过分。 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这招以身为饵实在漂亮,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令赵华棠失去周卓这个得力干将,也是为接下来的最后一仗铺平了道路。如果没有了周卓这个老狐狸为赵华棠出谋划策、没有了地狱火这个强有力的致命武器,并且在国库早已亏空、民怨如此沸腾的情况下,如今的建平还能拿什么与安庆相抗衡? 思忖完毕,我轻轻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有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让离我只有一米远的赵华棠能清清楚楚的听见我的话:“丞相,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在圣上面前指认箫凌曦就是奸细的话便会替我求情、饶我不死的事可还作数?” 周卓的眼底立刻燃起一丝希望,想也不想便再度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忙不迭地答应道:“自然作数!姑娘可是想通了?” “嗯,之前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他能念在往日情分上救我一命,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要置我于死地。眼下决不能坐以待毙,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本姑娘定要他付出代价!”我红着眼眶,说的咬牙切齿,尽量演出委屈与不甘,做出被背叛之人该有的反应。 周卓喜不自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鼓励似的在我肩上拍了拍:“姑娘快将真相告知圣上,本相定会保你不死。” 我点点头,随后奋力挣开压制我的禁军,指着箫凌曦冲着赵华棠高呼道:“陛下,实不相瞒,我今日潜入御书房的确是有人指使,而指使我的人就是箫凌曦!” 第1章 只怕驸马主持庆典是假,私会情人才是真吧 对于箫凌曦的表现,赵华棠大概是认可的,只是还远远够不到满意的程度。因此赵华棠并没有让箫凌曦起来,而是背着双手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要目光移到我身上,露出一抹别有用心的微笑:“那么驸马觉得朕该如何处置这位假扮宫女潜入御书房图谋不轨的叶监军呢?” 好家伙!既然赵华棠都已经给我定好罪名了,这就是要逼箫凌曦在安庆与建平之间做取舍——他此时此刻做出的选择不仅关乎到我的生死更决定了他自己的命运。 但是萧凌曦刚才那番掷地有声的表白令我开始不确定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都有些不确定如今的他会不会为了自保而牺牲掉我。胸口的那块大石头越压越深,我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认命地闭上双眼等待最终的结果。 “臣以为叶姑娘如今既然是安庆神武军的监军,若是不明不白地死在我们建平的皇宫内,难免落下话柄。方才丞相所说言,十分之有理,臣也认为她能掩人耳目并顺利潜入御书房有些蹊跷。依臣之见,陛下不如先严审叶琉璃,逼她供出宫中内应,再与朝中大臣们商榷之后再做定夺也不迟。” 箫凌曦说的有理有据,我却听得心惊胆战。不会,玩这么大?!我能不能经受得住严刑拷打暂且不说,那位传闻中的内应不就是他本人吗!他现在的精神状态还正常吗,难不成是想和我一起同归于尽?虽然我知道他的性格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般温文尔雅,而是近乎于疯狂的偏执,但也不至于…… 之前惨痛的教训使我再次面对箫凌曦的时候已经足够谨小慎微,却不知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经过精心算计过的。他似乎永远都能预判我的预判,永远走在那个我望尘莫及的前方。现在回想起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只会觉得自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可笑。 我不停的自嘲着,心中百感交集,说不出到底是对自己不自量力的懊恼悔恨还是对萧凌曦继续对我欺瞒利用的失望透顶,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情绪。如今的我只想知道他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布的究竟是怎样的局,打的又是怎样的算盘。但就算是他愿意亲口告诉我,我还敢信他吗? 要知道他从来都是只挑对自己有利的事说,并且虚中带实实中透虚,完全令人辨别不出他的真实想法和目的,完美的将自己隐藏在层层伪装之后。 纷乱而沉重思绪犹如带着尖刺的藤蔓一般紧紧缠绕着我,我不停地猜测箫凌曦接下来的打算,可眼下我受制于人,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好好思考,更何况我与他的城府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从来只有他算计我的份,思来想去愣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哼,驸马这招缓兵之计实在是高啊!说了半天还不就是想保下这位叶姑娘吗?”赵华棠还未表态,周卓倒是忍不住嘲讽满满的先开了口,“要是她当真供出了内应,驸马恐怕就真的难以脱身了。陛下说的果然没错,驸马确实是个情种,宁愿牺牲自己也要保全她的性命,这份感情还真是感天动地。若是郡主知道了,只怕会黯然神伤。” “丞相有话不妨明说,没必要拐弯抹角的诋毁在下。”箫凌曦虽然依然单膝跪地,但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他才是那个掌控局势的人。他仰起头对上周卓的视线,一双桃花眼敛去了脉脉深情,只留下冷如冰山的沉静,“丞相如此笃定在下与这位姑娘有所牵连,请问可否有什么证据?”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周卓冷笑着朝身后的部下做了个手势,待那人领命而去之后,周卓又踱至箫凌曦身旁,捋着胡须斯条慢理地继续说道:“驸马真是贵人多忘事,本相就好心提醒你一下!大约在一个月前,驸马可曾去过兰陵县?” 此言一出,箫凌曦明显愣住了。刚才的气势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略显僵硬的身体和慌乱的神情。 看来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周卓果然在箫凌曦身边安插了眼线。可箫凌曦一贯小心谨慎,而且安插眼线这种事是他的强项,怎么可能会完全没发觉自己被监视了? 不过箫凌曦很快就镇定下来,沉吟了一会之后语气平稳地反问了一句:“上个月初一至初五是一年一度的丰收节,在下前往兰陵县主持庆典乃是职责所在,有何不妥?” “只怕驸马主持庆典是假,私会情人才是真!据驸马方才所言,与叶姑娘早已恩断义绝再无往来,可本相收到的线报却是你与这位叶姑娘那日在眠花楼的密室中商谈许久,直至深夜才离开。你俩究竟谈了些什么,是叙旧还是密谋?若驸马问心无愧,又为何遮遮掩掩不肯如实相告?依本相之见,驸马如今是越发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竟然堂而皇之的欺瞒陛下,居心何在!” 不等箫凌曦回话,周卓狞笑着又将话锋一转,“驸马不是想要证据吗?本相今日定让你心服口服!”说完一挥手,那位不知何时去而复返的禁军在看到周卓的手势后,立即从身后请出了一个人来。 待我看清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之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周围的空气都稀薄了许多——眼前正朝这边款款而来、姿态万千的女人居然是眠花楼的掌柜王妈! 难怪周卓的表现如此胸有成竹,看来是有备而来。看他这架势,今日是非要置箫凌曦于死地不可。也不知到底他和箫凌曦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煞费苦心的给他下套。 大概是见证人已经到场,周卓的气焰愈发的嚣张,就连和赵华棠说话的语气都全然没有了刚开始的谦卑:“上个月初驸马假借主持庆典之名去往兰陵,其实就是为了与叶琉璃见面。这位便是眠花楼的掌柜王妈,若陛下不相信老臣所言,只需亲自问问便知。” 末了,大概是为了给赵华棠施加压力,他居然也跪了下来,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高呼道:“堂堂驸马居然枉顾皇家颜面、国家安危做出这种里通外国的勾当!老臣恳请陛下大义灭亲,严惩萧凌曦这个卖国求荣的逆贼!” 纵使周卓表现得大义凛然,还给萧凌曦扣了一个巨大的罪名,但赵华棠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而是不冷不热地敷衍了几句:“丞相为了国事当真是鞠躬尽瘁啊,费心了。行了,二位都先起来。一个丞相一个驸马都跪在这像什么样子?” 箫凌曦闻言便从善如流地站了起来,嘴里说着“多谢陛下体恤”,目光却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瞥了一眼满脸难以置信的周卓。周卓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但碍于赵华棠在场不好发作,只能紧握着拳头怒视箫凌曦,恨不得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丞相的话你都听见了?”赵华棠那略带审视的视线落在了王妈身上,冷冰冰的丢下一句威胁:“倘若你不说实话或是恶意构陷,小心你的脑袋!” 王妈立刻麻利地跪了下来,低着头诚惶诚恐地表态:“天威咫尺,奴家定当如实相告。” “朕问你,这位姑娘可曾在眠花楼与驸马密会过?”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捏住我的下巴,强行把我的脑袋仰了起来,好让王妈看个清楚。 王妈依言朝我望来,我顿时惶恐不已,下意识地就想别过脸去,生怕王妈把我认出来。虽说那日我浓妆艳抹、扮相妖娆与现在完全不同,但王妈作为一间那么有名气的青楼老板,必定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但无奈赵华棠的手指犹如铁箍一般死死地扣住我,我只觉得下颌骨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疼得厉害,加上心中又气又急,眼眶一酸竟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妈仔细地将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之后又迅速低下头去,十分笃定地否认道:“回陛下,这位姑娘面生得很,奴家不曾见过。” 赵华棠皱了皱眉,蓦地松开了手,寒着脸一言不发。 这反转有点突然,我一时半会竟有些反应不来,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王妈居然说不认识我?这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且不说她是不是真的认不出我,但她可是周卓找来的,难道不应该站在他那边吗?就算认不出我也该顺着他的话指认我才对。这么忤逆,就不怕因此被打击报复吗?还是说箫凌曦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步,提前收买了王妈,并要求她作伪供? 但这对于王妈来说风险也太大了。万一东窗事发,她不仅得罪了周卓还犯下了欺君之罪,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除非她十分确定箫凌曦能为自己脱罪。只是,这可能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瞪圆了双眼朝箫凌曦望去,却发现他正巧也在看我。只是他面无表情,淡淡地扫了我一眼就很快收回了目光,似乎不愿让我察觉到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情绪。尽管他不再看我,却阻止不了我继续看他。在看他的同时我也顺便启动微表情检测雷达,果然发现了他某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思。 相比于箫凌曦表面上的心平气和,此时的周卓就显得相当气急败坏。他一把揪住我的手臂将我拽至王妈跟前,怒不可遏地质问道:“不可能!你给本相好好看清楚,那日在眠花楼的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王妈被周卓的气势震吓得往后缩了缩,在战战兢兢之余还是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 “够了!”随着一声怒斥传来,赵华棠也出现在我的眼前,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说出的每一个字也仿佛带着寒气,“这就是丞相所谓的‘证据’?简直是笑话!” 周卓顿时语塞,愣怔了片刻,只得慢慢松开了我,但双眸却一直死死地瞪着箫凌曦不放,眼中的怒火越烧越旺,面目也变得无比扭曲起来。 箫凌曦无畏无惧地对上周卓狠辣的目光,装出一副委屈又不解的姿态:“在下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丞相,否则丞相今日为何处处针对在下?清者自清,相信圣上明察秋毫,定能还在下一个清白。” 似乎是不打算给周卓反驳的机会,箫凌曦随即朝赵华棠拱手一拜,言辞恳切地请求道:“陛下,臣记得方才丞相说过,这位叶姑娘刚出御书房就被逮了个正着,若是她当真窃取了我建平的机密,身上必然还有证据。陛下何不即刻下令搜身?这样一来便可查明真相,孰是孰非也可一目了然。” 这出戏演到这里,再看不懂的话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笨蛋。箫凌曦之所以会故意露出一些蛛丝马迹让周卓怀疑自己与我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为了让周卓不知不觉地步入这个早就设好的陷阱里。而他此时要求搜身也并非是要落井下石、弃我不顾,而是要借此反咬周卓一口,让他彻底失去赵华棠的信任。 脑子顿时清明起来,因为我怀里揣着的只有一样东西,正是箫凌曦之前嘱咐过晚宴当天一定要随身携带的玉牌,还说这块玉牌有妙用。并且刚才那位曹公公让我换宫女的衣服时也特意提醒过一句,让我别忘了带上玉牌。由此可见,这个东西对于箫凌曦的计划而言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它的“妙用”应该就是在这时体现出来。 说实话,虽然总算想明白了箫凌曦真正的意图所在,但此时我的心情却相当复杂。一方面觉得自己再一次被箫凌曦利用了而恼怒不已。他明明可以事先把这个计划原原本本的告诉我,我又不可能不配合,可他却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把我也列为算计的对象,实在是太过分。 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他这招以身为饵实在漂亮,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令赵华棠失去周卓这个得力干将,也是为接下来的最后一仗铺平了道路。如果没有了周卓这个老狐狸为赵华棠出谋划策、没有了地狱火这个强有力的致命武器,并且在国库早已亏空、民怨如此沸腾的情况下,如今的建平还能拿什么与安庆相抗衡? 思忖完毕,我轻轻呼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有意压低了声音却又刚好让离我只有一米远的赵华棠能清清楚楚的听见我的话:“丞相,你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能在圣上面前指认箫凌曦就是奸细的话便会替我求情、饶我不死的事可还作数?” 周卓的眼底立刻燃起一丝希望,想也不想便再度用力抓住我的手臂,忙不迭地答应道:“自然作数!姑娘可是想通了?” “嗯,之前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他能念在往日情分上救我一命,却没想到他如此心狠手辣,居然要置我于死地。眼下决不能坐以待毙,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本姑娘定要他付出代价!”我红着眼眶,说的咬牙切齿,尽量演出委屈与不甘,做出被背叛之人该有的反应。 周卓喜不自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还鼓励似的在我肩上拍了拍:“姑娘快将真相告知圣上,本相定会保你不死。” 我点点头,随后奋力挣开压制我的禁军,指着箫凌曦冲着赵华棠高呼道:“陛下,实不相瞒,我今日潜入御书房的确是有人指使,而指使我的人就是箫凌曦!” 第2章 您可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句话一出,周围立即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枝头传来的沙沙声。 赵华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不止,一面笑一面连声赞叹着“有趣有趣”。好不容易等他笑够了,又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我,“口说无凭,姑娘可有证据?” 我毫不犹豫,张嘴便答:“还要什么证据,我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你们建平皇宫那么大且守卫森严,要不是箫凌曦给我提供了图纸,还在花园中提前为我备好了宫女的服饰,我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找到御书房?” 赵华棠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我的说法。但等我的话音一落,他又立即睁开眼睛盯着我,并开口问了一大堆的问题——“那么姑娘不妨跟朕详细说说,他是何时与你见的面、是如何说服你的、他指使你来御书房做什么,又为何要这么做?他可曾许诺给姑娘什么好处,否则姑娘为何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替他办事?” 问得还真够详细的,看来赵华棠对我的话依然秉承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若是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鬼话,那还真是不好办。 “丞相说的没错,箫凌曦的确是趁着丰收节之际到兰陵县与我见的面,我们密会的地点也确实在眠花楼,只不过当时是他命人领着我悄悄从后门进去的,所以这位眠花楼的掌柜认不得我也不足为奇。” 想要让别人信服的同时又能洗脱嫌疑,最关键就在于话必须说的七分真三分假,而且态度还要表现得诚恳,最好再增添几分委屈,“至于其他的问题……”我故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又欲盖弥彰地瞄了一眼箫凌曦,很快就别过脸去,“那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私事?”赵华棠挑了挑眉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跟随着我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箫凌曦,那眼神有几分探究还有有几分嘲弄,更多的却是不满与责备。但他没有继续追问我也没有质问箫凌曦,而是在收回目光后又换了个问题:“姑娘方才守口如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在此时将他供出来?” 我正在心底斟酌着怎样的借口才能使赵华棠信服,谁知箫凌曦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当初的确是在下辜负了姑娘、欺瞒了姑娘、对不起姑娘。但如今在下早已为人夫,姑娘身边也有了盛将军,又何必执着于那些那就该放下的过往?在下知你有怨气,但实在不该为了私仇而信口开河,污蔑在下。” 他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再上微微泛红的眼眶、隐忍的表情,任谁听了看了都会忍不住动容。我刻意扭过头去不愿面对他,紧咬着下唇不说话,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既憋屈又理亏的模样。 见我不再反驳,箫凌曦便转向赵华棠,换上恭敬又恳切的语气颔首道:“陛下,晚宴尚未结束,若在此耽搁太久难免会让朝中众臣及各国使节心生疑虑。如今陛下刚刚即位,根基尚且不稳,切莫因小失大,误了正事。” 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就是要赶赵华棠走么?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为何不趁热打铁拉周卓下水,而是急于息事宁人?这实在不像是箫凌曦的作风…… 想到这里我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该死!这不祥的预兆。难不成是我刚才自作聪明误会了他的意思?或许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要陷害周卓以及助我脱困的选项。 “依驸马的意思,叶姑娘擅入御书房的事就这么算了?”赵华棠微微勾唇露出一个轻蔑且不屑的笑意,不但对他的提议无动于衷,而且还嗤笑着反问了一句,再次将如何处置我的问题重新抛给了箫凌曦。 “自然不能算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再者她的身份特殊,若是草率处置恐会引发建平与安庆之间的战事。故而臣的主张依然和方才一样,还是先暂时将她押至偏殿严加看管,待宴会结束后再由陛下亲审也不迟。” 就算箫凌曦说得再怎么合情合理,可在周卓看来就是避重就轻,想摆脱叛国之罪的惩罚。因此他冷哼着,继续不依不饶地煽风点火:“哼,暂缓处置是为了方便驸马有机会销毁证据?” “在下绝无此意。”箫凌曦的声音十分平稳,若无其事地躲开朝向他的敌意,“倒是丞相这么急切地要处置叶姑娘,该不会是眼见陷害在下不成便想灭口?” 话是对周卓说的,但箫凌曦的视线却越过周卓落在了我的脸上。在确定我也在看他之后,他便弯起嘴角冲我露出一个勾人的浅笑,眼神甚至还带了点鼓励的味道。 我顿时感到一头雾水,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反复横跳是在逗我玩吗!脑子还没转过弯,嘴里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丞相,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德高望重,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出尔反尔!”我一面说着一面拽住了周卓的衣袖,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动作快到连常年带兵打仗的周卓都来不及闪避。 周卓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愣怔了短短几秒之后怒火迅速在他的眼底蔓延开来。他用力地甩开我的手,恶狠狠地怒斥道:“荒谬!本相何时吩咐过你……” “够了!”赵华棠对这场闹剧终于是失去了耐心,一声暴喝之后又寒着脸对身后的侍卫下达了命令:“来人,搜身!” 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直指箫凌曦,大声地为自己辩解着,“慢着!本姑娘好歹也是安庆的朝廷官员,岂容你们说搜就搜?况且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日之事就是箫凌曦指使我的。就算要审,也应该先审他!难不成因为他是你们建平的驸马,陛下就对他网开一面?” 闻言赵华棠脸色的寒霜明显又多了一层,言语间也饱含着满腔的怒意:“姑娘怕不是忘了,这可是在我建平的皇宫。朕乃一国之君,做什么事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至于驸马,更是轮不到姑娘操心,朕自会查个明白。若是从姑娘身上搜出什么关键证据,不论是谁,朕绝不轻饶!”说着皱着眉冲侍卫抬了抬下巴,催促他们立即执行命令。 眼看着那两个侍卫马上就要走至跟前,我心中是又急又羞,忙不迭地再次开口喝止:“等等!” 赵华棠斜睨着我,语气也变得更加不耐烦,“姑娘方才说得义正言辞,眼下又一直推三阻四,可是心虚了?” “才不是心虚!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想让这几个臭男人的脏手碰我。”就算明知道搜身这事是绝对躲不过去的,但心里的坎却过不去,于是这个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的理由就这么被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姑娘言之有理!以姑娘的身份地位来说,他们确实不配……”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朝我走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既狰狞又残忍,“那么,便由朕亲自来搜!” 刹那间我只觉得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侍卫来搜呢!然而就在赵华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那一刻,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阻止了他的动作。 “陛下九五之尊,岂能做这种下等事?依臣之见,不如让那位眠花楼的掌柜来给叶姑娘搜身,如此一来她总该没了借口。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箫凌曦的唇边噙着笑意,但眼眸中的暗色却让人冷彻心扉。 周卓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赵华棠则是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收回了手,随后冲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见状急忙颔首应承下来,几步来到我的面前,低声说了句“姑娘得罪了”之后便开始撸起袖子在我身上摸索着。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搜得十分细致,甚至连发髻都没放过。这个王妈该不是在安检部门干过!手法这么专业。 我还在心底吐着槽,转眼就见王妈已经从我里衣中掏出了一块玉牌,立即转身低头双手呈给了赵华棠。 赵华棠接过之后漫不经心地垂眸在玉牌上扫过,待看清玉牌上篆刻的纹饰之后,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将手中玉牌丢向周卓,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喷薄出再也无法压抑的怒火,大发雷霆地斥责道:“丞相的玉牌为何会在她身上!” 周卓下意识地低头朝落在脚边已经碎裂成两半的玉牌望去,就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吓得面色苍白冷汗涔涔。“陛下!这……这……老臣……”周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切地想要辩解,可奈何舌头好似打结了一般,支支吾吾了好一会竟是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赵华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低气压之中。他的后槽牙咬得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因为握拳握得指节都开始泛白。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着火气,似乎在等待周卓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的沉默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这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四周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一直喋喋不休的虫鸣也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喧哗,不知是否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在屏气凝神地关注着接下来的事态走向。 “启禀陛下,老臣……老臣实在不知!”周卓一头的冷汗,回答的是战战兢兢。但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只不过却是正月十五买门神——为时已晚。 记得那天在眠花楼会面的时候,箫凌曦曾有意无意提起过赵华棠,并评价此人不但生性多疑且暴戾恣睢。况且在来时路上盛君川也说过,近来周卓和赵华棠之间矛盾不断,怕是早就有了间隙。所以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周卓作何解释,赵华棠非但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起了要除掉周卓的念头。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不少。接下来的事应该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此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这出勾心斗角的宫斗戏总算接近了尾声,可以顺利杀青退出剧组了,却不知自己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要继续扮演一个又一个某人需要的角色。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周卓双膝一弯,重重跪在赵华棠面前,继而咚咚咚地连磕三个响头——“老臣愿以周氏列祖列宗起誓,今日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更无可能将这块陛下亲赐的这块玉牌交予她!定是箫凌曦使了什么诡计盗取了玉牌,再与那叶琉璃合谋蓄意构陷老臣。这么多年来老臣为了建平为了陛下是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哪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可眼下却被如此小人栽赃陷害,老臣实在是有口难辩。