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七十年代之我以我手绣我心》


 第1章 死后穿书了

    清晨，秋风乍起。
    流经南湖大队的绣娘河面上泛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两个身穿绿色上衣、黑色裤子的男人躲在河岸上的柳树后面，两眼紧盯着河面。
    “你再不下去她就淹死了。”
    “不急，让她再扑腾一会儿，没动静了我再下去，她要是清醒着，我跟谁人工呼吸去？”
    “哈哈，你想的可真周到。”
    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河面上隐约可以看到一抹挣扎的人影，冷风中夹杂着不太真切的求救声。
    断断续续的，只一会的工夫就彻底听不见了。
    水底，杨江离猛的睁开眼睛，充血的眼球中闪过一抹迷茫。
    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怎么会在水里？
    她是会游泳的，腿也没有抽筋，正当她想游上去时，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
    “你去叫人，我这就把人弄上来，到时候当着大家的面来个人工呼吸，她杨江离还得是我吴胜的人。”
    当“杨江离”、“人工呼吸”、“吴胜”这些字眼一起出现时，杨江离愣了。
    这不是她才听闺蜜讲的一本小说中的内容吗？
    和她同名同姓的杨江离只是作者笔下一个没有多少笔墨的小人物，十岁时被外公送到南湖大队大队长李青生家避难，一住就是八年。
    八年来生活平静，直到第三次知青下乡，被一个叫吴胜的知青缠上了。
    吴胜求爱不成恼羞成怒，找人推她下水，然后用“英雄救美”、人工呼吸的方式在大庭广众下强占她的便宜。
    口口声声说愿意娶她。
    杨江离醒来后宁死不愿嫁给吴胜，一口咬定有人推她下水。
    大队长李青生心里起疑，一边找医生普及人工呼吸只是急救方式，一边调查杨江离落水的真相。
    吴胜担心计谋败露，找机会偷偷在杨江离的水壶里下了药，制造两人偷情的假象，故意被人看到。
    杨江离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误以为两人真发生关系了，抢了民兵队的枪打死了吴胜，然后撞树自杀了。
    后面的剧情她还没来得及听闺蜜讲，就被失控的汽车撞飞了。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她听到了闺蜜失态的尖叫声。
    叫的她脑瓜子嗡嗡的。
    她很想让闺蜜别叫了，可是一张嘴血就流出来了。
    意识消散前，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闺蜜卑微的祈求。
    “阿离，求求你别丢下我！”
    杨江离从没见过她哭的这么伤心害怕，就连上次她跟那人分手都没有。
    她想擦掉闺蜜的眼泪，奈何身体不听使唤，不甘心的闭上了眼睛。
    想到这，她鼻头一酸。
    “噗通！”
    跳水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杨江离的思念。
    电光火石间，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咬着牙在水里多挺了一会。
    胸口憋闷的感觉越来越强，吴胜也离她越来越近。
    就在吴胜抓住她的胳膊时，她猛地撞向他的肚子，使出最后的力气向水面游去。
    “呼呼呼”
    久违的空气灌入肺里，杨江离贪婪的大口呼吸着。
    扫了眼空荡荡的岸边，她松了口气，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浑身发软的瘫在草地上。
    她那一下并不重，吴胜应该很快就能上来，万一他起了歹心，她这样子怕是打不过。
    按照剧情，吴胜的朋友很快会带着人来，她得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秋日的清晨寒意刺骨，穿着一身湿透了的衣服，杨江离很快冻得牙齿打架。
    看着河边的灌木，她咬着嘴唇爬了进去，才隐蔽好，突然脑子一痛，晕了过去。
    昏迷中，原主的记忆疯狂涌入她的脑子里。
    三岁，在娘和外婆的教导下开始学习穿针引线。
    四岁，学习给丝线染色并开始练习劈丝。
    五岁，练习刺绣，刺绣的主题从一片花瓣、一片树叶慢慢变成整朵花、整棵树。
    七岁，刺绣中开始出现猫、狗、山羊等动物。
    十岁，被送到南湖大队。
    到了南湖大队后，她变得沉默了许多，每天除了一日三餐就是刺绣，绣好的绣品拿到国营布店换钱，交给队长媳妇当她的生活费。
    随着她慢慢长大，出落得越发标致，媒婆开始上门。
    但无一例外都被李青生挡了回去。
    后来，吴胜来了，她的生活才变成了一团浆糊。
    消化完这些记忆，杨江离终于意识到，她真的成了书里的人物。
    但书里的原主这时候不是能被救活吗？为什么
    来不及细想，周围嘈杂的声音进入她的耳朵。
    “吴胜，你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杨江离想杀了你？”
    杨江离听出这是原主记忆中李青生的声音，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原主杀吴胜？
    真是上下嘴皮子一碰，什么话都能说出来。
    吴胜嘶哑的声音透着恨意，“大队长，杨江离故意在我路过时假装落水，等我下去救人的时候，她一头撞在了我的肚子上。”
    “要不是我水性好，今天怕是要死在绣娘河里了。”
    李青生一脸怀疑的看着吴胜，“你是说，杨江离撞了你，然后自己从河里游了上来？”
    “没错，就是这样。”
    “撒谎！”
    李青生大声怒斥道：“整个南湖大队谁不知道杨江离不会游泳，假装落水？撞你？自己游上来？”
    他越说越生气，“你是觉得我没长脑子，还是就你长了脑子了？”
    吴胜气的脸通红，他打听到的消息也是杨江离不会游泳，但是，他就是被她撞了！
    终年打雁，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被雁啄了眼！
    “大队长，我真没骗你，陈广可以帮我作证。”
    陈广，吴胜的狐朋狗友，两人蛇鼠一窝，之前走开去叫人的就是他。
    李青生闻言看了陈广一眼，眯了眯眼睛，“你亲眼看到杨江离撞了他之后从河里游上来了？”
    陈广脸色一僵，“那倒没有，但是”
    “既然没有，做个屁的证。”
    李青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瞪着吴胜。
    “杨江离要是出了事，我绝饶不了你！”
    听清楚这话里蕴含的狠意，灌木丛中的杨江离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慢慢站了起来。

 第2章 敢不敢发誓

    “李叔，我在这。”
    听到声音，李青生猛地回头，看到杨江离狼狈的站在灌木丛中，一头乌黑的秀发凌乱的贴在煞白的小脸上，小嘴冻得发紫。
    他既心疼又愤怒，脱下外套大步走过去，把衣服罩在了止不住颤抖的人儿身上。
    宽大的衣服遮住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也隔绝了那些快粘在她身上的眼睛。
    “江离，你怎么在这？走，叔送你回家。”
    杨江离收紧衣服，身体还是止不住的轻颤。
    “不能走！”吴胜追过来拦住两人，“话没说清楚前，谁都不准走。”
    李青生眸中一冷，厉声道：“你没看到她冻的直发抖吗？”
    吴胜心底一颤，努力克制住想要后退的欲望，“我”
    “李叔，我没事，而且我也觉得有些话现在说清楚比较好。”
    杨江离打断了吴胜的话，从灌木丛后面跨出来，目光从所有人身上掠过，最后停在吴胜身上。
    字正腔圆的说道：“我是被人推下水的。”
    李青生的瞳孔骤然放大，“你说什么？”
    杨江离又说了一遍，“我没有假装落水，是有人推我下去的，我听到他”
    她指向吴胜，顿了一下后又指向另一个人，“和他，站在岸上说要当着大家的面对我人工呼吸，还说我会是他的。”
    “我当时害怕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怎么就到岸上了。”
    “你撒谎！”
    吴胜急眼了，当时那种情况，她怎么可能听到他们的谈话？
    杨江离面不改色的举起右手，“我对伟大的领袖发誓，我如果说半句假话，就让我喝水被呛死，吃饭被噎死，走路掉粪坑里淹死，只要闭上眼睛就再也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吴知青，你敢和我发同样的誓吗？”
    这誓言一出，周围看热闹的人眼神立刻变了。
    乖乖来，这真是他们长这么大听到的最毒的誓了。
    就凭这么毒的誓言，杨江离绝对没说谎！
    “吴知青，你敢发誓吗？”
    杨江离直直的盯着吴胜，眉眼间满是仇恨和厌恶。
    就因为原主拒绝了他，就想出这么个阴损的办法，非得等原主沉水了才救人，他当他是阎王爷家亲戚吗？
    吴胜咬了咬牙，“我才不信封建迷信这一套，大队长，你不是说她不会游泳吗？现在怎么说？”
    李青生冷笑一声，“什么怎么说？”
    “你可别装傻，我说的是”
    李青生粗暴的打断他的话，“我看装傻的人是你才对！”
    “人在生死关头的潜力是无限的，江离一下子学会游泳不是没可能。倒是你，究竟是不信迷信还是不敢发誓，还真不好说。”
    说着，他吆喝道：“大伙儿说，我说的对不对？”
    “大队长说的没错。”
    “我家那小子就是差点淹死才学会游泳的。”
    大家纷纷附和，都觉得这话没毛病。
    毕竟是水乡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一点不会水，之前不会游泳只是不到时候，现在受刺激了，突然学会也是有可能的。
    吴胜没想到大家竟然全都相信李青生的话，一个怀疑的都没有。
    “你们都没脑子吗？什么潜力无限，这种鬼话你们也信？”
    民兵队长周兵不乐意了，“你说谁没脑子呢？我看你才是没常识。”
    “就是，我们这的人都是被爹妈丢进水里，差点呛死才学会游泳的，你懂个屁！”
    “连发誓都不敢，我看他就是心虚，说不定杨江离就是被他推进水里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枪口一致对准了吴胜。
    吴胜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突然被人从身后擒住了。
    “你们干什么？”
    他用力的挣扎着，但始终不能挣脱。
    与此同时，正准备偷偷溜走的陈广也被民兵抓住了。
    “诶，抓我干什么？”
    李青生冷哼一声，抬手招过周兵，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周兵和李青生交换了个眼神，点点头，转身就让民兵把两人都带走了。
    李青生转过头，“江离，叔送你回家。”
    杨江离抿了抿嘴，“李叔，推我下水的不是吴胜。”
    李青生怔了怔，“那你刚才”
    杨江离解释道：“推我的虽然不是他，但也和他脱不了关系，而且我是真的听到他那么说了。”
    李青生沉吟一声，“你还记得你是在哪被推下去的吗？”
    “记得。”
    杨江离四下看了看，朝着原主记忆中洗衣服的地方走去。
    南湖大队从村里到河边有专门铺的碎石子路，绣娘河边也有专门为洗衣服的人准备的石头台。
    原主是从石子路走到河边，然后蹲在河边的石头台上洗衣服的，一路并没有留下什么脚印。
    而推她下水的人是在她身后偷袭，那势必要站在石头台外面的泥土地上。
    按照这个思路，她果然在原主蹲的石头台外面找到了一双清晰的鞋印。
    “李叔，你快来！”
    李青生快步走了过去，盯着地上的鞋印眯起了眼睛。
    昨晚下过雨，之前的鞋印都变模糊了，只有这双最清晰。
    听到动静，其他人也跟过来凑热闹，被李青生拦住了。
    “都别往前走了，留两个人守在这看着，再来一个人去公社找夏公安，我先送江离回去换衣服。”
    李朝辉边跑边喊：“我去找公安。”
    李青生又叮嘱了一遍，让大家看好鞋印，这才带着杨江离回家了。
    到家时，王大花正端着一盆衣服准备出门，看到两人这副模样，脸色当时就变了。
    “当家，江离这是怎么了？”
    李青生叹了口气，让杨江离自己回房间换衣服，拉着王大花的胳膊进了堂屋。
    杨江离按照原主的记忆推开一扇门，进去后关上了门。
    窗帘还没拉开，关上门后屋里显得有点黑，她适应了好一会，看东西还是很模糊。
    好在原主的记忆中还有蜡烛这种东西的位置，她找到后划着火柴点亮一根，然后用才烧下来的蜡烛油滴在桌子上，把蜡烛固定，这才开始找衣服。
    七十年代的衣服以白、黄、灰、蓝、黑居多，她也不挑，随便找了两件换上。
    看着换下来的湿衣服，她拢了拢抓起来，暂时放到床下的洗脚盆里。
    做完这些，她只觉得头晕晕的，摸一摸额头，烫的惊人。

 第3章 找到鞋印的主人

    王大花见杨江离一直不出来，走进房间后才发现人发烧了。
    她立刻去厨房煮了碗浓浓的姜汤，让杨江离全喝了下去。
    “你先盖上被子发发汗，退了烧应该就没事了。”
    杨江离点点头，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慢慢的缩进了被窝里。
    王大花叹了口气，“我和你李叔去迎迎夏公安，你在家休息。”
    感冒发烧在农村人看来都是小毛病，捂捂汗就能好，连药都用不着吃，也就没留人照看着。
    当李青生两口子赶到大队部时，夏公安已经到了。
    根据现场鞋印的大小和深度，夏公安很快锁定了排查范围。
    周兵带着民兵队，按照夏公安给出的范围挨个盘查，主要观察大家的鞋子。
    一圈下来，找到了三个符合要求的。
    分别是三队的李梦琪、五队的周雪萍和知青点的张青。
    夏公安把三个人叫到一起，只问了一个关于三人鞋上泥泞的问题，就锁定了知青点的张青。
    为了防止出错，他特地让三人分别提供事发时的不在场证明，只有张青言辞闪烁，没有证人。
    如果说刚才还是怀疑，现在已经能确认了。
    赶出去另外两个，他立刻在南湖大队的大队部里开始审问。
    “说，你为什么推杨江离下水？”
    张青瞪大了眼睛，“夏公安你可别冤枉好人，我什么时候推杨江离下水了？”
    “没有的话，那你宿舍床下那双被泥污淹了鞋帮子的解放鞋是怎么回事？”
    夏公安挥挥手，立刻有人送上来一双满是泥泞的解放鞋。
    张青眼睛闪了闪，神情夸张的说：“昨晚下雨了，您不知道吗？我随便出去踩踩，都不止这点泥点子好吗？”
    “是吗？”
    夏公安笑了笑，忽然抬起自己的脚，指着鞋底和鞋头上沾上的泥点子。
    “这才是正常走路会产生的泥点子，局限在鞋底、浅帮和鞋头上，你那双鞋，污泥完全淹了鞋帮不说，连鞋侧面都脏了。”
    “而且昨晚的雨并不大，雨水都渗到地下去了，除了河边和泥坑，根本没有路面会造成你这双鞋的样子。”
    张青急忙改口，“对，我就是踩泥坑里去了。”
    夏公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右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撒谎！”
    “你刚才还说你今天就在知青点附近转了转呢，知青点都是碎石铺的地，哪里来的泥坑？”
    张青身体一颤，眼底闪过一抹恐慌。
    “我”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想清楚了再交代！”
    张青紧紧地抿着嘴巴，一颗心“噗通噗通”的跳个不停，已然乱了节奏。
    “我我说”
    夏公安脸上快速闪过笑意，掏出本子准备记录，“说。”
    五分钟后。
    夏公安看着本子上的口供，黑着脸看向张青，“你的情况我会跟上面汇报，争取宽大处理。”
    张青点点头，肠子都快悔青了，她真不该为了那么个没影的回城名额答应吴胜。
    大队部外。
    李青生等人焦急的等待着，看到李梦琪和周雪萍出来，两人的家长立刻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我就知道我们家孩子不会做那种糊涂事。”
    李青生心里也放松了，“快把你们的孩子领回去，这事不要到处乱传。”
    “好好好，谢谢大队长。”
    两家拉着各自丫头的手快速离开了，那着急的模样，好像身后有谁在撵他们似的。
    王大花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的房门，神色复杂，“这么说，是张知青推江离那丫头下水的了？”
    “八九不离十。”
    “既然确定了，夏公安为什么不带回公安局去审？”
    “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李青生看了眼另一边的禁闭室，眸色深深。
    王大花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当家，正要再问些什么，夏公安推开门走了出来。
    李青生眼睛一亮，快走几步凑了过去。
    “夏公安，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夏公安点点头，“你让人抓的那两个人没抓错，我要一起带走。”
    “那行，我让民兵队给您送回公安局去。”
    “对了，杨江离同志还好吗？”
    李青生皱了皱眉，“那丫头受了惊吓又受了凉，我们出来的时候烧起来了，我就没让她过来。”
    “那等她退了烧来一趟公安局，录个口供。”
    “好，我一定转告她。”
    李青生抬手叫过周兵，让他帮忙负责剩下的事情，他和王大花立刻往家里赶。
    杨江离躺在床上全身发抖，身体蜷缩成在妈妈肚子里时的姿势，仿佛只有这样才有安全感。
    “冷”
    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突然觉得有点委屈，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妈，我想回家”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听到了妈妈的哭声。
    她很想抱抱妈妈，可是还没等她找到妈妈，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这时，房门被人打开。
    灿烂的阳光随之闯了进来，照在床上鼓成一个大包的地方。
    王大花轻轻地叫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忍不住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江离”
    阳光下，杨江离潮红的脸和脸上的痛苦清晰的展现在她面前。
    她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急忙伸手去摸。
    好烫！
    缩回手，她转头大喊：“当家，你快来，江离烧晕过去了！”
    “来了！”
    李青生正准备进去，突然被人扣住了肩膀向后一扯。
    “我去。”
    李青生向后踉跄了一下，被身后的人扶住了。
    “爹爹，你小心点，别摔了。”
    李青生向后看了一眼，然后又转过去，“丫头，刚才那人是谁啊？”
    李秋兰“噗嗤”一声笑了，“我就知道您也认不出来了，那是大哥啊！”
    “是你大哥？！”
    李青生不敢相信的抬高了音量，他这大儿子自从进了部队，已经五年都没回来过了，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
    正想着，李时泽把杨江离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了出来，朝着卫生室的方向跑去。
    李青生父女俩愣了愣，紧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杨江离滚烫的体温透过被子传到李时泽的胳膊上，让他波澜不惊的脸上多了一丝慌乱。
    眼看卫生室马上就到了，他忍不住喊了起来。
    “陈医生在吗？”

 第4章 下不去筷子

    陈半夏针灸过后，杨江离身上的高热终于退了下去。
    “她这是受了寒凉，伤到了中焦脾胃，回去后还得注意，不要受冻，更不要吃凉的。”
    一旁的王大花忍不住问：“陈医生，我明明给她喝过姜汤了，怎么还会烧起来？”
    “她在河水里待的时间太长了，受寒严重，几片生姜煮的姜汤力量不够，所以才没用。”
    陈半夏说着拿出一坨二两重的生姜，“像这么大块的生姜，去皮捣烂煮汤后最好连姜渣都一起吃了，效果才是真的好。”
    王大花默默记在了心里，“那，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走，这几天注意点，别反复受凉。”
    陈半夏挥挥手，接着去处理卫生室的药材了。
    王大花看向李时泽，“阿泽，辛苦你再把人抱回去。”
    李时泽默不作声的弯腰把人抱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的，唯恐弄醒了怀里的人。
    回到家，王大花把李时泽赶出了房间，和闺女李秋兰一起帮杨江离又换了一身衣服。
    然后，把床下洗脚盆里的衣裳一起拿了出去，早上的衣服和盆都被水冲走了，这些可不能再没了。
    当杨江离再次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刚刚醒来，她的脑子还没开机成功，一脸茫然的看着头顶的蚊帐。
    突然，一道惊喜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江离姐，你醒了，饿不饿？渴不渴？还难受吗？”
    杨江离动了动脑袋，偏着头看着床边明眸皓齿的姑娘，一对又黑又粗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这张脸，她好像在哪见过。
    “江离姐，你怎么不说话？该不会是之前高烧烧傻了？”
    李秋兰着急的伸出手在她脸前晃了晃，“江离姐，你还认得我吗？我是秋兰啊。”
    杨江离眨了眨眼，抓住不停在脸前晃的手，“秋兰，我没傻。”
    “你还认得我，太好了。”李秋兰松了口气。
    “你饿不饿？渴不渴？现在都下午两点多了，你这一觉睡的时间可真够长的。”
    杨江离慢慢坐直了身体，刚靠到床头上，肚子里就传来“咕噜咕噜”的声音。
    她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李秋兰了然的笑了笑，“江离姐，你等着，我去给你把饭端来。”
    “不，不用了。”
    杨江离掀开被子要下去，“我出去吃就行了。”
    记忆中，原主从未在房间里吃过饭，她可不想让人怀疑。
    李秋兰一把按住了她，一脸嗔怒的说：“你病才好，不能受寒，我给你端过来就行。”
    “家里只剩咱们俩了，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杨江离悄悄松了口气，对着她笑了笑，“谢谢你啊，秋兰。”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秋兰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就端着一个浅口的竹筐子走了进来。
    里面放着一碟小白菜，一碟咸菜丝，一碗棒子面稀粥和一个窝窝头。
    杨江离正饿的难受，一不留神把饭菜都吃了个干净。
    看着李秋兰惊讶的目光，她心里咯噔一声，“那个”
    “江离姐，你终于有胃口了！”
    李秋兰高兴的牵起她的手，“自从被烂人吴胜缠上，你都一个月没好好吃饭了，现在终于恢复了，真好！”
    “你还饿不饿，饿的话还有糍粑糕，是我哥特地从城里带回来的。”
    杨江离悄悄松了口气，摇摇头，“我吃饱了。”
    “那咱们留着晚上吃。”
    李秋兰高高兴兴的把东西都收拾了，“你先歇着，我出去把锅碗瓢盆都刷一刷，晚上要吃好吃的哩。”
    杨江离看着她走出去，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灿烂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整个房间都亮堂起来了。
    她这才有时间好好的打量这个房间。
    大约三十平左右的房间被隔成了三个区域，最靠近窗户的地方是一个绣棚架子和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两个簸箩，里面装着几个不同型号的小绣棚和各色丝线。
    门后靠着东墙是一张带桌洞的长桌子，桌面上放着些红色书籍。
    然后就是她躺的这张床，上下铺，她住下面，李秋兰住上面。
    床头还有两个大箱子，刷着红漆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或许是吃的太饱了，亦或是身体还有些疲倦，一阵阵困意袭来，她打了个呵欠，又躺了下去。
    下午六点。
    杨江离在阵阵肉菜的香气中辗转醒来。
    五识随着她的苏醒慢慢回归，院子里喧闹的声音清晰的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掀开被子，拿过盖在被子上的衣服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江离姐，你醒了。”
    李秋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踮起脚尖把围巾套在了她的脖子上，然后满意的点点头。
    “这样就不怕冷了。”
    杨江离摸着脖子上柔软的围巾，眉眼柔和下来。
    “谢谢。”
    “嘻嘻，你不用谢我，这围巾是我大哥买的，你要谢就谢他。”
    李秋兰说着揽住她的胳膊，“既然暖和了，那走，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杨江离垂下眼，掩住眼底深处的不安，跟着李秋兰走到了堂屋里。
    堂屋里，八仙桌前坐满了人，不过谁都没动筷子。
    见两人进来，王大花急忙招呼杨江离坐到自己身旁。
    “江离，还难受吗？”
    杨江离摇摇头，“不难受了。”
    “那就好，那个杀千刀的吴胜和推你下水的张知青已经被夏公安抓起来了，丧天良的东西，等着受处罚！”
    王大花心疼的看着她，“瞧这小脸白的，一会多吃两块肉补补。”
    杨江离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的热情，只能对着她笑了笑。
    “好了，快吃饭，这几天江离就在家休养，反正地里的活也快结束了。”
    李青生拿起筷子，率先给杨江离夹了一块肉。
    大家这才开始拿起筷子，夹自己想吃的菜。
    杨江离下午才吃了，中间又睡了一觉，现在根本不饿。
    看着桌上的冬瓜烧肉、芹菜炖鱼和排骨莲藕，她愣是没下去筷子。
    “怎么不吃？菜不合胃口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杨江离下意识抬头看去。
    下一秒，她愣在了原地。
    这张脸

 第5章 家长来找

    李时泽被杨江离直勾勾的目光看得直皱眉，重重的咳了一声。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杨江离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急忙低下头，懊恼的闭上了眼睛，一张脸像煮熟的螃蟹似的，又红又烫。
    李秋兰在座位上笑得直发抖，“大哥，江离姐这是没认出你来，一下子看呆了。”
    李时泽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变化有那么大吗？”
    “你可以自信点，把“吗”字去掉。”
    李时海夹了一筷子莲藕放在碗里，“你入伍时才十六，这都五年过去了，如果说女大十八变，你这怎么也得十五六变，难道你在部队这五年都没照过镜子吗？”
    “是吗？”
    李时泽看了眼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的人，挑眉轻笑。
    “江离，别干吃米饭，夹点菜配着。”
    王大花放下手里的筷子，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肚子上的肉。
    “谢谢。”
    杨江离小声说道，随着她的动作，左边的耳朵露了出来，粉红粉红的，像猫咪的肉垫。
    三两口吃完碗里的菜，她擦了擦嘴巴，放下了碗筷。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说完，她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那背影看着有些狼狈。
    王大花皱了皱眉，看向李秋兰，“她中午吃了多少？”
    “留的饭菜都吃干净了。”
    李秋兰夹了一大块排骨，“江离姐应该是不饿，所以才吃不下的，你们别想那么多。”
    “家主婆，你留点菜出来，明天给江离吃。”
    “我这就去拿碗。”
    王大花放下筷子走了出去，家里不是天天都有肉吃，今天是因为大儿子从部队回来了，所以才买了块肉。
    至于鱼，是二儿子从河里抓的，没花钱。
    第二天。
    李青生在早饭桌上让李时泽陪杨江离去公社公安局录个口供。
    李时泽眼睛深了深，点头答应下来。
    等大家都上工走了后，他看着一旁默不作声的杨江离，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等我一会，我去换身衣服。”
    杨江离点点头，在院子里的石榴树下坐了下来，悄悄的松了口气。
    原主不爱说话，她现在的样子倒是没惹人怀疑。
    过了一会，李时泽从房里走出来，身上又穿回了昨天回来时穿的衣服。
    “走。”
    杨江离立刻起身跟上，斜着身子坐在了自行车的后座上，两只手紧紧的抓住座位边缘。
    乡间的小路并不平整，虽不至于坑坑洼洼，但坐在自行车上，还是颠簸的很。
    十五分钟后，李时泽刹住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
    杨江离从后座跳下来，只觉得身子都快散架了，忍不住“嘶”了一声。
    “没事？”
    杨江离摇摇头，强撑着快散架的身体一瘸一拐的跟在李时泽身后进了公安局。
    南湖大队的案子已经闹到全公安局都知道了。
    得知两人的来意，立刻有人带着两人找到了夏公安。
    杨江离如实把那天的情况说了一遍。
    李时泽估摸着还得一阵才能结束，暂时离开了一阵。
    等到口供录完，他才回来。
    夏公安把两人送到门外，“最多三天，那三个人的处罚就会下来，到时候我通知你们。”
    “谢谢夏公安，那我们就先走了。”李时泽道过谢，把在门口停着的自行车牵了过来。
    原本光秃秃的车座，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厚实的坐垫。
    稻草扎成的草垫子上面包着一层厚实的软布，看着就觉得舒服。
    杨江离盯着车座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上手摸了摸。
    “时间来不及了，垫子做的难看了点，但是应该不会再硌得慌了。”
    李时泽用力的拍了一把车后座，发出沉闷的响声。
    杨江离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谢谢。”
    想不到，这个大男人还挺细心的，回去的时候，她的屁股应该不会再遭殃了？
    有了垫子，回去路上的颠簸轻了点儿。
    到家后，杨江离就躲进了房间，突然穿成书里的人物，她还不是很适应，只有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才有满满的安全感。
    她没有看到，李时泽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回到房间换了衣服，出来后把自行车后座的垫子拆了下来，重新组装起来。
    ……
    坐在房间窗台的绣棚架子前，杨江离拿起簸箩里的针线，轻轻抚摸着上面的图样。
    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大红色的绣布上，璀璨而耀眼。
    原主三岁穿针，四岁劈丝，五岁刺绣，到七岁时，刺绣已经有模有样的了。
    这和她还真有点像，不过，她是先从劈丝开始学的，六岁外婆才允许她拿针，同时学习刺绣。
    不知不觉，她已经学了二十年了，本来今年都能回家了，谁成想
    她不由得抬起头眨眨眼，把眼里的泪意逼了回去。
    绣布上的绣样是金鱼戏水，这种绣样她曾经在外婆攒下的枕巾上看过，在这个年代很受欢迎。
    同样受欢迎的，还有“喜鹊闹梅”的绣样。
    这两种绣样，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不绣了。
    现在再看到，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轻拈绣花针，她麻利的穿针引线，两手上下翻飞，一针一针的绣起来。
    全神贯注的杨江离没注意到窗前站了个人，盯着她看了好一会才走开。
    接下来的一天里，除了吃饭的时候，杨江离都待在房间里刺绣。
    第三天，一对金鱼戏水的枕巾就绣好了。
    李秋兰起床后看到了矮桌上的一对枕巾，忍不住捧了起来。
    “江离姐，你这次怎么绣的金鱼戏水怎么看着和之前绣的不一样啊？”
    杨江离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有吗？”
    “当然有了，你看看这眼睛、水泡和尾巴，好像都活了一样。”
    李秋兰爱不释手的轻摸着，一点不敢用力，生怕刮了丝。
    杨江离笑了笑，没有解释。
    每个绣娘对刺绣的领悟都不是完全一样的，展现在针法上自然会有些差别。
    李秋兰正想请教她是怎么绣的，外面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李秋兰耳朵动了动，踮起脚尖走到门后，悄悄的把门开了一条缝。
    “大队长，吴知青的家长找来了，想和江离那丫头见一面。”
    李青生面色一冷，“他们见江离干什么？”
    “应该是来赔礼道歉的，毕竟他们家孩子干出那种胆大包天的事。”

 第6章 和谈崩了

    李青生想了想，抬脚往外走，“我先去探探底，要是真来赔礼道歉，再来叫江离也不晚。”
    “当家，我和你一起去。”
    王大花解开围裙，用鸡毛掸子掸了掸身上的灰，追上李青生。
    王大花不仅是队长的媳妇，还是大队的妇女主任，这事她不能不管。
    三人离开后，李秋兰打开了房门。
    “江离姐，吴知青家里来人了，你要见吗？”
    杨江离摇摇头，“李叔不是去了吗？如果能去，李叔会来叫我的。”
    “说的也是。”李秋兰倚着门框，越看手里的刺绣越喜欢。
    “江离姐，等以后我定亲了，你也给我绣一对这样的枕巾好不好？”
    杨江离轻轻一笑，“好啊。”
    “那咱们一言为定！”李秋兰激动地跳了起来，“今天正好不用上工，我陪你去公社的布庄交货。”
    杨江离心中一动，来到这之后她还没好好看看呢，正好趁着这次机会出去。
    说走就走，两人简单装好刺绣，手挽手的出门了。
    原主和李秋兰之间的关系很好，记忆中从没吵过嘴。
    因为大李秋兰三岁，所以原主对李秋兰的小要求没有不答应的。
    当然了，这些小要求都不过分。
    南湖大队去江河大队虽然是走陆路，但是要是想往县城里去，那就得走水路了。
    一年两季交公粮，也是由运输船队走的水路。
    两人到了公社，先去国营布庄交货，把货款结了，兜里有钱才不慌。
    两人和布庄合作的时间久了，一来就被请到了隔间坐着。
    杨江离取出“金鱼戏水”绣样的枕巾，让布庄的周经理检查。
    周经理接过后粗看了一眼，忍不住“咦”了一声。
    这幅刺绣的针脚好像和之前的有些不太一样。
    “丫头，这真是你绣的吗？”
    “周经理这话问的，这不是我姐绣的，难不成还是你绣的？”
    杨江离还没说话，李秋兰忍不住出言怼了过去。
    周经理自知说错了话，急忙赔笑道：“瞧我这张嘴，真不会说话。”
    “我只是觉得，这幅刺绣比上次绣的，看上去要灵动的多，江离啊，你这是又进步了？”
    杨江离抿了抿嘴，“或许，我这两天试了些其他的针法。”
    “这样啊，怪不得。”
    周经理反复看着手里的这一对枕巾，心里有点舍不得卖不出。
    她家丫头也快定亲了，要是能有这样一对枕巾，那可太长脸了。
    想到这，周经理重新扬起笑脸，“丫头，我这就给你结款，之前那种一对是六块，这一对我给你……十块怎么样？”
    杨江离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她竟然会主动涨钱。
    来的路上李秋兰还说，这一对少了八块钱不卖呢。
    或许是想到一起去了，李秋兰快速的看了杨江离一眼，扭过身来冲着她眨了眨眼。
    无声的说道：“赚了。”
    杨江离脸上闪过一抹笑意，“那，谢谢周经理了。”
    “不客气，以后你再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我就行了。”
    周经理笑的见眉不见眼的，刺绣的手艺那可不是别人轻易学得来的，按照她现在的水准，以后指不定能绣出什么好东西呢。
    “对了，我这又进些大幅的绣布，你看看还需要吗？”
    “今天暂时不用了，下次。”
    杨江离可没忘两人是来玩的，上好的绣布可经不起蹂躏。
    周经理点点头，也没勉强，把钱结了就让两人走了。
    从布庄出来，李秋兰兴奋的拽着杨江离的胳膊朝着国营饭店走去。
    这个点，生煎包还没卖完呢，吃饱了再去逛才是正理。
    她们俩在外面快活着，完全不知道南湖大队里出了大事。
    大队部里，李青生额头青筋直跳。
    “现在，拿着你们的东西离开南湖大队，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吴父沉下脸，“李队长，你又不是当事人，凭什么拒绝我们？”
    “凭什么？”李青生冷笑一声，“就凭我是她叔，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趁我没动手前赶紧滚！”
    “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生产大队大队长，连个九品官都算不上，在这跟我们耍什么威风！”
    吴母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既然你说你是那丫头她叔，正好，你要是不让那丫头改口供，也别怪我们用些非常手段了。”
    李青生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们，“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家大儿子好像在准备提干，我儿子要是不好过，你儿子也别想好过，不信你就试试。”
    吴母哼了一声，拉起自家男人的手就往外走。
    走到门口，吴父回头看了一眼，“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明天这时候，你要是想通了，就来公社招待所找我们。”
    “要是逾期不来，咱们就走着瞧。”
    说完，两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李青生气的脸都黑了，提起一旁两人带来的东西扔了出去。
    “我去你大爷的！”
    吴父吴母不敢相信的瞪着身后的一地东西，气的脖子都红了。
    “啊！你这个土包子！气死我了！”
    吴父拉住吴母的胳膊，看着不断涌过来的人，果断选择先离开这里。
    不一会儿，两人就走没影了。
    王大花一脸担心的走到李青生身旁，看着外面地上的东西，眼底闪过不赞同。
    “当家，你太冲动了，万一他们真的”
    “咋，你还真想让江离改口供？”
    李青生瞥了一眼不断围过来的人，压低了声音吼道。
    王大花脸上有些不好看，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有和他吵。
    “我不和你吵，咱们回家说。”
    李青生看着她快步离去的背影，一双手用力的攥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都露出来了。
    “大队长，这些东西”
    周兵皱着眉头看着洒了一地的瓜果和点心，还有一整条的烟，这些东西不便宜还是其次，什么家庭能一次拿出一整条的烟？
    李青生深吸了一口气，“捡起来装好，我要带去公社，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让我儿子不好过的。”
    “行。”
    周兵走了过去，“往兜里藏的，都赶紧给我拿出来，这都是吴知青的父母贿赂大队长的脏物，拿了也不怕惹上麻烦！”

 第7章 生气了吗

    听到周兵的话，之前还偷偷摸摸、试图往怀里藏点东西的人纷纷把东西交了上去。
    和贿赂、赃物沾边的东西，谁拿谁晦气。
    东西收拢好后，李青生骑上自行车，亲自把这些东西送到了公安局。
    顺便强调了吴父吴母威胁自己的话。
    事关部队提干，李青生虽然不信那两个人真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把手伸那么远。
    但是，万一那两人真有点门路，他现在就把这事闹大，到时候也算是有个证人。
    夏公安没想到这件案子居然还会牵扯出来这种事，立刻汇报给了局长。
    处理完这件事，李青生从公安局出来，正准备回家，就听到身后传来李秋兰的声音。
    “爹爹，你怎么在这？”
    李青生回过头，看到李秋兰和杨江离并肩朝自己走来，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你们出来玩吗？”
    “嘻嘻，顺便玩玩，主要是交货。”李秋兰上前一步，把手里的蟹壳黄递过去，“爹爹你尝尝，还热着呢。”
    李青生摇摇头，一脸宠溺的看着她，“我就不吃了，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当然是回家了。”
    李青生眼睛闪了闪，“难得出来一趟，不用急着回去，我记得你说过想吃大排面，那就去吃，下午再回去也不晚。”
    李秋兰一脸惊喜的看着他，伸出手，李青生从上衣兜里掏出钱和票，一起递了过去。
    “去吃，今天晚点儿回去也没关系。”
    “谢谢爹爹，爹爹再见。”
    李秋兰高兴的走回杨江离身边，“上午都是你花的钱，一会儿我请你。”
    “好。”
    杨江离跟上她的步伐，朝着和回家相反的方向走去。
    走出去一段路后，杨江离回头看了一眼，原地已经没有李青生的人了。
    他好像不想让她们回家……
    在面馆吃完午饭，杨江离和李秋兰慢悠悠的往回赶。
    秋高气爽，万里无云，两人边走边玩，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杨江离照例把绣品卖出去的钱交给王大花，没成想，王大花不要了。
    “你从前交的钱足够你的生活费了，以后绣品再卖了钱，你就自己留着。”
    王大花把钱塞回杨江离的手心，“丫头，你的手是要绣花的，以后洗衣服什么的，就交给婶婶。”
    她突然的转变让杨江离很不适应，“婶婶，你怎么”
    “这一路走回来累了，快回屋歇歇。”
    王大花没让她把话问出口，一脸爱怜的帮她把额前的碎发拢到耳后。
    杨江离迷迷糊糊的被推出了堂屋，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怎么感觉王大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之前王大花对原主一直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特别符合那种对待别人家孩子的态度。
    但是刚才，好像一下子亲近了许多。
    那种发自真心的疼爱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怎么了？发什么呆呢？”
    李秋兰在杨江离面前晃了晃手，“回神了！”
    杨江离眨眨眼，心中一动，“秋兰，婶婶没要钱，还说以后钱都由我自己收着，是不是咱们今天花的多了，婶婶不高兴了？”
    李秋兰瞪圆了眼睛，这才看到杨江离手心的钱。
    “不能，我娘没那么小气。”
    杨江离把手往前伸了伸，用下巴指了指上面的钱。
    李秋兰：“”
    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站了一会，都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良久，李秋兰一咬牙，“我去帮你打探一下我娘的口风。”
    杨江离眼睛顿时亮了，“我等你。”
    李秋兰打开门走了出去，快步走向东面的卧房。
    “姆妈，你在忙吗？”
    “忙的呢，你要来帮帮我吗？”
    王大花笑着说道，脸上的笑容直达眼底。
    李秋兰走过去坐下，帮着一起收拾床上的东西。
    一边收拾，她一边观察着王大花的脸色，试探性的开口说道：
    “姆妈，今天我和江离姐在外面吃了点东西，花了点钱，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王大花脸上的笑丝毫没变，“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钱是江离的，她爱怎么花怎么花，只要不乱来，我完全没意见。”
    李秋兰手上的动作一顿，坏了，真生气了。
    “姆妈，我们只花了两块钱，还剩下八块呢，而且江离姐是因为我馋了，所以才买东西给我吃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说着，她抓住了王大花的手摇晃起来，“姆妈，我的好姆妈，好不好？”
    王大花被她摇的一阵乱晃，“哎哟，你快松开我，你这丫头在说什么瞎七搭八的，我啥时候生气了？”
    “就现在啊。”
    李秋兰接着晃，“你要是不生气，怎么会说钱是江离的这种话，全大队谁不知道你是严监生第二？”
    说完，她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王大花高高的举起了鸡毛掸子，不轻不重的落在了她身上。
    “没大没小的，怎么说你娘呢？”
    被打了，李秋兰也不恼，一脸赔笑的求饶，“姆妈，对不起，可是我又没说错。”
    “还说！”
    王大花的手又举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却没落下。
    “兰兰，你又惹姆妈生气了？”
    李时泽走了进来，笑着看向躲在门后的小妹。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大哥，你来的正好，帮我劝劝姆妈，她生江离姐的气了。”
    李时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王大花。
    “姆妈。”
    王大花“嘶”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他们一眼。
    “我再说最后一遍，我没有生气，没有生气！”
    “我只是让江离自己把钱留着，这就算生气吗？”
    李时泽和李秋兰对视一眼，识趣的保持了沉默。
    王大花气的牙痒痒，“你们两个兔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李时泽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姆妈别生气，我们只是太意外了而已。”
    “就是啊，上一次你让爹爹自己把钱留着，结果三天不让爹爹回房睡，这一次又这样，那谁知道”
    “李秋兰！”
    一根鸡毛掸子直接从李秋兰的头顶飞了过去。
    “江离和你爹能一样吗？我从前要是知道她是”
    “姆妈，我饿了。”
    李时泽开口打断了王大花没说完的话。

 第8章 讲解刺绣

    王大花愣了一秒，突然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饿了是？”
    李时泽点点头，“我中午没在战友家吃饭，送了东西就回来了。”
    “你怎么不早说？”王大花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我去给你下碗面条，正好还有点鱼汤，可以当浇头。”
    “好。”
    李时泽跟着王大花往外走，把李秋兰一个人留在了房间里。
    李秋兰眯起眼睛看着两人的背影，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难道江离姐不是爹爹的远房亲戚？
    不行，她得去问清楚。
    西卧房里。
    杨江离听到李秋兰的问题，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不是去打探婶婶的口风了吗？怎么突然怀疑起我的身份了？”
    “据我观察，我娘应该是真没生气，但是她说话怪怪的。”
    李秋兰骑坐在椅子上，下巴放在椅背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有多抠门，她竟然能说出钱是你的这种话，啧啧”
    自从杨江离十二岁绣的第一幅绣品被国营布庄的人买走后，以后每一次卖绣品挣的钱都上交了，每月只有五毛钱的零花钱。
    大哥和二哥每个月的工资也都上交一大半，就连她，每次卖出去绣品的钱也得上交。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娘一定有什么秘密。
    杨江离哭笑不得，“你这话要是被婶婶听见了，又得挨一顿鸡毛掸子。”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江离姐，我好像从来没问过，你爹爹是干什么的呀？”
    “爹爹？”
    杨江离脸上闪过迷茫，“我没见过我爹爹。”
    原主的记忆中，有娘有外公外婆，就是没有爹爹。
    李秋兰还以为提到了她的伤心事，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对不起，江离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
    杨江离不以为意的摇摇头，原主的记忆中虽然没有任何关于父亲的回忆，但是通过其他的记忆，她大致可以猜到一点。
    原主的爹，要么死了，要么就是抛弃妻女的渣男。
    不然，原主的记忆里也不会一丢丢关于父亲的记忆都没有。
    “对了，江离姐，你不是说要教我绣金鱼吗？不如咱们现在就开始。”
    李秋兰左右看了看，走到矮桌边拿起簸箩里的绣棚，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杨江离收敛了心神，重新洗过手，然后才开始教她绣金鱼的技巧。
    “想要把金鱼绣的活灵活现，除了要考虑金鱼本身的颜色，还要考虑到光线、水色的影响，分部位用不同的针法”
    说话间，两尾金鱼就被她寥寥几笔勾勒在绣布上。
    “秋兰你看，鱼头咱们以三角针为主，稍微带一点打籽”
    边说边绣，杨江离手随眼动，快速勾勒出金鱼的鱼头，紧接着又换了一种针法绣出鱼身，再换一种针法绣出鱼尾。
    李秋兰听的入神，看着她的手上下翻飞，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勾勒出两尾金鱼。
    “最后的水草可以用松针和滚针”
    讲到自己喜欢的刺绣，杨江离满心满眼都是热爱，讲解上也更用心。
    两人一直在屋里待到太阳都快落山了，光线暗下来，才从绣布上抬起头来。
    “剩下的明天再绣，光线太暗了，伤眼。”
    李秋兰意犹未尽的点点头，用力的闭上眼睛，然后再睁开。
    这么反复了好几次，干涩的眼眶才觉得好受一点。
    杨江离摇摇头，“我教你做眼保健操，咱们做刺绣的要想长久，必须好好爱护自己的眼睛。”
    “眼保健操？”
    李秋兰眨了眨眼，“江离姐，你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东西？”
    “呃”
    杨江离眼睛闪了闪，心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
    好好地，她说这个干嘛。
    她左右看了看，无意间瞥到桌上的蟹壳黄，脑中灵光一闪。
    “昨天我在等蟹壳黄的时候，听一旁的大娘说的，她是个老绣工，眼睛到现在还很好。”
    “原来是这样。”
    李秋兰心中不疑有他，昨天想吃的东西有点多，所以她们就分开排队了，她在排糍粑，没听到也正常。
    “那你教教我。”
    “等等，先把手洗干净。”
    杨江离拉着她走到洗手架子旁，重新兑了点温水，认认真真的开始洗手。
    趁着这个工夫，杨江离顺便给她普及了一把用眼卫生。
    李秋兰默默记在心里。
    洗干净手后，两人一起做了眼保健操。
    一遍过后，李秋兰惊奇的瞪大了眼睛，“好神奇啊！”
    “什么东西神奇？”
    不知什么时候，王大花笑着站在了门口。
    “晚饭准备好了，出来吃饭。”
    “姆妈，我跟你说”
    李秋兰抱住王大花的胳膊讲起做眼保健操的事，边说边拉着她往外走。
    王大花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来，“江离，过来呀。”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走了过去，默默的跟在两人身后。
    王大花脸上的笑容不变，抓住她的手紧紧的牵着，“走，去吃饭。”
    杨江离愣愣的看着两人交握的那只手，脑门上蹦出无数个问号。
    她们的关系有这么亲密吗？
    抱住王大花另一条胳膊的李秋兰见状也愣了，不过并没有多想。
    三人亲亲热热的朝着堂屋走去。
    翌日。
    公安局的处罚下来了，吴胜、陈广和张青，分别被判了三年、两年、半年的劳动改造。
    除此之外，夏公安还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关于那两人威胁李时泽提干的事，局长已经汇报上去了，上面高度重视，绝不允许任何人胡来。”
    李青生笑着递过去一根烟，“谢谢夏公安，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相信国家不会让人民受委屈的。”
    “说得对。”
    夏公安接过烟随手别在了耳朵后面，“时泽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五天。”
    李时泽笑着回答，“这次我算是有出外的任务在身上，所以待的时间长了点。”
    “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夏公安笑着点点头，站起身要走，周兵神色匆忙的跑了进来。
    看到夏公安在，周兵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在。

 第9章 流言四起

    夏公安见状，笑了笑直接离开了。
    李时泽跟了上去，“我送送您。”
    看着两人走出院门，李青生皱着眉头看向慌乱的周兵，“出什么事了？”
    周兵左右看了看，小声问：“嫂子没在家？”
    李青生摇摇头，“她串门去了，到底什么事？”
    一听王大花不在家，周兵顿时松了口气，一脸复杂的看着他。
    “我家家主婆在外面听到有人在说说江离那丫头是你和外面的女人生的”
    李青生黑下脸，“放他娘的屁！”
    “江离”
    李青生下意识抬高音量，又迅速降了下去，小心的看了眼西边卧房的位置，拉着周兵走进堂屋。
    “你告诉我，这消息从哪听来的？”
    周兵摇头，“我也不清楚，外面的人都这么传，我已经让我家家主婆去打听了。”
    李青生在屋里走来走去，“江离在我家住了八年了，从前怎么没人说这话？”
    周兵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队长，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的？”
    “八九不离十。”
    李青生沉吟一声，“和我有过节的，最近这段时间只有吴胜那对父母，你家不是有人在招待所上班吗，帮我去查查他们走没走。”
    “明白了。”
    周兵转身就走，和送人回来的李时泽打了个照面。
    “爹爹，怎么了？”
    李青生摇摇头，“没事，你什么时候走？”
    “下午。”
    “那你中午带江离和秋兰出去吃，吃完直接在公社坐船走。”
    “出去吃？”李时泽皱了皱眉，“爹爹，家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是”
    他扭头看向西边的方向，然后又看向李青生。
    李青生摇摇头，正想解释一下，李秋兰紧绷着小脸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用力的关上了堂屋门。
    李时泽回头看时，正好看到杨江离茫然无措的站在院子里。
    “兰兰，你发什么神经？”
    “我才没有发神经，爹爹，你告诉我，杨江离究竟是不是你在外面和别人偷生的？”
    李时泽瞪大了眼睛，“李秋兰，你在胡说什么？！”
    另一边，杨江离眼睁睁的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闭，心里面像是一群草泥马奔驰而过。
    擦擦擦擦擦！
    什么情况？
    好好的，她怎么突然成了李青生的私生女了？
    老天爷啊，能不能不要这么玩？
    听着里面压抑的声音，杨江离默默的转身离开。
    路上一个人没有，只有零星几棵银杏树立在路边。
    一阵风吹过，一片片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落下，像在跳舞一样。
    杨江离伸出手，正好接下一片银杏叶。
    举起来，放在阳光下，看着上面的纹路和光影变化，她的脑子里不自觉的想象着该用什么针才能绣的更逼真。
    突然，有东西砸在了她头上。
    伸手一摸，黄黄的、黏黏的。
    不用凑近，就能闻到比三天没收拾的猫砂盆还要臭的味道。
    “呕”
    杨安饴干呕一声，快速甩掉手上的银杏果，然后在路边的草丛里寻找起来。
    银杏果的臭味一旦沾在手上，用清水四五天都洗不掉，但是菊花叶子却能很容易就祛除这种臭味。
    只需要用手揉一揉，然后用水冲掉就行了。
    昨天出门的时候，她记得在路边看到过野菊花，就是忘了具体在哪了。
    杨江离低头专心找着，没注意前面有人走了过来。
    直到一声“不怀好意”的声音响起，杨江离才抬起头来。
    “哟，这不是江离丫头吗？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杨江离努力搜索着脑海中的记忆，淡淡的叫了声，“罗婶婶，嫂子。”
    罗大婶乐呵呵的应下，眼睛转了转，“江离丫头，听说大队长其实是你爹爹，这是真的吗？”
    杨江离无语的扯了扯嘴角，心中一动，“听说，昨晚罗婶婶趁叔不在家，给娘家送了二十斤大米，这是真的吗？”
    “你个小丫头片子怎么胡说八道？”
    罗大婶瞬间急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往娘家送大米了？”
    杨江离不急不躁的回答：“我都说了听说的啊。”
    “没凭没据的话怎么能乱说，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罗大婶气的老脸通红。
    “我爹妈可没这么教过我，我这不是跟婶婶你学的吗？”
    杨江离皮笑肉不笑的说：“婶婶觉得，我学的快吗？”
    “你”
    罗大婶气的直翻白眼，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桂香嫂忍不住悄悄对着杨江离竖起了大拇指，她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三两句话就把她婆婆噎成这样。
    杨江离冲着她眨了眨眼，“婶婶要是没事，那我先走了。”
    擦肩而过时，罗大婶一把抓住杨江离的胳膊。
    “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你那话是听谁说的！”
    杨江离吃痛的蹙了蹙眉，想也不想的把沾了银杏果皮的那只手糊在了罗大婶脸上。
    “哕！”
    罗大婶被这难闻的味道熏的直接哕出了声，无意识的松开了她的胳膊。
    杨江离迅速的向后退，“你先告诉我，你听谁说的，我再告诉你，我听谁说的。”
    “你你手上沾屎了吗？怎么这么臭？”
    “对啊，不过现在跑你脸上去了呢。”
    杨江离冲着她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抓我的。”
    罗大婶听到这话，竟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一旁的桂香嫂，“阿婆，阿婆，你怎么了？”
    杨江离眨了眨眼，不是，这就晕了？
    “那个”
    “出什么事了？”
    杨江离正想问问，就听到面前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杨江离眼睛一亮，记忆中的称呼脱口而出：“时泽哥，罗大婶晕倒了，你能帮忙送她去卫生室吗？”
    天地良心，杨江离只想气气罗婶婶，可没想闹出人命。
    李时泽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蹲下抱起罗大婶就往卫生室跑。
    杨江离和桂香嫂紧紧的跟在后面。
    卫生室。
    陈半夏搭了下罗大婶的脉，气定神闲的掏出银针。
    “没啥大毛病，气急攻心而已，扎一针就能好。”
    “在扎之前我想问问，是谁这么厉害，竟然把罗婶婶气得昏了过去？”
    杨江离摸了摸鼻子，在李时泽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举起了手。

 第10章 顺藤摸瓜

    作为中医世家的传人，陈半夏的医术是毋庸置疑的。
    仅一针，昏过去的罗大婶就睁开了眼睛。
    弄清楚了自己在哪后，就开启了她撒泼打滚的技能。
    躺在床上，罗大婶说什么都不起来，两脚踢腾着像是冲家长要玩具的七八岁的小孩。
    “大家都来看哪，杨江离逼死老婆子了，竟然往我脸上抹屎啊”
    罗大婶并不干嚎，婉转曲折的声音带着独特的曲调，像是唱大戏的似的。
    卫生室附近本就有不少人，被罗大婶这一嗓子嚎的，很快都围了过来。
    杨江离眼睛抽了抽，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
    “江离，你真往她脸上抹那啥了吗？”
    陈半夏面色复杂的问道，悄悄动了动鼻子，刚才还没觉得，这会儿闻着还真有点臭。
    杨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手，“是银杏果。”
    “银杏果？”
    陈半夏凑近闻了闻，一脸嫌弃的向后退了退，“你怎么不洗洗？”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嘛。”
    杨江离瞥了眼正劝着罗大婶的李时泽，“我正找着野菊花呢，罗婶婶就上来了。”
    陈半夏了然的点点头，转头进了旁边的隔间，不一会儿，手里拿着几片鲜嫩的绿叶子出来了。
    “你先去洗洗。”
    “谢谢。”
    杨江离也不客气，把叶子放在手心用力搓了一会，然后走到外面去洗手。
    等她洗完手回来，罗大婶还在闹，她不禁有些烦了。
    “时泽哥，你别劝她，她想闹就闹，是她先拽我我才抹她脸的，我的胳膊到现在还疼呢。”
    李时泽回过头看了杨江离一眼，眼底闪过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你的胳膊怎么了？”
    “疼。”
    杨江离摸了摸被拽住的地方，皮肉都是疼的，也不知道罗大婶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李时泽皱了皱眉，回过头看着耍无赖般的罗大婶，深吸了一口气站直身体。
    “罗婶婶，既然你非要个说法，那我只能找我娘来跟你谈了。”
    罗大婶的哭声顿了一下，很快又连贯起来。
    李时泽正准备离开，王大花的声音就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不用找了，我来了。”
    王大花面色铁青的走上前来，“罗婆子，你来跟我说说，为啥要为难我家江离？”
    罗大婶猛地坐了起来，拍着床叫道：“谁为难她了，明明是她为难我好不好，你看看我脸上这臭烘烘的东西！”
    “我就是想问她几句，她就这么对我，一点不知道尊敬长辈。”
    “是吗？”王大花冷哼一声，“我怎么听说是你先满嘴喷粪，胡说八道，我家江离忍不了才回了两句，然后你就动手了。”
    罗大婶瞪大了眼睛，“王大花，你可不能胡说！”
    “桂香，你来说说是怎么回事。”
    王大花直接点了罗大婶的儿媳妇来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桂香不敢说谎，如实的把当时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罗大婶竟然问到杨江离脸上去了，门外看热闹的人脸上的表情各异，更有人小声骂了句活该。
    罗大婶狠狠地瞪了桂香一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江离来咱们南湖大队也有八年了，这些年从来都没有传出这么离谱的谣言，今天这话你到底是在哪听说的，最好说清楚。”
    王大花深吸了一口气，“要不然，我就去公安局告你们诽谤，把你们通通抓起来。”
    一听要告公安，罗大婶瞬间怂了。
    “别，别告公安，我说还不行吗。”
    紧接着，罗大婶就把在什么地方听谁说的全部告诉了王大花。
    王大花一边吩咐李时泽去把人叫到大队部去，一边拽着罗大婶的胳膊离开卫生室，朝大队部走去。
    十分钟后。
    被罗大婶供出来的“上线”到了大队部，在王大花的追问下，又供出了她的“上线”。
    就这样，大家一个指认一个，最后找到最先传出消息的人，竟然是公社招待所的前台服务员。
    与此同时，李青生也通过周兵媳妇知道了最先传出消息的人的名字。
    两口子一合计，直接由王大花哭着去江河公社找妇女主任告状去了。
    妇女主任知道这事后，立刻带着治保会的人去招待所把人抓回了公社。
    服务员被吓坏了，治保会没费什么工夫就从她嘴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
    和李青生想的一样，针对他的人就是他得罪的吴父吴母。
    治保主任带人去抓时，两人已经听到风声跑了。
    李青生不甘心，把这事汇报给了黄书记。
    黄书记直接找到吴胜下乡时的籍贯地址，一通电话打到了当地政府的书记办公室。
    得到对方再三保证会严肃处理的承诺，黄书记才挂断了电话。
    “老李，江离那你让弟媳妇好好安慰安慰，可别让那丫头伤了心。”
    李青生点点头，“您放心，她注意着呢。”
    “那就好，我最新得到的消息，那件案子已经进入了重审阶段，最多半年，就能有消息了。”
    黄书记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口茶，长舒了一口气。
    李青生眼底闪过激动，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
    “那真是太好了。”
    “行了，你先回去，明天傍晚我会亲自去趟南湖大队，好好敲打敲打某些人。”黄书记摆了摆手。
    无风不起浪，要是没人碎嘴，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传那种话？
    李青生默默地退了出去，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南湖大队。
    王大花早在门口守着了，见李青生回来，立刻高兴地迎了上去。
    “当家，怎么样？那两个人抓住了吗？”
    李青生长腿一迈，从自行车上下来，“进去说。”
    两人走进了院子，停好自行车后，一前一后走进了堂屋。
    堂屋门刚关上，西卧房里就探出了两颗脑袋。
    不是别人，正是误会解除，重归于好的杨江离和李秋兰。
    两人本来也没闹崩，只是突然听说那么个消息，一时心里接受不了，不说话了而已。
    得知是别人故意造谣，李秋兰立刻跑来跟杨江离道歉了，生怕她以后不理自己了。
    杨江离也没那么小气，那种事任谁都接受不了，好在都是误会一场。
    “姐，你说，他们在谈什么？”
    经过那事后，李秋兰和杨江离的关系反而更进了一步，连名都省了，直接叫姐。

 第11章 原主的身份

    杨江离摇摇头，距离太远，声音太小，她什么都听不到。
    李秋兰想了想，踮起脚尖弯着腰走到堂屋窗户下，正准备偷听，头顶就响起一声重重的咳嗽。
    她的身形一顿，不敢抬头，弯着腰向后看去，一脸祈求的对着杨江离眨了眨眼。
    杨江离心中好笑，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李叔，造谣的人抓住了吗？”
    李青生没好气的瞪了自家闺女一眼，然后扬起笑脸看向杨江离。
    “暂时还没有，不过书记已经跟那边打过电话了，跑不了的。”
    杨江离“哦”了一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造谣会判刑吗？”
    现在的大环境类似华国七十年代中期，造谣的话，貌似和判刑还有“亿点”距离。
    李青生抿了抿嘴，“判刑还不好说，但是批评教育是一定会有的，或许还能捞点赔偿。”
    “你放心，书记明天会过来专门讲这件事，李叔绝对不会让你受这种委屈。”
    “行，我知道了。”
    杨江离松了口气，悄悄的向前挪了两步，抓住了李秋兰的手。
    “那，李叔，我和秋兰还要回去刺绣，就先回屋了。”
    李青生看了眼两人现在的位置，忍不住摇了摇头，“回去回去。”
    听到这话，李秋兰一溜小跑，回到房间趴在床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杨江离笑着坐到绣棚架子前，“有那么可怕吗？”
    “怎么没有？”李秋兰猛地坐起来，“爹爹虽然不打人，但是说教起来可是比唐僧还啰嗦，还会让人写检讨书，真不知道他是跟谁学的？”
    “是吗？”
    杨江离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原主记忆中的李青生慈爱、和善，从来没有对她大小声过。
    也从来没有当着她的面教育过自己的孩子。
    说亲近，又有种客气，说客气，又像护犊子似的护着她。
    那种感觉，用句不恰当的比喻，好像古装剧里看到的，管家护着小姐。
    李青生和原主家到底什么关系？
    整个上午，杨江离总是会时不时的想起这个问题，导致一上午也没绣出什么花来。
    下午，李时泽和战友一同回部队，李秋兰和杨江离去送他。
    几人前脚刚走，后脚李家辈分最高的太公就带着人来到了李青生家。
    看着几人的脸色，李青生在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把人请进了堂屋。
    李家太公坐下后，开门见山的点明来意，“生子，江离那丫头到底是你哪门远房亲戚？”
    “今天咱老李家各支的人都坐在这，你给咱讲讲，究竟是哪门你有我们没有的远房亲戚！”
    李青生见太公这副模样，知道这事今天怕是糊弄不过去了。
    但是他答应了要帮杨江离隐瞒身份，直到她家人来接，就不能随随便便失信。
    看了眼在座的几人，他把目光定在了李家太公身上。
    “太公先别生气，其实这门远房亲戚，您也认识。”
    李家太公皱了皱眉，不信他的话，“我可不记得咱们家有姓杨的亲戚。”
    “姓杨的亲戚是没有，但您确定您不认识姓杨的人？”
    李青生意有所指的说道，太公一辈子光明磊落，从没干过任何亏心的事，所以李青生才敢这么隐晦的提醒太公。
    如果太公真的不记得，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李家太公眉头紧蹙，仔细的在脑海中过了一圈所有认识的人。
    突然，他脸上的表情一滞，“生子，江离那丫头，难道是杨团长的女儿？”
    “杨团长？”
    堂屋里的其他人不约而同的重复道，留着山羊胡的老人直呼不对。
    “杨团长当年救下咱们半个村的时候都四十了，现在已经过去三十八年，人都快八十了，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才十八岁的丫头？”
    “是啊，生子，你会不会弄错了？”
    李青生没想到太公这么快就想到，还说了出来，急忙走出去关上了大门。
    至于堂屋的门，还是开着，万一有人进来，他们也能及时看到。
    看到他的反应，李家几位长辈面面相觑，心情都有些激动。
    “生子，你确定江离那丫头是”
    这次，李青生没有让他把话说完。
    “太公，既然您已经猜到了，我也不瞒着您了，但是这事你们千万得保密。”
    李家太公瞪大了眼睛，呼吸骤然急促了几分。
    “可是，年龄年龄不对啊”
    “不是女儿，就不能是晚辈了吗？”
    李青生淡淡一句话，立刻打消了大家心中的怀疑。
    是啊，他们都是做阿爹、太公的人了，难道不允许人家也有晚辈吗？
    高兴过后，几人的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想到李青生说的保密，脸色又变得沉重起来。
    “那件事还没有进展吗？”
    “有了，但阿泽说必须慢慢来。”
    “江离那丫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姓吴的那边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家太公摩挲着手里的云芝纹拐杖，“还敢造谣江离是私生女，真当咱们是软柿子，谁都能捏上一把呢？”
    “太公放心，书记已经答应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了。”
    “那行，有啥要帮忙的尽管说话，别一个人憋着，你要是早告诉我们，哪还有今天的事？”
    李青生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边，李秋兰和杨江离在公社码头送走了李时泽后，边逛边往回走。
    街边巷落里，阳光能照到的地方，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上了年纪的阿婆在缝补衣服。
    每个人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洗的干干净净的，连个补丁都看不到。
    脚下的针线筐里整整齐齐的放着各种颜色的线团。
    杨江离看得入了神，一不小心撞上了一堵肉墙。
    “哎哟！”
    “对不起。”
    她揉了揉撞疼的鼻子，下意识先道歉。
    “没关系，小姑娘走路要看路的呀，大街上人来车往的，受伤了多不好呀。”
    被撞到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量不高，却长得珠圆玉润，说起话来娇声娇气的，听起来很舒服。
    杨江离红着脸点点头，“我知道了。”
    “没撞疼你？”
    “没有没有。”
    杨江离摇摇头，快速的瞥了一眼她的脑门，正中间微微发红，就是被她撞出来的。

 第12章 十八岁了

    “那个，您的额头不疼？”
    女人笑了笑，“我的脑门和你的鼻子比起来还是硬些的，既然你没事，那我先走了哦。”
    杨江离注视着女人离去的方向，长舒了一口气。
    她四处看了看，终于在街边阿婆身边发现了不知什么时候跑过去的李秋兰，抬脚走了过去。
    “秋兰，回家了。”
    “姐，你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李秋兰激动的招了招手，让杨江离蹲下来，“双面绣！”
    杨江离愣了愣，蹲下身看着阿婆放在针线筐里的刺绣，绣棚还没拆，应该是才刚刚绣完。
    绣布两面都是蝶恋花的图样，颜色、形状以及针法都完全一样，属于普通双面绣。
    “姐，怎么样？好看？”
    李秋兰很兴奋，她学习刺绣也快十年了，普通的花鸟绣绣的也很不错，但是却从没接触过双面绣。
    杨江离轻轻地点点头，“是还不错。”
    杨江离的语气里有欣赏有认可，却唯独少了一丝惊艳。
    正在缝补衣服的阿婆听到杨江离平淡的语气，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丫头，就只是不错吗？”
    “呃”杨江离迟疑了一小会，“很好看。”
    说完，杨江离拉着李秋兰的胳膊站起身来，“时间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李秋兰恋恋不舍的盯着那幅双面绣，“阿婆，你可不可以收我当徒弟？我想跟您学双面绣。”
    阿婆失笑不已，“我老了，教不了人了，还是不耽误你了。”
    “好。”
    李秋兰瘪了瘪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杨江离往前走。
    感受到手上的阻力，杨江离无奈的摇摇头，眼看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小声的在李秋兰耳边说了句话。
    “什么？你也会双面绣？还比阿婆绣的好？！”
    李秋兰惊讶的大声叫了起来，引得周围的人都向两人看来。
    坐在巷子口的阿婆愣住了，慌忙站起来。
    杨江离想去捂李秋兰的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松开拉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心里默默尖叫起来，丢死人了
    李秋兰瞪着杨江离走远的身影，急忙追了上去，“姐，你等等我啊，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杨江离面带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大街上呢，你说话不能小点声吗？”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亲热的抱住杨江离的胳膊，“姐，好姐姐，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不会是骗我的？”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杨江离没好气的说。
    “可是，刚才在阿婆面前你怎么不说？”
    “说什么？”杨江离侧着头看着她，“难道你要我当着阿婆的面说她绣的挺一般的？”
    李秋兰：“”
    沉默了片刻，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从前怎么从来没见你绣过双面绣？”
    这次换杨江离沉默了。
    记忆中，原主是会双面绣的，虽然只是一般的双面绣，但也很难得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在人前绣过。
    “姐？”
    李秋兰在杨江离眼前挥了挥手，“你在想什么呢？”
    杨江离眼睛闪了闪，“没什么，双面绣绣起来太麻烦了，不如单面的绣起来简单，所以我才没怎么绣过的。”
    “真的吗？你可不可以教教我？”李秋兰一脸期待的眨了眨眼，“姐，好姐姐，你就教教我。”
    李秋兰摇晃着杨江离的胳膊，整个人恨不能贴在她身上。
    杨江离被她晃的头都晕了，反手抱住她，不让她再动了。
    “我教你还不行吗？”
    “好哎！”
    李秋兰激动的蹦了起来。
    下一秒，李秋兰就愣住了，“姐，你看后面那群人是不是冲咱们来的？”
    杨江离一脸茫然的转过头，一眼就看到迎面走来的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活像是要债的。
    “怎么回事？”
    怔愣间，那群人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
    “我说你们两个小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撞倒了老人连扶都不带扶的。”
    “撞人？”
    杨江离看了看李秋兰，李秋兰一把拉过她藏在自己身后，伸开胳膊，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人护住了。
    “你可别冤枉人，你们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撞人了？”
    “要不是你们撞的，阿婆干嘛一直指着你们？”
    “什么？”
    说着，男人向后一指，大家一起让开，露出身后的老人家。
    李秋兰不明所以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那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她们刚刚才见过的阿婆。
    “阿婆？！”
    杨江离眉头紧蹙，从李秋兰身后走了出来，“阿婆，我们撞您了吗？”
    阿婆急得直摇头，“弄错了”
    刚才听到李秋兰说杨江离也会双面绣，她一时激动想追上来，一时不小心左脚绊了右脚，所以才摔倒的。
    她想叫住她们，谁成想竟然闹出这种误会。
    听到阿婆的话，之前气势汹汹的同志们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他们是想做好事来着，怎么还好心办了坏事？
    “不好意思啊，俩丫头，我们不是故意的。”
    杨江离瞥了说话的大叔一眼，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次就算了，希望你们下次帮人之前，先搞清楚情况。”
    “就是，连情况都搞不清楚，你们怎么知道是帮忙还是帮倒忙？”
    虚惊一场，李秋兰心里难免有点小情绪，说话也有些不客气了。
    几人摸了摸鼻子，再三道歉后离开了。
    阿婆一脸歉意的看着两人，“丫头，对不起，都是老太婆不中用了，你们别生他们的气了，他们也是好心。”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阿婆，您叫我们有什么事？”
    “那个，我听到这个小丫头说，你会双面绣，还绣的比我好，是吗？”
    阿婆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有些怀疑，又有些期待。
    杨江离面无表情的瞥了李秋兰一眼，她就知道！
    不过，既然人都找上来了，她再回避也没什么意思了。
    “阿婆，我是会双面绣，至于水平我只能说，比您针线筐里的要好点。”
    阿婆愣了愣，终于忍不住问道：“丫头，你今年多大了？”
    “二咳，十八，我今年十八岁。”

 第13章 约定刺绣

    听到杨江离的年龄，阿婆脸上闪过迟疑，“你真的会双面绣？”
    杨江离淡淡的点点头，“会。”
    “那你能给我看看你的双面绣吗？”
    “呃没有。”
    “是没带在身上吗？”
    阿婆宽慰道：“我每天都在那边的巷子口缝补衣服，你明天带来给我也可以的。”
    杨江离摇摇头，“办不到，因为我身边没有现成的。”
    “那，你能现场给我绣一幅吗？”
    阿婆不死心的接着问，“你放心，不让你白绣，如果你真的会绣，我个人花钱买下来。”
    “不好意思，今天时间有点晚了，我们得回家了。”
    杨江离婉拒了阿婆的提议，不是她不愿意，双面绣本来就复杂，根本不是一时半会能绣好的。
    现在都半下午了，她们还得走着回去，天黑了怕不安全。
    阿婆没想到她会拒绝，“丫头，就绣一幅小的行吗？一朵花也行，我给你五块钱。”
    说着，她就要去掏兜。
    杨江离急忙按住了她的手，“阿婆，今天是真有点晚了，您要真想看，我明天上午来给您绣，行吗？”
    “你不骗老婆子？”
    “不骗。”
    杨江离再三保证，阿婆这才放开了她的手。
    “那明天上午我在巷子口等你，绣布、绣棚、针线都由我来给你准备，你可一定要来。”
    “一言为定。”
    杨江离许下承诺，才从阿婆那脱身。
    晚饭后，杨江离把这事告诉了李青生和王大花。
    得知杨江离还会少见的双面绣，王大花像是看宝贝似的看着她。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双面绣呢，你要是绣好了，能给我看看吗？”
    杨江离笑着点头，“如果阿婆不买的话，我就拿回来给您。”
    “那可真是太好了。”
    王大花激动的双手合十摩擦着，感受到手心的粗糙，她的眼底微不可见的黯淡了一瞬间。
    “对了，上次我说你的衣服我来洗，可不是客套话，你可不能再偷偷洗衣服了，听到没？”
    杨江离愣了愣，急忙说：“婶婶，没关系的，衣服我可以自己洗的。”
    “不行。”
    王大花板起脸，严肃的说：“常洗衣服会弄糙手，刺绣的时候万一弄破绣面，你的辛苦就白费了。”
    “手变糙后，还会影响劈丝，劈不出足够细的丝线，你的刺绣要怎么继续？”
    听到最后一句话，一旁沉默的李青生忍不住看了眼王大花的手。
    小麦色的手背，略显粗糙的手心，还有几个发黄的茧子。
    李青生突然记不起来上次拉她的手是什么感觉了。
    杨江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看，把那句“可以用护手霜”咽进了肚子里。
    如果按照她做手膜的那种程度涂护手霜，一次怕不是能用掉一盒蛤喇油。
    “姆妈，那我呢？”
    李秋兰眨巴着眼凑到王大花面前蹲下，故意把下巴放在她的膝盖上。
    “我也要刺绣啊。”
    王大花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你的也交给我。”
    “嘿嘿，谢谢姆妈。”李秋兰高兴的站了起来。
    王大花故作严厉的看着她，“不过，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跟着江离学不出个成绩来，就得把家务全接过去。”
    “是！”
    李秋兰严肃的敬了一个军礼，逗得李青生夫妻俩开怀大笑。
    杨江离看着他们一家人欢乐的模样，眼神黯了黯。
    她不敢想象，妈妈和姥姥知道她的死讯该有多么痛苦。
    第二天。
    李秋兰骑着自行车载着杨江离去了江河公社。
    呼吸着清晨新鲜的空气，感受着屁股下比之前更软和的坐垫，杨江离的心情很不错。
    来到公社，两人直奔昨天的巷子口。
    等她们到那的时候，却发现阿婆早就在那等着了。
    不仅有阿婆，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是你！”
    “是你！”
    杨江离和阿婆身后的人同时认出了对方，脸上满是惊喜。
    李秋兰看看她，又看看杨江离，“姐，你们认识？”
    杨江离点点头，“我昨天走路不小心撞到了她。”
    “我叫袁瑗，是这位阿婆的女儿，小姑娘，咱们好有缘的呀。”
    袁瑗笑眯眯的上前一步，“我家就在这，外边冷，咱们进去谈？”
    杨江离看向她手指的方向，忍不住挑了挑眉。
    临街的老院子，这要是再往后几十年，怕不是得被当成文物保护起来。
    从最外面的排门走进去，推开略显厚重的木门，映入眼帘的是豁然开朗的天井。
    下了台阶，就走进了天井里。
    清一色的青砖铺地，角落里隐隐透着几簇青苔，在阳光下青翠欲滴。
    天井并不大，几步就能走完，上了台阶就进入下一进房子。
    杨江离曾经在姑苏古镇上见过类似的院子，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在这里看到。
    像这种院子一般都有三进左右，头一进临街可以当做铺面，第二进招待客人，第三进才是主人家的卧室。
    “你们先坐，我去给你们倒点茶来。”
    袁瑗说完就走开了，很快又带着茶盘走了进来。
    阿婆把房间里的红绸布掀开，露出里面已经上了年头的绣棚架子。
    上面，已经放好了各色丝线。
    杨江离看着面前枣红色的老物件，强忍住想要上去抚摸一番的欲望。
    “昨天不是说只绣一朵花吗？篇幅大了，今天一天绣不完的。”
    袁瑗笑着把茶倒上，“就绣一朵花，你随意就行。”
    “绣棚架子，你应该会调？需不需要帮忙？”
    杨江离摇摇头，“我自己来就行。”
    “也行。”
    袁瑗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操作，唯恐错过了任何一个细小的动作。
    有时候，看一个人的刺绣功力，不需要看绣品，直接从一些小细节上就能看出来。
    很快，杨江离调整好了绣棚架子，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蛤喇油。
    袁瑗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热情的招呼着一旁的李秋兰。
    “小姑娘，喝茶喝茶。”
    李秋兰接过茶杯道了谢，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绣花架子。
    抹完“护手霜”，杨江离开始直接开始劈丝，脑海中一点一点的铺展开要绣的花的模样。
    花瓣、花蕊、叶子、露珠在光影下的模样，仿佛放电影似的，在她脑中闪过。

 第14章 玉兰花

    随着丝线越劈越细，袁瑗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一分为三十二，光是这份劈丝的技法，就不是一般绣娘能有的。
    此时，杨江离已经完全沉浸在刺绣的世界中了，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灼热的目光。
    心中有了轮廓后，她直接省去了在绣布上画图的步骤，穿好针线开始绣起来。
    每一次入针、出针，没有任何的犹豫，动作娴熟，仿佛早已演练过无数次。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绣布上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褐色的花托、米黄色的花朵、微不可见的花蕊、一片微微发黄的树叶。
    根据植物在阳光下的光感，杨江离几乎绣一会就要换一下丝线，有时还会换针法，确保呈现出的绣面平和、细腻、逼真。
    看着她的动作，袁瑗忍不住小声的和身旁的李秋兰咬起了耳朵。
    “小姑娘，你姐姐学习刺绣有多久了呀？”
    李秋兰想了想，“最少也得十三年了。”
    “十三年？”袁瑗惊讶的遮住微微张开的嘴唇，眼底深处闪过一抹疑惑。
    这种娴熟的程度，怎么都不像十三年，倒更像是十八九年。
    但，这好像也不可能。
    李秋兰点点头，“我姐家里长辈会刺绣，她很小就开始学了，每次绣出来的绣品都不愁卖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意有所指的说道：“上次的一对金鱼戏水的枕巾，布庄的周经理可是给出了十块钱的价格呢。”
    袁瑗注意力集中在杨江离的绣品上，没细想李秋兰话里的意思。
    李秋兰瞥了她一眼，心里暗暗决定，要是她不出个好价格，她绝不同意把双面绣卖给她们。
    很快，一上午的时间就过去了。
    杨江离的刺绣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剩个收尾工作。
    她小心的把针脚收好，看着自己绣出来的单朵玉兰花，眼底满是欢喜。
    虽然现代人多追求更加生动形象，有活力的人物刺绣，她却独爱传统的花鸟、山水图。
    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把传统苏绣和现代摄影、油画相结合，绣出来的东西更有韵味了。
    “袁阿姨，我绣好了。”
    听到这话，袁瑗迅速站到了她对面，看着两面完全相同的图案和针法，不得不承认，杨江离绣的的确漂亮。
    画上的玉兰花仿佛是真的一样，让人忍不住想凑上去闻一闻。
    “小姑娘，你这幅双面绣卖不卖？”
    杨江离抿了抿嘴，“您能出多少？”
    袁瑗伸出一只手，“这些行吗？”
    “五块？不行不行不行！”李秋兰跑过来现在绣棚架子前面，“袁阿姨，您这是不诚心要买啊，谁家双面绣给五块钱？”
    “前两天我姐的金鱼戏水的枕巾，就是普通单面绣绣，还卖了十块钱呢。”
    袁瑗看着面前不满的小姑娘，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姑娘，你理解错了，不是五块，是五十块。”
    “五十？！”李秋兰不敢相信的伸出手，“你说真的？”
    “当然，这幅绣品我很喜欢，五十块卖给我怎么样？”
    “成交！”李秋兰激动的拍上她的手，忍不住抓着杨江离的手晃起来。
    杨江离微微用力，拉住她，“秋兰，你忘了婶婶说的话了？”
    李秋兰愣了一秒，小手一挥，“没关系，我娘不会介意的，她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是吗？”
    杨江离不说话了，原主内向的很，只负责绣，至于卖，都是由李秋兰做主的。
    现在李秋兰已经同意了，她要是不愿意的话，好像也不好。
    “那行。”
    见杨江离点头，袁瑗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太好了。”
    “小姑娘，方便告诉我，你家里的长辈叫什么名字吗？”
    杨江离张口欲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好意思，不方便。”
    袁瑗脸上的笑僵住了，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知道是谁教的你刺绣，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年轻，绣功却这么好的人呀。”
    杨江离歉意一笑，“不好意思。”
    袁瑗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失落，“既然你不想说，那就算了，我先去给你拿钱。”
    说完，袁瑗从客房里走了出去。
    绣棚架子前，阿婆仔细审视着面前的玉兰花图，这上面的一些针法和布局，都是她从前没见过的。
    她十岁开始跟着家里的长辈学习刺绣，会的都是一些简单的花样和最常见的绣法。
    十八岁嫁人后，才接触到双面绣。
    那时候没人愿意教她，她只能自己摸索，干完家务活之后自己尝试着练习。
    后来，她有了孩子，连练习的时间都没有了。
    直到前些年才重新拾起这门手艺。
    可是，就像做学问的说的那句话，“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刺绣也是一样。
    那么多年没练习，她的手早就生了。
    好在她的女儿也喜欢刺绣，建国后参加了刺绣培训班，回来又教她，她才有现在的水平。
    袁瑗很快就回来了，不仅拿来了五十块钱，还拿来了几块大小不一的绣布和几捆丝线。
    杨江离接过钱，对她递过来的绣布和丝线表示不解。
    袁瑗解释：“这些是我送给你的，如果你还想出双面绣的话，可以直接来这里找我。”
    “如果我不在，找我娘也是一样的。”
    杨江离迟疑了，这些绣布和绣线一看就是上等的材料，要是买的话，恐怕也得不少钱？
    “这太贵重了，要不你说个数，我买。”
    袁瑗摇摇头，直接把东西都塞进了一旁的李秋兰怀里。
    “小姑娘，你来拿着，时间不早了，咱们去吃午饭。”
    李秋兰推拒不掉，只能抱上这些布料和绣线。
    回到家，李秋兰就把上午的事告诉了李青生和王大花。
    李青生翻看着两人带回来的东西，虽然不懂这些东西的价值，但是光凭手感，也知道不是一般的东西。
    “五十块钱买块双面绣就算了，连这种东西都随便送，她图什么？”
    杨江离端端正正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保持沉默。
    李秋兰没想那么多，开口道：“会不会是因为袁阿姨想让姐以后把双面绣都卖给她，所以才送这么多东西的？”

 第15章 口头警告

    “嘘，小点声！”
    王大花小心翼翼的走到门口四下看了看，然后转过身来嗔怪的瞪了眼李秋兰。
    “私自卖绣品给别人，要叫别人知道了，咱们一家都得被举报。”
    李秋兰瞪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这事以后不许在外面提，听到没有？”
    “嗯嗯嗯！”
    “行了，你们俩先回屋歇着，晚点黄书记会来，江离你在屋里待着，不要乱跑知道吗？”
    杨江离点点头，和李秋兰一起回了卧房。
    时间有点晚了，两人都不想再绣，杨江离干脆开始教李秋兰劈丝的技巧。
    丝不是随便劈的，要根据绣布的材质、色彩和刺绣的题材合理分配线和丝理的变化。
    绣线粗细有度，才能达到充分表现物体形象和质感的效果。
    这不是杨江离第一次教李秋兰劈丝，但却是李秋兰学的最认真的一次。
    只是，劈着劈着，丝就被指尖的倒刺勾住了。
    李秋兰气馁的甩了甩手，“怎么又勾住了？”
    杨江离没说话，轻轻抚摸着她的手，看了眼桌上的蛤喇油，站起身往外走。
    “姐，你去哪？”
    “去找陈医生。”
    “我也去。”
    李秋兰追上去，搂着杨江离的胳膊往外走。
    “姐，你哪儿不舒服了吗？”
    杨江离摇摇头，“不是，我想去问问陈医生有没有中药做护手霜的方子。”
    “护手霜？”
    李秋兰重复了一遍，眼里慢慢迸出光来，“姐，护手霜是给我做的吗？”
    “对啊，给你做的。”
    杨江离笑着点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婶婶也能用。”
    李秋兰自动屏蔽了后半句话，只知道杨江离亲自给她做护手霜，心里美滋滋的。
    走到卫生室，陈半夏才从外面回来，身上的药箱还没来得及放下。
    得知两人的来意，陈半夏不假思索的说道：“药材好配，但山茶油不好找，如果只做护手霜，相比猪油，山茶油才是最好的。”
    “先帮我配药，山茶油我可以去公社看看。”
    “那行，我顺便帮你准备一份制作护手霜的详细步骤。”
    陈半夏放下药箱，先到药房抓了药，然后坐在桌前写下一份完整的操作步骤。
    除了山茶油，里面还会食用蜂蜡和蜂蜜，这些都不难找。
    南湖大队的副业之一就是养蜂，最不缺的就是蜂蜜。
    得到护手霜的方子后，杨江离大致扫了一眼，和闺蜜曾经给她做的差不多。
    拿上药材，两人离开了卫生室。
    回到家时，江河公社的黄书记已经在堂屋坐着了。
    看到杨江离手里的中药，黄书记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江离丫头，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吗？”
    杨江离摇摇头，“不是的，这些药材是陈医生给我配来做护手霜的，不是喝的。”
    “护手霜？”
    黄书记愣了一秒，“能让我看看吗？”
    杨江离把手里的药和方子都递了过去。
    黄书记简单看了一遍，注意到上面的山茶油，心中一动。
    “上周副食品店才从浙省运了一批山茶油来，但是销量不好，正准备内部消化，你要是需要的话，我这里有两张山茶油的票可以送你。”
    “票？”
    杨江离眨了眨眼，对哦，在这里买东西是要票的。
    “没错。”黄书记笑着点点头，“我现在没带在身上，明天你去副食品店，我把票放那，你直接去买就行了。”
    “谢谢书记！”
    “不客气。”
    黄书记看着杨江离眉开眼笑的模样，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是放下了。
    “对了，西华那边今天下午打来电话了，吴胜的父母已经被公安局叫去批评教育加游街三天，也算是给你们出了口恶气。”
    “太好了！”
    李青生激动的一拍大腿，他本以为只有批评教育，没想到还有游街。
    这下，那一对无良的家长可算丢人丢到外婆家了。
    “他们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你们大队个别人的嘴也该管一管。”
    相比于李青生的激动，黄书记的表情始终淡淡的，“那边传回来一些信息，你去把大家集合在一起，我有话要说。”
    李青生收敛了脸上的表情，站起身走了出去。
    不一会，南湖大队上空便响起了大广播的声音。
    听到集合的号令，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东西，成群的赶往大队部。
    路上，大家忍不住唠上两句，猜测大队长叫大家集合的原因。
    直到到了地方，看到大队部门口坐着的黄书记，众人才收起了嬉笑的模样。
    一刻钟后。
    李青生清点着在场的人数，回过头对着黄书记点点头。
    黄书记站起身扫了大家一眼，“秋收忙完了，大家最近也都闲下来了？”
    唠家常似的开头，让大家微微有些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下来。
    “是没那么忙了，但也没闲着，地里的菜快到时候了，得勤看着点。”
    “是啊，山上的橘子也快到时间了，再过几天还得腌雪里蕻，闲不了几天。”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像唠家常似的唠开了。
    黄书记点点头，“既然都这么忙，那怎么还有些人整天没事干，瞎七搭八的屑屑嗦嗦？”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
    书记这是在说谁呢？
    “今天下午，西华那边往公社打电话了，说吴胜父母都交代了，造谣的话都是跟咱们大队的社员打听的。”
    “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装那死样怪气，不然我随时可以申请把人请来指认指认。”
    黄书记说着在众人脸上扫了一圈，敏锐的发现了几人眼底的心虚。
    “这事往小了说是说闲话，往大了说就是造谣，真把你们抓起来游上两天街，你们的脸也别要了。”
    人群中，有几个人低下了头。
    要是真那样，还不如一头撞死在豆腐上呢。
    黄书记看着大家的反应，知道这次来的目的达到一半了。
    “以后，谁要是整天闲的没事干，瞎七搭八的屑屑嗦嗦，我就让你站到广场上，当着整个公社的面说！”
    “平时干活已经够累的了，有那个时间休息休息，不比在外面瞎七搭八强吗？”

 第16章 刺绣研究所

    经过黄书记的一番敲打，南湖大队喜欢在背后说闲话的那群人着实安分守己了几天。
    杨江离从公社买来山茶油，只等着过几天取蜜后炼些蜂蜡出来，就可以准备做护手霜了。
    很快，就到了收割蔬菜的时候，大家又忙活了起来。
    在这里，大家一年四季都有青叶菜吃，就算是数九寒冬，也有深秋时腌起来的雪里蕻，让冬日的餐桌上不至于少了绿色。
    杨江离平时没干过这种活，动作比其他人慢了很多，和她分到一组干活的人看着和其他组的差距，瞬间忍不住了。
    “杨江离，你什么情况？怎么掉河里一回，连活都不会干了？”
    “就是，你看看你这个磨蹭劲儿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没睡醒呢！”
    “你到底能不能干，不能干赶紧换人，别耽误我们挣工分。”
    一个人开口后，同一组的其他两个人也忍不住了，照这个速度干下去，她们得落后不少呢。
    杨江离被三人说的一阵羞愧，和她们比起来，她的确太慢了。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拖慢进度的。”
    “啧！”
    “从前看你干活挺利索的，怎么休息了几天变得这么磨蹭，你该不会身体还没好利索？”
    杨江离低头看着手上的手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三人无奈的互相看了一眼，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王大花满脸笑容的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江离，快过来，田主任和燕指导找你有事。”
    杨江离乖乖的走向田主任，“田主任好，燕指导好。”
    燕指导看着她手套上的泥污，皱了皱眉，“你这是在干什么？”
    杨江离不明所以的回答：“收菜啊。”
    燕指导似乎对她的回答很不满，“你不是绣娘吗？难道连最基本的要保护手都不知道吗？”
    说着，她转头看向一旁的田主任，“我们研究所是不会收一名不爱惜自己的手的绣娘的。”
    田主任不解，“可是，她戴着手套呢，而且，是你们主动找来的，可不是我向你们推荐的。”
    燕指导沉默了一会，“袁瑗手里的那幅玉兰花图双面绣真是你绣的吗？”
    杨江离：“您要是不信的话，为什么要来呢？”
    “当然是想让你再绣一次。”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现在？”
    “没错。”燕指导略带嫌弃的看向她身后，“如果你的确达到了我们刺绣研究所需要的水平，你就不用干这些活了。”
    杨江离不喜欢燕指导说话的语气，也不喜欢她现在的态度，脸上的表情淡了下来。
    “对不起，我还要干活，不方便绣。”
    说完，杨江离头也不回的往菜地里走去。
    耽搁这一会，她又得落下不少进度了。
    现场的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田主任脸上的笑容险些维持不住，忍不住看向王大花。
    王大花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也不喜欢这个燕指导说话的语气。
    田主任忍不住在心里抱怨了一句，脸上挤出笑来，“燕指导，现在队里正忙呢，而且刺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绣好的，你说是？”
    燕指导被杨江离的态度气到了，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扭头就走。
    田主任急忙跟了上去，“燕指导，你等等我。”
    王大花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最后还是朝着杨江离的方向走了过去。
    有王大花的帮忙，小组的速度很快提上来了。
    虽然比别人慢了一会，但是因为她们负责的船在船队的最后，装好时正好赶上发船的时间，一点没耽误。
    船队开走，大家也该休息了。
    回到家，王大花把杨江离叫到堂屋，问起早上的事。
    杨江离无奈道：“婶婶，我不可能给每个不相信我刺绣功底的人都展示一遍。”
    “她不相信是我绣的，我也没办法的呀。”
    “说的也是。”王大花点点头。
    “不过，她有一点说的的确没错，绣娘要学会爱护自己的手，虽然戴了手套，但是也不能经常干。”
    作为过来人，她对这点最有发言权。
    杨江离看看微微发红的掌心，的确感觉有些酸，但是这些年原主一直都是农活和刺绣都干的。
    而且现在的年代是劳动最光荣，大队上的绣娘不止她一个，别人能干她不能，是要被说闲话的。
    就算真不干，那这话也不能由她来说。
    “可是，现在正是忙的时候，我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
    王大花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忙也不差你一个，一会我跟你李叔说，大不了咱不要工分了。”
    杨江离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那我听婶婶的。”
    话音刚落，李青生和李秋兰就走进了堂屋。
    李青生：“什么东西要听你婶婶的？”
    王大花解释道：“当家，江离将来是要走刺绣的路子的，可不能不爱惜手，靠着卖刺绣，她养活自己还富余不少呢，队上的活能不能别让她干了？”
    李青生没有立刻回答，转头看向杨江离。
    “江离，你以后是要当绣娘吗？”
    杨江离点点头，“我喜欢刺绣。”
    “那行。”李青生拍板决定，“今年分完粮我就帮你办脱产，这样不干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
    “谢谢李叔。”
    杨江离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容易，心情瞬间好了很多。
    回到房间，李秋兰拉着杨江离的手坐在床上，“姐，听说今天有刺绣研究所的人来找你，是真的吗？”
    杨江离点点头。
    李秋兰顿时兴奋了起来，“那你要去刺绣研究所上班吗？”
    杨江离摇头，“她不信袁阿姨手里的玉兰花图是我绣的，让我再给她演示一遍，我没干。”
    “为什么？”
    李秋兰不懂，“去刺绣研究所工作是多么光荣的事啊，你为什么不干？”
    杨江离皱了皱鼻子，“这件事没有听起来那么简单，她可没说一定要我去刺绣研究所工作，而且”
    想到那个燕指导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她心里就很反感。
    “我娘曾经告诉我，绣娘绣艺的精巧与笨拙由心决定，一个绣娘如果心修炼的不到位，那作品也好不到哪去。”
    “就算能绣出外形，也会缺少灵气。”
    李秋兰仔细揣摩着这句话，再看杨江离脸上那一丝反感，忽然想到了什么。

 第17章 画的潦草

    “姐，你的意思是，今天来的那个人，压根就不是刺绣研究所的？”
    “不好说。”
    杨江离心里也拿不准，虽然她见过的绣娘都是举止温柔、心思细腻、心境豁达的人，但不可否认的是，环境对人的影响真的很大。
    在动荡的年代里，“异常”反而成了最正常的现象。
    反正人都已经走了，再琢磨也只会空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杨江离索性把这事抛到了脑后，拉着李秋兰接着教双面绣。
    双面绣和单面绣最大的不同在于，双面绣背面要和正面一样平整匀称。
    这就要求绣娘在处理背面时要藏住针脚，而且拿针时一定要笔直垂下绣。
    这样可以避免斜绣刺破反面的绣线，每一缕丝都能顺顺贴贴的。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李秋兰已经学会了在绣布上留线尾巴，然后再通过起针和落针固定好。
    这样一来针脚就会完全藏在丝线下面了。
    看着她按着规律依次往下绣，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双面绣分普通双面绣、双面异色绣和双面三异绣，每一种对刺绣的功底要求都很高。
    杨江离跟着外婆学刺绣时，因为要兼顾学习，每天练习的时间并不长，只有周末和节假日才能随心所欲的和外婆一起刺绣。
    这种情况直到她舍弃上大学，毅然考上工艺美术院校正式学习刺绣才结束。
    三年的学习结束后，杨江离凭借刻苦努力的精神和扎实的基本功被院长引荐给了苏绣非遗传承人，继续学习。
    发生车祸的那天，是她出师后的第二天，发小兼闺蜜来接她回家，谁成想
    亲眼目睹她出车祸，也不知道闺蜜会不会产生心理阴影。
    或许是她想的太出神了，李秋兰连喊了她几声都没听到。
    直到鼻子被人捏住，不能呼吸，杨江离才回过神来。
    “秋兰！”
    李秋兰瘪了瘪嘴，松开手，“姐，你想什么呢？我喊你好几声你都不搭理我。”
    杨江离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哈，我想到了从前的一些事。”
    “姐你快看，我绣的小猫好不好看？”
    李秋兰知道她不喜欢谈起从前，所以也不追问，直接把自己绣的小猫放在了她面前。
    杨江离看了一眼，大致的轮廓和线条都对，中间也没有刺毛的地方。
    “好看的，就照这样继续绣下去就行。”
    李秋兰欣喜若狂，这意味着她的双面绣已经开始入门了。
    午饭后，她接着又绣了会儿，已经逐渐能掌握住窍门了。
    第二天收割蔬菜时，杨江离被分到王会计手下帮忙，清点运到船上的蔬菜数量，并做好记录。
    绿油油的蔬菜、弯着腰抢收的农民、河道里停泊的船队，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幕，杨江离脑中灵光一闪。
    翻开记账本最后一页，她拿出铅笔快速的在纸上画起来。
    不一会儿，一幅忙碌的蔬菜丰收图的大致轮廓就跃然纸上。
    在杨江离右边不远处，同样是负责清点蔬菜的南湖大队广播员、下乡知青赵媛媛注意到她的动作，好奇的凑了过去。
    “原来你在画画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在杨江离耳边响起，她手上一个不稳，纸上就多了一道突兀的划痕。
    赵媛媛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歉意的双手合十，“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杨江离抿了抿嘴，无奈的吁出口气，“没关系，我差不多快画完了。”
    “你是在画大家干活的场景吗？”
    见杨江离真没生气，赵媛媛开始转移话题。
    杨江离点点头。
    赵媛媛一脸羡慕的看着她，“原来除了刺绣，你还会画画呢，就是”
    赵媛媛盯着杨江离手上的纸看了好一会，斟酌着说：“画的有点太潦草了。”
    杨江离：“”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看着杨江离略带不悦的脸，赵媛媛急忙解释：“我不是批评你的意思，我只是从来没见过这种画风，你别生气啊。”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把账本翻回最前面，“没事，开始装船了，你不回去吗？”
    赵媛媛下意识看向菜地，果然看到大家挑着担子朝船队走来，急忙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装船、清查、计数，这都是最简单的工作，只要认真，没人会出错。
    船队装满后，沿着河道开往江河公社。
    社员们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三三两两的从菜地里离开了。
    赵媛媛回头想找杨江离，却发现原地已经没有人了，心中有些失落。
    突然，一只手搭在赵媛媛肩上，“还不走吗？”
    “琳琳，我今天好像说错话了。”
    看到来人，赵媛媛垂头丧气的塌下肩膀，“我真不是想批评她的，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心直口快。”
    刘万琳皱了皱眉，“怎么回事？”
    赵媛媛把刚才的事告诉刘万琳，满脸懊恼，“你说，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刘万琳不以为意的哼了一声，“她怎么好意思生你的气的，大队长给她分那么轻松的工作，她竟然还敢玩忽职守。”
    “再说了，你只是说话直了点，又没坏心，她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不会生气的。”
    听她这么说，赵媛媛心里好受多了。
    与此同时，李秋兰也问起了杨江离同样的话题。
    “你和赵媛媛在聊什么呢？”
    杨江离语气平和，“没聊什么啊，她看到我在画画，好奇问了两句。”
    “画画？画的什么？”
    李秋兰的注意力一下子被“画画”两个字吸引住了。
    杨江离从兜里掏出一张纸，跟王会计打过招呼后，她把那张本子皮撕下来了。
    李秋兰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只觉得有些熟悉。
    “姐，你这是画的啥？”
    “就今天收菜的场景啊。”杨江离低头又看了一眼，“很难看出来吗？”
    刺绣少不了绘图，虽然她现在很少画了，但是好歹也是学了三年的速写，真这么差吗？
    李秋兰摇摇头，“能看出来的。”
    虽然上面的线条有些潦草，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
    只是，她没想到她画的是收菜的场景，而且
    “姐，你从前好像不是这么画画的。”

 第18章 护手霜

    杨江离心中一紧，脸上丝毫不显。
    “从前是画在绣布上，今天是画在纸上，只算初稿，而且时间那么紧，哪里能慢慢来呢？”
    李秋兰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也就没再追问。
    下午，杨江离坐在书桌前，把早上的图再画的细致点，争取早点在绣布上定稿。
    李秋兰则坐在绣棚架子前，专心练习自己的双面绣。
    习惯了单面绣，在绣双面绣时稍不注意，背面的针脚就会出错。
    两人各忙各的，房间里虽然安静，却并不尴尬。
    接下来又收了两天的蔬菜，南湖大队的蔬菜才算彻底收干净了。
    除去送到公社的份额，其余的都要按工分分给全体社员，也好早点把腌菜提上日程。
    在全大队张罗着分菜的时候，杨江离的蔬菜丰收图已经在绣布上定稿了。
    罗列出所有需要用到的色彩，她发现少了两种。
    杨江离本想着到国营布庄买点，但不凑巧的很，布庄的丝线库存也告急了。
    “你要是不着急用就先等等，后天丝线就能到。”
    周经理前两天才和花线厂通过电话，紧急进了一批丝线过来。
    眼瞅着要入冬了，正是丝线卖得好的时候，可不能断了货。
    杨江离没有办法，也只能先等等。
    “周经理，我记得上次过来丝线还挺多的，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
    闻言，周经理脸色有些不好看，叹了一口气，说：
    “丝线都被刺绣研究所按内部价买走了。”
    本来，刺绣研究所的丝线用不着到外面买，自然有人送进去，但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竟然拿着条子出来买。
    本来卖出的丝线和她的奖金挂钩的，这下子全没了，让她怎么高兴的起来。
    李秋兰插了一句嘴，“是那个燕指导吗？”
    周经理纳闷，“你怎么知道的？”
    “那个燕指导前几天去南湖大队了好像。”
    李秋兰本想多说几句，垂放在身侧的手被杨江离拉了拉，心中一动，一句倒装结束了话题。
    周经理惊讶的看向杨江离，心里隐约有个猜测，但是却说不准。
    能进刺绣研究所的绣娘都是资历深厚的，杨江离手上功夫是不错，但应该还没到那种水平？
    杨江离注意到了周经理眼中的怀疑，并不想解释。
    人家只是心里猜猜，她要是上赶着解释，不太奇怪了吗？
    “那麻烦周经理帮我留些丝线，我后天再来。”
    “行，没问题。”
    周经理一口答应下来。
    离开国营布庄，杨江离和李秋兰就准备回家了。
    既然暂时不能刺绣，那就做点别的事，正好明天早晨要开始割蜂蜜了，她的护手霜也该准备起来了。
    听到要做护手霜，李秋兰的心情立刻多云转晴。
    ……
    第一批蜂巢割下来后，李秋兰立刻从王会计手里买下一块最新鲜的捧回去了。
    药材、山茶油已经准备妥当，制取蜂蜜和蜂蜡的蜂巢也已经就位，只差一味纯净水了。
    现在没有纯净水，杨江离就用凉白开代替，效果是一样的。
    “姐，接下来怎么做？”
    李秋兰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杨江离指着那一坨蜂巢，“你先把蜂蜜弄到碗里，然后再把蜂蜡熬出来，我来加热药材。”
    制取蜂蜡的办法并不难，李秋兰曾经看李青生做过，现在有样学样，进行的很顺利。
    李秋兰开始后，杨江离把药材等量分成三份，先把第一份浸到山茶油里。
    隔水加热一小时，用漏勺取出药材，再放第二份，再加热一小时，最后是第三份，同样加热一小时。
    三次加热后过滤出来的山茶油就是做护手霜的中药油了。
    中药油制作好后，按比例加入蜂蜡，再隔水加热，同时蜂蜜和水混合后隔水加热个半分钟。
    最后把两种混合物放到一起，搅拌均匀，自然凝固，护手霜就完成了。
    现在是深秋，室外的温度只有十来度，只几分钟的时间就凝固好了。
    为了装护手霜，李秋兰特地翻出了积攒已久的口脂、胭脂盒，雪白的瓷盒，小小一个，很招人喜欢。
    半斤的山茶油，加上蜂蜜、蜂蜡和水，做成护手霜后整整九盒。
    李秋兰心里喜欢的不得了，“姐，能给我两盒吗？”
    杨江离笑笑，纤手一拨，分给她三盒。
    李秋兰正高兴呢，就看到杨江离又划出三盒给她。
    “姐，剩下的你留着，我不要这么多。”
    杨江离摇摇头，正准备解释，外出上工的李青生和王大花就回来了。
    看到院子里凳子上摆放整齐的小盒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李青生瞥了眼身后，笑着走上前，“江离，你们的护手霜做好了吗？”
    “做好了。”杨江离站了起来。
    王大花没顾得上和两人说话，一回来就直奔厨房，不一会烟囱里就冒出了灰烟。
    听到厨房里的动静，李青生眼睛闪了闪，招呼着杨江离走远了点。
    “江离，你那护手霜，能给我一盒吗？”
    杨江离愣了一秒，注意到李青生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看着厨房，瞬间明白了。
    她笑着走到凳子边拿起三盒，全塞到了李青生手里。
    “这三盒都给你，婶婶的手，一盒怕是不够。”
    对上杨江离揶揄的目光，李青生臊的脸发热，幸好他晒的黑，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咳，那我收下了。”
    说完，李青生把三盒护手霜全部装进了兜里，快步朝着厨房走去。
    直到李青生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口，李秋兰才捂着嘴站到杨江离身边。
    “姐，那三盒护手霜，你是不是早想好了给我娘？”
    杨江离点点头，“不过，让李叔给似乎更合适。”
    李秋兰笑得像偷了油的老鼠，眼睛不住的往厨房那边瞧。
    厨房里，李青生接过王大花手里的柴火，自觉坐在灶膛前。
    王大花一愣，“当家，你咋进来了？”
    “两个人干活快一点。”
    李青生面色如常的说道，火光照在他脸上，热烘烘的。
    感受到王大花注视的目光，他轻咳一声，伸手在兜里掏了掏。
    “江离让我给你的。”
    “给我的？”
    王大花怔了怔，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第19章 耐得住寂寞

    十根手指粗粗的、黄黄的，上面布满了细密的褶皱。
    翻过来，掌根处还有几个发黄的茧子。
    这双手，还需要护手霜吗？
    还有必要用护手霜吗？
    多年夫妻，在王大花眼底闪过迷茫时，李青生就已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
    压下心中的酸涩，李青生不由分说的把护手霜塞进王大花手里。
    冰凉的瓷盒携带着他的体温，放在微微湿润的手心，虽不烫手，却烫了她的心。
    “马上要入冬了，等闲下来，我来做饭，你也歇一歇。”
    王大花忍不住笑了，握紧手心的护手霜，缓缓呼出一口气，把它放进上衣兜里。
    斜睨了他一眼，“哪年冬天不是你做饭？”
    李青生摸摸鼻子，“每年都是。”
    王大花闻言，笑得更开心了。
    虽说现在她的手已经不能干太精细的刺绣，但她从未后悔嫁给李青生。
    大锅里冒出滚滚热气，顶在人脸上，滚烫滚烫的。
    吃过午饭，杨江离坐在了大绣棚架子前，静下心来打理着挂在架子上的丝线。
    她曾有幸和师父一起绣过秋日丰收图，只不过那时丰收的是水稻，这次她要绣的是蔬菜。
    秋高气爽，天蓝蓝，水清清，这就定下了绣布的颜色。
    这种浅色调为背景的图，最好还是用白色的绸布，这样绣出来的纹理才更清晰。
    挑出一缕蓝色丝线，杨江离开始劈丝。
    然后穿针引线。
    全心投入之后，时间过得飞快。
    杨江离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抬起头时，西边的火烧云已经蔓延开了。
    “已经这么晚了吗？”
    听到她的声音，趴在床上看书的李秋兰立刻翻身下床。
    “姐，你总算休息了，眼睛累不累啊？”
    杨江离点点头，微微张开嘴，等打呵欠的感觉上来后，眼底顷刻间充满了泪水。
    干涩的眼球得到滋润，胀痛的感觉慢慢消退。
    人体产生的泪水比任何眼药水都安全有效，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李秋兰心疼的掏出手绢，却见杨江离转了转眼球，满眼的泪水竟然没有一滴流下来。
    这么反复了几回，杨江离才站起身。
    “你的图样绣到哪了？”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我才绣了一半，实在是累了，剩下的明天再绣。”
    杨江离似乎早就料到了，并没有责备她。
    但是如果她继续这个状态，在双面绣上的进步恐怕不会太大。
    从原主的记忆中就能看出李秋兰恒心不足，但杨江离还是觉得，只要刺激到位，她不是不能再进一步。
    心里这么想着，杨江离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波动。
    “明天就明天。”
    李秋兰悄悄松了口气，刺绣是一门需要耐得住寂寞的活，她的修行还远远不够。
    她知道自己应该改变，但总是没那么大的决心。
    一坐一天，太累人了。
    第二天，杨江离从国营布庄买来了丝线，并没有接着绣大幅的蔬菜丰收图，而是另取了一个绣棚，开始绣小幅的刺绣。
    李秋兰见状很纳闷，“姐，你那个还没绣完，怎么又开新的了？”
    “秘密。”
    杨江离神秘一笑，转了个身挡住了手里的刺绣。
    “你的那幅也该继续了？”
    李秋兰“哦”了一声，端着簸箩筐子在书桌前坐了下来。
    不一会，满屋只剩一室的寂静。
    杨江离嘴角微扬，把小一号的绣棚固定在绣架上，两只手分别放在绣布前面和背面。
    这次，她打算绣双面异色。
    双面异色比普通的双面绣更难，同样的大小，时间上要多费不少。
    所以，她这次打算绣前世她最拿手的异色蝴蝶，把个头缩小点，颜色变化处理起来也简单。
    因为在师父跟前时绣过无数次，再次拿起针来，根本不用画稿就可以直接绣了。
    另一边，李秋兰绣上几针后逐渐把心定了下来，速度慢慢上来了。
    两人一直绣到太阳高高升到头顶，绣到王大花喊两人吃饭，才甩甩手停了下来。
    吃过饭，简单休息了下，再次重复上午的行动。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做着同样的事情。
    这就是绣娘，择一事，终一生。
    要耐得住寂寞，更要从寂寞中找到肉体难以达到的灵魂的愉悦感。
    下午两点左右，李秋兰终是无法忽视腰背传来的酸痛感，轻手轻脚的走出了门。
    伸个懒腰，捶打捶打腰背，那股酸爽让她忍不住龇牙咧嘴。
    “你这丫头，在家出什么洋相呢？”
    王大花肩上挑着今年分到的雪里蕻和蜂蜜，才一进门，就看到自家丫头搞怪的模样，忍不住说了一句。
    李秋兰吓了一跳，看到来人后惊魂未定的拍拍胸脯。
    小心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溜小跑，来到李秋兰身边。
    “姆妈，我来帮你。”
    王大花皱了皱眉，侧过肩膀，避开了她的手。
    “不用你帮，你怎么跑出来了？”
    李秋兰嘟起嘴巴，扭着身子蹭到王大花身边，抓住她的胳膊晃了晃。
    “姆妈，我都坐一天了，身子都快僵了，你就让我歇会嘛。”
    王大花被她晃得肩上的担子直打晃，干脆放了下来。
    “你呀”
    她轻轻点了点闺女的额头，语气里，宠溺大于责备。
    毕竟才十五岁，正是爱玩的年纪，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她又想到杨江离也才十八岁，早早地离了父母身边，在这一住就是八年。
    “你想歇就歇歇。”
    “谢谢姆妈。”
    李秋兰高兴的抱住王大花的肩膀，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
    王大花佯装嫌弃的用袖子擦擦脸，“哎呀呀，脏死啦，快起开。”
    李秋兰一点不生气，又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笑着跑出了门。
    王大花站在原地，无奈的摇了摇头，看了一眼西卧房的房间，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心疼。
    房间里，杨江离一心沉浸在刺绣中，压根没注意到外面的动静。
    直到房间里的视线暗下来，她才从绣布上抬起头。
    回过头，后面的人果然不在了。
    她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应该是没有意外的。
    十五岁，一天能坐住六个小时，已经算不错了。

 第20章 异色蝴蝶

    蔬菜和蜂蜜收完后，就到了桑树林越冬管理的时期。
    桑树林是为了养蚕种的，养蚕不仅是南湖大队的副业，还是江河公社下所有生产大队统一的副业。
    在冬季到来之前做好桑树林越冬管理工作，才能确保来年桑树叶高产。
    杨江离体验了一把给桑树穿冬衣后，就被赶出了桑树林。
    理由是：动作太慢，等她给桑树裹完稻草都开春了。
    被嫌弃了，杨江离也不恼，摸摸鼻子，乐呵呵的回家了。
    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领域，没必要事事都要争个先。
    她喜欢刺绣，愿意在刺绣上下功夫，至于其他的，还是能者居之嘛。
    桑树林里。
    其他人看着杨江离离去的背影，心里有些不舒服，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总出岔子。
    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李青生沉下了脸。
    “都不想干了是？”
    面对大队长的询问，大家都低下了头，没一个敢抬头。
    但悄悄咬耳朵的也不是没有。
    “凭什么杨江离干得慢就能回去歇着，我们就得在这干？”
    王大花站在人群后面，听到这话笑了。
    “觉得不公平是吗？”
    说完，不等大家回答，王大花接着说：“江离年前就办脱产，来年不要工分不要粮食，你们要是也想学她，那尽管走，我保证没人拦你们。”
    这话一出，之前还小声嘀咕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脱产？
    他们可脱不起，还是老实干活。
    回到家，杨江离洗过手，抹上护手霜，坐在绣棚架子前开始干活。
    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没人看到她把丝线劈成一百二十八丝，屏住呼吸，只为了绣出蝴蝶的触角。
    因为第一天表现不佳，接下来几天桑树林管理都没再让杨江离参与。
    她一鼓作气，用了六天的时间完成了双面异色蝴蝶刺绣。
    完成后，她接着绣自己的蔬菜丰收图。
    第七天下午，桑林越冬管理工作全部结束，李秋兰像一只放风回来的鸟儿，在杨江离耳边说个不停。
    杨江离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眼底闪过深思。
    她见过李秋兰初学双面绣时的高兴和激动，也见过李秋兰坐不住时的抓耳挠腮。
    她想刺激李秋兰是基于李秋兰对刺绣的热爱，如果李秋兰的热爱只是三分钟热度，那她的刺激还有意义吗？
    她不想干涉任何人的人生，也没有那个魄力能为其他人的人生负责。
    管好自己的事才是她应该做的。
    “姐，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或许是杨江离的眼神太复杂，李秋兰神色莫名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不会没洗干净？
    杨江离眨了眨眼，嘴角勾起，“我在想，那个礼物还要不要送给你。”
    “礼物？”李秋兰眼前一亮，“什么礼物？”
    杨江离指了指书桌，上面用红色的帕子盖住了下面的东西。
    李秋兰急不可耐的大步跨过去，掀开帕子，看清桌上的东西，下意识屏住呼吸。
    “姐，这么冷的天，你在哪里抓的蝴蝶？”
    刻意放轻的声音，和她小心翼翼的神情取悦了杨江离。
    “哈哈哈哈”
    笑出声后，积聚在杨江离心口的凝重慢慢消散了。
    “你再好好看看。”
    李秋兰不明所以的蹙了蹙眉，瞥到桌上一动不动的蝴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姐，这个该不会是”
    说着，她把手放了上去，丝滑的触感再熟悉不过，让她瞪圆了一双眼睛。
    “假的？！”
    那么逼真的蝴蝶，竟然是绣出来的？
    李秋兰忍不住把刺绣拿在手里轻轻摩挲，“姐，你怎么能绣这么逼真呀？”
    杨江离但笑不语，等着她发现背面的惊喜。
    李秋兰爱不释手的拿在手里，翻过来后，脸上的笑容僵在嘴角。
    “姐？”
    杨江离假装没听到她声音里的颤抖，心情颇好的回复：“嗯？”
    “姐，你怎么做到的？”
    逼真就算了，两面竟然还是不同的颜色！
    杨江离故作轻松的说：“就那么做到的，注意勾线就行了。”
    她说的简单，李秋兰听的抓心挠肝的，迫切的想知道具体的绣法，
    “姐，我的好姐姐，你教教我，好不好？”
    李秋兰抱住杨江离的胳膊晃起来，整个人恨不得粘在她身上。
    “姐，姐姐，好不好嘛？”
    杨江离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你确定真要学？”
    李秋兰连连点头，“确定，当然确定！”
    杨江离看着她泛光的眼睛，嘴角的弧度慢慢压下。
    “秋兰，双面异色绣比双面绣只难不易，不论是针法还是两面颜色的处理上，都难了不止一点点。”
    “你如果想学，没个十年八年的很难绣出精品。”
    她不是想故意打击她，事先说清楚，也总好过事后抱怨。
    在接触双面异色前，她足足坐了十八年的冷板凳苦练绣工。
    听她这么说，李秋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她的双面绣不过才抓到一点点窍门，比它还难，她真能学会吗？
    心里这么想着，她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
    杨江离没有打扰她，给她时间好好想清楚。
    不是每天坐在绣棚架子前绣花的，就叫绣娘。
    “姐”
    李秋兰求助似的看向杨江离，心底的不自信在眼底一览无余。
    杨江离在心里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的语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秋兰，这是你的人生，不要让任何人替你做决定，迷茫时想想自己刺绣的初心，不要让自己后悔。”
    李秋兰看着她如湖水般澄澈的眼眸，忐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姐，你让我好好想想。”
    “好。”
    杨江离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不论你选什么，我都支持你。”
    李秋兰捏着异色蝴蝶刺绣的手用力了一瞬，很快又卸了力道。
    “我出去走走。”
    她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好好想一想。
    走出家门，乡间小路上的秋意更浓了。
    秋风起，枝头留存的树叶颤巍巍的发抖，终究抵挡不住，飘然落下。
    李秋兰抬起手，接住一片落叶，盯着上面的脉络，她的思绪渐渐飘远。

 第21章 再次拒绝

    在江河公社，姑娘家不会刺绣是要被笑话的。
    李秋兰从小跟着王大花采桑叶、养蚕，七岁时跟杨江离学习刺绣，到现在已经是江河公社绣花的一把好手。
    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自己亲手绣出第一朵红花时的感受。
    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的喜悦和激动，以排山倒海之势盖过了手指被扎时的委屈。
    那一瞬间，十根手指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仿佛成了她的勋章。
    不论是放学回家还是放假的时候，她都会主动坐到绣花墩子上，雷打不动的开始刺绣。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她初中毕业。
    中考失利，她赌气一般的选择了用刺绣养活自己，每天不再局限于两个小时的刺绣。
    想到这，李秋兰没有焦点的眸子动了动。
    她好像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越来越坐不住的。
    可是，再次看到精致的绣品，她还是会忍不住心动，想学。
    专注在自己的思绪中，她没有注意到自己面前站了个人。
    “小同志，好久不见呀。”
    杨江离收敛心绪，细细打量着自己绣出来的绣娘河，阳光下，水波粼粼，光影的处理算是到位了。
    接下来，就是土地了。
    至于人物，她打算放到最后。
    绣了一天，说不累是假的，全身上下，尤其是腰背，都在向她抗议。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无比怀念自己的身体。
    想当初在学院以及跟师学习的时候，她每天的刺绣时间在十二个小时以上。
    身份在经过最初的疲惫期后，已经被她训练的没那么容易累了。
    但现在
    算了，从前的事，再提也没意思了。
    摇摇头，杨江离拍打着身体站起来，才走出门，就看到李秋兰兴高采烈的踏进大门。
    “姐，你看谁来了！”
    杨江离凝眸望去，夕阳下，一张熟悉的面孔言笑晏晏的朝自己走来。
    “小杨同志，我不请自来，你不会介意？”
    杨江离眨了眨眼，掩去眼底的思绪，换上一张笑脸迎上去。
    “袁阿姨。”
    看到杨江离的小脸，袁瑗提起来的心放下了一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小杨同志，我这次来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呀，你现在有没有时间啊？”
    杨江离抿了抿嘴，抢在她开口前说道：“如果袁阿姨是为了刺绣研究所的事，那还是算了。”
    袁瑗瞪大了眼睛，用力的眨了眨，整个人懵了。
    “小杨同志”
    话还没说完，李青生和王大花前后脚的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家中来了客人，立刻请去了堂屋，入座、倒茶，然后才开始谈别的。
    进门是客，总不好让人站在院子里说话。
    今年采摘的新桂花泡的茶，香气清新，再多也不会显得腻人。
    端起茶碗，王大花作为家长开口询问袁瑗的来意，袁瑗只能如实说出。
    得知又是刺绣研究所来人，王大花眼底深处闪过一抹不安。
    “袁同志，江离还小，哪里有资格进刺绣研究所呢，这话还是别提了。”
    袁瑗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同志，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
    “刺绣研究所是凭手上功夫录取人才，又不是凭年龄，怎么就没资格呢？”
    “不说别的，就说杨小同志能绣出双面异色的双面绣，她就已经比所里有些人强了。”
    闻言，王大花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才疑惑的转向杨江离，“江离，你会绣双面异色绣？”
    杨江离没有急着回答，看向身旁坐着的李秋兰。
    李秋兰冲着她眨了眨眼，眸子流转之间，传达着只属于姐妹两人之间的小秘密。
    杨江离：“”
    确定了，是这丫头传出去的。
    她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过去对着王大花轻轻点了点头。
    王大花手上一个不稳，碗里的水晃了晃，橘黄色的桂花随着水波荡漾。
    看到两人的小动作，袁瑗眼底闪过一抹精光。
    看样子，王大花并不知道杨江离会双面异色绣的事呀。
    那杨江离的刺绣就绝不可能是跟她学的。
    而且
    袁瑗瞄了眼王大花粗糙的双手，更加确定了她的判断没错。
    只是，不是她，又会是谁呢？
    双面异色绣到今天不到十年，竟然被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学会了。
    教她的人最少得有三十年的刺绣功底。
    堂屋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是谁都没有摆到明面上来。
    短暂的沉默后，杨江离轻咳一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袁阿姨，您还是别说了，我是不会去刺绣研究所的，最起码现在不会。”
    袁瑗不明白，“为什么呀？”
    “你是不是还在生老燕的气？她根本不算研究所的指导员，充其量只是后勤的小干事，你完全不用在意她的话。”
    错失这样一位既年轻、又有能力的绣娘，将会是研究所的损失。
    杨江离摇摇头，“我不是在生任何人的气，当初那人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
    能坐到刺绣研究所指导员的位置，不该是那样心浮气躁的人。
    “那是为什么呀？”
    袁瑗迫切的想知道一个答案，“你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看看嘛。”
    杨江离还是摇头，“袁阿姨，我没有什么要求。”
    原主的记忆中，只有和刺绣相关的事印象深刻，其中就有一幕，是原主外婆的叮嘱。
    刺绣研究所里有原主家人避讳的人在。
    她如果进去，会给自己招来灾祸。
    现在，她连原主的具体身份都没弄清楚，要是再来场灾祸，岂不是又要遭殃？
    见杨江离一直拒绝，李秋兰忍不住了，刚想说话，就被王大花瞪了一眼。
    李秋兰懊恼的闭上了嘴巴，两眼紧盯着杨江离。
    杨江离避开她的目光，低头绕起了手指。
    她的态度坚决，袁瑗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先起身告辞。
    “那我先走了，如果你改变主意，欢迎去我家找我。”
    杨江离也站了起来，“麻烦您走一趟了，我送送您。”
    “还是我送袁阿姨。”
    李秋兰快速站起身，跑到袁瑗身边，挤开了杨江离。
    “袁阿姨，我送您。”
    袁瑗脸上挤出一抹笑，率先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口，李青生才从厨房走了出来。

 第22章 仇人

    路口。
    李秋兰万般不舍的把异色蝴蝶双面绣交给袁瑗，“您可得记着还我呀。”
    “当然。”袁瑗保证道，想了想又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还是劝劝你姐姐，刺绣研究所不是谁都能进的，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呀。”
    李秋兰抿了抿嘴，“我尽量。”
    看出李秋兰信心不足，袁瑗放柔了声音，轻声道：“如果你姐姐能进刺绣研究所，你也有机会进去参观的，你不想去吗？”
    “进去参观？”
    李秋兰心中一动，眼底闪过一抹渴望。
    袁瑗笑得更温柔了，“是的呀，你好好想想，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她挥挥手，骑上自行车走了。
    李秋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她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搓了搓胳膊，转身往家里跑去。
    才一进门，就被李青生叫到了堂屋。
    望着坐在主位的李青生和王大花，李秋兰果断坐在了杨江离的下首。
    “爹爹，你喊我干什么？”
    李青生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生气，“家主婆，你去把院门关上。”
    王大花应了一声，走出去把院门关上，回来后又把堂屋门带上了。
    两扇门一关，屋里的光线便暗了下来。
    李秋兰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心中紧张起来。
    “爹爹，你喊我来到底想说什么？”
    李青生轻轻叹了口气，“江离不能去刺绣研究所，我不管袁瑗跟你说了什么，以后这件事不许再提。”
    “为什么？”
    李秋兰不明白，能被刺绣研究所选中是多么光荣的事情，为什么不去？
    李青生脸上闪过烦乱，不知道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忍不住看了杨江离一眼。
    杨江离察觉到他的小心，脑子飞快的转动起来。
    看样子，李青生应该也知道她不能进刺绣研究所的事。
    “李叔，您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虑我。”
    原主的外公既然把原主托付给李青生，而且一托就是这么多年，李青生应该很了解原主的身世。
    或许，她能从他嘴里知道些原主记忆里没有的东西。
    听到她的话，李青生愣了一秒，随即松了口气。
    “江离，你应该还记得你外婆的叮嘱？”
    杨江离点点头，“记得，刺绣研究所里有我们家的仇人在，进去会惹麻烦的。”
    李青生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白，一时愣住了。
    “啊对，这么说也没错。”
    “仇人？”
    李秋兰好看的眉毛蹙在一起，怎么也没想到杨江离不愿意进刺绣研究所会是这种原因。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大叫一声站了起来。
    “坏了！”
    杨江离等人被她一惊一乍的举动吓了一跳，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什么坏了？”
    “姐送我的异色蝴蝶双面绣，被袁阿姨拿走了，要是被姐家的仇人看到了，亲自过来，岂不是完蛋了？”
    “什么？”
    李青生站了起来，忍不住责备的瞪了她一眼，脸上掩饰不住的担忧。
    “你怎么能把江离送你的东西给别人呢？”
    李秋兰缩了缩脖子，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她也不知道杨江离不愿去刺绣研究所会是这种原因啊。
    “那袁阿姨应该还没走远，要不，追上去？”
    李青生抬脚就往外走，“我去。”
    “等一下。”
    杨江离叫住了李青生，脸上不见半分着急。
    “双面异色绣是九年前研究出来的，我那个异色蝴蝶虽然满足双面异色，但还算不上精品，而且也太小了，这样的绣品应该入不了研究所指导员的眼睛。”
    “如果我们贸然追上去，反而会引起袁阿姨的怀疑，惊动里面的人。”
    袁瑗欣赏她的刺绣，研究所里其他人不一定欣赏。
    一个十八岁小姑娘的双面异色绣，放到研究所里各位指导员面前，恐怕是挑刺大于赞赏的。
    李青生停下来，“那，就让她拿走吗？”
    “对。”
    杨江离点点头，“我已经拒绝研究所两次了，那种地方的人，不会喜欢我这么不识抬举的人的。”
    听到杨江离这么说自己，李青生三人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头。
    李秋兰皱了皱鼻子，“姐才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杨江离笑笑，不识抬举又怎么样，人活一世，名声固然重要，但是如果太在意名声，反而会受其所累。
    第二天，杨江离照常坐起来刺绣，李秋兰不好意思的挪到了她面前。
    “姐~”
    杨江离了然的笑了笑，放下绣线，身体向后靠了靠。
    “怎么了？”
    李秋兰捏了捏耳垂，冲着她粲然一笑。
    “姐，我想清楚了，我还是喜欢刺绣。”
    虽然她现在还做不到一坐就是一天，也做不到绣出和杨江离一样精致的刺绣，但她的生活中不能失去刺绣。
    日复一日的练习，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要是突然不做了
    她简直无法想象，因为只是这么想想，就让她感觉到心口憋得慌。
    杨江离看到她眼底的认真与慎重，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只要你想学，我就愿意教，但你也要明白，滴水穿石，非一日之功。”
    “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刺绣大师，扎实的基本功是必须的。”
    李秋兰连连点头，“我晓得的。”
    说完，见杨江离没接话，她接着说：“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练八个、不，十个小时的绣功，行吗？”
    为了表明自己的决心，她硬生生又给自己加了两个小时。
    杨江离忍俊不禁，“不用这么勉强，刺绣是件让人身心愉悦的事，如果你只感觉到累，没有快乐，时间长了，你会厌恶的。”
    “没有勉强，我应该算痛并快乐着。”
    李秋兰满眼依赖的看着杨江离，话一出口，从昨天起一直压在她心口的石头终于不见了。
    “坐。”
    杨江离指了指一旁的凳子，“你先练双面绣，等基础针法成熟点，我再教你新的针法。”
    她的刺绣技法来自无数前辈的钻研和创新，在这个时代是远远领先的。
    要不是原主身份有麻烦，她倒是很愿意去刺绣研究所贡献自己的力量。
    但现在，还是保住小命要紧。

 第23章 意料之中

    晴了数日的天，在冬至这天下起了小雪。
    雪像盐粒子一般，夹在斜风中，好久才在干燥的地面上铺了薄薄一层。
    杨江离和李秋兰坐在窗前，膝盖上各盖着一个垂到地面的小毯子，毯子里藏着取暖用的脚炉。
    铜制的小炉子，扁扁的，里面放些炭墼（ji,一声）能烧很久。
    再用毯子盖住，热气全部被锁在里，一双腿暖暖的，一点都不冷。
    “咚咚咚。”
    两人正专注时，窗户被敲响了。
    杨江离抬起头，看着窗外笑得尴尬的人，心沉了沉。
    “袁阿姨？她怎么又来了？”
    自从得知刺绣研究所里有杨江离家的仇人，李秋兰对袁瑗的的感情就变了。
    从前是盼望着她来，现在是巴不得她再也不出现。
    杨江离把绣花针别到绷布上，站起身打理了下身上的毯子，走了出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为什么会来，出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见杨江离站起来，李秋兰急忙也站了起来，马上要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什么，跑回床前，在被窝里摸了一把。
    “姐，等等我。”
    杨江离站在门口，等着她跑过来，接过她手里的汤婆子。
    “外面冷，手可不能冻了。”
    抱着汤婆子，杨江离因长时间刺绣而变得冰冷的手慢慢回暖。
    走到门外，杨江离把人带去了堂屋。
    袁瑗略带尴尬的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直到李秋兰把热气腾腾的桂花茶送到她面前，她才做好了心理准备。
    “小同志，我这次来是归还异色蝴蝶的。”
    还没有掌心大的异色蝴蝶，被小心的包裹在手绢中，还给了李秋兰。
    李秋兰接过来，心里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
    差点以为这东西进了刺绣研究所就要不回来了。
    杨江离看着还回来的刺绣，心中有了计较。
    “袁阿姨，你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还东西？”
    袁瑗点点头，“是的呀，关于我邀请你进刺绣研究所的事情”
    杨江离神色自若的注视着她的眼睛，静静的等着她的回答。
    袁瑗眼睛闪了闪，避开她的视线，然后才说道：
    “实在是抱歉呐，是我没有搞清楚规矩，向你传达了错误的信息，好在你拒绝了我”
    说到这，袁瑗捏了捏藏在包里的几封信，脸上闪过为难。
    “所里的指导员们惜才，但又不能亲自指导你，所以托我带了几封信来，东西送到我也该走了。”
    终于说了出来，袁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掏出包里的信放在桌上，袁瑗起身就走。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她是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杨江离立刻跟了上去，在大门口叫住了她。
    “袁阿姨。”
    袁瑗停了下来，犹豫了一会转过身来。
    “小同志，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杨江离看她始终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嘴角忍不住勾起，“袁阿姨，我想请教您一件事。”
    “什么事？”
    袁瑗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眼中自己的倒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是她发现的人才，却因为年龄被所长质疑。
    更让她觉得可悲的是，所里的指导员们都不敢争辩一句。
    如果是从前的所长，所里一定不会是现在这种风气。
    刺绣研究所成立的初衷本就包括了发现培养人才，如果连杨江离这样的都不算，那到底什么样的才算？
    “您送来的那几封信，真的是指导我的吗？”
    袁瑗呼吸一滞，沉默许久，闭上眼睛，破罐子破摔道：
    “不全是，所长那封应该是批评大于指点，你不愿意看就烧了。”
    反正她的任务完成了，杨江离看不看，都不在她责任范围内。
    杨江离心中一动，“所长？袁阿姨，你们所长姓什么？”
    “秦，我们所长姓秦。”
    袁瑗坦诚相告，并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江离点点头，“谢谢袁阿姨。”
    “客气了呀。”
    袁瑗看着杨江离的脸，心里越想越舍不得。
    这么好的人才，不能进研究所，那就只能做些零散刺绣挣钱，那些才有多少呀？
    如果能从刺绣发放站接到腰带的活
    对于袁瑗脑子里想的事情，杨江离全然不知，转身回屋接着绣未完成的绣品去了。
    李秋兰站在杨江离身旁，得到她的允许后打开所有的信。
    全部扫了一遍后，她把其中五封留了下来，另外两封气呼呼的准备烧掉。
    “等一等。”
    杨江离叫住了她，“给我看看。”
    李秋兰把信递了过去，“姐，写这两封信的人太自大了，你看了千万别生气。”
    杨江离轻轻一笑，“放心。”
    通篇浏览下来，两封信的内容全部都是在挑毛病。
    纯粹的挑毛病，并没有给出任何建议，完全是找茬的节奏。
    这些她都不在意，有目的性的在这两篇中找到秦某人的影子。
    既然都是所长了，口吻上和一般人应该不同。
    “这两封信先不要烧了，我留着有用。”
    “那好。”
    李秋兰瘪了瘪嘴，心里虽然有些不痛快，但还是同意了。
    下午三点左右，雪停了。
    李青生和王大花从外面赶回来，头上、肩膀上落满了雪粒子，胳膊上挎着的篮子里装满了为冬至节准备的东西。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
    虽然不能大张旗鼓的热闹，但该有的东西还是要准备的。
    比如，因冬至过后阳气上升而得名的冬阳酒。
    冬至这天，由立秋降入土下的热，多至极也。
    降极则升。
    过了冬至，阳气上升，万物开始慢慢复苏。
    所以，才有了冬至大如年的说法。
    两人回来后，又进厨房忙了一阵子，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能吃午饭。
    四四方方的桌子上摆满了庆祝冬至的饭菜。
    有用青菜和咸肉丁煮制的咸肉菜饭、肉少汤多的羊肉汤、圆滚滚的冬至团、鲜香味美的馄饨。
    当然，最必不可少的还是冬阳酒。
    “来来来，大家入座。”
    李青生笑呵呵的招呼着杨江离和李秋兰，虽然家里少了两名成员，但该庆祝的还是得庆祝。
    李秋兰拉着杨江离正要坐下，门外传来一道兴奋的声音。
    “爹爹，姆妈，我回来了！”

 第24章 和服腰带

    李时海回来了，带着从隔壁公社买回来的酱方。
    肥瘦相间的肉块被切的四四方方的，浓油赤酱，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咬上一口，齿颊留香。
    搭配味道甜淡，清香扑鼻的冬阳酒，实在是美。
    一杯酒下肚，杨江离只觉得胃里暖暖的，嘴里香香的，竟是从前喝过的味道。
    “丫头，再给大家满上，喝了冬阳酒，暖暖和和过一夜。”
    李秋兰立刻站起身，给大家的酒杯里续满了酒，然后才坐下。
    不知何时，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离门最近的李时海起身去关门，王大花张罗着给大家分饭。
    “来来来，尝尝用东北米煮的咸肉菜饭，人家都说这种米好吃嘞”
    “是挺筋道的。”
    “二哥，这次买的酱方好吃”
    堂屋里一片温馨，丝毫没被外面的寒风所影响。
    ……
    喝了几杯冬阳酒，杨江离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
    冬阳酒度数低，即便宿醉，她也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常年养成的习惯容不得她在被窝里赖着，简单缓了缓后就起来了。
    她一有动静，上铺的李秋兰迷迷糊糊的探出了脑袋。
    “姐，什么时候了？”
    杨江离瞄了眼阳光投在院墙上的影子，估摸着说：“八点过了。”
    “才八点。”
    李秋兰咕哝了一声，又把脑袋缩回了被子里。
    杨江离好笑的看着她露在外面的头顶，打开房门，一股冷风吹来。
    “嘶”
    缩起脖子，杨江离快速奔向厨房。
    灶上的大锅里温着热水，正好用来刷牙洗脸。
    洗完脸，杨江离正要走，迎面碰上了打着呵欠晃进来的李时海。
    “哟，江离醒了。”
    “时海哥，早上好。”
    杨江离淡笑着打了个招呼，李时海点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侧过身子让她出去。
    “我今天要去吴庄公社，要不要给你带点丝线回来？”
    杨江离愣了一秒才意识到他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用了，我前几天刚买了。”
    想了想，她又补上一句：“时海哥，玩得开心点。”
    然后快速跑回房间。
    李时海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嘴里不清不楚的嘟囔了一句，“怪事”
    回到房间，杨江离跺了跺脚，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
    没有暖气的冬天，可真冷啊。
    在阳光赶到西卧房窗前时，李青生送来了一碗馄饨。
    “江离先吃，一会我给你烧好脚炉送过来。”
    杨江离接过碗在书桌前吃起来，笑眯眯的看着李青生走到床头，按住李秋兰露在外面的脑袋揉搓起来。
    “太阳晒屁股了！”
    “唔！”
    李秋兰嘤咛一声，努力把头全部缩进被子里。
    李青生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动作，坏笑着往被窝里塞了一个汤圆大小的冰块。
    “什么东西呀？！”
    李秋兰惊叫一声，瞌睡全被吓跑了。
    这下子，她再不愿意也得起了，孩子气的瞪了李青生一眼。
    李青生笑笑，“快点起来刷牙洗脸吃饭了。”
    说完，李青生走了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李秋兰瞪着房门，气哼哼的捶了一下床，“最讨厌冬天了，要是一年只有春秋就好了。”
    听着她孩子气的话，杨江离忍俊不禁，无奈的摇摇头。
    “快点起，我可都绣了一个脑袋了。”
    李秋兰深吸一口气，坐在被窝里摸出放在被子夹层的衣服，快速的穿到身上。
    早饭后，杨江离指点了一下李秋兰昨天的刺绣，李秋兰听得认真，直接把绣的差强人意的部分拆了重来。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两人身上，暖洋洋的。
    时间在两人上下翻飞的手中不断流逝，见证了绣布的变化。
    一根丝线还没用完，杨江离根据颜色的变化又选了一根，准备劈丝时才发现手有点干。
    拿出簸箩里的护手霜，她正仔细地涂满全手，突然听到一声声呼唤由远及近。
    “江离，江离，江离……”
    杨江离蹙了蹙眉，站起身走了出去。
    “婶婶，怎么了？”
    王大花一脸喜色，拉住杨江离的手就往外走，“刺绣发放站来人点名要找你，快跟我过去。”
    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丫头，你也一起去。”
    “来了！”
    李秋兰欢快的应了一声，把针收好，兴奋的冲上去抱住了王大花的另一条胳膊。
    “姆妈，刺绣发放站有没有说是什么活？工价怎么定？”
    “还没谈呢，这不正在考察绣功嘛。”
    王大花急切的拉着两人往外走，早就听说刺绣发放站有好活，一天能给一毛钱的工价，最重要的是，这是长期稳定的活，不像布庄的活，少还不稳，绣的差了还得返工。
    杨江离默默跟在她身后，脑子仔细回想着接收到的原主的记忆，想了很久都没想到关于刺绣发放站的相关内容。
    很快，三人走到大队部。
    大队部左边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平时用来晒稻子的。
    此时此刻，空地上排起了一条长龙，而且，队伍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王大花越过队伍，直接走到了最前面，脸上扬起自认为最亲切的笑脸。
    “赵站长，江离来了。”
    听到声音，队伍最前面的人转过身来，三十来岁的年纪，留着当下最时兴的短发，不苟言笑的模样看着有些严厉。
    “江离，丫头，快叫人呐！”
    “赵站长好。”
    “赵站长好。”
    杨江离和李秋兰乖巧的喊道。
    赵站长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哪个是杨江离？”
    王大花拉住杨江离的胳膊，向前一步，“这个是，另一个是我家丫头。”
    赵站长上下打量着杨江离，注意到她十根白白嫩嫩的手指，满意的点点头。
    “杨江离，我想找你带领南湖大队的绣娘们绣一批和服腰带，每天最高两毛钱的工价，长期有活，你愿意接吗？”
    杨江离不解的皱起眉头，“不好意思，赵站长，您说要绣什么？”
    “和服腰带，就是一种腰带的款式。”
    赵站长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张照片，“就是上面这几种花样，并不复杂。”
    杨安饴凑过去看了一眼，眸子慢慢冷了下来。
    和服腰带。
    “这些腰带是给小日子绣的吗？”

 第25章 背弃祖宗

    赵站长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杨江离的关注点在这。
    想了想，她斟酌着说：“我们的订单是刺绣总厂发下来的，虽然是给那边绣的，但工价高，绣活稳定呀。”
    “近两年，已经有不少绣娘靠着绣和服腰带提高生活水平，先一步摆脱了农活，走上致富的路了。”
    杨江离紧紧地抿着嘴巴，她知道赵站长说的都是实话，也知道和服腰带的外贸出口撑起了苏绣的一片天，更知道现在两国关系已经恢复正常。
    和服腰带一天能给两毛钱的工价，而且长期有活，相当于一份每月六块钱的工作。
    这份工作不用风吹日晒，每天在家穿针引线，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她本该高兴。
    但是，她无法忘记外婆口中炼狱般的虐杀场景，无法忘记惨死的外公。
    这份钱她不愿意挣！
    “赵站长，谢谢您的好意，这份工作我”
    “我们南湖大队不给小鬼子绣什么屁的腰带！”
    杨江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青生怒气滔天的声音盖住了。
    赵站长皱了皱眉，面露不悦的看着大步走过来的李青生，以及他身后的一群人。
    “李队长，你这是讲的什么话呀？”
    李青生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说道：“当然是人话！”
    “我们南湖大队的人，就算一辈子发不了财，也绝不会背弃祖宗，给小鬼子干活！”
    李青生的态度惹恼了赵站长，气得她伸手指着他的鼻子大闹：
    “李青生，你这是什么态度？谁背弃祖宗了？你把话给我讲讲清楚！”
    李青生冷哼一声，“我又没说你，你激动什么？但是”
    他话锋一转，幽深的目光在排成长龙的队伍中扫过，“在南湖大队，谁给小鬼子干活，谁就是背弃祖宗！”
    “李青生，你的心胸不好这么狭窄的！”
    赵站长一脸嫌弃的说道：“两国关系都正常化了，咱们更应该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向前看呀，一味沉浸在过去只会错过发展机遇！”
    说到这，赵站长停了一下，换上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
    “你可是大队长，怎么能因为个人情绪断社员的财路？隔壁公社去年就开始绣和服腰带了，江河公社下其他生产大队今年年初也开始了，和他们相比，南湖大队的起步已经晚了。”
    “你应该为社员们想想，有钱不赚王八蛋的呀，至于这钱是谁的，有那么重要吗？”
    听到赵站长的话，李青生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直直的看着她的眼睛。
    “有钱不赚王八蛋？呵！”
    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多了一抹嘲讽，“人民当家做主的社会，也要开始向钱看齐了吗？”
    “因为几个臭钱弯了脊梁，还能抬起来吗？”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下来，寒风吹过树林，传来阵阵哀鸣。
    赵站长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黑，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精彩极了。
    “李青生，你不好乱讲的，这可是国家拉扯起来的外贸生意，和脊梁有什么关系？”
    李青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在他身后，周兵驱散了排队的绣娘们，“都散了，给小鬼子绣腰带，这钱就非赚不可吗？”
    周兵的话一出口，寂静的现场顿时喧闹起来。
    排队的人虽然多，但在排队之前，没人知道今天要接的是什么活。
    虽然都是绣花，但给小鬼子绣，她们宁愿不挣这个钱。
    “走走，这钱我可挣得不安心。”
    “就是就是”
    人群很快散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人还留在原地。
    周兵扫了一眼留下来的人，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转过头，全当看不到。
    赵站长看着流水般散去的人，气的咬紧了后槽牙，狠狠的瞪着李青生。
    “你这么搞，以后别想从刺绣发放站接活做了！”
    “随便。”
    李青生压根不在乎，没了刺绣发放站，还有刺绣总站，只要绣技出色，不愁没有出路。
    赵站长剜了李青生一眼，气急败坏的挥手招呼自己带来的人。
    “咱们走！”
    周兵“啧”了一声，走到李青生面前，“队长，你把她气成这样，她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李青生哼了一声，没接话，低头看向杨江离，“江离，这活咱不能接。”
    杨江离笑了，“我本来也没想接。”
    “那就好。”李青生松了口气，又看向王大花，“家主婆，你怎么也不问清楚就让人集合啊？”
    王大花眼含愧疚的低下头，“是我的失误。”
    “这次就算了，下次长点记性。”
    李青生叹了口气，幸好周兵及时通知了他，赶在大家接活之前阻止了这件事，要不然非得闹出事来不可。
    “回去。”
    “你们先走，我再转转。”
    周兵回头看了一眼，之前留下来的几人已经不见了，忍不住看了眼赵站长离开的方向。
    她们，该不会去追赵站长了？
    不得不说，周兵的猜测是对的。
    赵站长一行人在走出南湖大队后被人拦了下来。
    看着面前三个丫头，赵站长冷着脸问：“你们是谁？叫我做什么？”
    刘万琳扬起笑脸，尊敬又亲切的道：“您好，我们是南湖大队的知青，刚才的事”
    “南湖大队的？”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站长不客气的打断了。
    “绣和服腰带的活不会再给南湖大队了，你们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
    刘万琳掩去眸底的担心，定定的看着赵站长的眼睛，“就这么算了，您心里一定很不舒服？”
    赵站长面色微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您别生气，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只是替您感到不值。”
    刘万琳义愤填膺的说道：“您让南湖大队绣和服腰带是想带大家过好日子，李队长的思想跟不上时代变化，辜负了您的一片苦心不说，还断了大家的财路。”
    听到这番话，赵站长眯了眯眼睛，认真打量着面前的姑娘，心中一动。
    “替我不值？我看你是不甘心自己没了赚钱的机会！”
    被看破了，刘万琳脸上不见半点心虚，坦然的点了点头，“我的确不甘心，他一个人凭什么代表集体？”

 第26章 堵不如疏

    闻言，赵站长笑了。
    “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想接绣和服腰带的活吗？你又凭什么认为我会把这活交给你呢？”
    刘万琳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信心满满的说道：“就凭我有把握劝说南湖大队的绣娘一起绣和服腰带。”
    “只要有一个愿意绣的，就相当于打了李队长的脸，这难道不比您就这么算了更有意思吗？”
    赵站长收起了心中漫不经心的态度，一时没有说话。
    良久，她忍不住笑了，“小丫头蛮会说话的，你真有把握劝动南湖大队的人？”
    “当然！”刘万琳很有信心，“主要还是您给的工价高，一天两毛，一个月就是六块，一年就是七十二块。”
    “这些钱可比地里刨食挣的多，还不用风吹日晒，怎么会有人不心动呢？”
    赵站长满意的点点头，“不错，那你们先跟我回去试试，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期待了。”
    “谢谢赵站长！”
    刘万琳激动的拉住朋友的手，三人一起给赵站长鞠了一躬。
    赵站长笑呵呵的受了这一躬，最后望了一眼南湖大队的方向，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讥笑。
    一行人离开后，周兵从藏身处走了出来，冷眼望着前方模糊的背影。
    “你确定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从我头顶飞过去一只鸟，我都能看清公母，更何况是几个大活人？”
    周兵冷笑一声，“队长，那三个吃里扒外的知青，你打算怎么办？”
    李青生为难的皱起眉头，知青不同于大队的社员，除了犯错误的时候，其余时间还真不好管理。
    他能约束得了南湖大队的社员，是因为大家的家在这，即便他不说，她们自己的良心或家里人也决不允许她们挣那份钱。
    但知青就不一样了。
    赵站长有句话说的还是对的，两国关系都正常化了，和服腰带又是国家外贸公司接的订单，他还真不能强制大家不要干。
    他的沉默被周兵看在眼里，有心想帮忙，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良久，李青生站起来，跺了跺脚，“这事，你让我好好想想。”
    “那行，我回家也想想。”
    闻言，周兵也站了起来，拿上帽子和围巾走了。
    李青生送他走到大门口，回来后搬了个躺椅躺在院里晒太阳。
    没风的时候，还是阳光下最暖和。
    躺椅一晃一晃的，晃得躺在上面的人陷入了沉思，完全没注意到西卧房里探出了个脑袋。
    “姐，爹爹这是怎么了？”
    杨江离摇摇头，她又不是李青生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不过，这段时间南湖大队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今天和赵站长发生了冲突。
    难道，他是因为这事发愁？
    李秋兰看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忍不住跑到了李青生跟前，用脚踩住了晃动的躺椅。
    “爹爹，你在想什么？”
    李青生睁开一只眼睛，斜了她一眼，胡乱的挥挥手，“去去去，回去绣你的花去。”
    李秋兰向后退了一步，“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或许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小孩子家家的，你懂什么？”
    李青生无奈的叹了口气，想了半天，只得出一个结论。
    如果知青点的知青们真和他对着干，他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爽，极其不爽！
    对于被自家爹爹看轻的事，李秋兰也很不爽，一张小嘴撅得能挂酱油瓶子了。
    “姐，爹爹瞧不起我们！”
    不爽的李秋兰开始告状，气哼哼的把杨江离从房间里拉了出来。
    李青生“啧”了一声，无奈的坐起来，“怕了你了，我说还不行吗？”
    “哼！”
    李秋兰冲着他做了个鬼脸，她就知道把姐拽出来有用。
    李青生把今天的事掰碎了跟两人分析一遍，一旦绣和服腰带的事在知青这开了口子，难保后续不会有大队里的绣娘加入。
    他不是不想带大家挣钱，但是绣和服腰带这事，对南湖大队来说，实在是太膈应人了。
    要知道，当年小鬼子进军金陵前，曾经在这劫掠了不少姑娘，差点灭了整个村子。
    可以说，南湖大队每一家都和小鬼子有血海深仇。
    听完他的分析，李秋兰低头看看脚尖，然后又看看杨江离。
    “姐。”
    杨江离望着她期待的目光，脑袋慢慢转起来。
    李青生不是反对大家挣钱，只是不想大家靠绣和服腰带挣钱。
    人都有逆反心理，越不让干某件事，大家反而越想干。
    堵不如疏，与其等大家眼馋知青们的收入，不如由大队部牵头，把原本零散的刺绣副业，统一集中到一起。
    在绣花上，南湖大队的绣娘个个都是好样的。
    但绣花的针法单一，大家会的少，绣出来的东西缺乏创新，自然跟不上时代的变化。
    如果能统一培训一下，相信大家都会有不小的进步，毕竟底子在那。
    “李叔，我有个想法，不知道能不能行。”
    李青生愣了一秒，眼睛慢慢泛起光芒，“说来听听。”
    杨江离整理了一下思绪，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两人。
    “等来年开春，咱们可以尝试打造一个恒温恒湿的养蚕房，栽桑、养蚕、缫丝、染色、纺织、刺绣，这本来就是一条完整的产业链，从头到尾都能赚钱。”
    听完她的想法，李青生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你的想法很棒，但是”
    “当家，不好了！”
    李青生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王大花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他脸色一变，站起身扶住了冲过来的人。
    “家主婆，怎么回事？”
    王大花用力的咽了一口口水，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门口，“公社公社来人了！”
    “你别着急，慢点说。”
    “不能慢”王大花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周兵让人回来说，你在公社被人举报了！”
    李青生瞪大了眼睛，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周兵有说是因为什么吗？”
    王大花点点头，“好像是因为思想觉悟问题。”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第27章 举报，批评

    李青生把王大花拉到身后，神色自若的走向大门，把来人堵在了门外，扬起笑脸。
    “夏公安，赵主任，什么风把你们吹到我这来了？”
    赵主任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李队长，有人举报你思想觉悟有问题，辱骂国家经济部门，跟我们走一趟。”
    李青生眯了眯眼睛，很快反应过来是谁在举报自己，看着赵主任带来的民兵，他很快歇了硬刚的心思。
    “走一趟可以，但我要跟家里人说几句话。”
    见他竟然没有辩驳，赵主任有些意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失落。
    “说，我们在门外等你。”
    夏公安抢在赵主任发话前答应了他的要求，拉着赵主任转身走了两步。
    赵主任本想再难为难为他，谁料被夏公安抢了先，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
    夏公安全当看不到，他又不是他的下属，没必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两人在门外沉默相对，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门内，王大花担心的抓住了李青生的胳膊，“当家，你真要去啊？”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李青生安慰的拍了拍王大花的胳膊，看了眼门外，凑到她耳边小声说道：“一会儿你去找周兵，他知道该怎么做。”
    王大花点点头，强压下心底的担忧，跟着他走出家门，看着他被带走。
    李秋兰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小脸都白了。
    “姐，怎么办？”
    感受到她声音中的颤抖，杨江离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手掌中间，在汤婆子的温度面前，她的手显得那么冷。
    “别怕，你没看到李叔一点都没慌吗？你要相信李叔，他一定会没事的。”
    李秋兰没有说话，一颗心快跳到嗓子眼。
    “姆妈？”
    门外没有人应声。
    李秋兰快步走到门外，只来得及看到王大花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
    她想也不想的追了上去。
    杨江离一看，赶忙放下手里的汤婆子，跟着追了出去。
    可是，哪里还有李秋兰的人影？
    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三个路口，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去。
    与此同时，在杨江离左后方不远处，李时海哼着小调悠闲的走过来，手里提着用麻线捆好的点心盒。
    还没靠近，李时海就注意到了傻站在路口的杨江离。
    他四处看了看，只看到她一个人，忍不住皱起眉头，迈开大长腿跑了过来。
    “江离！”
    听到声音，杨江离下意识回头。
    “时海哥。”
    李时海左右看了看，“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杨江离略带尴尬的扯出了一抹笑容，“我找不到秋兰和婶婶了。”
    “？”
    李时海愣了一秒，正想问为什么，就看到王大花和李秋兰出现在右边的岔路口。
    “姆妈，兰兰，你们去哪了？”
    王大花没心思解释，胡乱的摆摆手，“回家再说。”
    得知李青生被带走的消息，周兵赶着队里的牛车，拉上南湖大队年纪最大的一位太公，直奔江河公社。
    因为绣和服腰带的事被举报，南湖大队一百个不服。
    一行人赶到时，正好和从外地开会回来的黄书记碰了个正着。
    得知他们过来的原因，黄书记二话不说，铁青着脸冲进了赵主任的办公室。
    “嘭！”
    巨大的撞门声吓得赵主任手里一抖，夹在指缝间的香烟掉在了地上。
    “书记？您这是怎么了？”
    黄书记面色铁青的瞪着他，“李青生呢？”
    “在写检讨呢，怎么了？”
    “怎么了？”黄书记讥讽一笑，“南湖大队不接绣和服腰带的活，什么时候跟思想觉悟扯上关系了？”
    赵主任心中一紧，强自镇定道：“他不接是他的事，咒骂接活的人背弃祖宗，难道还不是思想觉悟问题吗？”
    “再说了，和服腰带是外贸公司接的订单，赚的是小日子的钱，要是都像他这么搞，工作还怎么进行？”
    黄书记冷笑道：“前两年南湖大队也不接绣和服腰带的活，影响到外贸公司交订单了吗？”
    “你只知道他们排斥绣和服腰带，怎么不想想他们为什么这么排斥？”
    赵主任在黄书记严厉的目光下低下头，嘟囔道：“还能因为什么？但现在两国关系不是正常化了吗？”
    黄书记深吸一口气，默默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赵主任，你家里有长辈死在战争年代吗？”
    赵主任闭上了嘴巴，他是抗战胜利后出生的，但也听家里长辈讲过那个年代。
    幸运的是，他们家长辈都在那个年代活了下来。
    黄书记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语气沉重，“你知道吗？南湖大队年纪最大的老人只有六十岁。”
    赵主任低着头不说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三十八年前，小鬼子屠村，南湖大队结过婚、有了孩子的全死了，如果不是半路来了救援，现在已经没有南湖大队了。”
    黄书记抬头盯着房顶，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让这些和小鬼子有血海深仇的人给小鬼子绣和服腰带，是在往他们心上扎刀子啊！”
    赵主任怔怔的抬起头，整个人都傻了。
    “人家没有指责任何人，只是不愿意绣和服腰带，这有什么错？”
    “你们想挣钱，那就挣好了，何必非得来恶心人呢？”
    黄书记最后看了他一眼，眼底满是失望。
    “人，我带走了，你好自为之。”
    说完，黄书记就离开了。
    一阵风吹过，房门“嘭”的一声关上，赵主任两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江河公社外。
    黄书记亲自送李青生坐上牛车，回家了。
    看着牛车慢慢变成一个小黑点，黄书记才重新整理了心情，转身回到了办公室。
    第二天。
    赵主任被调离了江河公社，去了劳改农场当监管。
    此时的赵站长还不知道，自己的一次举报会害了自己的亲哥哥，她正活跃在刺绣总厂，准备在这次的和服腰带任务中多争取一些指标。
    刘万琳带着和服腰带回去，和同知青点的其他两个人开始了挣钱大计。
    赵站长很看好她，承诺每发展一个南湖大队的绣娘加入，工价就加两分钱，最后能拿多少，全看她自己的本事。
    这笔钱，她志在必得！

 第28章 培训，进修

    刘万琳的小算盘打得挺响，可惜注定要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是她打错了算盘，而是小瞧了李青生。
    身为南湖大队的大队长，李青生早在周兵看到刘万琳几人去追赵站长时，就猜到了她们会接下绣和服腰带的活。
    他不会拦着她们，更不会任由事情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所以，从江河公社回来后，李青生带着杨江离来到大队部，召集所有的基层干部开了一场会。
    最终，集体表决通过了杨江离提出的办刺绣进修班的计划。
    在刘万琳等人绣着和服腰带时，南湖大队的所有绣娘自带绣棚，激动又期待的在大队部旁的空地上集合。
    第一次当老师，杨江离有点小紧张。
    抬眼望去，黑压压一群人，从十六、七岁到三十几岁都有，几乎都是陌生的面孔。
    但是那一双双干净的眼眸中满是她最熟悉的坚守和热爱。
    “各位婶婶、嫂嫂、姐姐、妹妹，承蒙大家不嫌弃，让我担任咱们刺绣进修班的小老师。”
    第一句话说出口，没有任何人起哄，杨江离心头的紧张慢慢散了，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接着说：
    “我知道大家都是绣花的一把好手，但我今天想告诉大家，刺绣远不止可以绣花，山川鸟兽甚至是人物肖像，都可以绣出来。”
    “要想做到手随心动，所绣即所见，除了必须熟练的掌握基础针法，做到切换自如外，还需要注意光影色彩、结构的变化”
    杨江离毫不吝啬的将自己多年所学娓娓道来，阳光照在她乌黑发亮的头发上，折射出斑斓的光影。
    空地最外围，李青生和周兵抱着胳膊靠在树干上，认真的听着杨江离讲话。
    “队长，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上次落水后，江离好像没那么内向了。”
    听了一会儿，周兵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向李青生寻求认同感。
    连他都发现的东西，大队长和杨江离住在一个屋檐下，没道理看不出来。
    李青生勾了勾嘴角，“你不知道，她只有在谈到刺绣时才稍微爱说话点，其他的事情上还是不喜欢发言。”
    周兵“哦”了一声，“难怪，那这次找江离当小老师还真是找对了，以前怎么不知道她还有这一手？”
    南湖大队绣技出色的可不止杨江离一个，但能绣出双面绣，还能引得刺绣研究所来两次的，这么多年，只有她一个。
    一阵风吹过，李青生低头整理了一下头发，掩去了眼底的情绪，含糊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
    周兵耸了耸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青生心里悄悄松了口气，生怕他再继续问下去。
    杨江离的刺绣传承自娘亲一脉，杨家外婆可是实打实的苏绣世家，她的刺绣技艺好根本没什么可怀疑的。
    之前没表现出来，他想，可能是杨母和外婆的叮嘱。
    至于那昙花一现的双面绣和双面异色绣，要不是因为兰兰，她恐怕也不会露出来？
    看来，兰兰和江离的关系的确亲密。
    他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一点不显。
    另一边，杨江离的言传已经结束，开始了身教阶段。
    基础针法要练，但不能随便练，必须有针对性的练。
    至于针对什么，她始终记得师父讲的有关卢大师的故事，一幅直径十六厘米的双面绣猫卖出了七百元的高价。
    以及当初她那一对卖了十元钱的金鱼戏水的枕巾。
    既然要做，那就往好的做，高价、精品、走向世界是她们最终的目标。
    这样的绣品所创造的价值，比绣和服腰带更高，也更有意义。
    只不过，这样一来，就需要李秋兰的帮助了。
    学了小两个月，李秋兰的绣技已经提升很多了。
    很快，空地上的绣娘根据绣技分成两批，基础功扎实的由杨江离带着钻研双面绣，另一批则由李秋兰带着，拆解金鱼戏水。
    两边热热闹闹的进行着，直到家里人来叫吃午饭，大家才恋恋不舍的散去，约定好了下午继续。
    等大家走完后，杨江离和李秋兰也回去了。
    一路之上，李秋兰的心情像今天的天气一样，阳光明媚，走着走着忍不住蹦了起来。
    “姐，我今天可太高兴了！”
    “怎么了？”杨江离被她带的踉跄了一下，很快又稳住了。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起，姐，我太高兴了，你没事？”
    杨江离摇摇头，用眼神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李秋兰见她真没事，又接着说起来：“你不知道，今天下面有几个人偷偷说你充老大，被我好好骂了一顿。”
    “她们本来还不服气，后来看到你露的那一手，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那个画面想想就好笑。”
    杨江离轻轻一笑，并不意外。
    被人质疑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毕竟她的年龄在那，而人们总是惯于以貌取人的。
    “无关紧要的人，随她们想说什么，没必要和她们置气。”
    李秋兰撇撇嘴，“那不行，她们凭什么说你？凭脸大吗？”
    杨江离侧头看着小丫头撅起的嘴唇，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
    “她们不是我的谁，说什么都不重要，但你如果因此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听到这话，李秋兰的脸明媚起来，紫葡萄般的大眼睛中仿佛落下满天星光，眉梢更是快飞起来。
    “嘿嘿嘿嘿”
    她傻笑两声，“那我争取不生气。”
    边说，她边摇晃着两人相握的手，神采飞扬。
    杨江离开设刺绣进修班的事，南湖大队的知青是知情的。
    但刘万琳并不认为杨江离比她强多少，虽然曾经有刺绣研究所的人来过，但杨江离最终还是没去成啊。
    所以，她和小伙伴们都没有过去。
    对她们来说，有那个时间，还不如多绣条和服腰带呢。
    正是抱着这样的心情，她们半个月都没怎么出门，直到交货的时间到，几人从刺绣发放站回来，在国营布庄遇到了带着绣品去卖的杨江离和王大花等人，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一幅幅精美的小幅刺绣，不像是绣的，更像是画的。
    周经理得知杨江离来了，当即从后面走了出来，亲自接待。

 第29章 狸花猫

    周经理热情的将杨江离等人迎进屏风后的休息间，吩咐人送些干果上来。
    “江离呀，你可有段日子没来了，这次带来了什么绣品呐？”
    杨江离抿嘴一笑，小心的取出用报纸夹着的绣品，掀开上面一层，“周经理，你看看这幅狸花猫怎么样？”
    “猫？”
    周经理挑了挑眉，心里有些不满意，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她本想随便看看，谁知一眼望去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单只的狸花猫绣在圆形绣布上，直径不超过二十厘米，只能算小幅刺绣。
    但就是在这么小的空间上，狸花猫的毛发根根分明，纤毫毕现，鼻子和眼睛更像真的一样。
    煦暖的阳光洒在绣面上，折射出道道光影，光彩夺目。
    “这”
    只一眼，周经理就沦陷在这幅小小的狸花猫刺绣上，下意识伸手去摸，又在快碰到时，及时的收回了手。
    周经理压住心中的激动，长舒一口气，雀跃道：“江离，你可真是给了我一个大惊喜。”
    “这幅狸花猫太逼真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相片呢。”
    听她这么说，一旁的李秋兰忍不住握住了王大花的手，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周经理误会了，这不是我绣的。”
    “不是你绣的？”
    周经理愣了一秒，下意识看向李秋兰和王大花，眉心紧蹙。
    “不可能，这幅绣品比上次的金鱼戏水只精不烂，除了你，还能有谁？”
    杨江离得意的看向李秋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幅狸花猫是秋兰绣的。”
    这可是她和原主手把手教出来的徒弟，刺绣水平怎么可能不进步？
    周经理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的望向李秋兰，李秋兰的绣品她也见过，可只能算中规中矩，整个江河公社，和她水平差不多的人有很多。
    但这幅狸花猫，绝不是那些人能绣出来的。
    她的神情逗笑了李秋兰，“周经理，苍蝇要飞嘴里去了！”
    周经理下意识闭上嘴，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孩子打趣了，笑着瞪了她一眼。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了。”
    李秋兰嘿嘿一笑，“你也不看看我师父是谁？”
    自从办了进修班，有那么多人同时一起学习，李秋兰赌着一口气，练习刺绣更用功了。
    一方面是为了更好的协助杨江离，另一方面也是不甘心落于人后。
    和其他人相比，她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要是再不绣出点成绩来，是会被笑话的。
    周经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如果李秋兰也能绣这么好，那她手上绣娘的名单又可以扩展了。
    “这幅狸花猫虽然小，但胜在逼真、生动，我是第一次见，价格上”
    周经理心里一时有些拿不准，之前杨江离的金鱼戏水已经给过十块了，这幅又更好些，给的少了，她怕李秋兰不卖，给的多了，她又担心自己亏本，这可真为难。
    杨江离看出周经理的犹豫，没有急着定价。
    “定价的事不急，周经理可以再看看其他的绣品。”
    周经理一愣，“还有？”
    “当然。”
    杨江离给王大花使了个眼色，让她把大家伙儿绣的一起拿出来。
    王大花点点头，边拿边说：“这些都是我们南湖大队的绣娘在江离的指导下绣的，周经理帮着看看，绣的还成吗？”
    听到不是杨江离绣的，周经理眼底的激动淡了些，又听到是杨江离指导的，她心里又升起了几分希望。
    或许，真的和之前不一样呢？
    李秋兰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吗？
    想到这，周经理脸上的笑容亲切了几分，“行不行的，我先看看。”
    王大花小心的把上面一层的报纸拿开，露出下面一沓绣品，最上面的依旧是金鱼戏水图样。
    没办法，这个和喜鹊闹梅最受欢迎，属于绣的好就卖的出去的那种。
    只不过价格上有所差异。
    周经理接过来仔细审量，一张张掀开，眼睛慢慢亮了。
    直到翻到最后一张，她索性直接留在了自己手里。
    “这些绣品里，我能要一半。”
    说着，她直接从下面掏出一叠，“这些，一幅我给五块钱，怎么样？”
    王大花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道：“只有一半能过关呀，那还是算了，今天收的急，忘记登记绣品了，卖出去一半，谁知道是谁的呢？”
    “你先还给我，回去我让不合格的拆了重绣。”
    说着，王大花伸手去接周经理手里的绣品。
    周经理眼底闪过一抹不舍，按住王大花的手，推了回去。
    “王大姐，你别着急啊，让我再看看。”
    王大花反手按下周经理的手，“没关系，我知道咱们这的布庄规模小，吃不下这么许多也是正常的，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们还能去县里看看。”
    一听她们还要去县里，周经理不由得急了。
    那幅狸花猫她可瞧上了，那还不得一起带走？
    “王大姐，你先别急啊，这些我也不是不能全要。”
    “你刚才不是说，只要一半吗？”
    王大花顺势坐下了，两眼紧盯着桌上的狸花猫。
    大有周经理说不能要，就一起带走的架势。
    周经理再次翻了一遍，心里飞速的打着小算盘，过了好一会才重新抬起头。
    “这些全要的话，一幅给三块，你看行吗？”
    王大花笑了，摇着头站起来，“周经理，你自己说，你有心想买吗？”
    “这些绣品里，别说五块，我拿到县里，甚至能卖到七八块的价格，三块钱？不行不行！”
    周经理咬咬牙，“那就四块，你这里虽然有精品，但次品也不少啊，你总不能让我没办法跟上面交代？”
    王大花脸上闪过迟疑，悄悄的看了眼杨江离。
    四块的价格，已经比预期多一块了。
    要知道，一对金鱼戏水的枕巾才卖六块，单个的价格减一半也挺正常的。
    在周经理看不到的角度，杨江离摇摇头，伸出一只手。
    五块，一分不能少。
    王大花强忍着要答应下来的欲望，再次伸手要拿回绣品。
    周经理干脆放开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去抢桌上的狸花猫刺绣。
    “金鱼戏水你可以拿走，这只猫得留给我。”

 第30章 突生变故

    王大花怎么也没想到周经理竟然动手抢起绣品来，两手接过一沓绣品，却腾不出手去阻止她。
    “周经理！”
    李秋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伸手要按住狸花猫，手才碰到报纸边，就被另一只手按在了那里。
    抬头一看，竟然是杨江离。
    “姐……”
    杨江离微不可见的摇摇头，李秋兰福至心灵，立刻调转方向，气鼓鼓的瞪着突然搞偷袭的周经理。
    “周经理，你怎么能抢我的刺绣呢？”
    周经理宝贝似的把绣品拿在手里，讨好似的对着李秋兰笑笑，“丫头，你们今天好歹来一趟，总不能一件绣品都不给我留下？”
    “这件狸花猫五十块钱给我，怎么样？”
    李秋兰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才五十块钱，我不卖。”
    “才五十块钱？！”周经理被李秋兰嫌弃的口吻气笑了，“丫头，你出去打听打听，五十块钱的小幅刺绣是什么价格？”
    “我愿意开到五十，已经是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了，你竟然还嫌少？”
    看到周经理有几分动气，杨江离笑眯眯的伸手覆上她的手背，“周经理别生气，单面绣狸花猫五十的确是高价，但这可是双面绣，五十块钱，的确少了点。”
    周经理眨了眨眼睛，努力克制住想抠一抠耳朵的欲望，“江离，你说什么？我刚才好像耳鸣了。”
    杨江离嘴角溢出一声轻笑，指了指她护着的狸花猫刺绣，“您翻个面就知道了。”
    翻面？
    周经理慢慢把绣品从报纸上拎起来，翻了个面。
    下一秒，她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不敢相信的再次翻了回来。
    “这双面绣？！”
    无论她怎么翻，小巧可爱的狸花猫始终那么静静地看着她，那双眸子隐约能看到她的影子。
    过了好一会，她才接受了这个现实。
    双面绣狸花猫，五十的确少了点。
    她差点错过这只小猫。
    “这只猫”
    周经理在心里盘算着该给多少钱合适，话还没出口，之前送干果进来的售货员再次走了进来。
    “经理，平江饭店的王经理来了。”
    售货员一进来，眼睛控制不住的往狸花猫上瞟，这可真像啊！
    周经理愣了愣，忽然猛地拍了下大腿，“坏了，怎么把这事忘了！”
    “王大姐，麻烦你们在这等我一会，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王大花点点头，眼看着周经理已经要改主意了，她才舍不得走呢。
    安抚好了王大花等人，周经理正准备出去，王经理就等不及的自己走了进来。
    “小周，你这忙什么呢？”
    王经理的个头不高，也就比周经理高半个头，胖胖的身体，脸上挂着乐呵呵的笑容，是一个看上去略显亲切的人。
    周经理没想到他会进来，想要遮挡一下桌上的绣品，已经来不及了。
    她心里暗叫了一声糟糕，拉着王经理就往外走。
    “没什么，就收点绣品，王经理，你要的货都准备好了，咱们去后面谈。”
    王经理眼尖的瞅到了桌上的狸花猫刺绣，不由得眼前一亮。
    挣脱了周经理的手，往前一挤，胖乎乎的肚子就到了桌前。
    在裤子上擦擦手，他捏着狸花猫绣品的边角提起来，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幅双面绣！
    怪不得周经理不想让他留在这，不过，既然他看到了，那这幅双面绣可跑不了了。
    “小周，没想到你跟我还藏着掖着的，收到了双面绣都不跟我说一声。”
    周经理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讪笑着说道：“王经理误会了，这幅双面绣是她们的，还没决定卖给我呢。”
    “没卖呢？”
    闻言，王经理眼底闪过一抹精光，笑呵呵的看向坐着的三人。
    目光触及到杨江离时，他失神了片刻，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一句：好一个美娇娘！
    只一眼，他就断定，狸花猫的双面绣是杨江离绣的。
    只因除了出色的外表，还有她周身那种经过岁月沉淀，宁静致远的气息，更符合一个资深绣娘的形象。
    勉强移开目光，王经理轻咳一声，“小周，你不给我介绍介绍吗？”
    周经理全身都在抗议，恨不得把他撵出去，但是她知道她不能。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忐忑，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王经理，她们是南湖大队的绣娘，杨江离、李秋兰和王大姐。”
    介绍完三人的身份，周经理正准备向三人介绍王经理，王经理就迫不及待的自我介绍上了。
    “同志们好，我是平江饭店礼品部的王经理，这次是来采购绣品的，你们的双面绣要不要考虑卖给我？我可比小周给的价格划算。”
    在王经理自我介绍时，周经理几乎可以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如果杨江离真的愿意把双面绣卖给他，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听到王经理的话，王大花几乎想立刻同意，紧要关头，杨江离偷偷在桌下踩住了她的脚。
    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不解的看向杨江离。
    杨江离站起身来，对王经理歉意一笑，“抱歉，我找的是周经理，您如果相中了这幅狸花猫，可以等我们的交易完成后向周经理购买。”
    王经理傻眼了，这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周经理也傻了，不过她是被巨大的惊喜所冲傻的，一时之间脑子没转过来。
    李秋兰虽然不懂杨江离为什么放着价高的不答应，非要卖给周经理，但她相信杨江离不会害她，所以乖乖的没有说话。
    十五岁的小姑娘，个性虽然要强了一点，但在人情世故上还是一片空白。
    小小的屏风后一片拥挤，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浑浊了。
    杨江离轻轻碰了碰周经理的胳膊，“周经理，你还买吗？”
    周经理猛地回过神来，笑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买买买，当然买！”
    杨江离可真是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王经理不死心的问：“小同志，我给出的价格可是小周给不到的，你确定要卖给她？”
    “确定。”
    杨江离坚定的回答道：“我们和周经理先谈的，万没有周经理还没说不要，就另寻买家的。”

 第31章 得偿所愿

    王经理深深地看了杨江离一眼，不舍的放下手中的绣品，人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纠缠就不好看了。
    反正这东西最后还是要到他手里的，早买晚买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
    “既然这位同志坚持，那我先去后面坐着等等，小周，你可别欺负人家。”
    周经理笑得眉眼弯弯，“瞧您这话说的，我和江离可是老朋友了，怎么舍得欺负她呢。”
    王经理没再说话，笑着走了出去。
    这时，早在屏风外等候的售货员走了上来。
    “王经理，今天有上好的桂花茶，您要不要来一壶呀？”
    “送过来，再给我备点点心，饿了。”
    “好的。”
    外面的脚步声慢慢远去，直到完全听不到。
    周经理感激的看着杨江离，“江离，谢谢你。”
    杨江离摇摇头，“这都是应该的，如果您给的狸花猫双面绣价格不合适，我还是不能卖给您。”
    “是是是。”周经理抿了抿嘴唇，伸出一只手，“双面绣本就难得，我把价提十倍，五百块，怎么样？”
    杨江离想了想，瞟了一眼桌上的金鱼戏水的绣品。
    周经理连忙又说：“金鱼戏水的这些，五块一张，现结，可以吗？”
    杨江离看向王大花和李秋兰，两人都被狸花猫的价格惊到了，还没有回神。
    她忍不住笑了，迎上周经理的目光，“那就按您说的价格来。”
    “行！”
    周经理眼睛瞬间亮了，赶忙跑到后边的经理办公室取钱，数额太大，柜台上的钱不够。
    不一会儿，她就拿着一个红色的盒子又跑进了屏风后面。
    这一幕，全部落进一旁假装挑选丝线的刘万琳和赵媛媛等人眼里。
    “琳琳，你说她们的绣品能卖多少钱？”
    赵媛媛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些精美的刺绣，那么多，该不会南湖大队所有绣娘绣的都在里面？
    刘万琳压下心底的不舒服，认真分析起来：
    “按照往常的价格，一对金鱼戏水的枕巾大约在四到六块钱，就算她们拿最高的六块，一张也只能是三块。”
    “但是，你别忘了，她们的绣布、绣线都是自己花钱买的，刨去这些成本，赚不了多少钱的。”
    赵媛媛眼底闪过一抹恍然，“还真是的呀。”
    像她们绣和服腰带，绣线都是由刺绣发放站提供，没有任何附加成本。
    这样看来，还是这个更划算一点。
    赵媛媛隐隐感觉这么算好像不对，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刘万琳收回目光，对身旁的两人说道：“咱们回去。”
    “行，那走。”
    三人逛了一圈什么都没买，空着手回去了。
    五分钟后，周经理结完账，热情的把人送到门口，殷切的叮嘱道：
    “以后你们的刺绣都往我这送，价格上咱们好商量。”
    杨江离笑了笑，知道周经理说的是真心话。
    回去的路上，王大花兜里揣着上千块巨款，心里紧张的不行，唯恐哪里跳出来个拦路打劫的，把钱抢走了。
    相比于她的紧张，李秋兰就显得轻松多了。
    不仅没因为自己半个月挣了五百块沾沾自喜，还表示接下来要更努力才行。
    不过，李秋兰心里也有些疑惑。
    比如，周经理抢双面绣时，她去护，杨江离为什么按住她的手，故意让周经理把东西抢走？
    又比如，明明王经理愿意出更高的价格，她们为什么还坚持卖给周经理？周经理最后不还是得卖给王经理吗？
    再比如，周经理怎么突然又愿意以五块一张的价格收下那批金鱼戏水了？
    不懂就问，李秋兰接连抛出三个问题，一脸期待的等着杨江离解惑。
    走在最外面的王大花也被女儿的三个问题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后面两个她很容易想通，只第一个还不明白。
    杨江离被母女二人用如此热切的目光盯着，微微有点不自在。
    她轻咳了一声，清清嗓子：
    “其实，周经理会抢狸花猫在我的预料之中，秋兰的狸花猫绣的生动逼真，周经理一定心动。”
    “单面绣狸花猫不足以打动周经理连带收下金鱼戏水，双面绣却可以，让她自己发现狸花猫是双面绣，一定会千方百计的留下。”
    她一开始拿出狸花猫时没有直说是双面绣，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如果周经理能给金鱼戏水一个合理的价格的话，双面绣就是锦上添花，价格上可以考虑适当让步；
    二是万一在金鱼戏水的价格上谈不拢，双面绣能让周经理重新考虑。
    事实证明，她想的是对的。
    李秋兰恍然大悟，怪不得杨江离一开始不让自己用双面绣谈判。
    “可是后来的王经理坦言，他出价更高，咱们为什么不卖给他？”
    这次，不用杨江离解释，王大花自己先在女儿头上敲了一下。
    “笨！”
    “嗷！”
    李秋兰捂着脑袋躲到杨江离身后，“姆妈，你干什么打我呀？”
    王大花无奈的叹了口气，“动动你的脑子，王经理是平江饭店礼品部的经理，他的身份摆明了只可能对双面绣感兴趣，至于遍地都是的金鱼戏水”
    王大花摇了摇头，“王经理是绝对看不上的。咱们如果当着周经理的面选了王经理，可能就只赚这一次钱了，还得罪了周经理，以后就更别想卖绣品到布庄了。”
    李秋兰认真想了想，这才明白过来。
    卖给周经理既可以博好感，又能卖掉所有的金鱼戏水，但王经理就不行了。
    是赚一次还是次次赚，她还是分得清的。
    “所以，周经理出五块钱每张的价格买下金鱼戏水，是还咱们的人情，那岂不是赔本买卖？”
    “不会。”
    杨江离勾唇一笑：“那批金鱼戏水，三块是最低价，但五块未必是最高价，周经理还是有得赚的。”
    只不过，全部的金鱼戏水赚的也没有一幅狸花猫双面绣多就是了。
    王大花一脸赞赏的看着杨江离，瞧瞧人家的脑子，转的多快。
    再看看自家孩子的，她闭了闭眼，默念亲生的亲生的
    身上揣着钱，三人在路上没再耽搁，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南湖大队。

 第32章 发钱了

    在江河公社，南湖大队的社员数量最少，整个大队只有一百一十户人家。
    这一百一十户人家出了一百二十位绣娘，此刻全都聚集在大队部旁的空地上。
    凛冽的寒风被挡在大队部另一面，阳光煦暖，晒得大家的心都热了。
    人群最前面，王大花和王会计坐在长条桌后，面前摆满了现金。
    “这次的金鱼戏水每张五块钱，按照之前的约定，每户投资一块建设养蚕房，现在来领钱。”
    初闻金鱼戏水卖到五块一张的价格，南湖大队的绣娘们简直不敢相信。
    虽然绣技肉眼可见的进步了，但在大家默认的想法中，单张能拿三块已经是顶好的了。
    五块，实在是个让人又惊又爱的价格。
    这样一来，即便还要投资一块，大家的心里也没那么抵触了。
    桂香嫂站在最前面，亲眼看着王大花将一块钱放到王会计面前的木盒子里，然后在集资本自己的姓名后面按上手印。
    四块钱到手，还没来得及捂热，就被罗大婶抢去了。
    桂香嫂瞪大了眼睛，“阿婆，你干什么？”
    罗大婶白了她一眼，把钱数了一遍，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钱揣到了兜里。
    “这半个月你可是半点活都没干，这钱就当你孝敬我的了。”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咱们还没分家呢，你挣的钱不交给我，难不成想交给你娘家妈？”
    罗大婶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口袋，狠狠地瞪了桂花一眼。
    桂香气的说不出话来，又不敢在大庭广众下闹，跺了跺脚就跑了。
    王大花把罗大婶的行为看在眼里，眼睛暗了暗。
    另一边。
    杨江离和李秋兰欢欢喜喜的拿着烤红薯坐在墙角下晒太阳。
    双面绣的价格还没公布，两人乐得清闲，等发完钱，王大花把双面绣的价格一公布，敲打敲打个别人，今天才算圆满。
    “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学双面异色绣？”
    杨江离咽下口中的烤红薯，斟酌着说：“你先把双面绣练个两年，还有基础针法，这些都要练。”
    “狸花猫表面上是绣了半个月，但你别忘了前面两个月你一直在针对练习，所以才绣的好。”
    “你要是不信，今天回去绣个双面锦鲤，就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话宛如一盆冷水浇在了李秋兰发热的头顶，让她快速冷静了下来。
    双面锦鲤，她不是没尝试过，但针法总是出错，单面能看，双面就差强人意了。
    想到这，她张大嘴巴咬下一口烤红薯，含糊不清的说：“练，必须练！”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正准备再鼓励她几句，就听到侧面传来一阵抽泣声。
    两人对视一眼，默默的站了起来。
    “谁在那里？”
    “咔嚓。”
    李秋兰的声音惊动了墙角后哭泣的人，一声清脆的踩断树枝的声音传出后，桂香嫂低着头从后面走出来。
    “嫂子？”
    杨江离眼底闪过惊讶，想到上次她对自己的帮助，抬脚走了过去。
    “嫂子，谁欺负你了？”
    桂香嫂用手绢擦了擦眼泪，强挤出一抹笑来，“没谁欺负我，我是被风吹了眼。”
    杨江离还想再问，李秋兰吃完最后一口烤红薯，在墙上抹了抹手，“这还用问吗？肯定是罗婶婶又在嗟磨儿媳妇了。”
    弄干净了手，李秋兰走到杨江离身边，“嫂子，罗婶婶是不是把你的钱抢走了？”
    桂香嫂低着头没说话。
    罗大婶是她的婆婆，是她当家的娘，外人可以说罗大婶的坏话，但她不能。
    殊不知，这个时候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李秋兰对着杨江离摊开双手，一副“你看，我没说错”的模样。
    杨江离蹙了蹙眉，不可避免的回想起罗大婶当初撒泼打滚的无赖模样。
    一个不在乎在外人面前形象的难缠的婆婆，远比一般难缠的婆婆要难对付。
    不过，凡事都有两面。
    不在乎在外人面前的形象，未必不在乎在儿子面前的形象。
    想到这，杨江离眼睛转了转，掏出手绢擦擦桂香嫂哭红的眼睛。
    “嫂子，快别哭了，哭伤了眼睛还怎么刺绣呢？”
    桂香嫂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真没哭，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做饭？”
    杨江离拉过她的手，看着上面新增的伤痕，脸色沉了沉。
    “嫂子，你是我来到这以后见过绣技最出色的绣娘之一，要想更进一步，那这双手必须好好保护。”
    李秋兰在一旁连连点头，“没错，罗婶婶年纪大了，手糙了，也不想再学刺绣了，让她做饭嘛。”
    桂香嫂嘴角溢出一声苦笑，“我平时有注意擦护手霜，没事的，我先走了。”
    说完，桂香嫂转头就跑了。
    李秋兰还想去追，被杨江离拦住了。
    “你现在追过去非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害得桂香嫂被罗婶婶骂，咱们现在先去找婶婶。”
    李秋兰不甘心的撅了撅嘴巴，跟在杨江离身后去找王大花了。
    钱发完了，王大花看着面前不愿意走的绣娘们，不紧不慢的扔下一记重磅炸弹。
    “我家兰兰的双面绣卖了五百块，投资二百建养蚕房，王会计，你给记上。”
    偌大的空地突然安静下来。
    下一秒，人群中顿时喧闹起来。
    “双面绣卖了多少？”
    “好像是五百块？”
    “天呐，真的假的？”
    伴随着巨大的震惊，质疑声也随之而来。
    王大花挑了挑眉，从地上的斜挎包里掏出五沓大团结。
    “嘭！”
    钱砸在了桌上，却更像砸进了众人心里。
    人会撒谎，钱不会。
    谁也没想到双面绣居然这么挣钱。
    一时间，大家心里算计着靠绣金鱼戏水和喜鹊闹梅挣钱的计划很快被扔到了脑后。
    一百幅金鱼戏水才顶衣服双面绣，哪个更挣钱，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不过，她们会绣金鱼戏水，却不会绣双面绣。
    眼睁睁的看着一块肥肉在面前，却吃不下，这感觉太难受了。
    “主任，杨江离打算什么时候教双面绣？”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大花斜睨了那人一眼，“怎么，基础针法还没掌握，就想学双面绣了，你也不怕撑死！”