陛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周卓跟随赵华棠多年,不可能不了解他的性格,更不可能不清楚他的打算。而此时此刻说这番话的目的也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打感情牌再挣扎一下。所谓的孤注一掷便是如此了。 大概是见周卓还在负隅顽抗地狡辩,赵华棠气得七窍生烟,连多看他一眼的耐性都没有,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留下仍跪在地上、额头点地的周卓。 “圣上已经回正殿了,丞相快起来!地上凉,可别伤了身子。”箫凌曦一面装模作样地将周卓扶了起来,一面却趁机贴近他的耳畔语带讥讽地笑道:“您可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若不是丞相急于除掉在下,又怎会让在下有这个将计就计的机会?依在下之见,您脖子上的这个东西只怕是要挪了地儿了。” 周卓那张因为刚才的变故而褪去血色的脸又因箫凌曦明目张胆的挑衅而涨得通红。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箫凌曦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箫凌曦!你这个卑鄙无耻、禽兽不如的小人!竟龌龊下作到此等地步!你,你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骂够了?丞相心里可松快一些?”面对周卓的谩骂,箫凌曦丝毫不以为意,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周卓。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么就请丞相回府,好生休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便有一队侍卫快步上前,为首的两人还十分训练有素地一左一右架起了周卓。箫凌曦又微笑着嘱咐了一句:“丞相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没我的命令,丞相府禁止任何人出入。” 待那一队侍卫将周卓强行带走之后,箫凌曦不动声色地靠近我,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了三个字:“东西呢?” 我不确定现在还在场的侍卫们到底是不是箫凌曦人,所以也不敢轻易搭话,只是谨慎地朝着身后草丛的方向努了努嘴。 箫凌曦立即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了解。谁知下一秒他就板着脸,冷漠地丢下一句:“这几日怕是要委屈姑娘了。”说完还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名侍卫已经掏出镣铐将我的双手扣在了身后。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大声冲着箫凌曦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擅闯御书房并与丞相勾结意图陷我于不义……”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边忽然绽开一抹阴鸷的笑容,“姑娘犯下此等罪行,该不会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不过姑娘请放心,念在我俩昔日的情分上,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人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秋高?我都被他气爽了!有事说一半,永远在隐瞒,一直留后手,转头就坑我。可这不就是他一贯的做派么!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又一次地上他的当,一次又一次地踏入他设好的局。 第2章 您可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句话一出,周围立即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枝头传来的沙沙声。 赵华棠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狂笑不止,一面笑一面连声赞叹着“有趣有趣”。好不容易等他笑够了,又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我,“口说无凭,姑娘可有证据?” 我毫不犹豫,张嘴便答:“还要什么证据,我不就是最直接的证据吗?你们建平皇宫那么大且守卫森严,要不是箫凌曦给我提供了图纸,还在花园中提前为我备好了宫女的服饰,我又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找到御书房?” 赵华棠闭着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似乎是认可了我的说法。但等我的话音一落,他又立即睁开眼睛盯着我,并开口问了一大堆的问题——“那么姑娘不妨跟朕详细说说,他是何时与你见的面、是如何说服你的、他指使你来御书房做什么,又为何要这么做?他可曾许诺给姑娘什么好处,否则姑娘为何愿意冒着这么大风险替他办事?” 问得还真够详细的,看来赵华棠对我的话依然秉承着将信将疑的态度。很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若是这么轻易就相信了我的鬼话,那还真是不好办。 “丞相说的没错,箫凌曦的确是趁着丰收节之际到兰陵县与我见的面,我们密会的地点也确实在眠花楼,只不过当时是他命人领着我悄悄从后门进去的,所以这位眠花楼的掌柜认不得我也不足为奇。” 想要让别人信服的同时又能洗脱嫌疑,最关键就在于话必须说的七分真三分假,而且态度还要表现得诚恳,最好再增添几分委屈,“至于其他的问题……”我故意顿了顿,犹豫了一会又欲盖弥彰地瞄了一眼箫凌曦,很快就别过脸去,“那是我与他之间的私事,恕我无可奉告。” “私事?”赵华棠挑了挑眉毛,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然后跟随着我的视线似笑非笑地斜睨着箫凌曦,那眼神有几分探究还有有几分嘲弄,更多的却是不满与责备。但他没有继续追问我也没有质问箫凌曦,而是在收回目光后又换了个问题:“姑娘方才守口如瓶,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在此时将他供出来?” 我正在心底斟酌着怎样的借口才能使赵华棠信服,谁知箫凌曦却抢先一步开了口:“当初的确是在下辜负了姑娘、欺瞒了姑娘、对不起姑娘。但如今在下早已为人夫,姑娘身边也有了盛将军,又何必执着于那些那就该放下的过往?在下知你有怨气,但实在不该为了私仇而信口开河,污蔑在下。” 他的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再上微微泛红的眼眶、隐忍的表情,任谁听了看了都会忍不住动容。我刻意扭过头去不愿面对他,紧咬着下唇不说话,好让自己看起来是一副既憋屈又理亏的模样。 见我不再反驳,箫凌曦便转向赵华棠,换上恭敬又恳切的语气颔首道:“陛下,晚宴尚未结束,若在此耽搁太久难免会让朝中众臣及各国使节心生疑虑。如今陛下刚刚即位,根基尚且不稳,切莫因小失大,误了正事。” 话说的好听,其实还不就是要赶赵华棠走么?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为何不趁热打铁拉周卓下水,而是急于息事宁人?这实在不像是箫凌曦的作风…… 想到这里我的右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该死!这不祥的预兆。难不成是我刚才自作聪明误会了他的意思?或许在他原本的计划里,根本就没有要陷害周卓以及助我脱困的选项。 “依驸马的意思,叶姑娘擅入御书房的事就这么算了?”赵华棠微微勾唇露出一个轻蔑且不屑的笑意,不但对他的提议无动于衷,而且还嗤笑着反问了一句,再次将如何处置我的问题重新抛给了箫凌曦。 “自然不能算了。只是此事非同小可,再者她的身份特殊,若是草率处置恐会引发建平与安庆之间的战事。故而臣的主张依然和方才一样,还是先暂时将她押至偏殿严加看管,待宴会结束后再由陛下亲审也不迟。” 就算箫凌曦说得再怎么合情合理,可在周卓看来就是避重就轻,想摆脱叛国之罪的惩罚。因此他冷哼着,继续不依不饶地煽风点火:“哼,暂缓处置是为了方便驸马有机会销毁证据?” “在下绝无此意。”箫凌曦的声音十分平稳,若无其事地躲开朝向他的敌意,“倒是丞相这么急切地要处置叶姑娘,该不会是眼见陷害在下不成便想灭口?” 话是对周卓说的,但箫凌曦的视线却越过周卓落在了我的脸上。在确定我也在看他之后,他便弯起嘴角冲我露出一个勾人的浅笑,眼神甚至还带了点鼓励的味道。 我顿时感到一头雾水,这人到底什么意思啊?反复横跳是在逗我玩吗!脑子还没转过弯,嘴里的话却已经脱口而出:“丞相,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做了!您德高望重,答应过我的事可不能出尔反尔!”我一面说着一面拽住了周卓的衣袖,就好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动作快到连常年带兵打仗的周卓都来不及闪避。 周卓瞪大着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我,愣怔了短短几秒之后怒火迅速在他的眼底蔓延开来。他用力地甩开我的手,恶狠狠地怒斥道:“荒谬!本相何时吩咐过你……” “够了!”赵华棠对这场闹剧终于是失去了耐心,一声暴喝之后又寒着脸对身后的侍卫下达了命令:“来人,搜身!” 我急忙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直指箫凌曦,大声地为自己辩解着,“慢着!本姑娘好歹也是安庆的朝廷官员,岂容你们说搜就搜?况且我方才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日之事就是箫凌曦指使我的。就算要审,也应该先审他!难不成因为他是你们建平的驸马,陛下就对他网开一面?” 闻言赵华棠脸色的寒霜明显又多了一层,言语间也饱含着满腔的怒意:“姑娘怕不是忘了,这可是在我建平的皇宫。朕乃一国之君,做什么事难道还要经过你的允许吗!至于驸马,更是轮不到姑娘操心,朕自会查个明白。若是从姑娘身上搜出什么关键证据,不论是谁,朕绝不轻饶!”说着皱着眉冲侍卫抬了抬下巴,催促他们立即执行命令。 眼看着那两个侍卫马上就要走至跟前,我心中是又急又羞,忙不迭地再次开口喝止:“等等!” 赵华棠斜睨着我,语气也变得更加不耐烦,“姑娘方才说得义正言辞,眼下又一直推三阻四,可是心虚了?” “才不是心虚!只是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想让这几个臭男人的脏手碰我。”就算明知道搜身这事是绝对躲不过去的,但心里的坎却过不去,于是这个听起来似乎有些牵强的理由就这么被我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 “姑娘言之有理!以姑娘的身份地位来说,他们确实不配……”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踱着步朝我走来,脸上的笑容看起来既狰狞又残忍,“那么,便由朕亲自来搜!” 刹那间我只觉得后悔不已,早知如此还不如让侍卫来搜呢!然而就在赵华棠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我的那一刻,一道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适时地响起,阻止了他的动作。 “陛下九五之尊,岂能做这种下等事?依臣之见,不如让那位眠花楼的掌柜来给叶姑娘搜身,如此一来她总该没了借口。不知陛下意下如何?”箫凌曦的唇边噙着笑意,但眼眸中的暗色却让人冷彻心扉。 周卓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只是脸色变得无比难看。赵华棠则是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情愿地收回了手,随后冲王妈使了个眼色。 王妈见状急忙颔首应承下来,几步来到我的面前,低声说了句“姑娘得罪了”之后便开始撸起袖子在我身上摸索着。令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搜得十分细致,甚至连发髻都没放过。这个王妈该不是在安检部门干过!手法这么专业。 我还在心底吐着槽,转眼就见王妈已经从我里衣中掏出了一块玉牌,立即转身低头双手呈给了赵华棠。 赵华棠接过之后漫不经心地垂眸在玉牌上扫过,待看清玉牌上篆刻的纹饰之后,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将手中玉牌丢向周卓,额角青筋暴起,眼中喷薄出再也无法压抑的怒火,大发雷霆地斥责道:“丞相的玉牌为何会在她身上!” 周卓下意识地低头朝落在脚边已经碎裂成两半的玉牌望去,就只看了那么一眼便吓得面色苍白冷汗涔涔。“陛下!这……这……老臣……”周卓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切地想要辩解,可奈何舌头好似打结了一般,支支吾吾了好一会竟是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 赵华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周卓,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看不见的低气压之中。他的后槽牙咬得死紧,抿着嘴一言不发,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因为握拳握得指节都开始泛白。看得出他在极力压抑着火气,似乎在等待周卓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此时的沉默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震耳欲聋。这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四周寂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就连一直喋喋不休的虫鸣也不知在何时停止了喧哗,不知是否与在场的所有人一样,都在屏气凝神地关注着接下来的事态走向。 “启禀陛下,老臣……老臣实在不知!”周卓一头的冷汗,回答的是战战兢兢。但在短暂的停顿过后,他终于回过神来,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问题所在,只不过却是正月十五买门神——为时已晚。 记得那天在眠花楼会面的时候,箫凌曦曾有意无意提起过赵华棠,并评价此人不但生性多疑且暴戾恣睢。况且在来时路上盛君川也说过,近来周卓和赵华棠之间矛盾不断,怕是早就有了间隙。所以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无论周卓作何解释,赵华棠非但连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甚至很有可能已经起了要除掉周卓的念头。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不少。接下来的事应该就和我没多大关系了?此时的我还天真地以为这出勾心斗角的宫斗戏总算接近了尾声,可以顺利杀青退出剧组了,却不知自己早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要继续扮演一个又一个某人需要的角色。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周卓双膝一弯,重重跪在赵华棠面前,继而咚咚咚地连磕三个响头——“老臣愿以周氏列祖列宗起誓,今日之前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更无可能将这块陛下亲赐的这块玉牌交予她!定是箫凌曦使了什么诡计盗取了玉牌,再与那叶琉璃合谋蓄意构陷老臣。这么多年来老臣为了建平为了陛下是呕心沥血披肝沥胆,哪怕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在所不辞!可眼下却被如此小人栽赃陷害,老臣实在是有口难辩。陛下,您可得为老臣做主啊!” 周卓跟随赵华棠多年,不可能不了解他的性格,更不可能不清楚他的打算。而此时此刻说这番话的目的也再明显不过,就是想打感情牌再挣扎一下。所谓的孤注一掷便是如此了。 大概是见周卓还在负隅顽抗地狡辩,赵华棠气得七窍生烟,连多看他一眼的耐性都没有,二话不说扭头就走,留下仍跪在地上、额头点地的周卓。 “圣上已经回正殿了,丞相快起来!地上凉,可别伤了身子。”箫凌曦一面装模作样地将周卓扶了起来,一面却趁机贴近他的耳畔语带讥讽地笑道:“您可知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若不是丞相急于除掉在下,又怎会让在下有这个将计就计的机会?依在下之见,您脖子上的这个东西只怕是要挪了地儿了。” 周卓那张因为刚才的变故而褪去血色的脸又因箫凌曦明目张胆的挑衅而涨得通红。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箫凌曦的鼻子就破口大骂起来:“箫凌曦!你这个卑鄙无耻、禽兽不如的小人!竟龌龊下作到此等地步!你,你定会遭到报应的!你不得好死!” “骂够了?丞相心里可松快一些?”面对周卓的谩骂,箫凌曦丝毫不以为意,一脸笑意盈盈地望着周卓。仿佛被骂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一个无关紧要之人。“那么就请丞相回府,好生休养!” 几乎在他话音刚落的同时便有一队侍卫快步上前,为首的两人还十分训练有素地一左一右架起了周卓。箫凌曦又微笑着嘱咐了一句:“丞相身体不适需要静养。没我的命令,丞相府禁止任何人出入。” 待那一队侍卫将周卓强行带走之后,箫凌曦不动声色地靠近我,压低了声音对我说了三个字:“东西呢?” 我不确定现在还在场的侍卫们到底是不是箫凌曦人,所以也不敢轻易搭话,只是谨慎地朝着身后草丛的方向努了努嘴。 箫凌曦立即心领神会,微不可察地点点头,表示了解。谁知下一秒他就板着脸,冷漠地丢下一句:“这几日怕是要委屈姑娘了。”说完还朝身后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名侍卫已经掏出镣铐将我的双手扣在了身后。我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忍不住大声冲着箫凌曦质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擅闯御书房并与丞相勾结意图陷我于不义……”他漫不经心地说着,唇边忽然绽开一抹阴鸷的笑容,“姑娘犯下此等罪行,该不会以为还能全身而退?不过姑娘请放心,念在我俩昔日的情分上,我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这个人是不是还有个别名叫秋高?我都被他气爽了!有事说一半,永远在隐瞒,一直留后手,转头就坑我。可这不就是他一贯的做派么!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有眼无珠,好了伤疤忘了疼。一次又一次地上他的当,一次又一次地踏入他设好的局。 第3章 外表人畜无害,实则谁都想害 距离我离开晚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盛君川的心底也愈发的焦躁不安起来。他一面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不断前来敬酒的建平大臣以及各国使节,目光却时不时的朝我离开的方向飘去,可除了不停穿梭忙碌着的宫女和内侍,他最急切着想要见到那个身影却始终迟迟没有出现。 盛君川终于按捺不住,正打算起身出去寻我,这时却刚好有一位宫女过来为他添酒。盛君川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便不由分说地往酒杯里缓慢地斟着酒水,并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计划有变,大将军稍安勿躁。” 刚听到前四个字盛君川就立即皱起了眉头,本就冷酷的脸上迅速凝结了一层寒霜,“是不是琉璃出了什么事?”盛君川抬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忽然伸手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腕,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饱含怒气的质问:“你家大人何在?我现在要见他!” 那位宫女被盛君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话吓了一跳,微微愣怔了片刻,随后顺势将膝盖一弯,居然在盛君川身旁跪坐了下来。她的容貌清丽,气质出众,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虽说特意化妆掩盖了本来的面貌,但依然能隐隐看到额角处的疤痕,所以盛君川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宫女就是曹月。只是在他的眼中并未出现任何惊讶之色,不知是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曹月为何会扮成宫女出现在晚宴中。 曹月知道既然盛君川会提这个要求,那便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并且猜到了此番变故必定是与箫凌曦有关。不过她本就没指望能瞒得过盛君川,只要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抓紧完成大人嘱咐的任务便是她眼下最重要的工作。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低下头,语速很快地解释道:“虽说计划有变但仍在大人的掌握之中。还请大将军切莫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大事。大人还让我转告大将军……” 她的话还没说完,盛君川就已经没了耐心,眼神冷厉,脸上的怒意就与杀意齐头并进,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曹月的解释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还让盛君川更加的坐立不安,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出了怎样的变故。 从第一眼见到箫凌曦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警告着:此人危险,不可轻信。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件更是让盛君川笃定了这一点,哪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与那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但实际上他对箫凌曦始终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从表面上看起来,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得到缓解,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触及到了双方的底线问题,两人都会十分默契的在一瞬间就撕破脸开战。不过对于如今的箫凌曦而言,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盛君川倒是有些捉摸不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盛君川心里明白,其实自己跟箫凌曦是同一类人,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定,只要认定了什么便会拼尽全力地去实现它并守护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两人在为人处事的态度和手段方法上有些不同罢了。 “要是你不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就别指望我会配合你们,更别想着使唤我帮他做事!”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眸底透出再也抑制不住的怒气,就连扣在曹月手腕上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也请你转告你家大人,倘若琉璃出了什么意外,哪怕只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他陪葬!” 曹月顿时便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快被盛君川握裂了一般。但她既不敢挣扎也不敢喊疼,只能咬着牙忍着痛安抚盛君川快要暴走的情绪:“大将军息怒,我并不知晓大人的计划是什么,可我知道大人此时的心情定与大将军一样。纵使大人神机妙算却也难保万无一失,但他绝不会允许叶姑娘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大将军再怎么不信任我家大人,但在这一点上大将军总该是不容置疑的?” 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曹月知道盛君川对自己的话已经信了几分,连忙趁热打铁,加快了语速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尽数交代清楚,“大人要我转告大将军,他自有办法救叶姑娘,所以请大将军在寅时三刻到宫外西南角处的槐树下等候。到时大人会派人接应,他会告诉大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做。” “哼,他倒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盛君川甩开了曹月的手,重新拿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极为不爽地斜睨着曹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满满的冷笑,“你家大人外表人畜无害实则谁都想害,心眼多到数都数不清,还能有失算的时候?只怕此番变故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虽说曹月心底对箫凌曦极其的仰慕和尊敬,但也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她明知道盛君川所说的话是事实,却连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只好心虚地低着头迅速退出了大殿。 就在曹月离开后不久,殿内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盛君川放下酒杯循声望去,原来是赵华棠和箫凌曦一前一后回到了宴会中,只是两人的神情看起来截然相反——赵华棠黑着脸,走得又快又急。待回到位于高台之上的龙椅之后便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神也越发显得阴鸷狠毒。一旁负责伺候的宫女更是战战兢兢,吓得浑身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来杀身之祸。 而箫凌曦倒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坐下之后还微笑着揽过郡主的肩膀与她咬起了耳朵,大概是见她忧心忡忡而出言抚慰。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前一秒还愁眉不展的郡主很快便笑逐颜开,颊边甚至还添了几抹羞色,想来定是被箫凌曦的花言巧语哄得心花怒放。 “巧言令色!”盛君川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在心底言简意赅地做出了评价。 此时的晚宴已接近尾声,殿内彩灯流转。觥筹交错间,戴着各式各样伪善面具的人们在你来我往的试探着彼此的态度与想法。每个角落都散发着阴谋的味道,整座皇宫也沉浸在虚伪又肤浅的气氛中,而盛君川的耐心更是早就被应接不暇的无聊交际消磨得一点儿都不剩。 也不知道是受到了箫凌曦的指使还是那些大臣使节们当真如此崇敬盛君川,自打晚宴开始后不久,盛君川手边的酒杯就几乎没有闲置过。它不断地被盛君川拿起又放下,被斟满酒水之后又再次被拿起放下,如此反复不曾停歇。 盛君川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也懒得理会到底与多少个慕名前来客套的人寒暄过,此时此刻能让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酒劲上头使得盛君川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一眼仍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箫凌曦,寒潭一般深沉的眸中似有火光稍纵即逝。 趁着宾客们的注意力都在箫凌曦身上,暂时也没人来找自己敬酒,盛君川赶在大脑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场令人生厌的宴会。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箫凌曦在应酬之余将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盛君川之前所在的位置。在看到预料中的空空如也的座位之后,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与此同时瞳孔中的光彩也逐渐黯淡了下去,似乎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皇宫的大门,盛君川迅速闪进暗处的角落,将自己完美地融进黑暗中。紧接着,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放进口中。他紧闭双眼,背靠着宫墙,一只手扶住额头,指尖缓缓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凉风袭来,盛君川瞬间觉得清醒了不少。他倏地睁开眼睛,神使鬼差地抬起头望了望夜色渐浓的天空。 今晚的夜空中丝毫不见星光,更遑论明月,只有无比惨淡的墨色愁云层层叠叠地笼罩在头顶。在这片黑暗中央,忐忑与惶恐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盛君川被牢牢包裹在其中,险些透不过气来。 穿越过来十多年了,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了“提心吊胆”的含义。盛君川顿时觉得懊恼非常,只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坚持己见,怎么就心软答应了那个荒谬的请求。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时间不可能倒流,盛君川更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困难就怨天尤人的性格。短暂的郁闷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思考了片刻之后心中已有了主意。 寅时三刻,宫外西南角,槐树。盛君川默念着这几个字,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不管箫凌曦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都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才行。 夜色沉寂,小雨忽至,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的瓦片和枝头的叶片上,听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着。闪电所带来的光亮稍纵即逝,四周很快又回到了漆黑之中,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竟变得阴森恐怖。 两个小时前发出的讯息犹如石沉大海,盛君川蹲在宫墙外的那颗大槐树上,紧紧握住手中的通讯器,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在心底悄然涌现。这时的他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脸上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破军安静地藏身于黑金的刀鞘中,却与它的主人一样,难掩周身的肃杀之气。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盛君川立即将右手握在了破军的刀柄上,同时把视线投向了那位身穿内侍服饰、一手撑伞一手提着灯笼朝这边疾走过来的人。 那人先是小心地围着槐树缓缓走了一圈,随即挠了挠后脑,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盛君川无声地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悄然立于那名内侍身后。那人找了一圈毫无所获,大概是觉得有些沮丧便嘟囔着回过身来。他不转头还好,一转头便差点吓得人魂分离——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的黑衣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一道闪电恰好划破夜空,炫目的白光打在黑衣人的身上,他才惊恐的发现对方居然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眼神裹挟着暴风雪般的凛冽,使人不寒而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想张口询问,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紧紧捂住了嘴,手中的灯笼也瞬间落地,烛火在雨水的浸润下变得忽明忽暗,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你是驸马派来的?”盛君川的语气不冷不热,更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捂在那人脸上的力道大得惊人。那内侍立刻憋得满脸通红,一边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边手忙脚乱地身上摸索出一把折扇递给盛君川,盛君川这才缓缓松了手。 借着微弱的烛光,写在扇面上“暴虎冯河”四个大字赫然跃于眼前。盛君川的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杀意,他面无表情地将折扇撕碎后交还给那个内侍,然后沉默的看着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等缓过劲后,那内侍一边抬手擦拭着满脑门被吓出来的汗水一边满脸堆笑地奉承道:“盛将军方才躲在哪儿了?可真是让奴才好找!不过您的功夫确实了得,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奴才眼前,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武将,佩服佩服!” “废话少说!”盛君川哪有心思听他拍马屁,举起破军就架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家主子究竟要做什么!” 内侍被盛君川这番凌厉的架势震吓得不轻,瑟缩着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出来。只是他每多说一个字,盛君川眼中的怒意便加重一分。 待他把萧凌曦嘱咐的事全部交代清楚之后,盛君川已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低喝道:“他当真要这么做?!”那可怜的内侍不明白盛君川为何发这么大火,只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盛君川沉默了片刻,随后猛地抬起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打在了内侍的颈侧。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两眼一翻瘫软在地。盛君川将他拖至路旁的屋檐下安置好,随后一个纵身攀上宫墙,转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3章 外表人畜无害,实则谁都想害 距离我离开晚宴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小时,盛君川的心底也愈发的焦躁不安起来。他一面心不在焉地应付着不断前来敬酒的建平大臣以及各国使节,目光却时不时的朝我离开的方向飘去,可除了不停穿梭忙碌着的宫女和内侍,他最急切着想要见到那个身影却始终迟迟没有出现。 盛君川终于按捺不住,正打算起身出去寻我,这时却刚好有一位宫女过来为他添酒。盛君川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便不由分说地往酒杯里缓慢地斟着酒水,并在他耳边低声提醒道:“计划有变,大将军稍安勿躁。” 刚听到前四个字盛君川就立即皱起了眉头,本就冷酷的脸上迅速凝结了一层寒霜,“是不是琉璃出了什么事?”盛君川抬头看了那宫女一眼,忽然伸手用力扣住了她的手腕,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饱含怒气的质问:“你家大人何在?我现在要见他!” 那位宫女被盛君川突如其来的举动和问话吓了一跳,微微愣怔了片刻,随后顺势将膝盖一弯,居然在盛君川身旁跪坐了下来。她的容貌清丽,气质出众,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虽说特意化妆掩盖了本来的面貌,但依然能隐隐看到额角处的疤痕,所以盛君川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宫女就是曹月。只是在他的眼中并未出现任何惊讶之色,不知是早就有心理准备,还是根本没心思去理会曹月为何会扮成宫女出现在晚宴中。 曹月知道既然盛君川会提这个要求,那便是已经认出了自己,并且猜到了此番变故必定是与箫凌曦有关。不过她本就没指望能瞒得过盛君川,只要能在“那件事”发生之前抓紧完成大人嘱咐的任务便是她眼下最重要的工作。于是她不假思索地低下头,语速很快地解释道:“虽说计划有变但仍在大人的掌握之中。还请大将军切莫轻举妄动,以免坏了大事。大人还让我转告大将军……” 她的话还没说完,盛君川就已经没了耐心,眼神冷厉,脸上的怒意就与杀意齐头并进,几乎要将手中的酒杯捏碎。曹月的解释非但没有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反而还让盛君川更加的坐立不安,更加急切的想要知道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及出了怎样的变故。 从第一眼见到箫凌曦的时候,他的潜意识里就有个声音在不断地警告着:此人危险,不可轻信。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件更是让盛君川笃定了这一点,哪怕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与那人达成了某种协议,但实际上他对箫凌曦始终是抱有怀疑的态度。 从表面上看起来,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得到缓解,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但这都只是暂时的。只要触及到了双方的底线问题,两人都会十分默契的在一瞬间就撕破脸开战。不过对于如今的箫凌曦而言,他的底线究竟在哪里,盛君川倒是有些捉摸不清。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盛君川心里明白,其实自己跟箫凌曦是同一类人,对于想要得到的东西,都是一样的执着,一样的坚定,只要认定了什么便会拼尽全力地去实现它并守护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不过两人在为人处事的态度和手段方法上有些不同罢了。 “要是你不把他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我,就别指望我会配合你们,更别想着使唤我帮他做事!”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眸底透出再也抑制不住的怒气,就连扣在曹月手腕上的力度也加重了许多,“也请你转告你家大人,倘若琉璃出了什么意外,哪怕只是少了一根头发,我都要他陪葬!” 曹月顿时便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剧痛,仿佛骨头都快被盛君川握裂了一般。但她既不敢挣扎也不敢喊疼,只能咬着牙忍着痛安抚盛君川快要暴走的情绪:“大将军息怒,我并不知晓大人的计划是什么,可我知道大人此时的心情定与大将军一样。纵使大人神机妙算却也难保万无一失,但他绝不会允许叶姑娘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大将军再怎么不信任我家大人,但在这一点上大将军总该是不容置疑的?” 察觉到手腕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曹月知道盛君川对自己的话已经信了几分,连忙趁热打铁,加快了语速把刚才没说完的话尽数交代清楚,“大人要我转告大将军,他自有办法救叶姑娘,所以请大将军在寅时三刻到宫外西南角处的槐树下等候。到时大人会派人接应,他会告诉大将军接下来该怎么做。” “哼,他倒是把我安排得明明白白。”盛君川甩开了曹月的手,重新拿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随后极为不爽地斜睨着曹月,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讽满满的冷笑,“你家大人外表人畜无害实则谁都想害,心眼多到数都数不清,还能有失算的时候?只怕此番变故也是他有意安排的!” 虽说曹月心底对箫凌曦极其的仰慕和尊敬,但也不是个无可救药的恋爱脑。她明知道盛君川所说的话是事实,却连一句辩解的话也不敢说出口,只好心虚地低着头迅速退出了大殿。 就在曹月离开后不久,殿内忽然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盛君川放下酒杯循声望去,原来是赵华棠和箫凌曦一前一后回到了宴会中,只是两人的神情看起来截然相反——赵华棠黑着脸,走得又快又急。待回到位于高台之上的龙椅之后便开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眼神也越发显得阴鸷狠毒。一旁负责伺候的宫女更是战战兢兢,吓得浑身发抖,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来杀身之祸。 而箫凌曦倒是一如既往的泰然自若,坐下之后还微笑着揽过郡主的肩膀与她咬起了耳朵,大概是见她忧心忡忡而出言抚慰。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但效果简直立竿见影。前一秒还愁眉不展的郡主很快便笑逐颜开,颊边甚至还添了几抹羞色,想来定是被箫凌曦的花言巧语哄得心花怒放。 “巧言令色!”盛君川不屑地用鼻子哼了哼,在心底言简意赅地做出了评价。 此时的晚宴已接近尾声,殿内彩灯流转。觥筹交错间,戴着各式各样伪善面具的人们在你来我往的试探着彼此的态度与想法。每个角落都散发着阴谋的味道,整座皇宫也沉浸在虚伪又肤浅的气氛中,而盛君川的耐心更是早就被应接不暇的无聊交际消磨得一点儿都不剩。 也不知道是受到了箫凌曦的指使还是那些大臣使节们当真如此崇敬盛君川,自打晚宴开始后不久,盛君川手边的酒杯就几乎没有闲置过。它不断地被盛君川拿起又放下,被斟满酒水之后又再次被拿起放下,如此反复不曾停歇。 盛君川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酒,也懒得理会到底与多少个慕名前来客套的人寒暄过,此时此刻能让他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件事而已。 酒劲上头使得盛君川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视线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他用力地甩了甩头,微微眯起眼睛,瞥了一眼仍在人群中谈笑风生的箫凌曦,寒潭一般深沉的眸中似有火光稍纵即逝。 趁着宾客们的注意力都在箫凌曦身上,暂时也没人来找自己敬酒,盛君川赶在大脑最后一丝清明消失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场令人生厌的宴会。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箫凌曦在应酬之余将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盛君川之前所在的位置。在看到预料中的空空如也的座位之后,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与此同时瞳孔中的光彩也逐渐黯淡了下去,似乎有种不知名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开来。 有些跌跌撞撞地走出皇宫的大门,盛君川迅速闪进暗处的角落,将自己完美地融进黑暗中。紧接着,他摸索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随后又从里面拿出一颗白色的药丸放进口中。他紧闭双眼,背靠着宫墙,一只手扶住额头,指尖缓缓揉捏着发胀的太阳穴,另一只手则无力地垂在身侧。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阵凉风袭来,盛君川瞬间觉得清醒了不少。他倏地睁开眼睛,神使鬼差地抬起头望了望夜色渐浓的天空。 今晚的夜空中丝毫不见星光,更遑论明月,只有无比惨淡的墨色愁云层层叠叠地笼罩在头顶。在这片黑暗中央,忐忑与惶恐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盛君川被牢牢包裹在其中,险些透不过气来。 穿越过来十多年了,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体会到了“提心吊胆”的含义。盛君川顿时觉得懊恼非常,只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有坚持己见,怎么就心软答应了那个荒谬的请求。 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时间不可能倒流,盛君川更不是那种遇到挫折困难就怨天尤人的性格。短暂的郁闷过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凝神思考了片刻之后心中已有了主意。 寅时三刻,宫外西南角,槐树。盛君川默念着这几个字,大步流星地朝宫外走去——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个多小时,不管箫凌曦到底打的是什么算盘,都必须做好周全的准备才行。 夜色沉寂,小雨忽至,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屋顶的瓦片和枝头的叶片上,听起来就好像有什么人躲在暗处窃窃私语着。闪电所带来的光亮稍纵即逝,四周很快又回到了漆黑之中,原本富丽堂皇的皇宫竟变得阴森恐怖。 两个小时前发出的讯息犹如石沉大海,盛君川蹲在宫墙外的那颗大槐树上,紧紧握住手中的通讯器,一丝隐隐约约的不安在心底悄然涌现。这时的他已经换上一身黑色的夜行服,脸上以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破军安静地藏身于黑金的刀鞘中,却与它的主人一样,难掩周身的肃杀之气。 忽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盛君川立即将右手握在了破军的刀柄上,同时把视线投向了那位身穿内侍服饰、一手撑伞一手提着灯笼朝这边疾走过来的人。 那人先是小心地围着槐树缓缓走了一圈,随即挠了挠后脑,开始左顾右盼起来,嘴里还在小声嘀咕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盛君川无声地从树干上跳了下来,悄然立于那名内侍身后。那人找了一圈毫无所获,大概是觉得有些沮丧便嘟囔着回过身来。他不转头还好,一转头便差点吓得人魂分离——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的黑衣人就站在离他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一道闪电恰好划破夜空,炫目的白光打在黑衣人的身上,他才惊恐的发现对方居然正目不转睛地瞪着自己,眼神裹挟着暴风雪般的凛冽,使人不寒而栗。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正想张口询问,但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紧紧捂住了嘴,手中的灯笼也瞬间落地,烛火在雨水的浸润下变得忽明忽暗,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熄灭。 “你是驸马派来的?”盛君川的语气不冷不热,更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捂在那人脸上的力道大得惊人。那内侍立刻憋得满脸通红,一边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一边手忙脚乱地身上摸索出一把折扇递给盛君川,盛君川这才缓缓松了手。 借着微弱的烛光,写在扇面上“暴虎冯河”四个大字赫然跃于眼前。盛君川的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杀意,他面无表情地将折扇撕碎后交还给那个内侍,然后沉默的看着他弯着腰大口大口地呼着气。 等缓过劲后,那内侍一边抬手擦拭着满脑门被吓出来的汗水一边满脸堆笑地奉承道:“盛将军方才躲在哪儿了?可真是让奴才好找!不过您的功夫确实了得,竟然悄无声息地就出现奴才眼前,真不愧是天下第一武将,佩服佩服!” “废话少说!”盛君川哪有心思听他拍马屁,举起破军就架在了他的肩膀上,“你家主子究竟要做什么!” 内侍被盛君川这番凌厉的架势震吓得不轻,瑟缩着将早已烂熟于心的话一字不落地转述了出来。只是他每多说一个字,盛君川眼中的怒意便加重一分。 待他把萧凌曦嘱咐的事全部交代清楚之后,盛君川已怒不可遏,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低喝道:“他当真要这么做?!”那可怜的内侍不明白盛君川为何发这么大火,只是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盛君川沉默了片刻,随后猛地抬起手臂,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刀打在了内侍的颈侧。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便两眼一翻瘫软在地。盛君川将他拖至路旁的屋檐下安置好,随后一个纵身攀上宫墙,转眼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第4章 我确实对她挺有兴趣的 盛君川弯着腰沿着宫墙快速地移动着,忽然前方似乎出现了几个人影,伴随着人影而来的除了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铠甲上的铁片摩擦所发出的细微声响。盛君川立即停止动作,屏息凝神地贴墙而立,将自己完美地融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中,但破军已然悄悄出鞘了两分,似乎时刻准备着战斗。 但那些人在走到距离盛君川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将拖在身后的什么东西匆匆堆放在墙角之后又急忙快步离去,仿佛那里是什么不祥之地,以至于他们如此避之不及。 盛君川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待那几个侍卫走远之后,盛君川闪身从阴影处出来,走向他们刚才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此时的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越发的浓烈起来。纵使是盛君川这种在沙场上纵横数年的将军,在看清眼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尸体之后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皱起了眉头。 六具尸体被胡乱地堆放在一起,其中有四名是男性,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痕是致命伤。他们均身着轻甲,大概是宫中侍卫。另外两名则是只有十七八岁、衣不蔽体、浑身布满伤痕的宫女。她们的双目充血,眼珠凸出,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强忍痛苦又极度恐惧的瞬间,看样子是被折磨而死。 尽管这两名姑娘的死状凄惨,但盛君川还是依稀分辨出她俩便是在晚宴中服侍在赵华棠左右的宫女。这几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竟落得如此下场。 就算早就清楚赵华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居然也没能忍住暴虐的杀心而处死这么多人,当真不怕会有报应么! 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默立了几秒之后微微躬身,颔首抱拳低声说了句“冒犯了”,然后手脚麻利地脱下其中一名侍卫的铠甲迅速穿在了自己身上,最后还不忘把头盔戴上。穿戴完毕,盛君川将破军悬于腰际,大步流星地跟上了刚才负责抛尸的那几个侍卫,悄无声息地尾随在他们身后,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队侍卫中的一员。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那些尸体,也或许是因为完成了任务,还或许是想要纾解压抑的情绪,总之那几名侍卫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并开始交头接耳地交谈起来。盛君川低着头走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与他们几乎一致的步伐。在保持警惕不让自己被发现的同时还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将他们之间的谈话悉数听了进去。 侍卫a:“唉,前几日我还和李哥约好休沐时要一块儿喝酒去,没想到今日见面却已经是生死相隔。” 侍卫b:“世事难料啊!当年一起进宫的兄弟如今也剩下你和老王了。得过且过,没准哪天李哥这事就落到咱几个头上了。” 侍卫c:“我娘还以为咱们这份差事就是金饭碗,吃穿不愁,俸禄还高。可自从太子……” 侍卫d:“嘘!你不要命了?!李哥他们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侍卫c:“咳咳,是。不过话说回来,今晚御书房到底出啥事了?” 侍卫e:“听说是在晚宴席间曹公公无意中看到了一名形迹可疑的宫女,后来又在花园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惊觉情况不妙,但又不敢轻易惊动圣上,无奈之下便请李哥他们一同搜寻。谁知就在他们离开的这短短一刻钟里,那个宫女便趁机钻了空子,闯进了御书房。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传到了圣上那里,所以圣上和驸马才会在中途离席,而李哥他们也因为擅离职守而丢了性命。” 侍卫d:“你懂什么,擅闯御书房的才不是什么宫女。在宫里行走的,又哪个不知道规矩?特别是近来又发生了那么些事……不光是我们这些当差的人人自危,就连那些王公大臣们也都如履薄冰。”说着,他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那几个侍卫便以他为中心围了过来。 侍卫d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方才晚宴结束的时候,我特意跟白公公打听过此事。据说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安庆神武军的监军,假扮成宫女混进晚宴,然后又潜入御书房要盗取我们建平的机密,却不想被丞相逮了个正着,而且那女子和驸马似乎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所以圣上才会龙颜震怒。” 侍卫c:“不对啊,若是驸马真与那女子有牵连,圣上又怎么会轻易饶过他?我可是听说郡主和驸马今晚都没有出宫而是在宫中留宿呢!” 侍卫d:“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圣上没有处置驸马,想必是已查明真相,确与驸马无关……” 侍卫a却摆了摆手抢白道:“嗐,没准是圣上有意偏袒呢!毕竟咱这位驸马爷近年来的风头是越来越盛,大有超越丞相的意思。虽说他是安庆人,但朝中大臣似乎都对他赞赏有加,评价极高。据说这次的登基大典也是由驸马全权操办……”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忌惮着隔墙有耳,这会说起八卦来倒是越说越大胆,居然连这些朝中之事都敢妄自评论。盛君川一面仔细听着,一面在心底思索。按理说已经出阁的郡主是不能在宫中留宿的,更别说还是与驸马一起。不知道到底是赵华棠真的宠爱这个妹妹呢还是箫凌曦又耍了什么心机手段以便留在宫中。 盛君川心念一动,忽然开口问了句:“那女子眼下被关押在何处?” 侍卫们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其中一人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地接过话茬回答道:“嘿嘿,你别说,这个我还真知道!听今晚在御前当值的兄弟说啊,晚宴结束以后圣上立即与驸马一同前往御书房,我估计呀她就是关押在那儿!据说那女子年轻貌美,似乎还大有来头。怎么?你也感兴趣……” 那人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刚回过头瞥了一眼,连“你是谁”三个字都还来不及出口,就见一道寒光闪过,咽喉处便已传来冰冷的触感。 盛君川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只是眼中毫无笑意。“嗯,我对她确实挺有兴趣的。哥们,行个方便,前面带路可好?”他嘴里说的是请求的话,语气却是相当不善。 其余几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器指向盛君川。“哼,好大的口气!单凭你一个人就想把人从我们建平的皇宫里救走?未免太过于狂妄了!兄弟们,上!”话音刚落,侍卫们便已逼至眼前,挥刀朝盛君川砍了过来。 盛君川神色一凝,先是一掌将身前的侍卫推了出去,紧接着身形一晃,顺势将破军收回黑金刀鞘之中,赤手空拳的迎了过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侍卫甚至连盛君川是如何出拳的都来不及看清就已经接连被打翻在地,伴随着几声闷哼,手中的兵器也应声掉落。哪怕盛君川此刻的心情烦闷无比,但也不愿把怒火撒在这些无辜之人的身上,所以只使出了三分力,并且也并未伤及他们的要害。即便如此,那些侍卫还是在瞬间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就连站起来都显得十分吃力。 “你……到底是谁!”侍卫a摇晃着勉强站起身来,捂着胸口强忍着疼痛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盛君川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护腕,一边毫不避讳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盛君川。”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那几个侍卫均瞪大了双眼,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大概是没想到盛君川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独身一人闯进别国的皇宫之中。但在惊诧之余,他们望向盛君川的目光中还带有难以掩饰的钦慕与敬重之意,或许是对这位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昔日的英雄事迹有所耳闻。 “既然哥几个不愿意带我去,那就只好暂时先委屈一下各位了。”说着盛君川便让侍卫们背冲里、脸冲外站成一个圈,再将他们的双手双脚分别与站在左右两侧的人的双手双脚用各自的腰带绑在了一起,好让他们互相牵制、无法轻易逃脱。 察觉到盛君川有意手下留情,侍卫们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号称战神的第一武将,实力的悬殊显而易见,就算再怎么奋力抵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所以也都闭上嘴不再言语,乖乖束手就擒。但他们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惆怅,因为此时若没有死在盛君川的刀下,来日也必定会死在自家国君的手上。 