 第33章 妇女主任发威

    钱发完了，高兴过了，王大花表示，要开始算账了。
    这次的刺绣进修班，王大花虽没参与，却也是全程监督，谁努力谁敷衍，她全部看在眼里。
    之前没发作，是因为她一直在等，等第一阶段的学习结束，等大家交上第一张绣品。
    现在第一张绣品卖出去了，是骡子是马也拉出来遛了，王大花不想再忍了。
    “丁香，江离教的十三种基础针法，你学会几种了？”
    突然被点名，丁香瞪大了眼睛，心虚的闭紧嘴巴低下头。
    “练一天下来绣不满一块布，只会磨洋工，你那四块钱拿着不脸红吗？”
    丁香攥紧手里的钱，小声嘀咕道：“这是我自己赚的，为什么脸红？”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王大花的怒火更盛了，“你可闭嘴！”
    “你绣成什么样心里没数吗？这次要不是大家一起卖，就你那幅金鱼戏水，我敢说卖不到三块！”
    丁香心里不舒服，“怎么可能？”
    “行，你不信是？”
    王大花冷笑一声，“下次你自己去卖，试试能不能卖到这个价。”
    丁香不信邪，“试试就试试。”
    见她这么冥顽不灵，王大花懒的再在她身上浪费口水，人教人，永远教不会，事教人，只需一次。
    “还有个别人，我今天不点你的名，但我把话放在这”
    王大花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下次的绣品我不会再照单全收，必须按品质分类，太差的我不要，你们要是不服气可以自己去布庄卖，看看到底值个什么价！”
    “你们不要觉得我是没事找事，秋兰能绣出双面绣，那是在家苦练了两个月的，同一幅绣品，绣了拆，拆了绣，最终才能绣出价值五百块的双面绣。”
    五百块三个字，被王大花刻意咬重了字音。
    “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提醒你们，江离的精力有限，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不知道珍惜机会的人身上。”
    “下次，谁再被我抓到学习时不认真，私下不好好练，就踢出进修班！”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可是谁都不敢说一个“不”字。
    在场的一百来位绣娘中，没人比杨江离的绣技更出色。
    一旦被踢出进修班，真的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挣钱了。
    人群很快安静下来。
    王大花心里松了口气，要不是坐在妇女主任的位子上，要不是不想让大家走上背宗叛祖的罪名，她真不想管这些人。
    人群外，杨江离和李秋兰亲眼目睹了王大花发威，悄悄在心里鼓起了掌。
    说实在的，要不是这次上交的绣品中次品太多，杨江离能把价格谈到六块。
    别小看这一块钱，刘万琳等人绣一天的和服腰带，才只有两毛呢。
    “姐，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李秋兰捣了捣杨江离的胳膊，母亲大人才发完火，她可不想这时候过去。
    杨江离左右看了看，“再等等。”
    很快，人群散去，王大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后面的杨江离和李秋兰，和王会计打了声招呼后就走了过去。
    “这么冷的天，你们两个不在家里歇着，跑这来干什么？”
    刚发完火的王大花语气有点不妙，李秋兰果断后退，躲到了杨江离身后。
    杨江离哭笑不得的瞥了眼小怂包，三言两语把桂香嫂的事说清楚了。
    “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桂香嫂的绣技出色，已经摸到双面绣的门槛了，这样一位出色的绣娘，如果家庭不和谐，让她怎么能专心在刺绣上下功夫呢？”
    “往小了说，家庭不和谐影响的是桂香嫂的心情，往大了说，这件事影响的就是南湖大队养蚕房的修建进度！”
    王大花面色一正，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罗婆子家看看。”
    说走就走，王大花让两人先回家，转头朝着罗大婶家走去。
    杨江离和李秋兰对视一眼，忍不住击了个掌，眼底满是雀跃。
    知青点。
    刘万琳强忍住想抠一抠耳朵的欲望，不敢相信的看着赵媛媛。
    “五百块？你确定没听错？”
    赵媛媛用力的点点头，“确定，不仅双面绣卖了五百块，金鱼戏水每张也卖了五块钱。”
    刘万琳傻眼了，怎么可能这么多？！
    周经理是早上没睡醒吗？
    “琳琳，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申请加入杨江离的刺绣进修班？”
    赵媛媛小声问道，偷偷观察着刘万琳的脸色。
    “不行！”
    刘万琳眼底闪过厉色，“媛媛，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可是跟赵站长拍着胸脯保证的，现在一个南湖大队的绣娘没劝来就算了，你还要”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完，脸色略带悲痛，“你这不是往我心上扎刀子吗？”
    赵媛媛急忙摆手，“琳琳你误会了，我只是问问，没说要去的。”
    “咱们可是好朋友，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弃你不顾呢？”
    听到赵媛媛的话，刘万琳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点，房中的另一名知青也跟着表态：“琳琳，我也跟着你。”
    “好。”
    刘万琳深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掩去了眼底的深思。
    杨江离竟然会双面绣，她怎么从来不知道？
    这样一来，谁还肯跟她一起绣和服腰带？
    “阿嚏！”
    被刘万琳惦记着的杨江离打了个喷嚏，立刻引来李秋兰和李青生的关心。
    “江离，没事？”
    “姐，你没事？”
    杨江离揉了揉鼻子，“没事。”
    “是不是今天冻着了，我去煮碗姜汤来。”
    李青生说着就往厨房走，杨江离想说自己没事，话还没出口就又打了一个喷嚏。
    李青生顿了一下，步子迈得更大了。
    吸取了上次姜汤无效的教训，李青生用了整整二两姜，煮了一茶缸浓浓的姜汤，一口下去，辣的嗓子疼。
    看着她把姜汤喝下肚，李青生紧张的心才慢慢放松，端着空了的茶缸往厨房走时，王大花气呼呼的回来了。
    “遭瘟的东西，缺心烂肺的玩意儿，真是气死我了！”
    李青生脚下一顿，莫名其妙的看着火大的王大花。
    “家主婆，你这是在哪惹了一肚子的气回来了？”

 第34章 罗大婶的软肋

    “别提了！”
    王大花黑着脸走进厨房，倒了一缸子茶捧在手里，转身又去了堂屋。
    李青生赶忙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跟在王大花身后，“家主婆，到底怎么回事？”
    王大花坐下来，磨了磨气得直发痒的牙根儿，“还不是那个罗婆子！抢了桂香的绣品钱不说，还在家嗟磨人，油盐不进，简直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罗婆子？”李青生皱了皱眉，“她这么干，老罗就不管管吗？”
    王大花叹了口气，“老罗昨天出远门了，听说是老战友见面，没个天回不来。”
    李青生“啧”了一声，那可真是太不巧了。
    能治住罗大婶的关键人物不在，难怪那婆娘又作妖了。
    两人都沉浸在烦闷中，没有注意他们的对话全被门外的杨江离和李秋兰听在耳朵里。
    回到西卧房，杨江离向李秋兰打听过才知道，罗婆子的男人是从部队退下来的，和罗大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两个儿子都结婚了，只剩一个女儿还没出嫁。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整理着丝线，“罗老二不在家吗？”
    “不在。”
    李秋兰摇摇头，“老罗叔从部队退下来后，用了三年时间托关系给两个儿子安排工作，罗二哥被安排到了花线厂，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罗婶婶人不怎么样，但罗家两个哥哥都是好的，罗婶婶很疼他们。”
    杨江离把整理好的丝线放到架子上，不经意间瞥到墙上的挂历，心中一动。
    “明天就是腊八了，罗二哥回来吗？”
    “回，往年都是腊月初七就到家了。”
    李秋兰想了想，“姐，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杨江离没有回答，接着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你说，罗二哥知道罗婶婶平时是什么德行吗？”
    “这个”
    李秋兰迟疑了，“应该不知道，每年罗家两位哥哥在家时，罗婶婶表现的可通情达理了，没人敢在他们面前说罗婶婶的坏话。”
    说到这，李秋兰偷偷看了眼门外，小声说：“你还记得三年前跳河的陆婶婶吗？”
    杨江离努力搜索着原主的记忆，怎么都找不到任何关键词为“陆”的消息。
    她只能模糊道：“陆婶婶怎么了？”
    李秋兰疑惑的看向杨江离，半晌后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瞧我这记性，你一向不爱听这些热闹！”
    “三年前，罗二哥回家时，陆婶婶曾经揭穿过罗婶婶的真面目，罗婶婶面上说改，等罗二哥上班走后，罗婶婶跑到陆婶婶家骂了两天一夜，把陆婶婶骂到跳河！”
    杨江离倏地瞪大了眼睛，乖乖，这还是那个被她气晕过去的罗婶婶吗？战斗力这么强吗？
    她这小身板过去，够不够她撕的？
    不过，越是这样越说明，罗婶婶绝对在乎在儿子们心目中的形象。
    只要有软肋，那就好办。
    午饭后，杨江离站在阳光下讲了半个小时关于平针和乱针交互使用，来表现光影明暗的自然变化的手法。
    这次来听课的只有二十个人，也只有这二十个人把每一种针法都练熟了。
    熟悉后再听杨江离的指导，大家更能理解她口中的光影明暗是一种什么概念了。
    到了练习时间，杨江离坐在绣棚架子前，继续之前未完成的蔬菜丰收图。
    大家则对照着挂历上的猫咪图像尝试绣双面绣。
    人在专注时，时间过得最快。
    眨眼间，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气温开始下降，光线也变得黯淡了。
    杨江离收好绣花针，正准备让大家先回去时，罗婆子大婶满脸欢喜的走了进来。
    “桂香，二伦回来了，快跟我回家。”
    桂花垂下眼帘，乖乖站了起来。
    罗婆子像变了个人似的，赶忙帮桂香搬起地上的绣棚架子，张罗着往外走。
    杨江离眯了眯眼，让大家先散了，起身跟在桂香身后。
    李秋兰看到杨江离跟上去了，赶忙绕大路先一步到罗家，把罗老二叫去了大队部。
    罗老二走了没几分钟，罗大婶和桂香就到家了。
    还没进门，罗大婶就开始喊：“伲子，我把新妇叫回来啦！”
    或许是因为太高兴，罗大婶竟然没发现桂香身后还跟着一个人，进了家门转身想关门时才发现杨江离竟然站在自己门口。
    看到她，罗大婶立刻想到上次被糊一脸臭味的事，脸登时就拉下来了。
    “小江离，你站在我家门前干什么？”
    杨江离微微一笑，向前一步挽上桂香的胳膊，“我来教嫂子绣双面绣，罗婶婶不欢迎吗？”
    “去去去！”
    罗大婶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今天都练了这么长时间了，不能再练了，再说了，我家老二回来了，人家小两口正等着见面呢，你来凑什么热闹？”
    “罗二哥回来了？”
    杨江离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那我得和罗二哥好好说说。”
    罗大婶戒备的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杨江离没回答，上下打量了罗婆子一眼，坏笑道：“罗婶婶，你是心虚了吗？”
    罗大婶眼睛闪了闪，伸手作势要打，“你、你简直胡调，谁心虚了？”
    “没有就没有嘛，你急什么？”
    杨江离拉着桂香嫂后退一步，避开了罗大婶的手，“我只是想跟罗二哥报喜，桂香嫂学双面绣可快了，很快就能上手了。”
    罗大婶一脸怀疑，“是吗？”
    “当然了。”杨江离点头，“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罗二哥，他在城里上班，懂的一定多。”
    罗大婶骄傲的昂起头，“那是当然，我家老二可是高中毕业，有文化呢。”
    “高中毕业啊。”
    杨江离装出一副敬佩的模样，“那罗二哥一定知道，阿婆苛待新妇是因为什么了。”
    “当然你说什么？”
    罗大婶头点到一半才意识到不对劲，声音一下子没控制住，大声嚷了起来：“谁苛待新妇了？好你个丫头片子，竟然敢编排我？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杨江离迅速往后退，嘴里嚷嚷着：“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捡骂的，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怎么还对号入座呢？”
    罗大婶没打到杨江离，大步从院里走出来，关上门，恶狠狠的瞪着桂香，目光像是要吃人。

 第35章 功成身退

    对上罗大婶的目光，桂香嫂心中发颤，不由自主的向后退去。
    “阿婆”
    “别叫我！”
    罗大婶咬牙切齿的低声吼道，“贱蹄子，敢在外人面前乱嚼舌根子，等老二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桂香被骂得傻了眼，委屈和羞愤齐齐涌上心头，眼前渐渐模糊。
    罗大婶翻了个白眼，转过头威胁道：“杨江离，你赶紧给我滚，再让我听到你胡调，我一定撕烂你的嘴！”
    杨江离瞥了眼被骂哭的桂香嫂，心中默默说了声抱歉，为了让罗老二亲眼看到罗大婶的真面目，她只能这么做。
    移开视线，杨江离冷声道：“你这么对桂香嫂，还不算苛待新妇吗？人们常说阿婆对新妇好是爱屋及乌，你苛待新妇，难道是讨厌罗二哥，桂花嫂只是被殃及的池鱼？”
    “你放屁！”罗大婶气的脸都红了，咬着牙朝杨江离冲去，“该死的小娘皮，我和你拼了！”
    杨江离站在那不动，静静地等着她撞过来。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一声暴喝在罗大婶身后炸开。
    “姆妈！”
    罗大婶瞳孔骤然放大，一个急刹差点栽倒在地上。
    “姆妈，你在干什么？！”
    又是一声怒吼，不过这次的声音是从桂香那传来的。
    罗大婶一脸懵逼的转过身，呆滞的目光在依旧紧闭的大门和罗老二之间来回打转。
    “伲子，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罗老二面色复杂的看着罗大婶，心头百感交集。
    他怎么也想不到，王主任口中的“好戏”竟然是这个。
    往日里那些通情达理、母良妻贤原来都是做给他看的吗？
    那他不在家的时候，桂香得受了多少委屈啊？
    罗老二的目光越来越失望，看得罗大婶心中一慌。
    “老二，你听我解释……”
    “不用解释，我全都看到了。”罗老二闭上眼睛，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罗老二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眼含歉意的抓起桂香的手，“对不起，桂香，是我没照顾好你，明天你跟我进城。”
    桂香愣住了，“进城？”
    “没错，这次厂里提干，匀出来一间五十平的小两间，正好分给了我。”
    罗老二摩挲着桂香掌根处的粗糙，心疼的厉害，“本来我想把你和娘都接去，但现在我改变主意了，还是让娘留在南湖大队。”
    桂香屏住呼吸，心跳陡然乱了节奏。
    要进城吗？
    一旁的罗大婶傻眼了，伲子要带新妇进城了！
    不准备带上她！
    几乎是一瞬间，罗大婶悲从中来，两手拍上大腿，小腿一软，坐在地上。
    “要死快哉~”
    熟悉的拉长音的韵调再次出现，杨江离心中拉起警报：
    罗大婶又要撒泼了！
    想到李秋兰曾提过的罗大婶的“战绩”，杨江离拉上桂香嫂就跑。
    罗老二愣了一秒，立刻追了上去，“放开我新妇！”
    眨眼间，原地只剩下罗大婶一个人，一脸错愕的看着罗老二跑远的身影。
    伲子跑了，她拿捏谁去？
    “老二，你给我站住！”
    罗大婶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去追，被王大花拦住了去路。
    “罗婆子，咱们聊聊。”
    罗大婶看着突然出现的王大花，忽然明白了什么，脸黑的像锅底一般。
    与此同时。
    罗老二眼睁睁的看着杨江离拉着桂香拐进小胡同，想也不想的拐了进去。
    “桂香！”
    “当家，我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罗老二身后响起。
    罗老二猛地停下来，转头向后看去。
    当看到站在桂树后的桂香和杨江离，罗老二长舒一口气，走过去把桂香拉到身边仔细打量了一遍。
    “桂香，你没事？”
    桂香笑着摇摇头，主动牵起罗老二的手，“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
    她顿了一下，“进城的事是不是太突然了？”
    罗老二脸上的担忧褪去，沉下脸，心疼又生气的瞪了桂香一眼。
    “你是傻的吗？我娘那么对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咱们结婚都一年了，你都过的什么日子啊？”
    桂香低下头，咬着下嘴唇，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以为真心可以换真心，只要她对阿婆好，终有一天阿婆也会对她好。
    可是，现实告诉她，她太天真了。
    她一味的退让，换来的却是阿婆的变本加厉。
    桂香低着头，没有看到罗老二眼中的自责和愧疚。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一早，咱们就进城。”
    身为人子，罗老二没资格斥责生养自己的父母，但有义务保护自己的妻子。
    桂香抬起头，不舍的看向杨江离，“那我的刺绣怎么办？”
    “都搬走！”
    罗老二不知道刺绣进修班的事，还以为桂香在说她的绣棚架子。
    杨江离轻笑道：“基础针法完全熟练不是几天的练习能成的，嫂子可以先练着，边练边绣，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随时回来找我。”
    桂香认真想了想，好像只能这样了。
    罗二伦皱着眉头看向杨江离，“你是队长家那个杨家丫头？”
    杨江离点点头，“是我。”
    原主不爱出门，罗二伦又在城里上班，不认识也是正常的。
    罗二伦上下打量了杨江离一眼，想起在家门口，杨江离对罗大婶说的那番话，眼底闪过一抹异样。
    “今天，你们是故意设计我娘，让我看到那一幕的。”
    虽然是疑问句，但罗二伦说的无比肯定。
    李秋兰、王大花、杨江离，三人明显是商量好的。
    杨江离并不否认，“前些天桂香嫂帮我说过公道话，所以我帮她一把，你和罗婶婶是母子，有些话还是该好好谈谈。”
    罗二伦不置可否。
    沟通，可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
    “我会试试的。”
    或许，他该找大哥取取经，现在他才明白，为什么大哥结婚后会选择直接在外面安家。
    杨江离点头，“那，再见，祝你们幸福。”
    说完，她越过两人，朝着李家的方向走去。
    天空之上，火烧云逐渐从西边蔓延到东边，整片天空都是一片绚烂的色彩。
    杨江离迎着火烧云走去，心情松快。
    突然，胡同的尽头探出一颗脑袋，笑着挥舞着手臂朝杨江离奔来。

 第36章 做自己就好

    “姐！”
    看着朝自己奔来的人，杨江离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伸出胳膊接住了李秋兰。
    猛烈的冲击力让杨江离抱着李秋兰的腰后退了两步。
    “姐，怎么样？罗二哥确定带桂香嫂进城吗？”
    还没站稳，李秋兰就迫不及待的问出了心底的疑问。
    杨江离沉吟一声，“差不多，罗二哥的态度很坚决，而且是个会疼新妇的好男人。”
    爱不爱，从眼神就能看出来。
    李秋兰“哦”了一声，“桂香嫂如果进城，还能学刺绣吗？”
    “能的。”
    杨江离想也不想的回答道，桂香嫂属于学习速度快的那一批，基本的走针和理论都学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是实践。
    “刺绣是门手艺活，真正的手艺是无法用语言传授的，只能在实践中用心领会。”
    李秋兰似懂非懂，但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翌日。
    天未亮时，空气中便隐隐浮动着腊八粥的香气。
    小火慢炖的腊八粥，果仁香混着红枣香，丝丝缕缕，连绵不断，让人胃口大开。
    “腊八粥来喽！”
    李青生两手各端一碗腊八粥，像店家上菜那样，吆喝了一声从厨房端出来。
    在他身后，是天蒙蒙亮时才到家的李时海，此时也充当了一回上菜的店小二。
    一家人，只缺李时泽。
    粘稠飘香的腊八粥，不用任何配菜，李秋兰炫完两碗还不满足。
    杨江离看着她的好胃口，悄悄把自己的第二碗推了过去，“你喝，我饱了。”
    “那我不客气了！”
    李秋兰眼睛亮了，揽过第三碗，呼噜噜喝了起来。
    王大花没好气的瞪了李秋兰一眼，关心的问：“江离，你真吃饱了吗？”
    “真吃饱了。”
    杨江离连连点头，下意识护住面前的碗，生怕她再给自己添上点。
    王大花好笑的看着她的动作，“锅里没了，你不用怕。”
    杨江离低下头，全当没听到李时泽的笑声。
    回到房间，杨江离雷打不动的坐在绣棚架子前，静下心后专注在面前的绣布上。
    缠针、平针、抢针、乱针、滚针、打籽
    各种针法在杨江离手中转换自如，密密麻麻，勾勒出最恰当的线条。
    阳光悄无声息的侵入房间，又不声不响的退去，光影变化，唯有窗下的绣娘不变。
    身体开始抗议时，杨江离才不舍的放下针线。
    恰在这时，李秋兰兴奋的从外面跑回来，带着当下最新鲜的八卦。
    “姐，罗二哥真把桂香嫂带走了！”
    杨江离敲打腰背的动作一顿，挽着李秋兰的胳膊往外走。
    “走，陪我活动活动。”
    李秋兰屁股还没沾到凳子就又站了起来，陪着杨江离在院子里活动身体。
    通过李秋兰的嘴，杨江离得知罗老二和桂香已经离开南湖大队，小两口大包小裹的离开家，再加上闭门不出的罗大婶，很快就有人猜到了原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罗老二和罗大婶的争执，一夜之间在南湖大队传开了。
    如今看到罗老二带走新妇，陆家婶婶第一个出来祝贺。
    “姐，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面多热闹！”
    杨江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看热闹，也就图一乐，乐过之后，大家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
    有了罗老二这件事，南湖大队这个腊月少不了谈资了。
    “婶婶去哪了？”
    “在罗婶婶家。”
    李秋兰努了努鼻子，“真不明白我娘为什么还要管罗婶婶，要我说，就该晾她一段时间，她没受过阿婆嗟磨，竟然嗟磨新妇，真是瘸子逛马路，好道也走歪！”
    “姐，你说为什么会有罗婶婶这种人？”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人也一样，正是因为人与人不同，才有的社会百态呀。”
    “我不喜欢罗婶婶那样的阿婆，但愿她这次能改好。”
    李秋兰想了想又说：“还有大队的知青，我不懂，她们为什么能那么坦然的给小鬼子做活儿？”
    杨江离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懂是正常的，你不是她们，当然不懂她们在想什么。”
    “你只需要坚持做自己，顺便允许别人和你不同就行了。”
    “允许别人和我不同？”
    李秋兰默默在心里念了一遍，很快明白她说的是包容。
    “没错。”杨江离点点头，继续往前走，“人这一生都是自作自受的结果，作善因受善果，作恶因受恶果，和别人无关。”
    “她们有没有做错是她们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让自己的心情被别人牵着走，知道吗？”
    李秋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姐，你现在说的话感觉好深奥啊。”
    “是吗？”杨江离笑笑，不再开口。
    ……
    进了腊月后，时间像开了加速器，眨眼间就到了年关。
    各家各户忙着打扫卫生，准备年货，迎接新的一年。
    在这热闹的日子里，国营布庄的周经理提着年糕和猪蹄来到了李青生家。
    王大花摘掉围裙，洗干净手，给周经理端上来一碗桂花糖芋艿。
    “周经理，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甜品，我家当家已经通知大家来交绣品了，你先喝点儿热的暖暖身子。”
    周经理站起来接过碗捧在手里，“谢谢王大姐，对了，怎么不见你家那俩丫头？”
    “你说的是江离和兰兰？”王大花在周经理对面坐下，“兰兰跟我家老二去公社买过年吃的干果糕点了。”
    “至于江离，还在房间刺绣呢。”
    周经理眼睛一亮，“江离最近在绣什么？是双面绣吗？”
    王大花摇摇头，“单面绣，但是是一幅大型刺绣，已经绣了两个多月了。”
    “是吗？”
    听她这么一说，周经理顿时来了兴趣，放下了手中的碗，“王大姐，你方便带我去看看吗？”
    “行！”
    王大花带着周经理走向西卧房，站在窗户下看着里面的情景。
    大大的绣棚架子摇开一米多宽，绣布的上半部分绣满了图案，余下的部分也已经全部展开。
    看到这一幕，周经理心里有了估算，抿了抿嘴巴，上前敲了敲玻璃。
    敲了好一会儿，杨江离才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盯着周经理。
    周经理脸上的笑容差点维持不住，心里直打鼓，这是怎么了？

 第37章 特殊定价

    看着杨江离和周经理隔窗对视，王大花猛的想起杨江离落水后新增的“小毛病”。
    刺绣时突然被打断，杨江离容易炸毛！
    想到杨江离炸毛时的场景，王大花暗道一声坏了，赶忙来到杨江离跟前，俯身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江离，周经理好歹是客人，咱不生气不生气哈！”
    杨江离长吁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在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淡定。
    再次睁开眼，杨江离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僵硬的笑容，把周经理请了进来。
    王大花松了口气，在一旁帮着解释了几句。
    得知杨江离还有这样的小毛病，周经理忍俊不禁，“江离这点倒是和我娘一样，小时候我可没少因为聒噪挨打，江离只是瞪了我一眼，脾气还很好的嘛。”
    杨江离摸了摸鼻子，尴尬的笑了笑，“周经理，你就别笑话我了。”
    周经理哈哈笑了几声，走到绣棚架子前，只一眼，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
    这竟然不是传统的山水花鸟图。
    配色上也和追求细腻柔美、精致光彩的传统苏绣不同，反而有些像大胆配色的蜀绣。
    而且
    周经理弯下腰，细细观察着上面的针法，心中赞叹不已，只她能看出来的，就有不下五种不同的针法，而且都搭配的完美无缺。
    毫无疑问，这是幅未完成的精品绣。
    但是，主题和颜色怕是会引起争议，万一砸手里
    周经理的沉默不语让王大花心中忐忑不已，几次想开口，都憋了回去。
    反观绣品的主人杨江离，不仅没有丝毫紧张，甚至还给大家各倒了一碗茶。
    “周经理，喝点热茶暖暖。”
    周经理离开绣棚架子前，接过茶，坐在书桌前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微烫的茶水带着淡淡的桂花香，从口腔流入喉咙，顺流直下，逐渐暖了身子。
    杨江离递给王大花一碗，然后自己也捧着茶碗喝起来。
    这时候，急是没有用的。
    一碗茶见底，周经理终于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放下茶碗，周经理问道：“江离，你这幅刺绣准备卖的？”
    杨江离点点头，“你敢要吗？”
    周经理愣了一秒，随即笑了笑，“原来你都明白啊。”
    杨江离但笑不语，这幅绣品会引起怎么样的争议，她在定图时就想到了。
    在过去，苏绣服务于达官贵人，决定了苏绣细腻柔美、精致光彩的特点。
    但现在时代变了，苏绣要想进一步发展，创新是必须的。
    不仅仅是内容的创新，更兼有针法的创新。
    两人像打哑谜似的，听得一旁的王大花心里直痒痒。
    “周经理，你不打算定下这幅绣品吗？”
    周经理摇头，“不，我当然要定，但我想换一种定价方式。”
    “等这幅绣品完成后，我可以帮忙代卖，卖得出去，我抽百分之五的佣金，卖不出去，我分毫不收，怎么样？”
    杨江离沉吟一声，“没问题，不过百分之五太少了，还是百分之十。”
    闻言，周经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嘈杂声，李青生领着南湖大队的绣娘们，带着绣品过来了。
    周经理一一验货，当场把绣品分成三个等级，分区定价。
    精品十元一幅，微瑕五元，次品两元。
    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
    经过王大花的敲打，南湖大队的绣娘们练习时更用心了，只有个别依旧在自欺欺人。
    但过程可以自欺欺人，结果不会。
    看着自己绣了半个多月的绣品只配得到两元钱，丁香和张玲玲一下子破防了。
    “周经理，你给的也太低了，上次的绣品还有五元呢，这次怎么差这么多？”
    周经理抬起头，仔细打量着说话的丁香，“我怎么不记得什么时候给过你五元的定价？”
    五块钱不是小钱，能达到这个标准的绣娘都被她记在了小本本上。
    至于面前这位，不好意思，没印象。
    丁香急了，下意识寻找王大花的身影，“就上次我们妇女主任一起卖的”
    周经理心中了然，嗤笑道：“你们妇女主任亲口告诉你，你的绣品值五块钱？”
    丁香：“”
    王大花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三块都卖不到。
    丁香的沉默说明了一切，周经理也不再追问，她相信王大花不会那么糊涂。
    “两块，你要是不想卖就拿回去。”
    丁香咬咬牙，没动弹，两块总比一分没有强。
    周经理“嗤”了一声，整理好绣品装起来，这次没能收到双面绣，有点遗憾。
    往常没有见到双面绣时，她从不妄想，现在见过一回精品的，就想着回回都能遇到精品，这要求太高了。
    李秋兰和李时海回来时，午饭都已经准备好了。
    两人买回来一堆年货，吃的用的、穿的玩的，各种各样。
    大集上的东西都是农民自家产的，种类纷杂，数量不多，但却有一个不要票的好处。
    五百块的绣品钱投资百分之二十，还剩三百，王大花高兴，给了兄妹俩每人一张大团结。
    看到堆了半院子的东西，王大花深吸一口气。
    不生气，不生气，大过年的
    如此这般念叨了几遍，王大花脸色好看多了。
    “行了，来吃饭。”
    李时海和李秋兰对视一眼，惊喜的击了个掌。
    “耶！”
    “快快快，洗手吃饭。”
    逃过一劫的兄妹俩一窝蜂的涌向厨房，才兑好水，就听到邻居的声音出现在自家院子里。
    “阿泽娘，你们吃饭了吗？”
    两人对视一眼，“坏了！”
    堂屋里，王大花才动筷子，听到这声音，脸色沉了一瞬，很快又扬起笑脸来。
    “是丁家嫂子呀，快进来坐，我们正准备吃呢。”
    丁香娘一手端碗，一手拿筷子，白花花的米饭上面盛着两块酥带鱼，还有几块红烧肉。
    她一进来，王大花就知道了她的意图，瞥了眼自家饭桌上的青菜和腊肉。
    “哟，这都年节了，你们怎么还吃的这么素啊，只有一点点腊肉怎么行哦？”
    丁香娘往门上一倚，扒拉两下自己的饭碗，“我家伲子回来了，又买鱼又买肉，哎哟哟，吃都吃不完。”

 第38章 有福的人

    王大花扯了扯嘴角，瞥了眼李青生。
    李青生摸摸鼻子，走到角落拎起一个小板凳放到丁香娘面前。
    “嫂子，坐下。”
    丁香娘用脚把小板凳挪到身后，一屁股坐下去，后背撞到门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队长，阿泽娘，你们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呀。”
    王大花笑着应了声，“当家，你去叫江离来吃饭。”
    李青生点点头，走到西卧房的窗户外面站定不动，阳光投在他身上，洒下一片阴影。
    光线黯淡下来，杨江离眨了眨眼，抬头对上李青生的笑脸，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
    “李叔。”
    李青生指了指堂屋，“吃饭了，歇歇。”
    “我马上来。”
    杨江离快速整理好绣花针和绣线，打开门走了出去。
    李秋兰快速从厨房蹿出来，挽上杨江离的胳膊，跟在李青生身后走进堂屋，路过门口时对着坐在那的丁香娘打了声招呼。
    “丁姆妹好。”
    “丁姆妹好。”
    丁香娘点点头算是回应，眼睛滴溜溜的一转，“江离呀，你是大人了，怎么也不知道帮着你婶婶分担些家务啊？”
    “阿泽娘养你这么多年，你要知恩图报，晓得伐？”
    杨江离身形一顿，神色莫名的回头瞥了她一眼，“丁姆妹，你家今天炒菜盐放多了？”
    丁香娘皱了皱眉，不明所以，“没有呀，正正好。”
    “是吗？”
    杨江离挑了挑眉，没再说话。
    丁香娘吃口带鱼，又咬了半块红烧肉，咂摸咂摸滋味，“真不咸！”
    “噗——”
    李秋兰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立刻把头埋进杨江离的肩窝里，肩膀不停的抖动。
    王大花稍一思索，瞬间明白了杨江离的意思，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咳，丁姆妹家菜咸不咸关你们什么事，还不快来吃饭。”
    丁香娘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杨江离是在内涵她盐吃多了，闲的，立刻拉下了脸。
    有心训斥杨江离两句，还没张口就被王大花转移了话题。
    “嫂子，丁涛的婚事定下了吗？”
    “就这几天了。”
    提起丁涛，丁香娘昂起了头，要说她这一辈子最得意的事，那就是生了个有出息的儿子。
    小学、初中、高中，年年拿奖状，高中毕业就进了船运厂，三年升主任，涨工资。
    在厂里自谈了一个对象，很快就要结婚了。
    最重要的是，女方家里只象征性的要了两身新衣服和一百块钱彩礼，三大件和三十六条腿都不要，女方自带。
    “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这辈子才得这么个省心的伲子哟。”
    王大花边吃饭边点头，偶尔搭一句，“嫂子是有福的人。”
    丁香娘满意的笑了，扒拉了两下碗里的肉，没有要吃的意思。
    良久，她忽然叹了口气，“有什么福？伲子省心，丫头可不省心。”
    王大花咀嚼的动作微不可见的顿了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丁香娘悄悄的瞥了王大花一眼，见她竟然不接话，心中急得不行。
    “要我说，还是阿泽娘你有福，伲子、丫头都有出息。”
    王大花谦虚道：“没有没有，还是嫂子有福气。”
    看着两人开启互夸模式，李秋兰看了眼李时海，又看了看杨江离，三人快速的交换了个眼神。
    杨江离吃完最后一口米饭，喝口汤咽下去，第一个站了起来。
    “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李秋兰紧接着跟上，“我也吃饱了！”
    两人正准备先离开，丁香娘脚一伸，直接把门堵上了。
    “秋兰，江离，别急着走啊。”
    李秋兰蹙起眉头，“丁姆妹，你这是干什么呀？”
    “嫂子，有什么话你对我说，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王大花走过来帮两人解围，给李秋兰使了个眼色，抓住了丁香娘的胳膊。
    李秋兰勾了勾嘴角，抓着杨江离的手小声喊道：“姐，跳过去！”
    杨江离眨了眨眼，跟着李秋兰越过丁香娘的腿，一路小跑进了房间关上门。
    靠在门后，李秋兰夸张的呼出口气，小手拍着胸脯，“幸好咱们跑得快，我敢肯定，丁姆妹要说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难道是因为丁香绣品卖了两块钱的事？”
    李秋兰瞪大了眼，忍不住乐了，“卖了两块钱？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和时海哥赶集的时候。”
    杨江离简单提了两句上午发生的事，周经理上午收的那批绣品中，精品最少，其次是次品，最后才是微瑕品。
    很不巧，丁香的绣品就在次品中。
    李秋兰恍然大悟，原来是为了丁香来的。
    “可是，丁香绣的不好是练的少，找我们干什么？”
    杨江离耸耸肩，心中猜到一点，无能的人总是擅长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不得不说，杨江离猜的完全正确。
    丁香娘拦住杨江离，就是为了把丁香从李秋兰手下转到杨江离身边。
    “我寻摸着，秋兰也是江离教的，不如让丁香直接跟江离学，也省的麻烦了不是？”
    丁香娘讨好的看着王大花，“我不求丁香能把江离的本事学个十成十，能像秋兰一样，会绣双面绣就成。”
    王大花脸上的笑维持不住了，冷下脸来。
    “嫂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是嫌弃我家兰兰没教好吗？你可别忘了，兰兰不止教你家丁香一个，其他人怎么就能学好？”
    见王大花没了笑脸，丁香娘赶忙解释：“阿泽娘，你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懒得管你是什么意思，丁香绣技差，也该找找自己的原因，基础针法练熟悉了吗？每天有多少时间花在刺绣上？”
    “上次卖了绣品回来我就说过丁香，她自己不努力，跟懒驴上磨似的，请再好的老师也没用！”
    王大花毫不客气的一番话，成功让丁香娘变了脸色。
    “阿泽娘，你说话不好这么难听的呀，我家丁香乖的很，怎么就懒驴上磨了？”
    王大花冷笑一声，“乖有什么用？刺绣要的是勤快、踏实、能静得下心来，你但凡少出去玩儿一次叶子牌，多分点时间给丁香，她的刺绣早进步了！”

 第39章 切磋绣技

    丁香娘难以置信的站起身，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的意思是，我也有错？”
    “你没错吗？”王大花“啪”的一下把筷子拍在桌上，打算和丁香娘好好说道说道。
    李时海见势不妙，悄悄溜了。
    “丁香和兰兰一样，都是三、四岁开始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学着采桑叶养蚕，六、七岁开始学刺绣，本来就是爱玩的年纪，得有大人哄着才坐得住，你哄过她几回？”
    有些话憋在王大花心里很久了，之前一直不方便说，今天既然说出来了，她就不打算点到即止。
    丁香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转身想走，被王大花喝止在原地。
    “你给我站那！”
    丁香娘死死的咬着嘴唇，求助似的看向李青生，却只得到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由得塌下了肩膀。
    李青生忍不住在心里偷笑，丁香娘算是撞枪口上了。
    身为邻居，王大花有些话不方便说，但她还是南湖大队的妇女主任，虽然她不喜欢用身份压人，但这个身份的确很好用。
    另一边，躲在西卧房的李秋兰悄悄打开了门，任由声音钻进来。
    听到丁香娘挨训，李秋兰的心情像三伏天里吃了冰棍，舒服极了。
    杨江离倚在书桌前，盯着李秋兰不断变化的表情，扬起的嘴角就没下去过。
    “秋兰，丁姆妹挨训，你那么高兴呢？”
    李秋兰凶巴巴的点头，“没错，她不高兴，我就高兴，明明是丁香学的不认真，为什么要赖我？”
    “姐你说，是我教的不好吗？”
    杨江离摇头，“不是，我已经说过了，真正的手艺是没办法用语言传授的，必须用心在实践中领会。”
    “老师教的再好，丁香不动手绣，永远也不可能进步。”
    李秋兰深以为是的点点头，这些天她静下心来练习刺绣的时间比之前久得多，同一幅刺绣，绣了拆，拆了绣，在针法运用和丝理走势上逐渐感悟出一种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的感觉。
    李秋兰把自己的感受告诉杨江离，杨江离惊喜之余给出了解释，李秋兰这是在刺绣上又进步了。
    “趁着这个机会，你多练习练习，彻底弄清楚了针法和丝理之间的关系，以后不论是双面绣还是双面异色绣，都会简单很多。”
    甚至是双面三异绣都可以尝试，不过这句话杨江离没有说出口。
    一般情况下，双面三异绣都是由两个人合作完成的，杨江离和师父合作过一次，但在这里还没找到可以和她合作的人。
    想到这，杨江离望着李秋兰的眼神又热切了几分。
    ……
    丁香娘回去时，脸臭的隔着二里地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手里用来炫耀的带鱼和红烧肉基本没怎么动，冰冰凉凉的，上面蒙着一层凝固的猪油。
    王大花斜倚在门框上，冷哼一声，让李青生把大门关上，她要整理年货了。
    李青生笑呵呵的关上大门，帮着王大花一起把院子里的年货分门别类的收好，该分的分掉，该收起来的收起来。
    两个人忙了半小时，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王大花拍拍手，扭头对着西卧房喊道：“江离，丫头，出来领好吃的了！”
    “来了！”
    话音刚落，李秋兰从房里飞奔出来，绕着王大花跑了一圈，然后在她身边站定。
    “姆妈，我可太爱你了！”
    王大花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油嘴滑舌！”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扭头说道：“姐，你快来呀！”
    杨江离乖乖走了过去，扫了眼地上堆着的东西，眉梢轻挑。
    梅花糕、蟹壳黄、酒酿饼、松子糖、桂花糖藕、糕团……
    这是把小吃街搬回来了吗？
    更难得的是，王大花竟然没有发火！
    难道
    想到被训得惨兮兮的丁香娘，杨江离眼睛转了转，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王大花指着分成三份的好吃的，“你们俩一人一份，各吃各的，吃完拉倒，另外一份我留起来过年的时候大家一起吃。”
    李秋兰早就猜到了王大花会这么说，所以东西都是三份三份买回来的，正好能分的均匀。
    “嘿嘿，谢谢姆妈。”
    抱起一份，李秋兰先送到杨江离怀里，然后再去拿自己那份。
    这么多东西，足够吃到明年元宵节了。
    到时候又能出去买好吃的了。
    她可真聪明！
    “姐，走了走了，回房间。”
    杨江离瞥了眼偷笑的李秋兰，真想提醒她一句，她的那点小算计都写在脸上了。
    想了想，杨江离还是没有开口。
    俗话说，母女连心，她不信李秋兰的小算计王大花没有看出来，既然王大花不点破，她又何必开口？
    回到房间，杨江离像原主一样，把她的那份交给李秋兰保管。
    一切收拾妥当，杨江离正准备坐下刺绣，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
    她皱了皱眉，实在想不到是谁的声音。
    “咦，罗香香回来了！”
    李秋兰不知什么时候把头探出了门，纳闷的挠了挠脑袋，“姐，你和罗香香很熟吗？”
    杨江离斟酌着回答：“我和谁熟，你会不知道？”
    “也是。”
    李秋兰愣了一秒，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姐和我最熟。”
    杨江离笑了笑，在脑中搜索着有关罗香香的信息，只得到一片空白。
    原主的记忆中压根没有罗香香这个人，那罗香香为什么会来找她？
    罗
    杨江离抬眼，“秋兰，罗香香是罗大婶的女儿吗？”
    “是啊，罗香香和二哥一般大，初中毕业后在刺绣发放站干了两年，后来被刺绣总厂要走了，往年都是过年当天才回来，今年怎么才二十六就回来了？”
    李秋兰很纳闷，而且这人一来就要找杨江离，让她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杨江离了然一笑，猜到了什么。
    “或许，人家是专门来找我的。”
    话音刚落，王大花带着罗香香出现在窗户下，看到杨江离并没有在刺绣，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江离，香香来找你切磋绣技，你们仨慢慢聊。”
    杨江离挑了挑眉，对上罗香香审视又带点敌视的目光，勾起嘴角，大大方方的看了回去。

 第40章 一笔千针

    罗香香眯起眼睛，挡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不悦，唇角微扬。
    王大花见两人都是笑脸模样，悄悄松了口气，对着李秋兰使了个眼色，然后去忙别的了。
    李秋兰抿抿嘴，让开了门口的位置，“香香姐，进来。”
    李秋兰开口后，罗香香才把目光移向她，不动声色的把人打量了一遍，嘴角的笑加深了几分。
    “都说女大十八变，秋兰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瞧这脸蛋一卡一包水哟。”
    李秋兰摸了摸脸颊，笑得眼睛眯成一弯月牙，“哪里呀，香香姐才漂亮呢。”
    罗香香哈哈一笑，从身上挎着的斜挎包里掏出一条青绿色的丝巾，递到李秋兰面前。
    “这是我们厂发的福利，送你一条好不好呀？”
    阳光下，青绿色的丝巾如水般柔滑，泛着点点光。
    李秋兰眼前一亮，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伸手想接过来时突然想到什么，殷切的盯着罗香香。
    “香香姐，给我了，你还有吗？”
    罗香香笑得温柔，“我还有的，厂子里发了五条呢。”
    李秋兰点点头，笑得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既然送我了，能不能也送我姐一条？”
    罗香香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你姐？”
    李秋兰点点头，拉过杨江离，“这就是我姐呀，香香姐你忘了吗？”
    罗香香咬了咬后槽牙，这个李秋兰是故意的？
    她不是不知道杨江离算是李秋兰的姐姐，但她是故意送一条丝巾的。
    本来想着气一气杨江离，现在李秋兰这么一说，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要是送两条出去，那她家里人就不够了。
    奥哟，戳气呀！
    杨江离内里装着的可是二十六的灵魂，怎么会看不懂罗香香的小把戏？
    这些小手段，她早在学校里就见识过无数回了。
    真是，小孩子一样！
    杨江离强忍着想笑的欲望，眨了眨眼睛，期待的看着罗香香。
    “香香姐”
    罗香香抿了抿嘴，肉痛的从斜挎包里又掏出一条，眼一闭，递到两人面前。
    “拿去！”
    罗香香那仿佛英勇就义般的模样逗得杨江离拼命的克制着抖动的肩膀。
    “谢谢香香姐。”
    李秋兰不懂那么多，高兴的接过两条丝巾，分了一条给杨江离。
    好姐妹，好东西当然要见者有份。
    杨江离接过丝巾，忍不住轻笑一声，在心里摇了摇头，或许是她把事情想的严重了。
    罗香香应该不坏。
    “咳，谢谢香香姐的丝巾，香香姐，你想怎么切磋？”
    罗香香深吸一口气，“快过年了，咱们就比绣字，一个福字，比谁绣的又快又好，你敢吗？”
    杨江离点点头，“没问题呀。”
    一个福字，寥寥几笔，但在刺绣中，却是一笔千针。
    这个切磋不难，基础偏多，难的是怎么用细细的绣线绣出福字的韵。
    “好。”
    罗香香被她云淡风轻的态度激起了斗志，扫了眼房中的绣棚架子，皱了皱眉。
    “我回去搬绣棚架子，咱们马上开始。”
    说完，她转身就走。
    李秋兰眼睛转了转，“姐，我去看看。”
    杨江离点点头，任由李秋兰追了上去，回过头来，她望着还未完成的刺绣犯了难。
    这幅不好拆呀！
    “江离。”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一声。
    杨江离转过头，第一眼先看到全新的绣棚架子，然后是绣棚架子旁边站着的人。
    四个口袋的绿色军装外套，在缺少鲜艳色彩的冬天格外醒目。
    杨江离心中一动，扬起笑脸，“时泽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李时泽拍拍身旁的绣棚架子，“新绣棚架子，你看看喜欢吗？”
    杨江离走出去围着绣棚架子转了一圈，发现上面的边边角角都处理的十分顺滑，没有任何毛刺。
    而且看上去油光锃亮的，显然是刷了漆的。
    她越看越喜欢，“谢谢时泽哥，我很喜欢！”
    李时泽勾唇一笑，“喜欢就好，我帮你搬进去，你先让让。”
    杨江离立刻让开一条路，“咱们一起抬过去？”
    “不用，我自己来。”李时泽微微下蹲抬起绣棚架子，“你的手是用来绣花的，这些我来就行。”
    杨江离笑了笑，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新绣棚架子就放在旧绣棚架子旁边，比旧的大了些，伸缩范围也比旧的大，绣大幅刺绣更方便。
    新绣棚架子安置好后，李秋兰和罗香香也过来了。
    看到李时泽，李秋兰一下子扑了上去，抱住他的胳膊。
    “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给我带好吃的？”
    李时泽宠溺的用手背搓了搓李秋兰的发顶，“才回来，当然少不了你的吃的。”
    “不过我的东西还在公社，晚点再拿给你，好不好？”
    李秋兰嘟起嘴巴，“那好。”
    在两人交谈时，罗香香粗略的打量了李时泽一遍，心中咋舌，几年不见，这人怎么黑成这样？
    见惯了刺绣总厂里白嫩的男人，罗香香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还真是一白遮百丑，一黑毁所有。
    曾经那个俊秀的少年，只能留存在过去的记忆中了。
    罗香香的目光，李时泽并不陌生，但并不想解释什么。
    “你们玩，我去公社取东西。”
    说完，李时泽对着房里的人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李秋兰顺势关上房门，取出床底烧的暖暖的脚炉，放在两人身旁。
    福，最早见于甲骨文中，是一个合体会意字。
    《说文解字》中记载，“福，佑也，从示畐声。”
    佑，就是赐福、保佑的意思，表达了数千年来人们祈求富足安康的愿望。
    罗香香带来的福，不像手写的，更像描出来的，线条纤细，在造型上很是独特。
    杨江离看着有些熟悉，但一时之间想不起来是谁的笔迹了。
    罗香香注意到杨江离的目光停留在自己带来的福字上，挑了挑眉，邀请道：
    “你有福吗？要不要用我这个？”
    杨江离摇摇头，“我还是不分你的福了，我更喜欢线条厚实，造型浑圆的福。”
    罗香香眯了眯眼睛，“你确定？咱们比的可是又好又快，你如果因为速度输给我，可别哭哦。”

 第41章 切磋开始

    杨江离轻笑一声，摇摇头，“不会。”
    简简单单两个字，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是完全不同的答案。
    罗香香以为杨江离说的是不会哭，李秋兰却认为杨江离说的是不会输。
    因为时间关系，切磋被定在了第二天，今天先在绣布上定稿，做好准备工作。
    罗香香还在低头专心描福时，杨江离已经写完了。
    没有底稿，一个线条厚实，浑圆遒劲的福字一气呵成，在黄色的绣布上留下淡淡的痕迹。
    罗香香抿了抿嘴，握着铅笔的手指微微用力，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专心描福。
    李秋兰比较了一下两人的福字，悄悄把杨江离拉到一旁。
    “姐，你的福太大了，还是换成小一点的？”
    “不用，大有大的好处。”
    杨江离神秘一笑，在绣字上面，小未必占便宜，大也未必吃亏，全看怎么处理。
    看着杨江离胸有成竹的模样，李秋兰心底才冒头的那一点点焦虑也慢慢消散了。
    朝夕相处多年，李秋兰深知，杨江离绝不会干任何没有把握的事。
    既然她说不用，那就一定没问题。
    说话间，罗香香的福描好了。
    大红色的绣布上用铅笔淡淡的描出了一个轮廓。
    杨江离眉头蹙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来。
    红底的福最适合盘金绣了，绣出来美观又大气，但现在金线不好找，相比较之下，黑线更普遍，和书法作品的颜色也能保持一致。
    罗香香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早早的把黑线准备好了。
    “明天早上七点，我来找你。”
    杨江离颔首，“可以。”
    见她答应下来，罗香香眯起眼睛，“如果我赢了，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等你赢了再说。”
    听到罗香香的话，杨江离心中五分的猜测变成了八分。
    罗香香走后，杨江离检查了一下手边剩下的红色绣线，绣完一张福字有些不宽裕。
    为了防止出意外，杨江离到公社布庄又买了几捆红色的绣线，周经理得知她要和人切磋，笑眯眯的表示想去围观。
    李秋兰表示欢迎，“那就来呗，中午就在我家吃了。”
    周经理看向杨江离，“你估计能绣多久？”
    “差不多要一天。”
    杨江离想了想，曾经的她在每年临近过年时都会绣上一批福字，有时候还会接几个盘金绣，对这项活十分了解。
    按照她现在的速度和福字的大小，一天足够了。
    周经理在心里算了算，“那我明天下午过去找你们。”
    “可以。”
    杨江离没有拒绝，罗香香嘴上说是切磋绣技，但一举一动都透着想一较高下的决心，去了正好可以当评判。
    半小时后，杨江离和李秋兰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爹爹？”
    “姆妈？”
    “大哥？二哥？”
    李秋兰纳闷，“奇怪，人都去哪里了呀？”
    杨江离推开西卧房的门，看到窗台下只剩两个绣棚架子，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咱们走后，罗香香回来了。”
    “什么？”李秋兰瞪大眼睛，快走几步来到杨江离身后，皱起了眉头。
    “罗香香不是要切磋吗？怎么突然又把绣棚架子搬走了？”
    杨江离耸了耸肩，这个就要问当事人了。
    “不行，我得问问去。”
    李秋兰心里越想越不踏实，正想去罗香香家问个清楚，王大花带着李时泽兄弟二人从外面回来了。
    “姆妈，你们去哪里了？”
    王大花没有回答，指挥着李时泽和李时海把杨江离的绣棚架子和绣线搬去大队部。
    然后才跟杨江离解释起来。
    在杨江离和李秋兰走后，罗香香突然跑了回来，说明天要在大队部里切磋，李青生担心那里冷，特地带着李时泽兄弟两人把房间又封了一层。
    明天一早再烧上几个火盆，把房间里弄得暖暖的，就不怕刺绣的时候冻手了。
    是夜，伸手不见五指。
    罗香香打着手电筒从外面回来，胳膊上挎着个蒙着黑布的篮子。
    “姆妈，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不久，院门就被打开了，罗大婶小心翼翼的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
    “快进来快进来！”
    罗香香哭笑不得的看着罗大婶做贼似的举动，“姆妈，你这是干什么呢？”
    罗大婶小心的关上门，拉着她的手回到卧房，迫不及待的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罗香香组织了一下语言，“没什么，她想让我赢过杨江离，所以送了我一卷金线，明天用来做盘金绣。”
    “金线？”
    罗大婶皱皱眉，“没说别的？”
    “……没有。”
    煤油灯下，罗香香眼睛闪了一下。
    罗大婶松了口气，“没有就行，你今天早点睡，养足精神，明天让杨江离知道知道，做绣娘这块，她还差的远哩！”
    罗香香点点头，浅浅一笑，“姆妈，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在刺绣总厂这几年可不是混日子的。”
    听到她这么说，罗大婶笑了，罗香香能进刺绣总厂，是她能炫耀一辈子的事。
    翌日。
    腊月二十七。
    杨江离和罗香香几乎同时抵达大队部。
    七点钟，太阳像一颗大大的土鸡蛋黄，挂在树杈根部，空气中的雾气还没散去。
    李青生打开房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
    “快进去，我们在外面守着，保证谁也不能进去打扰你们。”
    杨江离和罗香香对视一眼，一起走到各自的绣棚架子前坐定。
    微暖和温度让两人无意识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抹上护手霜，在大门关上后正式开始。
    静谧的空间内，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专心在眼前的绣布上。
    双手上下翻飞，无数次下针，重复填充在同一个笔画内。
    一笔填满，再来下一笔，如此反复……
    太阳慢慢爬到树顶，土鸡蛋黄熟了，金灿灿、热烘烘。
    屋外的人群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来来往往。
    眼看着太阳西颓，里面还没有任何动静，李青生忍不住了，抬手招过李秋兰。
    “兰兰，你去里面看看，快结束没有？”
    李秋兰点点头，轻轻推开大门，里面的情形完全展露在所有人面前。
    杨江离一个漂亮的收尾，抬头对上李秋兰一眨一眨的大眼睛，忍不住笑了。
    “我绣”
    “我绣好了。”

 第42章 谁赢了？

    罗香香中气十足的声音盖过杨江离的声音，第一个传到众人耳边。
    罗大婶两手拍向大腿，笑得一脸得意，“听到了，我家丫头是第一名！”
    “听到了听到了，罗丫头不愧是刺绣总厂的绣娘，真是厉害！”
    围观的乡亲们一通祝贺，好似今天这番切磋已然分出高下。
    罗大婶高傲的抬起下巴，白了一眼黑着脸的李家人，转身走进房间。
    “乖丫头，你可真给娘争气，回家娘给你做大蹄髈吃！”
    另一边，听到罗香香声音的李秋兰懵了。
    她明明看到是杨江离先放下绣花针，先一步开口，怎么被罗香香抢了先？
    “罗婶婶，你搞错了，是我姐先绣好的。”
    罗大婶脸上的笑脸瞬间消失，恶狠狠的瞪着李秋兰，“胡调，我只听到我家丫头的声音了，可没听到杨江离的声音，外面的人都可以作证！”
    李秋兰咽了口口水，不甘心的瞪了回去，“那是因为香香姐声音太大，盖住了我姐的声音。”
    “我亲眼看到姐先放下的绣花针！”
    最后一句话，李秋兰的声音高了八度不止，
    “你还说？！”罗大婶气的抬手要打人。
    杨江离沉下脸，几步蹿到李秋兰身旁，一把握住了罗大婶的手腕，冷冷的看着她。
    “罗婶婶，你想干什么？”
    罗大婶用力的挣了两下，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推杨江离。
    “小娘皮，让开！”
    杨江离的力气比不过做惯了农活的罗大婶，被推的一个踉跄，身体撞到了绣棚架子上，撞得架子晃了晃。
    “姐！”
    李秋兰连忙拉住杨江离，气的脸色通红，像头愤怒的小牛，朝着罗大婶撞去。
    “你敢打我姐！”
    罗香香急了，猛地站起身跑了过来，“姆妈，秋兰，杨江离，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房中的混乱不过一眨眼的事，门外的人看傻了眼，一时竟忘了上前阻拦。
    眼看着李秋兰被罗香香死死拽住，李青生才猛地回过神来。
    “别看了，拉人呀！”
    “噢，对对对，快把她们分开！”
    大家一窝蜂的涌上去，很快把罗大婶母女和杨江离姐儿俩分开了。
    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李青生的脸黑的像驴皮似的，先检查了一下杨江离和李秋兰的身体情况。
    看到两人都没什么事，李青生提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好好地一场切磋，怎么就闹到要动手的地步了？”
    “罗婆子，我可看到是你先动的手，这么大人了欺负小丫头，你羞不羞啊？”
    罗大婶梗着脖子，“谁欺负小丫头了？明明是李秋兰想欺负我家丫头！”
    “大伙儿都听到是我丫头得了第一名，李秋兰非说是杨江离先放下的绣花针，这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闻言，李青生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李秋兰不服气，被李时海圈在胳膊里气的直跳脚，“我说的是事实！”
    李时海连忙按住李秋兰，小声道：“行了，别激动。”
    李秋兰白了李时海一眼，掐住他手腕上一点点的肉旋转，迫使他松开自己。
    “嘶！”
    李时海吃痛的松开手，“没良心的臭丫头！”
    李秋兰朝着李时海做了个鬼脸，跑到杨江离身前叉开胳膊，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杨江离。
    杨江离心里暖暖的，伸手搭上李秋兰的肩膀，安慰的拍了拍。
    “你忘了？我们比的是又快又好，而不是谁最快谁就赢了，咱们让她一下也没关系。”
    李秋兰眨眨眼，“对哦，比的是又快又好，又不是谁最快！”
    说着，她拍了下自己的脑门，摇摇头，“我这脑子！”
    一对乌黑发亮的麻花辫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俏皮的很。
    李青生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既然比的是又好又快，那就拿出来让大家都看看。”
    话音刚落，王大花带着全大队的绣娘们都来当评委了。
    大家在手艺上可能比不过杨江离和罗香香，但眼神可不差，谁更胜一筹，谁哪里不足，都逃不过她们的眼睛。
    杨江离和罗香香同时把绣好的绣品拿了出来。
    两幅绣品，一黄底一红底，一红线一金线。
    两个福字，一个线条厚实、浑圆遒劲，一个线条细窄，瘦瘦高高，完全是两种类型。
    不论是福的字样还是绣线的纹理、走向、造光，两种福都有很大差别。
    大家对着两张福议论纷纷，更看好杨江离绣的那幅。
    求福，求福，大家当然希望福气满满，瘦瘦高高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
    “好了，大家现在投票。”
    王大花找来两根小棍棍，在两张福前面的土地上画“正”字，来记录投票。
    人群慢慢动起来，在地上留下记号。
    半小时过去了，所有人投票结束。
    杨江离的福字前画满了“正”字，罗香香的则略逊一筹。
    结果立见。
    罗大婶死死的瞪着被画的乱七八糟的土地，咬牙切齿的说道：“这投票不能算数！”
    “你说不算就不算，好大的威风！”
    大家投票得来的结果，还是比较有信服力的。
    罗大婶开口就说不算，惹得很多人不高兴。
    “你们懂个屁！”
    罗大婶破口大骂，“我家丫头的福可是描的伟人写的，你们竟然说比不上杨江离随手写的，眼睛都瞎掉了！”
    听到这话，大家脸上的气愤消失了，一个个皱着眉头重新打量着罗香香绣的福。
    李青生心里咯噔一声，沉声道：“你说是就是，有什么证据吗？”
    “当然！”
    罗大婶从兜里掏出一份报纸，上面第一版正是关于伟人祝寿的话题，上面的“福”字和罗香香绣的，很是相似。
    “这可是长寿福，你们懂不懂呀？”
    长、瘦，长寿。
    大家在心里念叨了两句，眼底闪过了然。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罗香香绣的福还真的别有意义。
    但，现在投票都结束了，总不能再反悔？
    而且，抛开福字本身不论，杨江离的确绣的更好看，跟画上去似的。
    大家正为难时，人群后面传来一道声音。
    “麻烦大家让一让。”
    众人闻声纷纷向后看去，同时慢慢退向旁边，让出了一条小路。
    “到投票环节了呀，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呢。”
    听到这个声音，杨江离心中暗暗蹙眉。

 第43章 技不如人

    “怎么是她？”
    杨江离看着突然出现的赵站长，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赵站长摘下棉手套放进自行车车筐，笑呵呵的走到罗香香面前。
    “香香，听说你在和人切磋绣技，我来凑个热闹，你不会不欢迎我？”
    罗香香掩去眼底的异色，笑着摇摇头，“怎么会？赵站长能来，我很高兴。”
    闻言，赵站长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很满意罗香香的回答。
    “怎么样？投票出结果了吗？”
    罗香香脸色有些不好看，“已经出来了，我输……”
    输字还没完全吐出来，罗大婶突然大叫了一声：“赵站长！”
    赵站长吓得一激灵，微恼的看向罗大婶。
    罗大婶浑然不觉，“你是刺绣发放站站长，见过的绣品没有一万，也有九千九，你来说句公道话，我家丫头的绣品是不是比姓杨的好？”
    赵站长眯了眯眼睛，瞥了罗香香一眼，“怎么回事？香香输了吗？”
    罗香香低下头，避开了赵站长的视线。
    罗大婶气愤的说：“我家香香怎么会输？明明是有人没见识，竟然瞧不上用伟人写的长寿福绣出来的刺绣！”
    李青生脸色一变，黑着脸厉声斥责道：“罗婆子，你胡调什么！”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要是被有心人胡乱举报，所有给杨江离的刺绣投票的人都得被戴上帽子！
    罗大婶身体一抖，意识到自己的确是说错话了，但话已经说出口，想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
    赵站长眼睛转了转，走到两幅绣品前细细打量起来。
    如果仅从外观上来看，两幅福字各有优点。
    盘金绣的福更添一种美观，金线和底色相衬，隐藏的还算可以。
    至于红福
    赵站长眼底闪过一抹可惜，难怪袁瑗当初极力推荐杨江离，这绣技简直绝了。
    残阳下，红福熠熠生辉，丝线造光的技艺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对着光竟然看不到丝线的针脚。
    拥有这样手艺的人，不该在南湖大队默默无闻。
    赵站长心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不动声色的直起身来。
    “如果只从外形上看，两个福都很好，但今天切磋的是绣技，从这一点上来看的话”
    赵站长拉长了声音，视线转向罗香香。
    罗大婶紧紧的盯着赵站长，“赵站长，你接着说呀，是不是香香的更好一些？”
    “香香的盘金绣难度大，能绣成现在的模样，已经很厉害了。”
    赵站长不直说结果，反倒是直接点评起了罗香香的刺绣。
    盘金绣，南湖大队的绣娘们压根没接触过的名词，虽然不懂，但只从金福的外形上来看，的确是耀眼的嘞。
    李青生和王大花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妙。
    赵站长这话，明摆着是站在罗香香那边的。
    天越来越暗，冷风嗖嗖的，让人越来越站不住。
    “队长，主任，要不咱先进屋里再说，外面太冷了。”
    周兵的话打断了李青生的思绪，他看了眼缩着脑袋哈着气的大家伙儿，想了想。
    “大家先回去，这就是场切磋，没必要非得争个输赢。”
    大家互相看了看，冷不丁的想起来，最开始的时候，罗香香的确说的是切磋。
    但罗大婶和罗香香的态度，误导了大家往比赛的方向去想。
    这场切磋到现在，已经变了性质。
    罗大婶闻言，张开胳膊拦在大家面前，“不行，马上就能听到是我家香香赢了，谁都不准走！”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正为难呢，周经理姗姗来迟。
    “江离呀，实在不好意思，我那边有点临时状况，来的晚了一点，你们这是已经结束了吗？”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们都绣完了，但是在结果上出了分歧。”
    周经理了然的点点头，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指了指房间。
    “这么冷的天就别在这站着了，进屋再说，我也来帮你们看看，究竟谁的更好。”
    杨江离抿了抿嘴，跟在周经理身后走进房间。
    李青生叹了口气，“想走的走，想留下再看看的，先进屋。”
    大家互相看了看，全都跟着挤进了房间。
    好在这间房是当初为了开社员大会的时候修建的，和另外三间是相连的，打开中间隔着的房门，四间房就完全打通了。
    此时，四间房里站满了人，目光热切的盯着赵站长和周经理。
    这两位都是江河公社挂得上号的人，是在刺绣中见过世面的。
    由她们来评判谁的更好，更有说服力。
    十分钟后，周经理看完两张福字，心中已然有了结果。
    不过她并没有急着公布，而是先问起了赵站长的意见。
    赵站长轻笑一声，“要论谁见识过的刺绣更多，我可不敢和周经理比，既然你心里已经有结果了，又何必问我？”
    周经理挑了挑眉，“赵站长什么时候说话这么谦虚了？”
    “哪里哪里？”赵站长打着哈哈。
    周经理深深地看了赵站长一眼，“盘金绣技艺的确不容易，但这张福字，金线的线头有些地方没藏好，还有一处顺序乱了，显得有些凌乱。”
    点评完了盘金绣，周经理直接走到杨江离的绣棚架子前，动了动架子，把绣布直接立了起来。
    看到背面，周经理满意的笑了，嗔怪的瞪了杨江离一眼。
    “你这丫头，早说自己绣的是双面绣，我就不信这结果还能有分歧。”
    “双面绣？”
    赵站长不敢相信的上前一步，认真的盯着绣布上的福字看了看，两面果然完全相同！
    “这怎么可能？”
    才一天的时间，竟然绣出了双面福字，她是怎么做到的？
    周经理笑了，“结果已经在这，你如果还坚持认为不可能，那真是自欺欺人了。”
    赵站长沉默了，面色复杂的看了杨江离一眼，她真的是超乎自己想象的优秀。
    罗香香眼底闪过不甘，“能让我看看吗？”
    周经理让开了位置，让罗香香能看的更清楚一点。
    良久，罗香香失落的向后退了一步，“是我技不如人。”
    听到罗香香亲口认输，罗大婶像一只落败的公鸡，整个人狼狈极了。

 第44章 不卖，送人

    周经理只点评刺绣的技艺，不谈福字本身，罗大婶不敢再提长寿福，生怕自己再说错话。
    赵站长深深的看了杨江离一眼，笑着叹了口气，“你的绣技的确出色。”
    南湖大队有这样的人，刘万琳想用钱刺激南湖大队社员来绣和服腰带的事怕是没戏了。
    这个结果或许不是最有利的，但却是最好的。
    赵主任调职后，赵站长曾经找过黄书记，从黄书记口中，赵站长听到了一个充满悲伤和仇恨的事实。
    一夕之间，半个村的人死的干干净净，差点断了传承。
    南湖大队现存的所有人，和小日子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又怎么可能会挣那份钱？
    外贸公司接下和服订单的活，是想借这些订单让万千绣娘们挣到钱，提高绣娘们的生活水平。
    但在南湖大队，有杨江离带着绣娘们挣钱，绣娘们又怎么可能会碰和服腰带？
    都是钱，但一个干干净净，一个沾了屎，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该选哪个。
    想通了这点，赵站长心里的执念淡了。
    杨江离愣了愣，赵站长这是承认她比罗香香绣的好了？这么干脆？
    “太好了！我就知道姐不会输！”
    李秋兰高兴的蹦了起来，用力的抱了下杨江离，激动的样子仿佛赢的人是她。
    杨江离这才回过神来，抱住李秋兰，不让她乱蹦。
    李青生等人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总算不用再纠结罗香香会提什么条件了。
    “赵站长，周经理，时间太晚了，去家里喝口热茶暖暖。”
    周经理点点头，“可以呀，我正好想问问江离，双面绣是怎么回事呢。”
    正准备拒绝的赵站长闻言，咽下了即将出口的话，“那我也打扰了。”
    李青生眼底闪过一抹惊讶，赵站长竟然会愿意去他家？
    这是不是意味着，上次两人之间的矛盾翻篇了？
    这话李青生没有问出来，有些事，心知肚明就好，没必要讲出来。
    “大家回家，都散了散了。”
    “这就完了？”
    “唉，可惜了”
    预料中的热闹没出现，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解决了，本着进来看热闹的社员们失望了。
    “走了走了，回家吃饭。”
    大家慢慢散去，大队部里很快空无一人。
    李青生带着周经理、赵站长回到家，朝着亮着光的厨房吆喝了一声。
    “阿泽，泡壶热茶来。”
    “来了。”
    不一会，李时泽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个茶壶和一摞瓷碗。
    倒好茶，李时泽又进了厨房，李青生也跟了进去，留下王大花、杨江离和李秋兰招待周经理和赵站长。
    周经理和几人都是老相识了，一口茶下肚后，立刻把话题引到了双面绣上。
    “江离，昨天去买线时你可没说要绣双面绣呀，怎么样，这张准备什么价格出？”
    杨江离笑笑，“我也是临时起意，一天的切磋时间我最多能绣手掌这么大，这种大小，单面绣有些鸡肋，双面绣的实用性更强，所以就决定绣双面绣了。”
    每一幅苏绣，或作日用品，或作欣赏品，总归要有自己的价值。
    赵站长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她还以为这是杨江离确保自己切磋不会输的底牌呢。
    原来竟然是考虑到实用性。
    周经理恍然大悟，的确是这个道理。
    “手掌大的双面福的确比单面的更有市场，你准备多少出？”
    杨江离摇摇头，“我不打算出。”
    “为什么？”周经理想不明白，“你这张红福虽小，但装裱之后可以当个挂饰，是可以卖上价格的。”
    “不是钱的事。”
    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我想把这张双面绣送给婶婶。”
    王大花惊讶的指着自己，“送给我？”
    “没错。”杨江离点头，“您不是曾说过想要一个能挂起来的双面绣吗？您要是不嫌小，就把这个挂在风铃上。”
    王大花愣住了，她的确说过这话，但那是说着玩的，没想到竟然被杨江离记心里了。
    愣了一会，王大花回过神来，连连摆手，“不行不行，这东西太珍贵了，还是卖了。”
    “不卖，您要是不想要，我就到大门上去。”
    杨江离的态度很坚决，说不卖就不卖。
    王大花一想到双面绣挂门上，立刻心疼的不得了，这才愿意收下。
    在王大花看不见的角度，李秋兰悄悄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杨江离眨了眨眼，转头看向周经理和赵站长。
    “周经理，等下次有机会，我给您专门定做一个福，大小、款式、针法都随您定。”
    闻言，周经理郁卒的心情瞬间好起来。
    “说话算数？”
    “当然！”
    杨江离许下承诺。
    周经理满足的笑了，这趟总算没白来！
    或许，她应该回去联络下那些老客户，提前为福字开拓一下市场。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
    王大花立刻站起身，“留下一起吃晚饭。”
    “不了不了，我今晚有约了。”
    周经理摆摆手，看了一眼还坐着不动的赵站长，挑了挑眉，“你不走吗？”
    赵站长站了起来，“当然走，但我们不顺路。”
    “没关系，到村口这段顺路就行了。”
    周经理拉了一把赵站长，两人像好朋友似的一起离开了李家。
    王大花和杨江离送两人到门口，看着她们推着自行车消失在黑暗中，才关门回房。
    小路上。
    周经理牵着自行车，侧头看向身旁的赵站长。
    “罗香香的金线，是你送的。”
    赵站长扬了扬眉，“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啧！”
    周经理上下扫了眼赵站长，不悦的问：“江离不就不愿意绣和服腰带吗？你至于和一个小姑娘过不去吗？”
    “过了年你都三十六了，欺负一十八岁的小姑娘，真有你的！”
    赵站长没好气的瞪了周经理一眼，“你可闭嘴。”
    “金线是我给的不假，但罗香香找杨江离切磋这事，可不是我撺掇的。”
    周经理撇了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
    赵站长急了，“我承认，我是想杀一杀杨江离的威风，想把南湖大队的绣娘争取过来，一起绣和服腰带，但我还没开始，就碰到罗香香了。”

 第45章 质问

    秉承着敢作敢当，没做不背锅的原则，赵站长把昨天罗香香上门送信，并邀请她当评委的事说了出来。
    信是赵站长在刺绣总厂的朋友写的，罗香香回家顺带捎回来。
    听完赵站长的解释，周经理脸上的嫌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深深地疑惑。
    “你有没有问罗香香，为什么要找杨江离切磋？”
    赵站长瞥了周经理一眼，“你看我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
    “在今天之前，我只想让杨江离出出丑，顺便杀杀李青生的威风，有人替我出头，我高兴还来不及，问那么多干什么？”
    周经理眯了眯眼睛，敏锐的捕捉到了她话中的重点，“在今天之前？那现在呢？”
    赵站长沉默片刻，忽然叹了口气，“严格来讲，杨江离并没有得罪过我，真要怪，只能怪袁瑗和我没有搞清楚情况，自认为是为了别人好，结果好心办了坏事。”
    再加上那天李青生暴躁的发言，两人也是话赶话吵了起来，结下了梁子。
    冷静下来后，赵站长就有些后悔，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难道要她去道歉？
    周经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不怪李青生害得赵主任被调职吗？”
    赵站长自嘲的笑笑：“李青生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左右得了公社里的人员调动，是我哥想替我出口气，搞搞李青生，结果害人终害己而已。”
    听她说出这番话，周经理诧异极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固执的赵站长吗？
    “你怎么忽然想通了？”
    “来这之前，我去找黄书记谈过。”
    赵站长长长的呼出口气，站在原地不肯再往前了，“我要去知青点一趟，你先回去。”
    说完，赵站长长腿一迈，骑上自行车朝着知青点而去。
    周经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
    第二天。
    腊月二十八。
    李时泽一早就在大队部手写春联和福字。
    往年这活都是王会计干的，前两天王会计起夜摔伤了右胳膊，不方便动手，李青生就把这活交给李时泽了。
    李时泽接了活，抓了李时海和李秋兰当壮丁，负责裁纸和晾干。
    一百一十户人家，至少一百一十副对联，福字最起码翻个两三倍。
    想到接下来的工作量，李时泽只觉得手腕隐隐作痛。
    看了眼身后，李时海和李秋兰都已经找到了帮手分担工作，只有他没有人替！
    察觉到李时泽不满的目光，李秋兰嘿嘿一笑，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挪了过来。
    “大哥，需要帮忙吗？”
    李时泽鄙视的上下扫了她一眼，“就你？”
    大字课从来没有得过优的渣渣，谁给她的勇气来帮忙。
    李秋兰伸出食指在鼻子前摆了摆，“我当然不行，但我知道谁行。”
    李时泽头也不抬的问道：“谁？”
    说话间，手上连续写了两个福出来，“满了，挪一下。”
    李秋兰捏住边角，一手一个提起来，慢悠悠的说：“我姐！”
    李时泽蘸墨的手一顿，想到了杨江离送给王大花的双面绣红福。
    那个福字，怎么写的来着？
    李时泽尝试着写出杨江离笔下的福，试了两次，都写不出那个模样。
    明明就在脑海里，但是却写不像，李时泽忍不住皱了皱眉。
    “哇，真丑！”
    李秋兰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站在桌旁看着桌上两张被写坏了的字。
    李时泽面无表情的放下笔，伸手把两张写坏的红纸揉揉，扔到了火盆里。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样，需要我把我姐找来帮忙吗？”
    李时泽：“不用。”
    李秋兰撇撇嘴，哼了一声跑开了，不用算了，反正累的不是她的手。
    此时，被李秋兰念叨着的杨江离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对面的罗香香一个激灵，“你你没事？”
    杨江离揉揉鼻子，摇摇头。
    “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罗香香抿了抿嘴，直视着杨江离的眼睛，“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
    “噗——”
    杨江离一口茶喷出去，全落在了罗香香脸上。
    “咳咳，不好意思，我给你擦擦。”
    放下茶缸，杨江离掏出手绢，手忙脚乱的擦拭着罗香香脸上的茶水。
    罗香香脸色铁青，挥开她的手，自己胡乱的擦了几下。
    “杨江离！”
    听出罗香香话中的怒意，杨江离吐了吐舌头，乖乖坐好不动。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杨江离一脸真诚的眨了眨眼，“是你语出惊人吓到我，所以我才没控制住喷茶了，真不是故意的。”
    “什么叫我破坏你的家庭？我是插足你爷娘了，还是插足你和你男人了？”
    罗香香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呀？！”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那你要不要先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
    罗香香深吸一口气，把罗大婶告诉她的话全说了出来。
    “难道不是你设计我娘，离间我二哥二嫂和我娘的感情的吗？”
    “如果不是你，我二哥二嫂怎么可能丢下我娘？”
    杨江离严肃的摇摇头，“我承认我是设计罗婶婶在罗二哥面前露出真面目，但我可没离间桂香嫂和罗婶婶之间的婆媳感情。”
    说到这，嘴角勾起一抹讥笑，“你觉得，桂香嫂和罗婶婶之间还用我离间吗？”
    “我”
    罗香香一时词穷，有心想解释，不知道为什么，心跳突然加快，一种心虚感逐渐笼罩住了她。
    二嫂和娘之间
    看到罗香香的表情，杨江离肯定，她一定知道桂香嫂和罗大婶之间的相处模式。
    杨江离不懂，罗香香究竟是怎么看待这种婆媳关系的。
    “罗香香，如果将来你的阿婆像罗婶婶对桂香嫂一样，你会是什么心情？”
    罗香香想象了一下，一股不适和愤怒瞬间席卷全身。
    “记住你现在的感觉，你只是想一想，桂香嫂却切实的承受了那么久，到现在你还认为桂香嫂不该和罗二哥走吗？”
    杨江离说完，站起身准备离开。
    罗香香眼底闪过迷茫，下意识抓住杨江离的胳膊。

 第46章 孝道

    “可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二哥二嫂扔下娘就是不孝顺呀。”
    罗香香说这话时，底气不是很足，最后四个字的语气差点变成疑问句。
    杨江离居高临下的站着，一低头就能看到罗香香眼底深藏的不自信，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用问，这话又是罗大婶教的。
    她想了想，重新坐下，直视着罗香香的眼睛，“父母对子女有生养之恩，为人子女的，没资格指责父母，所以才有了这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罗香香怔然，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脑子好像突然卡壳了。
    “没资格指责父母，并不等于事事顺从，咱们讲孝道，从来都是孝、敬，而不是孝、顺。”
    再次谈起这些，杨江离不由得回想起外婆的教导，一切清晰的仿佛是昨天才发生的。
    “如果明知道父母错了，却还是一味地顺从，满足父母各种荒唐的要求，那才是真正的愚孝！”
    罗香香眨了眨眼，卡壳的脑袋缓慢地恢复转动。
    “不能顺从，那怎么办？”
    杨江离无奈的瞥了她一眼，“阳奉阴违呗，人最宝贵的地方在于人有自主性，父母错了，你听听就好，不去做不就好了？”
    “可是，可是”
    罗香香可是了半天，也没可是出什么来。
    杨江离摇摇头，“有些事不做顶多挨顿骂，做了可能就无法挽回了，到时候父母如果再来一句：我糊涂你也糊涂吗？那才真傻眼了。”
    罗香香沉默了，困扰在心底的疑惑有了松动的迹象。
    杨江离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慢悠悠的站了起来，走向门口。
    这一次，罗香香没有再阻拦。
    杨江离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王大花身旁的桂香嫂，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头说道：
    “百善孝为先，论心不论迹，不陪在父母身边，又不等于断绝关系，有那份孝心，相隔再远也能尽孝，不是吗？”
    有句话杨江离并没有说，都说远香近臭，或许分开后，罗大婶反而能发现桂香嫂的好处。
    “婶婶，桂香嫂。”
    听到声音，正在交谈的王大花和桂香嫂同时转过头来。
    “你和香香研究完了？”
    杨江离拿过门后挂着的围巾往外走，“研究完了，婶婶，我去找秋兰了。”
    王大花点点头，“去去。”
    桂香嫂在兜里掏了掏，拿出一块手帕，在杨江离走到身旁时递给了她。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尝试你教我的双面绣，可是总是会出现一点错误，你方便帮我看看吗？”
    杨江离顺手接了过来，稍微检查了下，就发现了问题在压线上。
    “桂香嫂，你跟我来。”
    桂香嫂站起身来，连忙解释：“你不是要去找秋兰吗？回头有时间再教我也一样的。”
    “没关系，耽误不了多久。”
    杨江离抓着桂香嫂的手朝房间走去。
    罗香香听到动静，站在门口，眼巴巴的望着她们。
    “二嫂，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桂香浅浅一笑，“才回来呢，大哥大嫂也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礼物，你要去看看吗？”
    桂香嫂说话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但罗香香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勉强。
    从前的桂香嫂说话温柔，但眼底常含苦涩，偶尔罗老二回家时，也只能算强颜欢笑。
    即便被罗大婶苛待，桂香嫂也从没告过状。
    罗香香耳边回想起杨江离刚才问过自己的话，如果她将来的阿婆
    想到这，罗香香突然伸手握住桂香嫂的手，“二嫂，你以后就和二哥安心在城里住着，我支持你！”
    桂香嫂诧异的抬起头，不敢相信这是从罗香香嘴里说出来的话。
    罗香香说完，红着脸跑开了。
    桂香嫂目光紧追罗香香而去，过了好一会才转过头，眨了眨眼，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在新的绣棚架子前坐了下来。
    “桂香嫂。”
    “哦，来了！”
    桂香嫂收敛心神，走到杨江离身旁站着，看着杨江离重现自己针法上的错误。
    “双面绣必须垂直入针，你看你这里”
    大约过了十分钟，杨江离讲完了桂香嫂绣品中的不足，让出座位，让桂香嫂再绣一遍。
    桂香嫂拿起绣花针，把自己曾绣错的部分重来一遍，内心谨记杨江离教的重点。
    渐渐地，蝴蝶翅膀的大致轮廓出现的绣布上，然后慢慢补全。
    等绣完半片翅膀，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
    桂香嫂放下针，忐忑的把小绣棚从架子上松开，然后转过来。
    丝线的纹理，走针果然没有再错了。
    桂香嫂高兴坏了，“谢谢你，江离！”
    杨江离摇头，笑着说：“是你的悟性高，不用谢我。”
    “不。”桂香嫂抓住杨江离的手，“我还是要谢谢你，不仅为刺绣，还为那件事。”
    桂香嫂感激的朝着杨江离鞠了一躬，“上次没来得及说谢谢，今天你无论如何也得让我表达一下谢意。”
    杨江离笑了，斜过身子，避开了她的鞠躬，“嫂子这话太见外了，难道你忘了，是你先帮的我呀。”
    “上次要不是你说实话，罗婶婶还有的难缠呢。”
    桂香嫂怔了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杨江离说的是什么。
    那次的事，她早忘了，而且，说实话不是她应该做的吗？
    这时，院子里传来罗老二的声音。
    “李叔，婶婶，过年好，我来给你们送年礼来了。”
    听到声音，杨江离和桂香嫂下意识看了过去。
    杨江离看着天上的太阳，把围巾又挂在了门后，这个时间点，李秋兰也该回来了。
    “嫂子，正好罗二哥来了，你要是没事，可以走了。”
    桂香嫂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我先回了，改天再来找你玩。”
    杨江离笑笑，跟在桂香嫂身后一起走了出去。
    才出门，在大队部里干了一上午活的李家三兄妹也赶了回来。
    “爹爹，姆妈，能吃饭了吗？好饿呀！”
    李秋兰拉长了音调走进来，看到家里还有客人，嘴巴立刻闭起来了。
    杨江离忍俊不禁，拐回卧房拿着香皂走了过去。
    “先洗洗手。”
    李秋兰吐了吐舌头，接过香皂，一回头就看到李时泽在盯着杨江离看。

 第47章 变了

    李秋兰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头靠在杨江离的肩膀上，撒娇道：“姐，我好累呀，你帮我洗好不好？”
    杨江离好笑的点了点李秋兰的鼻子，“好，我帮你洗。”
    说着，她揽住李秋兰的肩膀走进厨房。
    李秋兰向后看去，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
    李时海忍不住摇摇头，“江离也太惯着兰兰了，瞧瞧，连洗个手都要别人帮忙。”
    李时泽淡淡的瞥了自家兄弟一眼，“不惯着兰兰，惯着你吗？”
    “不不不，并不想，谢谢！”
    李时海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女孩子之前亲密些没什么，要是他敢对杨江离有一点不尊重，李青生能把他的屎都打出来！
    想当初，杨江离初来乍到，村里人开玩笑说杨江离是李青生给他找的小媳妇，他一时手贱把人弄哭了，差点被李青生打死。
    仅一次，就让他刻骨铭心。
    后来，他慢慢长大，出去上学、上班，逐渐和家里的联络少了。
    在他心里，杨江离和李秋兰都是妹妹，也只能是妹妹。
    吃完饭，李时泽简单休息了一会，就接着去大队部写福字和春联了。
    李秋兰挽着杨江离的胳膊站在桌前，笑眯眯的说道：“写了一上午了，你肚子里的墨水还够吗？”
    李时泽瞥了李秋兰一眼，哼了一声，直接用行动证明。
    笔走龙蛇间，一副生动活泼又别具特色的行书春联就写好了。
    “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李秋兰松开了挽着杨江离的胳膊，走到李时泽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然后拎起来拿到一边去了。
    回来后，接着看李时泽写下第二副春联。
    “喜看稻菽千重浪，遍地英雄下夕烟。”
    杨江离摸了摸下巴，这些好像都是伟人写的诗词里的？
    李时泽手中不停，一连写出十多副，全部都是诗词里的内容。
    李秋兰忍不住问道：“大哥，你这五年究竟是当兵去了还是上学去了？”
    李时泽白了她一眼，“难道当兵就不能学习了吗？在部队，每年一半的春联都是我写的。”
    闻言，李秋兰恍然大悟。
    说话间，李时泽又开始写下一副。
    杨江离看的心痒痒，确认原主是会写毛笔字的，忍不住开口道：“能让我试试吗？”
    李秋兰眼睛亮了，直接把在另一张桌子上裁纸的李时海推到一边，“姐，你在这写！”
    李时海幽怨的瞪了李秋兰一眼。
    杨江离看了看李时泽，李时泽放下手中的毛笔，从桌洞里掏出一支新的毛笔。
    “这是王会计留下的，你试试顺不顺手？”
    杨江离接过毛笔，在空中比划了几下，点点头，“还可以。”
    “姐，你快来，我想看看你写那个什么天下第一福！”
    李秋兰把红纸、墨水在另一张桌上各摆了一份，兴奋的招呼杨江离过来。
    杨江离笑了笑，拿着毛笔走了过去，蘸上墨水后手腕一沉，在红纸中央写下第一笔。
    李时泽见状放下了手中的毛笔，走到李秋兰身边站着。
    李秋兰斜睨了他一眼，眼睛转了转，笑眯眯的走到了杨江离的另一边。
    天下第一福，和规规矩矩、圆圆胖胖的福字略显不同，整体字形偏瘦，同样包含了长寿的祝愿。
    但和伟人写的长寿福又不同，天下第一福是康熙帝参考了《兰亭集序》里寿的写法后写出的五福合一的福。
    整个福字实际上由多个汉字组成，左边像子又像才，右边像寿的同时，也像多和田的组合，寓意多子、多才、多田、多寿、多福，是真正的五福一体。
    后世第一次流行集五福的时候，杨江离第一个想到的福字就是这个。
    杨江离低头写字，额前一缕碎发掉落在耳旁，挡住了她熠熠发光的眼眸。
    李时泽的目光不知什么时候从字上转移到了写字的人身上。
    五年没见，现在的杨江离和他记忆中那个内向、不爱说话的丫头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站在人群里，她总是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现在不一样了。
    即便她一句话不说，即便站在人群里，也没有人能忽略她的存在。
    或许是李时泽的目光太过灼热，杨江离写完字后下意识看了过去，毫无预料的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中。
    里面的情绪有些复杂，杨江离一时有些看不懂，眨了眨眼，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笑，默默移开了视线。
    她明明记得之前是李秋兰站在这，怎么突然变成李时泽了？
    李时泽轻咳一声，“江离，你的福字写的挺好看的，能帮我一起写吗？”
    “啊？”杨江离愣了一下。
    “咳，时间有点紧，我一个人怕是不能准时写好，耽误了大家贴春联多扫兴啊。”
    咳了两声，李时泽突然觉得喉咙真的有点痒了。
    杨江离这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欣然点头，“只要你不嫌我写的难看就行。”
    “怎么会？”
    李时泽忍不住笑了，低头扫了眼桌上的福字，“你能再写一遍吗？”
    “当然。”
    杨江离正准备把写好的福字移开，身旁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走了福字。
    “这一张就由我保存，回头我就贴到门上去。”
    李秋兰的声音一出来，杨江离就扭头看了过去。
    对上她的眼睛，李秋兰粲然一笑，“姐，咱家的福就麻烦你了。”
    杨江离看看她站的位置，压下心底的疑惑点了点头，“没问题。”
    李秋兰闻言，笑得更灿烂了。
    真好呀！
    突然，李秋兰的胳膊被人拉了拉，她扭头看去，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
    “雪萍姐，怎么了？”
    周雪萍笑得一脸亲切，指了指旁边晾着的福字和春联，“我来拿五队的春联和福字，都写好了？”
    “五队？”李秋兰皱了皱眉，扭头喊了一声：“二哥！”
    李时海正在吃瓜子，冷不丁的听到一声大喊，瓜子差点呛进喉咙里。
    “咳咳咳”
    李秋兰盯着那一地的瓜子皮，一脸嫌弃的嘲讽道：“让你不好好干活还吃独食，遭报应了？”
    李时海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听到这话，拎起手边的鸡毛掸子扔了过来。

 第48章 误伤

    李秋兰抬手去挡，鸡毛掸子打在她胳膊上后又崩向杨江离的方向。
    “哎哟！”
    杨江离痛呼一声，下意识伸手捂上右半边脑袋，手里的毛笔掉落在红纸上，晕坏了刚写好的福字。
    听到声音，李秋兰吓坏了，大步跨到杨江离身边，紧张的问：“姐，你没事？”
    李时泽瞪了李时海一眼，放下毛笔，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杨江离身边，“江离，放下手，让我看看打到哪儿了？”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把手拿了下来，“我没事，就疼了一下，不是太严重。”
    说这话时，她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李时泽抿了抿嘴，仔细观察着杨江离刚才捂住的地方，很快在她右边眉尾靠近太阳穴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泛着血丝的月牙形印记。
    看到这个形状，李时泽弯腰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子，大拇指在手柄底端摸了一圈，圆形的截面竟然没有经过任何打磨！
    稍微用点劲，手柄底端就在他大拇指上留下一个印记。
    “李时海！”
    “到！”
    李时海视死如归的闭上眼睛，虽然他不是故意的，但砸到杨江离的鸡毛掸子的确是从他手里飞出来的。
    “闹什么闹？兰兰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对自家妹妹动手，还误伤到了别人，你可真厉害！”
    李时泽沉下脸时，部队里的兵油子都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更不用说没受过训练的李时海了。
    李时海睁开眼，瞥向杨江离眉尾那一抹刺眼的殷红，心里既愧疚，又有一丝害怕。
    “江离，对不起。”
    杨江离摇摇头，“没事，小伤而已，已经不疼了。”
    听到她这么说，李时泽严厉的目光移向李秋兰。
    李秋兰瘪瘪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对不起，姐，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没有挡就好了！”
    杨江离哭笑不得的摸了摸李秋兰的头，“傻瓜，你不挡的话，不就砸你身上了？”
    “呜呜，我不挡，我可以跑呀，那样就谁都砸不到了”
    李秋兰虽然哭着，但思路清晰，如果当时直接跑开，鸡毛掸子砸个空，谁都不会受伤的。
    为什么她当时非要去挡呢？
    杨江离摇摇头，“不能这么说的，你伸手去挡是下意识的行为，危险来临前，没人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这只是个意外，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李秋兰低着头抽抽噎噎的，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杨江离忍不住看向李时泽，想让他说两句话。
    李时泽直接把头别开，冷着脸看向被突发状况吓呆的周雪萍。
    “你是来干什么的？”
    对上李时泽冰冷的目光，周雪萍咽了口口水，向后退了两步。
    “我我是来拿五队的春联和福字的。”
    李时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多了一抹烦躁，“谁通知你来拿的？”
    写了一上午，春联和福字才写完四个小队，五队才刚开始写，竟然来人了。
    周雪萍摇摇头，“没人通知，我只是想来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
    最后两个字，在李时泽逐渐不耐的目光中被周雪萍吞进了肚子里。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我先走了！”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李时泽眉头紧拧成一团，莫名其妙的看着周雪萍跑开的背影，这不是添乱呢嘛！
    没了外人在场，李时泽扭头看向李秋兰，“阿海是你二哥，你平时就那么跟他说话吗？”
    李秋兰抓住杨江离的衣服，悄悄往她身后躲了躲。
    “对不起”
    “这话你不该对我说，应该对你二哥说。”
    李秋兰抿了抿嘴，不情愿的挪动小碎步，转头面向李时海。
    “二哥，对不起。”
    李时海惭愧的低下头，“是二哥不对，吓到你了，二哥知道错了。”
    李秋兰悄悄抬起头，看到李时海愧疚又心疼的目光，心底的不甘突然淡了，不好意思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李时泽看着两人的态度，眉心逐渐舒缓开来。
    另一边。
    周雪萍跑出大队部，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
    李时泽好可怕！
    太吓人了！
    “萍萍，你怎么哭了？”
    周雪梅本来是去大队长家找杨江离的，可惜杨江离不在家，在大队部，所以她又赶了过来。
    谁成想还没进去，就看到周雪萍站在大队部外面掉眼泪。
    “萍萍，谁欺负你了？”
    周雪萍擦擦眼泪，摇摇头，“没人欺负我，我这是是被风吹了眼了。”
    “是吗？”
    周雪梅不怎么相信，看了眼周雪萍站着的位置，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你不是来帮忙写春联的吗？怎么不进去？”
    周雪萍摇摇头，“算了，我还是不进去添乱了，我先回家了。”
    经过刚才那一幕，周雪萍想到李时泽就发怵，才不想主动往上凑。
    周雪梅眯着眼睛看着匆忙跑开的周雪萍，两人作为堂姐妹，平时是无话不说的，但今天，周雪萍明显是有小秘密了。
    想了想，周雪梅转头看向大队部，抬脚走了进去。
    “杨江离在里面吗？”
    “谁呀？”
    杨江离才安抚好了李秋兰，整理好了被墨水晕透的红纸，就听到门外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随着门外的人走进来，杨江离才认出是南湖大队进步较快的绣娘之一，周雪梅。
    李秋兰也认出了来人，笑着打了声招呼：“雪梅姐。”
    周雪梅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在这间房里的四个人，眼睛闪了闪。
    “秋兰，李大哥，李二哥，你们都在呢。”
    李时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埋头认真的裁剪着地上的红纸，李时泽则没有回应。
    杨江离：“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雪梅笑了笑，看着杨江离手上和面前的东西，“我有些刺绣方面的事情想请你教教我，但你现在好像有些不太方便。”
    杨江离心中了然，“现在的确有点不方便”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雪梅打断了，“其实，我堂妹的毛笔字也写的挺好的，要不让她过来替你，你跟我回家看看刺绣，可以吗？”