盛君川没心思琢磨他们的担忧,只是见那几个侍卫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便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不见踪迹。 三小时之前。 夜色渐浓,晚宴进入尾声,宾客们也都悉数离开了皇宫。赵华棠闭着眼睛,单手撑着脑袋斜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 箫凌曦见状略一思索,随后走上高台,缓步来到龙椅旁与他耳语了几句,等了一会却不见赵华棠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醉了没听清还是暂时不想理会。箫凌曦却不气不恼,脸上依然挂着着一如往常的温润浅笑,微微欠了欠身,淡淡地留下一句“陛下若无其他吩咐,那么臣便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过身去,似乎准备打道回府。 还没等箫凌曦走下高台,就听一道略显沙哑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且慢,朕有话同你说。” 箫凌曦正打算回话,衣袖却被人轻轻拽住了,紧接着耳畔就响起娇滴滴的言语,替他拒绝了赵华棠。“时辰已经不早了,有什么话不妨留到明日再谈也不迟。”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继续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赵华棠撒娇:“皇兄你看,眼下我是又累又困,若不即刻回府好好睡上一觉,只怕再过一会就要老上几十岁,变成一个干瘪丑陋的老婆婆了。” 赵华棠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站在箫凌曦身旁说话的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底虽有一丝无奈闪过,但赵华棠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劝说道:“莫要胡言。在朕的眼里,无论桐儿什么样子都是美若天仙。不过既然乏了,朕便派人先送你回府歇息,可好?” 世人都知道赵华棠暴虐成性、杀人不眨眼,却不知他把仅剩的一点情义全留给了这个唯一的妹妹赵雨桐。当初为了能坐上这把龙椅,赵华棠可谓是用尽了各种手段。设计铲除朝中异己、残杀迫害兄弟手足,就连那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也在登基大典的前两个月被人发现溺亡在御花园的湖中。 但唯独对这个妹妹,赵华棠始终下不了手。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皇位毫无威胁,也或许是因为幼年时做错事被父皇责罚时,只有她挺身而出替自己求情。哪怕因此受到了牵连一并被父皇责罚,她也毫无怨言更是从不曾后悔,依然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口一句皇兄叫得亲热。 赵雨桐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赵华棠的要求,并且语气十分坚决:“不好!来的时候明明是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和凌曦一起回去。” “如今朕乃一国之君,与驸马所谈之事亦是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岂容你这般胡闹?” 就算赵华棠再怎么宠爱这个妹妹,现在的语气听起来也隐隐透出些许的不快。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登上至高权位,按理说今天应该是赵华棠最值得为之高兴的一天,但此时的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松快,反倒更加烦躁不安起来。 特别是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那一幕更是令他在失望之余大感心寒,胸口也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般的难受。而眼前这个曾经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妹妹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而一再的忤逆自己,这时赵华棠的心里除了郁闷就只剩下气恼。 周卓是否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尚且没有定论,否则赵华棠也不会只是将他禁足于丞相府中。虽说当时从那个假扮宫女的安庆人身上搜出了周卓的玉牌,但赵华棠后来仔细想了想,却觉得有些过于刻意和明显。周卓作为建平国唯一的丞相,又是统帅将军,更是一路扶持自己登顶的人,不可能也没必要指使安庆国的人去御书房窃取什么情报,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情报的源头。 除非,周卓已经不满足于现在拥有的权利地位,产生了更大的野心;又或者,谋划这些事的另有其人。思及此处,赵华棠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高台之下的箫凌曦,眼底涌现出一抹阴鸷的杀意。 见赵华棠的表情阴晴不定,脸色也变得更为阴沉可怖,赵雨桐连忙拎起裙摆快步踏上高台来到赵华棠身旁,“皇兄息怒,桐儿并非无理取闹,只是心疼凌曦……和皇兄罢了。”赵雨桐一面说着一面拉住赵华棠的手晃了晃,“皇兄有所不知,自从成婚以来,凌曦为了朝中之事可谓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这段时日为了操办登基大典,凌曦更是劳心劳力,几乎每日都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不是查阅典籍就是与工匠们商议相关事宜。我与他虽是夫妻,但也好些时日未能与他单独见上一面了……” 说到这里,赵雨桐悄悄低头瞥了一眼仍伫立在大殿之中的箫凌曦,却发现他也正含情脉脉望向自己。四目相对的刹那,箫凌曦勾起嘴角笑了笑,并冲着赵雨桐微微点了点头。只不过那双令人只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的双眼却蕴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第4章 我确实对她挺有兴趣的 盛君川弯着腰沿着宫墙快速地移动着,忽然前方似乎出现了几个人影,伴随着人影而来的除了杂乱又沉重的脚步声还有铠甲上的铁片摩擦所发出的细微声响。盛君川立即停止动作,屏息凝神地贴墙而立,将自己完美地融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中,但破军已然悄悄出鞘了两分,似乎时刻准备着战斗。 但那些人在走到距离盛君川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将拖在身后的什么东西匆匆堆放在墙角之后又急忙快步离去,仿佛那里是什么不祥之地,以至于他们如此避之不及。 盛君川微微蹙起眉头,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待那几个侍卫走远之后,盛君川闪身从阴影处出来,走向他们刚才短暂停留过的地方。 此时的雨越下越大,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却越发的浓烈起来。纵使是盛君川这种在沙场上纵横数年的将军,在看清眼前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尸体之后还是忍不住瞳孔一缩,皱起了眉头。 六具尸体被胡乱地堆放在一起,其中有四名是男性,脖颈处深可见骨的刀痕是致命伤。他们均身着轻甲,大概是宫中侍卫。另外两名则是只有十七八岁、衣不蔽体、浑身布满伤痕的宫女。她们的双目充血,眼珠凸出,脸上的表情还停留在强忍痛苦又极度恐惧的瞬间,看样子是被折磨而死。 尽管这两名姑娘的死状凄惨,但盛君川还是依稀分辨出她俩便是在晚宴中服侍在赵华棠左右的宫女。这几个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重罪,竟落得如此下场。 就算早就清楚赵华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但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他居然也没能忍住暴虐的杀心而处死这么多人,当真不怕会有报应么! 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默立了几秒之后微微躬身,颔首抱拳低声说了句“冒犯了”,然后手脚麻利地脱下其中一名侍卫的铠甲迅速穿在了自己身上,最后还不忘把头盔戴上。穿戴完毕,盛君川将破军悬于腰际,大步流星地跟上了刚才负责抛尸的那几个侍卫,悄无声息地尾随在他们身后,就好像他本来就是这队侍卫中的一员。 或许是因为远离了那些尸体,也或许是因为完成了任务,还或许是想要纾解压抑的情绪,总之那几名侍卫都不约而同地放慢了脚步,并开始交头接耳地交谈起来。盛君川低着头走在他们身后,始终保持着与他们几乎一致的步伐。在保持警惕不让自己被发现的同时还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将他们之间的谈话悉数听了进去。 侍卫a:“唉,前几日我还和李哥约好休沐时要一块儿喝酒去,没想到今日见面却已经是生死相隔。” 侍卫b:“世事难料啊!当年一起进宫的兄弟如今也剩下你和老王了。得过且过,没准哪天李哥这事就落到咱几个头上了。” 侍卫c:“我娘还以为咱们这份差事就是金饭碗,吃穿不愁,俸禄还高。可自从太子……” 侍卫d:“嘘!你不要命了?!李哥他们的下场你又不是没看到。小心隔墙有耳,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侍卫c:“咳咳,是。不过话说回来,今晚御书房到底出啥事了?” 侍卫e:“听说是在晚宴席间曹公公无意中看到了一名形迹可疑的宫女,后来又在花园中发现了什么东西。他惊觉情况不妙,但又不敢轻易惊动圣上,无奈之下便请李哥他们一同搜寻。谁知就在他们离开的这短短一刻钟里,那个宫女便趁机钻了空子,闯进了御书房。后来不知怎么的,这事传到了圣上那里,所以圣上和驸马才会在中途离席,而李哥他们也因为擅离职守而丢了性命。” 侍卫d:“你懂什么,擅闯御书房的才不是什么宫女。在宫里行走的,又哪个不知道规矩?特别是近来又发生了那么些事……不光是我们这些当差的人人自危,就连那些王公大臣们也都如履薄冰。”说着,他停下脚步做了个手势,那几个侍卫便以他为中心围了过来。 侍卫d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继续说道:“方才晚宴结束的时候,我特意跟白公公打听过此事。据说那女子的真实身份其实是安庆神武军的监军,假扮成宫女混进晚宴,然后又潜入御书房要盗取我们建平的机密,却不想被丞相逮了个正着,而且那女子和驸马似乎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所以圣上才会龙颜震怒。” 侍卫c:“不对啊,若是驸马真与那女子有牵连,圣上又怎么会轻易饶过他?我可是听说郡主和驸马今晚都没有出宫而是在宫中留宿呢!” 侍卫d:“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既然圣上没有处置驸马,想必是已查明真相,确与驸马无关……” 侍卫a却摆了摆手抢白道:“嗐,没准是圣上有意偏袒呢!毕竟咱这位驸马爷近年来的风头是越来越盛,大有超越丞相的意思。虽说他是安庆人,但朝中大臣似乎都对他赞赏有加,评价极高。据说这次的登基大典也是由驸马全权操办……” 明明刚开始的时候还忌惮着隔墙有耳,这会说起八卦来倒是越说越大胆,居然连这些朝中之事都敢妄自评论。盛君川一面仔细听着,一面在心底思索。按理说已经出阁的郡主是不能在宫中留宿的,更别说还是与驸马一起。不知道到底是赵华棠真的宠爱这个妹妹呢还是箫凌曦又耍了什么心机手段以便留在宫中。 盛君川心念一动,忽然开口问了句:“那女子眼下被关押在何处?” 侍卫们并没有察觉出什么异常,其中一人甚至还有些得意洋洋地接过话茬回答道:“嘿嘿,你别说,这个我还真知道!听今晚在御前当值的兄弟说啊,晚宴结束以后圣上立即与驸马一同前往御书房,我估计呀她就是关押在那儿!据说那女子年轻貌美,似乎还大有来头。怎么?你也感兴趣……” 那人说着说着忽然觉得不对劲,刚回过头瞥了一眼,连“你是谁”三个字都还来不及出口,就见一道寒光闪过,咽喉处便已传来冰冷的触感。 盛君川弯起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只是眼中毫无笑意。“嗯,我对她确实挺有兴趣的。哥们,行个方便,前面带路可好?”他嘴里说的是请求的话,语气却是相当不善。 其余几人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纷纷抽出武器指向盛君川。“哼,好大的口气!单凭你一个人就想把人从我们建平的皇宫里救走?未免太过于狂妄了!兄弟们,上!”话音刚落,侍卫们便已逼至眼前,挥刀朝盛君川砍了过来。 盛君川神色一凝,先是一掌将身前的侍卫推了出去,紧接着身形一晃,顺势将破军收回黑金刀鞘之中,赤手空拳的迎了过去。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几个侍卫甚至连盛君川是如何出拳的都来不及看清就已经接连被打翻在地,伴随着几声闷哼,手中的兵器也应声掉落。哪怕盛君川此刻的心情烦闷无比,但也不愿把怒火撒在这些无辜之人的身上,所以只使出了三分力,并且也并未伤及他们的要害。即便如此,那些侍卫还是在瞬间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就连站起来都显得十分吃力。 “你……到底是谁!”侍卫a摇晃着勉强站起身来,捂着胸口强忍着疼痛咬着牙挤出一句话。 盛君川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护腕,一边毫不避讳地报上了自己的大名,“盛君川。” 在听到这三个字的刹那,那几个侍卫均瞪大了双眼,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大概是没想到盛君川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独身一人闯进别国的皇宫之中。但在惊诧之余,他们望向盛君川的目光中还带有难以掩饰的钦慕与敬重之意,或许是对这位传闻中战无不胜的大将军昔日的英雄事迹有所耳闻。 “既然哥几个不愿意带我去,那就只好暂时先委屈一下各位了。”说着盛君川便让侍卫们背冲里、脸冲外站成一个圈,再将他们的双手双脚分别与站在左右两侧的人的双手双脚用各自的腰带绑在了一起,好让他们互相牵制、无法轻易逃脱。 察觉到盛君川有意手下留情,侍卫们虽心有不甘但也无可奈何。更何况在他们面前的可是号称战神的第一武将,实力的悬殊显而易见,就算再怎么奋力抵抗也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所以也都闭上嘴不再言语,乖乖束手就擒。但他们心底却是说不出的惆怅,因为此时若没有死在盛君川的刀下,来日也必定会死在自家国君的手上。 盛君川没心思琢磨他们的担忧,只是见那几个侍卫都老老实实待在原地不动便纵身跃上屋檐,几个起落便不见踪迹。 三小时之前。 夜色渐浓,晚宴进入尾声,宾客们也都悉数离开了皇宫。赵华棠闭着眼睛,单手撑着脑袋斜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周身弥漫着浓烈的酒气,神情也显得有些疲惫。 箫凌曦见状略一思索,随后走上高台,缓步来到龙椅旁与他耳语了几句,等了一会却不见赵华棠有任何反应,也不知是醉了没听清还是暂时不想理会。箫凌曦却不气不恼,脸上依然挂着着一如往常的温润浅笑,微微欠了欠身,淡淡地留下一句“陛下若无其他吩咐,那么臣便先行告退。”说完便转过身去,似乎准备打道回府。 还没等箫凌曦走下高台,就听一道略显沙哑但不失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且慢,朕有话同你说。” 箫凌曦正打算回话,衣袖却被人轻轻拽住了,紧接着耳畔就响起娇滴滴的言语,替他拒绝了赵华棠。“时辰已经不早了,有什么话不妨留到明日再谈也不迟。”说完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继续对着高坐在龙椅上的赵华棠撒娇:“皇兄你看,眼下我是又累又困,若不即刻回府好好睡上一觉,只怕再过一会就要老上几十岁,变成一个干瘪丑陋的老婆婆了。” 赵华棠闻言缓缓睁开双眼看了看站在箫凌曦身旁说话的女子,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底虽有一丝无奈闪过,但赵华棠还是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劝说道:“莫要胡言。在朕的眼里,无论桐儿什么样子都是美若天仙。不过既然乏了,朕便派人先送你回府歇息,可好?” 世人都知道赵华棠暴虐成性、杀人不眨眼,却不知他把仅剩的一点情义全留给了这个唯一的妹妹赵雨桐。当初为了能坐上这把龙椅,赵华棠可谓是用尽了各种手段。设计铲除朝中异己、残杀迫害兄弟手足,就连那个年仅四岁的六皇子也在登基大典的前两个月被人发现溺亡在御花园的湖中。 但唯独对这个妹妹,赵华棠始终下不了手。或许是因为她对自己的皇位毫无威胁,也或许是因为幼年时做错事被父皇责罚时,只有她挺身而出替自己求情。哪怕因此受到了牵连一并被父皇责罚,她也毫无怨言更是从不曾后悔,依然整日跟在自己屁股后头一口一句皇兄叫得亲热。 赵雨桐摇了摇头,再次拒绝了赵华棠的要求,并且语气十分坚决:“不好!来的时候明明是一起来的,走的时候自然也要和凌曦一起回去。” “如今朕乃一国之君,与驸马所谈之事亦是关乎朝廷社稷的大事,岂容你这般胡闹?” 就算赵华棠再怎么宠爱这个妹妹,现在的语气听起来也隐隐透出些许的不快。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登上至高权位,按理说今天应该是赵华棠最值得为之高兴的一天,但此时的他却没有感到丝毫的松快,反倒更加烦躁不安起来。 特别是方才在御书房发生的那一幕更是令他在失望之余大感心寒,胸口也好似堵了一块大石头般的难受。而眼前这个曾经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妹妹如今却为了一个外人而一再的忤逆自己,这时赵华棠的心里除了郁闷就只剩下气恼。 周卓是否真的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尚且没有定论,否则赵华棠也不会只是将他禁足于丞相府中。虽说当时从那个假扮宫女的安庆人身上搜出了周卓的玉牌,但赵华棠后来仔细想了想,却觉得有些过于刻意和明显。周卓作为建平国唯一的丞相,又是统帅将军,更是一路扶持自己登顶的人,不可能也没必要指使安庆国的人去御书房窃取什么情报,因为他自己本身就是情报的源头。 除非,周卓已经不满足于现在拥有的权利地位,产生了更大的野心;又或者,谋划这些事的另有其人。思及此处,赵华棠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拳,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高台之下的箫凌曦,眼底涌现出一抹阴鸷的杀意。 见赵华棠的表情阴晴不定,脸色也变得更为阴沉可怖,赵雨桐连忙拎起裙摆快步踏上高台来到赵华棠身旁,“皇兄息怒,桐儿并非无理取闹,只是心疼凌曦……和皇兄罢了。”赵雨桐一面说着一面拉住赵华棠的手晃了晃,“皇兄有所不知,自从成婚以来,凌曦为了朝中之事可谓是尽职尽责、鞠躬尽瘁。这段时日为了操办登基大典,凌曦更是劳心劳力,几乎每日都在书房里闭门不出,不是查阅典籍就是与工匠们商议相关事宜。我与他虽是夫妻,但也好些时日未能与他单独见上一面了……” 说到这里,赵雨桐悄悄低头瞥了一眼仍伫立在大殿之中的箫凌曦,却发现他也正含情脉脉望向自己。四目相对的刹那,箫凌曦勾起嘴角笑了笑,并冲着赵雨桐微微点了点头。只不过那双令人只看一眼便会深陷其中的双眼却蕴含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第5章 只要进了罗刹殿,绝对撑不过两天 虽然赵雨桐的话没说完,但言语中的埋怨与委屈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桐儿可是在责怪朕?”赵雨桐还想好该怎么回答,赵华棠自己就心软了,轻叹着气将话题换了个方向:“罢了罢了,今晚你便同驸马一起留在芳菲殿就寝。待朕与他商讨完国事便让他马上过去陪你,免得你埋怨朕这个皇兄不心疼你以及你那位好夫君。”说完抬手在赵雨桐的头顶摸了摸,露出一个是无奈更是妥协的微笑。 果然不出所料,箫凌曦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赵华棠本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所以他会为了安抚妹妹会主动说出这样的提议完全在箫凌曦的意料之中。只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免得落下什么话柄。 于是箫凌曦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踟蹰着提醒赵华棠,“陛下,这似乎不合宫中规矩。依臣之见,不如……” 不等他说完,赵华棠便蹭的站了起来,一甩衣袖,板着脸掷地有声地呵斥道:“朕是建平国君,朕的意志便是建平的规矩!怎么,驸马有意见?可是不愿陪桐儿一起留宿宫中?” “臣绝无此意。”箫凌曦躬身拱手,态度十分的谦卑恭敬,“谨听陛下安排。” 赵华棠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拉起赵雨桐的手,领着她一边步下高台朝殿外走去,一边像个老父亲般的絮叨着,“你那芳菲殿还和之前一样,朕除了命人每日打扫以外,其余的东西都没动。朕前几日路过,看到后湖的荷花都开了,煞是好看。朕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荷花、采莲蓬了。唉,你这丫头啊,当真是有了夫君就忘了皇兄,成婚半年多竟是一次都没回来过。日后可要时常回宫来,陪朕说说话,知道吗?”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赵华棠自觉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可那赵雨桐似乎仍感到不满意,神色还颇有些不耐烦。对于赵华棠的话她更是充耳不闻,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目光却一直牢牢粘在箫凌曦的身上,满脸的欲言又止,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箫凌曦迎着赵雨桐满怀爱意的炽热目光走了过去,将双手轻轻置于她的肩膀上,然后稍稍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乖,听你皇兄的话,先回芳菲殿歇息,我一会便去陪你。待明日早膳过后,再与你一同泛舟赏荷。”说罢还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用勾人的语气补充道:“无论你今夜有何要求,我都一一应允,绝不推辞。” 赵雨桐这才红着脸露出笑容,羞赧无比地低声应了一声好便快步离开了大殿。 “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桐儿在认识你之前,眼里只有朕这个皇兄,什么事都只听朕的。如今朕的话都不管用了,反倒是对你的话言听计从,看来桐儿对你果然是情根深种矢志不渝啊!”赵华棠双手抱胸远眺着赵雨桐渐渐离去的背影,说的虽然是调侃的话,语气也不冷不热,但神情却隐隐有些不快与怀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妒忌。 “陛下多虑了。桐儿的脾性想必陛下也清楚,她不愿意的事又有谁能勉强得了?若不是她已将陛下的话听了进去又怎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箫凌曦应得干脆,回答得也相当爽快,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并且语气还十分诚恳,听起来倒像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因此赵华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箫凌曦一个眼神,让他跟上,随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正殿。 箫凌曦原本以为在晚宴结束之后赵华棠会急不可耐的去往那关押叶琉璃的所在,再施以严刑,逼问她与丞相周卓之间到底是如何勾结的。但没想到赵华棠却一改以往的作风,径直来到了位于正殿右后方的偏殿,还在进去之后立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箫凌曦一个人。 “若是那叶琉璃真是受人指使,这会又能审出什么来?更何况方才都已经从她身上搜出了丞相的玉牌,她也一口咬定此事与你有关。我看呐她对你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自己被抓了也非要拉你下水不可。不过那丫头三年前是钦差大臣,如今却已是神武军监军,想必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但不管怎么样,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只要进了罗刹殿,绝对撑不过两天。” 赵华棠说这番话的时候换了自称,似乎也顺便放下了国君的架子。他一面说着一面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姿态极为放松,语气却由轻松随意变成了惋惜无比:“唉,想想还是怪可惜的。那叶琉璃宛若远山芙蓉,丽质天成,而且还是安庆镇国侯的女儿,不但生得标致更是文武双全。哎,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仅有,我还真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凌曦,你们安庆的国君如此器重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倘若真是如此,我倒觉得不如……” 尽管箫凌曦并不打算开口询问赵华棠此时来偏殿以及留自己在宫中的目的,并且从跨入偏殿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字未说,赵华棠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一通,甚至越说越离谱——“不如我纳她为妃,你说好不好?” 没等箫凌曦回答,赵华棠突然大笑着摆了摆手,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与想法。“哈哈哈哈哈哈,你别紧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就算那叶琉璃再怎么好,也绝对不可能当我建平的皇妃。”话音刚落他又话锋一转,板起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对于今晚之事,你有何看法?” 最后这句话像是真心询问又像是有意试探,只是进偏殿不过短短的十分钟,赵华棠已经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不知他是真的喝多了有些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还是存心装疯卖傻想借机测试一下箫凌曦。 既然赵华棠不以国君自居,箫凌曦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摆出一副为人臣的姿态了。于是他一甩下摆在赵华棠对面坐了下来,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丞相是断然不会与安庆勾结,做出叛国之事。但今晚的这出戏,倒像是他们特意演给赵兄你看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箫凌曦刻意卖了个关子,闭上嘴不再说话,还体贴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赵华棠解酒,随后自己也端起茶杯细细品了起来。赵华棠的胃口被吊得居高不下,心痒难耐,连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箫凌曦这才长叹着放下茶杯,满脸举棋不定的为难模样,语气中还透着一股委屈:“有些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说了,没准陛下会觉得臣祸乱朝纲、戕害忠臣。” “凌曦你可知这满朝文武中我最信任的人是谁吗?既然特意留你下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所以你但说无妨,我……朕恕你无罪。” 听闻此言,萧凌曦有些黯然地垂着眼眸,鸦羽般的长睫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戾气,言谈举止间也似乎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意。 “丞相如此煞费苦心,想必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彻底除掉我。丞相惯来多疑,于他而言,我不仅是安庆人更是潜在的敌人,所以他对我始终保有戒备之心。陛下还记得么?当时赐婚的时候,丞相还当朝极力反对,说我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说到底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不愿我与陛下太过亲近。加上近来陛下对我信任有加,多次委以重任,朝中更有传言说我迟早会取代丞相,因此他对我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 箫凌曦的这番解释说的是有理有据且情真意切,赵华棠凝神思考了片刻,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决定暂时先将丞相之事放在一边,问起另一件令他有些在意的事来。 “罢了,如若此时当真是丞相有意为之,我这个当兄长的必当为你做主,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过我听说当年在车古国的时候,你为了那叶琉璃可是以身为盾替她挡了致命一刀,自己却因此身受重伤。这份情意还真是令人感动呐!不知在驸马心里,桐儿与她到底孰轻孰重?” 既然赵华棠对当年的事了若指掌,而且还问得这么直截了当,箫凌曦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此事不假,我那时的确心悦于她,甚至不择手段也想得到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箫凌曦单手捏住茶杯把玩着,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目光流转中带着一丝微妙的自嘲。 但下一秒他却抬眸对上了赵华棠那锐利而探究的目光,下巴微扬,语气也变得十分不悦:“但赵兄拿桐儿与她相提并论未免有些不妥!当年若不是桐儿将我藏于她的马车之中,助我躲过安庆国君的追杀,那便没有如今的箫凌曦。所以桐儿于我而言,不止是爱人更是恩人。” 说罢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华棠,随手将茶杯置于桌上,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不过,赵兄特意留我下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听这些陈年往事?” 既然赵华棠不惜破坏宫中规矩也要留自己下来,肯定不单是因为想念和心疼妹妹。箫凌曦猜测他是以此为借口,顺便将自己一并扣留在宫中,从而更好的牵制住自己的行动。 经过今晚御书房那场风波,赵华棠对周卓的疑心确实是加重了不少,却也还没到反目成仇、誓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而此时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也只是赵华棠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虽然赵华棠表现出一副好像对自己毫无戒心的模样,但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箫凌曦表面上看起来同往常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驸马,对赵华棠或真或假的试探更是有问必答。只有真正了解箫凌曦的人才能明白,在淡然的面容下隐藏着的,除了不屑和轻蔑以外,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杀意。其实箫凌曦早就不耐烦了,心思也已经飘到了位于皇宫隐蔽处的罗刹殿。 只可惜赵华棠在算计方面还远远比不过箫凌曦,他只是本能的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有蹊跷,却根本察觉不到今日的果是由于曾经的因。当他第一次遇见箫凌曦的那刻起,就已经不知不觉入了局,而这个局的结尾也早被设定好了。 赵华棠的这一波自以为是的操作也无异于自作聪明,等他发现事情的走向逐渐脱离掌控、并与期待的发展背道而驰的时候,已是在一个多月之后了。 “哎,别这么说嘛,我不过是想和妹夫聊聊家常,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那双琥珀般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脸满面愁容的赵华棠,箫凌曦淡淡一笑,神情未曾改变,张口却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自然可以。不过家常随时能聊,今日就到此为止。陛下没什么要事的话,臣便先行告退了。若不早些回去陪郡主,只怕她该等急了。”说着整了整衣襟,作势要走。 赵华棠见状急忙拦住了他,表示确有其他要事相商,箫凌曦这才重新坐了下来,顺手又往赵华棠的杯中添满了茶水,并示意赵华棠有话不妨直说。 “安庆如今的实力已不同往日,除了盛君川所带领的神武军以外更有车古的铁骑相助。虽说车古前些年因为巴图的叛乱元气大伤,但朕听闻车古在安庆的扶持下是日渐兵强马壮,甚至还配备了不少特殊的弓弩,实力仍不容小觑。”赵华棠仰头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干净,随后皱起眉头,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试探道:“倘若朕欲拿下安庆,你认为有几分胜算?” 箫凌曦弯了弯眼睛,嘴角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华棠面前晃了晃。 “一成?!这,这怎么可能!”赵华棠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惊呼着,就连声调都明显拔高了不少。 “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万无一失’。”箫凌曦莞尔,双手抱胸斜靠在椅背上。虽然姿态慵懒无比,但语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安庆神武军和车古铁骑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三十万人马,就算他盛君川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介武夫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我建平可是唯一拥有百万雄师的大国,强兵猛将更是不在少数,何况还有地狱火这个大杀器。陛下想拿下安庆,岂不是易如反掌?” 经过箫凌曦这么一番解释之后,赵华棠稍稍松了口气,沉吟了片刻又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玉杯,有些急切地追问了一句:“若是与安庆开战,你可愿担任先锋出征?” 第5章 只要进了罗刹殿,绝对撑不过两天 虽然赵雨桐的话没说完,但言语中的埋怨与委屈之意却再明白不过。 “桐儿可是在责怪朕?”赵雨桐还想好该怎么回答,赵华棠自己就心软了,轻叹着气将话题换了个方向:“罢了罢了,今晚你便同驸马一起留在芳菲殿就寝。待朕与他商讨完国事便让他马上过去陪你,免得你埋怨朕这个皇兄不心疼你以及你那位好夫君。”说完抬手在赵雨桐的头顶摸了摸,露出一个是无奈更是妥协的微笑。 果然不出所料,箫凌曦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赵华棠本就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做事向来是随心所欲,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所以他会为了安抚妹妹会主动说出这样的提议完全在箫凌曦的意料之中。只是表面功夫还是得做足,免得落下什么话柄。 于是箫凌曦微微蹙起好看的眉毛,装出一副为难的模样,踟蹰着提醒赵华棠,“陛下,这似乎不合宫中规矩。依臣之见,不如……” 不等他说完,赵华棠便蹭的站了起来,一甩衣袖,板着脸掷地有声地呵斥道:“朕是建平国君,朕的意志便是建平的规矩!怎么,驸马有意见?可是不愿陪桐儿一起留宿宫中?” “臣绝无此意。”箫凌曦躬身拱手,态度十分的谦卑恭敬,“谨听陛下安排。” 赵华棠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随即拉起赵雨桐的手,领着她一边步下高台朝殿外走去,一边像个老父亲般的絮叨着,“你那芳菲殿还和之前一样,朕除了命人每日打扫以外,其余的东西都没动。朕前几日路过,看到后湖的荷花都开了,煞是好看。朕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荷花、采莲蓬了。唉,你这丫头啊,当真是有了夫君就忘了皇兄,成婚半年多竟是一次都没回来过。日后可要时常回宫来,陪朕说说话,知道吗?” 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份上,赵华棠自觉已经是做了最大的让步,可那赵雨桐似乎仍感到不满意,神色还颇有些不耐烦。对于赵华棠的话她更是充耳不闻,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目光却一直牢牢粘在箫凌曦的身上,满脸的欲言又止,不知在犹豫些什么。 箫凌曦迎着赵雨桐满怀爱意的炽热目光走了过去,将双手轻轻置于她的肩膀上,然后稍稍弯腰直视着她的眼睛,柔声细语地安慰她,“乖,听你皇兄的话,先回芳菲殿歇息,我一会便去陪你。待明日早膳过后,再与你一同泛舟赏荷。”说罢还轻轻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畔用勾人的语气补充道:“无论你今夜有何要求,我都一一应允,绝不推辞。” 赵雨桐这才红着脸露出笑容,羞赧无比地低声应了一声好便快步离开了大殿。 “唉!果然是女大不中留。桐儿在认识你之前,眼里只有朕这个皇兄,什么事都只听朕的。如今朕的话都不管用了,反倒是对你的话言听计从,看来桐儿对你果然是情根深种矢志不渝啊!”赵华棠双手抱胸远眺着赵雨桐渐渐离去的背影,说的虽然是调侃的话,语气也不冷不热,但神情却隐隐有些不快与怀疑,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妒忌。 “陛下多虑了。桐儿的脾性想必陛下也清楚,她不愿意的事又有谁能勉强得了?若不是她已将陛下的话听了进去又怎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箫凌曦应得干脆,回答得也相当爽快,一秒钟都不带犹豫,并且语气还十分诚恳,听起来倒像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因此赵华棠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给了箫凌曦一个眼神,让他跟上,随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正殿。 箫凌曦原本以为在晚宴结束之后赵华棠会急不可耐的去往那关押叶琉璃的所在,再施以严刑,逼问她与丞相周卓之间到底是如何勾结的。但没想到赵华棠却一改以往的作风,径直来到了位于正殿右后方的偏殿,还在进去之后立即屏退了左右,只留下箫凌曦一个人。 “若是那叶琉璃真是受人指使,这会又能审出什么来?更何况方才都已经从她身上搜出了丞相的玉牌,她也一口咬定此事与你有关。我看呐她对你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就算自己被抓了也非要拉你下水不可。不过那丫头三年前是钦差大臣,如今却已是神武军监军,想必也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但不管怎么样,她不过是个小姑娘,只要进了罗刹殿,绝对撑不过两天。” 赵华棠说这番话的时候换了自称,似乎也顺便放下了国君的架子。他一面说着一面懒洋洋地在椅子上坐下,姿态极为放松,语气却由轻松随意变成了惋惜无比:“唉,想想还是怪可惜的。那叶琉璃宛若远山芙蓉,丽质天成,而且还是安庆镇国侯的女儿,不但生得标致更是文武双全。哎,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仅有,我还真舍不得让她就这么死了。凌曦,你们安庆的国君如此器重她,该不会是有什么私心?倘若真是如此,我倒觉得不如……” 尽管箫凌曦并不打算开口询问赵华棠此时来偏殿以及留自己在宫中的目的,并且从跨入偏殿大门的那一刻开始就一字未说,赵华棠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一通,甚至越说越离谱——“不如我纳她为妃,你说好不好?” 没等箫凌曦回答,赵华棠突然大笑着摆了摆手,仿佛完全不在意他的答案与想法。“哈哈哈哈哈哈,你别紧张,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就算那叶琉璃再怎么好,也绝对不可能当我建平的皇妃。”话音刚落他又话锋一转,板起脸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对于今晚之事,你有何看法?” 最后这句话像是真心询问又像是有意试探,只是进偏殿不过短短的十分钟,赵华棠已经东拉西扯地说了许多,不知他是真的喝多了有些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还是存心装疯卖傻想借机测试一下箫凌曦。 既然赵华棠不以国君自居,箫凌曦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再摆出一副为人臣的姿态了。于是他一甩下摆在赵华棠对面坐了下来,摸着下巴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觉得丞相是断然不会与安庆勾结,做出叛国之事。但今晚的这出戏,倒像是他们特意演给赵兄你看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箫凌曦刻意卖了个关子,闭上嘴不再说话,还体贴地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赵华棠解酒,随后自己也端起茶杯细细品了起来。赵华棠的胃口被吊得居高不下,心痒难耐,连声催促他继续说下去。 箫凌曦这才长叹着放下茶杯,满脸举棋不定的为难模样,语气中还透着一股委屈:“有些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若是说了,没准陛下会觉得臣祸乱朝纲、戕害忠臣。” “凌曦你可知这满朝文武中我最信任的人是谁吗?既然特意留你下来,就是想听听你的真心话。所以你但说无妨,我……朕恕你无罪。” 听闻此言,萧凌曦有些黯然地垂着眼眸,鸦羽般的长睫掩去了眼底翻涌的戾气,言谈举止间也似乎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之意。 “丞相如此煞费苦心,想必是铁了心要借此机会彻底除掉我。丞相惯来多疑,于他而言,我不仅是安庆人更是潜在的敌人,所以他对我始终保有戒备之心。陛下还记得么?当时赐婚的时候,丞相还当朝极力反对,说我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说到底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不愿我与陛下太过亲近。加上近来陛下对我信任有加,多次委以重任,朝中更有传言说我迟早会取代丞相,因此他对我怀恨在心也是人之常情。” 箫凌曦的这番解释说的是有理有据且情真意切,赵华棠凝神思考了片刻,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并决定暂时先将丞相之事放在一边,问起另一件令他有些在意的事来。 “罢了,如若此时当真是丞相有意为之,我这个当兄长的必当为你做主,绝不让你受一点委屈。不过我听说当年在车古国的时候,你为了那叶琉璃可是以身为盾替她挡了致命一刀,自己却因此身受重伤。这份情意还真是令人感动呐!不知在驸马心里,桐儿与她到底孰轻孰重?” 既然赵华棠对当年的事了若指掌,而且还问得这么直截了当,箫凌曦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此事不假,我那时的确心悦于她,甚至不择手段也想得到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箫凌曦单手捏住茶杯把玩着,嘴角漾起浅浅的弧度,目光流转中带着一丝微妙的自嘲。 但下一秒他却抬眸对上了赵华棠那锐利而探究的目光,下巴微扬,语气也变得十分不悦:“但赵兄拿桐儿与她相提并论未免有些不妥!当年若不是桐儿将我藏于她的马车之中,助我躲过安庆国君的追杀,那便没有如今的箫凌曦。所以桐儿于我而言,不止是爱人更是恩人。” 说罢他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华棠,随手将茶杯置于桌上,语气闲散又意有所指:“不过,赵兄特意留我下来,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听这些陈年往事?” 既然赵华棠不惜破坏宫中规矩也要留自己下来,肯定不单是因为想念和心疼妹妹。箫凌曦猜测他是以此为借口,顺便将自己一并扣留在宫中,从而更好的牵制住自己的行动。 经过今晚御书房那场风波,赵华棠对周卓的疑心确实是加重了不少,却也还没到反目成仇、誓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而此时看似不经意的闲聊,也只是赵华棠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罢了。虽然赵华棠表现出一副好像对自己毫无戒心的模样,但实际情况似乎并非如此。 箫凌曦表面上看起来同往常没什么两样,还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翩翩驸马,对赵华棠或真或假的试探更是有问必答。只有真正了解箫凌曦的人才能明白,在淡然的面容下隐藏着的,除了不屑和轻蔑以外,还有浓到化不开的杀意。其实箫凌曦早就不耐烦了,心思也已经飘到了位于皇宫隐蔽处的罗刹殿。 只可惜赵华棠在算计方面还远远比不过箫凌曦,他只是本能的觉得今晚发生的事有蹊跷,却根本察觉不到今日的果是由于曾经的因。当他第一次遇见箫凌曦的那刻起,就已经不知不觉入了局,而这个局的结尾也早被设定好了。 赵华棠的这一波自以为是的操作也无异于自作聪明,等他发现事情的走向逐渐脱离掌控、并与期待的发展背道而驰的时候,已是在一个多月之后了。 “哎,别这么说嘛,我不过是想和妹夫聊聊家常,难道这都不可以吗?” 那双琥珀般的瞳孔里倒映出一脸满面愁容的赵华棠,箫凌曦淡淡一笑,神情未曾改变,张口却是公事公办的口吻——“自然可以。不过家常随时能聊,今日就到此为止。陛下没什么要事的话,臣便先行告退了。若不早些回去陪郡主,只怕她该等急了。”说着整了整衣襟,作势要走。 赵华棠见状急忙拦住了他,表示确有其他要事相商,箫凌曦这才重新坐了下来,顺手又往赵华棠的杯中添满了茶水,并示意赵华棠有话不妨直说。 “安庆如今的实力已不同往日,除了盛君川所带领的神武军以外更有车古的铁骑相助。虽说车古前些年因为巴图的叛乱元气大伤,但朕听闻车古在安庆的扶持下是日渐兵强马壮,甚至还配备了不少特殊的弓弩,实力仍不容小觑。”赵华棠仰头将杯中茶水喝了个干净,随后皱起眉头,像是要确认什么似的试探道:“倘若朕欲拿下安庆,你认为有几分胜算?” 箫凌曦弯了弯眼睛,嘴角漾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伸出一根手指在赵华棠面前晃了晃。 “一成?!这,这怎么可能!”赵华棠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惊呼着,就连声调都明显拔高了不少。 “陛下误会了,臣的意思是‘万无一失’。”箫凌曦莞尔,双手抱胸斜靠在椅背上。虽然姿态慵懒无比,但语气却透出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安庆神武军和车古铁骑加起来也不过区区三十万人马,就算他盛君川再怎么骁勇善战,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一介武夫罢了,成不了什么大事。我建平可是唯一拥有百万雄师的大国,强兵猛将更是不在少数,何况还有地狱火这个大杀器。陛下想拿下安庆,岂不是易如反掌?” 经过箫凌曦这么一番解释之后,赵华棠稍稍松了口气,沉吟了片刻又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玉杯,有些急切地追问了一句:“若是与安庆开战,你可愿担任先锋出征?” 第6章 他定会身穿麒麟铠、手握破军来救我 “臣义不容辞,必当全力以赴,誓必剿灭敌军。其实这件事就算陛下不提,臣也会请愿。亲手杀了箫凌昀和盛君川,是臣此生唯一的心愿。”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困扰在心底的问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赵华棠深藏在眼底的最后一丝阴鸷也消失殆尽。特别是在又一次喝完了箫凌曦给他斟满的茶水之后,赵华棠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着,望向箫凌曦的眼神也显得空洞而迷离。 殿内灯火通明,一缕青烟从桌面上那个由翠玉雕琢而成的莲花状香炉中不断袅袅升起,很快就渐渐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淡淡的香味随之飘散到这间偏殿的各个角落。这股无法形容的气味似乎有种魔力,能让疲惫不堪的神经有种说不出的轻快以及昏昏欲睡的松弛感。 短暂的沉默似乎加深了赵华棠的倦意,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用力揉了揉眼睛,仍强打精神与箫凌曦絮叨着。若是此时的偏殿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定能察觉出赵华棠此时的异常——不单是说话的语气语调与平时大为不同,就连神态脾气都和以往大相径庭,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说起来咱俩算是总角之交,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可我却从没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妹夫,更没想过你居然会把在安庆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全都拱手相让。虽然我看不透你,但是我了解你。凌曦,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你的野心可一点都不比我小,谋略更是胜我一筹,因此你绝无可能甘心屈居驸马之位……就算是兼任礼部吏部尚书,也远不及你原本应该拥有的……日后若真拿下了安庆,你是否……” 说着说着,赵华棠的眼皮开始打架,困意越来越浓,声音也越来越小,话都还没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了解我?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你所谓的了解只是因为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知道了我让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岂是你这种人能够揣测的!” 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箫凌曦嗤笑了一声,垂眸从袖中摸出丝帕,慢条斯理将指尖微小的粉末擦拭干净。他斜睨赵华棠,嘴唇微动低喃了几句,也不知是说给赵华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那把龙椅骨肉相残、同室操戈,更有甚者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叛谋逆。可到头来又如何呢?名利、权势都只是虚妄罢了。” 箫凌曦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雨来,微风与雨丝结伴而来,为这个闷热的夜晚带来些许的凉意。淅淅沥沥的雨点沿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坠落,给青灰色的石板路铺上了一层深色的地毯。 算算时辰,再过不久盛君川就该进宫赴约了,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事需要准备。被赵华棠这番胡搅蛮缠耽误了不少时间,要不是自己随身带着各种药丸,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脱身。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刚才的那番看似随意的闲谈,再加上药物的催化,相信赵华棠的某些想法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箫凌曦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将手掌收紧,像是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出了御书房,箫凌曦俯身在一直门口等候的曹公公耳边仔细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芳菲殿的方向走去。细密的雨丝飘落在他那张完美的脸上,很快就打湿了额发和前襟,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薄唇紧抿着,脚下却没停,哪怕天色早就暗得不见五指,仍难掩他眼底流转的华彩,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然而对于被关押在罗刹殿中的我来说,今晚宴会上以及宴会结束后宫里宫外发生了什么都完全不知情,甚至连身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间都无从知晓。因为从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双眼就被一块漆黑的布条给蒙了个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直接化身为一个睁眼瞎。 起初我还尝试着与看守的侍卫们搭话,一来是试图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这是哪里、他们将会如何处置我等等;二来也是想借此来缓解一下漆黑环境下所带来的些许不安。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一声不吭,好像都是又聋又哑。碰了几次壁之后,我也不再自讨没趣,静下心细细思索起来。 据说当某个感官被剥夺了以后,其余的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当最初的忐忑渐渐褪去,脑子便又开始活跃起来——从御书房到这里的路线,先是左拐走了一段,紧接着右拐又走了一段,再然后还是右拐走了一段……总之这一路上七弯八绕的,一共走了1562步。 以建平皇宫的规模以及御书房的位置来看,我现在所处的地方绝对还是在皇宫内,只是被关在了类似牢房的地方。因为就算在这盛夏酷暑的夜晚,这里不但感觉不到任何的暑气和空气的流动,而且周围还透着寒意,阴冷而安静。 除了晃动手腕时发出的铁链碰撞声以外,四周竟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根据铁链声的回音还可以得知这是一间面积不小的房间,但除此以外便一无所知了。那几个侍卫将我带到此处之后,除了限制我的自由以外并没有做出任何为难和伤害我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箫凌曦特意嘱咐过的。 眼下的我明明受制于此,双手被缚、目不能视,心情却异常的平静。按理说皇宫里应该没有牢房之类的地方才对,箫凌曦却让人将我关押在此,而不是送往刑部的大牢,那是不是说明他是留着后手的?扣留我只不过是碍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得不这么做,但其实他是准备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给放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如今的箫凌曦是建平的驸马,并且在建平的朝堂之上似乎还颇有地位,但赵华棠身为国君,就算再怎么信任箫凌曦,又怎么会容忍他的权利凌驾于自己之上? 但赵华棠的对手可是箫凌曦耶,是那个性情凉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除了心眼就没别的东西的箫凌曦。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别人可算计不了他一点。那天在眠花楼的时候他提出要我潜入御书房窃取情报是真,等我今晚得手以后又摆了我一道也是真,所以他这样反复横跳到底是想干嘛? 哎,算了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办法能脱困。但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始终没什么头绪。 箫凌曦是个变数,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我对于他会把我放出去这件事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只祈求他别再来坑我了。这个时候我的爱凤应该已经在他的手里了,虽然过程和预计的不太一样,但至少拍到了图纸的照片。若是那几张图纸真能在日后两军对垒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吃点苦头、受点伤也是值得的。如果赵华棠真想要我的命,我也还有保命技能可用,只要死不了,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幸好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和盛君川有过约定——如果在晚宴结束以后我还没回到大殿,盛君川就会默认是我任务失败或是出了什么变故,之后他便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哦,对不起串戏了,是身穿麒麟铠、手握破军来救我。盛君川的实力和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我现在被关押在深宫之中,我依然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把我安然无恙的救出去。 在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慢了许多。正当我神游四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大概是有一群什么人来了。我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些响动上。 奇怪的是,脚步声并没有来到我的面前,而是去了旁边的房间,并且听这声响大概是几个人拖着什么重物发出的。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断断续续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在这位于深宫的秘密监牢、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间节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被关押到这儿来?在感到纳闷的同时又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边再度响起了脚步声。只是这声音和之前的不同,听起来急促且沉重,每踏出的一步似乎都饱含着来人满腔的怒火。下一秒,蒙在脸上的布条被骤然扯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感到十分不适,忍不住别过脸皱着眉头眯起了眼。 还没等我适应,下巴就被人狠狠地捏住了,力道大得快要把我的骨头捏碎。“在下真是万万没想到,姑娘的心竟如此歹毒!”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怨恨。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片刻过后才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萧凌曦身上穿的依旧是白日里那身鹅黄色蟒袍,只是从左肩至上臂的衣料被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汩泊地冒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按压在腹部,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缓缓溢出。