 第49章 定亲

    周雪梅的话一出口，不仅杨江离愣了，李家三兄妹更是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
    李秋兰赶在杨江离开口前问道：“有什么问题不能现在解决，还得去你家？”
    周雪梅不好意思的笑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相信杨江离看到刺绣一定会明白的。”
    说这话时，周雪梅一脸期待的看着杨江离，“可以吗？”
    杨江离低下头，看了眼桌上裁好的红纸，又看了眼旁边的李时泽。
    或许是因为写得太久了，李时泽轻轻甩了甩酸胀的手腕，眉眼间露出几分疲惫。
    杨江离抿了抿嘴，一脸歉意的对着周雪梅摇摇头，“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行。”
    周雪梅没想到会被拒绝，脸上的笑容僵硬在嘴角。
    “我答应了要帮时泽哥写福字，你有不明白的，可以先问问秋兰。”
    被点到名字，李秋兰笑呵呵的走上前来，“要不，我跟你走一趟？”
    周雪梅扯了扯嘴角，眼底有些失望，“也行。”
    “那走走。”
    李秋兰摘下围裙，迫不及待的推着周雪梅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才回头喊道：
    “二哥，帮我晾一会，我很快回来。”
    李时海认命的回了句，手上裁纸的动作加快，等李时泽或杨江离写好后，迅速过去把红纸挪到一边。
    火盆里的木炭持续温暖着就近的空气，偶尔发出一声轻微的炸响。
    李时泽眉梢轻扬，手上的动作依旧丝滑。
    李秋兰见到周雪梅的刺绣后，很快弄明白了问题所在。
    勾线时出了差错，所以才导致正面和背面的图案出现偏差。
    这种情况，李秋兰初次接触双面绣时也会经常遇到，说白了，就是粗心惹的祸。
    想解决这个问题，只有一种办法。
    “拆了？”
    周雪梅难以置信的重复道，万分不舍的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绣出来的东西。
    李秋兰点头，“必须拆，一步错步步错，不拆这一整张就全废了。”
    周雪梅心疼的不得了，“真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要不，你帮我再问问杨江离？”
    “就算我姐来了，也就一个字，你现在不拆，搞不懂你当时是怎么错的，以后还会错，到底拆不拆，你自己好好想想。”
    李秋兰知道亲手拆掉自己辛苦绣的东西有多心疼，但是不疼不长进。
    这就像刺插进肉里，必须拔出来一样，疼过了才会好。
    周雪梅纠结的坐在绣棚架子前，久久不语。
    李秋兰拍了拍她的肩膀，“雪梅姐，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拆了，过几天还能再绣，现在不拆，你就要每天都面对它，你还想不想进步？”
    周雪梅闭上眼睛，咬牙道：“我拆！”
    李秋兰笑了，这才对嘛。
    任务完成，李秋兰心情愉快的离开周雪梅的家，一阵冷风吹来，她迅速把脖子缩进围巾里。
    转过墙，紧挨着的一户就是周雪萍的家。
    周姓在南湖大队仅有两家，祖上的人都在那个年代死绝了，只留下一对孪生兄弟，如今已经娶妻生子。
    周雪梅和周雪萍就分别是这两兄弟的女儿。
    两家的关系很好，妯娌之间关系和睦，小辈之间的关系更好。
    走到周雪萍家门口时，李秋兰随意的往里看了一眼，正巧看到周雪萍把头放在周二婶的腿上，母女俩谈论着有关李时泽的话题。
    阳光下，母女二人的头发闪闪发光，差点闪到李秋兰的眼睛。
    只听了一耳朵，李秋兰就瞪大了眼睛，黑着脸回到了家。
    “姆妈！”
    王大花正清扫着去年贴上的春联和福字，好为新的春联和福字腾地方，冷不丁的听到这一声，手里的小扫帚掉下来，砸在脚面上。
    好在冬天穿的鞋厚，不然李秋兰非得挨身上不可。
    “大过年的，你哪来那么大的火气？”
    李秋兰撅着嘴巴，拽着王大花的胳膊进了院子，“姆妈，大哥和周雪萍什么时候定的亲，我怎么不知道？”
    “定亲？”王大花傻眼了，“谁跟谁？”
    李秋兰跺跺脚，“就我大哥和周雪萍，我亲耳听到周雪萍和周二婶说的。”
    闻言，王大花皱起眉头，苦思冥想了好一阵，突然一手拍向大腿。
    “周老二家的说的该不会是那次的事？”
    李秋兰呼吸一滞，“真有？”
    王大花点点头又摇摇头，“那年两家在一起开了个玩笑，并没有正式定下，而且周雪萍和你一年生的，比阿泽整整小八岁，咱们愿意，你周二婶婶可不愿意。”
    “是吗？”李秋兰不太相信。
    正疑惑时，李青生骑着自行车从外面回来了，后座上绑着一个竹编箱子。
    “你们在这站着干什么呢？”
    看到他，王大花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瞧了眼后座的箱笼，“这些都是？”
    李青生点点头，长腿一迈，从自行车上下来，推着进了家门。
    “江离不在家？”
    王大花摇摇头，“江离在大队部帮阿泽写福字呢，把东西卸下来，让兰兰先放回房间去。”
    三人一通忙活，把竹编箱子卸下来，然后搬到了堂屋。
    打开后，里面是两套崭新的冬衣，还有两双小皮靴，里面毛绒绒的，看着就暖和。
    最下面严严实实的用牛皮纸包着一些肉干和干果，全都是这个小县城不常见的好东西。
    李秋兰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封信，忍不住叹了口气。
    “爹爹，姆妈，怎么每次都没有信呐？”
    今年，姐又该失望了。
    李青生淡淡的瞥了李秋兰一眼，“要你多嘴？”
    李秋兰撇了撇嘴，把两身衣服和鞋子拿到了西卧房，全部放在了杨江离床上。
    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每年都来一套，重复的东西多了，是会逐渐消磨掉欢喜的心情的。
    王大花敲了敲窗，“兰兰，你去大队部帮帮忙，忙完了快点回来。”
    “马上去。”
    李秋兰应了一声，抓了把杏仁，就往大队部跑去。
    “姐，大哥，二哥！”
    还没进门，李秋兰就大声喊了起来，房间里的三人像是商量好了似的，笑了。
    杨江离写下最后一笔，甩了甩酸胀的手腕，目光紧盯着门口。
    李时泽眼角的余光瞥到她的动作，轻声道：“你歇歇手，活动活动，顺便通知五队、六队、七队来领春联。”

 第50章 广播

    杨江离手的确酸的很，也就没再坚持，任由李秋兰挽着自己的胳膊走到外面。
    南湖大队位于绣娘河北岸，除了队首、队尾分布着两户人家外，其余的一百零八户都散落在一条弧线上。
    大队部居于弧线中间，往东是一到五小队，往西是六到十小队。
    无论是按照从四队到六队的通知方向，还是按照从六队到四队的方向，最后再回到大队部，走的路都一样多。
    听完杨江离的分析，李秋兰想了想，瞥了眼大队部门前木头杆子上的大喇叭。
    “姐，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对？”
    杨江离点点头，写了这么久，不论是手腕还是腰背，都酸痛的很。
    相比之下，李时泽的体力还真是好，该说一句不愧是当兵的吗？
    李秋兰狡黠一笑，“我有个办法能同时通知到四队、五队、六队，还不用咱们跑腿，想不想见识见识？”
    杨江离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想！”
    “跟我来！”
    李秋兰转身回到房间，轻咳一声，“大哥，我姐需要休息，你这样把我们当跑腿是不道德的。”
    “？”
    李时泽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李秋兰，“所以呢？”
    李秋兰后退一步，感觉到杨江离就在自己身后，鼓起勇气说：“直接用广播通知，一步到位，我们不想跑了。”
    李时泽愣了一下，扭头看向隔壁房间放着的播音设备。
    在部队久了，一些小命令都是靠两条腿通知，让他完全忘了还有广播可以利用了。
    预想中的责备没有来临，李秋兰的眼底多了一抹希望。
    “大哥？”
    听到声音，李时泽转过头来，瞄了眼李秋兰身后的杨江离。
    杨江离眨了眨眼，甩甩手，“时泽哥，能开广播吗？”
    李时泽垂下眼帘，遮住了深邃的眼眸，佯装平静的说道：“想开就开，是我考虑的不周到。”
    “好耶！”
    李秋兰激动的跑了过去，冲到广播前，熟练的打开了开关。
    “开了吗？”
    话音未落，外面的大广播传出同样的三个字，只是音色有些不一样。
    杨江离点点头，“开了。”
    李秋兰高兴坏了，立刻对着话筒通知四队、五队、六队来拿春联。
    为了防止有些人没听到，她特意播了两遍。
    嘹亮的广播声顷刻间传遍整个南湖大队。
    与此同时，知青点。
    听到广播的赵媛媛和刘万琳不约而同的抬起了头。
    刘万琳皱眉道：“听这声音也不像是王主任的，谁这么不懂事，竟然趁你不在开广播？”
    赵媛媛摇摇头，“听不太出来，但我知道今天大队长的儿子在大队部写春联，能开广播的，不是李秋兰就是杨江离了。”
    听到杨江离的名字，刘万琳的脸色一下子就难看起来。
    也不知道那丫头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赵站长主动放弃打击李青生，放弃南湖大队上百名绣娘。
    一个人五分钱，十个人五毛钱，一百个人就是五块钱！
    就因为杨江离搞的什么刺绣进修班，让她一天五块钱的美梦破裂了，让她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两人对面，田阿曼将刘万琳难看的脸色尽收眼底，不由得心中一动。
    “我听着这声音像杨江离，大队长明明说过除了大队干部和媛媛外谁都不许乱动广播，她怎么这么没规矩？要是弄坏了怎么办？”
    赵媛媛脸色一僵，“应该不能？”
    “万一呢？”田阿曼放下了手中的和服腰带，“咱们这可没人会修广播，万一坏了，今年就没办法给大家放收音机里的播音了呀。”
    闻言，赵媛媛坐不住了，“琳琳，阿曼，要不咱们去看看？”
    “走。”
    刘万琳看了田阿曼一眼，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知青点距离大队部只有几步路的距离，三人到的时候，杨江离正在李秋兰的指导下研究面前的播音设备。
    看到这一幕，田阿曼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声尖叫起来，“杨江离！”
    房间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杨江离闪电般收回还没来得及碰到广播的手，一脸茫然的看向门口。
    李秋兰转过头，怒瞪着突然出现的三个人。
    “田阿曼，你发什么疯？”
    田阿曼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你才发疯，难道你不知道广播不能随便开吗？”
    “要是被弄坏了，赔偿事小，耽误了大家过年听播音，你来负这个责任吗？”
    李秋兰气笑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把广播弄坏了？”
    田阿曼瞄了杨江离一眼，“就算现在没坏，难道你不知道大队长说过，广播除了媛媛和大队干部外，谁都不许乱动吗？”
    李秋兰沉默了。
    李青生的确说过这话，但是今天这不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吗？
    往年王会计写春联用广播通知的时候，怎么没见她出来蹦跶？
    田阿曼像只得胜归来的公鸡，得意的扬起下巴。
    李时海沉下脸，站到李秋兰前面，挡住了田阿曼不善的目光。
    一旁的李时泽见状也放下毛笔，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黑着脸看着门口的三位女知青。
    不过，他的皮肤晒的太黑，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开广播是我同意的，通知大家来取春联，也算乱动吗？”
    田阿曼被李时泽冰冷的目光锁定，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掉进了冰窟窿，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见田阿曼不说话，李时泽转头看向另外两位，冰冷的目光如利刃一般，让人不敢直视。
    “你们，谁管广播？”
    赵媛媛咽了咽口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慢慢举起手，“是我。”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大队长说不许乱动广播，意思是除了你之外，谁都不能动广播？”
    “不是的！”
    赵媛媛连连摇头，“大队长的意思如果没有重要的事，又不在播音时间，是不能打开广播的。”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能开吗？”
    “能，能。”
    赵媛媛不敢抬头，落在身上的目光实在让人胆战心惊。
    感受到赵媛媛的害怕，刘万琳挺身站在了她面前。
    “你这是威胁、恐吓，我要告诉大队长！”
    话音刚落，李青生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在几人身后响起：“告诉我什么？”

 第51章 道歉

    听到李青生的声音，刘万琳心中一颤，强自镇定着转过头。
    “大队长”
    李青生扫了眼佯装镇定的刘万琳，心中嗤笑不已，年轻人，还是太嫩。
    “怎么不说话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一旁来领春联的四五六队小队长一声不敢吭，唯恐大队长的怒火蔓延到自己身上。
    这些小知青平时干活不麻利，吵起架来嗓门倒是大得很哟！
    那一声声的，简直比自家家主婆还凶哩。
    房间内。
    李秋兰见到李青生来了，一脸委屈的跑了过来，“爹爹，我只是打开广播通知大家来领春联，田知青就跑来发疯，都吓到我姐了。”
    李青生安抚的拍了拍李秋兰的肩膀，看向房间最里面的杨江离，见她脸色如常，才问道：
    “田知青，李秋兰说的是真的吗？”
    田阿曼眼神闪躲着，不敢对上李青生的视线，小声嘀咕着：“明明是你说谁都不许乱用，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田阿曼的声音虽小，但大队部里一片寂静，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李青生冷下脸，本就因为绣和服腰带的事对几人有些不满，这下更生气了。
    “对，是我说的不许乱用，但今天这种情况是乱用吗？”
    田阿曼不敢说话了，嘴巴紧紧的抿在一起。
    刘万琳心中暗道一声愚蠢，强迫自己抬起头，直视着李青生的眼睛。
    “大队长，田知青只是担心广播出故障而已，毕竟从前就发生过类似的事，临近年关，万一广播出了故障，影响的是所有人的心情。”
    李青生“哦”了一声，“担心出故障？也就是还没出故障了？”
    刘万琳的脸色有些难看，“还没有，但是”
    李青生抬起手，阻止刘万琳继续说下去，“杨江离做了什么，让你们担心广播会坏？”
    刘万琳迟疑了，她们来的时候只看到杨江离和李秋兰站在广播前“指指点点”，具体做了什么
    见刘万琳答不出来，李青生忍不住笑了。
    “你们不知道杨江离做了什么，凭什么认为广播会坏？”
    刘万琳眼睛闪了闪，悄悄的捣了捣赵媛媛的胳膊。
    赵媛媛咬咬牙，慢慢抬起头来，眼底带着祈求。
    “大队长，田知青和刘知青只是担心而已，难道担心也有错吗？”
    “难道非要等广播坏了再来问责吗？”
    李青生嘴角的笑容消失，面色复杂的看着赵媛媛。
    一直以来，赵媛媛都是这群知青里最乖巧、最有礼貌的，人美声甜，所以李青生才让她做了南湖大队的播音员。
    今天，听到她的质问，李青生只觉得失望。
    “担心不分对错，但是担心一件还没发生的事，只能算自找烦恼。”
    “我当初定规矩是因为有人乱动导致广播出了故障，但现在情况变了，没有人乱开广播，在正确的操作步骤下，广播不可能坏。”
    李青生咬重了“乱”这个字，“广播不是摸不得碰不得的瓷娃娃，每天都要开开关关，要坏早坏了，不是吗？”
    赵媛媛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广播的确不可能这么容易坏，但是她既然和朋友一起来了，这话就不能再说出口了。
    不然，让刘万琳和田阿曼怎么看她？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空气都好像变得凝滞起来。
    四五六队的小队长互相看了一眼，推出三队的陈队长过去打圆场。
    “既然杨江离没什么事，知青也只是反应大了点，不如就这么算了？”
    “不行！”
    一旁乐得看热闹的李秋兰率先反应过来，一口回绝了陈队长的提议。
    “广播是我开的，我姐连毛都没碰到，就被田知青嚎了一嗓子，她必须向我姐道歉！”
    田阿曼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时海站到李秋兰身旁，抬手搭上她的肩膀，“广播的确是她开的，也是她通知大家的，田知青什么都不知道就向江离发火，的确该道歉。”
    田阿曼脸上一阵难堪，忍不住看了刘万琳一眼。
    刘万琳转过头，全当没看到田阿曼的求助。
    是田阿曼说播音的是杨江离，她才跟着过来的，如果知道是李秋兰，她是绝对不会来的。
    现在好了，没教训得了别人，反而被别人教训了一遍。
    田阿曼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低头咬紧了牙关。
    良久，一声低若蚊呐的声音从她嘴里传了出来。
    “对不起。”
    杨江离挑了挑眉，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淡淡的道：“算了。”
    说她小心眼也好，“没关系”三个字她怎么都说不出口。
    田阿曼道歉后，立刻低着头跑了出去，刘万琳和赵媛媛紧跟着追了上去。
    三人狼狈退场，四五六队的小队长悄悄松了口气。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久留，领了春联登记过后就走了。
    李时泽重新拿起毛笔，走到桌前继续写剩下的春联。
    杨江离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活动了一下手腕，“时泽哥，我来帮你。”
    从刚才开始，杨江离就注意到李时泽写春联的动作慢了下来，她很快想到可能的原因，走过来帮忙。
    李时泽回头看了杨江离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写吗？”
    “知道的，放心。”
    这个时代，最安全的对联应该就是伟人的诗词了。
    巧的很，她前世曾背过全本的诗选，别说再写六十副，就是再来一百副都没问题。
    李时泽想了想，让出了位置。
    相比于杨江离面前的小桌子，他面前的桌子更大，写对联更方便。
    杨江离重新执笔蘸墨，稍作思考就写下一副全新的对联。
    同样都是行书，杨江离写出的字和李时泽写下的字相比，稍显秀气。
    李青生第一次见杨江离写毛笔字，忍不住凑得近了些。
    “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
    李青生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来，嘴角笑得都快咧到耳朵根后面去了。
    “好，诗好，字也好，江离，你”
    李青生的话戛然而止，他死死的盯着杨江离眉尾处的伤痕，眉头皱成了麻花一样。
    “江离，你眉毛那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挨打

    杨江离正在想下一副对联的内容，听到李青生的问话，脑子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什么？”
    李青生着急的绕到桌子后面，指着杨江离眉尾处，血都已经干了的伤痕。
    “我问你，你眉毛这儿的伤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记得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呀。”
    杨江离低下头，还没想好要怎么说，李时海就已经抢先一步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离的伤，是我不小心弄的。”
    “什么？”
    李青生不敢相信的回过头，愤怒的走到低着头的李时海身后直接踹出一脚。
    “嘭！”
    李时海踉跄着飞了出去，身体重重的撞在木门上，又顺着木门滑了下来。
    李青生犹觉得不够，走过去还要再踹，被反应慢了一拍的杨江离拽住了胳膊。
    “李叔，时海哥真不是故意的，这只是个意外！”
    李青生不愿就这么算了，但又怕动作太猛会伤到杨江离，指着李时海的鼻子大骂：
    “你个小赤佬，给我老实交代，你怎么不小心伤了江离的，敢扯一句瞎话，腿给你打断！”
    李时海不敢隐瞒，乖乖把之前发生的事全部交代出来。
    当得知杨江离的伤是鸡毛掸子砸的时，李青生气得直接又是一脚踹了出去。
    杨江离紧紧的拽着李青生的胳膊，被他的力道带的向前冲去，左脚绊了右脚，脸朝下朝地上摔去。
    眼看着就要亲吻大地，杨江离挣扎已经晚了，干脆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杨江离只感觉胳膊被人抓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只看到一个突出的喉结。
    小小的，还会动。
    不知道摸起来什么感觉？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杨江离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天呐，她脑子里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时泽低头看了眼怀里脸色通红的人，眼底闪过一抹疑惑，这脸没吓白就算了，怎么还红了？
    “江离，你没事？”
    杨江离摇摇头，对上李时泽关切的目光，脸更红了。
    脑子里乱七八糟，让她一时忘了从李时泽怀里出来。
    李时泽不放心，上下打量了杨江离一遍，确定她真的没受伤，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抬起头，他冷下脸，不赞同的说道：“爹爹，你太冲动了。”
    刚才那一下，如果不是他反应快，杨江离此刻已经亲吻大地了。
    那时造成的伤，绝对比鸡毛掸子的威力大。
    李青生自知理亏，眼含歉意的看向杨江离，“江离，对不起，叔不是故意”
    说到一半，李青生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给了自己脑袋一下。
    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他这难道不是给自己找借口吗？
    错了就是错了，故意的错和不故意的错都是错，做错了承认就好，哪那么多借口！
    李青生的动作太快，杨江离根本来不及阻止。
    “李叔，你这是干什么呀？”
    李青生笑笑，“叔错了，下次不会了。”
    杨江离愣了愣，隐约感觉到李青生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看到李青生突然变了脸色，抬脚向她踹了过来。
    “小赤佬，你想死呀你！”
    杨江离吓得眼睛瞪得溜圆，想跑，双腿却突然不听使唤。
    突然，一道闷哼声在杨江离头顶响起。
    “唔！”
    李时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李青生逼上前去，把杨江离拉到自己身后，恶狠狠的说：“抱那么久干什么？”
    李时泽苦笑一声，“爹爹”
    “滚！”
    李青生危险的眯起眼睛，拽过李时泽的衣领，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与此同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杨江离只觉得脸和耳朵阵阵发烫，悄悄的挪到了门外。
    冷风从她脸上吹过，带走了些许温度。
    突然，一双手臂从她背后穿过，搂在了她的腰上。
    “姐~”
    杨江离停下准备向后捣去的胳膊，无奈的叹了口气，“秋兰~”
    “嘿嘿嘿”
    李秋兰把下巴搁在杨江离肩膀上偷笑，阵阵热气吹到杨江离还没完全降温的耳朵上，粉嫩的颜色顿时变得如充血一般。
    杨江离缩了缩脖子，扯开李秋兰的手，从她的怀里挣脱出来。
    “秋兰，你笑什么？”
    李秋兰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到往外走的李青生，立刻收敛了不正经的笑容，乖乖站在那不动。
    “江离呀”
    杨江离吸了一口冷气，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李叔。”
    “你先别在这帮忙了，去陈医生那看看，伤在脸上，万一要留疤就不好了。”
    李青生心疼的看着杨江离，心里既愧疚又自责。
    杨江离抬手抚上眉尾，那里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不过一点小伤，杨江离本不想去，但李秋兰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
    “爹爹放心，我这就带姐去找陈医生。”
    “快去。”
    李青生摆摆手，看着两人朝卫生室走去，这才离开。
    卫生室。
    陈半夏仔细查看了杨江离眉尾的伤，从柜子里翻出一盒自制的生肌膏。
    “你的伤不严重，但里面有残留的淤血，我帮你排出来，再涂两天的药膏，第三天保准连疤都不会落下。”
    杨江离接过药膏，打开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刺鼻的味道。
    陈半夏拿出银针，消过毒后扎在了杨江离眉尾附近，小心翼翼的处理着。
    这个位置靠近太阳穴，一个不小心很容易出事。
    大约过了十分钟，所有的淤血清理干净，再上好药膏，就处理好了。
    自始至终，陈半夏的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成竹在胸的微笑。
    “成了。”
    杨江离站起身，转了转眼睛，没有任何不适。
    “谢谢陈医生，多少钱？”
    “不要钱。”
    陈半夏用热水烫湿毛巾擦了擦手，眼中带笑，“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被扎太阳穴附近还能稳坐如钟的人。”
    杨江离挑了挑眉，“怎么，你会失手吗？”
    “当然不会！”
    陈半夏自信的开口，“我扎针，就像你刺绣一样，绝不会失手。”
    “那不就得了。”
    杨江离笑了，“我相信你，所以不会慌，也没必要慌。”
    说完，杨江离挥挥手，“再见！”
    陈半夏盯着杨江离的背影看了好久，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第53章 惩罚

    离开卫生室，杨江离和李秋兰又回到了大队部。
    两人还没进门，李时泽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脑中不由自主的想到杨江离在他怀里时的感觉。
    想入非非时，李青生的警告突然又冒了出来，驱散了他心中的绮思。
    李时泽长舒一口气，朗声说道：“回来了就快点进来帮忙，忙不过来了。”
    门外，正准备吓两人一跳的李秋兰不高兴的嘟起嘴巴，“大哥，你是狗吗？没看到人怎么就知道我们回来了？”
    李时泽危险的眯了眯眼睛，“李秋兰，你是不是皮痒了？”
    李秋兰躲在杨江离身后，对着李时泽做了个鬼脸，“我又没说错，狗的嗅觉和听觉都很敏锐，我这是在夸你呢。”
    “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李时泽语气里充满了无奈，这得亏是个丫头，要是个伲子，他非得好好教教他什么叫做长幼有序。
    李秋兰见好就收，“那就不用了。”
    李时泽被气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被李秋兰这么一插科打诨，房中尴尬的氛围渐渐淡了。
    杨江离悄悄松了口气，在李秋兰去整理福字时走到李时海身边，小声问道：“时海哥，你要不要去卫生室看看？”
    李青生的那两脚，杨江离现在想来，还觉得身体隐隐作痛，她这种没挨身上的尚且有这种感受，真挨身上了还不得疼坏了。
    李时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活动了几下身体，“我好着呢，用不着去卫生室，你不要放在心上。”
    自从不小心伤了杨江离，他早已预料到了会有这顿打，现在早早挨身上，也省的他提心吊胆了。
    被爹爹打，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没被爹爹打过的人生是不圆满的。
    打过了，也就意味着这事翻篇了。
    杨江离本来是想关心一下李时海的，没想到最后她反倒成了那个被安慰的人。
    见他的神情不似作假，杨江离心中的愧疚淡了些，回到桌前准备写春联。
    不远处，李时泽舌尖紧紧抵着上颚，压住心底那一丝丝不停往外冒的不舒服。
    她是不是忘了，他也被踹了？
    李时泽悄悄瞄了眼隔壁，注意到杨江离已经开始写字了，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他正想收回视线时，杨江离突然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接，各自红了脸。
    只不过，李时泽的脸黑，看不出来。
    “那个”
    杨江离略显局促的笑笑，“时泽哥，你还疼吗？”
    李时泽眉心微动，眼底涌上温柔的笑意，“不疼，那一脚跟我们团长比可轻多了。”
    “是吗？”
    杨江离抿了抿嘴巴，忍不住问道：“时泽哥，你在部队，经常被团长教训吗？”
    李时泽愣了一秒，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怎么可能？只有前两年被团长教训过而已，你时泽哥可没有那么差。”
    杨江离“哦”了一声，低下头，看着面前写了一半的春联。
    李时泽轻咳一声，“已经写的差不多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家休息。”
    “不用了，我帮你，这样咱们都能早点回去。”
    杨江离重新打起精神，在红纸上快速书写起来。
    四人通力合作，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将所有的春联和福字全部准备妥当。
    李秋兰眼睛转了转，坏笑着再次打开了广播，让七八九十队的小队长来领春联。
    广播再次响起的那一刻，大队部不远处的知青点没人再出来。
    等所有人都来领完春联和福后，李青生拿着浆糊，招呼着李时泽和李时海先给大队部贴上。
    在最中间的大门上，李青生贴上了桃花坞的木刻年画充当门神。
    “行了，走。”
    一行人离开大队部往家走，路过知青点时，发现里面的男知青们也在张罗着贴春联，但春联上的字并不是李时泽或杨江离的笔迹。
    注意到杨江离在看知青点，李秋兰小声解释道：
    “知青点每年都要自己准备春联，因为他们看不上会计叔叔准备的，都拿去引火了。”
    杨江离心中了然，怪不得。
    不过，这样一来，知青点和南湖大队的关系更生分了。
    都是下乡，知青和知青也不同，有些人是为建设祖国，有些人是被迫接受现实。
    有人谦虚，到了农民的地界上，愿意向农民学习，也愿意利用自己的知识，帮助农村发展，大家互帮互助。
    也有人高傲，想做发号施令的将军，可惜没有将才，只能一边干活，一边抱怨，折磨自己也折磨他人。
    回到家，王大花看到杨江离已经上过药的伤口，忍不住又埋怨了李时海一通。
    李时海默不作声，认错态度极好，再加上杨江离帮着说话，最后只被罚烧五天的火，惩罚结束，李时海也要回去上班了。
    对这个惩罚，李时海表示非常满意，吃过饭就烧了一大锅水，把家里每个人的暖床用的盐水瓶子都灌的满满的。
    李秋兰隔着被子调整了一下盐水瓶子的位置，瞥了眼站在挂衣架子前的杨江离，抿了抿嘴唇。
    “姐，盐水瓶子放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休息呀？”
    杨江离收回发散的思绪，沉吟一声：“今年的衣服……”
    在她接收到的记忆中，原主和李秋兰每年过年都有新衣服新鞋子穿，但是这些新衣服新鞋子是谁送的，却半点头绪都没有。
    李秋兰一脸失落，“姐，今年也是只有东西没有信。”
    杨江离心中一动，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么多年都没有，那边应该是不方便写。”
    “对对对，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李秋兰像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低下头，再抬头时，脸上带着笑，“太冷了，咱们先休息。”
    夜里，杨江离睡得很不安稳，梦一个接一个，充斥着哭泣和思念。
    凌晨三点左右，杨江离从睡梦中惊醒，脸上冰冰凉凉的，她用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闭上眼睛，她怎么都睡不着。
    黑夜里，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风掠过水面，吹过墙角，拂过树杈，在院子里转个圈，从门缝里钻进房间。
    隐隐约约，夹杂着低声吟唱的声音，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第54章 祭祖

    杨江离摇摇头，试图把这种荒诞的念头甩掉，但那念头就像在她脑子里生了根，怎么都甩不掉。
    不知过了多久，吟唱的声音消失了，杨江离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缓缓的吐气吸气。
    一口憋了许久的热气吐出来，再吸进一口新鲜的冷气，杨江离狠狠的蹙起眉头。
    空气里，怎么会有一股梅干菜烧猪肉的味道？
    这一刻，脑子里荒诞的念头终于消失，曾经看过的僵尸电影片段疯狂闪现，她该不会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在隔壁卧房响起。
    杨江离屏住呼吸，悄悄把脑袋缩进被子里面，只留一双眼睛紧盯着窗户。
    不一会儿，隔壁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手电筒的光伴随着脚步声由近及远，慢慢消失在厨房的方向。
    杨江离终于按捺不住了，悄悄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动作轻一点。”
    才打开门，杨江离就听到了王大花的声音，忍不住把门开的大了点。
    只见王大花手里拿着一把手电筒站在厨房门口，李青生、李时泽、李时海陆续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盘盘热腾腾的菜。
    在手电筒的光下，菜还冒着热气。
    杨江离疑惑的皱起眉头，看了眼还挂在天空的月亮，这是在弄什么？
    她正疑惑着，一束手电筒的光突然照在她的脑袋上，吓得她迅速关门上床。
    不一会，西卧房的门被敲响了。
    “江离，你醒了吗？”
    李时泽刻意压低了声音的传了进来。
    杨江离想了想，悄悄地走到门后，小声回道：“时泽哥，你们，在干什么呀？”
    “今天祭祖，天亮之前你不要出来，知道了吗？”
    李时泽简单的解释道，“天还早呢，你快回去睡觉。”
    杨江离恍然大悟，差点忘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九。
    曾经，她在另一个世界的时候，家里人每年腊月二十九都会上坟请祖上大供，把祖先请到家里，送些元宝蜡烛，再摆一桌年夜饭。
    这就是祭祖，一种仪式，和封建迷信无关。
    存活在世的人通过这种方式寄托对先人的哀思，祈求能得到庇护。
    其实，不论是丧葬礼仪还是祭祖，都表明了华夏儿女事死如生的态度。
    这不仅仅是孝道的重要标志，也是尊老敬老的美德。
    死亡不等于消失，死后是生前的延伸，人的生命正是这样一代一代延伸的，一代代从生前的世界延伸到地下的世界。
    可惜在她之前的世界里，随着西方文化的入侵，华夏的传统文化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走向衰败，甚至消亡。
    躺在床上，杨江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
    床头，多了一个装着各样干果点心糕团的小盘子。
    杨江离心中一动，嘴角勾起一抹会心的笑容。
    按照习俗，腊月二十九这天不仅要祭祖，邻里之间也会互相送年盘，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就是年前回馈亲朋好友等人。
    也有父母给孩子送年盘的，就像这样，一觉醒来，床头多了一小盘零食。
    虽然不贵重，但胜在心意。
    “咦，年盘！”
    李秋兰惊喜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姐，你有吗？”
    杨江离把小盘子举了起来，让李秋兰看到，“我也有。”
    “真好，嘿嘿。”
    李秋兰一股脑的把小零食倒进了自己的饼干盒子里，盖好盖子，然后才穿衣起床。
    早饭后，王大花带着准备好的年盘给周边邻居送去。
    李青生则带着李时泽和李时海在家准备做年糕。
    这是项力气活，需要先把糯米和粳米按7:3的比例磨成粉，再上锅蒸熟、揉搓、按压、切条，几十斤重的米粉，女同志可耍不来。
    王大花出去没多久，邻居的年盘也送了过来。
    有的是一把青菜，有的是一只猪蹄，有的是做好的年糕
    李青生接下后又拿出自家的东西回馈过去。
    上午过半时，王大花从外面回来，径直钻进了西卧房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保养，王大花的手变得柔嫩了许多，干枯、起皮的情况没有了，老茧也软化了许多。
    再次拿起绣花针，王大花笑得像个孩子。
    “姆妈，我教你一种新针法”
    李秋兰站在王大花身后，握住王大花拿针的手，一如小时候王大花教她时一样。
    杨江离看着母女俩的互动，垂眸掩去眼底的歆羡，专注在面前的绣布上。
    时间眨眼间就来到了大年三十。
    杨江离和李秋兰起床时，李青生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
    吃过饭，大家就开始准备年夜饭。
    南湖大队的年夜饭是有讲究的。
    现在的物质条件虽然不怎么好，但这几道菜都不贵重，像南湖大队的经济水平，只要稍微花点心思，家家户户都能准备妥当。
    那便是得乾隆皇帝赐名的如意菜黄豆芽、安乐菜青菜、元宝菜蛋饺，以及象征着团团圆圆的肉圆、象征着年年有余的鱼和象征着勤勤恳恳的水芹。
    除了这些菜以外，各家可以根据各自的口味和经济情况准备些其他的。
    王大花作为具有多年厨房工作经验的掌勺大厨，当仁不让的当起了指挥，指导大家该择菜的择菜、该剁肉馅的剁肉馅。
    杨江离和李秋兰分到了做蛋饺的活，不用大灶，只需一个小小的煤球炉子、一把大汤勺和一双筷子就能完成。
    原主不是第一次做这些，杨江离也不是。
    拜师学艺时，每逢休息日，杨江离每次都会给来看望她的闺蜜亲手准备蛋饺，干净卫生还有营养。
    所以，这次杨江离也很快就上手了。
    当所有年夜饭的材料准备好，王大花再次回到了灶前，掌起了大勺。
    李时海乖乖坐着烧火，脸上什么时候弄上了柴火灰。
    先从最费事的肉圆子做起，由繁到简，等所有的菜都准备好，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摆饭。”
    王大花一声令下，李家每当过年才会摆出来的八仙桌被李青生从柴房请了出来。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被摆上桌，象征着年年有余的红烧鱼被放在了桌子中央。

 第55章 守岁

    饭菜上桌后，一家人论资排辈，按序入座。
    杨江离本以为她会挨着李秋兰坐，却不想被李青生安排在了王大花的下首，李时泽的上首。
    年龄最小的李秋兰，则被安排到了最后。
    好在今天的桌子是圆的，一圈坐下来，大家距离并不太远。
    大家都落座后，李青生端起酒杯，欣慰的看着在座的所有人。
    “今年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吃过年夜饭，愿大家来年吉祥如意，万事大吉！”
    “干杯！”
    “干杯！”
    杨江离等人同时举起酒杯，在半空中虚虚相碰，然后一饮而尽。
    香甜的桂花酒被热水烫过，一入口，香味瞬间布满口腔。
    吉祥话说过，就要动筷子了。
    这第一筷子也是有讲究的，先夹炒青菜，寓意来年安乐。
    一筷子安乐菜夹起，要由长辈放进孩子的碗里，代表了长辈对晚辈的祝福。
    紧接着，第二道菜要吃黄豆芽，寓意来年如意。
    接下来才是寓意团团圆圆的肉圆，寓意发财的蛋饺，寓意年年有余的红烧鱼。
    杨江离欣赏着大家吃年夜饭的步骤，丝毫不觉规矩繁琐，整个人乐在其中。
    这里的每一项规矩，都代表着人们祈求平安顺遂的朴实愿望。
    在后世，经常有人说西餐具有仪式感，中餐没有仪式感。
    每当听到这种言论，杨江离都觉得好笑，自己无知便罢了，还非要把无知“炫耀”出来，全然不知成了别人的笑料。
    年夜饭吃的差不多时，才轮到主食登场。
    就像北方过年吃饺子一样，南湖大队过年会吃米饭。
    整整一小盆米饭，里面藏着荸荠，大家一起在米饭里挖荸荠，像是寻宝一样。
    谁要是吃到了米饭里的荸荠，就如同北方人吃到了藏在饺子里的硬币。
    荸荠脆脆甜甜，咬进嘴里一下子就能察觉出来。
    “我吃到荸荠了！”
    “我也吃到了！”
    “我这里也有！”
    “还有我！”
    继杨江离第一个吃到荸荠后，李秋兰、李时泽和李时海也陆续吃到了脆脆甜甜的荸荠。
    看着四人笑得开怀，李青生和王大花相视一笑。
    火盆里的木炭发出一声爆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主食吃完，年夜饭也结束了。
    李青生带着李时泽和李时海收拾桌子，李秋兰和杨江离则帮着王大花准备守岁时要包小圆子的材料。
    桌上的每道菜都被大家有意的剩下了些，这叫留福。
    尤其是那道鱼，每个人非常默契的只夹了一筷子，谁都没动鱼头和鱼尾，整条鱼近乎完好无损。
    等到明天大年初一，又是新的一年，再端出来吃，这才是年年，有余。
    一切都收拾好了，大家围炉团坐，边聊天边听广播，都不准备睡觉了。
    “今年轮到谁讲故事了？”
    李秋兰兴奋的举起手，“到我了到我了！”
    老鼠嫁女的故事，她听了十多年，今年终于轮到她讲故事了。
    王大花似笑非笑的看着李秋兰，“今天第一个故事，必须是老鼠嫁女哦！”
    李秋兰气馁的颓下肩膀，“那好。”
    “从前有一对老鼠夫妇，生了一个貌美的女儿”
    老鼠嫁女，一个具有奇幻色彩的故事，从古至今，每年雷打不动的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出现。
    老鼠偷粮食，老百姓都希望在大年三十这天把老鼠嫁出去，以确保来年人人都有饭吃，平安活到下一年。
    杨江离曾听过很多版本的关于老鼠的故事，想来大家对老鼠的厌恶都是如出一辙的。
    外面的广播逐渐接近尾声。
    午夜时分，一声钟鸣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新年大吉，万事如意！”
    一声声吉利话从杨江离等人口中说出，王大花乐呵呵的从兜里往外掏压岁钱。
    红头绳绑着一串铜钱，这钱是要放在枕头下，不能花的。
    能花的压岁钱要等到太阳出来后才有。
    怀揣着铜钱，杨江离和李秋兰回了房间，把铜钱放到枕头下。
    一夜无梦。
    清晨。
    杨江离是被外面接连不断的开门炮声吵醒的，空气中充斥着硫磺的气息。
    “姐，新年吉祥！”
    上铺，李秋兰突然冒出一颗脑袋来，乐呵呵的送上新年第一句祝福。
    杨江离笑了，从床里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荷包。
    “新年吉祥！”
    李秋兰惊喜的接过荷包，“姐，这是送我的吗？”
    “当然了。”
    杨江离笑得一脸宠溺，“给你了，当然是送给你的。”
    “谢谢姐！”
    李秋兰把头缩了回去，躺在床上，举着手里的荷包仔细欣赏着。
    天青色的荷包和她的手掌一般大，拉上抽绳像个宝瓶，鼓鼓囊囊的，一看就能装。
    李秋兰美滋滋的打开，赫然发现里面竟然放着一张大团结！
    “姐！”
    杨江离已经穿上新衣新鞋，正准备梳头呢，听到李秋兰的声音向上看去。
    “怎么了？”
    李秋兰指指荷包，看了眼门外，小声的说：“钱。”
    “压岁钱。”
    杨江离笑着回了一句，“你快点穿衣服，我估计婶婶很快就要敲门了。”
    话音刚落，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口停了下来。
    “兰兰，江离，准备起床了！”
    “马上起！”
    李秋兰快速的从被子夹层里抽出里衣，在被窝里套上，然后下床继续穿剩下的。
    等她把所有的衣服穿好后，杨江离已经收拾好了。
    两姐妹手挽手走出门，和隔壁房间的李时泽和李时海碰了个正着。
    “新年吉祥！”
    “新年吉祥！”
    四人互相道了句祝福，心情颇好的走去堂屋吃饭。
    李时海走在后面，看着李秋兰和杨江离亲密的举动，忽然伸手挽上了李时泽的胳膊。
    “这么挽着很舒服吗？”
    李时泽一惊，想到今天不能生气、不能说脏话、不能动粗的规矩，皮笑肉不笑的拽开了李时海的手。
    “麻烦你把自己团成一团，圆润的从我面前消失。”
    李时海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脚底抹油，溜了。
    新年第一天的第一顿饭，当然是甜甜的小圆子和年糕了。
    软软糯糯，甜甜蜜蜜。
    杨江离和李秋兰都是糯叽叽的爱好者，吃完犹觉意犹未尽。
    李时泽等人却受不住，简单吃了点，就准备喝元宝茶解腻了。

 第56章 惊变

    在江河公社一带，大年初一喝元宝茶的习俗流传已久。
    这个元宝可不是年夜饭里的蛋饺，而是指两头尖尖的青橄榄。
    青橄榄不仅形似元宝，放进绿茶里还能减少绿茶的苦涩，让茶越喝越香。
    听到李时泽要喝元宝茶，李青生强忍肉痛的从橱柜里拿出一小盒青橄榄。
    这东西可是他特地托茶楼里的同志从别处“代购”的，可谓是用一颗少一颗。
    “每人两枚，谁都不许多拿。”
    李时泽哭笑不得的看着李青生抠门的模样，果断从里面挑了两个出来。
    元宝就要成双，寓意才够好。
    王大花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当家，干脆把盒子要了过来，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元宝茶。
    本就是图个好兆头，怎么能抠抠搜搜的呢？
    喝过元宝茶，杨江离和李秋兰就回房间去了。
    大年初一基本没人出门，两人索性钻进了同一个被窝里聊天。
    从古至今，刺绣和美术、摄影以及雕塑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第二天。
    早饭依旧是年糕和小圆子，年糕不拘甜咸蒸煮炸，随便怎么来都行。
    饭桌上，李青生和王大花商议着一会儿设宴的事。
    杨江离听了一耳朵，得知南湖大队要准备大锅饭，家家户户共出食材，一起热闹热闹。
    这种热闹，杨江离一向是不爱凑的，吃过早饭后就回房间了。
    天气晴好，阳光明媚，窗明几净。
    正是适合刺绣的好天气。
    李秋兰磨磨唧唧的跟在杨江离身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杨江离气定神闲的坐在绣棚架子前，抹着护手霜斜睨了李秋兰一眼。
    “你如果坐不住，可以出去玩，什么时候玩够了再回来。”
    李秋兰闻言，心中雀跃不已，“姐，你真的肯让我出去玩？”
    杨江离点点头，“身随心动才能绣出好的绣品，既然你的心已经飞走了，强留你的人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你只要答应我，在外面玩尽兴后，一定记得把心收回来。”
    李秋兰重重的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再也藏不住了，“我答应你！”
    说完，李秋兰用力的在杨江离脸上亲了一口，像离笼的鸟儿一样飞走了。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到底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
    太阳升到最高点时，阳光从西卧房里赶了过去。
    没了阳光照在身上，只须臾的工夫，房间里就冷了下来。
    杨江离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腰背，掀开腿上的小被子站起来，打个呵欠，挤出眼泪滋润干涩的眼球。
    直到眼前再次变得清晰，杨江离才拎起已经不太热的脚炉，准备到厨房换点木炭。
    走到院子中央时，大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呀？”
    杨江离扬声问道，站在原地不动。
    “砰砰砰！”
    敲门声还在继续，却没有人回答。
    杨江离蹙了蹙眉，再次问道：“谁在外面？”
    这次，外面的人终于说话了，嘶哑的声音听不出是谁。
    “是我啊，宴席准备好了，大队长让我来叫你过去一起吃饭。”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我一会儿就过去。”
    门外安静了一会，风中隐约夹杂着不太真切的声音。
    “那行，我还要去通知别人，就不等你一起了。”
    话音落下，杨江离清楚的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慢慢走远。
    “你还在吗？”
    “……”
    没人回应了。
    杨江离松了口气，忍不住笑自己多心，她现在可不是城市里的独居女性，这里是南湖大队，能有什么危险呢？
    摇摇头，杨江离把脚炉放进厨房，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转身关门时，杨江离不经意间瞥到墙边的衣角，不由得心中一凛。
    还不等她开口，脑后便挨了一闷棍。
    “唔！”
    剧痛袭来，杨江离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向前倒去。
    意识消失前，她好像摸到了一片丝滑。
    与此同时，大队部。
    李时泽叫住在空地上踢毽子的李秋兰，把人招到身边。
    大冷天里，李秋兰愣是玩出了一身薄汗，额前的碎发凌乱的贴在脑门上。
    “大哥，你叫我做什么呀？”
    李时泽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大锅，“菜快好了，你回家去拿个饭盒，给江离打些菜端回去。”
    闻言，李秋兰惊呼一声，“已经这么晚了呀！”
    说完，她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去，她没想玩这么久的，谁知道一玩起来就忘了时间了。
    “慢着点！”
    李时泽摇摇头，看着李秋兰的背影消失不见，然后才回到周兵身边。
    明天他就要归队了，在这之前，他还得把南湖大队的民兵再训练的强一点。
    另一边。
    李秋兰跑到家门口，推开大门就开始喊：“姐，我回来了！”
    可惜，院子里已经没有人能回应她了。
    李秋兰没有听到应声，还以为杨江离还在刺绣，蹑手蹑脚的走到卧房门口，轻轻的打开门。
    “姐，我回”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李秋兰迷茫的眨了眨眼，“姐？”
    整个西卧房里空荡荡的，绣棚架子前没有人，床上也没有人。
    李秋兰皱起眉头，直接往茅房跑去，“姐，你在里面吗？”
    “”
    回应李秋兰的，只有北风吹过树梢的声音。
    李秋兰不由得慌了，直接冲进茅房，才打扫过的茅房干干净净，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檀香味，哪里有杨江离的影子？
    “姐？你在哪？”
    厨房、堂屋、柴房、李时泽的房间，甚至是东卧房，到处都没有杨江离的影子。
    李秋兰彻底慌了，根本顾不上饭盒，一路沿着家里通往大队部的方向边走边喊：“姐，你在吗？”
    整个南湖大队空荡荡的，路上半个人影都没有。
    李秋兰越喊越慌，再次回到大队部的时候，两条腿都在发抖。
    大队部里闹哄哄的，听在李秋兰的耳朵里，仿佛有一千只鸭子在叫。
    “大哥”
    她想大声的叫，可是声音像是出不来一样，急得她哭了出来。
    最先注意到李秋兰异样的，是才烧完火、正准备去洗手的李时海。
    看到李秋兰在哭，李时海立刻跑了过去。
    “兰兰，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看到李时海，李秋兰抽泣着问：“二哥，你看到我姐了吗？”

 第57章 绑架

    李时海用手背蹭去李秋兰脸上的泪水，取笑道：“大过年的，怎么还掉金豆豆了？江离不是在家呢吗？”
    “没有！”李秋兰打掉李时海的手，急躁的跺跺脚，眼泪掉的更凶了。
    “我我才从家里回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时海眉心微蹙，转头看向身后黑压压的人群，“或许你们错过了呢，江离说不定已经来了。”
    “不可能！”
    李秋兰一口否定道：“姐不爱凑热闹，没有人叫她，她是不可能来的。”
    李时海紧紧地抿着嘴巴，神色严肃下来。
    “走，我带你去找爹爹和大哥。”
    李秋兰伸手拽住李时海的胳膊，可怜巴巴的眨掉几滴眼泪，“我的腿软了。”
    李时海二话不说把人背了起来，走到大队部里，一边把人放在椅子上，一边朝着隔间大声喊道：
    “爹爹，大哥，出事了！”
    听到动静，隔间里推演沙盘的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掀开隔间的草帘走了出来。
    李时泽皱眉看着还在哭的李秋兰，“出什么事了？”
    “大哥”
    李秋兰的声音中充满了委屈，李时泽心中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哭什么？”
    李秋兰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找不到我姐了！”
    闻言，李时泽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什么意思？”
    李秋兰哭的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的讲起来。
    当听到李秋兰回家时直接推门进去了，李时泽面色大变，飞快的冲了出去。
    早上他离开时，分明叫杨江离把门从里面闩上了！
    李时海和李秋兰愣了一秒，想要追出去时被李青生拦住了。
    “爹爹？”
    李青生脸色阴沉，“老周，你带上民兵队分头行动，务必把南湖大队翻个遍，能找到杨江离最好，找不到……”
    找不到怎么办？李青生心里也没有具体的主意。
    周兵扭头就走。
    李青生回过头望向李时海，“阿海，你回去收拾东西，民兵队如果找不到江离，你马上回航运司想想办法，明白吗？”
    李时海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李青生的意思。
    “那我回去把大哥从部队带回来的好茶一起带上。”
    李青生点点头，心口好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李秋兰见大家都走了，忍不住问：“爹爹，那我呢？”
    “我记得你说过，旺财最听你的话了，对吗？”
    “是啊。”李秋兰点点头，脑中灵光一闪，“我现在就去把旺财带回家去！”
    说完，李秋兰抹了把脸，踉踉跄跄的跑了出去。
    民兵队的出动让正在庆祝新年的社员们感到不对劲，忍不住胡乱猜测起来。
    李青生用力的搓了搓脸，抬脚走了出去，这事必须告诉黄书记。
    ……
    在南湖大队乱成一团时，杨江离在嘈杂的环境中慢慢清醒过来。
    脑后传来的钝痛时刻提醒着杨江离现在的处境，手腕和脚踝处隐约传来的束缚感更是让她即便清醒了也不敢睁开眼睛。
    杨江离不知道是谁因为什么绑了她，只能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机会，伺机逃走。
    眼睛不能睁开，她还有耳朵和鼻子，可以听、可以闻。
    反正这条命是她捡来的，多活了这么长时间她已经赚了，现在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死亡，或许她死了，原主就能回来呢？
    她已经把吴胜送去改造了，没有了这个人渣，原主应该能有个好的结局？
    杨江离胡乱想了一通，焦躁不安的心逐渐冷静下来。
    “吱呀！”
    突然，一道轻微的异响在杨江离头顶的方向响起，闭上眼睛后，她的听觉和嗅觉好像变得更敏锐了。
    “人醒了吗？”
    这是一道男人的声音，紧接着，杨江离就感觉到从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晃了晃。
    冰凉的触感让她心生战栗，忍了好久才没表现出丝毫异样。
    “没有。”
    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你进来看着她点儿，我要去小解。”
    “不用看了，这可是在船上，除非她生出一双翅膀，不然跑不掉的。”
    “也是。”
    话音落下后，一阵窸窣的声音响起，杨江离清楚的感觉到有人从她身上越了过去，紧接着，又是一声“吱呀”，四周安静下来。
    杨江离心中不禁一阵后怕，如果她刚才贸然睁开眼睛，一定会被发现的！
    听得出来，绑架自己的是一男一女，至于这两人是什么身份，就不得而知了。
    想到刚才男人说是在船上，杨江离总算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外面轰隆隆的声音熟悉了。
    南湖大队收割蔬菜时，公社派来运菜的头船上有个发动机，声音和这一模一样。
    想到这，杨江离睁开眼睛，入目所及，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她难道在船舱里吗？
    这是准备要去什么地方？
    杨江离一无所知。
    身体随着船晃晃悠悠，杨江离突然有种想吐的感觉，被她硬生生压了下去。
    也不知道李秋兰回家了吗？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
    ……
    “阿嚏！”
    被杨江离念叨的李秋兰打了一个喷嚏，眼巴巴站在堂屋门口望着门外。
    罗香香担心的看了李秋兰一眼，“秋兰，过来坐下歇歇，你已经站了半天了。”
    “香香姐，我不累。”
    李秋兰摇摇头，眼底满是自责，“如果我上午没出去玩，我姐也不会出事，如果我姐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罗香香有心想安慰安慰李秋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谁能想到大过年的会发生这种事？
    这些年，李家看杨江离比看亲生孩子还要重，如果杨江离出事，不仅是李秋兰无法原谅自己，李家所有人都……
    唉……
    “秋兰……”
    “爹爹！”
    罗香香的话还没说出口，李秋兰突然叫了一声，飞一般冲了出去。
    “爹爹，有我姐的消息了吗？”
    李秋兰仰起头望着李青生，白净的小脸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额前碎发凌乱，两眼又红又肿，里面既有期待，又有害怕。
    李青生抬手捋了捋李秋兰额前的碎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外面冷，回家我再告诉你。”

 第58章 打击

    罗香香见李青生回来了，主动迎了上去，“大队长，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先回家了。”
    李青生嘴角挤出一抹笑，“回去，谢谢你陪着兰兰。”
    罗香香摇摇头，“您太客气了，对了，有杨江离的消息了吗？”
    “暂时还没有。”
    李青生叹了口气，“现在只能确定江离被带上了船，至于被谁带走，现在在哪，还得等公安那边的消息。”
    靠着李秋兰牵来的旺财，李时泽一路追到绣娘河边，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方绣着香草的手帕。
    后来，居住在绣娘河边的两户人家说今天上午看到绣娘河里有船下水。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人被带到船上了，公安局已经通知沿途布控，同时在陆路严查，只为早点找到杨江离。
    听到这个消息，李秋兰失望的垂下肩膀，泪水再一次盈满眼眶。
    “既然已经报公安了，我相信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罗香香安慰了两人一句就回家了，那种氛围下，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江离绣技出色，从不吝啬指导他人，罗香香回来的这几天，耳边听到的都是对杨江离的夸赞。
    如今，杨江离出事，大伙儿也没了喝年节酒的心情。
    唉
    罗香香走后不久，王大花着急忙慌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当家，当家！有江离的消息了！”
    李青生猛地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花，李秋兰已经从他面前蹿了出去。
    “姆妈，姐在哪儿呢？”
    王大花按住李秋兰的胳膊，气喘吁吁的说：“阿海从航运司打电话回来说，今天下河的船只有前河大队的！”
    闻言，李青生眼睛顿时亮了，“走！”
    前河大队，和南湖大队隔绣娘河相望，两家大队，一个在河南岸，一个在河北岸。
    “我也要去！”
    李秋兰紧紧的拽着李青生的袖子，她宁愿为了姐四处奔波，也不愿意坐在家里干等。
    那种滋味太折磨人了。
    李青生劝阻的话说不出来，“去拿个帽子，咱们一起去。”
    “好！”
    李秋兰快速的回到西卧房，拿了帽子和围巾就跑。
    西边的天空，太阳已经落下一半，很快要完全落山了。
    ……
    杨江离的神经紧绷了一路，终于等到了那两人下船的时候。
    河边的风寒意刺骨，杨江离还要装出一副毫无知觉的样子，实在是太难了。
    “家主婆，这丫头怎么还没醒？你那一棒子不会把人打坏了？”
    “死不了！”
    女人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让杨江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醒不了正好，省的闹，最好能等咱们到了再醒！”
    “说的也是。”
    男人似乎冷了，说话间还哈出气来暖暖手。
    “你先在这坐着等等，我去找辆平车来。”
    “快去快回。”
    男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杨江离心中一动，下船后她就感觉手脚的束缚都被摘了，现在是最好的逃跑机会了。
    “嘭！”
    “嘭！嘭”
    接连不断地声音，加上空气中弥漫的硫磺味，杨江离猜测现在应该在放烟火。
    现在有钱买鞭炮的人不少，但舍得买烟火的可不多。
    从她被绑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下午了，这么长时间，都够从江河公社到县城两个来回的了。
    难道，她现在在市区？
    杨江离正想着，忽然感觉到身上一痛，差点叫出声来。
    这女人，竟然拧她！
    “小毕样子，你总算落到我手里了，看你还狂不狂的起来！”
    杨江离死死咬着牙关，身体微微紧绷。
    好在现在是冬天，穿的衣服厚，不然非得露馅不可。
    “嫂子，你们大过年的怎么在路口坐着呀？”
    似乎是有人搭话，引走了女人的注意力，“我是远嫁女，从外地回来，准备明天回娘家的呀。”
    “是吗？”
    路人上下打量了女人一眼，看着窝在她身后看不出模样的杨江离，忍不住问：
    “后面那个是你家孩子？大冷天里可别睡着了，容易感冒的呀。”
    女人笑了，“是我家的，赶了一天的路，孩子太累了，睡就睡一会，我们马上就走。”
    “这样呀。”
    路人点点头，“听口音，你老家是慕庄公社的？”
    女人眼睛闪了闪，“差不多，很近了。”
    趁着两人说话的工夫，杨江离悄悄睁开眼睛。
    然而，目光所及，仍旧是一片漆黑。
    耳边，两人的交谈声还在继续。
    天空中的烟火放过一轮后，紧接着第二轮就开始了。
    “嘭”
    杨江离的心，随着这一声声的烟火声，越坠越深，逐渐坠入冰窟。
    “哇！好漂亮呀！”
    不远处，隐约传来孩童的声音。
    杨江离不死心的闭上眼睛，再次睁开，过了一会又闭上，再也没有睁开。
    这时，男人的声音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家主婆，平车借来了，你和孩子快上来。”
    “来了！”
    女人装模作样的在杨江离头上拍了拍，“丫头，醒醒，咱们有平车坐了。”
    杨江离低着头，没有任何回应。
    女人不好意思的朝路人笑笑，“丫头被我们宠坏了，我们先走了，再见。”
    “再见。”
    路人不疑有他，挥挥手走开了。
    江河公社。
    李青生带着王大花和李秋兰来到前河大队说明来意，前河大队的大队长钱为民立刻叫来了仓库管理员。
    船只是前河大队的公有资产，每一只都在仓库管理员那备过案。
    得知南湖大队有人失踪，本来还想瞒着点的仓库管理员如实交代了。
    “船借给知青点的陈知青了，年前陈知青的家长过来了，他说想亲自送回去，并且保证当天回来，所以我就……”
    钱队长剜了仓库管理员一眼，“你亲眼看到陈知青的家长上船了吗？”
    仓库管理员用力点头，“看到了，我还去送了一程呢。”
    “大队长，这事是不是弄错了？”
    钱队长没说话，看向了李青生。
    李青生摇摇头，“船运司的消息，今天只有前河大队的船下水了。”
    钱队长和仓库管理员对视一眼，正要说话时，前河大队的民兵队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大队长，不好了，陈知青在市里被公安扣下了！”

 第59章 错过

    市武装部。
    徐部长挂断电话，面色复杂的看着垂着头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好像睡着了的李时泽。
    “公安局那边传来消息，陈明及其父母拒不承认绑架，已经有人去调查陈明父母上岸后的行踪了。”
    李时泽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但徐部长知道，李时泽只是在思考，说完该说的内容后就不再打扰他。
    从江河公社到市里，李时泽在船头站了一下午，找了一下午，虽然脑子还清醒，但如果想继续跟进下面的事，他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休息。
    片刻后，部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报告！”
    “进！”
    一位身着公安制服的同志打开门走了进来，把文件放在徐部长的桌子上，敬了一个礼。
    “徐部长，这里是陈明的资料。”
    徐部长点点头，挥挥手，“辛苦了，你回去。”
    公安同志再次敬了一礼，转身离开，自始至终看都没看李时泽一眼。
    关门声响起后，李时泽缓缓抬起头，深邃的眼眸中目光矍铄，看不到一点困顿。
    “给我看看。”
    徐部长把文件递了过去，拿过李时泽面前的搪瓷缸，起身去倒茶。
    李时泽打开文件，看到陈明父母的姓名后，眯了眯眼睛。
    “陈知远？”
    这个名字，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类似的。
    李时泽目不转睛的盯着纸上的人名，脑中像过电影一般，飞快的筛选着熟悉的人。
    徐部长把还冒着热气的茶放到李时泽面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碟年糕。
    “一天没吃了，垫垫肚子。”
    “砰！”
    李时泽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知道了！”
    徐部长皱眉，“你知道什么了？”
    “徐部长，请您让公安局的同志查一下陈知远的亲属关系，以及陈知远夫妻年前的行踪，我怀疑去前河大队的根本不是他们！”
    李时泽的手指用力的按住陈知远这个名字，过度用力的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白色。
    徐部长面色一变，“怎么说？”
    “去年秋天，曾经有人把江离推进河里，差点出事，后来有三个人被判，其中一个也姓陈。”
    李时泽目光坚定的说道：“而那名陈姓知青的父亲，叫陈知辽！”
    陈知远，陈知辽，这名字看上去就有关系。
    徐部长眯了眯眼睛，低下头立刻拿起了电话：“请帮我接市公安局。”
    听到徐部长拨出电话，李时泽抓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灌了一口。
    徐部长无意间瞥见他的举动，眼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
    那可是今天下午才烧的水，难道他的暖瓶不保温了？
    在李时泽焦急的在武装部等结果时，绝不会想到，杨江离此刻距离就在武装部不远处的火车站里。
    虽然是过年，但火车站里一点都不冷清。
    人来人往，纷纷扰扰，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
    自从得知自己失明，杨江离整个人像失了魂一样，任由那一对男女背着、抬着。
    失明后的世界只剩一片漆黑，半点光都透不进来。
    这样的她，怎么逃跑？
    突然，一声亲切的问候声在杨江离身边响起。
    “同志，请问需要帮忙吗？”
    火车站管理员小王露出自己胳膊上的被看章，从这对夫妻进来后他就一直在观察他们。
    更准确的说，小王的注意力一直在“沉睡”的杨江离身上。
    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杨江离竟然一动没动过。
    而且，这三个人竟然只有一个小包，没有其他行李，在一众大包小裹、竹筐扁担装行李的人群中显得异常醒目。
    男人笑着站起身，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根塞到了小王手里。
    “同志，辛苦了，抽根烟？”
    小王连连推拒，“不不不，我不抽烟，你们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
    男人笑了笑，不由分说的把烟塞到小王上衣的口袋里。
    “这不是过年了吗，我们去北边农场，家里孩子在那支援祖国建设呢。”
    听男人这么说，小王的脸上露出敬佩。
    “您家的孩子真是好样的，最近一班去北边的火车很快就到了，你们买到票了吗？”
    “买好了。”
    男人掏出随身携带的车票，小王随意瞟了一眼，见目的地的确是北方的城市，这才把话题引到杨江离身上。
    “这位同志不舒服吗？怎么都不说话？”
    男人摇头，“这是我家新妇，白天太累了，所以睡着了。”
    杨江离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睁开眼睛，正要开口，嘴巴就被捂住了。
    同时，一股苦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
    “唔”
    杨江离试图挣扎，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男人不动声色的挪了一步，挡住了小王的视线。
    这点轻微的响动在喧闹的火车站里，有如闹市里掉了一粒石头，根本没有任何人察觉。
    很快，火车来了。
    小王挥手离开，走向另一个方向。
    男人松了口气，责备的看向女人，“你怎么没看好她？差点坏了大事！”
    女人把手伸进杨江离的棉袄下面，拧住她腰间的肉，狠狠地转了一圈。
    “放心，这下保准她醒来也不能叫唤！”
    男人皱了皱眉，看向月台的方向，“把人给我，咱们快走。”
    女人顺从的点点头，帮着把杨江离挪到男人背上，她在后面扶着，三人一起上了火车。
    二十分钟后，火车开动。
    “况且况且况且”
    火车在离开火车站后慢慢提速，很快就只剩下一个影子了。
    在火车完全看不见时，李时泽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
    在他身后，是武装部和公安局的同志们。
    “大家分头找！”
    就在刚才，公安局调取了陈知远的亲属关系，证实陈知辽和陈知远是堂兄弟。
    但是陈知辽在新年从没有出过门，街坊邻居都可以作证。
    眼看着线索到这里就断了，徐部长接到了一通来自江河公社的电话，终于猜到了绑架杨江离的真凶。
    小王看着这么多人涌入火车站，第一时间凑了上去。
    “同志们好，请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李时泽急切的问道：“同志，你有看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子吗？”

 第60章 线索

    小王皱起眉头，“符合条件的有很多，你有画像吗？”
    李时泽摇摇头，“没有画像，但是那个女孩子应该是昏迷的，有这样的吗？”
    “昏迷？”
    小王仔细想了想，突然瞪大了眼睛，“啊！我想起来了！”
    李时泽的眼睛顿时亮了，激动的抓住小王的胳膊，“人在哪？”
    小王吃痛的挣扎起来，“放开我，人已经走了！”
    “小李！”
    徐部长捏住李时泽的肩膀微微用力，李时泽手上的力道立刻卸了下来。
    “对不起，同志，我太着急了。”
    李时泽立刻道歉，失落的模样让小王不忍责怪。
    活动活动胳膊，小王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群，把李时泽等人拉到了值班室里。
    经过询问后，小王才知道，他的警惕没错，那对夫妻真的有问题！
    “都怪我不够警觉，明明看出不对劲了，却被人糊弄过去了，现在人已经上火车了，怎么办？”
    李时泽没有责怪小王，只怪自己到达市里后没能让相关部门一起警戒。
    他以为到了这里就是终点，谁成想
    “小王同志，能请你告诉我，他们上了哪一班列车吗？”
    “当然！”
    小王翻开值班本，指着上面一列途经姑苏，终点站在清河市的一班列车。
    “就是这辆。”
    李时泽扫了一眼，看到接下来那么多经停站，心中有了办法。
    “能让我抄一份这班火车的停靠时间和地点吗？”
    小王随手撕下一张纸，“给你。”
    李时泽快速把时间和地点都抄上，和徐部长回到武装部，然后开始打电话。
    为防万一，每个停靠的地点他都打了，只希望能早点找到杨江离。
    看着李时泽忙碌的样子，徐部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小心狗急跳墙。”
    李时泽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来，“徐部长，您能再帮我一个忙吗？”
    徐部长身体向后靠了靠，“说来听听。”
    火车上。
    杨江离悠悠转醒，一股浓烈的酸臭味冲进她的鼻孔。
    这味道太呛人了，杨江离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这一举动，被一直死死盯着杨江离的女人看在眼里。
    “醒了就睁开眼睛，小毕样子，再和我玩心眼，我弄死你！”
    杨江离知道装不下去了，索性睁开了眼睛，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依旧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但这次里面却没了光。
    好像被蒙尘的珍珠，失去了光泽。
    女人死死的皱着眉头，伸出手在杨江离眼前晃了晃。
    “你瞎了？！”
    杨江离张开嘴，“啊”
    喉咙里传来火灼般的疼痛，杨江离下意识摸上喉咙，这是她的声音吗？
    “啊”
    杨江离不死心的再次张开嘴，却还是同样的声音，比鸭子叫还难听。
    杨江离突然想到昏迷前嘴里尝到的苦涩，一时间怒从中起，胡乱的抓向女人。
    “哎哟！”
    伴随着一声惨叫，杨江离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指甲碰到了女人的皮肉，
    为了更好的劈丝，杨江离一直留有指甲，虽不长，但抓人足够了。
    不过很快，杨江离也受到了反击。
    “啪！”
    一双粗糙的大手抓住了杨江离的手腕，紧接着，杨江离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小毕样子，我打死你！”
    女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还要再动手时，被男人拦住了。
    “不要打脸，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要再给我惹事。”
    女人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果断把手伸到杨江离的棉袄下，用力一拧。
    杨江离吃痛不已，一口咬住抓住她手腕的那双手，趁男人吃痛松手，死死的抱住女人的胳膊，一头撞了过去。
    “哎哟！”
    女人哀嚎一声，不知撞在了什么地方，发生一声闷响。
    只听声音，杨江离就能想象到女人的惨状，但是她心里一点都不高兴。
    她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吸引人来，可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
    为什么？
    这不是在火车上吗？
    人呢？
    杨江离还来不及细想，就再次被制服了。
    这一次，杨江离放弃了挣扎，任由双手双脚被绑起来，直到躺下来，杨江离才恍然大悟。
    这两人竟然是能买得起卧铺票的人！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这间车厢却没有任何上人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车厢里逐渐没了动静，杨江离昏昏欲睡时，听到隔壁车厢传来细碎的声音。
    不一会，车厢门便被打开了。
    声音惊动了躺在下铺的男人，“谁？”
    列车员走进来，温柔的提醒道：“同志，到午饭时间了，车上今天限量供应烤鸭，您需要吗？”
    男人坐了起来，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摸了摸肚子。
    “我要两份，车上还有什么？”
    列车员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车厢内的环境，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上铺躺了个人，但再具体的就看不到了。
    “还有鸡腿、红烧排骨、红烧鱼、糖醋里脊、猪肉白菜炖粉条”
    列车员报了一长串，说的男人更饿了。
    “给我来两份烤鸭，两份排骨，两盒米饭。”
    列车员疑惑的问道：“您确定只要两份吗？”
    “没错，两份足够了。”
    男人说完，躺在另一张卧铺上的女人也坐了起来，笑眯眯的看向列车员。
    “我和新妇胃口小，我们两个吃一份就行。”
    列车员了然的点点头，“那，你们谁跟我去拿呢？”
    “麻烦你帮我们送来，可以吗？”
    说话间，男人从衣兜里掏出一块钱，“辛苦了。”
    列车员眯了眯眼睛，接下钱，转身走了出去，并贴心的为他们关上了门。
    越过隔壁车厢，走到最后时，一个穿着灰色衣服的男人走角落里站了起来。
    “同志，有发现吗？”
    列车员点点头，“那边的车厢明明三个人，却只要两份饭，但是上铺躺着的人，我看不清。”
    灰衣男子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你进去的时候，上铺有动静吗？”
    “没有。”
    列车员摇摇头，“什么动静都没有。”
    “谢谢同志。”灰衣男子回过神来，道谢后提出最后一个要求，“一会我帮你送饭，可以吗？”

 第61章 求救

    列车员点点头，“我去取餐，你要一起去吗？”
    “一起。”灰衣男子跟上列车员。
    在列车员和灰衣男子去取餐时，卧铺车厢内，女人爬到上铺，扔给了杨江离一块已经冰冷的年糕。
    “喏，吃。”
    年糕砸到杨江离下巴上，然后又滚落到她的肩窝里。
    杨江离一动不动，并没有去碰那块冰冷的年糕。
    女人见状“嘁”了一声，威胁道：“我劝你最好老实点，你现在又瞎又哑，没有人能帮得了你，别逼我送你进疯人院！”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蜷起身子慢慢转了个身，双手摸索着拿起掉在床上的年糕。
    见她没有再闹，女人满意的点点头，从上铺下去，坐在了下铺床上。
    “当家，咱们什么时候能见到伲子？”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杨江离的耳朵动了动。
    男人抬起胳膊，扫了眼手腕上的手表，“还得一天，不过陈主任那边已经打点好了，从市里下火车后就能直接坐上车。”
    “没有意外的话，后天上午就能见到伲子了。”
    女人叹了口气，“到市里我要买点吃的给伲子带去，这大过年的，他又……在那种地方可怎么过呀？”
    说完，女人狠狠地剜了上铺一眼。
    男人安抚的拍了拍女人的手背，“放心，我不会让咱伲子白受罪的。”
    女人抹了把眼泪。
    在两人说话时，杨江离用牙一点点咬着手上的麻绳。
    麻绳粗，勒手腕，但相对比细绳子要好松开得多。
    把麻绳咬开，她或许能趁着列车员送饭时找机会求救。
    嘴巴不能说，她还能写，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她不想就这么认命。
    杨江离的动作幅度小，从背面根本看不出来，就算注意到她的动作，也只会认为她在吃年糕。
    毕竟，她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女人的麻绳系的并不是太死，杨江离只用了一会儿就全部咬松了。
    双手自由后，杨江离小心掏出脖子上挂着的护身符，原主落水那次，这个护身符曾经断过，后来杨江离重新给它找了个绳子。
    护身符里放着几棵干草和一张字迹已经模糊的黄纸，杨江离把黄纸晒干又放了进去，本来只想留个念想，没想到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护身符不大，杨江离轻松摸到了里面的黄纸，但问题又来了。
    叠成围棋大小的黄纸写不开，如果把黄纸拆开，难免会有动静。
    正当她为难时，下面的女人抱怨起来，“怎么这么慢？”
    男人似乎站了起来，杨江离清楚的听到呼吸声更近了。
    “包里有袜底酥，你先垫一个，我去给你接点热水。”
    “那好。”
    女人低头翻找着包里的东西，一阵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杨江离咧开嘴笑了，快速拆开了手里的黄纸，用一只手按着，咬破另一只手，试探着在上面写字。
    担心血不够，写到一半“不出水”了，杨江离咬破手指时带着一股决绝。
    等她写完后，敏锐的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肉香。
    杨江离知道机会来了，把纸胡乱叠了叠又塞回到护身符里。
    做好这些后，车厢门打开了。
    列车员一脸歉意的走进车厢，身后跟着一个端着托盘的男人。
    “同志，您的两份排骨和两盒米饭好了，刚才忘了问您，烤鸭您是要囫囵啃还是片好，并配上葱酱和薄饼呢？”
    女人不悦的瞪了列车员一眼，“当然是片好的呀，怎么能囫囵啃呢？”
    “好的，我记住了。”
    列车员向后看了眼，“小卫，把午餐放下。”
    小卫趁势走进车厢里面，飞快的扫了眼车厢内的情况，把午餐放在了小桌上，面朝车厢门站着。
    “片好的烤鸭四元一份，排骨四毛，米饭五分，一共八块九毛钱，您先付了。”
    听到这个物价，女人什么都没说，弯着腰在床上的包里翻钱。
    小卫给列车员使了个眼色，列车员往后退了一步，挡在门口。
    小卫抓住机会，手伸向上铺的杨江离。
    几乎在同一时间，杨江离转过身，小心的伸出手向前摸索着，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杨江离脸上闪过激动，松开手里的护身符，然后背过身去。
    小卫一脸错愕的看着杨江离的背影，她
    “同志，您回来了。”
    列车员的声音响起，唤回了小卫的注意力。
    他用力的握住手心里的东西，喉头滚动，闭了闭眼睛。
    这时，女人终于找到了钱包，递出一张大团结，“找我一块一。”
    小卫接了过来，低头说道：“请稍等。”
    离开车厢后，小卫紧跟在列车员身后走出去，直到走到餐车，才松开紧握的手。
    红润的掌心，一抹殷红格外刺眼。
    列车员惊呼一声，“同志，你流血了？！”
    小卫摇摇头，“不是我的。”
    说着，小卫打开手心里的红色小袋，从里面倒出了一张沾血的黄纸和几根草。
    看到这些东西，列车员好像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卫展开黄纸，上面歪七扭八的用血写着一个九，还有个字模模糊糊一团，根本看不清。
    “九？”
    列车员疑惑的看着上面的血字，然后又看了眼小卫手里的枯草，一时间只觉得十分眼熟。
    “这个是”
    小卫死死地盯着黄纸，试图分辨出黄纸上模糊掉的字，脑海中不停地涌向刚才看到的一幕。
    那个女孩子的眼睛
    “同志？同志？”
    列车员的声音唤回了小卫的注意，“怎么了？”
    “你手里的那些枯草能不能给我看看，我好像见过那东西。”
    小卫愣了一秒，急忙把那几根枯草递了过去，“你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草？”
    列车员拿起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你等一下，我去找陈姐帮忙看看。”
    “好。”
    小卫步步紧跟在列车员身后，看着列车员在餐车找到了正在片鸭的陈姐，期待的站在柜台外面。
    陈姐拿起枯草看了看，又闻了闻，肯定的说：“这是川芎，一味中药，主治脑中风、头疼、金疮、女人血闭，它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江离。”

 第62章 行动

    陈姐说完，把枯草还给了列车员，隐晦的提醒道：“这东西不能单用，而且也有点少。”
    列车员接过来，知道陈姐误会了，哭笑不得的说：“这不是我用的”
    剩下的话列车员没有说，而是把枯草还给了小卫，“同志，这草和您今天的任务有关吗？”
    小卫点点头，小心的把枯草放回红色的小袋子里，江离，九，还有那个模糊成团的字，再加上当时那女孩的神情
    小卫现在可以肯定，那间车厢的夫妻就是绑架江离的人，那个女孩就是杨江离，她这是在求救！
    想到杨江离现在的状态，小卫眼底闪过一抹坚决。
    “必须立刻控制那间车厢的人！”
    列车员和陈姐互相看了一眼，陈姐沉吟一声：“小卫，那间车厢的人是上面特地让关照的，你会不会搞错了？”
    小卫摇摇头，“从我上车到现在，所有车厢都排查过，绝不可能错！”
    “那对夫妻绑架了我们副连长的妹妹，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有我们副连长担着，你们放心。”
    陈姐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绑架？”
    “没错，我怀疑我们副连长的妹妹受到了虐待，不能再等了。”
    列车员很快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重要性，“我去叫程大哥来帮忙！”
    小卫没有阻止她，多一个人，多一份成算。
    虽然那两人看上去只是一对普通夫妻，但是狗急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不能拿副连长妹妹的生命冒险。
    “陈姐，烤鸭片好了吗？”
    陈姐点点头，指着小推车上已经处理好的两盘烤鸭肉，每一盘上面还放着两瓣苹果，这也是烤鸭比平时贵的原因。
    小卫把红色小袋放进兜里，目光扫过陈姐手上片烤鸭的刀。
    “陈姐，你的刀能借我吗？”
    陈姐拿起案板上的刀，想到接下来要被用做什么，只觉得胃里有点不舒服。
    “送你了！”
    小卫愣了一秒，“其实不用”
    “没关系，我还有。”
    说着，陈姐从下面的橱柜里又拿出了一把刀，冲着小卫笑了笑。
    小卫扬了扬眉头，没再说什么。
    五分钟后。
    列车员带着火车上的程公安来到餐车的位置，把上餐的任务交给了他们。
    部队和公安局毕竟是兄弟队伍，两人简单交流了下，就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走到车厢前，小卫上前拉开车厢门。
    “同志，您的烤鸭来了。”
    男人不疑有他，打开车厢门。
    下一秒，小卫和程公安立刻冲了进去。
    “不许动！”
    一人一个，两人配合的刚刚好。
    男人愣了一秒后，奋力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老实点！”
    小卫一脚踹向男人的肚子，一下子就把人踹的闷哼一声，停止了挣扎。
    “当家！”
    看到这一幕，女人疯狂的叫起来，“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对于这种威胁，小卫和程公安都没有放在心上。
    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嘴巴封上，拿出镣铐把两人和床锁在一起，两人松了口气。
    上铺的杨江离听到下面的动静，咧开嘴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从黯淡无光的眼睛里流了下来。
    原定在黑省下车的计划，因为杨江离的状况，不得不在燕京紧急下车。
    绑架犯两口子一下车就被移交给了当地公安，杨江离也被公安部门送往医院。
    一番检查后，大致可以确定杨江离脑袋里有血块压迫到了视神经。
    至于说不出话，则是药物的原因。
    医院暂时没有办法解决。
    小卫不敢相信的站在医院里的主任办公室，“你们这么大的医院，竟然跟我说没办法？”
    “对不起，我们的确无能为力。”
    袁主任诚恳的道歉，心里无比惭愧，西医他学了三十多年，有时候仍旧会有无能为力的感觉。
    他真的很痛恨这种情况。
    小卫闭了闭眼睛，抬手抚上额头，脑子里满满的都是杨江离的脸。
    那么好看的一个人，以后就要做瞎子、哑巴了吗？
    “真没有办法了吗？”
    袁主任沉默了好久，闭上眼睛说道：“如果你能找到有本事的老中医，或许有办法。”
    如果连中医都不行，那真的只能
    小卫心中一动，“那，我能先把人放你们医院吗？”
    “可以。”
    袁主任一口答应下来。
    杨江离是公安部门移交的患者，一切费用都由公安部门先垫着，当然可以留下来。
    小卫松了口气，回到病房，不知道该怎么和杨江离说。
    听到门口的动静，杨江离转过头来，下意识用耳朵辨别位置。
    小卫压下胸中的涩意，走到杨江离的病床边。
    “同志，你先在这里住着，我要去帮你找别的医生看看。”
    杨江离虽然早猜到，以现在的医疗水平会束手无策，但是真听到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失望。
    压下心里的情绪，杨江离笑着点点头。
    她并不想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在别人身上，没有人应该承受她的坏情绪。
    杨江离越是这样，小卫心里就越难受。
    “我一定早点回来。”
    说完，小卫转身走了。
    听着那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杨江离摸索着拉过被子盖在了自己身上。
    冷，真的好冷。
    长时间紧绷着神经，现在骤然放松下来，杨江离只觉得一阵倦意袭来，慢慢睡着了。
    梦里，光怪陆离，有人哭也有人笑。
    杨江离想看清是谁出现在自己梦里，可惜怎么都看不到人脸。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她已经看不到了。
    再也忍不住，她放声大哭。
    另一边。
    小卫在燕京部队同志的帮助下联系到了一位老中医，同时接到了李时泽打来的电话。
    得知小卫在燕京就把人抓了，李时泽提起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现在在劳改农场里，你再帮我照顾照顾江离，我明天赶回去。”
    小卫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连长，要不你还是马上过来，农场的事先放一放。”
    电话那头，李时泽听出了小卫话里的犹疑，心跳暂停了一下。
    “小卫，江离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小卫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不知他的沉默听在李时泽的耳中震耳欲聋。

 第63章 见面

    杨江离在梦里哭到力竭，猛然间惊醒，泪水早已浸湿了枕头。
    用袖子擦擦眼泪，杨江离摸着把枕头翻过来，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殊不知，她的眼睛早已肿的像鱼泡了。
    “咔哒。”
    门开了。
    杨江离的耳朵动了动，下意识想问是谁，嘴巴张开才想起来，她现在已经是个哑巴了。
    “杨江离同志，我回来了。”
    小卫略带心疼的看着杨江离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副连长的妹妹，四舍五入等于他们全连的妹妹，这么乖巧可人疼的丫头，怎么就遇上这种事？
    杨江离听出小卫的声音，抿了抿嘴，有心想问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来。
    好在小卫知道杨江离想问什么，向她介绍他请来的中医。
    “我找来了闻大夫，他老人家常年在部队帮大伙看病，见多识广，一定有办法治好你。”
    听到小卫找的是中医，杨江离心里再次升起希望。
    不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杨江离只听中医的话，华夏传承了数千年的医术，治的不只是病，还有人。
    看到杨江离脸上又有了表情，小卫心里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闻大夫，“闻老，那就麻烦您了。”
    闻老笑笑不说话，走到病床前，小卫赶紧拉过一旁的凳子让闻老坐下。
    闻老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掏出脉枕，放在病床旁边的小桌上。
    “丫头，把手伸出来。”
    杨江离摸着床坐起来，然后试探着伸出右手。
    闻老捏住杨江离的手腕，放到脉枕上，然后仔细诊起脉来。
    杨江离期待又忐忑的等着结果。
    “丫头，另一只手也伸过来。”
    闻老的声音再次响起，杨江离紧接着又伸出另一只手。
    大约过了五分钟，闻老让杨江离伸出舌头来。
    简单看过后，闻老轻轻的把杨江离的手放了下来，“丫头，你的头这两天是不是受到过撞击？”
    杨江离点点头，下意识摸了摸后脑勺。
    微微用力，依旧能感到痛。
    察觉到杨江离的动作，闻老站了起来，说了句“失礼了”后，弯腰查看起杨江离的脑后。
    两天没打理，乌黑的头发看上去有些乱糟糟的，后脑勺的位置明显可以看到头发有些都打绺了。
    闻老伸手戳进一缕头发里，捻一捻，松开后搓了搓指尖，感觉有点发黏。
    小卫在一旁看的紧张，“闻老，她的头没事？”
    闻老沉吟一声，“头发最好剃了，方便把伤口处理一下，现在天冷没发炎是万幸，再拖下去怕是不行。”
    小卫瞪大了眼睛，“剃干净吗？”
    他家里是有妹妹的，没人比他更清楚女孩子对头发的宝贝程度，要是剃干净，也不知道杨江离能不能接受？
    闻老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最好剃干净点儿，方便处理伤口，也方便接下来的治疗。”
    杨江离摸了摸头发，压下心里的不舍，轻轻的说：“那就剃了。”
    小卫一脸可惜的看着杨江离又粗又长的大辫子，这在女孩子眼里是多值得骄傲的事啊。
    考虑到杨江离不方便出门的情况，小卫专门请来医院里负责备皮的医生，把杨江离的头发剃了个干净。
    顶着一个光头，杨江离感觉非常不自在，由着闻老处理好了伤口，就躺下了。
    闻老收拾好后，把开好的药方交给小卫，“医院没有这些药，外面你也找不到，乡下倒是还有可能找到。”
    小卫拿着药方犯了难，“闻老，难道您那里也没有药吗？”
    闻老自嘲的笑笑，“我那点儿家底，早在几年前就送进部队了，要不然还保不下呢。”
    小卫眼睛顿时亮了，“您的意思是，部队里有药？”
    闻老笑了笑，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按药方抓三付，先喝三天，然后再看。”
    小卫心里清楚这些老中医的处境，如果只是用中药给人治病，还稍微安全点儿，但那些熟练掌握经络和针灸的，大多都被……
    想到这儿，小卫摇摇头，甩掉脑中不合时宜的感慨，送走了闻老后，立刻想办法联系了之前帮忙的同志。
    在小卫忙前忙后时，李时泽正顶着风雪从黑省往燕京赶。
    等李时泽到燕京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来到燕京，李时泽马不停蹄的直奔杨江离所在的医院，看到杨江离的那一刻，李时泽恨不得杀了吴胜再鞭尸。
    “江离……”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李时泽只觉得腿上像灌了铅似的，抬起来是那么费劲。
    听到声音，正坐在窗户下晒暖的杨江离身子一顿，慢慢转过身来。
    “啊……”
    破碎的声音一出口，杨江离立刻闭上了嘴巴，心里有些懊恼。
    嘶哑的声音、黯淡的眼睛、剃光的头，李时泽震惊的看着杨江离现在的模样，简直无法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她失踪才两天，就已经被折磨成这样，要是再迟一点，李时泽担心，他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她了？
    这时，去外面热药的小卫推门进来，“杨江离同志，药……连长！”
    看到突然出现在病房里的人，小卫激动的见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李时泽望向房顶，眨眨眼，把眼泪憋回去后拍了拍小卫的肩膀，“辛苦你了，谢谢！”
    李时泽很清楚，如果没有小卫，杨江离不可能这么快获救，继续待在那对狠毒的夫妇手里，李时泽不敢想象是什么后果。
    小卫把药放下，憨厚一笑，“不辛苦，为人民服务是我该做的，连长你来了就好。”
    李时泽用力的拍了拍小卫的肩膀，眼眶微微泛红，“好兄弟，这几天假期算我身上，下次一定给你补回来。”
    军人的假期本就难得，这次又是过年，小卫能做到这份上，李时泽记他的情。
    小卫挠挠头，想说什么，看了眼窗户下的杨江离，把人往外带去，同时不忘回头提醒：
    “杨江离同志，药太烫了，稍微晾一下才能喝，你先别着急。”
    杨江离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远，脸上有些失落，又有些放松。
    隔着玻璃，外面的风吹不进来，温暖的阳光落在脸上，杨江离慢慢闭上眼睛。
    往日里，她最喜欢在阳光下刺绣了，阳光下丝线的色彩和造光都是最漂亮的。

 第64章 转移

    小卫领着李时泽走到走廊尽头，脸色异常严肃，“连长，有情况。”
    李时泽皱了皱眉，示意小卫继续说。
    “公安部门的兄弟偷偷告诉我，今天下午吴家那边会有人来要求和解。”
    闻言，李时泽沉下脸，眼底闪过一抹冷意，“不可能！”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但是听说”小卫说到这停顿了一下，谨慎的看了眼四周，然后凑到李时泽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
    李时泽脸色变得凝重，“消息可靠吗？”
    小卫点点头，脸上的表情和李时泽如出一辙。
    “连长，如果那个人一定要帮吴家人的话，恐怕不好办呀。”
    李时泽沉吟一声，“他们下午几点来？”
    小卫摇摇头，具体的时间不知道，只知道是下午。
    李时泽想了想，抬手招过小卫，“你去帮我办件事”
    小卫凑把耳朵凑了过去，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记住了吗？”
    李时泽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
    小卫比了个手势，三步并作两步，飞快的跑下楼梯，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李时泽在原地站了站，深吸一口气，让冰冷的空气给躁动的心降降温，然后才转身回到病房。
    门打开的那一刻，杨江离的耳朵动了动，眉眼之间带着淡淡的警惕。
    直到李时泽开口，杨江离眉眼间的警惕才褪了下去。
    病房外熙熙攘攘，病房里寂静无声，静的人心里发慌。
    李时泽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到杨江离身边伸手去端中药，手伸到半路才发现碗空了，一脸歉意的看向杨江离。
    “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没烫到？”
    杨江离摇摇头，闭着眼睛不愿意睁开。
    睁不睁，对她来说都没差别。
    李时泽看着杨江离乖巧的模样，只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平时她不爱说话，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没什么问题，但现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还不哭不闹，让李时泽真的想不通。
    她是笃定了中医能把她医好？还是强装镇定，不想在外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想到自己也在外人的行列中，李时泽的心里像吃了橘子皮，苦苦的，涩涩的。
    “江离”李时泽欲言又止。
    杨江离下意识侧了侧头，把耳朵靠近李时泽。
    李时泽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忍了下去，“江离，下午咱们出院，换个地方好不好？”
    杨江离抿了抿嘴巴，颔首。
    李时泽有心想再解释一句，但又不想让那种污糟的事情破坏杨江离的心情。
    她现在既看不见，又说不出，有委屈只能往肚子里咽，已经够难受的了，没必要再受这种窝囊气。
    下午一点。
    李时泽带着杨江离住到了闻老所在的部队卫生室。
    处理好了所有杂事后，李时泽给洪政委打了个电话，一方面表示感谢，另一方面也是想咨询一点事。
    有些人能不能动，李时泽需要请权威的人指导指导。
    这通电话聊了将近半小时，挂断电话时，小卫满脸喜色的出现在李时泽面前。
    “连长，查到了！”
    李时泽眼睛一亮，“出去说。”
    走到无人的角落里，小卫小声说：“吴家这次出面的是吴胜的老伯伯，吴胜他娘和那位家里的是堂姐妹，但那位目前还没露过面。”
    李时泽心中了然，难怪吴胜的父母一直把威胁人的话放嘴边，敢情是狗仗人势。
    连襟，在亲戚里的确算亲近的。
    但这次吴胜父母做的这么明目张胆，又被抓个现行，那边要真敢以权压人，这个位置也算坐到头了。
    李时泽心中有了成算，感激的抱了抱小卫。
    “好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说话。”
    小卫乐呵呵的回抱过去，在李时泽后背用力拍了拍。
    “连长，你说这话可就见外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时泽笑了，“哪有什么应不应该，只有愿不愿意，我请这边的同志帮你买了回去的车票，你先走。”
    小卫的脸色登时变了，后退一步，不满的瞪着李时泽。
    “连长，这种时候我怎么能走？我走了，谁帮你跑腿啊？”
    李时泽心中动容，小卫越是这样，他越不能留下他。
    “小卫，我现在毕竟是副连长，得罪了那位无所谓，大不了一切从头开始，但你不一样，你是要转业的！”
    李时泽把手搭上小卫的肩膀，语重心长，“你立的功足够你转业时选择个好点的地方了，如果因为我出了什么变故，你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
    小卫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这个问题是他没有想过的。
    可是，让他扔下连长自己走，他心里也不好受。
    小卫是个不太会隐藏自己感情的人，心里的挣扎全部写在了脸上。
    “好了，这是命令，现在马上走，不要和那些人碰上。”
    李时泽严肃的命令道，不给小卫选择的机会。
    小卫咬咬牙，立正敬礼，“是！”
    看着小卫一步三回头，李时泽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在原地站了一会，李时泽转身回到卫生室，推开门看到杨江离的现在的状态，不由得愣住了。
    闻老瞥了李时泽一眼，“要进来就进来，不进来就出去，别开着门！”
    “哦哦！”
    李时泽慌忙向前一步，把门关上，顺便整理好门上的厚帘子。
    “那个，闻老？”
    闻老头也不回的问道：“有事？”
    李时泽搓搓手，心疼的看着杨江离脖子上的针，“她的眼睛和嗓子得针灸几回？”
    闻老手上的动作不停，“不好说。”
    李时泽抿了抿嘴，小心的绕到杨江离身后。
    听到李时泽的动作，杨江离放在盐水瓶子上的手紧了紧。
    “放松。”
    闻老眯着眼睛盯着杨江离的脖子，杨江离深呼吸了两次，但身体还是有些紧绷。
    闻老不满的“啧”了一声，没好气的瞪了李时泽一眼。
    “你，出去！”
    李时泽愣了，“为什么？我没说话。”
    “你的呼吸影响到我了！”闻老瞪着李时泽，“你走不走？”
    “不走的话，我要是一个手抖，把针扎歪了”
    剩下的话闻老没有说出口，但威胁的一味极其明显。