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他那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更是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像冬夜里的月,只有发红的眼底是他脸上唯一的色彩。 “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在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势的一瞬间,我的心底就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再加上这没来由的指控,令我暂时顾不上肉体的疼痛,一心只想问清楚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要知道箫凌曦的武力值高深莫测,行事也惯来谨慎,更别提还有一手神出鬼没的暗器,又有谁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心头满揣着挥之不去的异样,我瞪大眼睛注视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答案。然而就在视线落入他眼中的刹那,一个念头冷不丁地闯入了我的脑海。下一秒,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后背,冷汗瞬间就打湿了里衣。 箫凌曦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而是更加逼近我,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加重了许多。“姑娘又何必惺惺作态明知故问!你的那位‘好情郎’为了救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如何恨我恼我、甚至要我的命我都认。但桐儿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不能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 浓烈的血腥气不由分说地钻入鼻腔,箫凌曦双目赤红,眼底尽是疯狂到极致的恨意:“既然他不仁,便休怪我不义!这个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人夫!现在,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话音未落,冰冷有力的手指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连起来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呢?按照之前的约定,盛君川确实会来救我,但绝对不会是箫凌曦口中所说的这种残忍、极端还愚蠢的方式。 此时此刻,辩驳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箫凌曦的手指如同铁箍一般牢牢锁住了脖子,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耳膜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脑袋更是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害怕,又或许是因为对箫凌曦的回答和行为感到太过于震惊。 就在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阻止了箫凌曦的动作。紧接着,压制在喉部的力量陡然消失,我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大量氧气争先恐后地灌入,气管一时不堪负荷,使得我剧烈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立刻盛满整个眼眶。 好不容易缓过神,却见一人披散着长发、身穿明黄色龙袍坐在我的正前方,而充当座椅的是一位低着头跪趴在地上的内侍。 “朕好心好意邀请你们来参加登基大典,却不想你们居然一个假扮宫女窃取机密情报,另一个就伺机而动进宫行刺!你们安庆人真是居心叵测、卑鄙无耻!”赵华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中喷薄出汹涌的怒火与杀意,“叶琉璃,朕问你,盛君川闯我宫闱、杀我胞妹,是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不是的!我……”从赵华棠口中再次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我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才说了几个字就听凌厉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左腿外侧传来的火辣痛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破空声又一次响起,刚刚受创部位的痛感成倍数迅速增长着。剧烈的疼痛令我险些站立不住,若不是束缚在双手手腕的铁链,只怕我已经跪倒在地。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之前无异:“口说无凭!你们的指控可有依据?若是他人栽赃陷害,有意挑拨安庆与建平的关系,陛下此般岂不是正中那歹人的下怀?” 赵华棠将手中沾血的皮鞭丢在一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牙尖嘴利!朕便让你心服口服!”说罢便朝门外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建平皇宫侍卫铠甲、脑袋低垂的男子被丢了进来。那人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 赵华棠重重踢出一脚踹在那男子的腹部,又揪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拽了起来面对着我。赵华棠的面目在霎时变得目眦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戾之色——“叶琉璃,你给朕瞧清楚了,这是谁!” 第6章 他定会身穿麒麟铠、手握破军来救我 “臣义不容辞,必当全力以赴,誓必剿灭敌军。其实这件事就算陛下不提,臣也会请愿。亲手杀了箫凌昀和盛君川,是臣此生唯一的心愿。” “好!有你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或许是因为一直困扰在心底的问题得到了想要的答案,赵华棠深藏在眼底的最后一丝阴鸷也消失殆尽。特别是在又一次喝完了箫凌曦给他斟满的茶水之后,赵华棠已经彻底放松下来,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点着,望向箫凌曦的眼神也显得空洞而迷离。 殿内灯火通明,一缕青烟从桌面上那个由翠玉雕琢而成的莲花状香炉中不断袅袅升起,很快就渐渐隐入空气中消失不见,淡淡的香味随之飘散到这间偏殿的各个角落。这股无法形容的气味似乎有种魔力,能让疲惫不堪的神经有种说不出的轻快以及昏昏欲睡的松弛感。 短暂的沉默似乎加深了赵华棠的倦意,他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用力揉了揉眼睛,仍强打精神与箫凌曦絮叨着。若是此时的偏殿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定能察觉出赵华棠此时的异常——不单是说话的语气语调与平时大为不同,就连神态脾气都和以往大相径庭,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说起来咱俩算是总角之交,相识也有十多年了,可我却从没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妹夫,更没想过你居然会把在安庆所有的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全都拱手相让。虽然我看不透你,但是我了解你。凌曦,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淡泊名利、无欲无求的人……你的野心可一点都不比我小,谋略更是胜我一筹,因此你绝无可能甘心屈居驸马之位……就算是兼任礼部吏部尚书,也远不及你原本应该拥有的……日后若真拿下了安庆,你是否……” 说着说着,赵华棠的眼皮开始打架,困意越来越浓,声音也越来越小,话都还没说完就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了解我?呵,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你所谓的了解只是因为看到了我想让你看到的、知道了我让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岂是你这种人能够揣测的!” 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箫凌曦嗤笑了一声,垂眸从袖中摸出丝帕,慢条斯理将指尖微小的粉末擦拭干净。他斜睨赵华棠,嘴唇微动低喃了几句,也不知是说给赵华棠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人为了那把龙椅骨肉相残、同室操戈,更有甚者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反叛谋逆。可到头来又如何呢?名利、权势都只是虚妄罢了。” 箫凌曦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掌心。或许是想到了什么,他轻轻叹了口气,抬头望了一眼窗外。 黑沉沉的夜空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雨来,微风与雨丝结伴而来,为这个闷热的夜晚带来些许的凉意。淅淅沥沥的雨点沿着屋檐滴滴答答的坠落,给青灰色的石板路铺上了一层深色的地毯。 算算时辰,再过不久盛君川就该进宫赴约了,但是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事需要准备。被赵华棠这番胡搅蛮缠耽误了不少时间,要不是自己随身带着各种药丸,还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脱身。 不过这样也好,经过刚才的那番看似随意的闲谈,再加上药物的催化,相信赵华棠的某些想法已经发生了微妙的转变。箫凌曦这么想着,下意识地将手掌收紧,像是握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出了御书房,箫凌曦俯身在一直门口等候的曹公公耳边仔细叮嘱了几句,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往芳菲殿的方向走去。细密的雨丝飘落在他那张完美的脸上,很快就打湿了额发和前襟,但他毫不在意,只是微微蹙起眉头,薄唇紧抿着,脚下却没停,哪怕天色早就暗得不见五指,仍难掩他眼底流转的华彩,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兴奋。 然而对于被关押在罗刹殿中的我来说,今晚宴会上以及宴会结束后宫里宫外发生了什么都完全不知情,甚至连身在何处、现在是什么时间都无从知晓。因为从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我的双眼就被一块漆黑的布条给蒙了个严严实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直接化身为一个睁眼瞎。 起初我还尝试着与看守的侍卫们搭话,一来是试图套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比如这是哪里、他们将会如何处置我等等;二来也是想借此来缓解一下漆黑环境下所带来的些许不安。但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一声不吭,好像都是又聋又哑。碰了几次壁之后,我也不再自讨没趣,静下心细细思索起来。 据说当某个感官被剥夺了以后,其余的感官就会变得更加敏锐。当最初的忐忑渐渐褪去,脑子便又开始活跃起来——从御书房到这里的路线,先是左拐走了一段,紧接着右拐又走了一段,再然后还是右拐走了一段……总之这一路上七弯八绕的,一共走了1562步。 以建平皇宫的规模以及御书房的位置来看,我现在所处的地方绝对还是在皇宫内,只是被关在了类似牢房的地方。因为就算在这盛夏酷暑的夜晚,这里不但感觉不到任何的暑气和空气的流动,而且周围还透着寒意,阴冷而安静。 除了晃动手腕时发出的铁链碰撞声以外,四周竟是一点儿声响都没有。根据铁链声的回音还可以得知这是一间面积不小的房间,但除此以外便一无所知了。那几个侍卫将我带到此处之后,除了限制我的自由以外并没有做出任何为难和伤害我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箫凌曦特意嘱咐过的。 眼下的我明明受制于此,双手被缚、目不能视,心情却异常的平静。按理说皇宫里应该没有牢房之类的地方才对,箫凌曦却让人将我关押在此,而不是送往刑部的大牢,那是不是说明他是留着后手的?扣留我只不过是碍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不得不这么做,但其实他是准备找个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给放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就算如今的箫凌曦是建平的驸马,并且在建平的朝堂之上似乎还颇有地位,但赵华棠身为国君,就算再怎么信任箫凌曦,又怎么会容忍他的权利凌驾于自己之上? 但赵华棠的对手可是箫凌曦耶,是那个性情凉薄、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除了心眼就没别的东西的箫凌曦。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的份,别人可算计不了他一点。那天在眠花楼的时候他提出要我潜入御书房窃取情报是真,等我今晚得手以后又摆了我一道也是真,所以他这样反复横跳到底是想干嘛? 哎,算了算了,还是别想这些了。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还是先想想有没有办法能脱困。但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始终没什么头绪。 箫凌曦是个变数,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所以我对于他会把我放出去这件事并没有抱多少希望,只祈求他别再来坑我了。这个时候我的爱凤应该已经在他的手里了,虽然过程和预计的不太一样,但至少拍到了图纸的照片。若是那几张图纸真能在日后两军对垒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吃点苦头、受点伤也是值得的。如果赵华棠真想要我的命,我也还有保命技能可用,只要死不了,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不过幸好在出发之前我就已经和盛君川有过约定——如果在晚宴结束以后我还没回到大殿,盛君川就会默认是我任务失败或是出了什么变故,之后他便会根据实际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 估计再过不久他就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哦,对不起串戏了,是身穿麒麟铠、手握破军来救我。盛君川的实力和能力是不容置疑的,就算我现在被关押在深宫之中,我依然相信他一定有办法把我安然无恙的救出去。 在黑暗又安静的环境中,时间的流逝似乎也慢了许多。正当我神游四海、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大概是有一群什么人来了。我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这些响动上。 奇怪的是,脚步声并没有来到我的面前,而是去了旁边的房间,并且听这声响大概是几个人拖着什么重物发出的。除此之外,似乎还有断断续续的、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在这位于深宫的秘密监牢、在这个十分敏感的时间节点,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被关押到这儿来?在感到纳闷的同时又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抑制不住的涌上心头。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耳边再度响起了脚步声。只是这声音和之前的不同,听起来急促且沉重,每踏出的一步似乎都饱含着来人满腔的怒火。下一秒,蒙在脸上的布条被骤然扯开,突如其来的光线让我感到十分不适,忍不住别过脸皱着眉头眯起了眼。 还没等我适应,下巴就被人狠狠地捏住了,力道大得快要把我的骨头捏碎。“在下真是万万没想到,姑娘的心竟如此歹毒!”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透着彻骨的寒意与怨恨。 我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片刻过后才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萧凌曦身上穿的依旧是白日里那身鹅黄色蟒袍,只是从左肩至上臂的衣料被利器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露出了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不停往外汩泊地冒血,已经染红了半边身子。 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是紧紧按压在腹部,鲜红的血液从指缝中缓缓溢出。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他那本就白皙的肤色此时更是一点血色也无,苍白得像冬夜里的月,只有发红的眼底是他脸上唯一的色彩。 “你受伤了?!发生什么事了?”在看到这触目惊心的伤势的一瞬间,我的心底就不由自主的咯噔了一下。再加上这没来由的指控,令我暂时顾不上肉体的疼痛,一心只想问清楚究竟出了什么样的变故。 要知道箫凌曦的武力值高深莫测,行事也惯来谨慎,更别提还有一手神出鬼没的暗器,又有谁能让他受这么重的伤…… 心头满揣着挥之不去的异样,我瞪大眼睛注视着他,试图从他的脸上寻找答案。然而就在视线落入他眼中的刹那,一个念头冷不丁地闯入了我的脑海。下一秒,刺骨的寒意顺着脊柱爬上后背,冷汗瞬间就打湿了里衣。 箫凌曦似乎没有察觉出什么,而是更加逼近我,手上的力度也随之加重了许多。“姑娘又何必惺惺作态明知故问!你的那位‘好情郎’为了救你还真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他如何恨我恼我、甚至要我的命我都认。但桐儿与他无冤无仇,为何不能手下留情,放她一条生路?!” 浓烈的血腥气不由分说地钻入鼻腔,箫凌曦双目赤红,眼底尽是疯狂到极致的恨意:“既然他不仁,便休怪我不义!这个仇若是不报我枉为人夫!现在,我也要让他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话音未落,冰冷有力的手指已经扼住了我的咽喉。 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懂,但是连起来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呢?按照之前的约定,盛君川确实会来救我,但绝对不会是箫凌曦口中所说的这种残忍、极端还愚蠢的方式。 此时此刻,辩驳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口。箫凌曦的手指如同铁箍一般牢牢锁住了脖子,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耳膜嗡嗡作响,视线也变得模糊起来,脑袋更是一片空白,彻底失去了思考能力。不知是因为缺氧还是害怕,又或许是因为对箫凌曦的回答和行为感到太过于震惊。 就在意识开始逐渐模糊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一道威严而冰冷的声音阻止了箫凌曦的动作。紧接着,压制在喉部的力量陡然消失,我本能的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像一条濒死的鱼。大量氧气争先恐后地灌入,气管一时不堪负荷,使得我剧烈咳嗽了起来,生理性的泪水立刻盛满整个眼眶。 好不容易缓过神,却见一人披散着长发、身穿明黄色龙袍坐在我的正前方,而充当座椅的是一位低着头跪趴在地上的内侍。 “朕好心好意邀请你们来参加登基大典,却不想你们居然一个假扮宫女窃取机密情报,另一个就伺机而动进宫行刺!你们安庆人真是居心叵测、卑鄙无耻!”赵华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眼中喷薄出汹涌的怒火与杀意,“叶琉璃,朕问你,盛君川闯我宫闱、杀我胞妹,是不是你们早就计划好的!” “不是的!我……”从赵华棠口中再次听到这个耸人听闻的消息,我下意识的就想否认,可才说了几个字就听凌厉的破空声在耳畔响起,眼前一道黑影闪过,随之而来的便是左腿外侧传来的火辣痛感。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破空声又一次响起,刚刚受创部位的痛感成倍数迅速增长着。剧烈的疼痛令我险些站立不住,若不是束缚在双手手腕的铁链,只怕我已经跪倒在地。 我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痛呼出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之前无异:“口说无凭!你们的指控可有依据?若是他人栽赃陷害,有意挑拨安庆与建平的关系,陛下此般岂不是正中那歹人的下怀?” 赵华棠将手中沾血的皮鞭丢在一旁,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牙尖嘴利!朕便让你心服口服!”说罢便朝门外的侍卫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纷杂的脚步声响起,一位身穿建平皇宫侍卫铠甲、脑袋低垂的男子被丢了进来。那人面朝下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 赵华棠重重踢出一脚踹在那男子的腹部,又揪住他后脑的头发将他的脑袋拽了起来面对着我。赵华棠的面目在霎时变得目眦欲裂,透出令人悚然的狂怒和暴戾之色——“叶琉璃,你给朕瞧清楚了,这是谁!” 第7章 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赵氏王朝的覆灭、建平的亡国 我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哪怕这间屋子灯火昏暗、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发髻凌乱,并且还双目紧闭、一脸血污,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盛君川本人。 在这个刹那,我的心猛地被拎到了半空,手脚在刹那间变得冰冷无比,大脑混乱得像一锅粥,心底拼命地想要驱散那些所有不好的揣测,就连呼吸都好似停滞了几秒。我的视线却牢牢黏在盛君川的身上根本挪不开——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不但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似乎一点意识都没有。 目前的情况相当不明朗,盛君川和我同时受制于建平国的皇宫内,并且孤立无援,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我在心底不断地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在盛君川清醒之前,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稳住赵华棠,拖延时间等待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纷乱的情绪,但看向赵华棠的眼神里依然带着难以掩饰的质问与愤怒:“你把他怎么样了?!” 赵华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脸阴郁地吩咐身旁的侍卫把不省人事的盛君川强行架了起来,然后踱着步行至角落摆放着各种刑具的长桌前站定,目光缓慢而冷漠地从桌面上扫过。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迅速席卷全身,视线紧紧跟随着赵华棠,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片刻过后,赵华棠选中了一把剔骨刀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冷不丁地用力甩动手臂,将手中的刀像丢飞镖那样掷了出去,目标直指盛君川。 “不要!”抑制不住的呐喊冲破喉咙,束缚在手腕镣铐上的铁链瞬间绷直。我奋力地朝盛君川扑去,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深深地扎进了盛君川的左肩。虽然他身上穿的是侍卫的铠甲,但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浓稠的红色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侍卫们见状便顺势松了手,盛君川一下失去支撑,“咚”的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纵使如此,他依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那张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脸此时毫无血色,英气逼人的眉毛也紧紧拧成了一个结,整个人竟然给我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喊什么,他还死不了。”赵华棠瞥了我一眼,眸底流露出冰冷的恨意,说出口的话浸染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但是待会他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就要看叶姑娘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瞪着赵华棠,艰难地从齿缝里吐出迫不得已的回答:“好,只要你别再伤害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华棠重新在人肉椅子上坐下,翘起一条腿单手支着脑袋,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响声,火焰随之摆动起来,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赵华棠丝毫没有表情的脸上,令人完全猜不透他接下来想干什么。而此时的箫凌曦则完全隐在赵华棠身旁的阴影处,我连他的人都看不清,更遑论揣测他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赵华棠觉得我诚意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我做出承诺之后,他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虚握着那条沾血的皮鞭,好似十分无聊般的随意甩动着。 时间每过去一秒,我心里的忐忑就加重一分。在这间昏暗的密室里,我只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耳膜里传来的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手腕早就被镣铐勒出了血痕,大腿的伤口也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可我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恐惧与肉体的疼痛,不敢开口催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再次惹怒赵华棠。 我承认我是怂了,特别是在看到盛君川在我面前被赵华棠伤害的时候。我的心在那一刻从半空中瞬间坠落至万丈深渊,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在顷刻间凝结成冰。直到现在,我的整个人仍旧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微微颤栗着。 就在我绝望的怀疑这辈子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昏暗的密室里终于传来赵华棠那低哑且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这样,叶姑娘。你来陪朕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我狐疑又惊恐地看向他,心下一片冰凉。据我对赵华棠的了解,他口中所说的“游戏”肯定不是正常人认知中的那种游戏。 赵华棠缓缓将身体前倾,从阴影中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而扭曲。“叶姑娘不妨猜猜朕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若是猜对了,朕可以考虑让盛将军少吃点苦头……”话还没说完,赵华棠就猛地抡起手臂朝前方用力一甩。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腿上已经再次狠狠地挨了一记鞭子。 只是这一鞭的痛感明显比之前那次来得更加剧烈,我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同时也倍感诧异:是赵华棠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还是前两鞭的时候手下留情了? 我默默摇头,马上就否定了这两种可能性,却在无意中瞥见他脚边放着的一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黑色木桶,而他手中的鞭子此刻就浸泡在里面。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推测出这里面装的大概是浓度超高的盐水,否则为什么抽在腿上会像刀割一样疼。 “但若是猜错了,叶姑娘怕是就要多吃些苦头了。”虽然赵华棠的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但隐隐不耐的语气已经透露出明晃晃的不善:“倘若一炷香之内你的答案还是不能让朕满意的话,朕就把你和盛君川的尸首送给你们安庆的国君当做回礼!” 我疼的倒抽了好几口冷气,一时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尽管嘴里说不了话,脑子还是飞快的转个不停——在这种时候赵华棠心里还能在想啥,无非就是今晚这一连串的变故究竟是何人策划的、我和盛君川做这些事又有何目的以及他们建平的内鬼到底是谁。 猜中赵华棠在想什么并不难,难的是我该如何回答他。 然而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答案而耽搁的几秒钟时间里,赵华棠的耐心似乎就已经见底。“看样子叶姑娘似乎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啊。”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轻飘飘的,幽暗的眼底却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没关系,朕有办法让你乖乖陪朕玩!” 短短两句话,其中所包含的强烈威胁意味却令我脑中的警铃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心脏也跳得飞快,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喉咙。 意识到赵华棠接下来可能会多抽我几鞭,我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立断决定先遂了他的意,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要是我也身受重伤,怕是真的没办法带着盛君川一起逃出去了。于是我连忙弯起嘴角,面带微笑答应了下来,言语中多多少少也带上一些讨好的意味:“陛下多虑了,能陪陛下玩游戏是我的荣幸……”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赵华棠倏然起身,右脚重重的落在盛君川还插着剔骨刀的伤口之上,并用力踩踏碾压着。大量的鲜血立刻如喷泉般涌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盛君川胸前的铠甲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眼看着心上人就在面前遭受此等伤害和欺辱,我顿时怒从心起,头脑一热,冲着赵华棠便破口大骂起来,根本顾不上是否会因此得罪他从而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赵华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乌龟王八蛋!有种你现在就把我和盛君川都杀了,否则来日我们必将率领神武大军踏平建平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再把你的脑袋挂在最高的城墙上!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赵氏王朝的覆灭、建平的亡国!我们安庆的国君终将君临天下,而你这个肮脏的鼠辈只配在污秽不堪的粪坑里腐烂发臭!” 然而令我感到意外和疑惑的是,在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谩骂之后,赵华棠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怒意,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紧接着,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猖狂,直到笑得都弯下了腰,一只手还不住地拍着大腿,另一只手则对着我指指点点,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尖锐又刺耳的笑声饱含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在昏暗逼仄的牢房中回荡着。本就烦乱的心绪被他搅得更加心神不宁,只觉得胸口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全身的血液也因此沸腾着翻涌着。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纵使心底有千百种不甘、不爽和不满,可除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以外,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紧拳头紧咬牙关,恶狠狠的瞪着赵华棠。 过了好一会儿赵华棠才收敛起笑意,眼底的不屑却没有减少半分。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朕早就听闻叶姑娘与盛将军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一面说着一面弯下腰,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将剔骨刀从盛君川身上拔出。只是他每抽出几寸又再插进去几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舍得把刀彻底抽了出来。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喉头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呻吟,眼皮微微颤抖着,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赵华棠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先是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侍卫们退下,随后慢慢直起身子拎着刀柄朝我缓步走来。只见他徐徐抬起手腕,将带着血迹的刀身贴上我的脸颊,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充斥着整个鼻腔。 “如此标致的脸蛋,若是朕在上面雕出朵花儿,岂不是更美?又或者……”赵华棠拖长了尾音却故意不继续往下说,手中动作虽然缓慢但没有丝毫的停顿。 鲜红又粘稠的血迹沿着刀尖轻轻划过我的脸庞,在脖颈、锁骨、胸口留下一条刺眼的红线。恐惧犹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刺骨的凉意,鸡皮疙瘩就像秋天的麦浪一样在皮肤表层此起彼伏。 赵华棠眼神晦涩的注视着我,冰冷的视线如同此时闪着寒光的刀刃。他咧开嘴角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狞笑,锋利的刀尖继续不紧不慢的向下移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被他的这番举动吓得差点忘记了呼吸,我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头皮发麻。 眼看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割破前襟单薄的布料,满腔的怒火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神经紧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眼前的这个人喜怒无常手段残忍,如果再继续这么按捺不住火气鲁莽行事的话,不单是我自己,盛君川也势必会再度遭受牵连。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语速飞快的开了口,生怕一个迟疑又会发生什么变故:“琉璃适才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今晚潜入御书房确实是冲着你们建平的机密情报去的,指使我的人自然就是当朝丞相周卓。有玉牌为证,是真是假,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定夺。至于驸马所言之事……” 我咬了咬牙,攥紧了冷汗涔涔的手心,稍作停顿之后很快找了个听起来相对合理的借口继续说道:“盛君川既然假扮成侍卫,肯定是想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救出去,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赵华棠闻言却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森然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狠戾。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呵斥给抢了白——“误会?姑娘的言下之意是在指责我故意编造谎言冤枉盛君川了!” 萧凌曦不知何时已经从黑暗的角落闪现至眼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赵华棠与我分隔开。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捂在腹部伤口上的手,再次环住了我的咽喉,咄咄逼人地质问着,“那么敢问姑娘,我的伤你又作何解释?除了他,谁有这个本事能孤身一人夜闯皇宫?除了他,又有谁能伤我至此?除了他,谁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的指控听起来有理有据,我也确实有口难辩,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确实是刀伤不假,但会使刀的又不止盛君川一个人。只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盛君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更别说杀害建平郡主这种明显不符合盛君川作风的事。 一个赵华棠就够我应付不及了,现在又多了个箫凌曦,真是天要亡我。 或许是因为被截断了话头,或许是被破坏了兴致,又或许是箫凌曦的话令他想到了什么,赵华棠微微蹙起了眉头,眼底显露出一丝不快,面色也明显阴沉了几分,神情看起来也越发的晦涩难辨。 “罢了。”沉吟了片刻之后赵华棠重新冷冰冰地开了口,“一炷香已过,叶姑娘也不必再费心编故事。对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真相,朕已经不感兴趣了。……” “住手!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们别为难她!” 一道略显嘶哑但又异常熟悉的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我循声望去,泪眼朦胧中发现昏迷许久的盛君川终于恢复了神志,并且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只见他背靠着坚硬而粗糙的墙体,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颓然垂眸,神情凄然,犹如一头困兽。 第7章 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赵氏王朝的覆灭、建平的亡国 我瞪大了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哪怕这间屋子灯火昏暗、哪怕眼前的这个人发髻凌乱,并且还双目紧闭、一脸血污,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盛君川本人。 在这个刹那,我的心猛地被拎到了半空,手脚在刹那间变得冰冷无比,大脑混乱得像一锅粥,心底拼命地想要驱散那些所有不好的揣测,就连呼吸都好似停滞了几秒。我的视线却牢牢黏在盛君川的身上根本挪不开——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不但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似乎一点意识都没有。 目前的情况相当不明朗,盛君川和我同时受制于建平国的皇宫内,并且孤立无援,可谓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千万不能乱了阵脚。我在心底不断地提醒自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慌。在盛君川清醒之前,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稳住赵华棠,拖延时间等待机会。 我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纷乱的情绪,但看向赵华棠的眼神里依然带着难以掩饰的质问与愤怒:“你把他怎么样了?!” 赵华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脸阴郁地吩咐身旁的侍卫把不省人事的盛君川强行架了起来,然后踱着步行至角落摆放着各种刑具的长桌前站定,目光缓慢而冷漠地从桌面上扫过。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股强烈的恐惧感迅速席卷全身,视线紧紧跟随着赵华棠,生怕他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片刻过后,赵华棠选中了一把剔骨刀拿在手里掂了掂,随后冷不丁地用力甩动手臂,将手中的刀像丢飞镖那样掷了出去,目标直指盛君川。 “不要!”抑制不住的呐喊冲破喉咙,束缚在手腕镣铐上的铁链瞬间绷直。我奋力地朝盛君川扑去,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剔骨刀深深地扎进了盛君川的左肩。虽然他身上穿的是侍卫的铠甲,但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浓稠的红色从伤口处流淌出来。 侍卫们见状便顺势松了手,盛君川一下失去支撑,“咚”的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纵使如此,他依然没有要清醒过来的迹象,甚至连哼都没有哼一声。那张平日里神采奕奕的脸此时毫无血色,英气逼人的眉毛也紧紧拧成了一个结,整个人竟然给我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喊什么,他还死不了。”赵华棠瞥了我一眼,眸底流露出冰冷的恨意,说出口的话浸染着浓浓的威胁意味,“但是待会他会不会缺胳膊少腿,就要看叶姑娘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我僵硬地点了点头,红着眼瞪着赵华棠,艰难地从齿缝里吐出迫不得已的回答:“好,只要你别再伤害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赵华棠重新在人肉椅子上坐下,翘起一条腿单手支着脑袋,既不说话也没有动作,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墙上的火把发出噼啪的响声,火焰随之摆动起来,忽明忽暗的火光映照在赵华棠丝毫没有表情的脸上,令人完全猜不透他接下来想干什么。而此时的箫凌曦则完全隐在赵华棠身旁的阴影处,我连他的人都看不清,更遑论揣测他的心思。 不知道是不是赵华棠觉得我诚意不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在我做出承诺之后,他却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虚握着那条沾血的皮鞭,好似十分无聊般的随意甩动着。 时间每过去一秒,我心里的忐忑就加重一分。在这间昏暗的密室里,我只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以及耳膜里传来的犹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 手腕早就被镣铐勒出了血痕,大腿的伤口也还在不停地往外渗着血。可我只能死死咬住下唇,极力压制着心底的恐惧与肉体的疼痛,不敢开口催促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生怕再次惹怒赵华棠。 我承认我是怂了,特别是在看到盛君川在我面前被赵华棠伤害的时候。我的心在那一刻从半空中瞬间坠落至万丈深渊,浑身的血液也仿佛在顷刻间凝结成冰。直到现在,我的整个人仍旧因为恐惧而止不住的微微颤栗着。 就在我绝望的怀疑这辈子是不是就要交代在这儿的时候,昏暗的密室里终于传来赵华棠那低哑且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这样,叶姑娘。你来陪朕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我狐疑又惊恐地看向他,心下一片冰凉。据我对赵华棠的了解,他口中所说的“游戏”肯定不是正常人认知中的那种游戏。 赵华棠缓缓将身体前倾,从阴影中探出头来,脸上的表情显得狰狞而扭曲。“叶姑娘不妨猜猜朕心里现在想的是什么。若是猜对了,朕可以考虑让盛将军少吃点苦头……”话还没说完,赵华棠就猛地抡起手臂朝前方用力一甩。 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我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大腿上已经再次狠狠地挨了一记鞭子。 只是这一鞭的痛感明显比之前那次来得更加剧烈,我终于忍不住痛呼出声,同时也倍感诧异:是赵华棠的力道突然变大了还是前两鞭的时候手下留情了? 我默默摇头,马上就否定了这两种可能性,却在无意中瞥见他脚边放着的一个看起来就很诡异的黑色木桶,而他手中的鞭子此刻就浸泡在里面。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推测出这里面装的大概是浓度超高的盐水,否则为什么抽在腿上会像刀割一样疼。 “但若是猜错了,叶姑娘怕是就要多吃些苦头了。”虽然赵华棠的脸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但隐隐不耐的语气已经透露出明晃晃的不善:“倘若一炷香之内你的答案还是不能让朕满意的话,朕就把你和盛君川的尸首送给你们安庆的国君当做回礼!” 我疼的倒抽了好几口冷气,一时间根本做不出任何回应。尽管嘴里说不了话,脑子还是飞快的转个不停——在这种时候赵华棠心里还能在想啥,无非就是今晚这一连串的变故究竟是何人策划的、我和盛君川做这些事又有何目的以及他们建平的内鬼到底是谁。 猜中赵华棠在想什么并不难,难的是我该如何回答他。 然而就在我绞尽脑汁思考答案而耽搁的几秒钟时间里,赵华棠的耐心似乎就已经见底。“看样子叶姑娘似乎对这个游戏不感兴趣啊。”他说这句话时的口吻轻飘飘的,幽暗的眼底却迸发出强烈的压迫感,“没关系,朕有办法让你乖乖陪朕玩!” 短短两句话,其中所包含的强烈威胁意味却令我脑中的警铃再次疯狂地响了起来,心脏也跳得飞快,似乎下一秒就要飞出喉咙。 意识到赵华棠接下来可能会多抽我几鞭,我也来不及多想,当下立断决定先遂了他的意,免得再受皮肉之苦。要是我也身受重伤,怕是真的没办法带着盛君川一起逃出去了。于是我连忙弯起嘴角,面带微笑答应了下来,言语中多多少少也带上一些讨好的意味:“陛下多虑了,能陪陛下玩游戏是我的荣幸……” 可话还没说完,就见赵华棠倏然起身,右脚重重的落在盛君川还插着剔骨刀的伤口之上,并用力踩踏碾压着。大量的鲜血立刻如喷泉般涌出,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盛君川胸前的铠甲就被染红了一大片。 眼看着心上人就在面前遭受此等伤害和欺辱,我顿时怒从心起,头脑一热,冲着赵华棠便破口大骂起来,根本顾不上是否会因此得罪他从而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赵华棠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乌龟王八蛋!有种你现在就把我和盛君川都杀了,否则来日我们必将率领神武大军踏平建平的每一寸土地,然后再把你的脑袋挂在最高的城墙上!我定要让你亲眼看着赵氏王朝的覆灭、建平的亡国!我们安庆的国君终将君临天下,而你这个肮脏的鼠辈只配在污秽不堪的粪坑里腐烂发臭!” 然而令我感到意外和疑惑的是,在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谩骂之后,赵华棠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怒意,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噗呲”一声笑了起来。紧接着,他越笑越放肆、越笑越猖狂,直到笑得都弯下了腰,一只手还不住地拍着大腿,另一只手则对着我指指点点,嘴里含糊不清的不知在说些什么。 尖锐又刺耳的笑声饱含着显而易见的鄙夷在昏暗逼仄的牢房中回荡着。本就烦乱的心绪被他搅得更加心神不宁,只觉得胸口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全身的血液也因此沸腾着翻涌着。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能为力。纵使心底有千百种不甘、不爽和不满,可除了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以外,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紧拳头紧咬牙关,恶狠狠的瞪着赵华棠。 过了好一会儿赵华棠才收敛起笑意,眼底的不屑却没有减少半分。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开了口:“朕早就听闻叶姑娘与盛将军关系匪浅,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他一面说着一面弯下腰,用极其缓慢的动作将剔骨刀从盛君川身上拔出。只是他每抽出几寸又再插进去几分,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舍得把刀彻底抽了出来。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盛君川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喉头溢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呻吟,眼皮微微颤抖着,隐隐有转醒的迹象。 赵华棠发出几声意味不明的低笑,先是挥了挥手示意身旁的侍卫们退下,随后慢慢直起身子拎着刀柄朝我缓步走来。只见他徐徐抬起手腕,将带着血迹的刀身贴上我的脸颊,浓郁的血腥味顿时充斥着整个鼻腔。 “如此标致的脸蛋,若是朕在上面雕出朵花儿,岂不是更美?又或者……”赵华棠拖长了尾音却故意不继续往下说,手中动作虽然缓慢但没有丝毫的停顿。 鲜红又粘稠的血迹沿着刀尖轻轻划过我的脸庞,在脖颈、锁骨、胸口留下一条刺眼的红线。恐惧犹如决堤的洪水般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刺骨的凉意,鸡皮疙瘩就像秋天的麦浪一样在皮肤表层此起彼伏。 赵华棠眼神晦涩的注视着我,冰冷的视线如同此时闪着寒光的刀刃。他咧开嘴角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狞笑,锋利的刀尖继续不紧不慢的向下移动,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被他的这番举动吓得差点忘记了呼吸,我被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惊得头皮发麻。 眼看锋利的刀刃马上就要割破前襟单薄的布料,满腔的怒火在顷刻间灰飞烟灭,神经紧绷到前所未有的程度,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眼前的这个人喜怒无常手段残忍,如果再继续这么按捺不住火气鲁莽行事的话,不单是我自己,盛君川也势必会再度遭受牵连。 在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我语速飞快的开了口,生怕一个迟疑又会发生什么变故:“琉璃适才口不择言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今晚潜入御书房确实是冲着你们建平的机密情报去的,指使我的人自然就是当朝丞相周卓。有玉牌为证,是真是假,相信陛下心中自有定夺。至于驸马所言之事……” 我咬了咬牙,攥紧了冷汗涔涔的手心,稍作停顿之后很快找了个听起来相对合理的借口继续说道:“盛君川既然假扮成侍卫,肯定是想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我救出去,所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赵华棠闻言却只是微微眯了眯眼,森然的目光在我脸上扫过,透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与狠戾。不料,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一道怒气冲冲的呵斥给抢了白——“误会?姑娘的言下之意是在指责我故意编造谎言冤枉盛君川了!” 萧凌曦不知何时已经从黑暗的角落闪现至眼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将赵华棠与我分隔开。他松开了一直紧紧捂在腹部伤口上的手,再次环住了我的咽喉,咄咄逼人地质问着,“那么敢问姑娘,我的伤你又作何解释?除了他,谁有这个本事能孤身一人夜闯皇宫?除了他,又有谁能伤我至此?除了他,谁会不顾一切的想要置我于死地?” 他的指控听起来有理有据,我也确实有口难辩,一个字都答不上来。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确实是刀伤不假,但会使刀的又不止盛君川一个人。只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盛君川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更别说杀害建平郡主这种明显不符合盛君川作风的事。 一个赵华棠就够我应付不及了,现在又多了个箫凌曦,真是天要亡我。 或许是因为被截断了话头,或许是被破坏了兴致,又或许是箫凌曦的话令他想到了什么,赵华棠微微蹙起了眉头,眼底显露出一丝不快,面色也明显阴沉了几分,神情看起来也越发的晦涩难辨。 “罢了。”沉吟了片刻之后赵华棠重新冷冰冰地开了口,“一炷香已过,叶姑娘也不必再费心编故事。对于你口中的那些所谓真相,朕已经不感兴趣了。……” “住手!她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们别为难她!” 一道略显嘶哑但又异常熟悉的声音打破令人窒息的气氛。我循声望去,泪眼朦胧中发现昏迷许久的盛君川终于恢复了神志,并且已经强撑着坐了起来。只见他背靠着坚硬而粗糙的墙体,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颓然垂眸,神情凄然,犹如一头困兽。 第8章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也许是察觉到我关切的视线,盛君川缓缓抬起了头。在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神色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好像是心疼,好像是忍耐,又好像是愤怒。 我还没看清楚盛君川眸底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见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转头冲着赵华棠扬起了下巴:“喂!只要你答应让我和琉璃安全的离开皇宫离开建平,我就可以把所有你不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赵华棠缓缓转过身,神色阴沉的怔怔凝视着他许久,半晌才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朕没想到威名远扬的盛将军居然会如此天真。”赵华棠一面说着一面猛地再次将手里的剔骨刀朝盛君川丢掷过去,“眼下这般境地,你已经是自身难保,胆敢跟朕谈条件?!” 盛君川反应极快,脑袋微微往旁边一偏就躲过了直冲自己脑门而来的凶器,然后沉默而笃定的与赵华棠对视了许久,还在渗血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赵华棠的疑问。 这副嚣张的神情成功的使赵华棠的怒气值直线飙升。“咻”的一声破空声响,浸透了浓盐水的皮鞭如同一条狠辣的毒蛇,长驱直入地扑向盛君川的咽喉。 我的惊呼尚未出口,盛君川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抓住了鞭子的尾端。鲜血很快就从他的掌心渗了出来,顺着手腕滴答滴答地融进了地面。可见这一鞭赵华棠是下了死手的,要是没有抓住或是避开,盛君川的脖子有很大概率会被划开。 赵华棠大概是没想到盛君川居然能轻松地接住这一鞭,眼神立刻就暗了下去,眉心也皱成了川字。他紧抿着双唇,忽然抬起上臂用力往后一扯,较劲似的想把鞭子抽回来。盛君川见状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皮鞭瞬间崩成了一条直线,满不在乎地任由掌心的血流淌得更加汹涌。 或许是盛君川的耐受力异于常人,或许是这些伤对于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也或许是此时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别的地方……总之,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痛苦,甚至还显得游刃有余。 心底不由地滋生出一抹古怪的感觉,明明几分钟之前还昏迷不醒,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看盛君川现在的表情和状态,只怕是赤手空拳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难道之前的颓势是他有意装出来的? 与盛君川僵持了片刻之后,赵华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悻悻的垂下手臂,冷哼着将那条已经毫无杀伤力的皮鞭丢在了地上。盛君川嘴角的笑意更甚,这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开了口:“啧,我也没想到建平新任国君的性子居然比我还急。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敢与陛下谈条件。” 此话一出,赵华棠的眼神又暗下去几分,但我还是细心地发现他的眉毛不自觉的动了动,大概是对盛君川的话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此时的我也是满脑子问号,虽然有时候盛君川的脾气是臭了点,但遇到正事时从来都是沉着冷静,十分靠得住。