 第65章 踹门

    李时泽一脸郁闷的从卫生室出来，他怀疑闻老故意针对他，证据充足。
    远处传来熟悉的哨声，勾得李时泽心里直痒痒。
    看了眼身后，李时泽还是决定在外面站岗。
    突然，卫生室的门开了。
    闻老一脸嫌弃的把人推远了，“针灸还要一个钟头才能结束，你去训练场玩玩，别在这走来走去的影响我。”
    李时泽没有抵抗，任由闻老把他推得远了些，无奈的向训练场走去。
    看着李时泽走远了，闻老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退回到卫生室内。
    “丫头，外面那个是你对象？”
    杨江离不敢乱动，皱起眉头表示反对，但两颊却控制不住的染上了两抹嫣红。
    闻老盯着杨江离看了看，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头子我还没看走过眼，那小子对你有情，你也不像对他没有感觉，怎么就不是一对呢？”
    闻言，杨江离的脸变得更红了，脸上的表情变得生动起来。
    闻老满意的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这模样看上去才像个十八九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丫头，你的眼睛和嗓子对我来说都没什么难度，你要相信老头子，知道吗？”
    杨江离弯下眉眼，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今天的遭遇对你来说是场磨难，难受过了，就该享福了，听见了吗？”
    杨江离勾了勾唇角，虽然看不到闻老的模样，但听他说话，杨江离能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位慈祥的小老头。
    他说话的口吻，和她的外公像极了。
    看到杨江离笑了，闻老眼底闪过一抹赞许。
    这丫头在遭逢大祸后还能保持这份心态，没有怨气丛生，心性实在难得。
    “这针得维持半小时，我把收音机给你打开，你听着，我得去煎药。”
    杨江离眨了眨眼，闭上了眼睛。
    这个时间点，收音机里能收到的，只有新年的特别节目。
    听着里面欢快的声音，杨江离嘴角的笑容没有一刻消失。
    半小时后。
    闻老给杨江离起了针，然后让她喝下改过的药方。
    “明天我再来给你扎，在这期间，不要用嗓子，记住了吗？”
    杨江离点点头，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脖子。
    “窗户底下太阳好，我带你去晒一晒背，暖和的。”
    杨江离任由闻老扶着她的胳膊向前走，在阳光下坐下。
    在中医里，背为阳，前为阴，晒太阳从背往前晒，更有利于排出体内的寒气。
    这点她外公也曾说过。
    与此同时，训练场上。
    李时泽接连赢了三场后，终于让燕京部队里这群北方的硬汉们见识到了南方爷们的力量。
    只能说，华夏不分地域，爷们都有爷们样。
    严令武哥俩儿好似的搭上李时泽的肩膀，“兄弟，今晚我们部队举行晚会，带你一个呗？”
    李时泽笑笑，“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
    李时泽看向卫生室的方向，眉宇间闪过一丝愁绪，“我还得照顾妹妹，真没时间。”
    严令武顺着李时泽的目光看去，一脸促狭，“是亲妹妹还是情妹妹啊？”
    李时泽哭笑不得的说道：“不是亲妹妹，但也不是情妹妹。”
    严令武向后退了退，上下打量着李时泽，“不是情妹妹，你耳朵红什么？”
    李时泽尴尬的笑笑，“严连长，你就不要闹我了。”
    “好好好，我不闹。”
    严令武笑着收回目光，“不方便，那就把你妹妹一块带来，不就多两个凳子的事？”
    李时泽脸上的尴尬退去，慢慢摇了摇头，“这个真不方便。”
    李时泽接连拒绝，终于让严令武沉下了脸。
    “刚才还觉得你爽快，现在怎么磨磨唧唧的，一点不干脆！”
    李时泽赔着笑脸，但还是不肯前去。
    严令武摆摆手，走到一边去了。
    李时泽看了看太阳，觉得时候差不多了，跟众人告辞后回到了卫生室。
    严令武抬手招过手下的兄弟，让人悄悄跟了上去。
    很快，严令武手下的人回来了，脸色有些严肃。
    “连长，有情况。”
    严令武挑了挑眉，“回去说。”
    卫生室里。
    李时泽回来后，还没进门就被闻老堵在了门口。
    下一秒，他的手里就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拿着这个，去给丫头买顶帽子。”
    李时泽盯着手里的毛线票，站在门口没动。
    闻老防备的盯着他，“你该不会没钱？”
    李时泽无奈的叹了口气，伸出另一只手在兜里掏了掏，拿出来张开手掌。
    手心里赫然是一沓毛线票，有一两的，也有二两的。
    闻老盯着李时泽的手掌，脸色变了变，嘴里咕哝道：“算你有心。”
    李时泽轻笑一声，把闻老的毛线票还了回去，“这个还是您留着用，我现在就去买。”
    闻老收下毛线票，“百货大楼离这里有点远，你现在去，天黑还能回来。”
    李时泽心中一动，“那，江离这，就劳烦您帮忙照看着点了。”
    那些人应该不会自大到部队里来闹？
    闻老佯装不耐烦的摆摆手，赶走了李时泽。
    在外面，他的身份是有点不妙，但是在部队里，他救了那么多人，还没人敢动他。
    走进卫生室，闻老眼尖的瞧见了杨江离把头转了过去，忍不住笑了。
    “那小子估计是在训练场赢了许多毛线票回来，那么多，买件毛衣都够了。”
    杨江离低下头，全当没听到。
    反正她现在又不能说话，没反应是正常的。
    阳光慢慢赶到了卫生室的背面，房间里的气温很快降了下来。
    杨江离搓搓手，把手藏进了棉袄兜里。
    闻老慢悠悠的提着一篮子煤球走到门后，在炉子前捣鼓起来。
    不一会，卫生室里的温度就上来了。
    “丫头，咱换个地方。”
    杨江离站起身，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脚下一个不稳，踉跄着撞到了凳子，双手下意识在空中胡乱抓了抓。
    刺耳的声音响起，让闻老心惊不已。
    “丫头！”
    闻老急忙站起来，想要去扶杨江离。
    紧要关头，卫生室的门被人踹开了，闻老走到门后，正好被门板撞到了脑门。
    “唔！”
    闻老顾不得捂头，急忙奔向杨江离，可还是晚了一步，让杨江离的脑袋撞到了药架子。

 第66章 嚣张

    “丫头！”
    闻老满脸心疼的扶起杨江离，右手搭上她的脉搏，仔细检查起来。
    杨江离难受的坐在椅子上，眉心紧紧蹙成一团，紧咬着牙关，不让声音出来。
    门开后，一群人鱼贯而入。
    有老有少，个个趾高气昂。
    “闻老头，交出姓杨的，不然别怪哥儿几个不客气！”
    闻老愤怒的转头望去，看到来人，放在杨江离身后的左手死死的攥成拳头。
    见闻老不说话，说话的人怒了，走上前一脚踹在闻老腿上。
    “死老头，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闻老闷哼一声，冷冷的看向来人中为首的男人，秦士从。
    “来卫生室闹，你们家大人知道吗？”
    秦士从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踱步至闻老面前，居高临下的冷哼一声。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这一点你不是不知道，怎么就学不乖呢？”
    闻老不屑的“嗤”了一声，别过头去，懒的搭理他。
    秦士从眯了眯眼睛，对吴强使了个眼色。
    吴强阴险一笑，低头看向闻老的膝盖，“老头，你的膝盖恢复的挺快，我都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在地上爬的了。”
    “你说，如果我再来一下，你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恢复？”
    闻言，闻老突然笑了，毫不畏惧的迎上吴强歹毒的目光。
    “或许，你可以试试。”
    吴强脸上的笑容一僵，心里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恼怒感。
    “试试就试试，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鞋底硬！”
    说罢，吴强抬起腿来，瞄准了闻老的膝盖。
    杨江离被闻老护在身后，虽然看不到，但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到这群人的凶恶。
    她不想闻老因为她而受罪，摸索着趴在了闻老的腿上，硬接下一脚。
    “唔！”
    一脚踹下来，杨江离只觉得内脏都快吐出来了，一口血喷了出来。
    “丫头！”
    闻老怎么都没想到杨江离竟然会护在他面前，看着她被血染红的嘴巴，闻老心疼的厉害。
    杨江离这一动弹，让秦士从看到了她的侧脸。
    吴强还想再动手，被秦士从制止了。
    “等等。”
    吴强恨恨的放下脚，狗腿子似的退回到秦士从身边。
    “大哥，怎么了？”
    秦士从推开吴强谄媚的脸，半蹲下来，两眼紧盯着杨江离，满眼轻挑。
    “小秃子，你叫什么？”
    杨江离强忍着要吐的欲望，趴在闻老腿上紧闭着嘴巴，暗红的鲜血从她嘴角流出，染红了下巴。
    见杨江离不回答，秦士从面露不悦，直接伸手去捏杨江离的下巴。
    手伸到半路，被闻老用力的打掉了。
    “啪！”
    闻老一脸防备的瞪着秦士从，“放尊重点儿！”
    秦士从沉下脸来，“老不死的，你活腻了？”
    话音刚落，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在卫生室门外响起。
    “秦士从，你他娘说谁活腻了？”
    听到这个声音，秦士从脸色一变，狠狠的剜了吴强一眼，“你不是说这家伙不在吗？”
    吴强缩了缩脖子，“我的确打听到他不在燕京，谁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蠢蛋！”秦士从咬牙切齿的咒骂道，挤出笑脸迎了上去，问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人推到了一边。
    严令武铁青着脸走进来，第一眼先注意到了杨江离的光头，以及后脑勺的伤，第二眼才看到地上的血迹。
    “秦宇仁！”
    “到！”
    秦宇仁出列，不用严令武吩咐，一巴掌打在了秦士从的脸上。
    “混账东西！”
    秦士从头都被打歪了也不敢吱一声，眼神游移，始终不敢对上严令武的目光。
    “把这些人统统给我扔出去，再查查是谁让这群人进来的，不给他们点教训，他们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是！”
    严令武一声令下，秦士从带来的人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就被扔了出去。
    在这群汉子面前，吴强等人就像软趴趴的虫子，任由别人宰割。
    清理掉不该出现在这的人，严令武走到闻老身边，一脸唏嘘的看着杨江离。
    “闻老，您没事？”
    闻老摇摇头，轻轻拍了拍杨江离的背，心疼的说道：“这丫头是替我挡了一下啊！”
    说着，闻老轻轻的扶起杨江离，严令武立刻上前搭了把手，把杨江离扶到卫生室另一边的病床上。
    杨江离虽然看不到来的人是谁，但可以感受的到，闻老在这群人进来后就放松了下来。
    躺到床上，闻老重新给杨江离把了脉，神奇的发现，经过先前那一撞，杨江离脑子里的淤血有松动的迹象。
    这可真算是因祸得福了。
    “丫头，我傍晚再给你扎一回针，保你不出三天就能重见光明。”
    杨江离勾起嘴角，满足的笑了。
    这是闻老第一次准确说出复明的时间，心里应该是有十足的把握了。
    一旁的严令武听到闻老的话，诧异的看了眼杨江离，这位盘靓条顺的姑娘，竟然是瞎的吗？
    或许是严令武的目光太过直接，杨江离眉眼间染上几分不舒服。
    “啪。”
    闻老轻轻拍在严令武的肩膀上，“你跟我出来一趟。”
    严令武收回目光，跟在闻老身后走出了卫生室。
    两人走后，杨江离轻轻舒了口气，摸着胸口的位置，隐隐感觉有些堵的慌。
    卫生室外。
    严令武从闻老口中得知了杨江离现在的情况，失明、失声，竟然都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想到之前来闹事的人，严令武眼底闪过一抹深思。
    “闻老，你是想让我帮一把那姑娘吗？”
    闻老长叹一口气，点点头，“按说老头子这些年得你们帮忙，才能安稳在这卫生室度过晚年，不应该再向你开口，但”
    想到杨江离刚才奋不顾身挡在他面前，闻老那颗被世人伤过的心又有了温暖。
    “小严，如果不为难的话，帮一把那丫头，就当是帮我了。”
    严令武眼睛深了深，“据我所知，秦士从那伙人本来就是为了那姑娘来的，您这次是被那姑娘牵连了，即便这样，您还想让我帮她吗？”
    听到严令武的话，闻老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严呐，这话你可说的不对哟。”
    严令武挑眉，“怎么不对？”

 第67章 选择

    闻老看向天边最后一抹夕阳，睿智的眸子里泛着点点金光。
    “秦士从一伙是奔着那丫头来的不假，但，是我选择要帮她，而不是无辜受牵连。”
    那种情况下，他主动交出杨江离，大概率不会被为难，但他不想那么做。
    护着杨江离，是他作为一名大夫，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理应去做的事。
    严令武眉心攒动，细细思量着闻老想表达的意思。
    闻老拍了拍严令武的肩膀，“我帮那丫头引来了麻烦，但那丫头是为了护我才受的伤，不是吗？”
    严令武看了闻老一眼，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闻老的请求。
    “谢谢你，小严。”
    闻老笑了笑，转身走进卫生室。
    严令武在原地站了一会，看了眼天边翻涌的黑云，转身朝着和卫生室相反的方向而去。
    夜幕降临，雪花顺着北风，洋洋洒洒的落了下来。
    李时泽冒着风雪赶回卫生室，从怀里掏出一顶黄色的帽子和两个麻酱烧饼。
    紧贴在心口的麻酱烧饼还带着余温，闻一口，香香的。
    杨江离拿在手里，小口小口的吃着，她和闻老默契的都没有提起下午的事。
    看着杨江离吃的挺香，李时泽把另一个麻酱烧饼递到闻老面前。
    “闻老，出来的匆忙，我身上没带什么钱，只买了这个，您吃吗？”
    闻老上下瞄了李时泽一眼，接过烧饼，“吃，怎么不吃？你只要别忘了我的医药费就行。”
    “忘不了，忘不了！”
    李时泽连连保证，“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后天他们就能到，到时候会把钱带来的。”
    闻老“哦”了一声，“一会你把药煎了，晚上你就睡丫头隔壁，我去旁边的屋子睡，有事叫我。”
    叮嘱完这些事，闻老拿着烧饼走了出去。
    顿时，房间里只剩杨江离和李时泽两个人。
    李时泽轻咳一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眼角的余光始终停留在杨江离身上。
    看着她慢慢消灭半个饼，看着她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兔子一样，不自觉的笑了出来。
    杨江离耳朵动了动，抬头望向笑声传出的地方。
    虽然那双眸子里还是黯淡无神的，但不知为何，李时泽突然感觉有点紧张。
    “江离，你怎么不吃了？”
    杨江离用力咽了一口，左手试探性的摸向床边的小桌。
    李时泽顺着她的手看去，看到小桌上的搪瓷缸，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眼底闪过懊恼。
    “你别动，我找暖壶给你倒水喝。”
    李时泽找到放在门后的暖壶，打开壶嘴，用手背试探了一下热汽的温度，确认不算太烫，直接倒了半茶缸出来。
    “来，应该正好喝，不烫嘴。”
    说着，李时泽走到杨江离身边，想了想，把搪瓷缸直接往杨江离嘴边送去。
    杨江离用耳朵听着声音，慢慢伸出手。
    看着杨江离伸出的手，李时泽手里的搪瓷缸换了个方向，送到了杨江离的手里，“慢点。”
    杨江离摸索着想找搪瓷缸的把手，不小心摸到了李时泽的手，下意识把手往回缩。
    李时泽眼睛深了深，另一只手抓住杨江离想要缩回去的手，亲自指引着她抓住把手。
    “别着急，把手在这。”
    李时泽的手贴在杨江离的手背上，粗糙的掌心和掌根处的硬茧子，像树皮似的，刮着杨江离娇嫩的手背。
    有点痒痒的。
    “抓好了。”
    杨江离点点头，紧紧的握住搪瓷缸的把手。
    李时泽松开手，指尖轻轻划过杨江离的手腕。
    杨江离低下头喝水，露在外面的一双耳朵粉嫩嫩的，像是充血一般。
    一会还要喝药，担心晚上起夜，杨江离并没有喝太多水，微微湿了喉咙就不喝了。
    李时泽时刻注意着杨江离的动作，见她想放下水杯，立刻伸手接了过来。
    “你先在这休息会，我去煎药。”
    杨江离点点头，在李时泽去煎药时一个人摸索着爬上了床。
    煎药的时间长，杨江离等的快睡着时，李时泽才把药端来了。
    喝完药，杨江离在李时泽的帮助下漱了口，然后才上床休息。
    两张床，仅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在寂静的夜里，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杨江离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悄悄把头藏到了被子里。
    好像这样做，就能躲开李时泽的呼吸声。
    另一张床上，李时泽看着杨江离的小动作，想笑却笑不出来。
    明天，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翌日。
    李时泽听着部队起床的号角声，在朦胧夜色中悄悄离开了卫生室。
    房门关上后，杨江离睁开了眼睛，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慢慢坐起来，摸索着盖在被子上的外套穿上，试探到鞋的位置，慢慢蹲下。
    外面忽然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下一秒，卫生室的门开了。
    秦香寒惊讶的看着病床边的杨江离，“你怎么醒这么早？”
    冷不丁的听到陌生的声音，杨江离下意识想站起来，却不防后背撞到了床边。
    棉衣厚，撞得并没有多，倒是床被她撞得发出一声闷响。
    “哎呀，你没事？”
    秦香寒急忙走了过去，轻轻扶住杨江离的胳膊，小心检查着她的身体。
    杨江离挣扎了两下，眉眼间闪过焦急。
    秦香寒察觉到杨江离的抗拒和害怕，温柔的安慰道：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我是卫生室的护士，是闻爷爷让我过来照顾你的。”
    秦香寒边说，边扶着杨江离坐回床上，“闻爷爷怕你觉得不方便，特地让我过来的，你需要上厕所吗？”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她已经少喝水了，但是昨晚的那一碗药还是让她被晨尿憋醒了。
    秦香寒笑嘻嘻的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来，我带你去。”
    卫生室里面有洗手间，虽然不大，但是每天都收拾的很干净，还用艾草和苍术熏了，消毒杀菌，不仅不臭，还有股淡淡的草药香。
    解完手，秦香寒又帮着杨江离兑好洗脸水。
    一切都收拾好时，李时泽才从外面回来了。
    看到卫生室里突然多了个人，李时泽脸上闪过警惕。
    “你是谁？”
    秦香寒上下打量了李时泽一眼，双手抱着胳膊，“你就是连赢三场的那个外地兵？长得还行，就是黑了点。”

 第68章 处分

    李时泽嘴角抽了抽，扫了眼秦香寒身上的衣服，心中的警惕淡了些。
    “你是谁？”
    秦香寒眉梢轻扬，“我是这儿的护士，秦宇仁的妹妹，同时还是昨天来这找茬的秦士从的姑姑，秦香寒。”
    “找茬？”
    李时泽愣了一秒，下意识看向杨江离，“江离，昨天有人来找茬，你怎么不告诉我？”
    虽然看不到李时泽的脸，杨江离还是低下了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李时泽眼中闪过懊恼，“对不起，我”
    秦香寒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打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行了，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
    秦香寒似有不屑的语气引得李时泽看了回去，神色清冷。
    对上李时泽的目光，秦香寒心中一紧，但还是径直迎了上去，“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燕京城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出手，得亏你昨天不在，不然事情还没这么快解决呢。”
    李时泽沉默了。
    五年部队的时光，他早已不是那个初入部队的愣头青了，有些事只有亲身体会过了才能懂。
    五年，他做到副连长，到了燕京还是不够看。
    见李时泽不说话了，秦香寒褪去了眼底的轻视，重新打量起面前这个黑大个。
    不莽撞，也算得上是个聪明的。
    “昨天来找茬的，上至带头人，下到营地外的守卫，全部被问责，没有一个幸免。”
    说这话时，秦香寒的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听得杨江离都忍不住抬起了头。
    被问责的，不是还有她的侄子吗？
    怎么听起来她这么开心？
    杨江离心里想的都写在了脸上，秦香寒一低头，就看的清清楚楚。
    她心中一动，忍不住捏了把杨江离的脸，“真软呐！”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头向后仰，可怎么也避不开那只手。
    “你干什么？”
    李时泽大步跨过来，一把拽开秦香寒，把杨江离护在身后。
    秦香寒踉跄了一下，撇撇嘴，小声嘀咕道：“护的倒紧，还说不是情妹妹。”
    秦香寒自以为自己说的很小声，却不知道面前的两个人听力都很好。
    这种音量，无异于在两人耳边说悄悄话。
    杨江离忽然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要咳嗽的欲望。
    有了秦香寒的照顾，杨江离在卫生室的日子更方便了。
    每天针灸、煎药、上厕所都有人照顾，反而没有李时泽的用武之地了。
    李时泽观察了半天，发现秦香寒的确照顾的挺好，这才放心去找闻老询问昨天的事。
    从闻老口中，李时泽得知杨江离昨天被踹了一脚，眼睛都红了。
    “您知道，昨天来的都有谁吗？”
    闻老摇头，“这个，你得去问小严，哦，就是严令武，这事是他负责办的。”
    听到这个名字，李时泽抿了抿嘴，转身就走。
    还是昨天比赛的训练场，周围的观众却比昨天更多了。
    李时泽在人群里找了好久，都没找到严令武的身影，正当他想离开时，脖子被人卡住了。
    李时泽的身体先于脑子行动，一个背摔把人扔了出去。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瞬间引来了训练场上的人的注意。
    “秦大哥！”
    看到被摔的人是谁后，之前还在围观比赛的人群迅速冲了上来。
    “臭小子，你是什么人？敢跑我们三区来撒野？”
    李时泽防备的向后退了两步，“我不是来撒野的，我只是想找人。”
    “找谁？”
    人群步步逼近，眼看着战斗一触即发，有人认出了李时泽。
    “你不是昨天比赛连赢三场的黑小子吗？”
    “什么？连赢三场？赢的谁？”
    在场的许多人，是昨天晚上才归队的，自然不知道下午的比赛发生了什么。
    这时，被摔出去的秦宇仁拍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
    “赢的我，有问题吗？”
    闻言，刚才还闹哄哄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秦宇仁，那可是他们三区连续半年训练比赛的赢家，能赢过他，那他们就更不用说了。
    秦宇仁斜了李时泽一眼，“跟我来，我们连长要见你。”
    李时泽歉意的看了秦宇仁一眼，刚才的举动完全是肌肉记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把人摔出去了。
    秦宇仁不以为意的笑笑，并不生气。
    真男人，只会敬畏强者，努力变强，而不是记恨在心。
    眼看着两人渐渐走远，有知道内清的人开始在训练场上讲起故事来。
    这几天过年，大家都放松，过了这几天，可就没这种好日子了。
    秦宇仁领着李时泽一路来到会议室，单薄的门板不太隔音，离得老远就听到里面像唱戏似的。
    看着头顶的铭牌，李时泽眼睛深了深。
    “进去，我们连长在里面等你。”
    李时泽看了秦宇仁一眼，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李时泽的到来，让之前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停了下来。
    严令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抻了抻脖子，“咱们在这吵没意义，听听苦主的意见。”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十只眼睛直勾勾的看向李时泽。
    李时泽下意识挺起胸膛，直面即将到来的一切。
    “李时泽是”
    “昨天那群人被扔出去后，严大哥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直接把涉事的人全部处理了，秦士从、吴强那些人直接被记大过，强制退伍。”
    “守卫也被记过了，至于那些平头百姓，全都被严大哥送进公安局了。”
    秦香寒坐在炉子前，让杨江离帮忙举着毛线，一边缠，一边把昨天的问责结果说了出来。
    秦香寒知道，杨江离应该在想听到这些的。
    果不其然，在秦香寒说完后，杨江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虽然眼睛看不到，但这丝毫不影响杨江离的气质。
    和她在一起，总能让人感觉心里很平和。
    一颗毛线球缠好，秦香寒放在脚边，扶着杨江离的胳膊走到床边坐下。
    “你先在这坐一会，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有。”
    杨江离点点头，摸着身下柔软的床单，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直到现在，也没人告诉她是谁绑架了她，现在看来，这件事并没有因为那对夫妻被抓而画上句号。

 第69章 废了

    太阳出来后，气温慢慢回升。
    杨江离闭着气喝完中药，还没来得及皱眉，嘴里就被塞进了一块蜜饯，酸酸甜甜的口感很快把苦涩压了下去。
    “江离真棒！”秦香寒摸了摸杨江离光秃秃的脑袋，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江离听着秦香寒仿佛夸三岁稚童的口吻，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闻老看到两人相处的这么融洽，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香寒，准备准备，我要开始针灸了。”
    闻言，秦香寒小声在杨江离耳边问了一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立刻带着她去了厕所。
    回来后，针灸就开始了。
    秦香寒亲眼看着杨江离扎上针，跟两人说了一声，暂时先离开了。
    护士在部队同样有自己的宿舍。
    今天已经是初五了，部队里的人都回来的差不多了。
    秦香寒回到宿舍的时候，正好碰到同宿舍内的战友要出去采购物资，秦香寒心中一动，主动加入进去。
    “带我一个呗。”
    “秦姐，你今年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宿舍里谁不知道，秦香寒的家就在这燕京城内，来回方便的很。
    秦香寒笑着回道：“闻老在外面接了位病人，暂时住到咱们卫生室了，我离得近，就回来照顾照顾。”
    程红等人互相看了眼，疑惑道：“外面的病人怎么能住到这呢？”
    “也不算外面的病人，是军属，已经征得上面的同意了。”
    秦香寒挎上程红的胳膊，一脸感慨道：“那位军属有点特殊，咱们边走边说。”
    程红几人一听，这是要讲故事的节奏啊，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李时泽回到卫生室的时候，杨江离正在起针。
    看着一脸轻松的李时泽，闻老眉梢微动，“春风得意啊，年轻人，你这是有喜事了吗？”
    “算是。”
    李时泽笑着走到杨江离跟前，“江离，绑架你的吴胜父母就要被判了，最少十年劳改！”
    闻言，一直闭着眼睛的杨江离睁开了眼。
    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乎有光华流转。
    李时泽盯着杨江离的眼睛看了看，试探性的伸出手，“江离，你能看到了吗？”
    杨江离隐隐看到有东西在晃，意识到怎么回事后，闭了闭眼，然后再次睁开。
    忽然，杨江离感觉到鼻子一热，有东西流了下来。
    “江离，你流鼻血了！”
    李时泽惊慌失措的掏出手绢捂上杨江离的鼻子，“抬起头，快抬起头。”
    杨江离捂着鼻子往上抬头，被闻老又按了下去。
    “丫头，别听他的，让血流出来，流出来就好了。”
    李时泽不懂闻老这话什么意思，心急火燎的站在一旁，“闻老”
    闻老瞪了李时泽一眼，“闭嘴，你是大夫我是大夫？”
    李时泽紧紧地抿着嘴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杨江离，很快发现了不对。
    寻常人流出的鼻血都是鲜红色的，到空气里一会儿才会变成暗红色，杨江离流的鼻血怎么
    他有心想问，又怕惹怒闻老，欲言又止的样子看的闻老直皱眉。
    “你要是尿急就尽管去，敢尿这里我打断你的腿！”
    李时泽：“”
    “你瞧瞧你，那是什么表情？”
    闻老一脸嫌弃的看着李时泽，啧了两声，直接转过身去，来个眼不见为净。
    李时泽咬咬后槽牙，郁闷不已。
    鼻血流了一会后，闻老重新把了把杨江离的脉，感受到脉搏的变动后把李时泽赶了出去。
    “丫头，你现在应该能看到一点？”
    杨江离用力的睁开眼，的确能看到些影子，但是模模糊糊，一点都不清楚。
    “一会我帮你艾灸，或许今天你就能看到了。”
    杨江离眼底闪过激动，黑白分明的眸子重新焕发光彩，仿佛从不曾失明。
    李时泽隔着窗户看着卫生室里面的动静，心里急的跟什么似的，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站了两个人。
    严令武和秦宇仁摸着下巴审视着眼前的男人。
    “宇仁，你说他这样子像不像团长在产房外等婶子的模样？”
    秦宇仁“噗嗤”一声乐了，“你还别说，真像呐！”
    “昨天我见到那姑娘了，盘靓条顺的，真不错，可惜”
    严令武感慨一声，失明、失声、秃子，太减分了。
    不过，要是闻老能给人医好了，那张脸还是挺耐看的。
    秦宇仁斜了严令武一眼，“怎么，你看上了？”
    “胡说什么呢？”
    严令武瞪了眼秦宇仁，“我只喜欢香寒一个！”
    秦宇仁勾了勾唇角，“那你可得努力点了，老头子最近又在给她张罗相亲了。”
    闻言，严令武的脸色沉了下来。
    “那个老不死的！”
    听到严令武这么骂，秦宇仁一脸平静，仿佛他骂的不是他爸，而是路人。
    那种男人，压根配不上他妈，他巴不得那个狗男人自己把自己作死。
    “晚上，你带我去拜访拜访穆老爷子。”
    秦宇仁点头，“没问题。”
    现在，能阻止那个狗男人的，也只有他的外公，穆老爷子了。
    两人对视一眼，在这一刻达成了共识。
    自家的事解决完了，严令武轻笑一声，吹了声口哨。
    “姓李的，你来一趟。”
    李时泽转过身，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你们有什么事？”
    严令武面色一正，“金陵那边有人要保那对绑架犯，你要是不想他们无罪释放，最好跟我说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绑架你的妹妹。”
    李时泽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眼底闪过一抹冷意。
    “因为我让人废了他们儿子的命根子。”
    严令武和秦宇仁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个原因在。
    废掉一个男人的命根子，那不是做太监了？
    “咳！”
    严令武轻咳一声，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总得有个原因？他们的儿子怎么惹你了？”
    “还有，既然是你让人废了咳命根子，为什么不报复你，而要报复一个女孩子？”
    李时泽紧紧地抿着嘴巴，有些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
    秦宇仁在一旁提醒道：“你最好不要瞒着我们，在我们连长决定帮忙的时候，你们就绑在一起了。”

 第70章 坦白

    李时泽回头看了眼卫生室，沉吟许久，“或许，咱们可以换个地方谈。”
    严令武轻挑眉梢，“跟我来！”
    整个三区，就没有严令武没去过的地方，哪里最适合谈话，没人比他更清楚。
    二十分钟后，严令武和秦宇仁带着李时泽登上了三区的了望塔。
    在这里谈话不仅视野清晰，还绝不会被偷听。
    到这时，李时泽不得不重新审量面前的男人，了望塔都能随便上，他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连长吗？
    察觉到李时泽的目光，严令武勾了勾唇角，“能说了吗？”
    李时泽点点头，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然后慢慢把几人之间的恩怨全部交代清楚。
    当得知吴胜居然在当知青时以肮脏的手段设计杨江离后，严令武和秦宇仁心里当即对吴胜判了死刑。
    一个大男人，追求女生不得，竟然使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这种事情要发生在他们身边，别说废命根子了，他高低得给他整个意外亡故。
    不过，严令武还是有些疑惑。
    “既然是你让人废了那狗东西的命根子，怎么会没想到他的家里人会报复呢？”
    “身为一名军人，你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吗？”
    李时泽抿了抿嘴，沉默下来。
    看到李时泽的反应，严令武心里五分的怀疑瞬间增长到十分。
    “李时泽，你有问题。”
    秦宇仁皱了皱眉，“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已经够清楚的了，这种时候，你还要瞒着我们吗？”
    李时泽闭了闭眼睛，“我只能说，命令虽然不是我下的，但也差不多。”
    听到这话，严令武和秦宇仁明白了。
    应该是农场里有人在整那狗东西，结果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又没有在第一时间告诉李时泽，所以才造成了今天的惨剧。
    那个人，和李时泽的关系恐怕还不简单。
    弄清楚了情况，严令武和秦宇仁开始想办法。
    之前两人还不明白，保个绑架犯，这不是纯纯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吗？
    得知其中缘由之后，两人才意识到，那位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那位不是想硬保绑架犯，而是捏住了李时泽的软肋，想把对簿公堂的案子转成私下和解的纠纷。
    如果坚持不和解，首当其冲的就是农场下手那位。
    想到这，严令武试探性的问道：“如果让你把农场那位推出来……”
    “不可能！”严令武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时泽打断了。
    严令武和秦宇仁对视一眼，再看李时泽时，眼睛里似乎多了些东西。
    卫生室。
    艾灸过后，杨江离的眼睛看的比之前又清晰一点，但是还达不到受伤前的视力。
    不过，这已经让杨江离很高兴了。
    瞧着杨江离喜笑颜开的模样，闻老眼底满是慈爱。
    “脑子里的淤血再有一次就能排的差不多了，但是你的嗓子就没这么简单了。”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一顿，随即又笑开了。
    她的笑带着几分从容，几分释然，好像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闻老打量着面前的丫头，忽然觉得自己竟看不透她。
    明明才十八九岁，正是最肆意的年龄，这个年龄的孩子高兴时会笑，悲伤时会哭，初入社会，人生的历练才刚刚开始。
    可是，她表现的出来的淡定从容好像已经看淡了生死一样。
    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让她变成现在这样。
    在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卫生室外来了一群叽叽喳喳的大姑娘。
    秦香寒“嘘”了一声，转身认真的看向自己的这群战友。
    “你们都文静点，别吓着人家姑娘。”
    众人连连点头，整理了一下各自的服装，拿好了手里的慰问品。
    得知了杨江离的遭遇，部队的女兵同志们个个义愤填膺，打算合资买些慰问品来看望杨江离。
    这冰天雪地的，即便是燕京，物资也不丰裕，大家讨论过后，买了些酸酸甜甜的蜜饯和一顶假发。
    看到大家准备好了，秦香寒推开卫生室的门走了进去，“闻爷爷，江离，我回来了。”
    闻老点了下头算是回应，瞥了眼门外，“外面的人都是你带来的？”
    秦香寒笑着点点头，弯下腰捏了一把杨江离脸蛋，温柔道：“外面那些都是我们这儿的女兵，人都很好，她们知道了你的事，想来看看你，可以吗？”
    杨江离摸了摸头上的帽子，点点头。
    秦香寒就知道杨江离一定会同意，走到门口把大家都放了进来。
    姑娘们鱼贯而入，明媚动人，衬得卫生室里都亮堂了几分。
    杨江离的眼睛还看不清楚，只能隐约看到团团绿色，倒是对眼睛很友好。
    她淡淡一笑，举起手挥了挥，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到杨江离，姑娘们眼底满是心疼，赶紧送上大家准备的礼物。
    “听香寒说你要喝很多中药，我们买了些蜜饯来，喝完药就含一个，可以消除苦味。”
    说完，程红把蜜饯放到了杨江离病床旁边的小桌上。
    杨江离嘴角的笑容加深，右手握拳，竖起大拇指，对着几人弯了弯。
    谢谢！
    秦香寒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江离，你还会手语呢？”
    杨江离用手比划着：一点点。
    姑且算是上辈子，她有一位有着四十年刺绣功底的聋哑人师姐。
    师姐待人和蔼，身残志坚，心态积极，脸上从不缺笑容。
    秦香寒看了程红等人一眼，程红立刻从米桃手里接过假发，放到了杨江离的膝盖上。
    杨江离下意识去摸，丝滑的触感有些熟悉。
    程红在一旁小声说道：“这顶假发送给你，希望你能喜欢。”
    杨江离手上的动作一顿，抬起头努力看着大家的脸，但还是很模糊。
    她只能再次道谢。
    程红等人见杨江离一直在抚摸假发，高兴的笑了。
    送礼物最大的满足感莫过于送的礼被收礼的人喜欢。
    “闻爷爷的医术很厉害，有他在，你一定能尽快痊愈，所以一定要放宽心，知道吗？”
    杨江离点点头，为这些陌生人的善意动容。
    虽然这个世界上有一些坏人，但杨江离始终坚信，好人一定比坏人多得多。

 第71章 美人

    程红等人在卫生室待了一会，注意到杨江离的脸上露出疲色，主动离开了。
    秦香寒帮杨江离把蜜饯放到床头柜里，见她一直摸着假发，忍不住说：“江离，我帮你戴上假发试试，好吗？”
    杨江离脸上闪过期待，把假发拿起来朝前面递去。
    秦香寒接过假发，摘下杨江离的帽子，边弄假发边讲解戴假发的注意事项。
    戴假发不难，但是肯定不能像人自己的头发那样，怎么甩都不掉。
    平时还是要稍微注意点的。
    整理好了后，秦香寒弯下腰，轻轻的把假发戴到了杨江离头上，然后再整理整理。
    几分钟后，秦香寒打量着杨江离，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伸出食指勾住了杨江离的下巴，笑得一脸促狭，“美人，家住何处，可有婚配？”
    听到秦香寒明显带着调笑的声音，杨江离眼角抽了抽，一时间哭笑不得。
    一旁，闻老笑着摇摇头，“你这丫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这些话？”
    秦香寒扬了扬眉，看着杨江离的眼睛越发深邃起来。
    奇怪，她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杨江离，为什么总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呢？
    摇摇头，秦香寒把这种念头甩到脑后。
    “闻爷爷，你们吃饭了吗？”
    闻老指了指发出咕嘟咕嘟声音的砂锅，“小严送来了一只乌鸡，正炖着呢。”
    “乌鸡呀”
    秦香寒动了动鼻子，“龙眼、当归，应该还有人参？”
    闻老颔首，笑着打趣道：“你这只鼻子比狗还灵，那我倒问问你，这几味药材和乌鸡合炖有什么功效？”
    秦香寒自信一笑，张口就来，“乌鸡汤，可是美食版的归脾汤，人参、当归、龙眼，这三味药在治疗心脾两虚、气血不足上可是常胜将军。”
    “人参大补元气，复脉固脱，补脾益肺，生津养血，安神益智；当归补血活血，调经止痛，润肠通便；龙眼肉补心脾、益气血，安神且不滋腻，我说的对不对？”
    闻老满意的摸了把胡子，“全对！”
    秦香寒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
    “乌鸡汤虽好，却不适合痰湿体质的人，所以你不用给那小子留了。”
    秦香寒正准备再说些什么时，闻老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秦香寒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闻老强忍笑意。
    “过年前我就说过，饮食上要适可而止，肥甘厚味吃那么多，就是喝再多陈皮玫瑰饮都不顶用。”
    秦香寒叹了口气，盯着炉子上的砂锅摇了摇头。
    傍晚。
    闻老、杨江离、秦香寒坐在桌边喝乌鸡汤，两只鸡腿，被闻老分给了秦香寒和杨江离。
    杨江离吃的心不在焉，耳朵时刻注意着门口的方向。
    闻老看出了杨江离的心思，忍不住提醒道：“再不吃就凉了。”
    杨江离赧然一笑，低下头专心吃饭。
    与此同时，严令武带着李时泽离开了部队。
    深夜。
    火车站。
    李时泽接到了从江河公社赶来的李青生和李秋兰。
    两人神色憔悴，眼底青黑的黑眼圈格外显眼，好像几天没睡似的。
    严令武瞥了眼两人，“部队不能再进了，住招待所，我帮你们安排。”
    “谢谢。”
    李时泽感激的道谢，只要严令武愿意帮忙，他的家人一定会得到妥善的照顾。
    严令武扯了扯嘴角，带着几人住到了离部队最近的招待所。
    “王姐，给安排三间房！”
    前台正在看电视呢，看到严令武来了，脸上立刻扬起笑容。
    “小严来了，什么人住呐？有介绍信吗？”
    严令武看向李时泽，李时泽连忙点头，“有，都带着呢。”
    说着，李时泽拿过李青生提前准备好的介绍信。
    王姐接过来看了看，皱了皱眉，“怎么只有两份？”
    两张介绍信只能开两间房，多出来的一间王姐看向严令武。
    严令武指了指李时泽身上的军装，“部队的，出来公干，不用介绍信。”
    李时泽一听自己也要住这，忍不住小声道：“严连长，我住卫生室就行。”
    严令武瞪了李时泽一眼，“你长得挺黑，想的怪美，昨天那是例外，你只能住这！”
    李时泽心下哑然，不知怎么又得罪了这位。
    不过，现在杨江离有秦香寒照顾，他住在这倒也不是不行。
    见李时泽不说话了，严令武转过了头。
    “王姐，就开三间！”
    王姐笑了笑，利索的把房间开了出来，“还有三间好房，里面有淋浴，想要热水的话，屋里有暖壶，自己到一楼来打。”
    李时泽道过谢，接过钥匙，带着李青生和李秋兰上楼了。
    严令武打了个呵欠，“你们先休息，明天我让人来接你们。”
    说完，严令武转身就走。
    第二天。
    秦香寒照顾着杨江离洗漱过后去了食堂吃饭。
    距离战士们集体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了，食堂里只零星坐着几个人。
    部队的伙食说不上很好，但绝对健康，营养搭配。
    杨江离在秦香寒的建议下要了一碗粳米粥和两个炸焦圈，秦香寒要了一碗粳米粥和一根麻花。
    两人端着碗坐下来，不一会儿，之前零星坐在四周的人都围了过来。
    “秦姐，这位女同志是咱们这的吗？怎么没见过？”
    秦香寒佯装生气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去，一边玩去，别吓着我妹妹。”
    大家哈哈一笑，谁也没在意，在两人旁边的桌子上坐了下来。
    “秦姐，你家里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孩子吗？哪来的妹妹？”
    秦香寒白了那人一眼，往杨江离的碗里蒯了勺白糖，搅拌均匀，然后才把勺子递给杨江离。
    卫生室住了位闻老的病人这件事，除了女兵宿舍的那几位，没有任何人知道。
    这些人好奇杨江离的身份，实属正常。
    毕竟在部队这种阳气过盛的地方，出现一个漂亮女孩子引起大家的关注很正常。
    而且这里可不会出现吴胜那种下作的东西，大家顶多起哄闹一场而已。
    一顿饭吃完，秦香寒带着杨江离往回走，在食堂门口碰到了严令武和李时泽。
    秦香寒停了下来，眯着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了？”

 第72章 认错

    严令武嘴角抽搐了两下，“香寒，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什么叫搞到一起？”
    秦香寒扬了扬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那，混到一起？”
    严令武“啧”了一声，不论是搞还是混，听着都不怎么悦耳呢。
    两人说话时，李时泽走到杨江离身边，惊讶的看着她帽子下及肩的黑发。
    “江离，你的头发”
    杨江离笑着摸了摸头发，看向秦香寒。
    秦香寒敛去嘴角的笑容，挽上杨江离的胳膊，赏了李时泽一个大大的白眼。
    “江离，该喝药了，咱们走。”
    说完，秦香寒带着杨江离从旁边走开，肩膀用力的撞了下李时泽的胳膊。
    李时泽没有防备，被秦香寒撞得向后退了一步，满脸不解的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我什么地方得罪她了吗？”
    严令武摸摸鼻子，香寒都没跟他说再见，难道也生他的气了？
    想到这，严令武瞪了眼李时泽，“都怪你！”
    他看的很清楚，秦香寒是在李时泽说话后才变脸的。
    看着越走越远的人，严令武高声喊道：“香寒，等等我！”
    然后跑着追了上去，把李时泽一个人扔在了食堂门口。
    李时泽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急忙追了上去。
    因为杨江离走的慢，回到卫生室，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进门后，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
    闻老瞄了眼面色不对劲的几人，小心的滤着药渣。
    “丫头，过来把江离丫头的药端过去。”
    秦香寒把杨江离安置在椅子上，正准备过去端药，严令武抢先一步走在了秦香寒的前面。
    “放着我来。”
    秦香寒脚步一顿，换了个方向，走到门后拿起暖壶倒了点热水，然后再兑点凉水，打湿毛巾，准备给杨江离擦擦脸和手。
    房间里，三个人都在忙着，只有李时泽和杨江离没事干。
    李时泽左看右看，走到了杨江离身边。
    “江离，昨天晚上我爷和兰兰到了，现在在部队附近的招待所住着呢。”
    闻言，杨江离抬头惊喜的看向李时泽，黑亮的瞳孔中波光流转。
    李时泽一时间看呆了，忘了该说什么。
    “让让！”
    秦香寒拿着毛巾走过来，冷着脸挤开李时泽，自己站了过去。
    低下头，笑意盈盈的说：“江离，来擦手了。”
    李时泽倒退一步，错愕的盯着秦香寒的后脑勺，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二次了。
    他到底哪里得罪这位了？
    对于想不明白的事，李时泽喜欢直接问。
    “秦同志，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闻言，秦香寒手上的动作一顿，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给杨江离擦完手后，斜睨了李时泽一眼，走到了门外。
    李时泽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严令武把杨江离的药放在桌上，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时泽，低声道：“笨蛋，快过去！”
    李时泽指指秦香寒，严令武点头，“快去！”
    李时泽眼底闪过一抹了然，快速走了出去。
    门外。
    秦香寒见李时泽追了出来，双手抱着胳膊，面色不善的讥笑道：“你想知道哪里得罪我了？”
    李时泽点头，“如果我什么地方冒犯到你了，我愿意道歉。”
    秦香寒嗤笑一声，伸出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不不不，你没冒犯到我，我只是单纯看不惯你。”
    “你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说好听点是潇洒，说难听点就是蠢！”
    李时泽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强忍住想询问的欲望，听秦香寒继续说下去。
    “江离才受过伤害，在这只有你这么一个熟人，先不说你们是不是在处对象，就算只是普通朋友，你出去也该告诉她一声？”
    “一走就是一天，连声招呼都不打，不知道别人会担心吗？”
    秦香寒说完，狠狠的剜了李时泽一眼。
    昨晚杨江离睡得很不踏实，外面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醒了。
    李时泽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昨天”
    李时泽想说他昨天想回来的，可是严令武要带他去见人，不方便耽误。
    话还没过喉咙，就被他吞了下去。
    不方便回来，可以让人捎信，他却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没有想到杨江离会担心。
    沉思良久，李时泽眉头舒展开来，低下头诚恳的的说：“对不起。”
    秦香寒骂完后，心里还觉得有些不爽，看到李时泽果断认错，没有强词夺理，心中的一口闷气总算散了。
    “算你识相，但是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
    李时泽抬起头望向卫生室内，“我会跟江离道歉的。”
    闻言，秦香寒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还差不多，江离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一定要你好看！”
    听到这赤裸裸的威胁，李时泽心中既惊讶又想笑。
    他竟然被一个总共没见过几回面的人威胁了？
    不过
    李时泽郑重的弯下腰，“秦同志，谢谢你。”
    谢谢你维护杨江离。
    李时泽这么一弄，秦香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算了算了。”
    从小在男孩堆里长大的秦香寒是个古道热肠的人，做惯了大姐大，擅长对付调皮捣蛋、死鸭子嘴硬的犟货，一张嘴不饶人。
    但遇上有礼貌的，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秦香寒转身回到卫生室内，一抬头就对上严令武嬉皮笑脸的模样，好心情立刻坏了一半。
    沉下脸，没好气的瞪了严令武一眼。
    严令武瞪大了眼，不明所以的看着秦香寒的背影，皱着眉头溜了出去。
    “李时泽，你还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吗？”
    李时泽神色莫名的看着严令武，“谁说的？秦同志已经教育过我了，我道歉了，也道谢了。”
    “那她怎么还不高兴？”
    严令武“嘶”了一声，忍不住回想起自己这段时间的行为，想了一圈下来，心里突然有点心虚。
    一旁，李时泽看着严令武脸上的神色不断变幻，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怪严令武昨天不许他再住卫生室，原来
    “严同志，这次错的人应该不是我哟。”
    听出李时泽话中幸灾乐祸的语气，严令武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滚滚滚，别在这里讨人嫌！”

 第73章 巴掌

    李时泽笑了笑，转身走进卫生室里。
    杨江离喝完中药，开始为针灸做准备，李时泽本来想留下来围观，奈何又被闻老撵了出去。
    严令武看着被撵出来的人，冷笑两声，推门进去。
    然而，下一秒，严令武也被撵了出来。
    秦香寒警惕的探出头来，“你们两个不许进来，爱上哪上哪去，一个小时后再回来！”
    说完，秦香寒就退了回去，徒留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气氛正尴尬时，秦宇仁神色匆忙的跑了过来。
    “来了来了，人来了！”
    李时泽和严令武面色一正，跟着秦宇仁快步离开了卫生室。
    秦宇仁边走边说：“今天一早，不仅金陵军区那位来了，姑苏军区的政委也到了，团长已经让人去找公安局的同志了。”
    闻言，李时泽身形一顿，“我们政委来了？”
    秦宇仁瞥了李时泽一眼，“来了，没想到你的面子还挺大。”
    “姑苏军区的政委能来，事情或许就发展不到最坏的结果。”
    严令武哈了一口气，把手揣进兜里，昨天三人在了望塔待了一下午，差点冻成冰雕才制定了三个方案。
    本来几人已经做好了事情发展到最坏的地步，没想到竟然会有转机。
    相比于两人的高兴，李时泽心里却不怎么乐观。
    从年前开始，政委就一直在忙杨家平反的事，现在正是紧要关头，他怎么能抽身出来呢？
    三人各怀心事来到部队专门接待客人的会客室。
    “报告！”
    “进！”
    严令武整理好军装，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客室内，三区的陈司令、成团长坐在茶几的一侧，另一侧坐着两位年纪稍长的客人，两人身后还各自站着一位警卫员。
    严令武认出了两人的身份，抬手敬礼：“常政委，洪政委。”
    李时泽和秦宇仁跟着严令武，同时抬手敬礼。
    陈司令是第一次见李时泽，但早已从严令武嘴里听过他的事情，如今一看，身姿挺拔、眼神坚定、气质凛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在部队里磨练过的。
    这么好的苗子，如果在他手里，一定能更上一层楼！
    常政委和洪政委点点头，算是回应。
    洪政委冲着李时泽招招手，“小李，到我身边来。”
    李时泽抬脚走了过去，在洪政委身后站定不动。
    人到齐了，陈司令笑了笑，“既然人都到齐了，小严，你们自己找地方坐下，咱们开始谈谈正事。”
    严令武和秦宇仁看了看，坐到了成团长斜后方的长条凳上。
    “常政委，你打电话让我延缓处理来我们三区闹事的人，说这件事情有内情，不知道是什么内情？”
    常政委脸上做出一副沉痛的模样，“实不相瞒，来闹事的人和我有些关系，但是他们闹事也是被逼无奈。”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带走杨江离的那两位的儿子在双甲劳改农场被人废掉了。”
    陈司令挑了挑眉，“照你这么说，废掉绑架犯儿子的人是杨江离？”
    “那倒不是。”常政委瞥了眼李时泽，“但是下手的人是李时泽手下的。”
    “本来，人已经被送到劳改农场了，之前的恩怨就得结束了，如果不是李时泽唆使手下人废了两人的儿子，也不会有后面的这许多麻烦了。”
    闻言，陈司令脸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李时泽，这事你怎么说？”
    李时泽坦然承认：“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认！”
    “我愿意认罪，但吴胜父母绑架杨江离，致人失明、失声，造成严重伤害，必须严惩！”
    常政委眯起眼睛看向李时泽，“你说杨江离失明、失声，有谁可以证明？”
    “解放军医院和公安局的人都能证明，杨江离被解救出来后，是由公安局的同志送到医院去的。”
    李时泽不卑不亢的回答，这一点小卫在他来到的那天就说了。
    常政委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顾忌到这房里有这么多人，硬生生把怒火压了下去。
    会客室里突然安静下来。
    陈团长左右看了看，正准备说话时，门外又有人喊报告。
    “进！”
    秦宇信打开门，目不斜视的走了进来，站在陈司令身前敬了一圈儿礼后，汇报道：“报告司令，经办绑架案的两位公安到了。”
    “请进来。”
    “是。”
    秦宇信转过身，把站在门口的两位公安请了进来。
    经两人证实，杨江离从绑架犯手里解救出来后，经医院检查，脑后受到重击，同时被药物毁了嗓子，造成了失明、失声的严重伤害。
    听到两位公安的话，常政委的脸黑的像烧完了的碳一样。
    来之前他听到的内容可不是这样的！
    这次真的要被他们害死了！
    看着常政委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洪政委忍不住笑了。
    “老常，你这次该不会又被人涮了？”
    听到洪政委的声音，常政委黑着脸白了他一眼。
    洪政委不以为意的翘起二郎腿，“都说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经过上次的事情，我以为你学乖了，结果并没有。”
    “姓洪的，你这话什么意思？”常政委愤怒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就字面上的意思。”
    和常政委急得跳脚不同，洪政委慢条斯理的，一点都不着急。
    “本来嘛，咱们之间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你偏偏要做一些恶心我的事儿，算盘珠子打的都快崩到我脸上了，那就别怪我把你的算盘摔了。”
    “李时泽就算唆使别人废了吴胜，那也是他活该，谁让他跟你学的那么下作，我呸！”
    洪政委说完，一口唾沫吐到了常政委的脚下。
    常政委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骂了，瞬间气的脖子都粗了，“姓洪的，我跟你拼了！”
    “小严，小秦，快拦住常政委。”
    陈司令本来还在看笑话，一看常政委竟然要动手，连忙让人把他拦住了。
    公安局的同志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这么劲爆的一幕。
    都说苏省下面各大军区谁都不服谁，过去只当是玩笑话，谁成想今天碰到现场直播了！
    秦宇仁拦住常政委后，洪政委眼底闪过一抹狠意，快速冲过去扇了常政委一巴掌。
    “啪！”
    响亮的巴掌声瞬间让会客室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谁也没料到那么淡定的洪政委会反杀。

 第74章 落网

    打完一巴掌，洪政委立刻退到了李时泽身后，再不伸第二次手。
    这一操作弄懵了想来拉架的秦宇信，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对面，常政委终于反应过来，愤怒的要打回来，被秦宇仁和秦宇信分别拉住了一条胳膊。
    常政委身后的警卫员想要帮忙，被陈司令一个眼神制止了。
    “姓洪的，有本事咱们出去一对一，躲在别人身后算什么男人？”
    常政委气的跳脚，直嚷着要和洪政委一对一。
    洪政委嗤笑一声，“你说一对一就一对一，你算老几呀？”
    “实话告诉你，这一巴掌我忍了九年了，今天我不想忍了，也不需要忍了！”
    九年，这两个字一出来，李时泽和常政委的脸色都变了。
    秦宇仁和秦宇信对视一眼，同时看向停止挣扎的常政委。
    听洪政委的话，这两人好像积怨已久啊，常政委究竟做了什么？
    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当事人知道答案。
    良久，常政委的脸色才渐趋正常，沉声道：“洪守疆，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洪政委冷笑道：“怎么，你也知道怕吗？”
    “九年前为了升官做伪证的时候，你不怕；指使吴胜纠缠杨江离的时候，你也不怕；默许吴胜爷娘掳走杨江离的时候，你更不怕！”
    “怎么，现在被我一句话吓到了？”
    洪政委每说一句话，常政委的脸色就难看几分，到最后，常政委的脸色已经比李时泽的脸还黑了。
    “洪守疆！”常政委大喝一声。
    洪政委毫不畏惧的回了一句：“爷爷在此！”
    “噗嗤！”陈司令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成团长无奈的瞥了眼自家司令，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竟然笑了，这着实有点过分了。
    陈司令咳了一声，整理好情绪，重新转过头来。
    “洪政委，常政委，你们有什么私人恩怨可以私下解决，别忘了今天的正事。”
    洪政委勾了勾唇角，“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打这个赤佬，这就是我的正事。”
    听到这话，陈司令嘴角抽搐了几下，忍不住看向李时泽。
    陈司令同情的目光，李时泽完全没注意到，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洪政委的话上了。
    “政委，您”
    李时泽欲言又止，既想问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怕在这里说错话。
    洪政委把李时泽的挣扎全看在眼里，郑重的拍了拍李时泽的肩膀。
    “小李，这些年辛苦你了，杨老将军的案子在昨天晚上已经审理结束，他老人家平反了！”
    李时泽的眼睛倏地瞪大，心中生出一种狂喜！
    “我就知道国家终究会还杨老将军一个公道！”
    相比于李时泽的激动，常政委的脸色急剧惨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噩耗一般。
    “怎么会这么快？”
    他来之前明明特地关照过，明明还得审三个月的案子，怎么一夕之间就结案了？
    洪政委望着常政委惨白的脸色，眼底没有丝毫的温度。
    “当然是为了防止你们再从中作梗了，如今，杨老将军平反了，你当年做下的伪证终究成为你作死的证据！”
    话音刚落，会客室外再次响起敲门声。
    陈司令还没从眼前的闹剧中回过神来，压根没听到敲门声。
    严令武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干脆自己过去开了门。
    看到来人，严令武抬手敬礼，“领导好。”
    来人点点头，径直走了进去，“常才生，有人实名举报你作伪证诬陷他人、摆布知青下乡、唆使他人犯罪，经调查，现在正式逮捕！”
    “这是逮捕令，抓起来！”
    常政委，不，现在应该叫常才生，没有任何反抗的被相关部门带走了。
    常才生被带走后，洪政委和李时泽也跟着离开了。
    会客室内。
    陈司令和成团长等人傻了眼，迫切的想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这么大的瓜，只能看不能吃太折磨人了。
    “小严，这事是你全程跟的，务必慎终如始，去查清楚怎么回事再来汇报！”
    严令武眼睛转了转，毅然接下了这个任务。
    卫生室。
    针灸过后，杨江离在闻老的指引下慢慢睁开眼睛。
    洁白的床单、绿色的床头柜、崭新的搪瓷缸，以及搪瓷缸上的“为人民服务”，一切都是那么清楚。
    秦香寒小心翼翼的问道：“怎么样？能看清楚了吗？”
    听到声音，杨江离的视线追了过去，看着眼前眉宇间英气勃发的短发女同志，杨江离伸出手捏上了她的腮帮子。
    在秦香寒错愕的目光中，绽开笑容。
    过了好一会，秦香寒才终于反应过来，激动的一把将杨江离抱在怀里。
    “太好了，你能看到了！”
    杨江离还不能说话，只能微微用力的回抱住了她。
    这两天，多亏了秦香寒体贴的照顾，她才能少了那么多烦恼。
    她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子有多么善良。
    闻老看着两人抱在一起的画面，欣慰的摸着胡子笑了。
    这两个都是好孩子。
    正感慨时，卫生室的门被敲响了。
    “闻老，我们能进来吗？”
    听到李时泽的声音，闻老挪了挪屁股，在凳子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稳了。
    “进来。”
    李时泽推开门，“洪政委，请。”
    洪政委点点头，率先走进了卫生室。
    扫了眼卫生室里的布置，洪政委把目光放在了相拥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身上。
    “咳”
    闻老挑了挑眉，站起身来，“你是”
    “闻老，这位是我们姑苏军区的洪政委。”李时泽赶忙介绍道。
    闻老点了点头，“洪政委好。”
    洪政委笑着回道：“闻老好。”
    两人打过招呼后，闻老转头看向秦香寒和杨江离。
    “俩丫头，别抱了，来客人了。”
    秦香寒和杨江离同志扭过头来，松开了彼此。
    洪政委看着秦香寒和杨江离的脸，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杨江离身上，没人发现洪政委的异样。
    直到杨江离被李时泽拉到洪政委面前，洪政委才隐去了心中的思绪，对着杨江离鞠了一躬。
    “江离呀，你受委屈了，洪叔叔跟你说声对不起。”

 第75章 家人

    杨江离侧了侧身，避开了洪政委的礼。
    洪政委直起身来才发现杨江离的动作，不由得心中一暖。
    暖过后，洪政委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杨江离的眼睛恢复了。
    “江离，你现在能看到了吗？”
    杨江离点点头，左右看了看，黑曜石般的眸子中波光流转，眉眼间顾盼生辉，不觉看呆了一人。
    洪政委拍手大笑，“好好好！”
    下一秒，洪政委郑重其事的向闻老鞠了一躬，“闻老，谢谢您！”
    闻老摸了摸胡子，坦然接受了这一躬。
    他的年龄比洪政委大，又治好了杨江离的眼，这一躬受之无愧。
    “这丫头的眼睛好治，嗓子恢复起来却不容易，我手里的药不够，如果能有更好的药，说不定可以恢复的更快。”
    闻老意有所指的说道，之前不知道杨江离还有这种关系，如果能淘换到好药，杨江离的治疗时间说不定可以缩短很多。
    洪政委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还需要什么药，您能给我写个单子吗？我或许有办法弄到。”
    闻老等的就是这句话，当即走到桌前坐下，提笔写下了几种珍贵的药材和几种稍微次一等的药材名称。
    “如果能寻到珍贵的药材最好，寻不到，另外那些可以作为替代。”
    洪政委把单子接了过来，妥善的收好，最后提出想带杨江离出去。
    闻老欣然同意，“只要注意不要受凉，不要急着说话就好，晚上还回来吗？”
    洪政委看了看李时泽，李时泽又看向杨江离，杨江离疑惑的回望过去。
    似乎不懂他为什么要看她。
    李时泽轻声道：“江离，你娘和外公外婆都在外面呢。”
    杨江离愣了愣，这几个称呼太过遥远，杨江离竟一时想不起来几人真切的模样了。
    一旁的闻老和秦香寒互相看了一眼。
    秦香寒拉住了杨江离的胳膊，“既然你的家人都来了，那你还是过去看看，但晚上要回来喝药。”
    “如果你要走的话”
    说到这，秦香寒心中生出几分不舍，“那也得等明天，我让闻老把你的药方写好，再拿些药回去。”
    杨江离回握住秦香寒的手，眨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秦香寒慢慢松开手，亲自把杨江离送了出去。
    杨江离从吉普车上下来，看着头顶“迎客来宾馆”的招牌，乖乖的等在一边。
    李时泽从另一边下来，站到杨江离身旁，两人一起跟着洪政委走了进去。
    洪政委跟前台打了声招呼，就把杨江离和李时泽带上了楼。
    站在门口，杨江离心中忽然生出一种忐忑。
    洪政委敲了敲门，里面很快有了动静。
    “谁呀？”
    温温柔柔的声音微微带点嘶哑，清晰的从门后传来。
    洪政委有些激动，“是我，小洪，洪守疆。”
    听到洪政委的声音，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进来。”
    洪政委激动的走了进去，李时泽推了推杨江离，两人前后脚跟了进去。
    走进房间，杨江离才看到刚才说话的人。
    一身洗的发白的劳动布包裹着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大眼睛，小嘴唇，一眼看去只觉的极为顺眼。
    只是，眼角遍布的细纹和颜色浅淡的嘴唇，昭示了主人不太好的身体状况。
    杨江离在观察着女人的同时，杨芳若也在观察她。
    只一眼，杨芳若就认出这是她的女儿。
    原因无他，只因那张和自己年轻时太过相似的脸，以及神似那个男人的眉眼。
    “江离”
    杨江离对上杨芳若激动的目光，嘴巴嗫喏了两下，无声的道：“姆妈”
    这无声的呼唤瞬间让杨芳若泪目，也让杨江离确定，她没有叫错人。
    只是
    杨江离看着杨芳若头上半白的头发，鼻头酸酸的。
    在原主的记忆中，原主娘杨芳若是个标准的南方美女，温婉善良，从不打骂原主，平时最喜欢刺绣和书法。
    可是现在
    杨江离瞥向她粗粝的双手，心口堵得难受。
    “江离，我的丫头！”
    杨芳若一把抱住杨江离，头埋在她的肩膀处，不断用力抱紧她，好像这样，杨江离就不会再离开。
    听到动静，房间里面走出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同样是一身洗的发白的衣服。
    “我的小江离在哪？”
    杨芳若吸了吸鼻子，拉起杨江离的手走向两位老人。
    “爹爹，姆妈，江离在这。”
    杨江离主动伸出手，任由两位老人握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喉咙里立刻传来一阵刀割般的疼痛。
    李时泽见状，悄悄用手背抹了把眼，走上前说：“杨阿爹，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江离，江离现在不能说话。”
    杨芳若转过头，眯着眼睛打量起李时泽来，“你是”
    “杨娘娘，我是南湖大队队长李青生的大伲子，我叫李时泽。”
    “时泽”
    杨芳若心中了然，着急的问：“你说，江离不能说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小江离为什么不能说话？”
    杨怀远扫了眼李时泽和洪政委，眉眼间闪过一丝冷冽，虽然被下放多年，但半生戎马的军人气势依旧十足。
    洪政委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复杂，要不咱们先进去说？”
    这么大的事，要是不坐着，他真怕两位老人当场晕过去。
    杨怀远盯着两人看了看，松开杨江离的手，扶着老伴向里面走去。
    杨芳若见状，急忙握住了杨江离的手，拉着她往里走了走。
    坐下后，李时泽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从吴胜设计推杨江离入河，到被判劳改，再到劳改时被人废了命根子，吴胜的父母报复绑架杨江离，致使杨江离失明、失声。
    听着这一桩桩、一件件，杨怀远愤怒的拍向桌子。
    嘭——
    “狗日的东西，谁给他的胆子这么对我的小江离？”
    桌上的搪瓷缸颤了颤，盖子抖了几下，滑落在地上，发出嗡嗡的响声。
    洪政委咬牙切齿的说：“这一切都是狗日的常才生做的，当年他做伪证害得您被下放，后来上面要重审您的案子，狗日的害怕了，所以才打起了江离的主意。”

 第76章 缘由

    在洪政委的解释下，杨江离心中的疑团逐渐全部解开。
    难怪一个下乡知青敢在大队长的眼皮子底下设计原主，难怪吴胜父母屡次口出狂言，甚至不惜犯罪。
    这一切不合理的背后，如果牵扯到利益甚至性命，那就再合理不过了。
    原主外公竟然是将军级别的，这种级别的人被陷害下放，平反后不回头算账才怪。
    所以，在闺蜜看到的故事中，原主被救后才会又遭陷害，还是以那种不堪的方式。
    如果真被吴胜得逞了，即便原主外公平反，碍于两人的关系，原主外公恐怕也会选择大事化小。
    可惜，姓常的没料到原主会选择同归于尽，满腔算计终究落空。
    就是不知道原书里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了。
    想着想着，杨江离又想到了闺蜜，眼中的光芒黯了下来。
    看到杨江离黯然的模样，杨怀远既心疼又愤怒。
    “小洪，这些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洪政委不敢隐瞒，如实道：“我是在调查吴胜父母的时候才发现的，可惜还是太晚了。”
    九年前，常才生升职后，洪政委就没再联系过他。
    后来，部队里慢慢乱起来，洪政委又被人监视，有些事实在分身乏力。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李时泽入伍才慢慢好起来。
    有些事，洪政委不方便去做，李时泽却可以，两人的关系从未露在明面上过。
    姚思文伤心的抹了把眼泪，“老头子，小江离的罪不能白受，你是孩子外公，必须为孩子讨个公道。”
    杨怀远瞥了姚思文一眼，“这还用你说？”
    “小洪，你说的那些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洪政委细数几人的下场：“常才生刚被有关部门带走，吴胜父母农场改造二十年，吴胜农场改造三年。”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小李刚才说被废了命根子的，是不是这个吴胜？”
    洪政委点点头。
    “那行，我知道了。”
    杨怀远慢慢站起身，指了指床上崭新的军装，“小洪，你帮我把衣服拿来，我该去见见老伙计了。”
    洪政委看向床上崭新的军装，心里明白了什么。
    这次姓常的一定跑不掉了。
    趁着换衣服的工夫，姚思文和杨芳若每人拉着杨江离一只手嘘寒问暖的。
    分开了九年，记忆里的小丫头长大了，她们错过了太多，以后只想好好弥补。
    杨江离虽然不能说话，但还是认真的听着两人说话，偶尔点点头、摇摇头或者笑一笑。
    在杨怀远换好衣服后，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杨怀远戴上帽子，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时候到了。”
    李时泽打开门，门外站着两位警卫员，接上杨怀远就走了。
    临近傍晚时，杨怀远才回来了。
    饱经风霜的脸上难得露出笑脸，“今晚咱们一家人聚一聚，在一起吃个饭，小洪和小李，你们也一起来。”
    洪政委和李时泽互相看了一眼。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晚饭是在春晖饭庄定的，特地开了包间，弄了一个铜炉火锅和两只烤鸭。
    这大冬天的，围在一起吃火锅最合时宜了。
    趁着大家落座时，姚思文悄悄拽过杨怀远，“你有钱和票吗？”
    杨怀远拍拍胸脯，“当然有，都是我的老伙计们送的。”
    下放了这么多年，他今天才知道大家都有差不多的遭遇。
    好在现在风雨已过，未来都是晴天。
    听他这么说，姚思文总算放心了。
    “江离，你看看菜单，还有什么想吃的吗？外公请客哟。”
    说着，姚思文把菜单递给杨江离。
    杨江离扫了眼，正想拒绝，抬头看到姚思文和杨怀远期待的目光，选了一个饭后甜点。
    杨芳若低头看了一眼，“姆妈，江离点了冰糖银耳羹。”
    “好，就要冰糖银耳羹，来六份！”
    杨怀远高兴，当即给每人都点了一份。
    服务员记好了菜单，把空间留给众人，去后厨下单去了。
    饭菜很快就端了上来，杨怀远作为桌上年纪最大的人，率先下了第一筷子。
    “来来来，大家都动筷子。”
    这顿饭，大家吃的都很尽兴。
    席上，杨芳若一直在伺候杨江离，只要杨江离往哪个菜上多看了一眼，下一秒杨芳若就会用公筷把菜夹到杨江离的碗里。
    杨江离很不适应这种情况。
    她看了看杨芳若面前空空如也的小碗，在杨芳若又一次把菜夹过来时，拒绝了。
    杨芳若愣了，“江离，怎么了？”
    杨江离指了指杨芳若面前的碗，示意让她也吃。
    杨芳若明白了杨江离意思，笑得一脸慈爱，“我不饿。”
    杨江离摇摇头，举起筷子给自己夹了菜，然后又给杨芳若夹。
    在两人互动时，姚思文一直注意着两人的情况，看到杨江离皱起眉头，忍不住说：
    “芳若，江离的意思是她自己可以吃，让你也吃。”
    杨芳若抿了抿嘴，终于还是把菜放进了自己碗里。
    “江离，姆妈想照顾你。”
    杨江离摇头，正在琢磨该怎么比划，姚思文又说话了。
    “你那是照顾吗？你那是伺候！江离只是不能说话，又不是不能动手，你这样会让江离不舒服的。”
    说完，姚思文看向杨江离，“江离，外婆说的对不对？”
    杨江离点点头，笑着双手给外婆竖起了大拇指。
    姚思文的话简直说到杨江离心坎儿上去了。
    照顾和伺候，这两个词写在书面上不容易混淆，一旦落实到生活里，很多人都会弄混。
    照顾，是帮对方做对方做不到的事，伺候，则是连对方能做到的事都一起做了。
    有的人心安理得的接受别人的伺候，但杨江离却做不到。
    杨芳若低下头想了想，她刚才的举动的确是在伺候杨江离。
    想通了之后，杨芳若抬起头，“不好意思啊，江离，是姆妈不对。”
    杨江离摇摇头，笑了笑，示意大家一起吃饭。
    吃饱喝足，洪政委本想着偷偷去结账，问过才知道，原来杨怀远在点菜后就已经结账了。
    离开饭庄，杨怀远看了看天色，“行了，咱们在这里暂时分开，江离，跟外公回宾馆？”
    杨江离一脸歉意的摇头，在杨怀远疑惑的目光中看向李时泽。

 第77章 答谢

    接收到杨江离求助的目光，李时泽赶忙解释道：“江离还要回卫生室喝药呢。”
    “对，江离的嗓子还得继续喝中药。”
    洪政委掏出兜里的药材清单，递给杨怀远，“这上面的药材我抄了一份，这份给您，咱们一起找。”
    杨怀远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后小心的放进了上衣兜里。
    “给江离医治的大夫是谁？明天我想去看看人家。”
    李时泽：“闻老是三区的军医之一，平时只待在卫生室里，是我的战友小卫托关系找到他的。”
    杨怀远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小卫是，我记住了。”
    才刚团聚又要分别，杨芳若和姚思文心中多有不舍。
    “江离的药只能在卫生室喝吗？江离要一直不好，那我们岂不是不能走了？”
    姚思文话音刚落，杨怀远就“呸呸呸”了几声。
    “老婆子，你胡说什么呢？江离怎么可能一直不好？”
    姚思文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连向地上呸了几口。
    杨江离看着两位老人的举动，一时只觉得有些可爱。
    怪不得有个词叫老小孩老小孩，人老了，有时候真跟小孩子似的。
    洪政委在一旁解释：“那倒不至于，这次回去闻老会把药方给我们，而且部队里的假期已经结束了，江离继续住在那也不合适。”
    闻言，杨怀远几人满意的点点头。
    只要不是一直住在卫生室就好。
    “那就麻烦小李把江离送过去，明天我买点东西，去谢谢闻老。”
    姚思文点点头，“是该谢谢人家，咱们一家人一起去。”
    杨江离听着大家的话，嘴角的那抹笑容就没消失过。
    她的家人虽然不完整，但是都是很好的人呢。
    为了送杨江离回去，洪政委特地把借来的吉普车又借给了李时泽。
    坐在副驾驶上，杨江离等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拽了拽李时泽的胳膊。
    李时泽眼睛始终看着前面，小声问：“怎么了？”
    杨江离懊恼的摸摸嗓子，眼睛转了转，在李时泽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写起了字。
    李时泽手上一抖，车子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漂出了“s”型。
    听着刺耳的刹车声，杨江离果断收回了手，目视前方。
    李时泽把车子靠边停下，气恼又无奈的望着杨江离，“江离！”
    杨江离无辜的眨了眨眼，瘪瘪嘴，无声的说：“秋兰。”
    李时泽盯着杨江离的嘴巴，不自在的咳了一声，“什么？”
    “秋兰。”杨江离再次重复了一遍。
    这次，李时泽看懂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你想去找秋兰？”
    杨江离点点头，早上就听李时泽说李青生和李秋兰都来了，但是一直没空。
    现在好不容易有时间了，她不想再等了。
    李时泽看了看天色，“今天太晚了，会耽误你喝药的，还是明天。”
    杨江离目光坚定的摇摇头，双手交叉在胸前。
    李时泽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了招待所。
    见到李秋兰的那一刻，杨江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眼前这个眼睛肿肿、眼圈黑黑、头发乱糟糟的丫头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开朗乐观的双麻花辫女孩吗？
    才几天不见，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姐！”
    李秋兰抱着杨江离放声大哭，“呜呜呜！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如果我那天没有出去玩就好了”
    杨江离不停地安抚着李秋兰的心情，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在道歉。
    李时泽解释道：“你失踪的这些天，兰兰一直在自责，她认为如果那天她没出门玩，你就不会被绑架。”
    这些天，李秋兰每天都在哭，谁劝都不行。
    杨江离蹙了蹙眉，拉开在她怀里哭个不停的人，在房里找了一圈，终于在抽屉里找到了一支铅笔。
    李秋兰还在哭个不停，并没有因为杨江离回来而停止。
    甚至，比之前几天哭的还要厉害。
    杨江离无法说话，只能捂住了李秋兰的嘴巴，然后蹲在水泥地上写到：
    “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而且你怎么确定你留下来陪我不会被一起打晕带走？”
    李秋兰吸了吸鼻子，哭的一抽一抽的。
    “我就是确定，咱们两个人，打晕了一个，另一个还能叫救命。”
    杨江离用铅笔轻轻敲了下李秋兰的脑袋，继续写到：“不许抬杠。”
    李秋兰又抽了两下，瘪瘪嘴，不说话了。
    杨江离继续写：“我被绑架，绑架犯有罪，我没错，你也没错，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杨江离写字时，李时泽一直在边上看着。
    看着李秋兰因为这几句话慢慢止住了哭，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差不多到时间了，你再不回去，我怕秦同志又会生气。”
    杨江离想了想，最后写下一句：“明天咱们一起回家。”
    李秋兰不舍的抱紧杨江离的胳膊，亲自送她到招待所楼下，看着车开走，才转身回去了。
    翌日。
    闻老提前熬好一天的药，用洗干净的罐头瓶装好，然后又把药方和注意事项写到了纸上。
    秦香寒叫来了宿舍的女兵来给杨江离送行，杨江离顺便记下了大家的名字。
    大家正伤感时，李时泽带着杨怀远等人来看闻老。
    见到和杨江离站在一起的秦香寒，杨芳若愣了愣神。
    杨怀远和姚思文走在前面，没注意到杨芳若的异样，和闻老一阵寒暄后被迎进了卫生室。
    李时泽走在最后，帮着两位老人把礼物带了进去。
    两盒麦乳精、六盒点心和一兜红苹果，放到桌上，立刻占据了大半的地盘。
    杨怀远笑呵呵的说道：“一点小礼物，不成敬意，谢谢闻大夫救了我家江离。”
    闻老谦虚道：“哪里哪里，我只是尽好了一个医生的本分。”
    杨怀远想了想，从军大衣的兜里掏出一个红色长盒子。
    “那点东西你吃着玩，这才是我想送给你的东西，我相信这东西到你手里，一定比在我手里强。”
    闻老不明所以的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
    啪——
    闻老猛地合上盒子，闭了闭眼，把东西放在桌上，推回杨怀远面前。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第78章 回家

    杨怀远摇摇头，按住盒子又推了过去。
    “这东西是昨晚我的老战友送给我补养身体的，但我的身体已经亏损的太多了，只怕虚不受补，白白浪费了这好东西。”
    闻老眉头紧锁，细细打量着面前两位老人的面色。
    杨怀远继续说：“而且我这礼物不是白送的，我还想请你帮我们一家调理调理身体。”
    闻老愣了一秒，眉间的疙瘩慢慢展开，“那也用不着”
    闻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怀远抬手制止了。
    看向窗外，杨怀远浑浊的眼底闪过浓浓的不舍，“老头子我半生戎马，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国家，剩下的时间，我只想好好享享天伦之乐。”
    “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欺辱我的家人，所以我想再多活些日子。”
    闻老心中一怔，顺着杨怀远的目光向外看去，看到杨江离眉眼弯弯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
    “老哥哥，你把手放上来，我给你看看。”
    杨怀远立刻把双手都抬到了桌面上。
    闻老仔细感受着杨怀远的脉，脸色慢慢严肃起来。
    难怪他说虚不受补，看来老爷子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他的身体不仅是虚，近些年的劳累、饥寒交迫和早些年打仗在体内留下的暗伤交织在一起，他没倒下可以说全靠一股气支撑着。
    一旁，姚思文紧张的看着闻老，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
    “大夫，我家老头子的身体怎么样？”
    闻老松开手，紧皱的眉头却没有半分舒缓，“老姐姐，你别担心，老哥哥的身体我能调。”
    闻言，姚思文历经沧桑的脸上扬起笑容，心里虽然还是担心，但心口的紧张已经淡了些。
    看完杨怀远，闻老斟酌着开了药方，然后又给姚思文把起脉来。
    在闻老为两人把脉时，杨芳若陪着杨江离和这里的女兵们告别，眼睛总是有意无意的瞥向秦香寒。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秦香寒心里犯起了嘀咕。
    “杨阿姨，请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被发现了，杨芳若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秦香寒皱了皱眉，“杨阿姨，我不是在指责您，您怎么跟我道歉呢？”
    杨芳若抿了抿嘴，下意识道歉是在下放时养成的习惯，现在虽然离开了那个地方，但有些记忆还是抹不去的。
    察觉到杨芳若的不安，杨江离主动握上她的手，安抚的笑了笑。
    杨芳若立刻反握住杨江离的手，紧张的心情慢慢缓解。
    抬起头，杨芳若盯着秦香寒的眼睛问道：“不好意思，我只是看你有点眼熟，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秦香寒，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香寒。”
    “秦？”
    听到秦香寒的名字，杨芳若身体一震，“能问一下，你今年多大了吗？”
    “我今年二十一了，杨阿姨。”
    秦香寒看不懂杨芳若的眼神，但还是乖乖的回答道。
    杨芳若皱了皱眉，“二十一了呀，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啊。”
    秦香寒不以为意的摆摆手，“没关系，这又没什么的。”
    杨江离在一旁看着杨芳若奇怪的反应，悄悄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好像洪政委那天看到秦香寒的反应也有点奇怪，杨江离不认为他们是看秦香寒眼熟，或许，他们是在透过秦香寒看别人。
    两个小时后。
    闻老给杨怀远、姚思文和杨芳若都把了脉，开了方，但没有拿药。
    杨江离用药是上面特批的，李时泽和洪政委更是付了双倍的钱，其他人就不方便在这里拿药了。
    而且杨家人是要回姑苏的，路途遥远，带的东西多了不方便，还不如回去再拿药。
    农村里的卫生室里，对中药的应用还是很多的。
    即将离开时，秦宇仁开来一辆吉普车，帮着把杨江离等人送到了火车站，看着大家走进车站后又开着车离开了。
    上午十一点左右，杨江离等人坐上了来往姑苏的火车。
    洪政委托了关系，弄到了一个车厢的卧铺票，大家都待在一起，也省的互相担心。
    月台上。
    李时泽把行李送到车厢后又下了火车，看到等在一旁的洪政委，快速的跑了过去。
    “政委。”
    洪政委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了碾。
    “小李呀，部队那边我给你请过假了，你这次回去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帮杨老将军安顿好，顺便再查查那你们南湖大队的人。”
    听到最后半句话，李时泽面色一变。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洪政委眯着眼睛看向远方，“今天上午我去了趟公安局，那两个人今天被押送农场，从他们嘴里，我知道了一点事。”
    “那两个人是从前河大队掳走的江离不错，但你不觉得那个时间太巧了吗？”
    李时泽眼底一寒，的确，那个时间，恰好所有人都在大队部。
    不，不对，不是所有人都在大队部！
    看到李时泽的脸色变了，洪政委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李，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从姑苏火车站走出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杨怀远和姚思文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心头感慨万分。
    “老婆子，咱们，回家了！”
    姚思文抓紧杨怀远的胳膊，“是啊，回家了”
    不知道那个院子是否还在？
    这么多年没人打理，应该长满了杂草？
    李青生看向杨怀远，“杨叔，先跟我们回家住一段时间，您那儿还得好好收拾收拾。”
    杨怀远看着李青生，抬手拍在了他的肩上，“小李，这些年辛苦你了，你把江离养的很好。”
    这话一出，李青生差点没忍住落下泪来。
    “杨叔，我有愧于您的托付，没照顾好江离，才让她遭了这么多罪！”
    天知道当他知道杨江离失声又失明时，心里有多么恨自己。
    杨怀远摇摇头，“小李呀，这不是你的错，江离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就心满意足了。”
    “杨叔”
    李青生终于忍不住了，一时间老泪纵横。
    这些天，李青生饱受折磨的内心因为杨怀远的一句“不怪”终于解脱了。

 第79章 名字

    杨怀远故作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你可离我远点，别把你的鼻涕泡蹭我身上了。”
    “老头子！”
    姚思文瞪了眼杨怀远，一脸慈爱的拍了拍李青生的胳膊。
    “小李呀，婶婶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当年你冒险接走江离，婶婶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么会怪你？”
    “江离的伤不是因为你，我不希望看到你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好吗？”
    李青生用力的点点头，用手背抹了把脸，不愿抬起头。
    杨怀远拍了下李青生的脑袋，“抬起头来，男子汉大丈夫，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你没有错。”
    李青生身体一顿，慢慢抬起头，目光逐渐坚定。
    见状，杨怀远满意的勾了勾嘴角。
    这时，一辆小轿车在几人面前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后，黄书记激动的从驾驶座上走下来。
    “老将军！”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乐了，“小黄，你怎么来了？”
    黄书记一把抓住杨怀远的胳膊，激动的上下打量着他，“洪政委告诉我您回来了，我特地来接您的！”
    “老将军，您这些年受苦了！”
    杨怀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一脸淡然的说道：“都过去了，不提了。”
    “好，好，不提了。”黄书记看着杨怀远沧桑的模样，不由得哽咽了。
    再看一旁的姚思文，黄书记眼中盈满了热泪，“婶子！”
    “诶！”
    姚思文笑得满脸皱纹，“好久不见了，你这些年过的还好？”
    “还好，还好。”
    黄书记紧紧的握住姚思文的手，当年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黄书记收到消息时远在乡下，根本帮不上忙。
    后来几经辗转，得知杨江离在南湖大队，他才争取调到了南湖大队，一待就是五年。
    眼看周围看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的人，杨怀远轻咳一声，让大家先离开这个地方。
    黄书记想请杨怀远上车，到市里再聊，杨怀远摇摇头，带着所有人走到了附近一家国营餐馆里。
    坐在包间里，杨怀远拒绝了黄书记的第二次邀请。
    “以后我不会再见任何搞政治的人，市里那些人见不见都无所谓，反正我以后又不靠他们。”
    听到这句话，黄书记知道，他今天是没办法把老爷子带去市里了。
    不过这样也好，以老爷子的年纪和地位，无需再迁就任何人。
    想到这，黄书记笑着问：“不去市里，那要不要去南湖大队住上一段时间？大家都很想您呢。”
    闻言，李青生急忙添上几句话：“是啊，杨叔，大家都很想再见您一面呢。”
    杨怀远想了想，看向姚思文：“老婆子，你想去吗？”
    “南湖大队呀，那是个好地方。”
    姚思文眼底闪过一抹追思，“这么多年了，回去看看大伙。”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马上去联系车。”
    虽说从市里去江河大队还是水路更方便，但是现在冰天雪地的，长时间在水上行船，对两位老人的身体很不好。
    黄书记说完就要走，被杨怀远按住了。
    “急什么？你总不能要老头子饿着肚子回去？”
    黄书记愣了愣，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瞧我这记性，那咱们就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深夜时分。
    杨江离一行人终于回到了江河公社。
    由于时间原因，大家决定先在招待所住下，等明天一早再回南湖大队。
    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黄书记迅速安排好了杨怀远等人的住宿问题，然后一个人回了家。
    一共三间房，老两口一间，李时泽和李青生一间，杨芳若、杨江离和李秋兰共同挤一间。
    简单的洗漱后，李秋兰坐在杨江离身旁，稍显拘谨的看着杨芳若。
    “娘娘。”
    杨芳若温柔的问道：“我长得很可怕吗？”
    李秋兰愣了愣，急忙摇头，“怎么会？娘娘很漂亮。”
    杨芳若“噗嗤”一声笑了，眼角的皱纹像金鱼的尾巴似的，“我都四十岁的人了，老了，还是你漂亮。”
    李秋兰不知道该怎么接，闷声回道：“谁说上了年纪的人就不漂亮了呢？”
    杨芳若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扫了眼李秋兰抱住杨江离胳膊的手，眼底闪过一抹感慨。
    “时间过的可真快，你都长这么大了，想当初我给你起名字时，你才只有这么大。”
    说着，杨芳若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下，感慨道：“现在都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李秋兰眼睛瞪的溜圆，“您给我起的名字？”
    杨芳若颔首，“是啊，你和江离的名字都是我取的。”
    杨江离心中一动，望向杨芳若。
    杨芳若伸手把杨江离耳畔的碎发捋到耳后，“我的名字是我娘从楚辞里取的，你们的名字也是从楚辞里来的。”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江离，秋兰都是香草，寓意美好的品德和高尚的情操。”
    李秋兰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心里有些小小的兴奋，她和姐的名字含义一样呢。
    对上李秋兰的目光，杨江离勾了勾嘴角。
    “好了，快上床睡。”
    杨芳若把床铺整理好，让杨江离和李秋兰这两个小姐妹睡在一起。
    一夜无梦。
    次日。
    李时泽一大早就回到南湖大队开来了拖拉机，然后又在外面买好了早饭。
    等大家都起来吃过早饭，李时泽又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利索了。
    “杨阿爹，咱们走？”
    杨怀远笑道：“不急，我出去逛逛，你们先回去。”
    李时泽试探性的问道：“您是还想买些什么东西吗？要不咱们再等等，不着急。”
    “不，你们先走。”
    杨怀远推了推杨江离和李秋兰，“这里离南湖大队也不远，我们想在这逛一会，该去的时候自然会去。”
    李时泽迟疑的看了眼李青生，李青生点点头，带着杨江离和李秋兰先回去了。
    等他们走后，杨怀远看向姚思文和杨芳若。
    “江离在李家住了小九年，咱们如今回来了，总不好两手空空的上门，你们说对？”
    姚思文点头，“虽说小李那孩子念着当年你救下半村人的恩情，将抚养江离当做报恩，但咱们可不能有这种念头。”

 第80章 看望

    施恩不图报和知恩图报都是杨怀远和姚思文对自己共同的要求。
    前者是施恩给别人，后者是受到别人的恩惠，这两者并不矛盾。
    老两口携手共度了大半辈子，只偶尔拌个嘴，从未红过脸，很大的原因在于价值观相近。
    杨芳若在父母的影响下，价值观自然也和两人相同。
    “礼物要送，但不能随便送，江离可是在李大哥家生活了将近九年的时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九年？”
    杨怀远和姚思文对视一眼，不由得犯了难，什么样的礼物才最合适？
    三人坐在招待所楼下的长椅上，苦思冥想了好一阵儿，最终还是决定先买些礼品，再到南湖大队考察考察。
    礼物既然要送，那就得送到别人心坎儿上。
    “走，先去百货大楼逛逛。”
    ……
    在杨怀远等人逛百货大楼时，李时泽已经带着杨江离等人回到了南湖大队。
    当拖拉机的铿锵声在南湖大队响起时，凡是听到动静的人都出来了。
    “找到杨江离了吗？”
    “杨江离回来了吗？”
    “杨江离没事？”
    “”
    诸如此类的问题不绝于耳，在李青生家大门口响起。
    毕竟是共同生活了近九年的孩子，既文静又乖巧，从不惹事还会挣钱，突然遇到这种灾祸，大家心里都挺挂念的。
    李时泽站在门口，把来关心杨江离的人都迎进了门。
    “江离回来了，大家里面坐。”
    得到肯定的答复，大家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另一半还得等亲眼见到杨江离再说。
    “江离呀”
    听到声音，王大花擦擦眼泪，按住想站起来的杨江离，自己走到了堂屋门口。
    “江离在这呢。”
    周兵媳妇看着王大花明显哭过的眼睛，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
    “阿泽不是说江离回来了吗？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怎么还哭呢？”
    王大花擦擦眼泪，扫了眼跟在周兵媳妇身后走进来的人，捂着胸口道：“我心疼呀！”
    “江离人回来了，罪可没少受呀！”
    周兵媳妇忍不住叹了口气，看向堂屋里站着的杨江离，忍不住皱了皱眉。
    “这大正月的，江离的头发怎么还剪短了？”
    闻言，杨江离摸了摸头发，想到了那句着名的正月里剪头死舅舅。
    这应该算是被误传的最厉害的习俗了？
    从正月不剃头思旧，到正月剃头死舅舅，真的是
    李秋兰泪眼汪汪的说：“婶婶，我姐戴的是假发，她的头被绑架犯打破了，必须全剃了大夫才给看。”
    “什么？”
    周兵媳妇倏地瞪大了眼睛，心疼的望向杨江离。
    那得是多严重的伤，才必须把头发全剃掉呀！
    “不仅头发全剃了，他们还把我姐毒哑了。”
    李秋兰咬牙切齿的说道，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
    “毒哑了？”
    李秋兰的声音并不小，不仅周兵媳妇听到了，站在院子里的大家伙儿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原以为杨江离是平安归来，谁成想竟然还变成了哑巴？
    接收到大家或同情或可惜的目光，杨江离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她让李秋兰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赢得大家的同情的。
    她相信闻老，既然闻老说能治好，那她就一定能好。
    只是暂时不能说话而已，对她这种本来就话少还有点社恐的人来说，还真算不得什么天塌了的大事。
    大家准备了一箩筐的话，听到这个消息，只能把目光转向了李时泽。
    他可是最早追出去，又成功把杨江离带回来的，发生了什么，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对上大家的视线，李青生咳了一声，把绑架杨江离的罪犯、绑架的原因和结果都告诉了大家。
    听到这事竟然还是那个吴胜引起来的，大家心里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知青点的那几位知青。
    杨江离被绑架的这些天，所有人都很担心，但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知青点的知青。
    本来大家心里就因为和服腰带的事对知青有点意见，这下更不满了。
    “你们说，这绑架犯怎么就那么巧，偏偏挑咱们初二吃年节酒的时候绑架江离呢？”
    这话一出，李时泽瞬间看了过去。
    “陈婶婶，你知道些什么吗？”
    陈婆子两手插在袖笼里，一脸神秘的说道：“我也是回前河大队走娘家的时候听说的，有人看到咱们大队的刘知青大年初一晚上鬼鬼祟祟的出现在绣娘河边。”
    “你一说这个刘知青我就来气，前两天她竟然劝我家丫头绣和服腰带，好像笃定了江离回不来似的。”
    丁香娘气哼哼的说道，“我家丁香和江离比，绣技是差点，但江离说了，只要好好练，绣张简单的精品不成问题。”
    丁香娘的话一出口，瞬间引起了大家的附和。
    “刘知青也去我家了。”
    “还有我家。”
    “我家也去了。”
    “”
    李时泽粗粗扫了一眼，刘知青短短几天，竟然找了十三家。
    想到洪政委在上火车前说过的话，李时泽的眼睛深了深。
    或许，他该去查查这个刘知青。
    “阿嚏！阿嚏！”
    知青点里，被众人抱怨的刘万琳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赵媛媛记不清是第几次放下绣花针，担心的看向刘万琳，“你没事？要不要请陈医生开点药呀？”
    刘万琳掏出手帕擦了擦鼻子，摇摇头。
    “我没事，再过两天就该交工了，咱们都得抓点紧了。”
    赵媛媛抿了抿嘴，再次拈起绣花针，可注意力怎么都无法集中。
    “听说，杨江离被救回来了，你说咱们要不要去看看？”
    犹豫了很久，赵媛媛终于说出了这句话，眼睛一直看着外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万琳绣花的手一抖，绣花针插下去的方向偏了些，只能剪断重新来。
    刘万琳不说话，田阿曼也不敢开口，房间里只能听到木炭炸出火花的声音。
    赵媛媛心沉了沉，站了起来，“你们不去，我去。”
    “媛媛！”
    刘万琳声音低沉的叫了一声，放下手里的小剪子，抬起头紧盯着赵媛媛。
    “难道你感受不到南湖大队的社员们对咱们的恶意吗？明知道人家不待见咱们，你还往前凑，难道非得被人家骂在脸上你才死心吗？”

 第81章 团长

    听到刘万琳的话，赵媛媛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我只知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南湖大队的恶意怎么来的，你心里不清楚吗？”
    闻言，刘万琳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火，“赵媛媛，你这是在埋怨我了？”
    赵媛媛没有回答，扭头看着门外。
    刘万琳气极反笑，一把将和服腰带扔到床上，“赵媛媛，你别忘了，当时接和服腰带的活，你是自己点头的。”
    “当时你怎么跟我说的来着？”
    赵媛媛皱起眉头，脸上闪过难堪。
    当初的确是她点头同意的，可是她当时又不知道南湖大队还有那么一段历史。
    她不想开口，刘万琳就替她说。
    “你说，只要能挣钱，咱们可以慢慢劝大家伙儿，你还说有钱不挣王八蛋，脱贫比气节重要，只要不卖国，什么钱都能挣。”
    “这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赵媛媛咬咬牙，“是，这话是我说的，但是后来我也说了，咱们自己干就好，不要招惹南湖大队的人了，你偏不听，然后才弄成现在这局面的，不是吗？”
    刘万琳冷笑两声，满脸失望的看着赵媛媛。
    “是，怎么不是？都怪我行了！”
    说完，刘万琳摔门而去。
    嘭——
    木门砸在门框上晃了晃，冷风立刻顺着缝钻了进来。
    赵媛媛站在原地，瞪着不停晃荡的木门，紧紧地咬着后槽牙。
    一旁目睹了两人吵架全过程的田阿曼慢悠悠的放下了手里的和服腰带，站起身走到赵媛媛身后。
    “媛媛，别生气了，琳琳的脾气一向都是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
    赵媛媛抬起头，眨掉了眼底的泪，“阿曼，你去不去看杨江离？”
    “你如果真想去，我可以陪你。”
    田阿曼缓缓叹了口气，“杨江离毕竟是大队长家的亲戚，于情于理，咱们都该去看看，琳琳她”
    剩下的话，田阿曼没有说出口。
    赵媛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咱们走。”
    黄书记指挥着解放车停在了李青生家门口不远，小心的扶着杨怀远从车上下来。
    “叔、婶，这里就是李青生的家了。”
    杨怀远站稳后打量着面前的小院子，隐约听到了里面喧闹的声音。
    “叔，婶，你们先等等，我去叫人出来。”
    黄书记小心的松开杨怀远，快步走到李青生家，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一群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青生！”
    这声音一出来，瞬间惊动了站在院子里的人。
    “黄书记，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黄书记点点头，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李青生和李时泽。
    “青生，阿泽，你们俩快跟我出来，叔和婶来了。”
    “来了！”
    李青生拍了拍李时泽的胳膊，“快，去迎迎你杨阿爹。”
    李时泽赶忙跑了出去。
    看到两人的反应，院子里的人出于好奇也跟了上去，走到院门口时，大伙儿一眼就瞧见了杨怀远等人。
    “那是谁呀？”
    大伙儿远远的望着，都在猜这是哪里来的贵客。
    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那不是团长叔叔吗？”
    团长叔叔四个字，宛如一滴水溅进了烧开的油锅里，瞬间炸开了。
    当年杨怀远带兵救下南湖村时，幸存的南湖村村民最大的只有二十二岁，多的是一群未成年的小萝卜头。
    在那群小萝卜头心里，当时已经四十出头的杨怀远就是拯救了他们的团长叔叔。
    团长叔叔是全南湖大队的恩人，大家忘了谁都不会忘了团长叔叔。
    只是，时隔这么多年，乍然相见，大家才会没有认出来。
    村里有外来的新妇，虽然不认得谁是团长叔叔，但或多或少都听家里人讲过，有这么一号人。
    认出杨怀远的周兵激动的跑了过去，站在杨怀远面前，兴奋的像个孩子。
    “团长叔叔！”
    杨怀远被这一个称呼叫得愣住了，团长，在记忆中已经是很久远的称呼了。
    但，联想到所处的地点，杨怀远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南湖村当年的小萝卜头？”
    用小萝卜头这个词来称呼一个已经三四十岁的男人明显是不妥当的，但听在周兵的耳朵里，却是那么亲切。
    “团长叔叔，您还好吗？”
    看着杨怀远的满头白发，周兵一度哽咽。
    杨怀远朗声大笑，爽朗的笑声传出去好远好远，“我的身体还硬朗着呢。”
    黄书记见两人站在路上聊起来了，轻咳一声，打断了两人。
    “叔，小周，咱们进屋说。”
    周兵恍然间回过神来，“对对对，回屋说回屋说。”
    “团长叔叔，您往这边走。”
    杨怀远笑着点点头，由周兵带着走进了李青生的家，
    院子里空荡荡的，杨江离从堂屋里走出来，笑着扶住杨怀远的胳膊，把人带去了堂屋坐下。
    姚思文和杨芳若紧随其后，在杨怀远的下首坐了下来。
    李青生赶忙把姚思文请去主座，“婶婶，您这不是折煞我吗？还是快上坐。”
    姚思文推了推，没推过，只能和杨怀远一起在主座坐了下来。
    两位老人都坐下了，黄书记等人才各自找位置坐了。
    杨江离看到座位不够，拽了拽李秋兰的胳膊，指了指凳子。
    李秋兰心领神会，立刻跑了出去。
    不一会，李秋兰就搬着几个板凳走了进来。
    “江离，来坐娘身边。”
    杨芳若招招手，把杨江离叫到了身旁，抓着杨江离的手，心才安定了。
    看到大家都坐下了，杨怀远才道：“这次过来，我们打算在这里多住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李青生赶忙道：“方便方便，家里有的是房间，我让人马上打扫出来。”
    “不要急嘛。”
    杨怀远抬手阻止了李青生的急性子，“这次来呢，我和你婶子买了点礼品，你们要是不收，我们就不住了。”
    “”
    李青生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压根没想到还有这种条件。
    恰在此时，李时泽两手提着满满的东西站在了堂屋门口，和李青生大眼对小眼。
    “爹爹，车上还有呢”
    李时泽怀疑杨怀远把副食品部搬了来，而且证据很充足！

 第82章 欢聚

    在黄书记的劝说下，李青生最终还是把东西收下了。
    杨怀远满意的笑了，和姚思文对视一眼，正准备再谈些别的，外面传来一阵闹哄哄的声音。
    “什么动静？”
    黄书记皱了皱眉，正准备让周兵出去看看，闹哄哄的声音就冲进了院子里。
    看到最前面的南湖大队辈分最高的三位太公，黄书记了然一笑，站了起来。
    同时，李青生和王大花也站了起来。
    “太公，老伯伯，叔。”
    虽然都是太公级别的，但只有年逾六十的李家太公才能被李青生和王大花叫一声太公，其余两个都是伯叔辈的。
    李家太公顾不得回应两个小辈，紧紧地盯着杨怀远，颤巍巍的问道：“杨团长？”
    杨怀远仔细打量着李家太公，脑中闪过些什么。
    “你是李大全？”
    听着这个已经三十多年没人叫过的名字，李家太公用力地点点头，一时间老泪纵横。
    “杨团长，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说着，李家太公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小心！”
    李时泽眼疾手快的把人扶住，然后搀到椅子边坐下。
    虚惊一场，杨怀远松了口气，打趣道：“大全呀，你这身子不行呀，我比你还大呢，可没你虚。”
    李家太公咧开嘴笑了，花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
    “不服老不行啦。”
    杨怀远笑笑，转头看向其他两个人，“你们是小泥鳅和小水生？”
    其余两人拼命的点头，眼泪早已湿了衣襟。
    “杨团长，您还记得我们呐”
    杨怀远长长的叹了口气，一脸感慨道：“当年只剩你们三个大的，怎么能记不住呢？”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杨怀远笑了笑，“过去的事情不提了，如今国家越来越强，老百姓的生活越来越好，只要孩子们不遭罪，咱们也该知足了。”
    “是啊，国家强了，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哟。”
    大家跟着点点头，虽然偶尔还会想起那个年代，但只要想到现在的和平，大家就心满意足了。
    “今天杨团长来了，咱们再聚聚，把没吃的年节酒补上！”
    “补上，大家把东西凑一凑，咱们高高兴兴再办它一回！”
    “我也来凑个热闹。”
    趁着杨怀远和大家叙旧的工夫，杨江离和李秋兰带着杨芳若回到了西卧房。
    看着窗台下的两台绣棚架子，杨芳若眼底闪过一抹回忆。
    下放后，每天都要干粗活，她的手除了能绣些基础的刺绣，再不能劈丝了。
    察觉到杨芳若低落的情绪，杨江离给李秋兰使了个眼色，让她向杨芳若展示展示。
    李秋兰点点头，当即坐在了绣棚架子前。
    “娘娘，你知道吗？我的刺绣还是我姐教的呢，我现在会双面绣了呢。”
    杨芳若惊喜的看向李秋兰，然后又转头看向杨江离。
    “丫头，你会双面绣？”
    杨江离笑着点点头，虽然原主娘还没来得及教原主双面绣，但耐不住原主聪明，自己研究出来了。
    反正在杨江离接收到的记忆中，原主是会双面绣的。
    杨芳若脸上闪过骄傲，“曾经，我很后悔没有教你双面绣，现在我才发现，我的后悔是多余的。”
    不用人教，自己研究出了双面绣，她的丫头太厉害了。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厉害的是原主，只不过，她比原主更幸运些。
    她生在国家富强、百花齐放的新时代，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学习，自然事半功倍。
    “方便给我看看你的绣品吗？”
    杨江离蹙了蹙眉，看向李秋兰，李秋兰立刻解释道：“姐暂时没有双面绣，只有一幅还没完成的单面绣。”
    说着，李秋兰起身走到另一个绣棚架子前，弯下腰掀开了上面的白布。
    一幅只绣了一半的绣品完整的呈现在三人面前。
    杨芳若弯下腰，细细打量着面前的绣品，“这是人物绣吗？”
    李秋兰代答：“是，姐这幅是绣的蔬菜丰收时的场景。”
    杨芳若“哦”了一声，认真观察着上面丝线的纹路，缩在身旁的手无意识的动了动。
    看着那双干枯皴裂的手，杨江离的眼睛闪了闪。
    王大花在厨房烧好茶，正准备送去堂屋，不经意间瞥到大门外探头探脑的两个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阿泽。”
    听到声音，李时泽从堂屋门口跑了过来，“怎么了，姆妈？”
    王大花把手里的茶递过去，“你给大家续上茶，我出去看看。”
    李时泽把茶接了过来，瞥了眼大门的方向，正对上一双鬼鬼祟祟的眼睛。
    “姆妈”
    王大花摆摆手，“快去。”
    李时泽无奈，只能先把茶送进去，然后再出去看看。
    门外。
    王大花神色淡淡的看着赵媛媛和田阿曼，“你们，有事吗？”
    赵媛媛笑笑，“主任，听说杨江离回来了，我们来看看她，她还好吗？”
    “挺好的。”
    听到两人是来看杨江离的，王大花眼底的不耐消失了，“江离的家人来了，家里现在不方便，我就不请你们进去了。”
    “家人？”
    赵媛媛疑惑道，看了眼不远处停着的解放车，好像明白了什么。
    王大花点点头，“我会告诉江离你们来过了的，明天年节酒，如果你们想来，直接到大队部来就可以。”
    说完，王大花就转身回去了。
    赵媛媛和田阿曼互相看了一眼，也转身走了。
    “媛媛，你说，杨江离究竟是什么人呀？”
    赵媛媛摇摇头，“不知道，不过”
    想到明天的年节酒，赵媛媛心动了，“王主任说的年节酒，你准备去吗？”
    田阿曼瞥了眼赵媛媛的神色，看出她已经心动，眼睛转了转，“我想去，但是我怕琳琳不高兴。”
    闻言，赵媛媛的脸色黑了下来。
    “她高不高兴，关我什么事？”
    这种话，田阿曼也就听听而已，毕竟赵媛媛和刘万琳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两人很有可能今天闹掰，明天就和好了，但她就不一样了。
    想到这，田阿曼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第83章 同谋

    到了喝年节酒那天，江河公社下近半数花甲老人都来到了南湖大队，只为了看一眼杨怀远。
    大家带来的各种腊肉、腊鱼、腊鸡、腊肠、米酒、年糕、鸡蛋、青菜堆满了南湖大队的库房。
    黄书记更是请来了已经退休的苏菜大师傅掌勺，顺便借来了二十套吃席才会用到的圆桌和长凳。
    最难得的是，天公作美，阳光煦暖，连半丝风都不吹。
    杨江离看着广场上乌泱泱的人，恍惚中有种在追星现场的错觉。
    “江离，我记得你最爱吃蛋饺了，快尝尝。”
    杨芳若笑得一脸温柔，见杨江离转过头来看着自己，急忙指了指自己的碗。
    里面，赫然已经放了不少菜。
    “我吃过了，好吃才想着给你夹的。”
    杨芳若记得杨江离不喜欢被人伺候，所以特地说个清楚。
    杨江离展颜一笑，无声的说了句：“谢谢姆妈。”
    杨芳若眼底泛着光泽，忍不住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
    因着天冷，每张桌上都有一个大大的砂锅，用炭火温着，保证大家随时能吃到热乎的。
    就着热乎的菜，喝一口热乎的酒，回忆着那个艰难的年代，一颗心，滚烫滚烫的。
    这顿饭，一直吃到各家小辈来接老人，结果全部被留下来打扫卫生。
    而那些老人们，则把阵地转移到了大队部内。
    回到家，李秋兰难得有机会和杨江离独处。
    趁着四下无人，李秋兰拉着杨江离讲起了今天看到的热闹。
    “姐，今天赵媛媛和田阿曼竟然没绣和服腰带，也来了，你说奇不奇怪？”
    杨江离挑了挑眉，示意李秋兰继续说下去。
    “刘万琳年前接了一批和服腰带，承诺要在十五前交货的，初二那天她们可都忙着赶工，没去喝年节酒呢，今天竟然来了，还来的是这两个，难道不奇怪吗？”
    杨江离耸了耸肩，表示无感。
    用四个不文雅的字表示，那就是：关我屁事？
    她见过太多女孩子间复杂的感情，三角形的稳定性适用于生活，却不一定适用在女孩子的友情中。
    能相处好的不是没有，但很显然，知青点那三位不在这里面。
    见杨江离不感兴趣，李秋兰及时的住了嘴，“姐不想听，那我不说了。”
    杨江离笑笑，用铅笔在本子上写下：不要让无关紧要的人浪费你的时间。
    李秋兰摸了摸鼻子，坐在绣棚架子前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练习刺绣。
    杨怀远等人在李青生家住了三天，三天里，拜访的客人不断。
    在杨怀远忙着接待客人时，李时泽也没闲着，去了一趟市里，从协助吴父吴母绑架的陈明嘴里撬出，吴父吴母在大年初一的确和南湖大队的知青接触过。
    但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
    自从吴胜陈广和张青被抓，留在知青点的知青只剩下三个。
    排查难度降低后，李时泽在前河大队调查了半天，把怀疑的目光对准了知青点的刘万琳。
    大年初一，有人亲眼看到刘万琳在绣娘河边转悠。
    查到线索后，李时泽没有惊动任何人，直接到公安局报了案。
    本以为这次案子能轻松结了，但刘万琳直呼冤枉，怎么都不肯认罪。
    夏公安手里没有更充足的证据，只能暂时先把人放了回去。
    刘万琳回去后，在知青点大闹了一场，连王大花都惊动了。
    王大花把三人暂时分开后，坐在厨房里对着李时泽抱怨起来。
    “难道那对绑架犯不招，你们就没别的办法查出和那两人接头的人了吗？”
    李时泽捡起一块木柴扔进灶膛里，拍拍手站起身，面色凝重的说：“当然有。”
    俗话说，兵不厌诈，知青点总共三个人，诈一诈未必诈不出来。
    只是，他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只有一个人参与了，还是三个人都有份。
    所以，怎么诈，还得好好想想。
    午饭时，李时泽把知青点有人和无父无母接触过的事讲了出来，并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涉及到自家宝贝外孙女，杨怀远沉下脸，一股迫人的气势从他身上散发出去。
    被这股气势影响，李秋兰悄悄埋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杨江离蹙了蹙眉，拉了拉杨怀远的衣袖。
    察觉到杨江离的动作，杨怀远收敛了自身的气势，轻声问道：“江离，怎么了？”
    杨江离低头在小本子上写下一行话，让李秋兰念出来。
    李秋兰扫了一眼，惊讶的看向杨江离，“姐，你怎么确定不是刘万琳？”
    杨江离接过本子，继续往下写。
    杨江离对刘万琳谈不上信任，但却相信夏公安的侦讯能力。
    能被夏公安审过后释放的，杨江离觉得可能性不大。
    反倒是这两天表现异常的田阿曼和赵媛媛，或许还能诈一诈。
    李秋兰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杨江离写的内容：
    兵不厌诈，逐个击破。
    李时泽目光幽幽的看着杨江离，这倒与他想的不谋而合。
    “那我下午和夏公安商量下，分开传三个人。”
    杨江离点点头，放下本子和笔，重新拿起筷子。
    夜幕降临后，李时泽顶着风从江河公社回来了。
    这个时间，大家都还没有休息。
    王大花兑了一杯正好入口的热茶，送到李时泽手边，“什么情况？诈出来了吗？”
    李时泽接过后一饮而下，长舒了一口气，“诈出来了！”
    李秋兰迫不及待的问：“是谁？”
    李时泽扫了眼打呵欠的杨江离，沉声说道：“田阿曼。”
    听到这个名字，李秋兰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看向杨江离。
    “姐，你猜对了！”
    杨江离淡淡一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因着和服腰带的事，知青点的三位知青都不喜欢她，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见人爱。
    但是不喜欢到想害她的，恐怕只有田阿曼一个人了。
    第一眼见到田阿曼，杨江离就看出那是个心眼小的，怨恨的种子从田阿曼亲口向她道歉时就种下了。
    “姐，你到底怎么猜到是田阿曼的？”
    李秋兰实在按捺不住，回到西卧房后缠着杨江离问个不停。
    杨江离被缠的没办法了，用铅笔在本子上快速写下几行字。

 第84章 处罚

    “刘万琳要赶工绣和服腰带。”
    “刘万琳和田阿曼闹掰。”
    “田阿曼蓄意报复。”
    三行字，前两行是事实，最后一行却是杨江离的猜测。
    见李秋兰还是疑惑，杨江离看了李时泽一眼，写道：“大年初一，在绣娘河边转悠的不是刘万琳？”
    李时泽瞳孔一缩，看向杨江离，“你既然早就猜到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听到李时泽的话，王大花不解的问：“怎么回事？陈婆子不是说有人见到刘知青大年初一在河边转悠了吗？
    李时泽点点头，“这个消息是前河大队的社员传出来的，但隔着一条河，前河大队的社员也不是十分肯定。”
    “根据刘知青和赵知青的口供，那个时间两人正在绣和服腰带，反而是田知青因为拉肚子在外面待了好久。”
    “除此之外，有其他大队的人作证，田知青在外队的大集上买了很多不要票的东西，询问时钱的来处却说不清。”
    这话一出，杨怀远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该死的东西！”
    姚思文和杨芳若的脸色也都不好看，只要一想到差点就见不到杨江离了，两人的心就好像被刀割一样。
    杨芳若深吸一口气，“田知青现在在什么地方？”
    “被识破后已经认罪了，明天就送到大湖农场劳动改造。”
    李时泽沉声说道，田阿曼供认不讳，案子结束的很快。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阿泽，明天你送我去趟县里。”
    李时泽愣了一秒，应道：“好，没问题。”
    “行了，既然人已经查到了，大家赶紧回去睡觉。”
    杨怀远站了起来，李青生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的胳膊。
    次日。
    杨江离起床的时候，李时泽已经送杨怀远走了。
    吃过早饭，李青生去了大队部，杨芳若陪着杨江离去了卫生室。
    从燕京回来后，杨江离把闻老的药方交给了陈半夏，每次的药都是从卫生室抓的，再搭配针灸和艾灸，能好的更快。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杨江离取下假发，但每一次看，杨芳若和姚思文心里都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憋的难受。
    “陈大夫，江离还得扎多久才能好？”杨芳若别过眼去，不敢看杨江离身上的银针。
    陈半夏沉吟许久，“最少半个月，才能完全恢复到最初的时候。”
    “还得半个月呀！”杨芳若心疼不已，心里对给杨江离下药的人又恨了几分。
    陈半夏不会安慰人，但还是说：“这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
    杨江离拉住杨芳若的手，冲她缓缓一笑。
    杨芳若摩挲着她的手，不再说话了。
    陈半夏看着两人的互动，垂下眼眸，掩去眸底的思念。
    “杨婶婶，您和阿婆的艾灸也准备好了，咱们现在开始。”
    闻言，姚思文背过身去，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诶，开始。”
    很快，姚思文和杨芳若的艾灸就已经开始了，两人各自披着一床薄被子，把艾灸的烟牢牢的困在里面。
    ……
    治疗结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回到家，杨江离拿出之前做好的护手霜，给杨芳若和姚思文涂了满手，用油纸覆上，然后再用热毛巾包住。
    等到毛巾完全冷却，把油纸揭下来，护手霜已经全部被吸收了。
    只一次，效果就非常明显。
    杨芳若惊喜的看着自己的手，那些翘起来的硬硬的皮已经塌下去了。
    “江离，你怎么想到这种方法的？”
    杨江离笑笑，指着桌上的两盒护手霜，让她们尽管用，用完了还可以再做。
    处理完所有的琐事，杨江离全心沉浸在刺绣中，想要尽快把蔬菜丰收图绣完，如果真要搬家，这幅绣品怕是经不起颠簸。
    杨芳若和姚思文见状，立刻安静下来，谁都没有打扰她。
    县城。
    杨怀远和武装部的晚辈坐在国营饭庄，大家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杨怀远终于提到了今天要被送到大湖农场的田阿曼，说了一句让李时泽意外的话。
    “你们不用特意为难她，只要保证，她和农场里的其他女同志一个待遇就行，这应该不为难？”
    武装部部长愣了一秒，很快意识到杨怀远说这话的真正含义。
    曾经农场里出现过，女同志为了逃避劳动和监管员搞地下恋情的情况，他没想到杨怀远竟然连这个也知道。
    见他不回答，杨怀远皱了皱眉，“我这个要求太过分了吗？”
    “不不不！”武装部部长终于反应过来，“您这个要求完全合理，我一定会向大湖农场特别说明的。”
    听到这句话，杨怀远紧皱的眉头才慢慢松缓开了。
    他不屑对一个女孩子动手，但是也绝不允许这个女孩子逃脱法律的制裁！
    吃过饭后，武装部部长亲自送杨怀远和李时泽到了车站。
    李时泽：“杨阿爹，咱们可以回去了吗？”
    杨怀远摇摇头，看着李时泽的眼睛，“咱们去市里，趁着我刚回来说话好使，怎么着也得把你的处罚撤了。”
    李时泽眼睛闪了闪，略显不自在的说：“杨阿爹，您弄错了，我没有受处罚，我现在是在休假呢。”
    杨怀远上下扫了李时泽一眼，嗤笑道：“阿泽呀，跟我你就别不好意思了，你见过谁家的副连长一休可以休这么多天的？”
    李时泽一时哑口无言。
    当洪政委说出已经帮他请假的时候，李时泽就意识到，他的处罚应该已经下来了，只不过洪政委想再争取一下。
    可是这么多天都没有动静，想来应该是失败了？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他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内心深处还是会有些遗憾。
    杨怀远拍了拍李时泽的肩膀，“阿泽，你是因为江离才受的处罚，无论如何，杨阿爹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李时泽喉头滚动，“谢谢杨阿爹。”
    话音刚落，开往市里的大巴车慢慢从车站里开了出来，李时泽深吸一口气，小心的扶着杨怀远坐上了去市里的车。
    坐在摇晃的车厢内，李时泽望着车窗外的风景怔怔的出神。
    李时泽丝毫不怀疑杨怀远说的能帮他解决处分的事，但他把人脉用在这件事上，让李时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第85章 安排

    这种不安一直持续到李时泽再次见到洪政委，才慢慢隐入血肉里。
    洪政委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杨怀远和李时泽，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杨怀远来的目的，深深的看了李时泽一眼，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藏不住了。
    “杨叔，您来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您呐。”
    杨怀远眼中闪过精光，拍了拍洪政委的肩膀，“我今天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咱们坐下聊聊。”
    “坐坐坐，您里边请。”
    洪政委迎着杨怀远走进军区，抬手招过周围停着的一辆吉普车，先搀着杨怀远坐了上去。
    然后，洪政委转过头，“小李，小周从外地回来探亲了，现在就在宿舍，你去看看。”
    说完洪政委就坐上车走了。
    李时泽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洪政委说的是谁，脸色当即就变了，撒腿往宿舍的方向跑去。
    周改，六年前和李时泽一同入伍，两年前升了排长，本该有着大好前途。
    后来因一次见义勇为，一时失手把家暴男打成了脑震荡，被受到家暴的女人告到了军区，只能被迫离开。
    去年，李时泽接到周改的电报时，他才知道，周改离开部队后回到了东北老家，在双甲农场做监管员。
    回到宿舍时，周改正准备离开，突然看到李时泽，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
    “娘哎，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好像看到李时泽了？”
    小卫哈哈笑着搂住周改的肩，“你的眼没花，真的是连长回来了！”
    李时泽平复着呼吸，向前迈了一步，“周改，你怎么回来了？”
    周改眼睛闪了闪，故作凶恶的说：“当然是回来抢功了，你小子真不地道，竟然敢抢我的功劳！”
    “吴胜的第三条腿明明是我废的，你偏说是你指使的，你都连长了，还要抢兄弟的功劳，实在太不仗义了！”
    李时泽皱了皱眉，脑门上冒出个问号来。
    什么情况？
    半小时后。
    在周改的解释下，李时泽终于明白了他说的抢功是什么意思。
    伴随着常才生的倒台，周改废掉吴胜小弟弟的事也没人紧抓不放了。
    在洪政委的安排下，周改毅然承担起责任，离开了农场，被杨怀远看中，准备要到身边做警卫员。
    “兄弟，此一时彼一时，这次的功劳还是还给我。”
    李时泽盯着周改，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拳打在周改的胸口。
    “真有你的！”
    周改“嗷”了一声，摸了摸胸口，还了一拳回去。
    下午五点。
    李时泽的处分撤销，同时，周改作为杨怀远的警卫员进入培训阶段，皆大欢喜。
    当晚，李时泽留在了部队，和大伙儿好好庆祝了一番。
    第二天，李时泽开着洪政委的吉普车送杨怀远回家，在家吃了最后一顿饭就回部队了。
    杨怀远和姚思文在李青生的带领下好好逛了逛南湖大队，趁着李青生、王大花和李秋兰都去上工时，把杨芳若和杨江离叫到了一起。
    “江离呀，小李说要建一间什么养蚕的恒温恒湿房，还说是你提议的，建好了可以一年四季都可以养蚕，是真的吗？”
    杨江离点点头，这话的确是她说的。
    姚思文拿过纸笔，“你给外婆把需要用到的东西和钱列出来，好不好？”
    杨江离眨眨眼，皱皱眉，不明白外婆想干什么。
    姚思文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李家养了你九年，外公外婆想好好谢谢他们，如果养蚕房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将会是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杨江离恍然大悟，原以为那天的东西就是谢礼了，原来只是开胃小菜呀。
    想到这，杨江离把需要用到的东西详细列了出来，至于总共需要多少钱？
    不好意思，她没仔打听过关于砖瓦、玻璃的具体价格，所以算不出来。
    写完后，杨江离把清单交给了外婆，一双眼睛眨啊眨。
    姚思文简单扫了一遍，“老头子，下午小黄来的时候你跟他说说，把能开的条子开了，养蚕房早一天建好，咱们也能早一天回家。”
    杨怀远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今天下午我就提。”
    有了杨怀远和黄书记的帮忙，南湖大队买砖瓦、玻璃建养蚕房的计划提前提上了日程。
    七天后，所有的砖瓦和玻璃都运到了南湖大队。
    看到这些东西，李青生立刻组织社员按照杨江离列出的建造条件选址，清理地面，争取在蚕月到来之前把一切东西都准备妥当。
    在大伙儿干的热火朝天时，李青生默默找到了黄书记。
    得知李青生的来意，黄书记笑了，“就算你知道花了多少钱又怎么样？杨叔不会要的，这是叔婶对整个南湖大队的一份心意，你只管收下就好。”
    听到这话，李青生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也清楚，黄书记说的是事实。
    当天晚上，李青生让王大花取出了这些年来杨江离卖刺绣挣的钱，一共七百六十块。
    看到这些钱，杨怀远面露不悦，“小李，你故意惹我生气是？”
    李青生急忙解释：“杨叔，你误会了，这些是江离自己挣的钱，我们一分没动，全部都给她存着呢。”
    闻言，杨江离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里有块地方被狠狠撞了下。
    李青生接着说：“江离这孩子懂事的很，第一次卖了绣品就把钱给我们了，说是……是生活费……”
    谈起这话，李青生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个小小的丫头，睁着一双猫儿似的眼睛，一脸乖巧的对他说要交生活费。
    一眨眼，竟然过去九年了。
    杨芳若心中了然，摸了摸杨江离的头，这话是她在杨江离离家前叮嘱她的，原来她都记着呢。
    “李大哥，大嫂，江离在这吃住，交生活费是应该的，怎么还能往回还呢？”
    李青生摇头，“不行，这钱你们要是不拿回去的话，建养蚕房的东西我是不会收的。”
    “没错。”王大花也劝道：“这些钱本来就是我们攒着，想着有朝一日你们回来后，给你们当安家费的，谁成想……”
    谁成想杨怀远平反，国家返还当年没收的全部资产，这些钱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了。

 第86章 开口

    在李青生和王大花的坚持下，杨怀远接下了七百六十块钱，扭头就拿着钱买下了南湖大队闲置的两处小院子，把钱入了南湖大队的公账。
    美其名曰：以后来南湖大队的落脚点。
    瞧着杨怀远这波操作，李青生无奈的扶了扶额头。
    杨江离悄悄给杨怀远竖起大拇指，惹得杨怀远一阵开怀大笑。
    得知杨怀远想在南湖大队落脚，南湖大队的社员们纷纷来帮忙打扫卫生，只用了两天就把两处院子全部收拾干净，只差重整漏雨的地方了。
    杨怀远不着急入住，这些活也就不急，社员们的主要精力又回到了养蚕房上。
    因着几十年前的灾祸，南湖大队空置的宅基地很是充足。
    根据杨江离列出的条件，养蚕房的地址最终选在了绣娘河上游、桑树林前地势高的那一片地方。
    清理完地面，到了打地基的时候，黄书记特地请来了两位了建房造屋的专业人士。
    号称一年四季都能养蚕的养蚕房在江河公社，乃至全国都没有先例。
    如果这个房间真建成了，那对广大栽桑养蚕的地区都将是一次成功的经验。
    抱着这个念头，两位建房的专家对眼前的工作都投入了十二万分的精力。
    在社员们忙着建设地基时，杨江离为期半个月的针灸治疗终于结束。
    在杨芳若期待的目光下，杨江离略带嘶哑的叫出了“姆妈。”
    听到女儿的声音，杨芳若喜极而泣。
    “太好了，我的丫头没有变成哑巴！”
    杨江离轻轻擦去杨芳若脸上的泪，“姆妈，不哭。”
    说话时，嗓子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和从前那种刀割般的疼痛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杨芳若擦擦眼泪，抓住杨江离的手紧紧的握在手心里，面色复杂的看向陈半夏。
    “陈医生，江离的嗓子以后都是这个声音了吗？”
    问题出口后，杨芳若脸上有些不自在。
    在杨江离不能说话时，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女儿能开口叫一声姆妈，现在杨江离能说话了，她又想杨江离的声音能好听点。
    她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可是，女孩子家顶着这样一副嗓音，将来难免受人斜眼，她怎么忍心她的丫头受那种罪呢。
    陈半夏没有察觉到杨芳若的异样，仔细观察过杨江离的脉象和舌象后，径直走到桌边重开药方。
    “再喝三天的药试试。”
    杨芳若眼睛一亮，忙谢道：“谢谢陈医生！”
    杨江离看着杨芳若比自己还着急的样子，眉眼间带上一抹笑意。
    回到家，杨芳若一刻不停的去熬药，连杨怀远的话都没来得及回答。
    “芳若，江离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话呀！”
    姚思文瞥了眼追着杨芳若去厨房的老头子，笑眯眯的走到江离身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杨江离哑然失笑，清了清嗓子，“外婆。”
    姚思文倏地瞪大了双眼，眼角的皱纹都被撑的平滑起来。
    “江离，是你在叫外婆吗？”
    杨江离没有回答，在姚思文的紧张注视下，再一次叫出口，“外婆！”
    嘶哑的声音算不得好听，甚至有几分刺耳。
    然而，在姚思文的心里，这声音比喜鹊的叫声还要让她高兴。
    “老头子，老头子，你快来呀，江离能讲话啦！”
    姚思文边喊边激动的抱住杨江离，“江离，外婆的小江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与此同时，听到声音的杨怀远急急慌慌的来到两人身边，紧张的盯着杨江离的眼睛。
    “小江离，叫声外公来听听？”
    杨江离笑弯了眼睛，“外公好。”
    杨怀远一愣，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花一样。
    “好好好，我的小江离终于好了！”
    看着两位老人这么高兴，杨江离心里暖暖的。
    当天中午，当李秋兰和王大花听到杨江离的声音，又是一阵欢呼。
    “不行，这么大的事，晚上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
    王大花想了想，“地基已经快打好了，下午我早点回来，咱们做砂锅吃，怎么样？”
    “这个主意好，我下午没事，可以煎些蛋饺出来。”
    杨芳若始终记得杨江离爱吃蛋饺，如今有机会，当然要亲手做给她给。
    眼瞧着两人说定了，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
    翌日。
    杨江离正在抓紧赶制绣品时，李青生带着意见发生分歧的肖家两兄弟找到杨江离。
    肖老大认为房间里必须建火龙加温，肖老二则认为用煤球炉子足以。
    李青生听着两人说的都有道理，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找到了杨江离。
    听完两人的说辞，杨江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可以建地上火龙，不能用煤球炉子。”
    肖老二瞪大了双眼，颇不服气的说：“你个小丫头懂什么？煤球炉子方便省钱，怎么比不过火龙了？”
    杨江离微微一笑，走到炉子边提起上面的烧水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
    “两位叔叔喝茶，听我慢慢说。”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杨江离好声好气的说话，肖老二也不好呛声呛气的。
    “丫头，你倒说说，为什么非得建火龙？”
    杨江离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抱在手里暖着，“肖二叔，煤球取暖的确有好处，但是却不安全呀。”
    “您经常在城里跑，应该见过煤气中毒的情况？”
    听杨江离这么一说，肖老二愣住了，煤气中毒？
    “可是，把煤球选好点，再加上养蚕房里预留的通风孔，也不一定会煤气中毒？”
    杨江离淡淡一笑，并不反驳他，“行，那先不提这个，一个煤球炉子能暖和的地方就那么大，一个养蚕房里得用多少煤球炉子？”
    “按照这个计算，煤球炉子还省钱吗？”
    肖老二沉默了。
    “蚕宝宝娇贵的很，一个不小心就没了，我们南湖大队养蚕是为了挣钱，要的是一定安全，而不是不一定。”
    说了这么多，杨江离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李青生见肖老二不再说话，心里默默给杨江离竖起大拇指。
    肖老大见状，放下喝完的茶杯，站起来说：“那，咱就这么说定了，在地基以上，地面以下建一条火龙，我回去就安排人开工。”
    杨江离摇摇头，“恐怕不行。”

 第87章 监工

    肖老大嘴角的笑容僵住了，“你这话什么意思？火龙不建了？”
    杨江离摇摇头，“火龙当然要建，但不能建在地下，要建在地上。”
    “地上？”
    肖老大眉头紧皱，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把地火龙建在地上的。
    “火龙建在地下，传热慢，升温难；建在地上，传热快，升温相对容易，温度扩散的也更均匀。”
    杨江离细数地上火龙的好处，养蚕房建起来是需要应对早春、晚秋和深冬时的气温变化的，传热太慢，蚕宝宝成活率堪忧。
    闻言，肖老大没有急着反驳，认真思考着杨江离话里的可行性。
    养蚕的底座需要离地一段距离，不能直接接触地火龙，房间里升温的确慢点儿。
    如果把地火龙挪到地面上……
    “地上火龙传热是方便了，但是很影响大家走动，养蚕必须要人时常盯着，不是吗？”
    杨江离轻声笑道：“那就把火龙加宽，建在养蚕房的正中央，直接变成大家脚下的路，不就行了？”
    “加宽？”
    肖老大沉吟一声，眼睛顿时亮起来，他怎么就没想到还可以这么操作呢？
    “对，加到半米左右，火龙两边直接当相邻两条蚕畦的畦埂，走动方便，还不妨碍散热。”
    杨江离说着，手里拿着铅笔在本子上画起来，火龙的位置、养蚕底座的分布、墙壁、房顶、排水沟、通风孔等等，一次性全部画了出来。
    肖老大凑过去看了一眼，就再也无法移开视线了。
    李青生没想到杨江离懂得这么多，当即委派杨江离作为这次建养蚕房监工，不需要一直留在工地上，只要偶尔过去就行。
    杨江离欣然接受，她脑子里的理论是人民群众用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能够帮大家少走弯路，这应该算是教育的闭环。
    在大家的齐心合力下，养蚕房终于在三月中旬初步建好。
    为了打造更好的防潮除虫效果，杨江离请黄书记从县城里买来了几袋水泥，把地面以及四周墙面接地的地方全部抹上了水泥。
    外墙则用泥巴混着草糠足足抹了十厘米那么厚，绝对不漏风。
    该留的通风口和窗户，也逐渐全部整理妥当。
    最后，只需要再把房间用艾草和苍术点燃后做个全面的消毒，就可以把地龙烧起来开始晾房了。
    在养蚕房晾房期间，杨江离前前后后绣了近五个月的蔬菜丰收图终于完工了。
    全幅绣品在阳光下看不到丝毫的针脚，光影的过度处理像是照出来的相片似的。
    作为苏绣世家传人的姚思文，看到杨江离的绣品，也不禁叹为观止。
    “我年轻的时候见到过洋人的油画，画的非常逼真，江离绣的这幅作品，和那些油画看着很像。”
    姚思文的话一出口，杨江离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这幅绣品的确是借鉴了油画中对光影的处理，所以才会看上去这么生动，外婆能第一时间想到这个，刺绣的功底应该也非同一般。
    杨芳若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江离，这幅绣品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幅绣品在没完成前就已经委托国营布庄的周经理了，现在完成了，也该送过去了。”
    杨江离说完，李秋兰不舍的摸了摸绣品的边框，这么好的作品就要卖出去了。
    “姐，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周经理送去？”
    杨江离想了想，“尽快。”
    这幅绣品只是委托周经理代卖，并没有直接卖给周经理，能不能卖得出去还另说呢。
    杨芳若看了眼姚思文，母女俩趁着杨江离和李秋兰说话的功夫悄悄的走了出去。
    “姆妈，如果江离这幅绣品卖不出去，您能不能帮我买下来？”
    闻言，姚思文淡淡的瞥了杨芳若一眼，母女连心，她一下子就猜到了杨芳若的心思。
    不过，她可不认为江离的这幅绣品会卖不出去。
    那幅绣品虽然在内容上标新立异，但无论是针法还是丝理都处理的十分巧妙，丝毫不亚于一个有着二十年刺绣经验的绣娘。
    “芳若，咱们母女来打个赌好不好？”
    杨芳若愣了一秒，“打赌？”
    ……
    翌日。
    周经理爱不释手的从杨江离手里接过那幅名为《丰收的喜悦》的绣品，小心的放在了柜台上。
    “我会尽快找人裱起来，早点挂售，只要有人愿意买，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杨江离浅浅一笑，周经理的为人她还是信得过的，“不用这么麻烦，你觉得价钱合适就可以出手，我只等着收钱。”
    闻言，周经理嘴角的笑意深了深，“这样也行，省的你来回跑，怪麻烦的。”
    杨江离扫了眼架子上的丝线，脑中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周经理，再帮我拿些丝线，要红色、白色、棕色……”
    周经理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忙不迭的把杨江离要的颜色都拿了出来。
    要丝线，意味着杨江离已经想好了要绣的东西，这怎么能让她不激动呢。
    十分钟后，杨江离和李秋兰带着丝线离开了国营布庄。
    走在路上，李秋兰的目光时不时的扫过杨江离包里的丝线，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姐，你准备绣些什么？”
    杨江离勾了勾唇角，“绣些小东西，不过我不准备卖。”
    李秋兰眼睛转了转，不准备卖，那也就是留着自己用了？
    想到这，李秋兰一脸讨好的贴到杨江离面前，眼睛眨啊眨，极尽婉转的叫道：“姐～”
    这一声姐恨不得九曲十八弯，听得杨江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打住，你想干什么？”
    “嘿嘿”李秋兰扭捏着贴上杨江离，“那个小东西，有没有我的份啊？”
    杨江离无奈的伸出手指点在李秋兰的脑门上，“就为了这？”
    李秋兰点点头，期待的眨眨眼。
    杨江离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
    “额”
    李秋兰愣住了，这个她倒没想好，“姐，你弄什么我要什么，我不挑的。”
    “噗嗤！”
    杨江离被李秋兰的语气逗笑了，“我打算给我娘和外婆绣几条手绢、丝巾之类的，这些东西你都那么多了，确定还要吗？”

 第88章 卖出

    听到杨江离的话，李秋兰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
    “姐”
    杨江离侧头看着李秋兰，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秋兰踢了脚路上的石子，“我帮你一起绣好不好？”
    “当然可以。”
    杨江离腾出一只手来摸了摸李秋兰的脑袋，手滑下来，挽住她的胳膊。
    李秋兰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偷偷看了杨江离一眼，很快就移开了目光。
    回到家，杨芳若端出给杨江离和李秋兰准备好的红豆小圆子。
    暖暖的，甜甜的，喝到胃里很舒服。
    杨芳若看着两人喝完，趁李秋兰去茅厕的工夫，将杨江离拉到了西卧房。
    “市里的房子已经收拾好了，咱们在这打扰太久了，该回家了。”
    杨江离收敛了笑容，抿了抿嘴，“什么时候走？”
    “等养蚕房走上正轨。”
    杨芳若知道杨江离可能会舍不得，但是，这里终究不是他们的家。
    即便李青生和王大花再怎么不介意，他们一家都住在这，还是添了不少麻烦。
    杨江离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姆妈，这件事先别跟秋兰说。”
    杨芳若答应下来，转身走出了西卧房。
    不一会，李秋兰就从茅厕出来了，洗洗手，兴冲冲的回到房间。
    “姐，你打算绣什么图样？”
    杨江离垂下眼眸，掩去了眸底的思绪，“我给你找。”
    养蚕房晾了一周，眼看着温度一天天上升，桑树长出了嫩叶，李青生从江河公社的种蚕厂领回了一百张蚕种。
    从江河公社回来时，李青生带回了县农业推广辅导区的技术员同志，帮助大家一起养蚕。
    有了专业人士的指导，再加上养蚕房里的温度适宜，蚕种带回来的第三天，就出蚕蚁了。
    蚕种孵化后，新鲜的桑叶紧跟其上，保证了蚕蚁的食物。
    养蚕房前后的操作间和储藏室还能把新鲜的桑叶储存起来，整个养殖过程都可以在养蚕房里完成。
    蚕蚁越长越大，杨江离离开的时间也越来越近。
    在绣好了两条丝巾和两条手绢后，杨江离正准备找个机会告诉李秋兰，周经理骑着自行车到了。
    家里的大人都不在家，杨江离招呼着周经理进屋，李秋兰端上了热茶。
    “周经理，你这时候过来，该不会是”
    李秋兰没把话说完，因为觉得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周经理可是怕绣品卖不出去，才跟杨江离定下了代卖的交易方式的。
    周经理吹着吸溜了一口茶，润了润干燥的嘴唇，清了清嗓子。
    “江离，秋兰，那幅《丰收的喜悦》卖出去了，整整卖了一千块！”
    最后三个字说出口，周经理的声音都颤抖了。
    一千块，她拿百分之十的代卖费，就是整整一百呀！
    李秋兰的双面绣，她转手卖给平江饭店礼品部才卖了七百，这幅单面绣，竟然比双面绣的价还高！
    “多少钱？”
    李秋兰的呼吸一滞，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自己听错了。
    周经理伸出十根手指，“一千块！”
    说话时，她一直注意着杨江离的反应，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激动，她的心里有些拿不准。
    杨江离对这个价格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咳，江离，这个价格可是绝无仅有的了，你”
    看出周经理眼底的忐忑，杨江离微微一笑，“我很高兴，谢谢你，周经理。”
    周经理心中松了口气，“你满意就好，今天我除了来给你送钱，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周经理先把钱拿了出来，厚厚的一沓大团结，捏在手里很有分量。
    “这里是一千块，你先点点。”
    杨江离眯了眯眼，接过钱数了一遍，确认没错后又数出了十张。
    百分之十的代卖费，这是之前就答应了的。
    “周经理，这是你的一百块，请收好。”
    周经理瞥了眼桌上的钱，笑了笑，没有急着收起来。
    “那个，江离，我想问一下，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杨江离没有回答，“周经理，你有话还是直说，如果我能办到的事，我一定不会推辞的。”
    看周经理这样子，杨江离猜到了些什么，无非还是和刺绣有关。
    一千块的绣品，在江河公社可是绝无仅有的，能舍得花一千块买绣品的人，来头怕是不小。
    所以，有些事，还是摆在明面上说清楚比较好。
    周经理听杨江离这么说，尴尬的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时，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江离，兰兰，外面是谁的自行车呀？”
    李秋兰瞄了周经理一眼，快速的跑了出去，“姆妈，是周经理来了。”
    “周经理？”
    王大花愣了一秒，很快想到杨江离送到布庄的那件大幅绣品，不由得心中一动。
    “兰兰，你去找你周婶婶，让她把全队绣娘最近的绣品收一收。”
    李秋兰应了一声，快速的跑掉了。
    王大花想了想，转身又走了出去。
    杨江离的绣品卖出去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通知杨怀远他们。
    堂屋内。
    周经理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人进来，失望的转过头来，对上杨江离带着笑意的眼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经理，到底是什么事？”
    “那个，其实这事说大也不大，其实之前有两个人看中了你的绣品，其中一个没买到，就想让我帮着联系你定制一幅。”
    周经理斟酌着说出这番话，悄悄观察着杨江离的反应。
    杨江离皱了皱眉，直觉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不然周经理不至于扭扭捏捏半天才说。
    定制绣品不是不行，能赚钱的事她也想接，但是
    几个呼吸的工夫，杨江离的心头早已百转千回。
    “周经理，你说的那个想定制绣品的人是谁啊？”
    周经理没有直接回答，“你还记不记得平江饭店的王经理？”
    “是他？”
    闻言，杨江离心里的疑惑更深了，堂堂礼品部经理还需要定制绣品吗？
    周经理摇摇头，“不是，是他介绍来的一位外国商人，那人想定制一幅人像的绣品，价格好商量。”
    周经理说的含含糊糊的，让杨江离的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第89章 恩人

    那种怪异的感觉让杨江离的心底无端升起一股烦躁来。
    “周经理，你如果不说清楚，我只能说抱歉了。”
    “别！”
    周经理知道杨江离生气了，闭上眼一鼓作气的说道：“是小日子那边的商人！”
    话音落下，堂屋里静的出奇。
    杨江离失望的看着周经理，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周经理，真想不到这话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走，我不会接的。”
    因为绣和服腰带的事，南湖大队和刺绣发放站曾闹得那么难看，杨江离不信周经理不知道。
    知道南湖大队和小日子的仇恨，还敢当着她的面提出这种事，真是
    冰冷的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疏离，周经理彻底慌了。
    “江离，你别误会，这不是我主动接的活，是上面交给我的任务，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呀！”
    周经理急忙解释起来，心中懊恼不已。
    “没办法？”杨江离讥笑道：“既然你没办法，为什么不一开始和我挑明？支支吾吾的，难道不是在赌我或许会接受吗？”
    被挑破了心事，周经理很是难堪，咬着牙低下头。
    杨江离默默在心里摇摇头，眼底的温度慢慢褪去。
    “周经理”
    “周经理来了，真是贵客呀！”
    杨江离正准备请周经理离开，王大花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进来，杨江离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与此同时，周经理长舒一口气，脸上的尴尬褪去，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
    “王主任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
    王大花笑意盈盈的走进来，脸上的笑容在瞥到杨江离冰冷的脸色时顿了顿。
    这么多年，王大花还从没见过杨江离这副模样，难道和周经理吵架了？
    想到这，王大花心里咯噔一声。
    跟在王大花身后的杨芳若敏锐的察觉到杨江离的不对劲，抿了抿嘴，看向房中那张陌生的面孔。
    “嫂子，这位是？”
    王大花回过神来，强压住心底的不安，嘴角挤出一抹笑，“这是布庄的周经理。”
    介绍完周经理，王大花指着杨芳若等人说道：“周经理，这位是江离的娘，这两位是江离的外公和外婆。”
    周经理愣了愣，她之前还以为杨江离寄养在李青生家，是因为家里没有人了。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而且
    周经理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几人，只觉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你们好。”
    杨芳若温婉一笑，“周经理好，江离经常跟我提起你呢，这次江离的绣品也是委托你帮忙卖的？”
    周经理点点头，“是呀，绣品已经卖出去了，整整卖了一千块呢。”
    听到这个价格，杨芳若失神了片刻。
    杨江离站起身，扶着杨怀远和姚思文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站到了杨芳若身后，“姆妈，坐下说。”
    杨芳若“诶”了一声，在周经理旁边坐了下来，满眼欢喜的盯着杨江离看，看到杨江离眼底残留的怒气，眉头拧了拧。
    “江离，你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闻言，杨怀远和姚思文同时看向杨江离。
    “谁惹我的宝贝小江离了？”
    杨怀远故作疑问的问道，眼角的余光却紧盯着周经理。
    周经理苦笑一声，“是我不好，上面交代，有外宾看中了杨江离的绣品，想定制一幅，但……”
    “外宾？”杨怀远耳朵动了动，“哪一个国家的？和咱们建交了吗？”
    周经理嘴巴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微不可闻的说道：“建交了,是小日子那边的。”
    最后几个字，周经理说的又快又轻，但还是被杨怀远听到了。
    “嘭！”
    杨怀远猛的拍在桌上，“不接！绝对不接，我家江离才不给那种畜生都不如的货色绣东西！”
    “老头子，你悠着点，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哟！”
    姚思文一下又一下捋着杨怀远的胸膛，安抚着他的情绪。
    安抚好杨怀远的情绪，姚思文转头看向周经理，“周经理，你刚才说这事是上面交代你做的，是吗？”
    见终于有人注意到了这句话，周经理激动的快哭了，她又不是不知道南湖大队的事，可这事要是办不好，她就得卷铺盖滚蛋，她也是没办法的呀！
    “是的呀，我虽然是个经理，可是公社的经理在市里根本说不上话，我拒绝过的，可是那人直接找到市里去了，我才”
    杨怀远才不管那么多，“既然是市里的要求，你让市里的人亲自来找我，老子打断他的腿！”
    周经理眼角抽了抽，局促不安的捏紧了手帕。
    这老爷子怎么这么吓人？
    王大花怎么也没想到杨江离和周经理是因为这个闹翻的。
    本来还想劝劝，但现在，她还是闭嘴的好。
    只是，队上那些刺绣，不知道还卖不卖得掉？
    “周经理，我们南湖大队的事你是清楚的，今天，你只能白跑一趟了。”
    周经理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开。
    “听说这次的外宾是沪市对外贸易公司的大主顾，我不确定我走了，还会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们。”
    “让他来！”
    杨怀远眼底闪过凶光，“我倒要看看，谁敢逼我杨怀远的外孙女！”
    周经理怔了怔，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位老人。
    “您您是杨团长？”
    杨怀远皱了皱眉，“你怎么知道我过去当过团长？”
    周经理双腿一软，对着杨怀远跪了下来，“杨团长，您是我娘的救命恩人，当年要不是您，我爷娘就被土匪杀了！”
    杨怀远愣住了，救过的人太多，他真的想不起来眼前这位是谁的后人了。
    “江离，快把人扶起来。”
    杨江离走上前去，扶住了周经理的胳膊，微微用力就把人扶起来了。
    杨怀远站了起来，依旧板着张脸，“就算我救过你爷娘，还是没人能勉强江离给小日子定制刺绣，你回去照实说就行。”
    周经理点点头，心里清楚，有眼前这位在，应该没人能欺负的了杨江离了。

 第90章 离开

    百分百确定定制没戏后，周经理的脑筋快速转动起来。
    在布庄经理的位置上坐了五年，她可不想因为这么件事就卷铺盖走人。
    想和上面的领导谈条件，那她手里必须有足够的底牌才行。
    如果这时候能再收一幅双面绣的话
    想到这，周经理在大门口停了下来，两眼冒光的盯着王大花。
    “王主任”
    王大花警惕的看着周经理，悄悄后退了一步，“周经理，你想干什么？”
    周经理把王大花的举动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往日里王大花哪次看到她不是激动的迎上来？
    可是，她也清楚，造成这一变化的原因是什么。
    伤害已经造成，再想回到从前，怕是不太可能了。
    “王主任，你别害怕，我不想难为你，我只是想问一问，你们大队今天有精品刺绣卖吗？”
    周经理一脸诚恳的说道：“如果有精品刺绣，或许我可以保住布庄经理的位置，咱们的合作也可以继续。”
    “一旦我不在这个位置了，新经理上任，之前的合作可就不作数了。”
    还有一点周经理没说，杨江离不接定制，如果新经理是个唯利是图的，很可能牵连到南湖大队的绣娘。
    王大花想了想，“精品刺绣我不清楚，我能做的只有让大家把绣品都带来，你自己筛选。”
    周经理的眼睛顿时亮了，“没问题！”
    王大花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那咱们还是到大队部等着。”
    周经理点点头，牵上自行车，跟在王大花身边朝大队部走去。
    堂屋里。
    杨怀远眉心微沉，“老婆子，芳若，江离，咱们今天就回市里。”
    姚思文诧异道：“不是说后天回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是啊，爹爹，今天是不是太仓促了？”杨芳若很不理解。
    杨怀远瞥了眼杨江离，站了起来，“计划赶不上变化，今天走最好。”
    注意到杨怀远的目光，杨江离想到了什么，“外公，你是不是担心因为我牵连到南湖大队？”
    杨怀远一愣，在杨江离澄澈的目光中缓缓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外孙女，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你，但是凭我一个人，护不住整个南湖大队。”
    话说出口，杨怀远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憋得难受。
    这些年，他见过了太多胁迫人的手段，知道这其中的无奈，所以才不想成为被胁迫的那一个。
    杨江离心头一颤，紧紧的抿着嘴巴，低声道：“那就走。”
    “我去收拾东西，等大哥大嫂回来，咱们吃完最后一顿饭再走？”
    杨芳若看着杨江离说道，她记得杨江离还没和李秋兰告别呢。
    “可以。”
    杨怀远点头后，杨江离立刻跑了出来，找了好久，终于在大队部发现了李秋兰。
    看着前面等待卖绣品的绣娘们，杨江离悄悄的把李秋兰拉了出来。
    “秋兰，我要走了。”
    李秋兰愣了愣，“走？去哪里？我陪你一起去。”
    杨江离摇摇头，“我要回家了。”
    闻言，李秋兰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杨江离的手，心里慌慌的，“这么快？”
    杨江离点点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很快，李青生和王大花都知道了杨怀远一家要离开的消息。
    最后一顿散伙饭虽然丰盛，却没有多少人有胃口。
    下午一点。
    李青生开着拖拉机把杨怀远等人送到公社，还没等船来，李秋兰就哭着跑来了。
    抱住杨江离，李秋兰怎么都不撒手。
    李青生急得太阳穴抽了抽，“李秋兰，你给我松手！”
    “我不，我就不！”
    李秋兰躲在杨江离叫着，两只眼睛哭得像兔子似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看上去可怜极了。
    李青生气的脑仁疼，“你过不过来？”
    “不过去，就不过去！”
    李秋兰一手拽着杨江离的衣摆，一手抓着杨芳若的胳膊。
    “娘娘，我想和你们一起走，好不好？”
    杨芳若一阵为难，不知道该不该拒绝。
    李秋兰见状，眼泪又盈满了眼眶，“娘娘，我从三岁就跟姐一起吃饭，一起上学，一起睡觉，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走？”
    “姐，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说话时，李秋兰的鼻子一吸一吸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眼看着周围打量的目光越来越多，杨江离抓住了李秋兰的手腕。
    “李叔，就让秋兰跟我住一段时间，我保证会照顾好她。”
    见杨江离开口了，杨芳若和杨怀远才点点头。
    杨怀远瞄了眼已经能看到影子的船，“小李，就这么定了，先让小丫头跟我们回去住一段时间。”
    “这”
    李青生看着李秋兰可怜巴巴的样子，终于同意了。
    船来了。
    李青生帮着把行李都送了上去，亲眼看着船离开，心里像缺了块东西似的，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天气虽已入春，但河面上还是有些凉。
    杨江离买了船家的木炭，在船舱里点起一个小炉子，再铺一层铁丝网，上面就能烤年糕了。
    又白又硬的年糕受了热，慢慢鼓了起来，鼓到最大，破了个洞，又扁了下去。
    杨江离看着火候，觉着差不多了，用竹碗盛了分别递给大家。
    大家垫了垫肚子，又在铁网上煮起了茶，煮茶的材料是陈半夏开的乌梅冰糖三豆饮，最适合换季的时候喝。
    天色渐晚，岸边逐渐热闹起来。
    靠岸后，杨江离走出船舱，岸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人到了。”
    李时泽戴上帽子，朝着身后说了句：“干活了！”
    一群兵哥哥从李时泽身后走了出来，陆续踏上船。
    李时泽走在最后，扶着杨江离坐进吉普车内。
    “你先在这等等，我们去把行李搬上来。”
    杨江离点点头，看着一群朝气蓬勃的兵哥哥们忙上忙下，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行李，放在了旁边的解放车上。
    车子开动，一路疾行到了市郊。
    看着路边的风景变化，杨芳若紧紧的抓住了杨江离的手。
    “丫头，咱们到家了。”
    杨江离下意识看向窗外，只见一片桑林，郁郁葱葱。

 第91章 入住

    在葱郁的绿色深处，一个高高窄窄的小门若隐若现。
    吉普车一路行驶到门口，停在青砖铺就的小路上，解放车紧随其后，在稍远处停下。
    李时泽下了车，在墙上按了下，门前挂着的两盏大灯瞬间亮了起来。
    视线清晰后，他才转过身打开吉普车车门，把杨怀远等人迎了出来。
    “杨阿爹，杨阿婆，注意脚下。”
    望着眼前崭新的大门，杨怀远缓缓吐了一口气，握住了姚思文的手。
    “老婆子，回家了。”
    姚思文没有说话，默默的握了回去。
    “之前的大门坏了，这两扇门是上面拨款修葺的，里面的电路都铺好了，可以随时用电。”
    李时泽一边小心的护着两位老人，一边解释着院子的变化，时不时让两人注意脚下。
    杨江离跟在杨芳若身后，好奇的打量着以后将要住的地方。
    大门后有一段门廊，大约三米长，门廊尽头向左向右各延伸出一段曲折的游廊，连通大门和二进院的小门。
    正中央空荡荡的，只有角落里栽种着几棵暂时看不出品种的树木。
    穿过空地，走进第二进院门，才看到正中央的堂屋和两侧的厢房。
    整体的布局和江河公社里的老院子有些像，但又有些许不同。
    走进堂屋，李时泽站在门后拉了一下灯绳。
    只听“咔哒”一声，房间里一片明亮。
    “杨阿爹，堂屋和库房的灯绳在门后，特意用的粗经绳，东西卧房里的灯绳接了两根，一根在门后，一根在床头，这样比较方便。”
    杨怀远扫了眼堂屋里的布局，欣慰的拍了拍李时泽的肩膀，“辛苦你们了。”
    “您这是说的哪里话？”李时泽笑笑，瞥了眼目光灼灼的战友们，“大家都是自愿来给您干活的。”
    “没错，我们是自愿的！”
    “这点活可比负重十公里轻松多了。”
    “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您尽管吩咐。”
    对待杨怀远这样的人，战士们的情绪高涨。
    老人家为国奋战了半辈子，老了也该享享清福了。
    杨怀远的目光挨个扫过面前的同志们，眼底满是喜爱和欣慰。
    这些人，都是国家的希望啊！
    因着杨怀远回来的仓促，厨房里冷锅冷灶的，周改身为警卫员，早早的就从军区的食堂打了饭来。
    大家围坐在一起，简单却热闹的吃了来新家的第一顿饭。
    吃完饭，李时泽带着战友们把桌椅碗筷都收拾妥当，然后才离开了。
    走之前，李时泽深深地看了躲在杨江离身后不敢冒头的李秋兰一眼。
    第二天，清晨。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一丝风都没有。
    杨江离悄悄的把窗户推开一条缝，从缝隙里看到头顶墙上的雨搭，这才放心的把窗户全部打开。
    空气中淡淡的青草气息，混着泥土的土腥味，在雨里交织在一起。
    杨江离做了几个深呼吸，洗漱过后，走到梳妆台前坐了下来，拿着假发慢慢梳着。
    经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光秃秃的头顶已经生出硬硬的发茬，或许是营养到位，每一根都黑亮亮的。
    用手一摸，还有些扎人。
    梳好假发，杨江离一切都收拾妥当，李秋兰才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钻出来。
    “姐，早上好。”
    “早上好。”
    杨江离笑着回道，“你快点收拾，一会该吃饭了。”
    “马上马上！”
    李秋兰醒了醒神，麻利的穿衣洗漱，跟在杨江离身后去了堂屋。
    杨怀远正在游廊里打拳，一招一式，迟缓却有力。
    杨江离忍不住站在堂屋下看起来，双手偶尔跟着比划两下。
    一套拳打完，杨怀远长长吐出口气，转过身就看到杨江离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
    杨怀远只觉得心里一软，轻声问道：“小江离，你看多久了？”
    杨江离嘻嘻一笑，“不久不久，外公，你这打的是什么拳？”
    “太极呀。”
    杨怀远走过来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这个是杨氏太极，你想学吗？”
    “想！”
    杨江离双眼放光的回答道，上辈子她跟着爷爷学过三招两式，虽不精通，但打一两个小混混不成问题。
    这也是家人放心她一个人在外求学的原因。
    靠着这个，杨江离上学时，曾经在图书馆外的小路上把一个小流氓差点踢废掉。
    但现在不行了，这具身体经历了落水、敲闷棍、毒药，还需要好好锻炼才行。
    杨怀远仔细观察着杨江离的眼睛，严肃的说：“你想好了？学武可不是绣花，很累的。”
    “我不怕！”
    杨江离太想拥有自保的能力了，那种受制于人的情况，她不想再经历了。
    “哈哈哈，好，明天早上五点，外公在这等你。”
    杨怀远的笑声浑厚，比刚平反时气息稳定了好多。
    “杨阿爹，我能不能跟姐一起学？”
    李秋兰一脸渴望的盯着杨怀远，双手交握在胸前。
    杨怀远正高兴呢，想也不想的说：“来，都来。”
    另一边，杨芳若听到杨江离的话，心里止不住的担忧。
    她想阻止杨江离，被姚思文拦了下来。
    早饭煮了皮蛋瘦肉粥，配点雪里蕻，一家人吃的很满足。
    这些都是从李青生家带来的，家里没有什么粮食，只能等军区里送来粮票再说。
    吃完饭，姚思文坐在堂屋门前晒起了太阳。
    才休息了没多久，大门就被敲响了。
    周改忙不迭的跑到门口，打开门，把来探望杨怀远的军区领导迎进了门。
    听到声音，杨芳若悄悄避开了。
    走到西卧房门口，看到杨江离和李秋兰在收拾绣棚架子，一时有些手痒。
    “你们想绣些什么？”
    “姆妈。”
    “娘娘。”
    杨江离和李秋兰同时开口叫道。
    杨江离拿起一本挂历，指着上面憨态可掬的大熊猫，说：“姆妈，我想绣这个。”
    杨芳若看了眼大熊猫的图片，“是大熊猫呀，这个要绣好可比小猫难得多哦。”
    小猫的体型和毛发，和大熊猫都不是一个等级的。
    “难才有挑战性呀。”
    杨江离一脸认真的说道，大熊猫可是国宝，憨态可掬，要绣的形象逼真的确不容易。
    也正因为如此，精品的熊猫双面绣才更有价值，更能成为她的敲门砖。

 第92章 帽子

    决定绣大熊猫后，杨江离花了三天时间临摹定稿。
    底稿打好后，杨江离在草稿纸上详细记录了每个部位可能会用到的颜色，以及各种细节的处理办法。
    脑子里预想一遍之后才开始准备丝线。
    要想生动形象的绣出大熊猫的神态，只靠黑白两种颜色是远远不够的。
    得知杨江离需要新的丝线，姚思文把人带到了后面的仓库中，里面存放着这些日子以来所有来看望杨怀远的人送的东西。
    其中有一小半就是各色丝线。
    “先在这里选，如果没有的话，再让小周带你去买。”
    杨江离满眼欢喜的望着偌大的橱柜，里面按照色系摆满了各种颜色的丝线，这简直就是她梦想的生活呀！
    很快，她就在无数种丝线里挑出了自己需要的颜色，“外婆，我找到想要的颜色了。”
    姚思文点点头，从手里的大钥匙串中摘下一只崭新的钥匙交到杨江离手里，“这是仓库的钥匙，你什么时候需要，自己来拿就好。”
    “谢谢外婆！”杨江离握紧手里的钥匙，抱住姚思文甜甜的叫了一声。
    姚思文笑的满脸皱纹，“今天中午你想吃些什么？外婆给你做呀。”
    “唔……”杨江离想了想，“我想吃面条，可以吗？”
    “当然。”姚思文摸摸杨江离的手，“你先去忙，外婆马上给你准备。”
    ……
    回到房间，杨江离把丝线整理好之后搭在绣架上，瞥了眼一旁正认真绣鱼的李秋兰，开始穿针引线。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杨芳若来叫杨江离吃饭时，杨江离才绣出两根竹子的轮廓。
    “走进厨房，你外婆才想起忘了问你想吃干拌的还是带汤的，所以准备了葱油拌面和雪菜肉丝面，你们想吃哪种？”
    杨江离舔了舔嘴唇，“我想吃葱油拌面。”
    “雪菜肉丝面！”李秋兰举起手来，站起身活动活动腰背。
    两人跟着杨芳若走进堂屋，洗洗手正准备吃饭，周改面色复杂的进来通报，有客到了。
    杨怀远皱了皱眉，瞄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不晚，正好是十二点整。
    “是谁来了？”
    “好像是昆城那边的政委，还有两个人我不认识。”
    周改低下头，心中暗暗自责，早知道当初的培训课就听的再认真一点了，现在连客人是谁都不知道，真是太失职了。
    杨怀远看了眼桌上的面条，招呼着大家直接开动。
    “我都这把年纪了，实在是不能挨饿，你直接告诉他们，能等就等，不能等就走。”
    听到杨怀远的话，周改立刻跑了出去。
    姚思文担心的望了眼杨怀远，“老头子，你这样会不会得罪人哟？”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怕得罪谁？”杨怀远冷哼一声，“正好赶在饭点儿上来，也不知道是缺心眼儿还是故意的。”
    姚思文闭上嘴巴，不再劝了。
    “江离，秋兰，快过来坐下，面条坨了就不好吃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杨怀远才不在乎今天上门来的是谁呢。
    ……
    门外。
    丁政委面带笑意的听完周改的话，“我们来的的确不是时候，等老将军吃完饭，麻烦你再过来告诉我们一声。”
    周改点点头，把人带到客厅坐下，然后跑回去回复杨怀远。
    听到那几人愿意等，杨怀远摆摆手，“那就让他们等着，小周，你也快吃饭。”
    二十分钟后。
    杨江离吃饱喝足，带着李秋兰回到房间，接着刺绣。
    看着两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杨怀远脸上的笑容褪去，略显冷漠的让周改带路。
    还没进门，杨怀远就听到了里面的人在抱怨。
    “杨老将军也太高傲了？怎么能让客人等这么久呢？”
    “闭嘴你！”
    丁政委冷着脸呵斥道：“来之前我就已经告诉过你们了，现在是饭点，不宜上门拜访，你们非是不听，被冷落了怪谁？”
    “可是……”
    “咳咳……
    周改黑着脸重重的咳嗽了两声，里面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丁政委急忙站了起来，期待的看向门口。
    杨怀远不急不徐的走进门，扫了眼站起来的三个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去。
    “听说你们想见我？”
    丁政委强压住激动的心，“杨将军，我是洪守疆的表弟，您叫我小丁就好。”
    听到这个自我介绍，杨怀远认真的看了丁政委一眼，紧绷的脸色总算缓和下来，“原来是小丁，你们来有什么事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事，听说之前住在江河公社下南湖大队的杨江离是您的亲外孙女？”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没错，江离是我的亲外孙女，怎么了？”
    “既然杨江离是您的亲外孙女，那能不能麻烦您劝劝她，接受外宾定制绣品的活？”
    ……
    回到房间，杨江离总觉得心绪不宁，一不小心，绣花针扎在了食指上，指腹上立刻冒出一个绿豆大的血珠子。
    “嘶！”
    杨江离把食指含在嘴里，皱着眉头望向门外。
    听到声音，李秋兰担心的看了过来，“怎么了，姐？”
    杨江离摇摇头，站起身走到门口，“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总有种不祥的感觉。”
    听她这么说，李秋兰也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走到她身后，伸出两只手轻轻捏按着她的耳朵。
    “陈医生说心烦意乱的时候揉一揉耳朵会好一点，咱们揉揉试试。”
    杨江离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还是我自己来。”
    “好。”李秋兰松了手，踮起脚尖，把下巴搁在杨江离的肩膀上，顺着杨江离的目光望着远处。
    忽然，李秋兰的脸色一变。
    “姐，周大哥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杨江离心中一沉，走出门，“周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周改脸色黑如煤球，“客厅里那几个人是冲着你来的，老将军让我把你送到洪政委那里去避一避。”
    “为了我来的？”
    杨江离立刻想到了周经理的话，“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人是为了让我给小日子的商人定制绣品来的？”
    周改点点头，杨江离脸色一变，没想到外公竟然会选择送她出去避风头，难道……
    “周大哥，那些人是不是给我外公乱扣大帽子了？”

 第93章 友好

    周改惊讶的看向杨江离，声音低沉，“外贸公司的人指责老将军不顾大局，故意破坏两国友好关系”
    杨江离讥笑一声：“呵，真是好大一顶帽子。”
    还真被她猜对了，有些人在利益面前是毫无底线的。
    外公才平反，如果因为这个再被下放，那真是她的罪过了。
    想到这，杨江离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周大哥，我不能走，麻烦你带我去见外公。”
    周改皱了皱眉，有些为难，“可是”
    “没有可是，你也不想看到别人因为这个往我外公身上泼脏水？”
    杨江离强势打断了周改的话，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如此强硬的一面。
    周改想了想，咬咬牙，“我带你过去。”
    杨江离点点头，正准备跟过去，胳膊就被李秋兰抱住了。
    “姐，我跟你一起去！”
    “走！”
    三人快步从游廊赶往客厅，避开了在另一边卧房休息的姚思文和杨芳若。
    随着距离客厅越来越近，陌生的怒斥声也随之越来越清晰。
    “你这么不支持两国恢复友好往来，分明是对伟人不满，我要去举报你！”
    杨江离心中一惊，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作为读过那段历史的人，她太清楚这句话意味着什么了。
    “放你娘的屁！”
    杨怀远的声音浑厚有力，好似炸弹在耳边炸响，“老子跟伟人一起游泳时，你爷还不知道在哪撒尿和泥玩呢！”
    “噗嗤！”
    这么严肃的环境中，有人实在没忍住笑了。
    杨江离也想笑，但实在笑不出来，倒是李秋兰，已经把头埋在杨江离肩窝里了。
    杨江离伸出手敲了敲李秋兰的脑袋，三步并做两步，跨进了客厅里。
    “外公，你忘了医生说你不能生气了吗？”
    说话间，杨江离快步走到杨怀远身边，伸出手在他胸前慢慢捋着。
    杨怀远眉头沉了沉，不悦的看了眼门口的周改，周改立刻低下头，假装接收不到杨怀远的目光。
    他是老将军的警卫员，当然要一切为了老将军考虑，让杨江离出面能避免很多麻烦，而且又不危险，为什么不能做？
    丁政委自杨江离一进来就盯着杨江离看，这个模样，和杨芳若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难怪
    察觉到丁政委打量的目光，杨江离挪动身体，挡住了杨怀远。
    “不愿意接定制刺绣的是我，你们找我外公干什么？”
    史经理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抹怪异的笑容，“可是，你外公说是他不让你接的呀。”
    杨江离淡淡的看了过去，清冷的目光让她看上去更加难以接近。
    “外公担心我遇到些不通情理、狂妄自大的小人，被扣上子虚乌有的罪名，所以才那么说的。”
    “难道你家里没有长辈？还是说你没被家里的长辈这么保护过？竟然连这都看不明白？”
    史经理的脸色猛地黑了下来，“你骂我？”
    杨江离笑了，“见过捡钱的，还是头一回见捡骂的，你哪句话听到我指名道姓了？”
    “你”
    史经理被噎了一下，心中恼怒更盛。
    杨怀远头一回见杨江离这副模样，惊奇之余不免有些心疼。
    眼见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一旁静坐着看笑话的文主任站了起来。
    “小杨同志，你可能不知道，提出定制绣品的那位外商在咱们这已经下过数千万关于和服腰带的订单，帮助无数绣娘过上了好日子。”
    “同为绣娘，苗同志凭借一己之力拉动了苏绣的发展，造福了万千绣娘，如果因为你毁了这一切，难道你不会内疚吗？”
    杨江离嗤笑一声，这是威逼不成，想来道德绑架了？
    “苗同志的确伟大，是万千绣娘的恩人，我个人也很敬佩她。”
    文主任嘴角慢慢勾起，正当他以为这事成了的时候，杨江离话锋一转。
    “不过我这个人，不仅自私，还小肚鸡肠、睚眦必报，估计一辈子都成为不了苗同志那样的人。”
    文主任愣了，谁家好人这么形容自己呀？
    杨怀远皱起眉头，“江离！”
    他不喜欢杨江离这么形容自己。
    杨江离安抚的冲杨怀远眨了眨眼，转过头接着说：“如果因为我没接定制导致外商撤单，那我也只能说，他不仅心眼小，脑子也小。”
    “两国建交前，和服腰带多是发到棒子国做，建交后，每年的订单只增不减，应该不是因为下单的人心情好？”
    文部长皱了皱眉，“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
    杨江离摊开双手，“外商如果只因为这一件小事撤单，那他就不是商人了。”
    苏绣目前在小日子那的市场占比逐年增长，虽然不知道现在具体发展到哪一步，但曾经有采访记录过，小日子那的人曾一度以拥有一件苗绣娘亲绣的和服腰带为荣。
    艺术不分国界，但艺术家分国界。
    苗同志的确优秀，她尊敬这样的长辈，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包括她自己。
    文部长眼睛转了转，心中沉思起来。
    史经理见文部长不说话了，心里不由得有些着急。
    出发前，外商可是再三强调过，就算不能绣人像，那也得有一幅象征着两国友好的绣品的。
    “杨同志，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别人考虑，总得为国家考虑？”
    “你这种行为传出去，真的很不利于两国的友好往来呀！”
    杨江离眯了眯眼，“友好往来？”
    “没错！”
    史经理重重的点了点头，“你不愿意定制没关系，为了表示你的歉意，你可以任意绣一幅绣品，我们买过来，由我们的手转送外商，怎么样？”
    杨江离没有说话。
    杨怀远沉下脸，刚想发怒，一双白嫩的小手就按在了他的大手上。
    杨江离按住杨怀远的怒气，再次问了一遍，“你确定是任意一幅？”
    “没错，只要能代表两国友好，随便你绣。”
    史经理放宽了限制，只求两国友好。
    杨江离嘴角勾了勾，轻咳一声，“我心里还真有一张能象征两国友好的画可以绣出来，到时候你可不能反悔。”

 第94章 闭关

    史经理忽略心中淡淡的不安，再三强调必须是象征两国友好的绣品。
    杨江离直接举起手，对着条几正中央摆放的伟人像发誓，这才送走了史经理等人。
    杨怀远眉头紧皱，看着周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拐角，转过头面色复杂的盯着杨江离。
    “江离”
    “外公。”
    杨江离敛去笑容，低下头在杨怀远耳边咬起了耳朵。
    杨怀远先是一愣，听清楚她说的内容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眼底满是宠溺。
    “你呀你”
    杨江离眉毛轻扬，“外公，时间久远，就算找到旧报纸，上面的画怕也失真了，所以我需要您帮我搞来一张相片。”
    “没问题，我马上去给你找，就算把档案馆翻遍，也得给你找来。”
    心情好了，杨怀远只觉得全身轻松，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腿，嘴里不由自主的哼起了沙家浜的选段。
    “乖囡，你在家等着，外公去去就回。”
    杨江离点点头，看着外公走进游廊，带上才折返回来的周改又走了出去。
    傍晚，杨怀远带着一份档案袋从军区回来，手里提着洪政委送的腊肉。
    “芳若，给，晚上炒腊肉吃。”
    杨芳若接过来，“隔壁家属院的嫂子们送来了两条莴笋，掺那个炒可以吗？”
    “你做主就好。”
    杨怀远摆摆手，支开了杨芳若，急匆匆的跑到了杨江离所在的西卧房。
    卧房门虽开着，但里面都被屏风挡住了，很好的保护了隐私。
    走到门口，杨怀远故意咳了一声，“乖囡，外公可以进来吗？”
    听到声音，杨江离转了转脖子，站起身，“外公，进来。”
    杨怀远走进门，看到杨江离正从绣棚架子前往外走，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心疼。
    长时间坐在那里不动，也很伤身的呀！
    “乖囡，相片还没拿到，你怎么就开始绣上了？”
    杨江离微微一笑，“这不是那个。”
    杨怀远“哦”了一声，把手里的档案袋递了过去，“你看看，还清楚吗？”
    杨江离接过档案袋，从里面抽出一张带着相框的照片，里面的照片有相框的保护，新鲜的仿佛刚拍出来的。
    里面的一些小细节，也都清晰可见。
    趁着这个工夫，李秋兰终于看到了杨江离要绣的东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心中激动的大叫。
    “姐，这个”
    实在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合适，李秋兰竖起大拇指，“你简直是我的英雄！”
    杨江离忍俊不禁，把相片取了出来。
    “外公，这个很清楚，要绣这个可能要两三个月。”
    “清楚就好，不过你也别太累了，注意休息。”
    杨江离点点头。
    晚饭时，杨江离说了自己要闭关刺绣的想法，家里人都很支持。
    说是闭关，李秋兰和杨芳若每天都能接触的到杨江离，在杨江离感到疲惫时，两人也会替上。
    借着这幅刺绣，杨江离又检查了一下李秋兰的绣功，指出了其中的不足，并给出了纠正方案。
    三人一起轮班绣制，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绣好了初稿。
    杨江离不急着交，整体检查了一遍，找到其中光影过度不恰当的部分，拆了重新绣。
    在杨江离的心里，这不是一份要送出去的礼品，而是代表了国家的荣誉。
    就这样，绣了拆，拆了绣，本就已经很逼真的初稿最终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三人的绣技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
    杨芳若更是好像摸到了人像绣的奥妙，在杨江离出关的同时，把自己锁在了房间。
    七月初。
    杨怀远带着家人参加军区组织的建党节联欢会，第一次把杨江离介绍给了所有人。
    大家对这位父不详的女孩早有耳闻，见到真人后，关怀慢慢多过了好奇。
    渐渐地，大家关切的重点就从刺绣上转移到了杨江离的终身大事上。
    得知杨江离从未说过亲事，现场众位领导的媳妇眼睛都亮了。
    “江离，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江离，我老家的侄子目前就在咱们部队，已经是排长了，人长得好，还会疼人，你要不要见一见？”
    “江离，我家外甥在百货大楼当经理，工资高还有节假日，你要是有意向，我明天就把人给你带来。”
    “”
    面对各位热情的婶婶们，杨江离满脸黑线，几次想跑，都被人拦住了。
    杨江离尴尬的笑笑，“婶婶们，我暂时还不想谈对象。”
    “不谈对象怎么行？”
    汪大婶不赞同的皱起眉头，“女孩子家总归是要成亲的，趁着年轻找个好的，晚了可就只能被别人挑了。”
    杨江离不以为然的笑笑，有些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好，在这种地方，没必要得罪人。
    见她不说话，汪大婶亲切的抓住她的手，“哎哟，瞧瞧这小手，滑溜溜，嫩生生，难怪绣技那么高呢。”
    杨江离眼睛转了转，伸出另一只手覆上汪大婶的手摸了摸。
    “婶婶，一摸您的手我就知道，您一定是个操持家务的好手，因为有您这样的贤内助，叔叔才能专心保卫国家。”
    “叔叔保卫大家，您保卫叔叔，保卫小家，您知道像您这样的叫什么吗？”
    汪大婶被杨江离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忍不住想听下去。
    “叫什么呀？”
    “叫幕后英雄！”
    杨江离说着，从兜里掏出一盒护手霜来，“婶婶，我自己做的护手霜送给您，您守护小家的同时，别忘了爱惜自己呀。”
    汪大婶被杨江离说的心里酸酸的。
    杨江离趁机打开护手霜，挖出一块用手心温开，细细的涂抹在汪大婶手上。
    “这是我用中药自己熬的护手霜，对干枯起皴效果可好了。”
    汪大婶感受着手心的温润，看着杨江离低顺的眉眼，只觉得心里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我家凤丫头出嫁前，也爱捣鼓这些，那双小手呀，劈丝可厉害了。”
    “是吗？”杨江离抬起头，“改天凤姐姐回娘家，您叫我一声，我们交流交流刺绣呀。”
    “”
    汪大婶一脸怅然，“嫁人后，她已经好长时间没绣过东西了。”

 第95章 估价

    汪大婶说完，身边接连响起几声轻叹。
    “我家那丫头结婚前两年还在坚持刺绣，后来生了孩子，也不怎么摸绣花针了。”
    “有了孩子，绣花针都得藏起来，生怕扎到孩子。”
    “不仅孩子，咱们年轻时不都这么过来的吗？”
    这一刻，大家心中同时有了想吐槽的欲望，从少女到人妇再到母亲，曾经的梦想在结婚生子后好像只能出现在回忆里。
    看着杨江离清澈的眸子和细嫩的小手，大家好像看到了曾经找不到的自己。
    没有人再提让杨江离处对象的事了。
    杨江离扫了眼周边的人，抿了抿嘴唇，明明一切都是按照她设想中的在发生，可她就是高兴不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汪大婶长舒一口气，重新振奋起来。
    “这么高兴的日子，不提那不开心的事了，节目开始了，看节目看节目。”
    杨江离看着大家把愁思深埋眼底，注意力重新回到舞台上。
    好像不去想，就不会难过了。
    联欢会散场时，李时泽把李秋兰送回杨江离身边。
    看到杨江离闷闷不乐的样子，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了？”
    杨江离掀起眼皮，静静地盯着李时泽，黑白分明的眸子阳光下的水面，没有任何波动。
    目光相接，李时泽心中一颤，微微蹙眉。
    “江离，你不开心吗？”
    杨江离摇摇头，移开了目光，“没有，我只是突然有点感慨。”
    李时泽还想再问，杨芳若从后面走了过来，挽住了杨江离的胳膊。
    “阿泽，你也在呢。”
    李时泽面色一正，“杨娘娘，我送兰兰来找江离。”
    “不要这么拘谨，咱们都是自家人。”
    杨芳若笑了笑，目光在杨江离和李时泽之间微微转动，“有时间了到家里来吃饭，人多热闹。”
    “好，我知道了。”
    李时泽应了一声，看到杨江离的神色还是淡淡的，把关心压在了心里。
    “杨娘娘，如果没事，我先回去了。”
    杨芳若点点头，看着李时泽把李秋兰拉到一旁说了两句悄悄话，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翌日。
    清晨。
    杨江离正跟着杨怀远在庭院里打太极，洪政委跟在周改身后，提着两兜水果就上门了。
    “叔，下面的武装部送来的水果，您和婶子尝尝鲜。”
    杨江离乖巧的招呼道：“洪叔叔好。”
    “哟，江离也在打太极呀。”洪政委笑着回了一声。
    杨怀远收了势，拿过放在竹竿上的毛巾擦了擦汗，“太多了，我留下一点，剩下的你拿回去给孩子吃。”
    “不多不多。”
    洪政委笑着把水果放进了堂屋，“这都是下面几个武装部自己种的，一共送来了五车，每个人都有。”
    “是吗？”
    杨怀远惊讶的扫了一眼，西瓜、桃、杏、李子、香瓜都有。
    红的红，绿的绿、黄的黄，看上去怪喜人的。
    洪政委笑着点头，目光若有若无的瞥向杨江离，“江离，你看看喜欢什么，吃完了叔再给你送。”
    “谢谢洪叔叔。”
    杨江离道了声谢，悄悄退了下去。
    “小洪，你今天来该不会只是送水果？”
    杨怀远喝了口茶，意味深长的看向洪政委，这点小事让手下人就够了，还值得他堂堂政委亲自跑一趟？
    洪政委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叔真是火眼金睛，其实，我来是帮人问问，江离上次答应了史经理的绣品”
    “好了，随时都能取走。”杨怀远干脆利落的说道。
    “好了？”
    洪政委挑了挑眉，“那您为什么”
    看到杨怀远不爽的表情，洪政委把剩下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再次登门，史经理学乖了，不仅避开了饭点，手里还提了礼品。
    想到即将到手的绣品，史经理志得意满，高高昂起的下巴在看到客厅两边的战士们时，悄悄的收了起来。
    “杨老将军，您外孙女不会临时反悔？”
    杨怀远冷冷的扫了史经理一眼，“你哪只耳朵听到我家乖囡要反悔了？”
    史经理摸了摸鼻子，“不反悔就好，我随口一问，随口一问。”
    “妄想症是病，有病得治，拖太久可不好。”
    “”
    史经理瞄了眼两边的战士，很识趣的没有接话。
    不一会，杨江离带着绣品到了，裱过之后，娇贵的刺绣更耐放了。
    史经理站了起来，“给我看看。”
    杨江离勾了勾唇角，把东西递了过去，“小心点，别摔了。”
    史经理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小心的接过裱好的绣品，翻到正面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这”
    “怎么了？”
    杨江离故作不懂的问：“这难道不符合象征两国友好的条件？”
    史经理一口气憋在心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符合！”
    “那，你估个价。”
    杨江离笑意盈盈的说道，“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你说多少我收多少，绝不还价！”
    史经理嘴角抽搐，“估估价？”
    杨江离点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史经理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踉跄了两下。
    “小心。”
    周改及时扶住史经理，不明所以的问：“史经理，你这是怎么了？”
    史经理咬着牙看向周改，心中暗暗怨他多事，妨碍他晕过去。
    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他绝对不会为了抢功一个人前来，现在好了，连个替罪羊都没有。
    “史经理，你想好了吗？”
    杨江离嫌史经理不够烦，又扔下一记重磅炸弹，“其实一开始我是不想收钱的，因为和平无价，两国友好亦无价，可你非说买走转送，价格自然你定。”
    闻言，史经理不敢相信的瞪着杨江离，气息急促。
    “你”
    杨江离一脸无辜的摊开双手，“这话难道不是你说的吗？”
    史经理咬牙：“是！”
    看到史经理吃瘪的样子，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那天放狠话不是很厉害吗？现在怎么不逞能了？
    她脾气是好，但也不是软柿子，谁想捏就捏。
    家人和朋友是她的底线，有些人非要在她的底线上蹦迪，那就怪不得她了。

 第96章 所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史经理急得满头大汗，依旧没想到合适的价格。
    一旁，被李时泽带来充场面的战士们心里像有只猫儿在挠爪爪，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绣品能把人吓成这样？
    接收到战友们的目光，李时泽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从客厅挪了出去。
    前院里，姚思文正在打理菜圃里的番茄，李时泽远远的喊了一声，“阿婆。”
    姚思文慢慢直起身子，笑呵呵的对着李时泽招了招手，“阿泽，来。”
    李时泽嘴角微扬，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
    “阿婆，我来帮您。”
    姚思文摇摇头，“不用你，我已经弄好了，咱们去游廊里坐坐呀。”
    “好，我扶您。”
    李时泽搀住姚思文的胳膊，放慢了步子，“阿婆，您知道江离绣的是什么吗？”
    闻言，姚思文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你在客厅没看到吗？”
    李时泽摇头。
    杨江离把东西拿来的时候，背面露在外面，史经理接过后就按在了胸前，根本没有机会看清楚。
    “阿泽，你认为两国友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姚思文没有直接告诉李时泽，反而提出了这么个问题。
    李时泽凝神细思，两国友好，难道不是从建交那天开始的吗？
    直觉告诉他，姚思文想告诉他的并不是这个。
    能让杨江离松口给小日子绣的东西，还能让史经理有苦说不出，还必须得象征两国友好的东西。
    难道是
    李时泽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
    “阿婆，难道是小日子递交”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出现的洪政委打断了，“婶儿，史经理走了吗？”
    姚思文笑呵呵的摇摇头，指了指里面。
    洪政委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让李时泽挑眉。
    “政委，您这是”
    洪政委摆摆手，“回头再说，我先过去看看。”
    “婶儿，我先进去了。”
    姚思文点点头，走到游廊边坐下来，好笑的看着李时泽心急难耐的模样。
    “阿泽啊”
    李时泽立刻转过头，“阿婆？”
    “你回客厅，不用在这里陪我老婆子，江离绣的那东西呀，你应该猜到了。”
    姚思文的话让李时泽眼前一亮，急急的应了一声就往客厅跑去。
    跑到门外时，正好听到了史经理心痛的声音。
    “我身上一共有一千九百四十五块九毛钱，我愿倾我所有，买下这幅绣品，行吗？”
    李时泽放慢脚步，悄悄的从侧面回到原位。
    站定后，胳膊被身旁的战友碰了碰。
    李时泽斜了斜目光，顺着身旁人下巴翘起的方向看去，这才看到了桌上正面朝上的刺绣。
    全幅只黑白灰三色，颜色并不鲜艳，在阳光下却格外耀眼。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这个画面，李时泽依旧心潮澎湃。
    噗通——
    噗通——
    这一刻，心跳声如擂鼓，震耳欲聋。
    杨江离站起身，从史经理手中接过钱，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钱我接了，绣品归你。”
    史经理看着杨江离深邃的眼眸，好似在里面看到了无数人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颤。
    恰好是小日子在投降书上签字的刺绣，恰好是一千九百四十五块九毛钱
    这也未免太巧了？
    杨江离才不管史经理心里在想什么，钱到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洪政委满意的点点头，看着杨江离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真心的疼爱。
    这丫头，还真是古灵精怪的。
    “既然绣品买到了，史经理，我送送你。”
    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想必也没钱坐车了？
    史经理回头望了洪政委一眼，嘴角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洪政委完全不介意，这家伙现在哭，以后可得感激他，感激江离呢。
    这个蠢家伙，不得不说，还是有点狗屎运在身上的。
    洪政委和史经理离开后，杨江离把手里的钱全部交给杨怀远。
    她吃在这，住在这，又不爱出门，平时基本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交给杨怀远更好。
    杨怀远摇摇头，表示不收，“乖囡，你不是小孩子了，手里该有些私房钱，这钱你自己收着就好。”
    杨江离皱了皱眉，又把手伸了回来。
    自己存着吗？
    “回头我给你打一个存钱的匣子，以后零花钱都放在里面。”
    杨怀远心中高兴，站起身招呼着李时泽等人，“今天辛苦你们了，中午我请你们吃小灶。”
    军区食堂的小灶和大锅菜可不是一个水平，这群兵蛋子们都激动坏了。
    杨怀远乐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小辈们，恍惚中仿佛看到了他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打仗，能吃上窝窝头就已经是很难得了，天天吃野菜是常事，没有野菜，草根、树皮也能吃。
    他们受了那么多苦，换来几代人的幸福安康，赚了！
    杨江离看着杨怀远眼底的追思，直到他又在追忆从前了，悄悄的退出了客厅。
    才走出没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江离！”
    杨江离停下来，转过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时泽哥，怎么了？”
    李时泽怔了怔，明明还是那张脸，为什么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见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也不说话，杨江离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时泽哥？”
    “啊！”
    李时泽晃了晃脑袋，猛地回过神来，心跳已然乱了节拍。
    咬了一下舌尖，李时泽集中注意力，“江离，你绣完了，那张相片能还给我们吗？”
    杨江离抿了抿嘴，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跟我来。”
    回到卧房，杨江离把相片找出来装在档案袋里还给了李时泽。
    拿到东西，李时泽并不急着离开，站在卧房门口和杨江离搭起话来。
    “怎么不见兰兰？”
    话音刚落，李秋兰的声音就从李时泽身后传来。
    “大哥，你找我吗？”
    李时泽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懊恼，转过身，看着走在杨芳若身边的李秋兰，下意识挺直了腰背。
    “杨娘娘。”
    杨芳若点点头，“阿泽来了，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来到这这么久，还没好好招待过你呢。”