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反常,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可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故弄玄虚,莫非他真有什么王炸底牌? 思忖了几秒之后,赵华棠将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盛君川,“既然这么有把握,盛将军不妨说出来听听,朕愿闻其详。”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不知是在强装淡定还是真的已经平静下来了。 盛君川依旧悠然自得地靠在由粗粝石块垒成的墙壁上,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十分嚣张地朝赵华棠勾了勾手,示意他再靠近些。 面对如此无礼的行为,赵华棠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一脸若有所思地对上盛君川的视线,身形稍微晃动了一下。 察觉到赵华棠似乎被盛君川的话打动并且有走近的打算,箫凌曦忽然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低声提醒道:“陛下!小心有诈。” “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卑鄙无耻么?盛某光明磊落,才不屑用阴招。”盛君川嗤笑着撇了撇嘴,还冲着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角眉梢都透露出讥讽的意味:“再说琉璃还在你们手上,我怎么舍得拿她的命来赌?拜托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箫凌曦听罢还没来得及张嘴反驳,赵华棠就已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退下。箫凌曦虽心有不甘,但碍于圣威,只好后退了几步,闭口不言垂手而立。 随后赵华棠又缓步踱至距离盛君川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沉吟了半晌终于寒着脸做出了妥协,“盛将军的要求,朕应允了。现在可以告诉朕,究竟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朕不知道的。” “这才是国君该有的气度嘛。”盛君川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然后单手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犀利的目光越过赵华棠,大喇喇地剜了一眼位于不远处的箫凌曦,露出极其厌烦的神情:“只是我看某人着实不顺眼,他老在眼前晃悠,惹得我心烦。能否请陛下让他滚出这间屋子?这样一来我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自然什么话都会说了。” 大概是这一晚上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萧凌曦已经操起随手在刑桌上拿的一柄短斧,正要往盛君川脑袋上劈去。 堆积了一整晚的恐惧和无助在这时彻底迸发,泪水早就糊了我一脸,喉咙也酸涩得要命,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就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呆呆的杵在原地。 所幸盛君川身手极好,在面对如此迅猛的进攻也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只见他双手同时出击,一手犹如铁箍般擒住箫凌曦持斧的手腕,另一手则握成拳头精准地打在他腹部的伤口上,嘴里说的话和手上的动作一样不留情面:“方才你不过是仗着有禁军护卫在侧才能逃过一死,否则这会已经成为盛某刀下的亡魂了,还能与你夫人做个伴。眼下你有伤在身且无人相助,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打赢我!” 一大口鲜血从箫凌曦的口中涌出,刺眼的红覆盖在原本已经凝固成褐色的血迹上,形成了满目凄厉的色彩。 我呆若木鸡般望着还在对峙着的两人,头疼得快要炸开,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也越来越强烈。盛君川的这番话犹如平地炸雷,轰隆隆地在我脑海里响个不停,三观都快要被震碎了。 在半个小时之前我还认定箫凌曦口中的指控是对盛君川的栽赃陷害,没想到这居然是事实!而且听盛君川的意思,似乎还打算连箫凌曦一并都杀了。或许郡主的死只是个意外,又或者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从而导致死的人是郡主而不是箫凌曦,但令我更加费解的是盛君川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杀箫凌曦。 不管是盛君川还是箫凌曦,他们现在的言行举止都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各自一贯的行事风格——我从未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盛君川,更没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箫凌曦。是我对他们根本不够了解还是低估了今晚的这些变故对他们所产生的影响?事情又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似乎是从我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偏离原本的计划,事态也越发严重起来,甚至逐渐脱离了掌控,成为了我完全无法应对的局面。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其中的古怪之处,就听一道冷得好似过了冰一般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盛将军的言下之意是承认郡主为你所杀了?” 盛君川勾起嘴角冷笑着,算是默认了赵华棠的问题,同时将箫凌曦的手腕翻折使其脱力,紧接着顺势拉着他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猛的一拽,结结实实的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再一脚踩在毫无反击之力的箫凌曦背上,最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宇间透露出不羁又张扬的神采,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可能是没想到盛君川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眨眼间就制服了箫凌曦,也可能是惊讶于他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又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总之此刻赵华棠的脸上呈现出难以分辨的复杂之色。 短短几秒的失神过后,赵华棠已经完全被愤怒到极致而产生的杀意所笼罩,全然不顾被压制在地上的箫凌曦的死活,迅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斧快步走向盛君川,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脖颈处挥砍。 “哎,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我所求之事,按照约定我也必定会将所知道的‘秘密’统统都告诉你。” 盛君川的动作快得简直堪比闪电,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夺过赵华棠手里的短斧,随意拎在手里晃荡,微笑着低下头贴着赵华棠的耳畔低语道:“我与郡主无冤无仇,若不是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我也不忍心下这个手。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且听我慢慢与陛下细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筹码而是无关紧要的闲话八卦。 接下来的话盛君川只说给了赵华棠一个人听,纵使我已经尽力伸长了耳朵依然还是连半个音节都听不见。更为过分的是盛君川居然还抬手遮住了嘴,生怕我能读的懂唇语似的。 听完盛君川的讲述,赵华棠的眉头像山峰般隆起,神色几番变换,渐渐的,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显得空洞而漠然,对一切都淡漠至极,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心中掀起丝毫的波澜。 趁着赵华棠大受打击而愣神的间隙,盛君慢慢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箫凌曦的小腿上踢了两脚,随即又意有所指的向赵华棠表示倘若他想要报仇雪恨或是清理门户,自己倒是非常乐意代劳。 真相被残忍的披露,赵华棠的表情逐渐僵硬,眼神变得更加森寒。沉默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缓慢地吐出几个字:“盛将军打算如何助朕?” 盛君川挑了挑眉,嘴唇微张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响动给打断了——他的双膝骤然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嘴角正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赫然出现的血洞,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答应过我……会放我们离开的……为何……”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像忽然被抽干全部力气一般轰然倒地。 “朕是答应了,可没说驸马也会答应。”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用力地踩在盛君川的脑袋上,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可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冰冷的恨意与滔天的怒火:“盛将军,你可别这么快就死了啊,朕还要你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是如何受尽折磨而亡的!” 盛君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对赵华棠的羞辱和威胁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一句反驳、一声怒骂,他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箫凌曦伫立在盛君川身后,而此时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居然是当年宋亦晨和我一同为盛君川炼制的那把手枪。见盛君川倒地不起,他才缓缓垂下手臂,几缕浅灰色的烟雾从黑漆漆的枪口缓缓飘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直到源源不断的红色液体从盛君川身下争先恐后地涌出,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箫凌曦!你与盛君川相识多年,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你怎么能对朋友下此毒手、暗算于他?!”无尽的悲痛和愤慨犹如飓风般席卷全身,抑制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我怒吼着瞪向他,他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凉薄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好比无数冰锥一般,冷得透彻心扉。 箫凌曦冷笑着用非常淡漠的口吻回答我用嘶哑的声音道出的问句:“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把他当作朋友……姑娘惯来聪慧,难道看不出来么?” 我被他冰冷的视线狠狠打了一巴掌,浑身僵硬得就像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大脑也停止了转动,全身的感官唯独剩下心脏痛得不能自已。 或许对于箫凌曦来说,不管盛君川杀害郡主的理由是什么,也无所谓盛君川受到了何种胁迫,郡主死于盛君川之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此,替自己的夫人报仇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无法否认他的说法,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盛君川的死亡、萧凌曦的背叛、身陷囹圄的困境、接连不断的变故……一切的一切都与期望背道而驰。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滴滴滴的警示音,随后眼前便浮现了一行红色的大字:检测到贵方遭遇到困境,是否使用技能?可使用的技能为1死里逃生、2未卜先知、3移形换影,不使用技能请选择否,使用技能请选择技能序号。 也许是这个废材系统太久没有出现,也许是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我居然都忘了还有足以保命的技能可以使用。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我踌躇着望着倒在血泊中纹丝不动的盛君川,又望了一眼正在刑具桌前低头挑选刑具的赵华棠,忍不住回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我打了个寒颤,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视线移向了第三个技能。 “对不起了盛君川,待我逃出生天之后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报仇!”我握紧了拳头,在心底默默发誓。随后,一道亮如白昼的光团迅速将我包裹起来,剧烈的晕眩感接踵而至,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觉。 第8章 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 也许是察觉到我关切的视线,盛君川缓缓抬起了头。在与我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神色忽然产生了一丝微妙的改变——好像是心疼,好像是忍耐,又好像是愤怒。 我还没看清楚盛君川眸底那一闪而过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见他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转头冲着赵华棠扬起了下巴:“喂!只要你答应让我和琉璃安全的离开皇宫离开建平,我就可以把所有你不知道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你。” 赵华棠缓缓转过身,神色阴沉的怔怔凝视着他许久,半晌才扯着嘴角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朕没想到威名远扬的盛将军居然会如此天真。”赵华棠一面说着一面猛地再次将手里的剔骨刀朝盛君川丢掷过去,“眼下这般境地,你已经是自身难保,胆敢跟朕谈条件?!” 盛君川反应极快,脑袋微微往旁边一偏就躲过了直冲自己脑门而来的凶器,然后沉默而笃定的与赵华棠对视了许久,还在渗血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看样子似乎并不打算理会赵华棠的疑问。 这副嚣张的神情成功的使赵华棠的怒气值直线飙升。“咻”的一声破空声响,浸透了浓盐水的皮鞭如同一条狠辣的毒蛇,长驱直入地扑向盛君川的咽喉。 我的惊呼尚未出口,盛君川就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牢牢抓住了鞭子的尾端。鲜血很快就从他的掌心渗了出来,顺着手腕滴答滴答地融进了地面。可见这一鞭赵华棠是下了死手的,要是没有抓住或是避开,盛君川的脖子有很大概率会被划开。 赵华棠大概是没想到盛君川居然能轻松地接住这一鞭,眼神立刻就暗了下去,眉心也皱成了川字。他紧抿着双唇,忽然抬起上臂用力往后一扯,较劲似的想把鞭子抽回来。盛君川见状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皮鞭瞬间崩成了一条直线,满不在乎地任由掌心的血流淌得更加汹涌。 或许是盛君川的耐受力异于常人,或许是这些伤对于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也或许是此时他的心思全放在了别的地方……总之,我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痛苦,甚至还显得游刃有余。 心底不由地滋生出一抹古怪的感觉,明明几分钟之前还昏迷不醒,怎么恢复得这么快?看盛君川现在的表情和状态,只怕是赤手空拳都可以杀出一条血路。难道之前的颓势是他有意装出来的? 与盛君川僵持了片刻之后,赵华棠自知不是他的对手,悻悻的垂下手臂,冷哼着将那条已经毫无杀伤力的皮鞭丢在了地上。盛君川嘴角的笑意更甚,这才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开了口:“啧,我也没想到建平新任国君的性子居然比我还急。倘若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敢与陛下谈条件。” 此话一出,赵华棠的眼神又暗下去几分,但我还是细心地发现他的眉毛不自觉的动了动,大概是对盛君川的话感到有些不明所以。 此时的我也是满脑子问号,虽然有时候盛君川的脾气是臭了点,但遇到正事时从来都是沉着冷静,十分靠得住。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反常,该不会是脑子坏掉了!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可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又不像是在故弄玄虚,莫非他真有什么王炸底牌? 思忖了几秒之后,赵华棠将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盛君川,“既然这么有把握,盛将军不妨说出来听听,朕愿闻其详。”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语气也是不冷不热的,不知是在强装淡定还是真的已经平静下来了。 盛君川依旧悠然自得地靠在由粗粝石块垒成的墙壁上,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十分嚣张地朝赵华棠勾了勾手,示意他再靠近些。 面对如此无礼的行为,赵华棠的嘴角明显抽动了一下,背在身后的手也紧紧的攥成了拳。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一脸若有所思地对上盛君川的视线,身形稍微晃动了一下。 察觉到赵华棠似乎被盛君川的话打动并且有走近的打算,箫凌曦忽然一个闪身挡在了他的身前,低声提醒道:“陛下!小心有诈。” “嘁~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卑鄙无耻么?盛某光明磊落,才不屑用阴招。”盛君川嗤笑着撇了撇嘴,还冲着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眼角眉梢都透露出讥讽的意味:“再说琉璃还在你们手上,我怎么舍得拿她的命来赌?拜托你动动脑子行不行?” 箫凌曦听罢还没来得及张嘴反驳,赵华棠就已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退下。箫凌曦虽心有不甘,但碍于圣威,只好后退了几步,闭口不言垂手而立。 随后赵华棠又缓步踱至距离盛君川不到一米远的地方站定,沉吟了半晌终于寒着脸做出了妥协,“盛将军的要求,朕应允了。现在可以告诉朕,究竟有什么事是你知道而朕不知道的。” “这才是国君该有的气度嘛。”盛君川装模作样地鼓了几下掌,然后单手撑着墙壁慢慢站了起来。犀利的目光越过赵华棠,大喇喇地剜了一眼位于不远处的箫凌曦,露出极其厌烦的神情:“只是我看某人着实不顺眼,他老在眼前晃悠,惹得我心烦。能否请陛下让他滚出这间屋子?这样一来我心情就好了,心情好了自然什么话都会说了。” 大概是这一晚上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了,神经一直绷得紧紧的,以至于反应都慢了半拍。等我回过神的时候,萧凌曦已经操起随手在刑桌上拿的一柄短斧,正要往盛君川脑袋上劈去。 堆积了一整晚的恐惧和无助在这时彻底迸发,泪水早就糊了我一脸,喉咙也酸涩得要命,竟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就好像失去了魂魄一般呆呆的杵在原地。 所幸盛君川身手极好,在面对如此迅猛的进攻也能轻而易举的化解。只见他双手同时出击,一手犹如铁箍般擒住箫凌曦持斧的手腕,另一手则握成拳头精准地打在他腹部的伤口上,嘴里说的话和手上的动作一样不留情面:“方才你不过是仗着有禁军护卫在侧才能逃过一死,否则这会已经成为盛某刀下的亡魂了,还能与你夫人做个伴。眼下你有伤在身且无人相助,我倒要看看你要如何打赢我!” 一大口鲜血从箫凌曦的口中涌出,刺眼的红覆盖在原本已经凝固成褐色的血迹上,形成了满目凄厉的色彩。 我呆若木鸡般望着还在对峙着的两人,头疼得快要炸开,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也越来越强烈。盛君川的这番话犹如平地炸雷,轰隆隆地在我脑海里响个不停,三观都快要被震碎了。 在半个小时之前我还认定箫凌曦口中的指控是对盛君川的栽赃陷害,没想到这居然是事实!而且听盛君川的意思,似乎还打算连箫凌曦一并都杀了。或许郡主的死只是个意外,又或者是当时发生了什么变故从而导致死的人是郡主而不是箫凌曦,但令我更加费解的是盛君川为什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杀箫凌曦。 不管是盛君川还是箫凌曦,他们现在的言行举止都不符合逻辑,更不符合各自一贯的行事风格——我从未见过如此冷酷无情的盛君川,更没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箫凌曦。是我对他们根本不够了解还是低估了今晚的这些变故对他们所产生的影响?事情又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似乎是从我离开御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的事情就偏离原本的计划,事态也越发严重起来,甚至逐渐脱离了掌控,成为了我完全无法应对的局面。 还没等我想明白这其中的古怪之处,就听一道冷得好似过了冰一般的声音从身旁响起——“盛将军的言下之意是承认郡主为你所杀了?” 盛君川勾起嘴角冷笑着,算是默认了赵华棠的问题,同时将箫凌曦的手腕翻折使其脱力,紧接着顺势拉着他的手臂往自己肩膀上猛的一拽,结结实实的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再一脚踩在毫无反击之力的箫凌曦背上,最后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眉宇间透露出不羁又张扬的神采,全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可能是没想到盛君川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在眨眼间就制服了箫凌曦,也可能是惊讶于他会如此直言不讳的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又可能是因为想到了别的什么事,总之此刻赵华棠的脸上呈现出难以分辨的复杂之色。 短短几秒的失神过后,赵华棠已经完全被愤怒到极致而产生的杀意所笼罩,全然不顾被压制在地上的箫凌曦的死活,迅速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短斧快步走向盛君川,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脖颈处挥砍。 “哎,我说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沉不住气?既然陛下已经答应了我所求之事,按照约定我也必定会将所知道的‘秘密’统统都告诉你。” 盛君川的动作快得简直堪比闪电,在说话的同时就已经夺过赵华棠手里的短斧,随意拎在手里晃荡,微笑着低下头贴着赵华棠的耳畔低语道:“我与郡主无冤无仇,若不是有非杀她不可的理由,我也不忍心下这个手。至于那个理由是什么,且听我慢慢与陛下细说……”他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死筹码而是无关紧要的闲话八卦。 接下来的话盛君川只说给了赵华棠一个人听,纵使我已经尽力伸长了耳朵依然还是连半个音节都听不见。更为过分的是盛君川居然还抬手遮住了嘴,生怕我能读的懂唇语似的。 听完盛君川的讲述,赵华棠的眉头像山峰般隆起,神色几番变换,渐渐的,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显得空洞而漠然,对一切都淡漠至极,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心中掀起丝毫的波澜。 趁着赵华棠大受打击而愣神的间隙,盛君慢慢往后退了两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箫凌曦的小腿上踢了两脚,随即又意有所指的向赵华棠表示倘若他想要报仇雪恨或是清理门户,自己倒是非常乐意代劳。 真相被残忍的披露,赵华棠的表情逐渐僵硬,眼神变得更加森寒。沉默了许久,他才哑着嗓子缓慢地吐出几个字:“盛将军打算如何助朕?” 盛君川挑了挑眉,嘴唇微张正打算说点什么就被突如其来的响动给打断了——他的双膝骤然一软,重重跪倒在地,嘴角正不断溢出鲜红的血液。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艰难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口赫然出现的血洞,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你……答应过我……会放我们离开的……为何……”话还没来得及说完,他就像忽然被抽干全部力气一般轰然倒地。 “朕是答应了,可没说驸马也会答应。”赵华棠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用力地踩在盛君川的脑袋上,脸上的表情无比狰狞可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饱含着冰冷的恨意与滔天的怒火:“盛将军,你可别这么快就死了啊,朕还要你亲眼看着所爱之人是如何受尽折磨而亡的!” 盛君川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对赵华棠的羞辱和威胁更是没有任何反应。哪怕只是一句反驳、一声怒骂,他都已经无能为力了。 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箫凌曦伫立在盛君川身后,而此时此刻他手中握着的,居然是当年宋亦晨和我一同为盛君川炼制的那把手枪。见盛君川倒地不起,他才缓缓垂下手臂,几缕浅灰色的烟雾从黑漆漆的枪口缓缓飘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直到源源不断的红色液体从盛君川身下争先恐后地涌出,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箫凌曦!你与盛君川相识多年,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你怎么能对朋友下此毒手、暗算于他?!”无尽的悲痛和愤慨犹如飓风般席卷全身,抑制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我怒吼着瞪向他,他却没有丝毫的退却,凉薄的目光落在身上就好比无数冰锥一般,冷得透彻心扉。 箫凌曦冷笑着用非常淡漠的口吻回答我用嘶哑的声音道出的问句:“这世上本就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更何况,我从来都没把他当作朋友……姑娘惯来聪慧,难道看不出来么?” 我被他冰冷的视线狠狠打了一巴掌,浑身僵硬得就像是由混凝土浇筑而成。泪水早就模糊了视线,大脑也停止了转动,全身的感官唯独剩下心脏痛得不能自已。 或许对于箫凌曦来说,不管盛君川杀害郡主的理由是什么,也无所谓盛君川受到了何种胁迫,郡主死于盛君川之手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因此,替自己的夫人报仇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无法否认他的说法,更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盛君川的死亡、萧凌曦的背叛、身陷囹圄的困境、接连不断的变故……一切的一切都与期望背道而驰。 正当我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脑海中忽然响起滴滴滴的警示音,随后眼前便浮现了一行红色的大字:检测到贵方遭遇到困境,是否使用技能?可使用的技能为1死里逃生、2未卜先知、3移形换影,不使用技能请选择否,使用技能请选择技能序号。 也许是这个废材系统太久没有出现,也许是已经完全乱了阵脚,我居然都忘了还有足以保命的技能可以使用。只是眼下这个情况……我踌躇着望着倒在血泊中纹丝不动的盛君川,又望了一眼正在刑具桌前低头挑选刑具的赵华棠,忍不住回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我打了个寒颤,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视线移向了第三个技能。 “对不起了盛君川,待我逃出生天之后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替你报仇!”我握紧了拳头,在心底默默发誓。随后,一道亮如白昼的光团迅速将我包裹起来,剧烈的晕眩感接踵而至,很快我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