 第97章 干亲

    姑苏军区食堂里，擅长大锅菜的刘大厨和精研小灶的陆大厨是一对师兄弟。
    早年间，陆大厨在外面挨了批，刘大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塞进食堂，为此还搭上了不少人情。
    经过社会的毒打，陆大厨歇了把苏帮菜发扬光大的心思，专心伺候好部队里的人民子弟兵。
    杨怀远回来后，三不五时的就去食堂改善改善伙食，一来二去，和精研小灶的陆大厨就熟悉起来。
    陆大厨记得杨怀远家里的人口味清淡，每次做饭都格外用心。
    这次，听到杨怀远要给部队的兵蛋子们改善伙食，在钱和票都充足的情况下，好好整了两桌出来。
    一桌偏清淡，给杨怀远等人吃，一桌偏浓油赤酱，给李时泽等人吃，但菜色上都是相同的。
    大家分桌而坐，李时泽和小卫跟着杨怀远等人坐在一起。
    杨怀远想让大家吃的尽兴，于是两个桌子稍稍隔的远了些。
    吃到尽兴，杨怀远主动问起李时泽的婚姻大事。
    “阿泽，我记得你比江离大三岁，是？”
    被点到名，李时泽放下了筷子，看向杨怀远，“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岁半。”
    “哈哈哈”
    杨怀远笑了笑，“三岁半的话，你今年应该二十三了？”
    李时泽大概猜到了杨怀远的心思，偷偷瞄了杨江离一眼，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全被杨芳若看在眼里。
    “是二十三了。”
    “二十三不小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有两个孩子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成亲呐？”
    提到孩子，杨怀远心中一痛，不得不长舒一口气缓解心口的窒闷。
    李时泽含糊道：“不着急。”
    “都二十三了，怎么能不着急？”
    杨怀远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别忘了，你是家里老大，你不结婚，阿海怎么结婚？”
    李时泽皱了皱眉，“杨阿爹，现在都是新社会了，不搞旧时那一套了，我不结婚，也不妨碍阿海结婚呐。”
    “什么叫旧时那一套？”
    杨怀远有些不高兴，“长幼有序，不分新社会旧社会，你又不是老大难，让阿海怎么越过你成亲？”
    杨江离蹙了蹙眉，“外公，不能生气。”
    杨怀远转过头，对着杨江离笑了笑，“我没生气，就是有一点点不高兴。”
    说着，杨怀远用大拇指和小拇指比出蚂蚁大的那么一点。
    杨江离无奈，低头继续吃自己的菜。
    李时泽半垂着眼，眼角的余光始终没接收到杨江离的目光，心中有些失落。
    大半年都在部队里待着，没在外风吹日晒，李时泽比过年时白了一个度。
    少了那层天然的掩饰色，他的心事渐渐在脸上显露出来。
    看到他的脸色变化，杨芳若的心沉了沉。
    闭了闭眼，杨芳若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容。
    “前几天隔壁家属院的各位嫂子们还说起过阿泽呢，部队里喜欢他的丫头可不少，就是没见他和谁在一起过。”
    这话一出，杨怀远来了兴致。
    “是吗？”
    杨芳若点头，别有深意的看了李时泽一眼。
    “前些年阿泽为咱们家的事忙前忙后，出了不少力，吃了不少苦，这才把婚事耽误了。”
    “等到阿泽想结婚的时候，咱们可得好好出一份大礼。”
    姚思文连连点头，“这个要的呀，小李把江离养这么大，江离和秋兰更是情同姐妹，于情于理都该出一份大礼，要不……”
    姚思文心中冒出一个念头，“老头子，咱们认阿泽为干孙怎么样？”
    杨怀远愣了一会儿，笑着点头，“这个可以有，阿泽啊”
    “不行！”
    杨怀远的话还没有说完，李秋兰突然站了起来，斩钉截铁的两个字打破了席间的氛围。
    杨江离放下筷子，惊讶的看着李秋兰。
    杨芳若的眼睛深了深，放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正准备说话，姚思文的手按在了杨芳若的腿上。
    杨芳若深吸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姚思文轻轻在杨芳若腿上拍了两下，收回手，笑意盈盈的看着李秋兰。
    “秋兰这是吃醋了吗？要不阿婆一起认你为干孙女好不好？”
    李秋兰一脸局促，小脸慢慢变得比桌上的莲子羹还要红，一双泛着水光的眸子瞥向李时泽，眼底满是急切和委屈。
    李时泽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气氛。
    “认干亲这么重要的事，我必须和爷娘商量过后才能回复您。”
    “这是自然。”
    杨怀远瞥了眼姚思文和杨芳若，继续道：“接着吃接着吃，小陆辛苦做出来的菜，谁都不许剩。”
    杨江离拉了拉李秋兰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来。
    席间，杨江离和李时泽的目光在席间碰了一下，又各自移开。
    午饭过后。
    李时泽带着战友们打扫干净卫生，然后才回去了。
    杨江离拉着李秋兰的手回房休息，杨怀远则带着姚思文和杨芳若回到堂屋。
    坐下后，杨怀远脸色微沉，“老婆子，你们今天在搞什么？”
    姚思文瞪了杨怀远一眼，拉着杨芳若在另一边坐下。
    “我们搞什么？我还想问你想搞什么呢？”
    “难道芳若受的这些罪还没让你长记性，非得把我们乖囡也推进火坑，你才满意吗？”
    说到最后，姚思文落下泪来，抬起帕子在脸上擦了擦。
    “杨怀远，你个没良心的！我十八岁就跟了你，为你生下三儿一女，三个儿子被你送去当兵，一个没剩，一个女儿因为你看走眼，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今，我们娘俩也不想大富大贵，只求乖囡一个人一生顺遂，幸福终老，难道连这你都要破坏吗？”
    这番话像利剑一般，扎得杨怀远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再看杨芳若，才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已是半头白发。
    这都是他造的孽啊！
    杨怀远捂住脸，树皮般的指缝里溢出泪来。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不曾掉过一滴泪的汉子，面对家人的眼泪和质问，终是忍不住了。
    他对得起国家，对得起人民，唯独对不起自己的家人
    杨芳若吐出心中的郁气，站起身来，走到杨怀远身旁，伸手覆上他的手背。
    “爹爹，我只要江离幸福。”

 第98章 问情

    “唉！”
    “唉！！”
    “唉！！！”
    一声高过一声的叹息接连不断地从李秋兰嘴里发出来，扰得杨江离静不下心来。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杨江离转过身来，无奈的扫了眼反身跨坐在椅子上的李秋兰。
    “从回来你就在叹气，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
    闻言，李秋兰骑着椅子靠向杨江离，椅子腿在地上叮当出细碎的声音。
    直到两人之间只一拳之隔，李秋兰才停了下来。
    “姐，你觉得我大哥怎么样？”
    杨江离蹙了蹙眉，看着李秋兰毫不掩饰的心急和忐忑，心里明白了什么。
    “时泽哥挺好的，长得好、有能力、有担当，年纪轻轻就是副连长，很不错呀。”
    听到这话，李秋兰的眼睛亮了起来，“既然你把我大哥说的这么好，你来做我大嫂好不好？”
    对上李秋兰期待的目光，杨江离缓缓摇了摇头。
    李秋兰急了，“为什么呀？你不是说我大哥挺好的吗？”
    “因为我不了解他呀。”
    杨江离脸色严肃起来，“时泽哥是挺好的，我的认知来源于我少年时的记忆，以及他现在的职位，除此之外，我对他一无所知。”
    “怎么就一无所知了？”
    李秋兰极力辩驳，“你和我一起长大，我们家的人你都了解，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杨江离点头，反问：“但时泽哥我还不太了解啊。”
    “就像刚才在饭桌上，外公说长幼有序，我觉得没错，但时泽哥可能就不太认同。”
    “这只是很小的一方面，但谁知道会不会有千千万万个小方面呢？”
    杨江离每说一句，李秋兰的脸色就难看几分。
    “可是，我能感觉到，我大哥对你是不一样的，不了解也可以先接触接触呀。”
    听到这句话，杨江离笑了，“你的感觉和时泽哥的感觉能一样吗？”
    “咱们朝夕相处，你认定我好，想让我当你的嫂子，如果时泽哥压根没这么想过呢？”
    李秋兰眨了眨眼，愣住了。
    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在她看来，杨江离这么好的人，能看上她大哥，她大哥只需要高兴就好了，还敢有意见？
    李秋兰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心里想的都写在脸上了。
    杨江离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不是一个渴望爱情的人，苏绣带给她的愉悦感和成就感，让她的精神世界十分富足。
    但如果爱情真来了，她不会拒绝，只会小心谨慎。
    在没有充分了解对方之前，绝对不会确定任何关系。
    因为有些关系一旦确定了，就没办法再用客观的眼光观察一个人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有了感情，对方无论怎样都觉得对方是美的，但事实真如此吗？
    出西施，终究不是西施。
    翌日。
    李秋兰跟着周改来到军区外，等着李时泽出来。
    昨天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需要先来探探李时泽的底。
    如果李时泽对杨江离有意思，那就得该改的改，该表态的表态，真不行，那只能怪李时泽没这个福气。
    李秋兰想的入神，连李时泽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兰兰？”
    李秋兰猛地回过神来，看到李时泽，神神秘秘的左右看了看，然后拉着李时泽走到角落里。
    “大哥，我只问你一句，你喜欢我姐吗？”
    李时泽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哎呀，你别管那么多，只要回答我就够了。”
    李秋兰急切的问，心里突然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焦躁感。
    李时泽脸色微变，眉眼间有些不自在，“我还配不上她。”
    李秋兰听到这话，顿觉有戏，“配不上？也就是说，你喜欢我姐了？”
    李时泽没有回答，试图转移话题，“你一个人跑出来的吗？”
    李秋兰两眼一瞪，“怪不得我姐不愿意做我嫂子，就你这样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干脆的男人，活该找不到媳妇！”
    李时泽一脸错愕，呆愣无语。
    “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你还不符合我姐的择偶标准，知道吗？”
    闻言，李时泽心中一惊，有些失落，又有些心焦。
    “江离她她想找个什么样的？”
    李秋兰苦恼的挠了挠脑袋，“不清楚。”
    李时泽：“”
    杨江离绣了半天，只觉得眼睛干涩，这才放下绣花针歇一歇。
    恰在这时，杨芳若端着一盘西瓜敲开了门。
    “姆妈。”
    杨江离急忙迎了上去，接过西瓜放在桌上，顺便把椅子从桌子下拉了出来。
    “姆妈，坐。”
    杨芳若缓缓落座，眼睛像是粘在杨江离身上似的，一刻都不愿移开。
    “丫头，你也坐下。”
    杨江离在杨芳若身边坐下，捏起一牙西瓜，先递给杨芳若，然后自己又拈起一牙。
    被井水湃过的西瓜甜丝丝，凉嗖嗖，吃进肚里，惬意的很。
    一牙西瓜吃完，杨芳若又把她手里的递给杨江离。
    “这个西瓜甜，你再吃一点。”
    杨江离接在手里，却不急着吃，细细打量着杨芳若的脸色。
    眼皮微红，却不怎么肿，想来是哭过后又用凉毛巾敷过了。
    杨江离心中微微一沉。
    自从回来后，杨芳若每天都开开心心的，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杨芳若哭。
    难道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
    想到这，杨江离没了吃西瓜的心情，“姆妈，你怎么了？”
    杨芳若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丫头，你有喜欢的人吗？”
    杨江离皱皱眉，“没有啊，怎么了？”
    “姆妈，你该不会也想催我结婚？”
    上次被家属院那些婶婶们催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杨江离心里别扭极了。
    杨芳若忙摇头，“不，姆妈不催你。”
    听她这么说，杨江离提到一半的心慢慢放下了，不催婚，那这话应该是担心她有喜欢的人了？
    杨江离脑子里才闪过这个念头，杨芳若就开口了，“姆妈只是想告诉你，如果有看上的人，一定要先了解清楚，再谈婚论嫁，知道吗？”
    杨江离点头，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巧了，她们的想法一致。
    “李家对咱们家有恩，这份恩情我们会还，绝不能和你的婚事扯上关系！”

 第99章 谈心

    杨江离一脸错愕，怎么突然扯到李家的事情上去了？
    难道
    昨日种种，像放电影似的在杨江离的脑海中回放，一切好像都是在杨怀远关心李时泽的婚姻大事后才开始变得不对劲了。
    姚思文突然要认干亲、李秋兰激烈的反应、李时泽的变相拒绝、杨芳若的反常
    杨江离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一丝异样，杨怀远关心李时泽的婚事，该不会是想把她拉郎配？
    想到这，杨江离只觉得心里有一群羊驼飞奔而过。
    “姆妈，我才十九岁，我还不想结婚！”
    杨芳若笑得一脸温婉，轻轻摸了摸杨江离的脑门，“姆妈知道，姆妈保证，只要你不愿意，没人能逼你结婚。”
    说到最后，杨芳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虽然很快就消失了，但还是被杨江离捕捉到了。
    抬手覆上杨芳若的手，杨江离笑得一脸满足，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深思。
    母女两人又聊了些其他的，杨芳若才走了。
    杨江离站在窗前，盯着杨芳若孱弱却挺直的背影看了好久。
    再次坐在绣棚架子前，杨江离闭了闭眼，慢慢静下心来。
    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眷恋，她现在只想把上辈子没来得及做的事做了，争取不留遗憾。
    至于恋爱结婚
    还是随缘。
    她虽然从未开始过一段恋情，但也看了太多身边人的恋爱和婚姻，也算有些纸上谈兵的经验。
    什么先婚后爱，恋爱中慢慢接触了解，在她看来都是对自己不负责的行为。
    她不想事后后悔，只有在事前下功夫了。
    长呼一口气，杨江离瞥了眼旁边的绣棚架子，拈起绣花针继续未完成的刺绣。
    与此同时。
    在李秋兰的一番威胁和逼问下，李时泽终于承认他对杨江离有企图。
    他说不清楚这份企图从什么时候开始，但现在在他的心里，做不到继续把杨江离当妹妹了。
    李秋兰兴奋之余又有几分气恼，“不说出口，谁知道你的心意？”
    “隔壁家属院相中我姐的人海了去了，你要是不积极一点，只能看着我姐成为别人家的新妇。”
    李时泽眉心紧锁，一想到杨江离嫁做他人妇，心里就很不舒服。
    “你先回去，让我好好想想。”
    李秋兰不雅的向天翻了个白眼，“该说的我都说了，万一你错过了我姐，你可别怨我。”
    李时泽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眉宇间的冷冽让李秋兰乖乖闭上了嘴巴。
    “哼！”
    重重的哼了一声，李秋兰转身就走。
    回到家，姚思文和杨芳若正在坐在游廊里纳凉，见李秋兰回来了，两人的神色微不可见的变了变。
    “秋兰，来。”
    姚思文抬抬手，把人招到了身边。
    “杨阿婆，杨娘娘好。”
    李秋兰略带拘谨的走到两人身边，昨天的那一幕至今还嵌在她的脑子里。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直觉告诉她，杨阿婆和杨娘娘好像并不想让李时泽做杨江离的对象。
    姚思文从身旁的篮子里拿出一瓶罐头，放到李秋兰手上。
    “桃子罐头，拿去吃。”
    “谢谢杨阿婆。”
    李秋兰接过罐头，“我姐吃了吗？”
    姚思文愣了一秒，摇摇头，笑着说：“这是别人才送来的，还没来得及给江离吃，你先吃。”
    “我跟姐一块吃。”
    李秋兰抿嘴笑笑，“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走走。”
    姚思文摆摆手，嘴角带笑的看着李秋兰离开。
    直到看不到李秋兰的影子了，姚思文才收敛了嘴角的笑容，嗔怪的拍了拍杨芳若的手。
    “丫头，秋兰是个好孩子，你可别犯糊涂。”
    杨芳若一言不发，闭上眼，遮住眼底深深的痛苦。
    良久，杨芳若才睁开眼，声音嘶哑，“姆妈，秋兰的名字还是我起的，我是很喜欢她的，但是”
    “但是你害怕秋兰会是第二个秦蕴娘，是不是？”
    姚思文接下了杨芳若未说完的话，满眼心疼的望着她。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杨芳若的身体止不住的轻颤，她本以为她放下了，到头来才发现，不过是自欺欺人。
    伤口深可见骨，只要不剜除烂肉，就永远不会痊愈。
    “姆妈，我是不是很没用？这么多年还走不出来？”
    捂住脸，杨芳若泪流满面。
    姚思文心疼的抱住杨芳若的肩膀，“丫头，这不是你的错”
    母女二人相拥而哭，殊不知这一幕全部落入了去而复返的李秋兰耳朵里。
    瞥一眼那边哭的悲惨的两人，李秋兰攥紧拳头，悄悄的退了下去。
    回到卧房，李秋兰心中既不安又好奇。
    秦蕴娘是谁？
    看一眼专心刺绣的杨江离，李秋兰悄悄的挪出椅子，坐在上面直勾勾的看着她的背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杨江离绣好一只眼睛，活动了两下脖子。
    下一秒，肩上便多了一双柔软的小手。
    杨江离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你回来了。”
    “姐”
    李秋兰力度适中的帮杨江离揉按着肩膀，欲言又止。
    杨江离虽未回头，但朝夕相处这么久，她早就练出背后听声的本事，听出了李秋兰的踌躇。
    “有话直说，咱们之间还需要拐弯抹角吗？”
    李秋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很快又连贯起来，“姐，你认识一个叫秦蕴娘的人吗？”
    杨江离蹙了蹙眉，良久，摇摇头。
    “这个人是谁？”
    李秋兰叹了口气，“不知道，但是”
    想了想，李秋兰走到门口关上门窗，把刚才不小心听到的话全部告诉了杨江离。
    杨江离心中微沉，李秋兰像第二个秦蕴娘？
    这话从何说起？
    两个全然不相识的人，怎么就成了第一第二的关系？
    “姐，你说娘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李秋兰心中忐忑。
    杨江离摇摇头，安抚的覆上李秋兰的双手，“你不要多想，你的名字还是我娘起的呢，她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是”
    李秋兰还想说些什么，被杨江离用眼神制止了。
    “我娘只是担心，或许你有些行为让她想起了不好的人，等她想清楚了就好了。”

 第100章 问询

    在杨江离的安慰下，李秋兰不再纠结，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刺绣上。
    看着李秋兰逐渐专注的眼睛，杨江离勾了勾嘴角，转过身盯着面前的大熊猫。
    细密蓬松的毛发，阳光下隐约显出人影的眸子，绣到现在，每一处细节都把握的非常好。
    重新拈起绣花针，杨江离却迟迟没有动手。
    秦蕴娘？
    心中有了杂念，杨江离久久静不下心来。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去看看杨芳若。
    和李秋兰说了声，杨江离走出卧房，朝着游廊走去。
    等她到时，游廊上已经没有人了。
    七月的天闷热闷热的，稍微走动几步，脸上便出了一层薄汗。
    杨江离晃动团扇，正准备去别的地方瞧瞧，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江离，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杨江离转过身，笑着问候道：“洪叔叔好。”
    洪守疆把手里的东西往前递了递，“奶油雪糕，来一块？”
    “谢谢洪叔叔。”
    杨江离随便拿了一根，低垂的眼帘遮住了眼底的小心思。
    “杨叔他们呢？”
    “应该在堂屋。”
    入夏之后，杨怀远把堂屋两侧的门都打开了，穿堂风一吹，别提多凉快了。
    洪守疆点点头，提着东西向堂屋走去。
    不一会儿，杨江离就听到了洪守疆的声音。
    “叔，婶，芳若，今天部队里有奶油雪糕，我给你们送了点，解解暑。”
    杨江离眼睛转了转，抬脚走了过去。
    洪守疆的奶油雪糕一共拿了五根，分完后还剩一根，杨芳若看着布袋里仅剩的一根奶油雪糕，把自己手上的那根又放了回去。
    “我不吃了，给江离和秋兰送去。”
    洪守疆皱了皱眉，“每个人都有，江离已经拿了，这是你的，我记得你最爱吃奶油雪糕了，不是吗？”
    闻言，杨芳若有片刻的失神。
    洪守疆不由分说的把杨芳若放回去的那根奶油雪糕重新塞到她手里，“你尝尝，还是从前的味道。”
    冰凉的雪糕入手，杨芳若下意识缩了缩手。
    洪守疆及时抓住了杨芳若的手腕，才没让奶油雪糕掉在地上。
    “我不骗你，江离真拿了。”
    跟在后面的杨江离把这一幕看在眼里，适时地走了进去。
    “姆妈。”
    杨芳若下意识抬头，看到杨江离举着手里的奶油雪糕冲她摆手，这才放心了。
    回过神来，她才注意到洪守疆还抓着她的手腕，不由得红了脸。
    “守疆哥，松手。”
    洪守疆眼睛暗了暗，慢慢松开了手，神色自然的把手抄进裤兜里，另一只手朝杨江离伸去。
    “这根，是给那个李家丫头的。”
    杨江离接过来，目光悄悄在洪守疆和杨芳若之间转来转去。
    这两个人，好像有情况呀！
    察觉到杨江离打量的目光，洪守疆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杨芳若身前。
    “再不送去，雪糕要化了。”
    杨江离轻笑一声，“马上送。”
    说完，杨江离转身离去，一溜小跑着回到西卧房。
    不一会儿，杨江离和李秋兰手里拿着雪糕从卧房里走了出来，顺着游廊悄悄走到了外面。
    站在桑树影子下，两人边吃雪糕边观察着门口的动静。
    天气炎热，一根雪糕连吃带化，很快被消灭的一干二净。
    擦擦手，两人接着在外面等。
    “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在里面问？”
    杨江离瞥了李秋兰一眼，“在里面问，被外公他们听到了，不让洪叔叔说怎么办？”
    “那你怎么确定，在外面问洪叔叔会说？”
    秉持着不懂就问的原则，李秋兰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劲头。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脑海中闪过些画面，神神秘秘的说：“直觉！”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洪守疆看杨芳若的眼神绝对不纯洁。
    而且洪守疆至今未婚，如果是因为杨芳若，那
    一个念头在杨江离脑中一闪而过。
    “姐，他来了他来了！”
    李秋兰激动的声音在杨江离耳边响起，瞬间拉回了杨江离的注意力。
    与此同时，洪守疆也注意到了站在桑树下的两个人。
    挑了挑眉，洪守疆信步走来。
    “江离，你们是在这里等我的吗？”
    杨江离先送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洪叔叔”
    洪守疆心中好笑，“说，想求我办什么事？”
    “洪叔叔英明，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跟您打听个人。”
    杨江离笑嘻嘻的奉承了一句，“听外公说，您是他看着长大的，富贵时能锦上添花，患难间能雪中送炭，人品是顶好的。”
    洪守疆被杨江离的话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你这丫头，有话快说，从哪里学来的油腔滑调？”
    “那我说了。”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不变，紧盯着洪守疆的眼睛，“您认识秦蕴娘这个人吗？”
    洪守疆脸色猛地一变，“你说谁？”
    “秦蕴娘。”
    杨江离重复了一遍，从他的反应中已经猜到，他绝对认识这个人。
    “洪叔叔，你认识她吗？”
    洪守疆别过眼，语气生硬：“不认识。”
    这个回答，杨江离不意外，也不相信。
    洪守疆的话和他的反应比起来，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洪叔叔，我娘因为这个人很痛苦，如果您知道，我希望您不要瞒着我。”
    洪守疆胸膛快速起伏着，闭上眼，一副不想再谈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从哪儿听到的这个名字，但是我”
    洪守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江离打断了，“洪叔叔！”
    杨江离神色严肃的盯着洪守疆，“难道您想看着我娘痛苦一辈子吗？”
    “有些伤痛，不是时间能抚平的，必须把烂肉挖掉，才能长出新肉，这个道理您不会不懂？”
    洪守疆喉头滚动了一下，牙关紧咬，不敢松口，他怕他一松口，压在内心深处近二十年的感情会一发不可收拾。
    杨江离知道，洪守疆已经有所松动，向李秋兰使了个眼色，李秋兰立刻走得远了些。
    李秋兰走后，洪守疆轻轻叹了口气。
    “江离，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是你娘痛苦的根源，知道吗？”

 第101章 线索

    夏日的天气最为多变，前一刻还晴光潋滟，下一秒就乌云蔽日，凉风阵阵。
    杨江离额前的碎发随风飘舞，遮住了她的眼睛，却遮不住她眼中执着的目光。
    “洪叔叔，请您告诉我，谁才是我娘痛苦的根源？”
    洪守疆嘴巴紧抿成一条直线，抬头望向天边翻涌的黑云，整了整头上的帽子。
    “江离，这事不能由我告诉你，你真想知道的话，可以去找江河公社的黄书记。”
    杨江离蹙了蹙眉，黄书记？
    她还想再问一句，院内隐约响起杨芳若的呼唤声。
    洪守疆从鼻子里长吁出一口气，回头望了眼那扇高高窄窄的门，闭了闭眼睛，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句不太真切的话，被风吹散。
    杨江离凝神细听，只隐约听到“受苦”、“良心”这两个词。
    门内的呼唤声越来越近，等在门口的李秋兰没办法，只能先应了下来。
    “娘娘，我们在这。”
    杨江离回过神，快步朝着李秋兰身边走去，和杨芳若同一时间抵达门口。
    “姆妈。”
    杨芳若扫了眼门外，什么都没看到，忍不住担心的看了眼杨江离。
    “变天了，回家。”
    杨江离握住杨芳若的手，“回家。”
    杨芳若笑了，想了想，朝着李秋兰伸出另一只手，“秋兰，回家。”
    李秋兰怔了怔，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紧紧的握住杨芳若伸过来的手，三人排排走，进入游廊。
    “轰，轰隆隆”
    闷雷滚滚，风越来越急。
    三人加快脚步，赶回堂屋，前脚刚踏进堂屋的门槛，后脚雨就落了下来。
    滂沱大雨倾泻而下，驱散了连日里来的闷热。
    杨江离出神的望着院子里的雨幕，脑子里不断闪过洪守疆隐忍的目光。
    之前被忽略的东西，在回忆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可以确定，那一刻，洪守疆眼底一闪而逝的恨意有一丢丢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和原主都没得罪过对方，那一丝莫名其妙的恨意更像是
    “乖囡，你在看什么？”
    杨江离想的正入神时，头上突然落下来一只宽厚的大手，隐隐带着炙热的温度。
    “外公。”
    杨江离仰起头叫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得愣了一秒。
    “外公，外婆她们呢？”
    什么时候，堂屋里只剩他们两个人了？
    杨怀远在杨江离身旁坐了下来，满眼欢喜的望着杨江离，“她们说想吃砂锅，已经去厨房了，乖囡，你要去吗？”
    杨江离心中一动，这些日子里，杨怀远对她可以说是有求必应，那份疼爱的心不像是假的。
    “外公？”
    杨怀远挑了挑眉，“怎么了？”
    “外公，您知道我娘为什么不开心吗？”
    杨江离想了想，还是没有直接报出秦蕴娘的名字，现在先试试，如果外公愿意说，她就不用想办法找黄书记了。
    如果他不想说，她也没暴露自己。
    听到杨江离的话，杨怀远嘴角耷拉了下来，眼睛闪了闪，移开了目光。
    “你娘是我对不起她。”
    杨江离眼中一亮，有戏！
    她刻意放轻了声音，“外公，为什么？”
    杨怀远眼中渐渐失去了焦点，“外公太傻了”
    杨江离支起耳朵准备听个清楚，可杨怀远只重复着是他太傻了，压根不往下继续说。
    她不由得有点心急，瞥了眼外面，追问道：“外公，你能跟我讲讲吗？”
    杨怀远叹了口气，面色复杂的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
    “上一辈的恩怨，和你没关系，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瞎打听。”
    杨江离抓住杨怀远的手拿下来，紧盯着他的眼睛，“外公，我今年十九岁了，不是十岁，更不是九岁。”
    杨怀远嘴巴动了动，最后只有一声叹息溢了出来。
    站起身，杨怀远抽出手拍了拍杨江离的脑袋，“乖囡，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
    杨江离知道，从杨怀远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干脆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这时，李秋兰提着小炉子出现在游廊里。
    杨江离站起身，准备洗手吃饭。
    第二天。
    大雨退场，天空还是雾蒙蒙的，细如牛毛的小雨藏在雨雾里，慢慢滋润着这片大地。
    李时泽在雨雾中登上了杨家的大门，一身板正的军装，胸前挂着五枚军功章。
    看到他这身装扮，杨怀远的眸子深了深。
    同为军人，他自然明白这一身代表了什么。
    “阿泽，今天穿的这么隆重，是有什么喜事吗？”
    李时泽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送上三份资料，分别交到了杨怀远、姚思文和杨芳若手里。
    “阿爹，阿婆，娘娘，这是我入伍六年来的所有经历，以及对将来的规划。”
    三人把资料接了过来，杨芳若正准备翻看，听到他的话，把资料放在了一边。
    李时泽把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咽了咽口水，开门见山的说明来意：
    “阿爹，阿婆、娘娘，我想娶江离做新妇！”
    “啪！”
    姚思文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杨芳若呼吸急促，猛地站起来，“我不同意！”
    杨江离想了一夜，最后还是决定给黄书记写封信。
    打电话的话，难保不会被别人听到，只会增加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信写好后，杨江离担心黄书记不说实话，在信的最后提了一句洪守疆。
    然后才放心的把信交给周改，让他借部队的专车送了出去。
    办完这件事，杨江离心里松了口气，正准备回去接着绣大熊猫时，在游廊里遇到了一身军装的李时泽。
    看着他胸前闪亮亮的军功章，杨江离心里哇了一声。
    一、二、三、四、五，入伍六年，五枚军功章，啧啧啧，强人呐！
    “时泽哥。”
    李时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杨江离，沉闷的脸上换了笑容。
    “江离，下着雨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杨江离不以为意，“毛毛雨，淋不湿的，你这是准备走了？”
    李时泽点点头，盯着杨江离发梢的水汽，喉头滚了滚，“江离”
    低沉的声音带着小尾巴，空气突然变得暧昧起来。

 第102章 心意

    杨江离扬了扬眉，不经意间看到李时泽熟悉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大叫。
    妈呀！
    李时泽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跟闺蜜男友似的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想到这，杨江离悄悄向旁边挪了挪，直到膝盖碰到廊台，才不动了。
    “那个，时泽哥，我还有事，你要是没事的话，能让我过去吗？”
    李时泽把杨江离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勾起嘴角向前一步，“不巧的很，我也有事。”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
    看到她的反应，李时泽勾了勾嘴角，“江离，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杨江离警惕的问：“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不好吗？”
    “不好！”
    杨江离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能不能答应呢？”
    李时泽叹了口气，想说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说起。
    这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时泽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从兜里掏出一封信塞到了杨江离手里，“回去看。”
    说完，他大跨步的离开了。
    杨江离捏着信，纳闷的转了转脑袋，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游廊尽头，这才慢慢转了回来。
    “江离，你怎么在这？”
    杨芳若追过来时，李时泽已经不见了，看着杨江离手里的信，杨芳若皱了皱眉。
    “李时泽给你的吗？”
    杨江离敏锐的注意到杨芳若换了称呼，心中留了个心眼，直接把信递给了杨芳若。
    “时泽哥给的，你要看吗？”
    落落大方的神态完全没有半点可疑，杨芳若盯着信看了看，还是没有接过去。
    “你的信，我就不看了，如果你愿意，可以看完后告诉我他在里面写了什么，可以吗？”
    杨江离点点头，告别杨芳若后回到卧房。
    李秋兰绣完金鱼尾巴正在休息，见杨江离拿着信回来，急忙凑了过去。
    “信没有寄出去吗？”
    杨江离摇摇头，“寄出去了，这是时泽哥给我的。”
    闻言，李秋兰的表情有些怪异。
    在她愣神的工夫，杨江离已经把信打开了。
    信不长，只有短短五行，第一行就把杨江离看傻眼了。
    不敢相信的眨眨眼，再看，上面的字还是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
    杨江离眼角抽了抽，飞快的扫完下面的字，一言难尽的看向李秋兰。
    “秋兰，你是不是和你哥说了什么？”
    上次她才说完不了解李时泽，李时泽今天就写了这样一封信过来。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
    李秋兰：“？”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姐，我大哥是不是说想跟你处对象呀？”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把信拍到了李秋兰手里，起身走到绣棚架子前。
    “你自己看。”
    李秋兰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这可不是她要看的，是姐要她看的。
    念完后，她偷笑着看向手里的信，嘴角的笑容直接僵在了那。
    什么处对象，里面竟然连半个字都没提！
    五行字，全是个人介绍！
    名字、年龄、习惯、爱好都写在上面了，就是没有一句喜欢。
    “这这真是我大哥写的？”
    杨江离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李秋兰忍不了，拿着信就走出了家门。
    午饭后，杨芳若把杨江离带到了她的房间。
    和西卧房相同的布局，相同的摆设，不同的，只是绣棚架子上的刺绣图案。
    杨江离本以为杨芳若想问那封信的事，谁知道她只谈刺绣，压根没有提过李时泽。
    渐渐地，杨江离专心和杨芳若探讨造光与压光的问题，更是直接上手简单绣了一小块。
    两个小时后，杨江离活动活动肩颈，“姆妈，你看这样是不是一点光都显不出来了？”
    杨芳若笑着点点头，拉着杨江离坐到椅子上，亲自帮她揉按肩膀。
    “丫头，你天生就是做绣娘的料子，要知道造光不难压光难，你这水平，姆妈都要拜你为师了。”
    杨江离抿嘴一笑，“如果不是您和外婆把我的基础打的牢，我也琢磨不出这些的。”
    身在苏绣世家，原主和姚思文、杨芳若的刺绣手法都是一脉相承的，是真正的继旧开新。
    相比之下，她直接学来的上百种针法只占了个勤勉的优点。
    杨芳若笑了笑，这种谦虚的性子，和她一模一样。
    “江离，你知道李时泽今天是来干什么的吗？”
    杨江离摇头。
    杨芳若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见她不似说谎，堵在心口的石头落下来一半。
    “李时泽说，他想娶你做新妇。”
    杨芳若说完，一直在留意着杨江离的表情，见她脸上只有惊讶没有窘迫，这才提起那封信的事。
    “怎么，他没在信里告诉你吗？”
    杨江离摇头，把信里的内容告诉了杨芳若，隐去了李秋兰向李时泽通风报信的事。
    杨芳若嘴角抽了抽，敢情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李时泽竟然只是
    他是不是有点傻？
    母女俩相对无言。
    良久，杨芳若轻轻咳了咳，斟酌道：“江离，如果姆妈不同意你嫁给李时泽，你会听姆妈的吗？”
    杨江离心中一愣，注意到杨芳若忐忑的目光，主动抓起她的手。
    “我是姆妈的孩子，当然听姆妈的话，您不同意，我就不嫁。”
    杨芳若笑了，发自内心的笑容让她脸上焕发光彩，笑到最后，眼角微微湿润。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个大胆的猜测。
    她那从未谋面，比死了还清净的父亲，百分百是个渣男。
    不过，“姆妈，您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不点头，没人能逼我结婚吗？”
    她不懂，为什么杨芳若一副她马上要出嫁的感觉，她对李时泽的确有好感，但是要结婚，还为时过早。
    杨芳若轻轻摩挲着杨江离的手，“我的确答应过你，今天李时泽来，只是来表明心意，并不是想要娶你过门。”
    杨江离疑惑的挑了挑眉。
    既然是表明心意，为什么不跟她这个当事人说？
    回想一遍杨芳若的问题，杨江离立刻声明：“姆妈，我没和李时泽交处对象。”
    “姆妈知道，李时泽说了，他想等到转正连长的时候再跟你谈人生大事。”

 第103章 回信

    李时泽没有选择先搞定杨江离，而是直接用可行的计划让杨芳若等人看到了他求娶杨江离的决心。
    这让杨芳若和姚思文心中因杨怀远意图把杨江离许配给李时泽而产生的不满，稍稍减少了那么一丢丢。
    活到这把年纪，她们早已过了在乎别人说什么阶段，什么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不过是上下嘴皮子一碰。
    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看他做了什么，就已经足够了。
    那份计划书让李时泽勉强入了两人的眼。
    接下来，就要看他的具体行动了。
    是纸上谈兵还是脚踏实地，时间会给出答案。
    自那天后，李时泽好像凭空消失了，李秋兰去军区找人，只得到一个“不在”的回答。
    李秋兰回去后跟杨江离抱怨，杨江离安慰了她几句，就接着绣大熊猫去了。
    很快，一周的时间就过去了。
    杨江离的大熊猫双面绣只差背景了。
    天越来越热，李家发了两次电报催李秋兰回家，都被杨怀远挡了回去。
    倒不是老人家舍不得让李秋兰离开，他只是不想看到杨江离孤孤单单，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李青生眼看发电报是叫不回来人了，索性等双抢结束，第二季水稻插进田里，亲自来市里接人。
    李青生到市里的那天，最高气温达到了三十五度。
    从码头坐车来到杨家，李青生出发时穿的一身短打早已经湿透了。
    带来的一篮子鸡蛋，孵出来五只小鸡。
    杨怀远乐坏了，赶忙让周改带李青生去冲了个澡，借了周改一身衣服穿。
    杨江离和李秋兰听到消息过来，看到五只嫩黄色的小鸡，都高兴的不得了。
    “外公，咱们把小鸡养在前院。”
    “行，乖囡说养咱们就养。”
    杨怀远笑呵呵的答应下来，家里有自留地，别说五只小鸡，五十只也养得起。
    说话间，周改从外面回来了。
    “叔，晚上订几个菜？”
    杨怀远想了想，“六个，小李好不容易来一回，让小陆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
    周改点点头，转身就走。
    杨江离和李秋兰找来了一个纸盒子，把小鸡装进去，送到了菜地里。
    家里的菜地因着姚思文和杨芳若经常收拾，从不打农药，小鸡进到菜地里，很快低头吃起来。
    这个季节，菜苗都长大了，小鸡压根造不成任何威胁。
    两人正看得高兴，门外传来邮递员的声音。
    “杨江离，有你的信！”
    “来了！”
    杨江离站起身，顺手摘了个熟透了的西红柿，一路小跑着来到门外，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了信。
    “辛苦了，自家种的西红柿，给您解解渴。”
    邮递员不好意思的摆摆手，咽了咽口水，“这我可不能收。”
    “您收下，这天怪热的。”
    杨江离直接把西红柿放到自行车前筐里，转身跑开了。
    邮递员想叫住她，人已经没影了。
    看着红彤彤的西红柿，邮递员咽了一下口水，拿过来放在衣服上蹭了蹭。
    咬上一口，酸酸甜甜，沙浓沙浓的。
    蹬上自行车，邮递员单手控制着车把，边吃边骑。
    杨江离瞥了眼信上的地址，直接跑回房间，先把信藏起来，准备晚上偷偷看。
    李秋兰晚来一步，见杨江离手里什么都没有，忍不住问了一句：
    “姐，是我哥的信吗？”
    杨江离摇摇头，“不是。”
    听到这个答案，李秋兰失望的垂下头，“都已经小半个月了，他到底跑什么地方去了呀？”
    “或许是有什么任务呢？”
    杨江离摸了摸李秋兰的脑袋，“你还是先别管他了，李叔今天来，应该是想带你回去的。”
    闻言，李秋兰的肩膀瞬间塌了下来。
    古话说得好，可一可二不可再三，这次她怕是逃不掉了。
    果然，晚饭时，李青生就提出了要接李秋兰回去的话。
    他都亲自来了，杨怀远也不好再留，只说再留一夜，第二天再走。
    这一夜，李秋兰眼泪汪汪的收拾着行李。
    杨芳若和姚思文都挺喜欢她的，特地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带走。
    新衣服、新鞋子、绣布、绣线、吃的，整整装个两个背篓。
    等到第二天，李青生和李秋兰要走时，杨怀远不得不借了辆车把两人送到码头。
    “以后有时间再来玩呀，家里永远欢迎你！”
    望着慢慢开动的船，杨江离挥了挥手帕，直到船的影子越变越小，她才转身回到车上。
    回到家，杨江离望着空荡荡的房间，转了一圈，坐在绣棚架子前慢慢静下心来。
    不一会儿，杨芳若和姚思文都过来了。
    两人陪着杨江离聊了一会，再三确认她一个人住不会害怕，才离开了。
    等两人走了，杨江离确定她们短时间内不会再来，这才关上门，借着绣线的遮挡，把昨天收到的信拿了出来。
    信封上最后一行，清清楚楚的写着江河公社四个字。
    拆开信，里面只有单薄的三张纸，只有一张写到了秦蕴娘，剩下两张都在讲故事。
    讲关于杨芳若的故事。
    生于一九年的杨芳若，因为杨怀远和三个哥哥在战场上疯狂屠戮小鬼子的行为，小时候一直跟着姚思文东躲西藏，几次差点被小鬼子抓去。
    后来，受伤的姚思文带着杨芳若被一户商行收留，养好伤后躲在商行的车里进了安全区，商行的老板却因此牺牲了。
    小日子赶尽杀绝，老板的家人被接进了安全区，和姚思文母女互相扶持着过活。
    建国后，杨怀远为了报答，也是为了弥补，在对方的要求下把杨芳若嫁给了那户人家的儿子。
    谁知，洞房花烛夜之后，男人竟然消失了。
    男人的娘害怕杨怀远报复，把杨芳若关了起来。
    可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怀远知道后带人砸了男人的家，因此受了处分。
    黄书记不知道男人的具体名字，只知道秦蕴娘是男人的亲妹妹，曾经和杨芳若亲如姐妹。
    在男人跑后第三年，男人的娘因病去世，没过几天，秦蕴娘也消失了。
    杨怀远动用了一切能用的人脉，一直都没有找到人。
    那两个人，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第104章 夜谈

    薄薄的三页纸，承载了两辈人的恩怨。
    黄书记没有用一个代表个人情感的词，全篇平铺直叙，完全站在了旁观者的立场。
    正因为如此，杨江离完全相信这上面的内容最接近真相。
    闭上眼，洪守疆微不可察的恨意，听到秦蕴娘这个名字后失态的模样，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原主那生理学上的父亲，早已决定了要逃，还厚颜无耻的和杨芳若春风一度，留下了原主。
    杨江离不敢想，杨芳若最初得知有了原主时是什么心情？
    站在同为女性的立场，设想一下当时的情景，杨江离对杨芳若除了敬佩外，只有满满的怜惜。
    长舒一口气，杨江离睁开了眼。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江离，我能进来吗？”
    “进来。”
    眨眨眼，杨江离掩去心中的思绪，轻声对外面说了一句。
    杨芳若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桂花酸梅汤，眼底满是关怀。
    “江离，这是你洪叔叔派人送来的酸梅汤，清凉解暑，天气炎热，你不要太累了，知道吗？”
    杨江离急忙迎上去接过来，“您让周大哥来喊我一声就是了，怎么还亲自送过来？”
    杨芳若笑呵呵的，“姆妈怕打扰你嘛。”
    “快尝尝，好不好喝？”
    杨江离端起一杯，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的感觉一下肚，胸口郁积的闷气缓缓散了。
    “姆妈，你用井水冰过了吗？”
    杨芳若点头，“是啊，这东西还是凉一点好喝，但也不能贪多，只有这两杯哦。”
    “知道了，谢谢姆妈。”
    杨江离笑着道谢，又喝了一口，然后才放下，“姆妈。”
    杨芳若扬了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杨江离抿了抿嘴唇，“姆妈，您和洪叔叔认识多久了？”
    “和你洪叔叔呀”杨芳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有三十五年了。”
    “我六岁那年，和你外婆被接到了安全区，那时候，你洪叔叔是那里的小小民兵团团长，后来，他和你外公一起上了前线，直到小鬼子投降才回来”
    杨江离安静的听着，看着杨芳若提起洪守疆时，眉眼间全是温情。
    晚上，洪守疆带着一份卤肉和花生米来到杨家。
    杨芳若煮了面条，简单过了下井水，搭配着洪守疆带来的卤肉炒了炒，味道立刻不一样了。
    吃完饭，杨怀远带着洪守疆到游廊散步消食。
    走到中间，杨怀远四下看了看，见没有人在周围，才放心的问出了想问的问题。
    “你之前说，燕京有人长得和江离像，查到什么了没有？”
    洪守疆眼睛深了深，“暂时还没有。”
    “是吗？”杨怀远有些失望，“活生生的人，真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洪守疆没有说话，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除非
    “如果有消息，你一定记得告诉我。”
    “是。”
    洪守疆跟在杨怀远身后，亲自把人送回卧房，转身离开时，看到了隔壁房间窗户下的绣棚架子，不由得愣了愣神。
    片刻后，一阵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洪大哥，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个声音，洪守疆身子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转过身来，洪守疆脸上扬起克制又得体的笑容，“我送叔回来，正要走。”
    “那我不留你了。”
    杨芳若低下头，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捋到耳后，没有注意到洪守疆眼中翻涌的情绪。
    “我走了。”
    说完，洪守疆转身离开，脚步略显慌乱。
    走出一段距离后，洪守疆的步伐才慢慢恢复了节奏。
    夜很暗，即便开着灯，视线也不是很清楚。
    走到游廊尽头时，一道突然而来的声音叫住了他。
    “洪叔叔。”
    洪守疆心中一惊，皱着眉头后退了一步，侧身看着躲在柱子后面的杨江离。
    “大晚上的，你不在房里待着，站在这干什么？”
    杨江离从阴影中走出来，神色淡淡的开口：“黄书记给我回信了。”
    洪守疆眯了眯眼睛，“所以呢？”
    “秦家兄妹在哪？”
    杨江离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洪守疆，唯恐错过他脸上细微的变化。
    洪守疆轻哼一声，移开视线，“我怎么会知道？”
    杨江离嘴角微微勾起，“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更不可能人间蒸发，找不到只能说明，他们被人藏起来了。”
    洪守疆慢慢把视线移了回来，目光幽幽的盯着杨江离。
    杨江离不闪不躲，坦然的迎上他的目光，“二十年了，我不信您想不到这一点。”
    洪守疆眼睛深了深，望向黑暗中婆娑的树影。
    “姑且算你猜对了，你都说他们被人藏起来了，我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在哪？”
    杨江离摇摇头，“您知道。”
    “能让我外公和您二十年都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不敢轻举妄动的，全国没几个。”
    二十年都找不到，只能说明掩藏秦家兄妹踪迹的人比杨怀远和洪守疆还厉害。
    就算一个一个排除，这时候也该有结果了。
    洪守疆再次看向杨江离，眸中泛着冷光，“我想知道，你找他们干什么？认亲吗？”
    “认个屁！”
    杨江离黑着脸爆了句粗口，引得洪守疆瞪大了眼睛。
    “我娘因为那个人渣受了那么多苦，我想找到他，只想让我娘和过去彻底做个了断，把心上的烂肉剜了！”
    “那个人消失二十年，我娘都没走出来，如果不面对面的来个了断，她这辈子都走不出来了，凭什么呀？！”
    怔愣过后，洪守疆面色复杂的望着杨江离，杨江离同样望着他。
    她知道，洪守疆心里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喜欢自己，但她不在乎。
    她只想知道那两个人的下落。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好一会儿，洪守疆眼睛抽了两下，败下阵来。
    “明天上午，你来我办公室。”
    “一言为定！”
    杨江离立刻答应下来，生怕他再反悔，转身就跑。
    几个呼吸的工夫，游廊上就看不到她的人了。
    洪守疆无奈的笑笑，转头看向杨芳若卧房的方向，眼底一片柔情。
    “芳若，你生了一个好女儿。”

 第105章 借力

    第二天，恰逢每周一次赶集的好日子。
    杨芳若不在军嫂的队伍中，杨怀远直接让周改开专车，准备把一家人都带到城里热闹热闹。
    杨江离抓住机会留在家里，保证中午会去军区食堂吃饭，杨芳若才放心。
    等大家都走了，杨江离锁上大门，直接去军区找洪守疆。
    进门后，杨江离开门见山的问道：“洪叔叔，秦家兄妹在什么地方？”
    洪守疆给杨江离倒了一杯酸梅汤，“别急。”
    捧着微微带点余温的酸梅汤，杨江离一点胃口都没有。
    洪守疆见她这副模样，用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抽出了一封已经拆过的信，放在桌上，推到了杨江离面前。
    “这封信里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杨江离拿起信，看着上面的字体，隐约觉得有点熟悉。
    来不及细想，她抽出信封里面的纸，认真的看起来。
    内容不多，却让她的心慢慢跌到了谷底。
    五分钟后，杨江离抬起头，脸色沉重。
    看到她的表情，洪守疆没有笑，紧锁的眉头暴露了他同样不乐观的心情。
    “现在，你还坚持要找到他吗？”
    杨江离沉吟许久，直视着洪守疆的眼睛，“必须找，但不是现在。”
    “哦？”
    洪守疆挑了挑眉，“你有什么计划？”
    杨江离手指轻扣在桌面上，发出规律的声音。
    洪守疆也不催她，让她慢慢想。
    在他看来，杨江离只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丫头罢了，干过几年农活，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良久，杨江离的手指停下来，说了一个字：“等。”
    洪守疆眯了眯眼，“等什么？”
    “等合适的时机。”杨江离慢慢道：“凭那个人现在的权势，您和我外公都搞不垮他，我当然不会蠢到认为我可以。”
    “但事缓则圆，现在没办法，不代表以后没机会，缓一缓，一定会有变化的。”
    说到这，杨江离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那种人品德不佳，二十年来指不定树立了多少仇人呢，说不定不用我们动手，就有人收拾他了。”
    听到这句话，洪守疆略显怪异的看了她一眼。
    杨江离眨眨眼，“没有可能吗？”
    “有。”
    洪守疆面色复杂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从抽屉里抽出一封信。
    “这是我昨天早上收到的，你再看看。”
    杨江离挑了挑眉，注意到信封上同样的笔迹，取出信仔细看了起来。
    慢慢地，她的眼睛越瞪越大，“这两封信是时李时泽写的？他在燕京？”
    洪守疆点头，揶揄的笑道：“听说他是为了娶你才报名参加了特别行动小组的选拔，怎么，你不知道吗？”
    杨江离脸红了红，低下头继续看起来，洪守疆也没有再说什么。
    全部看完后，杨江离心中既震惊又感慨，她怎么都没想到，这里面竟然会牵扯到她熟悉的人。
    难怪当时在燕京时，洪守疆和杨芳若看到秦香寒的神色会那么奇怪。
    “洪叔叔”
    洪守疆没接话，让她继续说。
    杨江离抬起头，面色复杂，“秦香寒她”
    洪守疆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意，“江离，你知道吗，多亏了你那次被绑架，我才能查到那个人的消息。”
    杨江离皱了皱眉，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洪守疆接着说：“我知道你曾经失明，但你的眼睛恢复后，难道就没觉得你和秦香寒长得有点像吗？”
    杨江离愣住了，她和秦香寒？
    来到这后，她很少照镜子，时间一长，都快忘了她自己长什么样了。
    看到她眉宇间的懵懂，洪守疆轻叹道：“如果你仔细看，应该能发现，你和秦香寒的眉眼很像很像。”
    杨江离鼻子、嘴巴、脸颊的轮廓随了杨芳若，眉眼却是和那个男人几乎一模一样。
    闻言，杨江离抬手摸上自己的眉毛，“洪叔叔，你这有镜子吗？”
    洪守疆找了找，从抽屉里翻出一个车后镜，“凑合用。”
    杨江离接过来，打量着镜子里面的人，同时在脑中回想着秦香寒的模样。
    渐渐地，两张脸重合，除了眉眼，其他什么地方都不一样。
    可是，她清楚的记得，秦香寒比她大。
    洪守疆不知道杨江离心里的想法，只知道现在有比他们还厉害的人要对付那个人。
    现在他们能做的，就是别去添乱，等到时机成熟，再给那人致命一击。
    “如果不是你那次被绑架，我根本想不到从秦香寒入手去查，更不会查到这些信息。”
    “是吗？”
    杨江离默默叹了口气，“洪叔叔，秦香寒知道我和她”
    “秦香寒不知道你和她是同父异母的姐妹。”
    洪守疆说完了杨江离说不出口的话，“严令武把她保护的很好，这次如果不是那人想靠联姻稳固地位，也不会到众叛亲离的地步。”
    听到众叛亲离四个字，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活该！”
    最后瞥了眼信上的内容，杨江离把信装好还了回去。
    从军区出来，杨江离眯起眼睛瞄了眼太阳的方向，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一辆越野车从远处开过来，停在了杨江离面前，从副驾驶上探出张灿烂的笑脸。
    “同志，你好，请问你知道杨江离的家在什么地方吗？”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杨江离的呼吸陡然乱了。
    “你是杨江离什么人？找她干什么？”
    “我呀”女同志眼底的思念不加掩饰，“我是她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杨江离屏住呼吸，试探性的轻轻启唇，“甜粽子好吃还是咸粽子好吃？”
    女同志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魅人的丹凤眼瞪的溜圆，久久说不出话来。
    听到杨江离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驾驶座上的男人不满的侧了侧头，“同志，你不知道就直说，乱扯什么粽子？”
    话音刚落，男人脑门上就挨了一巴掌，“你闭嘴！”
    男人顾不得委屈，抓起女同志的手，心疼道：“打疼了？”
    “撒手！”女同志眼睛一瞪，甩开男人的手，打开车门走到杨江离面前，两眼发光。
    “对一个合格的吃货来说，甜粽子咸粽子都好吃！”

 第106章 悲喜

    “小薇！”
    “阿离！”
    烈日下，两个又哭又笑的人激动的抱在一起。
    曾经亲密无间的朋友在书中的世界重逢，那份情，依旧炙热。
    激动过后，杨江离和闺蜜十指相扣，手心微微起了汗意，胶水一般，让两人的手黏在一起。
    “小薇，你怎么”
    “咳！”
    一声饱含不满的重咳在杨江离对面响起，打断了她的话。
    穆建邦面色不善的盯着面前十指相交的手，“媳妇儿，你不热吗？”
    林薇没好气的回头翻了个白眼，“穆建邦，你怎么还在这呢？”
    穆建邦傻眼了，“媳妇儿”
    “怎么了？你别忘了，你要在下午两点前报到，现在几点了？”
    经林薇提醒，穆建邦猛地拍了下脑袋，抬起胳膊扫了眼手腕上和林薇情侣款的手表。
    一点五十！
    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
    “媳妇儿，你”
    “我要和我闺蜜回家，你先去报到，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再来找我。”
    说完，林薇直接抱住了杨江离的胳膊，整个人快贴在她身上了。
    “亲爱的，咱家在哪儿呢？”
    杨江离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闻言笑了出来，“走，我带你回家！”
    许多年前，杨江离也是用一句回家把在外面流浪的林薇带回了家。
    曾经，林薇也是一个家庭幸福的女孩子，父母双全，还有一个慈祥的奶奶。
    后来，林薇父母外出打工，乘坐的大巴出了事故，林奶奶承受不住打击，在半年后撒手人寰，才十岁的林薇就变成了孤家寡人。
    一个孤女，守着六十万赔偿款和一个两层小楼，引来了父母两边亲人的争相抚养。
    彼时，杨江离的小舅身为村长，担心林薇在被收养后受委屈，特地想办法把六十万给林薇存了起来，在林薇成年前都不能动。
    最后林薇的堂叔一家收养了林薇，把二层小楼翻新后租了出去，每年坐收租金。
    好景不长，林薇的堂叔在一年后因酒驾出车祸成了植物人，林薇被堂婶骂扫把星赶了出来，四处流浪。
    杨江离遇到她的时候，她正在公园里捡瓶子。
    看着昔日的玩伴落魄到如今的地步，杨江离直接把人领回了家。
    再后来，两人同吃同住，直到高考后，两人才暂时分开。
    杨江离本以为两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遇到她。
    高兴过后，她的心里只剩悲伤。
    她是出了车祸才穿书的，那林薇呢？
    “小薇，你怎么会在这？”
    林薇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杨江离，“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来的，你相信吗？”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什么意思？”
    “那天车祸，你被救护车拉走后救了回来，医院诊断你颅内有血块压迫神经，失忆了，只有我知道，你不是你了。”
    林薇长叹一口气，慢慢把她来这里之前的事讲了出来。
    一个人就算失忆，性格基本不会变的，可苏醒后的杨江离说话做事的方式全变了。
    有一次杨江离更是在睡梦中叫出了秋兰这个名字。
    从那天开始，林薇脑子里就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她的闺蜜被小说中的炮灰穿了！
    这个想法太荒谬，林薇不敢和杨母说，只能一个人偷偷的去了寺庙。
    坚持了一个月，她终于等到了寺庙里的老主持亲自为她解签。
    她的闺蜜，不是被穿这么简单，而是灵魂互换！
    听完林薇的话，杨江离的第一反应就是松了口气。
    来到这里后，杨江离曾无数次思念父母，无法想象他们该怎么接受自己的死。
    现在好了，她没死，那她的父母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心中释然后，杨江离皱起了眉，抓住林薇的手，“小薇，你还是没说，你怎么会过来的？”
    林薇嘿嘿一笑，“主持说，这种非自然现象和人的情绪有关，当时我们在讨论原主，同情心太重，机缘巧合下造成了特殊了磁场，然后就”
    “主持还说，最好不要随便同情人，陌生人能做的只有祝福，不然有可能会背负别人的命运。”
    杨江离挑了挑眉，没想到还有这种说法。
    看着林薇漂移不定的眼神，杨江离忽然想到了什么，“所以，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到这的？”
    林薇摸了摸鼻子，“我把那本小说看了整整三十遍，太入迷了，下楼梯的时候精神恍惚了。”
    杨江离气得咬牙，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林薇的胳膊上。
    “你怎么能怎么能太胡来了！”
    林薇不躲不闪，因为她知道一点不疼。
    “没有你的世界没意思，咱们说好了要一起开店的，难道你忘了吗？”
    闻言，杨江离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攥住了，不疼，但是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杨江离不说话，林薇也不急，反正事情已经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说再多也没用。
    站起身，林薇仔细打量着杨家的房子，等杨江离自己想通。
    良久，杨江离轻轻叹了口气。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刚才那个男人”
    林薇蹦蹦跳跳的来到杨江离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把下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
    “那个是我对象，穆建邦，新调来的团长。”
    “是你自己找的还是？”
    “当然是我自己找的了。”
    林薇勾了勾嘴角，“我在这里的身份也是孤儿，我家那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没穿书前，林薇心心念念都是穿书，真穿了，林薇才知道在这个年代生存有多么困难。
    从一无所有，到成为团长夫人，林薇这半年生活的精彩程度丝毫不亚于杨江离。
    看着林薇眉眼间满满的幸福，杨江离也笑了。
    真好呐！
    “说了这么多，我都渴了，有水吗？”
    “有。”
    杨江离走到院子里，从井里提出早上放进去的酸梅汤，倒了两杯出来。
    “你爱喝的桂花酸梅汤。”
    林薇接过来，美美的喝了一大口，“爽！”
    杨江离笑着用手绢拭去她嘴角沾上的桂花，“慢点喝。”
    林薇享受的闭上眼，“阿离，这次是我找到的你呢，真好！”

 第107章 姐妹

    下午三点。
    去赶集的杨怀远等人终于回来了。
    杨江离顺势把林薇介绍给了她现在的家人。
    很快，林薇就凭借着自来熟的特质和老杨家的人熟悉起来。
    得知林薇是新上任的团长夫人，和杨江离一见如故，已经决定要结拜为干姐妹，老杨家人乐了。
    “林薇呀，你和乖囡结为干姐妹的话，要不要顺便认芳若为干娘呢？”
    杨怀远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的，没想到林薇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要！”
    林薇急忙应下，眼眶里盈满了泪水，“我从小没有父母，巴不得有个干娘疼我呢。”
    杨芳若本来还觉得杨怀远的话不妥，看到林薇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心瞬间软了下来。
    “好孩子，你受苦了。”
    “干娘！”
    林薇趁势扑进了杨芳若怀里，一声脆生生的干娘叫出了口。
    “哎！”
    杨芳若答应下来，抱住林薇的后背轻抚着，眼底闪过激动。
    “认干亲是大事，小周！”
    杨怀远高兴的喊了一声，“你去把小陆找来，让他来家里准备一桌。”
    “是！”周改得了命令往外跑去。
    下午六点。
    穆建邦安排好上任的事，又到家属院把新家布置好，这才一路问到了杨江离的家。
    还没进门，穆建邦就闻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肉香味，肚子“咕噜噜”直叫。
    摸摸肚子，穆建邦咽了咽口水，敲响了院门。
    很快，周改就出来打开了门。
    上下打量了来人一番，周改眼中闪过了然，“你就是穆团长，快请进请进。”
    穆建邦摸了摸脑袋，“这里是杨江离的家？”
    周改点头，“是，您要找林薇同志，她就在里面，我正准备去军区找您呢。”
    闻言，穆建邦好奇的瞥了他一眼，“找我？”
    “是啊。”周改带着人走上游廊，“林薇同志和江离同志结拜为干姐妹，还认了杨芳若同志为干娘，杨老将军正在家里摆家宴呢。”
    穆建邦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干姐妹？干娘？
    这么突然的吗？
    走进院子，穆建邦看到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媳妇儿正在刷碗，脸上当时就不好看了。
    “薇薇！”
    听到声音，林薇笑呵呵的抬起头，冲着穆建邦招了招手，“老公，快来帮忙！”
    穆建邦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拉起蹲在地上的林薇，“媳妇儿，别干了。”
    林薇点头，把刷碗用的干丝瓜瓤拍在穆建邦手里，“行，你来干！”
    穆建邦傻眼了。
    林薇没有理会他，举着一双手跑到杨江离面前，“阿离，擦擦。”
    杨江离极其自然的拿过毛巾，细细擦着林薇的手，擦完了再抹上一层护手霜。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穆建邦眼角抽了抽，这还是他那个豪爽不做作的媳妇吗？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林薇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老公，别愣着呀，快干活，菜马上要出锅了。”
    穆建邦认命的看了眼手里的丝瓜瓤，正准备蹲下，被周改推到了一边。
    “穆团长，怎么能让您干活呢，还是交给我。”
    穆建邦瞥了眼正在跟杨江离撒娇的媳妇儿，摇摇头，“没事，这活我在家经常干。”
    周改抿着嘴笑了笑，“那您一定很爱林薇同志。”
    闻言，穆建邦一脸赞赏的看向周改，“小伙子，你很不错。”
    一般人听到他堂堂团长竟然经常干家务，早就嘲笑他惧内，或者指责林薇不懂得心疼男人了。
    没有人说过他爱林薇，只有周改。
    “来，小兄弟，咱们一块干。”
    短短一会的功夫，穆建邦对周改的称呼就从小伙子变成了小兄弟。
    另一边。
    林薇趴在杨江离耳边窃窃私语，“怎么样，我没骗你？”
    杨江离点点头，就凭穆建邦在外人面前毫不掩饰的态度，杨江离就对他挺满意的。
    说话间，杨怀远和姚思文等人都从外面回来了。
    三人分别叫来了姑苏军区的司令员、政委洪守疆、师长媳妇汪大婶。
    杨芳若要认干亲是杨家的大事，杨怀远本身已经是老将军，不需要叫太多干部来给自家撑场面，所以只叫了相熟的几家来做个见证。
    进了院子，杨怀远皱着眉头盯着周改旁边的身影，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
    “外公！”
    杨江离注意到杨怀远的目光，拉着林薇的手走了过来，挨个招呼道：“司令老伯伯、洪叔叔、汪婶婶好。”
    她每叫一人，林薇也跟着同样的称呼，暗暗把这些面孔记在了心里。
    汪大婶热情的拉住杨江离和林薇的手，“芳若真是好福气，有两个这么出色的丫头。”
    “我哪里比得上嫂子有福气，您家的两个伲子如今都是连长了，前途一片光明啊。”
    杨芳若笑呵呵的一番话把汪大婶说得心花怒放，“伲子哪有丫头省心呀，大点的还好，小的到现在都说不上媳妇，实在愁煞个人哟！”
    说到最后，汪大婶悄悄瞥了眼杨江离，意味非常明显。
    杨芳若全当没看到，脸上的笑容不变，“您家老二长得好，职位高，眼界自然高，看上他的丫头没有一百，也得有九十九。”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啦！”汪大婶甩了甩手，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趁着两人说话的时间，林薇把穆建邦拉到了杨怀远和司令员面前。
    “外公，司令员老伯伯，这是我当家，穆建邦。”
    穆建邦严肃的敬了个军礼，“司令员好！”
    司令员笑着点点头，“私下里不要这么搞得这么严肃，你们能和杨老将军认干亲，以后在这里的工作会更容易展开。”
    “杨老将军？！”穆建邦看向杨怀远，狠狠地咽了口口水。
    杨怀远笑笑，“饭菜差不多了，大家先入席。”
    穆建邦崇拜的眼神紧跟着杨怀远，走路时竟然同手同脚了。
    落座后，林薇正式的向杨芳若敬了茶，杨芳若掏出提前准备好的荷包，送给了林薇。
    “大家动筷子。”
    杨怀远一声令下，大家纷纷举起筷子，夹向自己喜欢的菜。
    杨芳若用公筷给杨江离和林薇各夹了一只鸡腿，“尝尝陆大厨的手艺。”
    林薇对着杨芳若甜甜一笑，心中暗暗下了决心，她绝不允许她和阿离的娘再落入那种渣滓的手里。

 第108章 下场

    认干亲的第二天，林薇一早就把杨江离约了出去。
    姐妹两人搭乘最早的一班车进了城，在面馆里点了两份季节限定的三虾面，坐在了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
    这个季节的三虾面汤浓味美，能鲜掉人的舌头。
    面好后，林薇熟练的把浇头一样一样倒进碗里，充分搅拌。
    一份拌好，立刻推到杨江离面前，“快来尝尝，这家的三虾面我馋好久了。”
    杨江离打了个呵欠，纳闷道：“你不是才跟你家那口子调来吗？怎么知道这里的三虾面最好吃？”
    “当然是因为我提前做过攻略了。”
    说话间，林薇又拌好了一份面，迫不及待的吃上一口，立刻陶醉的闭上了眼睛。
    “唔这个味道可比后世要鲜多了。”
    杨江离看她吃的那么香，也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专心吃着碗里的面。
    直到面碗见底，两人才抬起头，掏出手帕擦了擦嘴。
    瞥到杨江离手帕上的香草，林薇可怜巴巴的把自己用了三年的手帕递到她面前。
    “阿离”
    杨江离瞥了她一眼，似乎早料到了，低头从斜挎包里掏出一条崭新的手帕递了过去。
    “喏，我还没用过的。”
    林薇急忙接过来，看到角落里绣的蔷薇花，忍不住攥紧了手帕。
    这么精致的花不可能是昨天才绣的，那就只能是杨江离平时绣的。
    她就知道，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思念。
    “阿离。”
    杨江离斜了林薇一眼，扫了眼外面逐渐增多的人流，“怎么了？”
    林薇摸摸肚子，“我想再来碗绿豆汤。”
    杨江离：“”
    带有圆糯米、红绿丝、冬瓜糖、薄荷叶和葡萄干的绿豆汤是姑苏独有，口味很是丰富。
    杨江离买来一份绿豆汤，看着林薇美滋滋的又开始吃，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薇，你的胃口还是和从前一样好。”
    林薇呵呵笑，扫了眼逐渐清空的大堂，对着杨江离招了招手。
    杨江离凑了过去。
    “你想知道，那本小说里原主一家的下场吗？”
    杨江离脸色微变，“是什么？”
    林薇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绿豆汤，“车祸引起爆炸，全部丧生。”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怎么会这样？那本小说里到底讲的什么故事？”
    “小说里，女主是知青刘万琳，她带领身边所有的女知青以及除了南湖大队外所有的江河大队的绣娘通过绣和服腰带致富，逐渐做到了苏绣领军人物的位置，家财万贯，幸福美满。”
    “南湖大队因为原主的死和抗战时遗留的仇恨和知青们形同水火，不仅到大结局都没摆脱穷困的处境，更是逐渐成了空村，后辈外出打工，留老人在村里逐渐老死。”
    “至于原主的家人，在携带原主的骨灰回老家时，被原主渣爹设计发生了车祸，全车没有一个人生还。”
    林薇的话让杨江离如坠冰窖，完全无法想象。
    林薇抓住杨江离冰凉的手，“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刘万琳的确慢慢包揽了绣和服腰带的活，也带动了周边大队的绣娘们提高生活水平。
    但南湖大队的人依靠养蚕房，每一季能养更多的蚕。
    南湖大队的绣娘们更是通过绣制精品的单面绣甚至双面绣致富。
    一切都不一样了。
    林薇身体的温度通过两人相握的手传到杨江离的心里，让她的心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温度。
    喝了口林薇的绿豆汤，杨江离慢慢冷静下来。
    “小说里有提到严令武和秦香寒这两个名字吗？”
    林薇惊奇的看了杨江离一眼，“你怎么知道？”
    杨江离深吸一口气，把她和洪守疆计划的事告诉了林薇。
    得知杨江离竟然早就开始有准备，林薇眼睛抿了抿嘴，“原书里，严令武的计划引起了渣爹的反扑，秦香寒毁容后才摆脱了家里安排的婚事。”
    杨江离愣住了，脑子里闪过秦香寒笑意盈盈的模样，那样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毁容了？
    坐车回来的路上，杨江离跟林薇细数着她到这后发生的所有事。
    下了车，林薇说出了她的猜测：“你被绑架才让洪叔叔发现了渣男的下落，书里可没有这一段，所以这很可能是一个变数。”
    杨江离沉思许久，紧锁的眉头还是解不开，“洪叔叔原定的计划是我们做最后一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十年相安无事，渣男怎么就突然要灭口了？”
    这话把林薇问愣了。
    须臾，她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
    杨江离点点头，“我猜，原书里洪叔叔最后可能也搭上了严令武，渣男很可能是发现了严令武和洪叔叔的计划，所以才”
    毕竟，只要杨芳若等人不出现，就没人能实锤渣男曾犯下的错。
    林薇心中一阵后怕不已。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如果真是杨江离猜的那样，谁知道他会选在什么时候动手？
    难不成还要每天都防着？
    那也太被动了。
    “阿离”
    听出林薇语调中的不安，杨江离握住她的手。
    “车到山前必有路，别怕，会有办法的。”
    林薇咬住下嘴唇，心中的不安如蚂蚁般，逐渐爬遍全身。
    难道她来到这里，还是没办法改变即将发生的一切吗？
    ……
    回到家，杨江离坐在绣棚架子前陷入了沉思，连杨芳若敲门都没听到。
    直到一双手搭在肩膀上，杨江离才触电般回过神来。
    “谁？”
    “江离？”
    杨芳若被杨江离的反应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看清来人，杨江离长舒一口气，抓住杨芳若的手走向床边。
    “姆妈，对不起，吓到你了？”
    杨芳若爱怜的轻抚着杨江离额头的碎发，“姆妈没事，倒是你，想什么这么入神？”
    杨江离定定的看着杨芳若，想到林薇讲的那个结局，忍不住伸出手抱住她的腰身，把头埋进她的肩窝里。
    杨芳若愣了一秒，随即温柔的轻抚她的后脑，轻声低语：
    “怎么了？”
    杨江离的声音从杨芳若的肩窝里传了出来，闷闷的，“姆妈，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杨芳若笑弯了眼，“姆妈相信你。”

 第109章 筹谋

    杨江离和林薇再见面时，眼底的黑眼圈如出一辙。
    林薇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的走到杨江离身边坐下来，脑袋自动扎进她怀里。
    “阿离，你昨晚也没睡好呀。”
    杨江离颓下肩膀，把脑袋搁在林薇背上，“我压根儿就没睡。”
    林薇又打了个呵欠，“你想到办法了吗？”
    看着她不断颤抖的睫毛，杨江离伸出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你先睡一会儿，等你睡醒了我再告诉你。”
    “那好”
    林薇的声音越来越小，睫毛很快不动了。
    杨江离慢慢把人扶起来，然后抓住林薇的胳膊绕过脖子，身子一矮，就钻到了林薇前面。
    背起林薇，杨江离稳稳当当的回到卧房，把人放在了床上。
    身子沾到床，林薇嘤咛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江离定定地看了她好久，才慢慢走到书桌前坐下来，垂头盯着笔记本上她列出来的人物关系图。
    要想改变家人悲惨的结局，必须除掉渣男！
    事情发展到现在，早已超出了感情纠葛的范畴，等待时机行动太被动了，必须改变策略，先发制人。
    不仅要先发制人，还要一击必中，绝不能给渣男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能帮助渣男一连遮掩了二十年的行踪，他背后的靠山或许不止一个，不然在原书中不会有能力反扑严令武。
    想要找到渣男藏在暗地里的靠山
    杨江离思量许久，用笔在严令武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圈。
    或许，她该再找洪守疆谈谈。
    接到守卫打来的电话，洪守疆立刻让手下的人把杨江离接到了办公室。
    看到杨江离眼底的大熊猫同款眼窝，洪守疆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小江离，你这双黑眼圈该不会是从大熊猫那偷来的？”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洪叔叔，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你商量。”
    洪守疆压下嘴角，摆摆手让身边的警卫员到门口站岗，“什么事？”
    杨江离看着门关上，探起身打开桌面上的收音机，随便调了一个有声音的频道，然后才坐回去。
    洪守疆眯了眯眼睛，刻意压低了声音，“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再等了。”杨江离直勾勾的看着洪守疆，“只靠严令武一个人，风险太大，我怕那个人渣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洪守疆瞳孔一震，“灭口？灭谁的口？”
    “您说呢？”杨江离没有直接回答，因为洪守疆心里早有答案。
    洪守疆的眼神冷下来，“江离，话可不能乱说，你外公可是老将军，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灭口？”
    “他吃没吃熊心豹子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狗急跳墙，兔子急了会咬人。”
    杨江离清冷的声音在收音机的影响下有些空灵，“咱们要断的可是他的前途，甚至是性命，你敢赌他不会拼死一搏吗？”
    洪守疆：“”
    良久，洪守疆再开口，声音有些喑哑，“你听到了什么风声吗？”
    杨江离摇头，“我只是想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想用我们的命去赌。”
    洪守疆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这件事，你让我好好想想，你先回去。”
    杨江离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站起身来，凳子腿在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洪叔叔，你觉得一个人能躲二十年，真的只有一个靠山吗？”
    洪守疆眉头微沉，没有说话。
    杨江离本也没有指望他能回答自己，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军区大门时，林薇立刻迎了上来，“怎么样？”
    “能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他没有行动的话，咱们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杨江离能感觉到今天的这番话对洪守疆的触动很大，她不敢拿家人的命冒险，洪守疆也不敢用杨芳若的命冒险。
    林薇抿了抿嘴，“原书里，洪守疆对杨芳若很深情的，终生未娶，退下来后一直为三人守墓。”
    杨江离望向军区，她能感受到洪守疆对杨芳若的感情，甚至感觉杨芳若对洪守疆也是有情的。
    只是，造化弄人，如果杨芳若走不出来，那两个人这辈子都没有可能。
    “先回去，我再绣几条手绢和丝巾，过两天你陪我去城里给秦香寒邮过去，顺便发一封电报。”
    “行。”
    林薇和杨江离并肩离开了军区，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两人走后不久，穆建邦兴冲冲的跑到了大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大门外，傻眼了。
    他媳妇儿呢？
    守卫见穆建邦在门口徘徊，忍不住问了一句：“穆团长，您找谁？”
    穆建邦皱了皱眉，“同志，你有没有见到一个这么高、低盘头的女同志，穿一身白色碎花的连衣裙？”
    守卫想了想，“您说的是和杨江离同志一起来的那个吗？”
    “对对对，她们是好姐妹。”穆建邦期待的问：“人呢？”
    “走了。”
    “走了？”
    穆建邦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转过头，一脸幽怨的望着另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回到杨家的林薇正准备推开门，这一抬手才发现手上拎着的保温桶。
    “坏了！”
    “嗯？”
    杨江离侧了侧头，“怎么了？”
    林薇举起手里的保温桶，和杨江离大眼瞪小眼。
    保温桶里，是姚思文准备的绿豆汤，得知杨江离和林薇要去军区，特地给穆建邦装的。
    “难怪我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原来是这个。”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要不，再给他送过去？”
    林薇瞧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脑袋快速晃起来，“不行不行，还是等他回来再喝。”
    出去一趟，一身都是汗，她现在只想好好冲个澡。
    再说了，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能怪他没有福气，谁让他出来的那么晚的。
    大不了，晚上的时候好好补偿补偿他就是了。
    “阿嚏！”
    另一边，被念叨的穆建邦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转身走进军区。
    “媳妇儿，你重友轻色呀”

 第110章 电话

    杨江离本以为洪守疆至少要想一天，没想到第二天清早和杨怀远打太极时就看到了他。
    晨光中，洪守疆眼底的黑眼圈格外醒目。
    杨江离心下了然，看来他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不过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关心的模样来。
    “洪叔叔，您昨天夜里没睡好吗？怎么黑眼圈这么重？”
    经她这么一说，杨怀远也注意到了洪守疆眼皮下的青黑，“小洪呐，你现在可不比年轻时精力旺盛了，早睡早起才能有个好身体。”
    洪守疆低声应了句，漫不经心的瞥了杨江离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好笑。
    打完太极，洪守疆在杨家蹭了早饭，临走时拍了下杨江离的肩膀，“丫头，有人送了我几张电影票，你要吗？”
    杨江离本想说不要的，注意到洪守疆别有深意的目光，话到嘴边，变了个样，“要，谢谢洪叔叔！”
    “我现在没带在身上，你跟我到办公室取一下。”
    “可以！”
    杨江离走到洪守疆身旁，“外公、外婆、姆妈，我跟洪叔叔去拿电影票了。”
    “让小周陪你去？”杨怀远不放心。
    杨江离摇摇头，“不用了，总共也没有多远的距离，我拿到电影票就会回来的。”
    “那行，快去快回。”
    得了允许，杨江离亦步亦趋的跟在洪守疆身后，直到离开家一段距离之后，才问出了心底的疑问，“洪叔叔，您想好了吗？”
    洪守疆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眉宇间染上一抹犀利。
    “昨天你离开不久我就想好了，但是这件事必须先知会严令武一声，那边如果没问题，我会向杨叔坦白。”
    如果想先发制人、一击必中，少不了要利用杨怀远的人脉关系，所以，不能再继续瞒下去了。
    杨江离沉吟一声，“那边大概要多久才会给回信？”
    洪守疆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昨天我们约定好，不论答应与否，今天早上八点必须给我回电话。”
    杨江离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来到洪守疆的办公室，杨江离主动走到沙发前坐下，随手拿了一版前两天的报纸扫了一眼。
    洪守疆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电影票和一把奶糖，全部放在了杨江离面前的茶几上。
    “你要喝茶吗？”
    杨江离摇摇头，“不喝了。”
    洪守疆点点头，给自己冲了一缸茶，才坐到位置上，面前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他拿起电话接了起来，“这里是姑苏军区洪政委。”
    对面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洪守疆的眼睛暗了暗，“好，我派人去接你们。”
    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杨江离忍不住站了起来，“洪叔叔，是那边的电话吗？”
    洪守疆点点头，“明天上午十点，严令武会带秦香寒过来，具体细节到时候再谈。”
    杨江离抿了抿嘴，“我知道了。”
    “走的时候不要忘了带上电影票。”洪守疆瞥了眼茶几上没有动过的奶糖，“你娘喜欢吃稍微有点儿软的奶糖，你一块儿拿走。”
    杨江离低头看了一眼茶几上的奶糖，全部装在了荷包里。
    回到家，杨江离把奶糖给了杨芳若，杨芳若拆开一颗，递到杨江离嘴边，然后才自己吃了。
    “夏天天气热，奶糖放不住，剩下这些给你外公外婆分了。”
    杨江离点点头，“姆妈，洪叔叔给了我六张今天下午的电影票，叫上周大哥和小薇，咱们六个人去看电影。”
    “我不太想凑这个热闹，你把这六张电影票分两张给小穆和小薇，然后再问问你外公外婆和小周想不想去。”
    杨芳若神色淡淡的，好像对看电影真的不感兴趣。
    她都这么说了，杨江离也不好勉强她，留出来两张电影票后去找了外公外婆。
    得知是今天下午的电影，姚思文有几分意动，看向杨怀远，感慨道：“老头子，你还记得咱们上一次看电影是什么时候吗？”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九年前的八一。”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了那一天，两人高高兴兴的从电影院回来，遇到了来通风报信的洪守疆。
    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和江离分开了将近九年的时间。
    姚思文接过杨江离手里的电影票，“咱们去看电影，老头子。”
    “好啊，老婆子。”
    杨怀远握住姚思文的手，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变得更深了。
    杨江离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们，把第三张电影票交给了周改，“周大哥，你也和我们一起去。”
    周改受宠若惊的摆摆手，“我不用，还是你留着。”
    “周大哥，你就拿着。”杨江离不由分说的把电影票塞进了他的手里，“你还要开车送我们进城，总不能我们进去看电影，留你一个人在外面待着？”
    姚思文也开口了，“小周，你收下，一张电影票而已，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听她这么说，周改才收下了电影票。
    杨江离挥挥手里剩下的三张，和外公外婆打了声招呼，就往家属院走去。
    直到现在林薇都没有来找她，让她心里有点放心不下。
    刚走到家属院门口，杨江离就看到了在大院菜地里摘黄瓜的汪大婶，汪大婶也注意到了她。
    “汪婶婶。”
    “哟，是江离呀！”
    汪大婶惊喜的从菜地里走出来，把手里刚摘的黄瓜在围裙上蹭了蹭，然后给了杨江离。
    “尝尝婶婶种的黄瓜，可好吃了。”
    说着，另一只手又把另一根黄瓜在围裙上蹭了蹭，放到嘴里咬了一口。
    “嘎嘣！”
    两滴汁水伴随着爽脆的声音崩了出来。
    “你尝尝，可脆了！”
    杨江离笑了笑，接过黄瓜咬了一口，满口的独属于黄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
    “好吃！”
    见她吃了，汪大婶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你要是喜欢，一会走的时候再拿点，这秧上结的吃都吃不完。”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一会我再拿两根黄瓜，我可喜欢吃黄瓜了。”
    杨江离笑眯眯的说道，扫了眼家属院里面的房间，“婶婶，你知道小薇家在哪里吗？我来看看她。”
    “知道知道。”汪婶婶随手指向第二层东边的房间，“那一间大的就是。”

 第111章 闹剧

    杨江离谢过汪大婶后朝楼梯走去，经过菜地时，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里面的一抹明黄。
    收回目光，杨江离压下心底的疑惑，抬脚走上楼梯，在林薇家门口站定，敲了敲门。
    “小薇，你在吗？”
    话音刚落，林薇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在，阿离，我在！”
    紧接着，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
    杨江离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稍显不自在的往后退了一步。
    不一会儿，房门开了一条缝，杨江离正纳闷时，一只手突然伸出来拽住了她的胳膊。
    踉跄着被拽进门后，杨江离瞄了眼林薇的鸡窝头以及满脖子深浅不一的草莓印，忍不住“哇哦”一声。
    “昨天，你们很激烈呀！”
    林薇哭笑不得的捂住杨江离的眼睛，拉着人往床边走。
    “你怎么来了？”
    说完这句话，林薇闷咳了两声，喉咙处传来的不适感让她有些不舒服。
    杨江离掏出荷包里的电影票，在林薇面前晃了晃，“洪叔叔送的，本来还想现在，你还能出门吗？”
    说完，她忍不住又瞄了一眼林薇脖子上的草莓印，心中啧啧。
    大夏天的，又不能用衣服遮住，她要是出门，怕不是得引起轰动。
    林薇接过电影票，“《决裂》？”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不过，在这种时候能上映的电影基本旋律都是确定的，应该也是一部热血的故事。
    来到这后，她还从没看过电影呢。
    杨江离点头，“我手里还有三张，咱娘说给你和你家那口子两张，本来我还想”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出口，不过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摸着脖子，林薇忍不住骂了一句：“狗男人，醋性真大！”
    她只不过是和杨江离久别重逢太激动，举止亲密了些，穆建邦竟然说她重友轻色，按着她来了一次又一次，到现在，她的腰还是酸的。
    杨江离眼睛转了转，“他吃谁的醋？”
    林薇瞥了杨江离一眼，“我说吃你的，你信吗？”
    杨江离轻笑一声，“啧，那你不去了？”
    “不行！”
    林薇咬咬牙，“不是下午的场吗？我再歇歇，到时候遮上丝巾照样去。”
    这里距离市区那么远，平时也没什么娱乐活动，难得有一次看电影的机会，她可不想错过。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那行，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她站了起来，扫了眼房间里的布置，心中暗暗记下。
    林薇也不和她客气，趴到床上打了个呵欠，“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杨江离笑着退了出去，转过身时，不经意间对上了一双挑剔的眼睛。
    杨江离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抬脚向楼下走去。
    汪大婶还在院里站着，手上多了一个篮子，里面放着两个茄子、三颗西红柿和四根黄瓜，见杨江离下来，招招手把人叫到身边。
    “丫头，这些你都拿回去，茄子炒菜，西红柿和黄瓜生吃、凉拌都好吃。”
    “谢谢婶婶。”
    杨江离接了过来，心中想着应该回点什么东西好。
    “说什么谢不谢的，大家都是邻居，相互照应着点是应该的。”
    汪大婶笑呵呵的说，“对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王团长的娘，你叫她王阿婆就好。”
    杨江离看向汪大婶身旁，系着明黄色围裙的王婆子，淡笑着叫道：“王阿婆。”
    语气不是很热情，但礼貌是有的。
    王婆子上下扫了杨江离一眼，又瞥了眼楼上，笑呵呵的说：“我叫你一声小杨，你和楼上那位是什么关系呀？”
    “楼上那位？”
    杨江离重复了一遍王婆子的话，脸上的笑容少了几分温度，“你说的是穆团长的媳妇儿林薇，她是我姐姐，怎么了？”
    “你姐姐？”
    王婆子眼睛转了转，“你娘不是只生了你一个吗？难道这个姐姐是你爷在外面和小老婆生的？她比你大，难道你娘才是小老婆？”
    每一句话，都踩在杨江离的雷区内。
    杨江离瞬间冷下了脸，“你才是小老婆，你们全家都是小老婆！”
    王婆子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伸出手颤巍巍的指着杨江离，“小鬼丫头，你说什么？”
    汪大婶在王婆子话说出口的时候就意识到不对了，可是已经晚了。
    在杨江离反击的话说出口时，汪大婶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丫头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内里还是个小辣椒呢。
    杨江离冷哼一声，一字一顿的说：“我说，你才是小老婆，你们全家都是别人的小老婆！”
    “听清楚了吗？没听清楚我不介意再大声一点！”
    王婆子气的脸色通红，“你个小鬼丫头怎么敢的？我的年纪都够当你好婆的了，你竟然骂我？简直是目无尊长！”
    “好婆？”杨江离呸了一声，“我只有外婆，没有好婆，你自己为老不尊，不知自重，被人骂也活该！”
    王婆子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两手拍着大腿，直接往地上一坐。
    “哎哟喂，要死快哉，大伙儿都来瞧哟，小鬼丫头要逼死老太婆了”
    汪大婶眉头紧皱，瞥了眼各家走出来看热闹的人，赶忙去拉王阿婆。
    “你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
    “我不活了”
    汪大婶越拉，王婆子哭声越大，只是只见打雷，不闻下雨，连个眼眶都没湿。
    “王团长的老娘这是怎么了？”
    “谁又惹到这个老太婆了？”
    “那不是杨老将军的外孙女吗？难道”
    “”
    大家的议论声悄悄传进杨江离的耳朵里。
    眼看汪大婶转头想来劝自己，杨江离悄悄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下来。
    “王阿婆，我不知道我和我娘哪里得罪你了，竟然要被你这么辱骂，今天你要是不给我娘赔礼道歉，我就去找司令员老伯伯评理去！”
    听到杨江离的话，汪大婶眼角抽了抽，算了，她是管不了了。
    “要死快哉”
    王婆子才不信杨江离能找到司令员，哭声一声比一声大。
    杨江离见王婆子压根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第112章 告状

    杨江离走后，家属院的大伙正准备跟上去看看，林薇像一阵风一样，从楼上蹿了下来。
    没有任何遮掩的脖子，赤裸裸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瞬间引起一阵惊呼。
    林薇恍若未闻，抓住王婆子的胳膊把人拽了起来，“老太婆，你从茅坑出来没漱口吗，嘴里这么脏？”
    “小毕样子，松开，松开我！”
    王婆子挣扎了两下没挣脱，索性直接踢腾着撒起泼来，“杀人啦”
    汪大婶看的一阵心惊，急忙招呼过一旁还在看热闹的大家伙，“别愣着了，快把人拉开！”
    大家这才回过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林薇和王婆子分开了。
    得到自由后，王婆子像一头愤怒的老牛，低着头朝林薇撞去。
    被众人拉住的林薇，像个靶子一样，被王婆子撞到了肚子。
    “唔！”
    林薇痛呼一声，弯下了腰。
    “媳妇儿！”
    这一幕，被担心林薇特地请假回来的穆建邦看在眼里，怒火瞬间涌了上来。
    穆建邦飞快的上前，大手拽开围在林薇身边的人，扶住了林薇的腰。
    “媳妇儿，你有没有怎么样？肚子疼不疼？”
    林薇咬着牙点点头，双眼因生理的疼痛泛起泪花，整个人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穆建邦目光凶狠的扫了所有人一眼，弯腰抱起林薇就往部队里的卫生室跑去。
    “这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原地，汪大婶等人傻眼了，心跳早已乱了节拍。
    胡大婶不安的走过来，“嫂子，小穆该不会把咱们一起记恨上了？”
    “不好说。”
    汪大婶长出一口气，冷冷的瞥了眼在一旁咒骂个不停地王婆子，今天真是被她害惨了！
    “走，去找妇女主任！”
    说完，她先带头走了出去。
    大家互相看了一眼，立刻跟了上去。
    杨江离哭得梨花带雨的来到军区大门，很快被守卫汇报上去。
    很快，司令员、洪政委和妇女主任都来到了军区大门，了解过具体情况后，司令员把任务交给了妇女主任胡莲。
    胡莲头痛不已，自从王婆子来到家属院后，这已经是她接到的第六次纠纷了。
    之前五次都是等级不如王团长的干部家属，这次竟然惹到杨老将军的外孙女，还是那种话
    胡莲只觉得心累。
    长舒一口气，胡莲斟酌着问：“江离，这事杨老将军知道吗？”
    杨江离摇头，眨掉了睫毛上的泪珠，“我不想我娘听到那种不堪的话，没有告诉家里任何人。”
    闻言，胡莲松了口气，看向杨江离的目光更柔和了，这孩子是个孝顺的。
    “好孩子，阿姨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杨江离点点头，垂下眼帘，遮住了眼底的波动。
    胡莲想了想，正准备让人去找王团长时，穆建邦抱着林薇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胡莲眼角抽了抽，急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听到声音，杨江离也看了过去，瞥到冲在最前面的人，脸色倏地变了。
    “小薇！”
    杨江离快速跑了过去，“你怎么了？”
    “被姓王的老太婆撞了一下，肚子疼。”
    林薇小脸有点不正常的白，手捂着肚子，看上去很难受。
    再次听到王婆子的名字，杨江离心中暗暗发狠，非得好好整治整治那个老虔婆。
    穆建邦扫了眼杨江离，沉声道：“让开！”
    杨江离知道穆建邦是担心林薇，没和他一般见识，转头求助的看向司令员。
    “老伯伯，能不能借您的车送小薇去卫生室？”
    司令员点头，招呼着司机把车直接开出来，穆建邦愣了一秒，飞快的瞥了杨江离一眼。
    杨江离没注意到穆建邦的目光，帮着打开了越野车后面的车门，“快上去。”
    “谢谢司令！”
    穆建邦感激的向司令员道谢后，迅速的把林薇抱到了车上。
    然后，他也坐了上去。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带着两人火速冲往卫生室。
    与此同时，汪大婶等人来到胡莲面前，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上把事情的经过全部讲了一遍，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胡莲发现，杨江离说的和汪大婶说的完全对得上，对杨江离的好感又增加了。
    不仅骂人，还打人，王婆子来家属院之前，这里从没发生过这么大的矛盾。
    一时间，胡莲心里对王团长也有了几分意见。
    十分钟后。
    正在操练士兵的王团长被紧急叫离了训练场，来到妇女主任的办公室。
    看到沉着脸坐在办公室的王婆子，王团长心中暗道一声坏了。
    “胡主任。”
    听到声音，胡莲抬起头，似笑非笑的说：“王团长，咱们最近见面好像有点频繁？”
    王团长苦笑，“胡主任，你就别挖苦我了，这次我娘又闯什么祸了？”
    胡莲哼了一声，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王团长说了一遍。
    得知事情的经过，王团长闭了闭眼，径直走到杨江离面前，弯下了腰。
    “对不起，杨江离同志，我替我娘向你道歉。”
    “狗娃！”
    杨江离还没说话，王婆子倒先怒了，“你搞搞清楚，是她先骂我的，你怎么能向她道歉？”
    “姆妈！”
    王团长厉喝一声，“您能别闹了吗？”
    王婆子吓得一激灵，不敢相信的看着王团长，“狗娃子，你在凶我？”
    王团长心烦意乱，“姆妈，我不是凶你，我只是想让你别捣乱了，我这两个月因为你受的处分还不够多吗？”
    王婆子一脸受伤，“行，我知道了，你是嫌我拖累你了。”
    王团长眉头紧皱，不知道该怎么说，索性还是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王婆子就当他默认了，眼眶一下子湿润了。
    良久，王婆子转头看向杨江离，浑浊的眼球里满是怨怼，“看到我们母子这样，你满意了？”
    杨江离嗤笑一声，“这难道不是你一力造成的吗？”
    “但凡你有一丝丝为王团长考虑，都不至于让王团长在部队里抬不起头来。”
    “你放屁！”王婆子愤怒道：“分明是你们这些人太坏，不懂得尊敬老人，非要和我这个老婆子过不去！”
    “我尊敬老人，但不尊敬为老不尊的人。”

 第113章 处罚

    王婆子猛地拍了下桌子，“你说谁为老不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杨江离面无表情的陈述着事实。
    她的态度引起了王团长不满，“杨江离同志，你这话是不是过分了点？先不说我娘错没错，你对一位老人破口大骂，难道就对了吗？”
    听完王团长的话，杨江离笑了，“什么叫先不说你娘错没错？”
    “我娘我了解，她只是嘴碎点，爱凑热闹，她如果有说的不恰当的地方，你直说就是了，何必骂人呢？”
    王团长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来，“杨江离同志，这一点我要批评你。”
    杨江离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行，如果我问你三个问题，你能不生气，那我给王阿婆赔礼道歉，行不行？”
    王团长眯了眯眼睛，“你问。”
    “王团长，你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姐妹吗？”
    “有。”王团长愣了一秒，“这是第一个问题？”
    杨江离点头，接着问：“你把他们当兄弟姐妹是因为他们是你爷在外面和小老婆生的吗？”
    王团长瞪大了眼睛，“你胡说什么！”
    “第三个问题，你娘是你爷的小老婆？”
    “杨江离同志，你太过分了！”
    王团长暴喝一声，脸气得通红，“杨老将军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杨江离冷冷一笑，“我外公才不会教我这些，不过很不幸，你外公是这么教你娘的，因为我是跟你娘学的！”
    “你”
    王团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敢相信的看向王婆子，看的王婆子心虚的移开了目光。
    “我只说了一句林薇是我姐姐，你娘就问林薇是不是我爷跟小老婆生的，又因为林薇比我大，问我娘是不是小老婆”
    说到这，杨江离心中的怒火再次沸腾，“王团长，推己由人，你真的可以无动于衷吗？”
    王团长低下头，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米七八的大个子，在杨江离面前宛如犯错的大孩子。
    “小孩子口无遮拦还要被骂一句你他娘的，怎么到你娘这里就变成嘴碎了？”
    杨江离看着不敢抬头的王团长，说：“你娘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惹事，少不了你这个愚孝的儿子的纵容。”
    “对不起，杨江离同志。”
    王团长的腰比之前弯的更厉害了。
    杨江离心中怒气稍平，“你的道歉我接受，但你不能代表你娘，而且，你娘还撞伤了穆团长的媳妇。”
    闻言，王团长看向王婆子，王婆子小声嘀咕了两句，“是她先动手的。”
    王团长闭上眼，脑中不断回响着杨江离说的话，他真的愚孝吗？
    真是他纵容了他娘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胡莲没有想到的，不过能有这个结果，胡莲已经很高兴了。
    往日里，有些话她不好说，今天从杨江离嘴里说出来，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想到这，胡莲轻咳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王婶儿，你还是跟江离道个歉。”
    王婆子脸上有些难堪，忍不住看向王团长，往日里不忍她受委屈的儿子，这一刻却选择了低头。
    王婆子心里一慌，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
    “王婶儿？”胡莲催促道。
    王婆子咬咬牙，微不可闻的说了一声，“对不起。”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朝着胡莲点点头，“胡阿姨，我先去看看林薇了。”
    胡莲点点头，“去去。”
    卫生室里。
    医生检查了林薇的情况，把穆建邦支了出去，哭笑不得的说：“林同志，你没什么事，会痛可能是因为你来月经了。”
    林薇傻眼了，“不好意思，今天几号？”
    “七月三十。”
    医生指了指桌上的日历，“是这个时间吗？”
    林薇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和杨江离重逢的喜悦让她忘了她还有个大姨妈了。
    “不好意思啊，医生，给您添麻烦了。”
    医生摆摆手，目光始终集中在林薇的下巴以上，“如果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林薇站了起来，小心的看了眼板凳，没有看到不该出现的颜色，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林薇拉住穆建邦的手，小心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穆建邦一把抱起林薇，冲出了军区。
    等杨江离来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从医生那了解到林薇腹痛的原因，杨江离回家煮了姜枣花椒汤，又拿了两个崭新的月经带给林薇送去。
    喝了热乎乎的姜枣花椒汤，林薇很快就不痛了。
    看到这么明显的效果，穆建邦眼前一亮，“那个，阿离哎哟！”
    话一出口，穆建邦胳膊上就挨了一下子，“媳妇儿，你打我干什么？”
    “阿离只有我能叫，你叫江离就行。”林薇不满的瞪了穆建邦一眼。
    穆建邦：“”
    叹了口气，穆建邦改了称呼，“江离，这个姜枣花椒汤是怎么做的？你能教教我吗？”
    “很简单，把五片姜、十五颗大枣、三十粒花椒放一起加水煮开，一次一碗，一天两次，就不疼了。”
    杨江离煮过无数次姜枣花椒茶，早已经把各自需要的克重转化为具体的数量了。
    “小薇是体寒，所以来月经才会痛，这几天你不要让她碰凉水，也不能吃凉的，记住了吗？”
    穆建邦点点头，努力把这些都记在心里，“那个，谢谢你啊。”
    “不客气。”
    杨江离看向林薇，“你肚子痛就别折腾了，下次我陪你去看电影。”
    “那好。”
    林薇不舍的嘟嘟嘴，指着桌上的电影票说：“那你把这两张电影票送人，别浪费了。”
    杨江离想了想，拿走了电影票，“连我的那张一起送给汪婶婶。”
    她的黄瓜，不知道还在不在？
    杨江离在林薇家又逗留了一会，离开时，正好看到汪大婶等人从外面回来。
    因为王婆子的事，王团长最终还是被勒令休假，把王婆子送回老家，一切安排妥当后再回来。
    汪大婶松了口气，把被她放起来的黄瓜又拿了出来，杨江离回给了她三张电影票，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
    提着一篮子蔬菜回家时，杨江离被突然出现的洪守疆拦住了。

 第114章 来客

    洪守疆一直以为杨江离和杨芳若一样，坚强、善良、聪慧，唯独少了锋芒，今天才发现她温婉的外表下还隐藏着一张犀利的嘴。
    在没有长辈撑腰的情况下，一个人硬刚王团长，没有撒泼耍赖，仅靠一张嘴就逼得王团长和王婆子低头认错。
    直到这时，洪守疆才完全相信了杨江离不想认父，只想守护杨家人的决心。
    杨江离被洪守疆的目光看得心里直犯嘀咕，悄悄往旁边挪了挪。
    “洪叔叔，你找我有事吗？”
    洪守疆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没事，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
    “是吗？”杨江离装傻，“可能是咱们相处的时间还不够长。”
    洪守疆点点头，“或许，对了，你把电影票给你娘了吗？”
    “我娘说不想凑热闹，所以电影票只给了外公外婆周大哥，剩下三张被我送给汪婶婶了。”
    杨江离说话时，一直在悄悄注意着洪守疆的表情，看到他听到杨芳若不想凑热闹，眼神黯淡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
    “洪叔叔”
    洪守疆收敛了表情，淡淡的看向杨江离，“怎么了？”
    “您喜欢我娘吗？”
    杨江离紧盯着洪守疆的眼睛，“我说的不是朋友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情。”
    洪守疆皱眉，不悦道：“小孩子家家的，瞎讲什么？”
    “好，我不讲了。”
    杨江离似笑非笑的收回了目光，没有戳穿他的言不由衷。
    洪守疆搓了搓下巴，略显不自在的别过目光，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几分忐忑。
    回到家，杨江离把汪大婶送的菜交给了姚思文，绝口不提和王婆子的冲突。
    吃过午饭，周改开着车送杨怀远和姚思文进城看电影，杨芳若和杨江离在房间刺绣，直到深夜才听到杨怀远回来的动静。
    第二天，一向准时在院里打太极的杨怀远直到杨江离出门都没有出现。
    杨江离担心外公，姚思文笑着说年纪大体力不支，杨江离也就信了。
    火车站。
    杨江离注意到洪守疆第十次抬手看时间，忍不住摇了摇头。
    平时看他挺冷静的，怎么今天这么静不下心来？
    终于，在洪守疆第十一次抬手时，杨江离提醒道：“洪叔叔，现在才九点五十五。”
    闻言，洪守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火车马上进站了，你在这看着，我去买几杯酸梅汤来。”
    “也行。”
    杨江离点点头，看着洪守疆大步流星的走向火车站周围的供销社。
    马上要见到秦香寒了，不知道她知道了两人的关系后，对她还有没有笑脸？
    当初李秋兰听到谣言时的反应还历历在目，她实在不敢对秦香寒抱有太大的信心。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
    这么想着，杨江离注意到车站门口的人流多了起来，严令武和秦香寒穿着军装出现在人群里，让人想不注意到都难。
    “严大哥，香寒姐，这儿！”
    杨江离下了车，挥舞着手上的丝帕，很快被严令武注意到了。
    想到杨江离和秦香寒的关系，严令武心中思绪万千。
    “江离！”
    在他出神时，秦香寒已经朝着杨江离冲了过去，一个大大的拥抱后直接把人抱起来转了两圈。
    “江离，好久不见！”
    杨江离压住即将冲出口的惊呼，抱住秦香寒的肩膀笑起来。
    亲热过后，秦香寒把杨江离放了下来，捏了把杨江离的小脸。
    “怎么还瘦了？”
    杨江离眯眯笑，任由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作怪，“夏天热，没胃口。”
    秦香寒一脸怜惜的摇摇头，“你还是胖点好看，瘦巴巴的，抱起来硌人。”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等天凉了自然就胖了。”
    严令武从后面跟上来，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洪守疆的身影，脸色有些难看。
    “洪政委呢？”
    杨江离收敛了笑容，指向才从供销社出来的人，小声说道：“洪叔叔去买酸梅汤了。”
    严令武心中闪过一丝异样，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秦香寒的拳头就落到了他胸前。
    “好好说话，凶什么？”
    严令武：“”
    “江离别怕，这家伙内分泌失调了，别理他。”
    秦香寒摸了摸杨江离的短发，“这是你自己的头发？”
    杨江离点头，“假发被我好好收起来了。”
    说话间，洪守疆提着三个军用水壶走了过来，把其中两个递到了严令武面前。
    “新的，里面装的酸梅汤。”
    得知酸梅汤是给他们买的，严令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洪政委。”
    “你太客气了。”
    洪守疆抬手扫了眼手表，“这里太热了，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去平江饭店。”
    严令武直接报出地点，如果是他一个人来，随便在哪间招待所凑合一下都可以，但秦香寒也来了，他怎么舍得她受委屈？
    平江饭店位于大运河畔，成立于大跃进时期，集住宿、吃饭、休闲于一体，是姑苏接待贵宾的首选之地。
    一行人到达平江饭店时已经十一点了，办理完了入住手续，直接到餐厅吃饭。
    洪守疆点了一道经典的松鼠鳜鱼，就把菜单给了严令武。
    严令武看也没看，直接交给了秦香寒，“你看看想吃什么？”
    秦香寒扫了一眼，多是些没见过的菜色，干脆询问起杨江离的意见。
    “江离，现在是在你的地盘，有什么好吃的推荐？”
    杨江离想了想，“香寒姐，你有什么忌口的吗？”
    秦香寒摇头，“荤素不忌，但吃不了太辣。”
    闻言，杨江离扫了眼菜单，看到上面新鲜时令的菜都有，心中一动。
    “那来一份龙井虾仁、一份响油鳝糊，狮子头、小排和红烧肉，香寒姐你更喜欢哪种？”
    秦香寒舔了舔嘴唇，“红烧肉。”
    杨江离看了眼服务员，见她记下了，又点了两道素菜，甜豆炒鸡头米和高汤烩三宝，四个人六道菜，杨江离感觉差不多了，把菜单交到洪守疆手里。
    洪守疆最后添了主食和甜汤，就让服务员下单了。
    等菜期间，严令武和洪守疆默契的什么都没提，有些话现在说出来，这顿饭谁都吃不好。

 第115章 见面

    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到十分钟，高汤烩三宝、甜豆炒鸡头米和主食就已经端上来了。
    秦香寒早已饿的饥肠辘辘，闻到香味，肚子不受控制的“咕噜”一声。
    “大家动筷子，咱们边吃边等。”洪守疆忍住笑意，招呼大家随意。
    杨江离笑了笑，先给秦香寒盛了一小碗米饭，“香寒姐，鸡头米是最近才上市的，新鲜的很，你尝尝。”
    秦香寒道了声谢，用公勺舀了一勺甜豆鸡头米放在米饭上，然后端起碗换上筷子往嘴里扒了一口，香甜软糯，味道不算惊艳，但很好吃。
    没过多久，其他几道菜也陆陆续续的上来了。
    秦香寒口味重，几道菜尝下来，只有响油鳝糊和紫砂红烧肉最合胃口，松鼠鳜鱼和她平时在燕京吃的也有点不一样。
    杨江离口味轻，更喜欢龙井虾仁、松鼠鳜鱼和甜豆炒鸡头米。
    吃完饭，严令武带秦香寒等人来到建在运河边的游廊上，凉风习习，吹散了烈日下的暑气。
    洪守疆看着严令武贴心的为秦香寒擦拭座位，眼底满是笑意，“这里的确比风扇房里还凉快，小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严令武斜睨了洪守疆一眼，“年轻的时候不懂事，经常跟着朋友全国各地乱跑，不经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
    洪守疆点点头，想到之前打听到的事，识趣的没有再追问下去。
    这时，杨江离拍了拍洪守疆的胳膊，“洪叔叔，位置都擦干净了，坐下来歇歇。”
    洪守疆瞥了眼杨江离手上脏了的手绢，默默走到杨江离和秦香寒中间，“我坐这，你坐那里。”
    杨江离愣了愣，往旁边挪了两步，坐在了洪守疆外面。
    严令武嗤了一声，立刻猜到了洪政委的心思，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秦香寒有些不满，但是碍于洪守疆的身份也没有说什么。
    “洪政委……”
    秦香寒话一出口，洪守疆就打断了她。“秦同志，如果不嫌弃的话，私下里叫我一声叔叔就好。”
    秦香寒挑了挑眉，非常给面子的改了对洪守疆的称呼，“那我就跟江离一样，叫你一声洪叔叔。”
    洪守疆点头，“可以。”
    “严令武说，是你告诉他我爸在外面还有媳妇儿，我想请问，你说的是真的吗？”
    谈到正事，秦香寒的脸色严肃了许多。
    洪政委面色一正，“我发誓，我说的没有一句假话。”
    虽然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当亲耳听到这话的时候，秦香寒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疼了起来。
    严令武握住秦香寒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他的力量传给她。
    “香寒……”
    秦香寒闭了闭眼，声音冷下来，“是谁？”
    “是我娘。”
    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苦笑，终于还是到了面对面的时候。
    听到她的声音，秦香寒猛的睁开眼，怔怔的望向杨江离，“江离，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杨江离在秦香寒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缓缓点头，“香寒姐，我娘是无辜的。”
    秦香寒死死握住严令武的手，心脏好像被一双大手狠狠攥住了一样，“你娘无辜，那我娘就活该吗？”
    秦香寒充满质问和控诉的声音，让杨江离默默叹了口气，“阿姨当然也是无辜的，错的是秦……”
    说到这，杨江离侧头看向洪守疆，“那个渣男叫什么来着？”
    洪守疆扶额，“秦云霆。”
    杨江离“哦”了一声，把头转了回去，“错的是秦云霆那个渣男，他有媳妇儿还和我娘成亲，害了我娘也害了阿姨，不是吗？”
    秦香寒眼角抽了抽，“江离，你叫我爸什么？”
    “渣男！”杨江离重复了一遍，“香寒姐，我希望你能明白，在这件事上，不论是你娘还是我娘，都没错。”
    听她这么说，秦香寒脸色稍缓，转头看向严令武，“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一个月前。”严令武如实交代。
    秦香寒不满的瞪了严令武一眼，“一个月前的事，你现在才告诉我？”
    严令武苦笑一声，“我本来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慢慢告诉你的，可是……”
    说到这，严令武瞥了洪守疆一眼，洪守疆摸了摸鼻子，开口替严令武吸引火力，“这事怪我，小严怕你接受不了，特地请求我晚些时候再找姓秦的算账的。”
    闻言，秦香寒斜了洪守疆一眼，“江离找我爸算账说的通，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找他算账？”
    这话把洪守疆问愣了，什么身份？
    “怎么，说不上来了？”
    面对秦香寒的步步紧逼，洪守疆选择了沉默。
    杨江离小声说道：“以我娘未来追求者的身份，可以吗？”
    这话一出，三双眼睛同时看了过来。
    杨江离摸了摸鼻子，看向运河，“今天天气挺不错的哈……”
    洪守疆：“……”
    秦香寒：“……”
    严令武：“……”
    杨江离被这三双眼睛看的实在受不住，轻咳一声，“香寒姐，如果不是怕你受到伤害，我们早杀到燕京，找秦渣男算账了。”
    秦香寒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我有点累了，不想再谈这个话题了。”
    杨江离叹了口气，站起身，“你先休息，咱们明天再谈。”
    秦香寒别过眼去，望着茫茫河面，心里隐隐在滴血。
    杨江离抿了抿嘴，和洪守疆一起离开了这里。
    两人走后，秦香寒回过头，目光幽幽的望向严令武，“把你这一个月调查到的东西和我说说。”
    严令武点点头，“秦家和杨家的恩怨还得追到建国前……”
    洪守疆的说辞，在严令武那儿只是一个参考，他更相信自己亲自调查到的东西，所以在得到消息后，他立刻动用了身边所能动用的一切关系，深入调查几十年前的事。
    “……最后调查到的结果和洪守疆告诉我的基本没有出入，有人帮秦云霆改头换面，隐瞒了近二十年。”
    秦香寒“呵”了一声，“二十年，真是好大的本事！”
    “你查到那个人是谁了吗？”
    严令武眸子深了深，“还没有。”
    经洪守疆提醒，他才想起和穆叔求证，结果穆叔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第116章 出事

    杨江离回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半了。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杨江离找了一圈，在堂屋的门框上发现了一张用鞋钉钉着的纸条。
    “乖囡：明天是建军节，我们去参加战友聚会，可能会待个天，这几天你先在食堂吃，勿念，外公留。”
    读出纸条上的内容，杨江离心中觉得怪怪的，参加战友聚会，她娘怎么也去了？
    想不通，杨江离便不想了。
    中午吃的饱，她现在还不饿，索性回到房间接着绣大熊猫去了。
    六点半左右，光线已经不适合再接着绣了，杨江离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朝着厨房走去。
    来到这后，她还没正经下过厨呢，不知道做出来的东西还能不能吃？
    厨房很大，东西却很少，显得有些空荡。
    杨江离找了一圈，在橱柜里找到一小把挂面，又拿了两颗鸡蛋，配着昨天汪大婶给的西红柿，做了一碗西红柿鸡蛋打卤面。
    酸甜的西红柿炒出沙浓的汁，充分包裹在鸡蛋碎上，再和面条这么一拌，那小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吃完面条，再来一碗面汤，原汤化原食，更好消化。
    吃饱喝足，杨江离把锅碗都刷干净，回到房间细细抹上护手霜，正准备去林薇家串门，林薇就上来了。
    “阿离，不好了！”
    杨江离被林薇撞得一个踉跄，扶住墙才没倒下。
    “小薇，什么不好了？”
    林薇抓起杨江离的手就往外跑，“咱娘他们出事了！”
    “什么？”
    杨江离的心跳陡然乱了节拍，“咱娘不是和外公外婆去参加战友聚会了吗？”
    “哎呀，不是！”
    林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干娘是被渣爹现任接走的，上午你走后没多久，那女人就带着人来了，要带干娘去燕京对质！”
    杨江离呼吸一滞，飞快的向军区跑去。
    跑到军区大门口时，一辆吉普车从里面开了出来，穆建邦从驾驶位上探出头来，“上来！”
    杨江离瞥到坐在后面的洪守疆，立刻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林薇也坐到了副驾驶，开始向杨江离讲具体经过。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穆建邦遇到了来询问杨芳若家庭住址的穆轻音，因为对方是穆建邦的堂姑，所以穆建邦直接把人带到了杨家。
    穆轻音直接亮出身份，斥责杨芳若恬不知耻，被杨怀远和姚思文训斥。
    杨怀远讲出当年真相，穆轻音不信，要带三人去燕京当面对质，杨怀远等人同意。
    说完，林薇打开穆建邦的水壶，喝了一口温水。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干娘非要跟穆轻音走，我拦都拦不住，而且干娘还不让我告诉你。”
    听完林薇的话，杨江离一脸懊恼，“我应该早点和娘坦白的。”
    如果杨芳若知道她已经知道真相，还联系上了渣男现在的孩子，可能就不会做出这种鲁莽的决定了？
    去到别人的地盘上，万一发生点什么意外，她不会原谅自己的。
    “是我的错。”洪守疆把头埋进手掌里，“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被现实打脸。”
    杨江离有和他说过跟杨怀远等人坦白，但他总想着等事情差不多尘埃落定时再通知他们。
    事情发展到现在，他要负很大的责任。
    看到他们三个都愁眉苦脸的，穆建邦沉声道：“堂姑不是那种黑白不分的人，她应该只是想要个准确的结果而已。”
    杨江离抿了抿嘴，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呼吸。
    “洪叔叔，通知严令武了吗？”
    洪守疆点头，“我知道后就通知了，是我没让林薇及时通知你，省的干着急。”
    杨江离瞥了洪守疆一眼，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路上车辆不多。
    穆建邦一路开到火车站，严令武和秦香寒已经在那等着了。
    “半小时后的火车，两个小时后到沪市坐飞机回去。”
    杨江离和秦香寒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焦急和担忧。
    目光对视后，秦香寒率先移开了目光，杨江离也跟着移开了。
    “小薇，你先回去，我和洪叔叔一起去，不会有事的。”
    林薇紧紧握着杨江离的手，“别冲动，听到没有？”
    杨江离嘴角扯出一抹笑容，“放心。”
    林薇点点头，仔细想着原书中有没有什么关于穆轻音的信息，但怎么都想不起来。
    原书中对杨家人的描写很少，全部加起来不到三千字，这个穆轻音，更是连出场都没有。
    很快，火车进站了。
    杨江离挥手告别林薇，和洪守疆一起坐上了火车。
    两小时后，在沪市下车，只等了半个小时，又坐上了飞机，再次落地时，正赶上旭日东升。
    杨江离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在严令武的安排下和秦香寒坐到了一起。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些什么，也没有那个说话的心情。
    心烦意外的一个小时过去后，杨江离看到了杨怀远。
    “外公！”
    还来不及等车停稳，杨江离就打开车门冲了出去。
    “小心！”
    一声轻呼从秦香寒口中发出来，不过杨江离并没有听到。
    另一边，杨怀远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乖囡？你怎么在这？”
    杨江离顾不上回答杨怀远的问题，急切的寻找杨芳若，“我娘呢？”
    “在房间里。”
    杨怀远指了指里面，杨江离急忙看过去，只见杨芳若和姚思文坐在一起，对面坐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
    这时，秦香寒来到了杨江离身后，看到坐在穆轻音对面的女人，眼睛深了深。
    “进去。”
    潮热的气息喷在杨江离耳朵上，让她下意识缩了缩。
    秦香寒越过杨江离，径直走了进去，“妈！”
    穆轻音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秦香寒身后的杨江离，和秦香寒相似的眉眼刺痛了她的心。
    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穆轻音闭了闭眼，“你们来得倒快！”
    杨江离走到杨芳若和姚思文身边，“姆妈，外婆。”
    杨芳若慌乱的抬起头，“江离，你你”
    她有心想问杨江离是不是都知道了，又害怕杨江离不知道全部，会误会她、看不起她。

 第117章 对峙

    杨江离抓住杨芳若不知该何处安放的手，“姆妈，我都知道了，错的不是您！”
    “你”杨芳若眼底涌上泪光，心中酸涩难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江离抿了抿嘴，掏出手绢拭去杨芳若眼角的晶莹，“姆妈，别怕，你还有我。”
    杨芳若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看着杨芳若母女温情的一面，穆轻音只觉得无比碍眼，“杨江离是？”
    杨江离抬头看向穆轻音，轻轻颔首，“穆阿姨。”
    “你知道你妈做了些什么吗，就敢说你妈没错？”
    “知道。”
    杨江离坦然迎上穆轻音的目光，“不过我认为您的表述有错误。”
    “什么？”穆轻音皱眉，“哪里错了？”
    “不是我娘做了什么，而是您现在的丈夫曾经做了什么。”杨江离不卑不亢的说道，“我娘唯一的错处，就是不该听我外公的话，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男人。”
    穆轻音眯了眯眼，“照你这么说，你妈还是无辜的喽？”
    “没错！”
    杨江离回答的斩钉截铁，“阿姨，您和我娘都是受害者，同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穆轻音笑了，笑声中充满了讽刺，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外再次传来小轿车的熄火声。
    下一秒，一声暴喝炸响，“狗日的，老子打死你！”
    “老家伙，你找死！”
    听到这两种声音，杨江离和秦香寒不约而同的心跳暂停，同时向外冲去。
    “外公！”
    大门外，杨怀远一只手掐住秦云霆的脖子，对抵在脑门上的黑家伙无动于衷。
    “狗日的，有胆子你就让你的手下给老子的脑袋开个花，老子躲一下，就是你娘养的！”
    秦云霆脸色憋的发紫，突出的眼球死死盯着杨怀远，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
    但始终不敢让人动手。
    直到杨江离的声音响起，杨怀远手上的力道轻了些，被秦云霆挣脱了。
    大院里，周围的邻居听到声音纷纷走了出来，站在自家门口往外探头。
    秦香寒黑着脸走到秦云霆身边，一把打掉了他身边人的武器，“还嫌不够丢脸吗？”
    “进去说！”
    秦云霆尝试着咽了咽口水，喉咙里立刻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秦香寒瞥了严令武一眼，严令武心领神会，立刻把周边看热闹的人驱散了，赶着秦云霆等人向房间里走去。
    杨江离搀住杨怀远，跟在严令武身后，一起走向房间。
    刚才那一闹，把周围的邻居都惊动了，再想悄无声息的解决这事，怕是不可能了。
    杨江离深吸一口气，看了眼走在前面的秦香寒，默默说了声抱歉。
    如果只能保护一个人，那她选择保护自己的家人。
    回到房间，严令武关上门，搬了两张椅子放在门口，一张自己坐，一张给了洪守疆。
    洪守疆没有坐，目光紧追着杨怀远，两人目光相接，又很快各自移开了。
    客厅里。
    秦云霆坐在背对房门的单人沙发上，两边各坐着杨芳若和穆轻音等人。
    穆轻音声音冷冽如寒冬，“我是该叫你秦青云还是秦云霆？”
    秦云霆面色一变，“轻音，你听我解释。”
    “好，我给你解释的机会，但你要是敢骗我，后果你知道的！”
    穆轻音轻飘飘的说道，轻声细语的声音，仿佛是情人间的低喃。
    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发火的前兆。
    秦云霆眯了眯眼，面无表情的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杨芳若等人，喉咙处的火辣还在，看到罪魁祸首，秦云霆心中恨意翻涌。
    “二十年前，我的确和杨芳若结过婚，但那都是被逼的，杨怀远仗势欺人，硬要把杨芳若塞给我，我娘吓坏了，只能匆匆把我叫回去结婚。”
    “我害怕姓杨的会伤害你们，所以根本不敢跟你们说实话，结婚当晚趁着大家都喝醉的时候才偷偷跑回来的。”
    “轻音，这么多年夫妻，我是什么人你还不了解吗？”
    穆轻音脸色依旧很冷，但眉宇间隐隐有松动的迹象。
    “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云霆点头，“如果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雷劈！”
    “放你娘的屁！”
    听到秦云霆厚颜无耻的发言，杨怀远等人气坏了。
    “当初明明是你娘亲口向我求的亲，我念在你爷对我们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才把芳若嫁给你，怎么到你嘴里成硬塞了？”
    秦云霆冷笑一声，脸上没有丝毫慌乱，“我娘被你害死了，当然你想怎么说都成！”
    杨怀远愤怒的砸向茶几，“姓秦的，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我杀了你！”
    “你来呀，你敢动我一下，我让你们彻底留在这！”
    秦云霆一点都不怕，各种挑衅，“姓杨的，你以为我还和二十年前一样好欺负吗？别以为你官大就能耍横！”
    “你”
    杨怀远气得浑身发抖，被杨江离扶住，一下一下轻捋着他的前胸。
    “外公，他在故意激怒你，别上他的当。”
    杨怀远紧紧握住杨江离的手，努力平复着呼吸。
    杨江离一开口说话，秦云霆才注意到了她，看着她和秦香寒相似的面孔，秦云霆眼底闪过一抹恨意。
    杨江离敏锐的捕捉到了秦云霆眼中一闪而逝的情绪，冷冷的瞪了过去。
    “秦云霆，你以为你当年做的事真的没人知道吗？”
    “你娘替你求娶我娘的时候，可有不少的人都能证明。”
    秦云霆皱眉，“你算什么东西，敢直呼我的名字？”
    “你又算什么东西？”
    杨江离不甘示弱的反击回去，然后直接看向穆轻音，“穆阿姨，我相信您有自己的判断，不会傻到被这种人渣牵着鼻子走。”
    “您好好想想，我今天为什么能站在这？”
    穆轻音皱眉，一时之间没明白杨江离的意思。
    “穆阿姨，如果这个狗男人真如他所说，是被逼结婚，那为什么还要和我娘洞房？”
    杨江离指出最关键的问题，“他如果是被逼无奈，又怎么会有心思想那种事？”
    “婚结了，洞房入了，提上裤子翻脸不认人了，这算什么？”
    闻言，穆轻音和秦云霆的脸色都变了，穆轻音死死的瞪着秦云霆，眼底满是恨意。

 第118章 被捕

    对上秦云霆想吃人的目光，杨江离嘴角微微勾起，“或许，我娘应该去找公安，举报秦云霆耍流氓，我就是证据。”
    穆轻音瞳孔猛的一缩，站起身甩了秦云霆一个耳光，咬牙切齿道：“你真让我恶心！”
    秦云霆怔了怔，抬手摸向被打的地方，另一只手用力的握成拳头，久久没有说话。
    “轻音……”
    “妈！我回来了！”
    秦云霆还想再说什么，秦宇仁突然从外面回来了。
    穆轻音眼睛颤了颤，转头望向秦宇仁，眼底有期待，也有不安。
    严令武站起身挪开椅子，抬手拍在了秦宇仁的肩膀上，“怎么样？”
    秦宇仁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对身后说道：“黄书记，快进来。”
    黄书记紧跟在秦宇仁身后，走进来才看到在客厅坐着的杨怀远等人，眼底闪过激动。
    看到黄书记，杨江离皱了皱眉，下意识看向穆轻音，看到她眼底的挣扎，杨江离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黄书记身上时，洪守疆悄悄从房间退了出去。
    在大家各不相同的目光中，黄书记缓缓走到秦云霆对面，把存了二十年的证据一并交到了穆轻音手中。
    “二十年前，是秦云霆的娘以秦老爷子的死为借口，硬娶了杨芳若，这些是当年秦云霆的娘亲手写的求婚书，以及遗书。”
    听到最后两个字，秦云霆猛的朝黄书记看了过去，“你怎么可能有我娘的遗书？”
    “怎么，很意外吗？”秦宇仁冷冷的看着自己名义上的父亲，“不仅有你娘的遗书，还有你妹的口供，真相到底如何，不是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说了就算的。”
    “你说什么？什么口供？”秦云霆心中顿感不妙。
    秦宇仁冷笑一声，“秦蕴娘关于二十年前的口供，想不到，你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会因为你拒绝帮她男人升迁，就对你怀恨在心，但这又能怨谁呢？”
    “是你一点一点把她的胃口喂大的，自然该由你承担恶果。”
    秦云霆死死的盯着秦宇仁，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良久，他转过头，又看向穆轻音，“你竟然让阿仁调查我？”
    穆轻音粗略的扫了一遍证据，抬起头坦然无惧，“调查你怎么了？你要是清白，还怕别人调查吗？”
    秦云霆一脸失望的看着穆轻音，“轻音，我是那么爱你，所以我才瞒着你这件事，你竟然一点都不相信我。”
    “这门婚事是我娘主动求的没错，但我事先根本不知情，我是被骗回家结婚的，这一点咱爸也知道。”
    闻言，穆轻音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这不可能！”
    “你要是不信，现在就可以回家问咱爸，看我有没有说谎。”
    秦云霆大大方方的说道，完全不像撒谎的样子。
    穆轻音死死的盯着秦云霆，“你最好说的都是真的！”
    说完，穆轻音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秦香寒和秦宇仁对视一眼，怎么都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大哥，你帮我照顾一下江离，我跟咱妈回去看看。”
    秦宇仁点点头，给严令武使了个眼色，让严令武跟了上去。
    很快，客厅里只剩下杨怀远一行人和秦云霆父子。
    杨江离见势不妙，不动声色的挡在了杨江离面前，“姆妈，外公，外婆，咱们走。”
    秦云霆冷哼一声，“想走？没那么容易！”
    杨怀远把杨江离拉到身后，“老子想走，谁都拦不住！”
    “来人！”秦云霆不想和他废话，直接开口叫人。
    话音刚落，之前拿着黑家伙抵着杨怀远的男人冲了进来。
    “不许动！”
    杨怀远丝毫不惧，抬起手一下一下戳向心脏的位置，“有种往这儿打，老子躲一下，就跟你姓！”
    男人握着武器的手紧了紧，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杨江离紧紧抓着杨怀远的胳膊，“外公！”
    杨怀远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眼睛有意无意的瞄向窗外。
    秦云霆见手下迟迟没有动作，恼怒的抓向黑家伙，眼看即将到手，手下直接在他面前飞了出去。
    秦云霆一脸惊愕，转过头正好看到秦宇仁利落的把腿收回去。
    “秦宇仁，你想造反吗？”
    秦宇仁不以为意的冷哼一声，“想造反的是你，杨老将军是开国功臣，你竟然拿那玩意对着他，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
    秦云霆眼底闪过一抹阴鸷，手高高的扬起，“反了你了！”
    秦宇仁果断后退，秦云霆打了个空，恼羞成怒，“你还敢躲？”
    “我又不傻，为什么不躲？”
    秦宇仁身手灵活，秦云霆根本撵不上，像个小丑似的。
    杨江离忍俊不禁，“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杨芳若面色复杂的低下头，心中纠结了近二十年的心结，在看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在慢慢的散了。
    如果当初她知道他是这副德行，她也不会
    这二十年，她都在做什么呀？
    十分钟后，秦云霆累瘫在沙发上，从外面冲进来一队公安同志，手持逮捕令，带走了秦云霆。
    秦云霆还来不及挣扎，嘴巴就被人堵上了。
    看到这一幕，秦宇仁愣了一会儿，下意识看向安坐在一旁的杨家人。
    公安同志走后，洪守疆走了进来，径直走向杨芳若，“叔，婶，芳若，你们没事？”
    杨怀远摇头，走到门口，看着秦云霆被带到车上。
    “你是用什么理由让他们逮捕的那个狗日的？”
    洪守疆扯了扯嘴角，看向杨江离，“我去找帮手的时候，他们已经接到逮捕令了。”
    杨怀远愣了愣，顺着洪守疆的目光看向杨江离，皱了皱眉，“这事儿和乖囡有关？”
    洪守疆点点头。
    秦宇仁看了过来，“洪政委，不介意的话坐下细聊？”
    洪守疆没有说话，看向杨怀远，杨怀远又看向杨江离。
    杨江离纳闷的用手指着自己：“和我有关系吗？”
    洪守疆点头。
    这时，外面的邻居试探性的往秦家走来，秦宇仁看到这些八卦的身影，头疼的关上了门。
    洪守疆警惕的望向秦宇仁，“我已经通知杨老将军的老战友了，你可不要乱来。”

 第119章 缘由

    秦宇仁举起手，大拇指指了指门外，“我不想乱来，但你把公安带来，已经在大院儿里引起轰动了，我关门是不想节外生枝。”
    听到他的话，洪守疆往外看去，隐约从门缝间看到外面拥挤的人群，忍不住皱了皱眉。
    “住在这里的人也都这么爱凑热闹吗？”
    秦宇仁笑了，“他们也是人，谈起东家长西家短来和外面的人没什么区别。”
    洪守疆扯了扯嘴角。
    “大家先在这坐一会儿，最好等我妈和我妹妹回来了，你们再走。”
    说着，秦宇仁把大家带回到茶几两边的沙发上坐下，又从厨房里端出切好的西瓜，放在众人面前。
    “家里今天没有烧茶，凑合吃点西瓜。”
    杨怀远看着忙前忙后的秦宇仁，想到刚才他戏耍秦云霆的那一幕，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
    只要有共同的敌人，那大家就是朋友。
    “小同志，我能问一下，你为什么选择帮我们吗？”
    秦宇仁脸色淡淡的，“我没有帮任何人，我只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而已。”
    “就算没有你们这档子事儿，我也会想其他的办法把他拉下马的。”
    听他这么说，杨怀远心中更好奇了，“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
    秦宇仁没有回答，低头摸了摸无名指上的戒指，眼底一片深沉。
    见他不想再谈，杨怀远并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直接转移了话题，“小洪，你说那狗东西被逮捕和乖囡有关系，是吗？”
    洪守疆点点头，“当初江离被绑架，除了那两个绑架犯外不是还揪出了常才生吗？后来常才生被彻查，拒不交代，被发送到西北农场受罪去了。”
    “我稍微使了点手段，那家伙在西北农场就受不住了，两个月前就嚷嚷着要交代，昨天穆建邦告诉我你们来燕京时，我正好接到纪委办的电话，知道常才生又举报了两个人。”
    说到这儿，洪守疆顿了顿，“其中一个就是秦云霆。”
    话音落下，满室寂静。
    杨怀远脑袋转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狗日的常才生让姓吴的祸害我家乖囡的主意是秦云霆出的？”
    洪守疆迟疑道：“这个还不敢确定，但当初常才生做伪证先看您的那些资料，都是从秦云霆手里接过来的。”
    “这件案子是李时泽加入特别行动小组的考核项目之一，根据他调查到的资料，秦云霆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是谁？”
    洪守疆摇摇头，这个消息是李时泽偷偷告诉他的，现在一切还没有尘埃落定，他不能贸然把那个人名说出来。
    万一走漏了风声，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杨怀远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心中暗暗思考着可能有嫌疑的对象。
    两小时后，穆轻音和秦香寒回到家，看着已经没有秦云霆的房间，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
    “阿仁，秦云霆呢？“
    秦宇仁摸摸鼻子，“被公安同志带走了。”
    “什么？”穆轻音愣了愣，“为什么？”
    秦宇仁把洪守疆刚才说的复述了一遍，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
    “妈，那种男人不要也罢，明天我就登报和他断绝关系！”
    “他不要命，我和妹妹还想接着在部队干下去呢。”
    穆轻音抿了抿嘴，看向杨芳若等人，“我已经问过我父亲，二十年前，的确是我那从未见过面的婆婆骗秦云霆回家结婚的。”
    闻言，杨江离笑了，“穆阿姨，我想您可能没有抓住重点，不管秦云霆是自愿也好，被骗也罢，没人把刀架他脖子上逼他洞房？”
    穆轻音皱了皱眉，“大人说话，你能不能不要插嘴？这就是你的教养吗？”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我没教养啊，俗话说的好，子不教，父之过，我没有父亲，没有教养能赖我吗？”
    “江离！”
    “妈！”
    杨芳若和秦香寒同时开口，各自叫住了针锋相对的两人。
    杨江离抓住杨芳若的手，低头道：“我娘性子软，被人欺负了只会把苦水往肚子里咽，但我不同，谁欺负我娘，我就咬死谁！”
    “江离！”
    杨芳若抱住杨江离的肩膀，抬头直视着穆轻音的眼睛，“我跟你来，只想证明我没有故意破坏你的家庭，我也不要任何名分，我只想把秦云霆彻底从我心里挖出来。”
    “我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我的前半生已经被他毁了，我不想后半生也活在他的阴影里。”
    穆轻音看着杨芳若坚定的目光，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知道杨芳若是无辜的，不论是黄书记带来的证据还是严令武调查的结果，都能证明杨芳若是个受害者。
    可是，只要一想到秦云霆和杨芳若生了一个女儿，她心里就犯恶心。
    “你想要什么？”
    杨芳若深吸一口气，“当初我们结婚还没来得及申请结婚证，现在也不用费心办什么别的手续，我只要他和我的女儿断绝关系！”
    “就这？”穆轻音想不明白，杨芳若想要的竟然这么简单。
    杨芳若点头，“江离是我的女儿，也只会是我的女儿，他是生是死，是贫是富，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你难道不想要钱吗？”
    穆轻音斟酌着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二十年来，秦云霆还是挣了不少钱的，他的工资级别……”
    “他的钱，我们一分都不想沾，更不想知道他每个月有多少工资。”
    穆轻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江离出声打断了。
    听洪守疆刚才的意思，秦云霆八成要接受审查，谁知道那些钱里面有没有非法所得？
    别到最后不仅什么都没捞到，反而惹上一身腥。
    穆轻音看了看杨怀远等人，见他们都默认了杨江离的话，忍不住仔细打量起面前这个丫头来。
    杨江离浅浅一笑，坦坦荡荡的任由穆轻音看。
    良久，穆轻音突然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断绝关系的证明开好后，我们马上走！”
    燕京即将变成一个是非之地，继续留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秦云霆被逮捕了，他还愿意开断绝关系的证明吗？”

 第120章 华老

    穆轻音避开了杨江离的目光，“这可由不得他。”
    听出她话语中的狠绝，杨江离勾了勾嘴角，低下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穆轻音扫了一眼秦宇仁和秦香寒，又看向严令武，“小严，我们还要处理一些家事，能不能麻烦你给他们找个地方住下？”
    严令武摸摸鼻子，“没问题。”
    洪守疆皱了皱眉，“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找好住处了。”
    听到这话，穆轻音怀疑的看向洪守疆，“找好了？在什么地方？”
    洪守疆正要回答，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穆轻音眼底闪过一抹不耐，“阿仁，去看看。”
    秦宇仁走到窗边，扯开窗帘偷偷瞄了眼外面，因为视线不算开阔，只能隐约看到清一色的绿。
    他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看到站在最前面的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哥，怎么是你？”
    秦宇信微微一笑，“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话时，秦宇信向里面看了一眼，看到洪守疆等人，心里松了口气。
    拍拍秦宇仁的肩膀，“我来接杨老的，咱们回头再聊。”
    秦宇仁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秦宇信走向杨怀远。
    “敬礼！”
    洪守疆认得这个人，当初常才生被抓时，还是他带着有关部门的同志进来的。
    想到这，洪守疆脸上扬起笑容，回了一礼。
    “杨老将军，洪政委，陈司令让我接你们到华老那暂住，咱们可以走了吗？”
    听到老战友的名字，杨怀远心里一松，点了点头。
    秦宇信简单和穆轻音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带着杨怀远一行人离开了。
    严令武瞥了穆轻音一眼，“阿姨，我改天再来。”
    穆轻音点点头，面色复杂的看着严令武离开。
    不相干的人都走光了，穆轻音身子一软，猛地坐在了沙发上。
    秦香寒担心的弯下腰，“妈，你还好吗？”
    穆轻音没有说话。
    秦香寒又看向秦宇仁，秦宇仁摇摇头，示意她先让穆轻音冷静一下。
    短短两天，遭逢这么大的变故，即便穆轻音心里接受能力再强，也是需要时间适应的。
    秦香寒抿紧了嘴巴，坐在穆轻音身边，默默的陪着她。
    渐渐地，两人的额角都沁出汗来。
    秦宇仁摇摇头，走到秦云霆的书房把里面的台式电扇拿了出来，正准备插上线，穆轻音冷冷的开口：
    “我不想再在这个家里看到他的东西，恶心！”
    秦宇仁手上的动作一顿，无奈抬头，“妈，难道你忘了，这个电扇是姥爷送你的，你”
    穆轻音别过脸去，“不要了，脏。”
    秦宇仁叹了口气，“我回头处理掉，行了？”
    穆轻音不说话了。
    秦香寒回到房间拿出她的电扇，“妈，这是严令武送我的，总能用了？”
    闻言，穆轻音微微蹙起眉头，“香香，你和严令武越界了吗？”
    “妈！”
    秦香寒大声叫道，眉宇间闪过一抹烦躁，“都到现在了，你还信爸渣男的话吗？”
    “明明是他想把我嫁给张瑶，我不同意，他才故意抹黑我和严令武的关系！”
    “我承认，严令武之前是不知进取，但他已经改了，你能不能不要偏听偏信？”
    穆轻音不悦道：“你叫什么？”
    “我只是问问而已，没有越界就没有越界。”
    秦香寒别过头，没有说话。
    秦宇仁轻咳一声，开口救场，“妈，你是怎么发现秦云霆不对劲的？”
    闻言，穆轻音瞥了他一眼，叹了口气。
    “不是我发现的，是他跟我说，香香最近经常夜不归宿，还要和严令武出去度假，我才去查了严令武。”
    “是你堂哥告诉我，严令武最近在调查秦云霆，还掌握了不少证据的。”
    听她这么说，秦宇仁“噗嗤”一声乐了，“这就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您既然知道严令武那有证据，为什么还要让我去调查呢？”
    穆轻音抿了抿嘴，“因为我不信他。”
    一个要拐走她女儿的男人调查出来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掺杂私人恩怨？
    秦宇仁同情的看向秦香寒，看来这两人还有的磨。
    接收到自家大哥同情的目光，秦香寒嘴角抽了抽。
    注意到两人的互动，穆轻音站了起来，“趁着休假，我去趟公安局，该办的事办好了，明天还得上班。”
    与此同时，杨江离一行人到了华家。
    同样都是大院，大院和大院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杨江离看着大院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心中对即将见到的华爷爷充满了好奇。
    到了大门口，车子停下，挨个检查后才放行。
    华老爷子早早的就在家门口等着了，看到车开过来，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
    “老杨！”
    “老华！”
    杨怀远把头探出车窗，高兴的回应道。
    很快，车子在华老爷子面前停稳，秦宇信下车后小心翼翼的把杨怀远和姚思文扶了下来。
    两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一百五十岁的老人激动的抱在一起。
    杨江离下了车，站在杨芳若身边挽着她的胳膊。
    “走走走，进去说。”
    华老爷子把人接到客厅，头顶的吊扇一下一下的转着，比外面凉快多了。
    杨怀远拉过杨江离的手，“乖囡，叫华爷爷。”
    “华爷爷好。”
    杨江离乖巧一笑，惹得华老爷子又是一阵开怀大笑。
    “哟，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出落得越来越俊了。”
    杨江离抿嘴一笑，华老爷子看上去挺和蔼的。
    “小李，把早上买的水果拿出来给孩子吃。”
    “好的，老爷子。”
    声音一出来，杨江离才注意到厨房门口站着一位身穿围裙的女人，大约四十来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的。
    华老爷子拉着杨怀远的手不松开，“在这住下，咱们老哥们儿好好亲近亲近。”
    “行，先住几天，等那边的关系处理好了，我们再回去。”
    秦云霆的事一天没个准信，杨怀远一天不放心，既然已经被抓了，最好永远都别出来祸害人了。
    华老爷子瞥了杨芳若一眼，然后故意问道：“小秦，秦青云的那个案子，上面现在准备怎么办？”

 第121章 暂住

    秦宇信心知华老是替杨怀远等人问，只挑最重要的说：“我去接人的时候，相关部门正在协商下审查令。”
    审查令一出，所有和秦青云，也就是秦云霆相关的人都要受到审查，包括他。
    华老点点头，“行，那边的事你让小陈多费点心，有什么消息及时通知我。”
    “是！”秦宇信抬手敬了一礼，“陈司令还在等我回话，我先走了。”
    “走走。”华老摆摆手，“老杨，中午你想吃啥？炸酱面？卤煮？要不下馆子去？”
    杨怀远摇摇头，“简单吃点炸酱面就行，这么热的天，傻子才往外跑。”
    “那行！”华老笑着答应下来，看向端着洗好的水果走过来的李嫂，“小李，今天中午吃炸酱面！”
    李嫂应了一声，“您指定的两间客房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进去休息。”
    华老点点头，看向杨江离，“丫头，你带你娘和外婆去歇着，吃饭的时候再出来。”
    杨江离“诶”了一声，和杨芳若一起扶着姚思文，在李嫂的带领下走向专门为他们准备的其中一间客房。
    “这两间房都有独立的卫生间，在你们来之前，老爷子就让我烧好了洗澡水，你们如果想洗澡的话，随时都可以。”
    “谢谢婶婶。”杨江离乖乖道谢。
    李嫂笑着摆摆手，“不用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那需要我把水提过来吗？”
    杨江离看向姚思文和杨芳若，两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麻烦了。”
    两人本来想等到晚上再随便打点热水擦擦身子，毕竟外面不比家里，她们都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但既然李嫂这么说了，她们再拒绝就显得有点矫情了。
    “不麻烦不麻烦。”
    李嫂笑得一脸和蔼，转身出去，没一会就提着四个暖水壶进来了。
    “卫生间里的水盆和毛巾都是我两小时前才买回来的，你们放心用。”
    说完，李嫂转身离开了。
    杨江离关上房门并上锁，帮着姚思文和杨芳若简简单单的洗了洗，换上新的衣服，顺便把脏衣服洗了出来。
    一切都收拾妥当时，房门被敲响了，李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午饭准备好了。”
    “来了。”杨芳若应了一声，打开门，和姚思文一起走了出去。
    杨江离端着洗好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婶婶，请问衣服晾在哪？”
    李嫂愣了愣，看着杨江离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和上衣，再看看姚思文和杨芳若满身清爽的样子，心中升起一股怜惜。
    “好孩子，衣服交给我就好，厨房里还坐着一锅水呢，要不你也洗洗？”
    “不是马上开饭了吗？我还是晚上洗。”
    杨江离不以为意的甩了甩手上的水，好久没干过这些活，都有些生疏了，好在夏天的衣服不怎么脏，简单洗洗就干净了。
    吃过饭，华老爷子笑眯眯的向杨江离推荐周边的百货大楼，“听老杨说，你的手上功夫了得，百货大楼有个柜台专门收精品刺绣，你要不要去看看？”
    听到精品刺绣四个字，杨江离来了兴致。
    自从来到这里后，她接触到的精品刺绣很少，如果能看到同类型的精品，也便于她了解这个世界中刺绣发展的程度。
    “华爷爷，你说的百货大楼在什么地方？”
    华老爷子开口叫过李嫂，“小李，你陪这丫头去，晚上不用回来做饭了，我们这群老家伙要聚一聚。”
    李嫂点点头，开始脱围裙。
    华老爷子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摸出一些票据来，也没有分类，全部交给了杨怀远，“这些全当是我给孩子的见面礼了。”
    杨怀远明白老战友是担心杨江离不收，所以才交给他的，心中暖暖的，嘴里故意说些嫌弃的话：
    “这些东西可不够，回头再补上点儿。”
    华老爷子失笑不已，一脸无奈的笑道：“补补补，你个老东西，可真贪心！”
    杨怀远哈哈大笑，把票据交给杨江离，“你手里带钱了吗？”
    杨江离点头，出发的时候她特地把上次卖绣品的钱全带上了，到现在一分还没花呢。
    “出去好好玩，路上注意安全。”
    ……
    走到大院外面，杨江离在李嫂的带领下坐公交车来到百货大楼。
    五层的百货大楼，看着就巍峨气派，和一般的国营商店压根儿不是一个档次。
    “专门收精品刺绣的柜台在五楼，你想先逛逛还是直接去？”
    李嫂尽心的照顾着杨江离，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杨江离想了想，“直接去，看完之后再从上面往下逛，可以吗？”
    李嫂点头，“这家百货大楼里的东西种类齐全，还有很多有票都买不到的高档货和不需要票的高价货。”
    杨江离暗暗记在心里，跟在李嫂身边直奔五楼而去。
    到了五楼，杨江离发现整个区域被划分成了两大块，一半卖收音机、电视机等电器，另一半则是专门划给刺绣的。
    绣布、绣线、装裱过的精品刺绣，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各种架子上，其中苏绣最多，少部分是蜀绣、湘绣，没见到粤绣的影子。
    杨江离一进来就被面前各种或精美或繁复多样的绣品惊艳到了，忍不住细细观察起来。
    李嫂虽然不懂，但也知道这是好东西，跟在杨江离身后仔细看着，杨江离看什么，她就看什么。
    两人的行为引起了售货员小陈的注意，眼看现在一个人都没有，小陈直接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
    “同志，你们好，请问需要我帮你们介绍一下绣品吗？”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我们只看不买，还是不浪费你的时间了。”
    “没关系，来这儿的很多人都不买，我是新来的，还没怎么做过解说的工作，你们能让我试试吗？”
    小陈抿着嘴笑了笑，嘴角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杨江离挑了挑眉，“那，开始。”
    “好！”小陈眼前一亮，指着两人面前的百寿图开始解说，“别看这幅百寿图只用了一种颜色，每一笔绣娘都得绣上千针……”
    杨江离嘴角含笑，解说的完全正确，“这幅百寿图怎么卖？”
    小陈伸出两根手指，正准备报价，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第122章 认输

    “这里可都是上好的精品刺绣，最便宜的也要一百块，你，能买得起吗？”
    张棠轻蔑的瞥了杨江离一眼，紧接着扬起下巴对小陈道：“这幅百寿图我要了。”
    小陈咽了咽口水，“同志，这幅百寿图两百块，你确定要吗？”
    “当然。”张棠不悦的扫了小陈一眼，“怎么，你怕我和她一样没钱吗？”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陈急忙摆手，一脸歉意的看向杨江离，“不好意思，同志，我需要把这幅百寿图移下来，所以”
    杨江离无所谓的摆摆手，没打算搭理张棠，直接往下一幅绣品走去。
    看到装表框里的东西，她愣了，“咦，这是长寿福？”
    长长瘦瘦的字体，和罗香香那天跟她切磋时用的是同一张底稿。
    这幅也是盘金绣，但金线的处理上比罗香香要更细致，熟练，整体的韵味也更贴合字体。
    李嫂上前瞧了瞧，一眼认出这是当前最受欢迎的伟人写出的字，小声的解释道：“这种长长瘦瘦的字体是伟人写的，大家都在学。”
    杨江离眼中闪过了然，忍不住贴近了看。
    谁料，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拿走了架子上的盘金绣长寿福。
    “这幅也不错，多少钱？”
    “同志，你的眼光真好，这幅是用伟人的字做底稿绣的盘金绣，每个月只有一幅，最低三百六。”
    小陈强压兴奋的报价，“同志，你要吗？”
    张棠勾唇一笑，挑衅的看了杨江离一眼，“要了。”
    杨江离不悦的扫了张棠一眼，这人有病？
    “同志，这幅是我先看到的。”
    张棠冷哼一声，“那又怎么样，你有钱买吗？”
    “怎么没有？”杨江离伸手在随身携带的军挎里掏了一把，掏出一沓整整齐齐的大团结。
    “我出四百！”
    小陈的眼睛都看直了，乖乖，这么一沓，不止四百？
    张棠只觉得自己被冒犯了，一时被气昏了头，“我出五百！”
    杨江离不肯退让，“我出六百！”
    “我出七百！”
    两人的叫价声越来越大，很快引来了在休息室里乘凉的销售员，以及旁边各个电器柜台的销售员。
    大家兴奋的对着杨江离和张棠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什么。
    杨江离再次伸手掏了掏，又掏出一沓钱来，“我出一千！”
    “我出一千一！”
    张棠咬着牙叫了起来，凶神恶煞的样子像是要吃了杨江离。
    杨江离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周围的人，挑了挑眉，“我认输，这幅盘金绣归你了。”
    说完，她拉起李嫂的手，“婶婶，咱们走。”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上。
    原地，兴奋的小陈两眼冒光的盯着张棠，“同志，两幅绣品一共一千三百块，谢谢惠顾。”
    听到这个数字，张棠发热的头脑像是被浇了一盆凉水，很快冷却下来。
    “什么一千三，明明只有五百六！”
    小陈沉下脸，“同志，是你自己把盘金绣出到一千一的，加上百寿图，正好一千三，你不会想赖账？”
    张棠的脸色难看的厉害，“这样，你那幅盘金绣最低三百六，我出四百，加上百寿图正好六百，这样总行了？”
    “你如果不同意的话，那我两个都不要了！”
    小陈气得胸膛不住的起伏着，“你没钱瞎摆什么阔气？刚才那位同志最高可是出到了一千，你现在说不想要了？哪有那么容易！”
    人群里，早有人看出情况不对，准备去找经理过来了。
    这可是上千块的大单子，可不能让她逃了。
    张棠听到小陈说她没钱瞎摆阔气，气得牙痒痒，“谁说我没钱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是谁，买东西付钱天经地义，除非你能把刚才的同志叫回来，不然，今天你走不了！”
    说着，小陈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围了上来。
    “同志，既然你有钱，还是付了，是你自己叫的价格，我们可没有逼你啊。”
    “是啊，同志，你自己说出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一边劝说一边小心的防着她偷偷跑掉。
    张棠死死的咬着牙关，心里恨不得把杨江离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该死的乡巴佬，她一定是故意的！
    此时，被张棠惦记着的杨江离，正和李嫂优哉游哉的吃着雪糕等公交。
    李嫂小心打量着杨江离的脸色，见她脸上始终没个笑模样，心里很是心疼。
    “江离，如果你真喜欢那幅长寿福，我可以和老爷子说一声，再给你留一份。”
    杨江离摇头，“婶婶，我自己就会绣，为什么要花钱买呢？”
    “可是”
    李嫂想不明白，“刚才你不是还”
    杨江离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李嫂愣了愣，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不敢相信的看向杨江离。
    杨江离咬了一口雪糕，舒服的眯起了眼睛，这个时候的奶油雪糕还真好吃。
    公交车缓缓接近，在站台前停了下来。
    杨江离和李嫂上了车，走到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百货大楼在视线中慢慢看不见。
    回到家时，华老爷子和杨怀远等人都不在，李嫂简单给两人弄了点饭菜，吃完就回房休息了。
    第二天。
    杨江离见到了秦香寒，拿到了秦云霆亲手写的断绝关系的证明，上面还盖着公安局的印章。
    “出去走走吗？”秦香寒面色复杂的看着杨江离。
    杨江离把东西收好，点点头，和秦香寒一起走到了外面的林荫路上。
    “证明虽然到手了，但你们短时间内应该走不了。”
    秦香寒的声音很轻，经历了这么一遭，她再怎么说不在意，心里还是有个疙瘩。
    杨江离扫了眼在两人不远处站着的士兵，“走不了就再待几天，正好我外公想和老战友们好好聚聚。”
    听她这么说，秦香寒忍不住笑了，“江离”
    “嗯？”杨江离应了一声，迟疑道：“香寒姐，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秦香寒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停了下来，转身抱住了她。

 第123章 寿宴

    感受到杨江离的僵硬，秦香寒轻拍两下她的后背，“江离，错的不是你。”
    杨江离抿了抿嘴，身体慢慢放松，抬手回抱了过去。
    须臾，秦香寒松开了手，两人沿着林荫路缓缓踱步，“曾经，那个人想利用我稳固地位的时候，我怨过也恨过，甚至一度怀疑过他到底是不是我爸。”
    “后来我才明白，他纯粹是自私，他的心里没有家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
    杨江离安静的听着，虽然之前从未和渣男接触过，但从他昨天的言行上来看，那真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人。
    对天发誓随口就来，心中完全没有敬畏之心，这样的人早就已经坏到了骨子里。
    秦香寒嘴角勾起一抹讥笑，“昨天我陪我妈去找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暗戳戳的威胁我妈，被暗地里负责监听的兄弟痛扁了一顿。”
    “那人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只要我说句话，他就会停手，但我偏不说！”
    秦香寒眼底闪过一抹狠意，为人子女，她不能对父母动手，但别人可没这种顾虑。
    做错了事，还想逃避惩罚，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听出秦香寒话语中的恨意，杨江离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个狗男人究竟得把她伤到什么地步，才会让她变成这样？
    还有秦宇仁，他对那个狗男人的态度也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有今天的结果，追根到底，还是那个狗男人自作自受。
    沿着林荫道走了一圈，再次回到华老爷子门口，秦香寒和杨江离挥手告别。
    杨江离望着不远不近跟在秦香寒身后的人，忍不住抿了抿嘴。
    转过身，正对上华老爷子满是探究的目光。
    “华爷爷。”
    华老爷子点点头，“你和秦家丫头的感情好像还不错？”
    杨江离点点头，朝着院子里走去，“当初我失明失声的时候是军区的闻老帮我看的，我和香寒姐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她人很好。”
    想到那份准备许久却不敢送出去的礼物，杨江离心中下定决心，回家后，就把东西寄过来。
    华老爷子了然一笑，“那丫头小时候可是这一片的大姐大，把一群小子训得服服帖帖的。”
    “是吗？”
    杨江离好奇的望向华老爷子，“华爷爷，您能给我讲讲香寒姐小时候的事吗？”
    “当然，我跟你说”
    华老爷子笑了笑，边往房里走去，边说着从前的故事。
    下午，有人来给华老爷子送请帖，张家老太爷一百大寿。
    送走了客人，华老爷子垂眸凝视着面前大红的请帖，扯了扯嘴角。
    “你说姓张的不怕死，他今年明明九十九，偏要过一百岁的大寿，你说他怕死，他又这么大张旗鼓，真是呵！”
    杨怀远眯了眯眼，“他怎么可能不怕？那年剿匪，姓张的可亲眼看到汤老炮死在九十九岁的大寿上。”
    听到这个名字，华老爷子眯了眯眼睛，瞥了眼桌上的请帖，噗嗤乐了。
    “要是那样的话，可就精彩了。”
    杨怀远端起桌上的水杯，感慨道：“我今年七十八，明年也遇九喽”
    华老爷子没好气的白了杨怀远一眼，“呸呸呸，少说丧气话！”
    “外公，明年给您办八十大寿怎么样？”
    杨江离笑眯眯的说道，“这样您不就能躲开九了？”
    听到她这么说，杨怀远和华老爷子惊讶的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杨江离。
    “乖囡，你听得懂我们在说什么？”
    杨江离点头，“听得懂，我曾经在南湖大队要销毁的禁书里看到过一点。”
    杨怀远瞪大了眼睛，“没人知道你看禁？”
    “没事的。”杨江离安慰道：“当时要销毁书，但好多人不识字，所以就让我们这些识字的来分辨哪些能留，哪些不能，我是那时候看到的。”
    闻言，杨怀远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作为曾被下放过的人，他太了解禁书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危害了。
    好在杨江离没事，不然
    华老爷子深深地看了眼杨江离，“丫头，听李嫂说，你们昨天相中的绣品都被人抢了，是吗？”
    杨江离眨眨眼，“的确有这回事，我没有人家钱多呀。”
    “你手里不是有一千吗？”
    “有，可是那人出价一千一”
    杨江离无辜的耸了耸肩，“那种程度的我也能绣出来，还是不花这个钱了。”
    杨怀远的眼睛深了深，一言不发的低下了头。
    华老爷子瞥了杨怀远一眼，笑着说：“昨天跟丫头抢绣品的是张家的晚辈，他们家的确财大气粗。”
    张家这两个字一出来，杨江离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桌上的请帖。
    她记得，那个女人好像买的是百寿图？
    如果那可太精彩了！
    祝寿当天，华老爷子称要让张家小辈给杨江离道歉，把杨江离和杨怀远都带上了车。
    至于姚思文和杨芳若，华老爷子特别吩咐了大院的守卫，不许任何人打扰。
    三人来到张家的时候，已经临近开席了。
    还没进门，杨江离就看到了院外大树上系的红飘带，一幅幅祝寿的楹联缀在一盆盆松柏的盆栽上，从院门口一直摆到最里面。
    华老爷子啧了一声，在张家人的招呼下带着杨怀远和杨江离走了进去。
    “华老，您和杨老坐在主桌，让这位女同志坐晚辈那桌，可以？”
    杨怀远瞄了张家小辈一眼，“哪桌？”
    张家小辈连忙指了指身后，杨怀远看了一眼，发现小辈那桌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才让杨江离过去坐下了。
    杨江离坐下后，在全场扫了一圈，果然看到了那天在百货大楼遇见的神经病。
    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杨江离知道她看到自己了，似笑非笑的挑了挑眉。
    另一边，张棠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手里用来祝寿的礼品全掉在了地上。
    “张棠，你在干什么？”
    张瑶蹲下身把东西都捡了起来，“要是让爷爷看到，又该说我们大房不孝顺了。”
    张棠压根没听到张瑶的话，气冲冲的朝着杨江离走去。

 第124章 出气

    杨江离面不改色的看着张棠向自己走来，慢条斯理的站了起来。
    她一动，主桌上一直留心杨江离情况的杨怀远立刻注意到了，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怒气冲天的张棠。
    杨怀远眼底一冷，轻轻捣了捣华老爷子的胳膊，用下巴指了指已经走到杨江离身边的张棠。
    华老爷子眯了眯眼，瞥了眼在不远处和大家寒暄的张老爷子，拍了拍杨怀远的手背，站起身朝着杨江离走去。
    几乎是同时，张老爷子的目光紧随华老爷子而去，抬手招过站在不远处的孙子张猛。
    张猛立刻走到张老爷子身旁，“爷爷，怎么了？”
    张老爷子指了指华老爷子的方向，“你跟过去看看，千万招待好了华老头，知道吗？”
    张猛点点头，立刻朝着华老爷子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张棠怒气冲冲的来到杨江离面前，“混蛋，我总算找到你了！”
    说着，张棠伸手朝着杨江离的领口抓去。
    杨江离眼疾手快的打在张棠手背上，然后迅速往旁边撤去，躲到了及时赶过来的华老爷子和杨怀远的身后。
    “华爷爷，外公！”
    张棠吃痛不已，转过身时发现罪魁祸首已经躲到了两个老头身后。
    杨怀远她并不认识，但是一旁的华老爷子她还是见过的。
    想到对方的身份，张棠忍下了想撕碎杨江离的欲望，脸色难看的叫了声，“华爷爷。”
    华老爷子眼皮都不抬的回道：“叫的这么不情愿，以后还是别叫了，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亲爷爷，不是吗？”
    张棠愣了愣，脸上一阵羞恼，“华爷爷，我没有不情愿，我不是针对您，我针对的是你后面的那个人。”
    “您一定不知道她有多可恶，昨天在百货大楼的时候，她竟然坑了我一千块钱，那可是整整一千块啊！”
    说话时，张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杨江离。
    华老爷子嗤笑一声，“难道不是你想抢她的东西，故意哄抬价格吗？怎么能说是她坑了你一千块钱呢？这钱又没有到她手里。”
    张棠没想到华老爷子竟然都知道，还把错都归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心里更气了。
    “你怎么能说是我哄抬价格呢？明明是她先加价的！”
    “她加价难道不是因为你抢了她的东西？”
    华老爷子冷下脸，“我就想不通了，那么多精品刺绣，怎么偏偏她看中的都入了你的眼？”
    张棠还想反驳，被在华老爷子身后听了好一会儿的张猛按住了。
    张猛一脸赔笑，“华爷爷，棠棠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和她一般见识，回头我一定好好说说她。”
    华老爷子注意到张猛出来的方向，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我不想为难她，但她昨天抢我孙女儿的东西，现在还恶人先告状，是不是得道个歉？”
    张猛抿了抿嘴，拽着张棠的胳膊让她给杨江离道歉。
    张棠不肯，张猛手中暗暗加重了力道，“你不道歉，难道想让爷爷替你道歉吗？”
    张棠痛的直咧嘴，心不甘情不愿的冲着杨江离说了声：“对不起。”
    杨江离见好就收，“算了，早知道今天是张老爷子的寿辰，我应该早早地把那幅长寿福让出来的。”
    张猛深深的看了杨江离一眼，然后把目光转向华老爷子，“寿宴马上开始了，您看咱是不是先入席？”
    华老爷子拍了拍杨江离的肩膀，看着杨江离先回去坐下后才和杨怀远一起回到了主桌。
    杨江离坐下后，在同一个桌上坐着的其他人都悄悄的往外挪了挪，明显要和她划清界限的样子。
    杨江离才不在乎，本来天气就热，大家离得远一点儿才更凉快。
    而且，以后她和这些人估计也碰不到，根本用不着浪费心思，维护关系。
    很快，寿宴开始，一道道菜被送上桌，同时老张家的小辈开始给张老爷子献礼。
    也不知道张老爷子是不想被说铺张，还是怕动静太大引起下面的注意，今天的寿宴挺简单的。
    杨江离一边拣些喜欢的吃，一边注意着台上的动静，等到张棠献礼时，眼睛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
    张棠手拿一幅精品刺绣，笑眯眯的送到张老爷子面前，“爷爷，这是我特地给您订的百寿图，整整一百个寿字，孙女祝您长命百岁！”
    “噗——”
    话音未落，院子里就接二连三的响起喷笑的声音，只一瞬，又被大家压了下去。
    “张棠！”
    张鹤山脸色铁青的把张棠拽了回来，低声吼道：“我让你拿的长寿福呢？！”
    张棠眼神躲闪，不敢对上张鹤山的视线，“给小雪了。”
    “你”
    张鹤山被张棠气得眼前一阵发黑，迟迟不敢看张老爷子的脸。
    突然，一声惊呼从台上传来，“爷爷，你怎么了？”
    “医生，快叫医生！”
    张鹤山急忙看过去，只见前一刻还满面红光的张老爷子，这一刻竟然两眼紧闭，晕倒在台上。
    “爸！”
    张鹤山慌了，一把推开张棠跑了过去，“爸，你怎么了？”
    “爷爷！”
    “外公！”
    “”
    霎时间，院中一片喧闹不已。
    杨江离扫了眼院中人的表情，除了震惊，还有部分人幸灾乐祸，只不过很快，大家的表情都转为了同一种担心。
    医生来得很快，像是早早预备好了，下了一阵猛药后，张老爷子好歹是留住了一口气。
    张家人再无心办寿，恭恭敬敬的送走所有人。
    杨江离跟在杨怀远身后，才跨出大院，就被人拍了下肩膀。
    “江离！”
    杨江离回头，看到身后的人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程红姐，你怎么在这？”
    “乖囡，你认识？”杨怀远低声问道。
    杨江离点头，“程红姐是我在闻老那养伤的时候认识的，我那顶假发就是姐姐们送的。”
    闻言，杨怀远放松了警惕，笑着向程红点了点头。
    “同志，你好。”
    “杨老将军好，我能和江离单独说两句话吗？”
    杨怀远点头，低头看向杨江离，“我们在车上等你。”
    杨江离应了一声，就和程红一起走向了角落，“程红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第125章 凉了

    程红把杨江离拉到院墙的拐角处，瞧着没有人注意这里，才小声问道：
    “江离，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杨江离眉头蹙了蹙随即舒展开来，“什么忙？你先说出来，如果我能帮，一定义不容辞。”
    程红深吸一口气，直直的看进杨江离的眼睛里，“我听说张棠昨天在百货大楼被人坑了一千块钱买贺礼，你知道这件事吗？”
    杨江离嗤笑一声，“算知道，因为我就是当事人。”
    说话时，杨江离一直在注意程红的表情，看到她一点都不吃惊，心中大概猜到了她来找自己的原因。
    “程红姐，你是不是想问，究竟什么东西让张棠花了一千多？”
    程红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实不相瞒，我小姨是张家的小儿媳，她和我都不相信，一幅百寿图会值一千多。”
    “百寿图两百块，真正贵的是用伟人的字做底稿，用金线绣出来的盘金绣长寿福，大概一千一。”
    杨江离说出她所知道的，至于程红打听这些干什么，那就不是她能管的了。
    听到长寿福三个字，程红的眼睛亮了亮，“谢谢你，江离。”
    “不客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杨江离指了指在路边等候的小吉普，和程红告别后，走了过去。
    程红看着小吉普的车身消失在长街尽头，转身溜进了张家大院。
    翌日。
    杨江离等人正在吃早饭时，张家小辈送来了张老爷子亡故的消息。
    华老爷子心中已经猜到了，面上还是做出悲伤的样子来，“怎么会这么快？昨天我们走的时候不是救回来了吗？”
    张家小辈亦是满脸悲痛，“医生说昨天是回光返照，夜里就彻底不行了。”
    “节哀。”
    华老爷子没有再问，轻拍了两下张家小辈的肩膀。
    一天之内，张家把能送的信都送了，渐渐地，街上传出张老爷子是被张棠气死的。
    原因无他，张棠在张老爷子百岁寿宴当天送百寿图，却把长寿福送给了年仅五十六岁的未来公公。
    简直是亲疏远近不分！
    李嫂买菜回来，把这事告诉了华老爷子等人。
    华老爷子摇头叹息，“本以为张棠只是被惯坏了，现在看来实在是狗屁不懂。”
    百岁宴送百寿图，和送终有什么区别？
    这下子，那丫头以后得日子怕是艰难喽。
    杨怀远嗤笑一声，“张老头本来是想躲九，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还是死在了寿宴这天，真是造化弄人。”
    “老华，你说他这算求得好死吗？”
    华老爷子哼了一声，“好不好死，只有他自己清楚，从中午拖到夜里才咽气，在他清醒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华老爷子没说，杨怀远也没问。
    那些事，和他们也没有关系。
    又过了一天，华老爷子等人去张家吊唁，回来的时候碰到了审查小组的人。
    华老爷子把杨怀远等人叫了出来，配合审查小组的调查。
    当天傍晚，秦宇信送来了关于秦云霆的调查结果，在客厅念了出来。
    杨芳若作为受害人，有权利知道真相，而且这里面还牵扯到一些只有杨怀远才知道的事。
    调查报告上详细记录了秦云霆是在云清的帮助下改头换面，自导自演英雄救美俘获了穆轻音的芳心，在燕京站住脚跟后，两次设计穆老爷子，占有了他手里的人脉关系。
    秦母叫秦云霆回家结婚，秦云霆并非完全不知情，因为这本就是秦云霆暗戳戳的撺掇秦母搞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盗取杨怀远家里和边境往来的那几封信件。
    盗取来的信件几经辗转，交到了常才生手里，伪造了杨怀远通敌的证据。
    但不论是常才生还是秦云霆，都是背后黑手的棋子。
    听完调查报告，杨家所有人只一股窒息感迎面扑来。
    谁都没想到，秦云霆的身后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穆轻音、杨芳若都是秦云霆设计中的一环。
    甚至杨江离被吴胜纠缠，也和秦云霆脱不了干系。
    长久的沉默后，秦宇信轻咳一声，率先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杨老将军，幕后黑手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但他怎么都不愿意交代，您知道他为什么针对你们一家吗？”
    杨怀远长叹一口气，“可能是因为那几封信。”
    秦宇信目光一凛，“信？您是说和边境往来的那几封信件吗？”
    杨怀远点头，“你们调查的这么清楚，应该知道我有三个儿子，老大和老二分别战死在金陵和姑苏，老三入了远征军，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秦宇信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杨怀远诉说。
    “当年远征军出国作战时，我曾经收到老三的来信，里面提到了云清胡乱指挥造成人员伤亡惨重的事，我带人赶去边境时，部队早已经开拔了。”
    明明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杨怀远再想起来，清晰得仿佛昨天才发生过。
    “我在边境找了很久，上面下命令让我必须回去，等我回到燕京时，却发现云清在燕京的队伍里。”
    “从那以后，我彻底失去了老三的消息，整个远征军也没有任何消息。”
    杨怀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的酸涩，“那几封信里，都是远征军的蛛丝马迹，是当地的老百姓主动提供的。”
    听到杨怀远的话，秦宇信心中一动。
    “杨老将军，您能跟我回去和云清当面对质吗？”
    杨怀远点头，“当然可以。”
    “那咱们现在就走。”
    秦宇信催促着杨怀远，只要能从云清身上找到突破口，那这个案子了结就快了。
    两人离开后，杨江离坐到了姚思文和杨芳若中间。
    “外婆，姆妈，这个云清和刺绣研究所的云秀是什么关系呀？”
    姚思文面色复杂的抚摸着杨江离的脑袋，“他们是堂兄妹。”
    闻言，杨江离心中了然，难怪之前姚思文说刺绣研究所里有他们的仇人，原来是这样。
    今天听到审查小组的调查报告，杨江离才知道，这张针对杨家的阴谋网有多大。
    想到这，杨江离心中唏嘘不已。
    “华爷爷，我能借一下您家的电话吗？”

 第126章 敌特

    华老爷子站起身，把挨着电话的沙发让了出来，“我回房间休息一会，你尽管用。”
    姚思文和杨芳若见状，也站起身离开了。
    杨江离走到电话旁的沙发上坐下，摇了几下摇把后拿起话筒，听着电话里的询问声，准确报出了姑苏军区家属院的公用电话号。
    很快，电话接通，汪大婶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那头。
    听到杨江离想找林薇，汪大婶愣了愣，“林薇跟穆团长去找你们了，昨天就走了，现在应该到了呀。”
    杨江离皱了皱眉，谢过汪大婶后把电话挂了。
    她脑中才闪过要找洪守疆问问的念头，洪守疆的声音就出现在大门口。
    “江离，林薇来找你了。”
    杨江离立刻笑了，小跑着冲向了大院外面，和站在树荫下不停用扇子扇风的林薇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小薇，你怎么到这来了？”
    林薇紧张的上下打量着杨江离，看到她好好地，提了一天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阿离，还好你没事！”
    “怎么了？”
    林薇把审查小组到姑苏调查的事说了出来，所有和杨家有接触的人都被问话了，穆建邦因为穆家的关系，被叫到了燕京来。
    “阿离，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杨江离安慰的拍了拍林薇的胳膊，看了看路边的路灯，“咱们出去逛逛，边走边说。”
    林薇和杨江离肩并肩走在一起，听她讲这几天发生的事。
    听到云清的名字，林薇眼睛倏地瞪大，紧紧抓住了杨江离的胳膊，“云清是敌特！”
    “什么？！”
    杨江离不敢相信的看向林薇，“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林薇激动的手舞足蹈的，“原书里，李时泽就是因为追查云清的犯罪证据才被暗杀的！”
    “暗、暗杀？”
    杨江离脑中闪过李时泽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痛。
    看到杨江离惨白的小脸，林薇意识到什么，“阿离，你和李时泽”
    杨江离咬住嘴唇，“小薇，我不想让李时泽死。”
    林薇抿了抿嘴，抓过杨江离的手安抚着，“安啦，原书里李时泽是在进了特别行动小组后才接触到这个案子的，按照原书的发展轨迹，还得等两年呢。”
    “可是，李时泽现在就在特别行动小组，在你来之前他就参加了特别行动小组的考核。”
    林薇：“……”
    两人大眼瞪小眼，心慌了一阵后快速冷静了下来。
    林薇舔了舔嘴唇，“你不是说云清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吗？回去后我跟穆建邦使使劲，提前查到云清犯罪的证据，那样李时泽应该就不会出事了？”
    说实话，她的心里也没谱，但这是她目前为止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杨江离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不要像以前一样不说话，记住了吗？”
    林薇牵住杨江离的手晃了晃，“好啦，我知道了。”
    地上的影子在路灯下拉的好长好长，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从影子尽头传来。
    “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林薇抬头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男人，眼睛眯成了月牙的模样。
    杨江离看着林薇脸上从心里散发出来的笑容，嘴角勾了勾，紧蹙的眉心慢慢舒展开来。
    ……
    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薇向穆建邦讲述了这段时间杨江离遇到的事，慢慢的把话题引到了云清身上。
    “老公，你说云清针对干外公一家到底是因为什么？钱？还是权利？”
    林薇皱了皱鼻子，“感觉都不像，更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
    穆建邦凝神不语，细细思量着林薇刚才说的话，良久才问道：“媳妇儿，干外公真提到了远征军的事？”
    “千真万确，咱们来之前干外公就因为这事儿被叫走了。”
    林薇再三保证，“老公，除了钱和权，还有什么能让云清这么对付干外公一家？”
    穆建邦眼睛闪了闪，“或许是利益冲突也说不定。”
    见穆建邦已经开始往她引导的地方想，林薇不再说话了。
    夜深了，突然起风了。
    杨江离站在窗前，看着没有一颗星星的天空，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突然，两束光在外面一闪而过，紧接着传来越野车停车的声音。
    杨江离立刻走了出去，把杨怀远接进了房间里，“外公，事情有进展了吗？”
    杨怀远心疼的摸摸杨江离的脑袋，“你怎么还没有休息？”
    “我不困。”杨江离摇头，自从得知了原书中李时泽的下场，她怎么都睡不着。
    李家的所有人对她都很好，李时泽又是因为想娶她才报名的特别行动小组，她真的做不到无动于衷。
    杨怀远扶了扶腰，坐在了沙发上，“云清的事，已经引起上面高度重视了，但目前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什么。”
    说完，他转头看向杨江离，挤眉弄眼的样子有些滑稽，“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谁？”
    “阿泽！”杨怀远“啧啧”两声，“那小子有种我当年的风范，考核满分进组，现在已经正式接任务了。”
    说着，杨怀远神秘一笑，“他还让我给你带样东西。”
    杨江离强压住心底的担忧，配合的问：“是什么？”
    杨怀远在兜里掏了掏，然后攥紧拳头伸到杨江离额头前，猛的松开。
    一枚由红飘带系着的军功章在台灯的光下芒熠熠生辉。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的伸手抓住了眼前这枚不算大的军功章。
    杨怀远顺势松了手，“二等功，那小子有点东西。”
    杨江离看着军功章中间的八一字样，轻轻用手指摸了摸。
    杨怀远看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慈爱的笑意，“时候不早了，回去休息。”
    杨江离点点头，先把杨怀远送回房间，然后才回到她和杨芳若的房间。
    进去时，杨芳若已经醒了，正准备披衣服下床，看到她回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江离，你去哪儿了？”
    “姆妈，外公回来了。”
    杨江离简单解释了一句，把军功章放到床头柜里，然后才关灯上床，准备睡觉。
    灯光灭掉的时候，一辆在大院门口停了许久的越野车慢慢启动了。

 第127章 迟到的信

    第二天，秦宇信带来了最新的消息：秦云霆锒铛入狱，云清及其身边人全部隔离审查。
    这意味着杨怀远等人可以不受监视，自由的在燕京活动。
    杨怀远正高兴时，秦宇信又说话了，“我还有些东西想交给您。”
    嘴上说着，他伸手从上衣口袋里掏出几封信放在身前的茶几上，然后推到杨怀远面前。
    “这些信是审查小组的同志从云清的住处搜到的，最上面那封信的寄出时间是在您被下放之后，寄信地址和秦云霆从您那偷的那几封信的地址一模一样。”
    闻言，杨怀远脸上的笑容凝固在嘴角，“你的意思是，最上面的这封信在我们下放后被云清签收了？”
    秦宇信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听到肯定的答复，杨怀远呼吸一滞，强忍着双手的颤抖拿起信，脑子控制不住的把事情往最坏的结果上想。
    这封信在云清手里待了八年，云清看到信里的内容会做些什么，他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秦宇信大致猜到杨怀远心里在想什么，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这时候再担心也只是徒然。
    “杨老将军，信里提到了杨仁修同志的一些线索，我已经跟那边的同志打过招呼了，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去调查，您也不要太担心了。”
    听到这话，杨怀远双手颤抖着打开信，把手远远地伸出去，费力的看起来。
    “杨……杨……”
    “老婆子，我的老花镜呢？”杨怀远怎么也看不清上面的内容，忍不住急了。
    姚思文白了他一眼，直接抢过他手里的信交给了杨江离，“乖囡，你来看看这上面写了些什么？”
    杨江离快速扫了一眼，眉头蹙起，“这上面说有一个人长得特别像杨仁修，希望外公能亲自去一趟，辨认辨认。”
    杨仁修，这不是洪守疆曾告诉她的三舅的名字吗？难道三舅还活着？
    杨怀远和姚思文瞪大了眼睛，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姚思文猛的用力抓住杨怀远的胳膊，“老头子！”
    杨怀远抬手覆上姚思文的手，催促道：“乖囡，上面说的地址是在哪里？”
    “在云省明安市花香县二里半公社。”杨江离一字一顿的说道。
    杨怀远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转头看向华老爷子，“老华，我……”
    华老爷子猜到了杨怀远想说的话，“孩子的下落重要，你是准备直接过去，还是先回一趟姑苏收拾行李？”
    “……先回姑苏。”
    杨怀远想立刻飞到云省，看到杨江离担忧的目光还是忍了下来，选择先回姑苏。
    这次来燕京，他们并没有带太多东西，这次去云省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回去准备准备心里更踏实。
    华老爷子理解杨怀远急切的心情，当即拜托秦宇信帮忙买几张最近的卧铺车票。
    火车站。
    趁着火车还没有到，杨江离走到秦宇信跟前，直接问：“秦大哥，你知道香寒姐最近的情况吗？”
    秦宇信眉眼柔和下来，“你放心，穆阿姨他们没有被秦云霆连累，阿仁早在前年就开始收集秦云霆违法乱纪的证据了，这次秦云霆被判入狱而不是改造，还是阿仁使的劲呢。”
    听到这话，杨江离半提的心慢慢落地了。
    ”谢谢秦大哥。”
    秦宇信摇摇头，抬起胳膊看了眼时间，“火车差不多快到了，路上注意安全。”
    杨江离笑着点点头，还想问些什么时，得到消息的林薇赶了过来。
    “阿离！”
    “小薇，你怎么来了？”
    林薇气喘吁吁的抓住杨江离的胳膊，“你在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我不放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秦宇信见状，默默的走开了。
    杨江离这才小声说道：“外公收到了一封八年前的信，上面有我三舅的线索，所以我们要尽快赶过去。”
    “三舅？”林薇眉头狠狠皱起，“可是书里从来都没提过这号人物啊。”
    “书里没提过，不代表没有，这里自成一个世界，有很多人物都是不曾被作者提及的，但你能说他们不是真实存在的吗？”
    杨江离抓住了林薇的手腕，“这里和我们之前生活的世界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一个太阳和一个月亮，不是吗？”
    林薇点点头，“你也要和干外公他们一起去云省吗？”
    杨江离点头，“外公外婆年纪大了，总要有个人在身边照顾，不去的话，我也不放心。”
    “那好。”
    林薇叹了口气，左右看了看，凑到杨江离耳边小声说道：“穆建邦已经申请去搜查云清的老巢了，我相信很快能找到云清作为敌特的证据。”
    杨江离蹙了蹙眉，“据我所知，审查小组的人已经搜过云清住的地方了，并没有查到敌特的确凿证据，我怀疑他家里有地道，你让穆建邦多留心一下。”
    “地道？”林薇眯了眯眼，“你放心，就算是掘地三尺，我也会让穆建邦把证据找到！”
    杨江离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秦宇信提醒火车进站的声音，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为一句“保重！”。
    ……
    杨江离等人回到姑苏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杨怀远顾不得休息，让姚思文和杨芳若回家收拾行李，他带着杨江离进了姑苏军区，找到了提前回来的洪守疆。
    “小洪，我和你婶儿要带芳若去云省，那里有老三的消息，你帮我照顾好江离，成不？”
    洪守疆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叔，你从哪得到的消息？”
    “云清那！”杨怀远沉声道：“小畜生拦了我的信，现在已经过去八年了，也不知道……”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因为他心里还在不停的祈祷着，祈祷老天看在他一辈子保家卫国的份上，给他再留个血脉。
    洪守疆眼睛深了深，看向杨江离，“江离这儿……”
    话还没说完，杨江离便急忙表态：“我不想留下，我要和您一起去云省！”
    杨怀远瞪眼，“听话！”
    “我不！”杨江离一点不脸红的说：“我一个人在家害怕，洪叔叔是个男人，总不能住到咱们家去？”
    杨怀远：“……”
    洪守疆：“……”

 第128章 初到云省

    在杨江离的坚持下，杨怀远最终还是决定带她一起出门。
    洪守疆笑了笑，“我去食堂帮你们换点全国粮票，地方粮票到了那可不能用。”
    “麻烦你了，小洪。”杨怀远拍了拍洪守疆的肩膀，“我去找司令谈点事，乖囡，你自己先回家。”
    杨江离点点头，和杨怀远一起离开了洪守疆的办公室，在门口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走出没多远，她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洪守疆拦住了，看着洪守疆递过来的瑞士军刀，挑了挑眉。
    “洪叔叔，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防身。”洪守疆展示了一下瑞士军刀的使用方法，“这东西小巧方便，给你用正合适。”
    杨江离想了想，还是决定接过来，“谢谢洪叔叔，我娘已经从秦云霆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不过，你要是想追求我娘，恐怕得等我们从云省回来。”
    洪守疆愣了愣，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杨江离的脑袋，“你这小脑袋瓜里都在想些什么？”
    杨江离后退一步，避开洪守疆的手，“你不想和我娘一起度过后半生吗？”
    “我……当然想。”洪守疆轻叹一声，面色复杂的看向军区大门的方向，“可是有些事不是我想就可以实现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实现不了？”杨江离皱了皱眉，“在我娘还没拒绝你之前，你先自己把自己吓退了，真是……”
    杨江离摇摇头，“算了，我替你操那份心干什么，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你好好想想。”
    说完，杨江离就走了，原地只留下洪守疆一个人在那愣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一小时后，杨江离等人收拾好了行李，杨怀远也从军区回来了，一行人由周改开车送到了码头上。
    送杨怀远等人上了船后，周改让武装部的同志把车开走了，他则跟在杨怀远后面踏上了去沪市的船。
    身为杨怀远的警卫员，周改本该寸步不离的跟着杨怀远，上次杨怀远故意把周改支开去了燕京，这次，周改再不会上当了。
    从水路到沪市，然后改坐飞机到云省，比直接坐火车到云省要节省五分之四的时间，对急切想知道杨仁修下落的杨家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出行方式。
    ……
    历经六个小时，杨江离等人出现在明安市机场时，天空下起了雨。
    淅沥沥的小雨，非但没有为这座城市增添几分凉爽，还徒增几分闷热。
    站在廊檐下，杨江离轻挥手里的手帕，带走阵阵逼人的热气，静静地打量着面前这座陌生的城市。
    植被丰富，花团锦簇，热烈而美好。
    看着看着，杨江离隐约注意到有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在她身上扫过，集中注意力去看时却怎么都找不到。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没了赏景的心情，杨江离退回到杨芳若身边。
    “姆妈，外公，外婆，你们还好吗？”
    杨芳若抿嘴一笑，“闻老的调理很管用。”
    下放时艰苦的环境，让杨怀远三人都患上了风湿的毛病，每到阴天下雨都酸痛难忍。
    经闻老调理了小半年，总算是好多了。
    杨怀远和姚思文也都笑着说没事。
    杨江离松了口气，正准备换个话题时，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来到了几人面前。
    “请问，是杨老将军吗？”
    杨怀远敛去嘴角的笑容，上下扫了来人一眼，目光在来人的手腕上顿了顿，又很快移开了，“小同志，你是谁？”
    “我是明安市武装部的白为民，接到上级命令来机场接您，咱们现在能走了吗？”
    白为民递上自己的证件，目光在杨怀远几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低下了头。
    杨怀远眯了眯眼，沉吟许久才站了起来，“怎么走？”
    白为民连忙指向外面，“外面有车，可以直接带你们到花香县。”
    “那走。”
    杨怀远向前迈了一步，突然“哎哟”一声，弯腰摸着自己的膝盖。
    “我这风湿的老毛病又犯了，走不了了，小同志，你能背我一程吗？”
    白为民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能，当然能！”
    杨江离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的把手伸进了裤子口袋里，接触到里面冰冷的东西，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背上杨怀远，白为民回头对杨江离几人道：“大家跟我来。”
    杨江离和姚思文、杨芳若对视一眼，姚思文和杨芳若摇摇头，“不好意思小同志，我们也走不了。”
    “风湿最怕阴天下雨，我们母女身上也疼的难受呀。”
    白为民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要不，您二位先在这等等，我把老将军送到车上再来接你们，行吗？”
    “那可真是太感谢了。”
    杨芳若一脸感激的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白为民摇摇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他看向杨江离，“这位女同志应该没有风湿？”
    “没有没有，我跟你们一块走。”
    杨江离赶在杨芳若开口前说道，“咱们先走。”
    白为民这才松了口气，背着杨怀远向外面走去，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杨江离。
    杨江离掏出口袋里的手绢，在手里当扇子给自己扇着风。
    走到外面，杨江离果然看到一辆车，黑色的小轿车，和她曾看过的民国电视剧里出现的一模一样。
    “老将军，您先在车上等着，我回去把您家里人都接过来。”
    白为民把杨怀远放到车上，叮嘱了两句，然后就走了。
    杨江离围着小轿车仔细观察了一圈，凑到杨怀远身边，“外公，这个人”
    剩下的话在杨怀远噤声的手势下吞进了肚子里。
    “乖囡，你去迎迎小周，让他不要声张，在后面跟上来。”
    杨江离眉心微沉，转身快速离开了。
    周改下了飞机后就去打电话借车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她走后不久，白为民用一辆推车把杨芳若和姚思文推到了小轿车跟前。
    把两人安置好，白为民才发现少了一个人。
    “杨老将军，刚才那位小同志呢？”
    杨怀远轻捶膝盖，“内急，等等就来。”
    白为民抿了抿嘴，呼吸乱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杨江离气喘吁吁的从机场跑了出来。

 第129章 反杀一局

    “不好意思，我回来晚了。”
    看到杨江离回来，白为民亲自下车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
    杨江离瞥了杨怀远一眼，弯腰坐在了副驾驶上，手里牢牢的抓着自己的手绢。
    白为民发动车子，在越来越小的雨势中逐渐消失不见。
    另一边，周改借来了机场巡逻用的越野车，远远地跟在小轿车后面。
    十分钟后。
    小轿车完全驶出明安市，道路逐渐变得崎岖起来。
    接连不断的颠簸让姚思文和杨芳若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打开了车窗。
    杨江离坐在副驾驶上要好一点，虽然不会晕车，但屁股着实受了罪。
    “同志，咱们大概多久能到？”杨芳若实在忍不住问了一嘴。
    白为民通过车内镜看了眼后座的三人，嘴上不停地说着：“快了快了。”
    雨已经彻底停了，太阳慢慢露了出来。
    途经一处小树林时，车子突然熄火了。
    白为民急忙向杨怀远等人道歉，然后下车去检查情况。
    杨江离松了口气，回头看向杨怀远，杨怀远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周围逐渐没了动静，只有从树林里传来的阵阵鸟鸣声。
    杨江离凝神细听，总觉得有些异样。
    “外公，外面好像没动静了。”
    杨怀远脸色一沉，“下去看看。”
    杨江离打开车门，绕了一圈都没找到白为民，同时，一种更清晰的滴答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不是鸟鸣，更不是虫叫，更像计时器的声音。
    听到这种声音，她的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安。
    “外公，外婆，姆妈，快下车！”
    姚思文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杨怀远，杨怀远立刻打开车门，下来后正准备伸手去接姚思文，脑后突然抵住了一个冰冷的东西。
    “上去！”
    杨怀远的心沉了沉，慢慢转过头，目光冰冷的看着露出真面目的白为民。
    “你想干什么？”
    “少废话，上车！”
    白为民扣下扳机，眼角的余光紧盯着手腕上的手表，“马上回到车上去！”
    杨怀远垂下眼帘，慢慢转身，转到一半时突然发难，一手抓住白为民的手腕，另一只手袭向他的胳膊肘，迫使他手里的东西改变了方向。
    “砰！”
    一声巨响，惊起了一大片树林里栖息的鸟儿，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白为民咬牙转身，另一只胳膊快准狠的袭向杨怀远。
    “该死的老家伙！”
    杨怀远顺势往斜后方后撤，卸去了白为民胳膊上的力道，然后用力一拉，就把人按到了车屁股上。
    “乖囡！”
    “我在这！”
    杨江离的声音远远地从小路后面传出来，早在杨怀远动手时，她就把杨芳若和姚思文从车上接了下来。
    她知道，周改远远地缀在后面，只要往后走，一定能遇到他。
    在杨怀远动手时，她们三个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是帮了杨怀远的忙了。
    听到杨江离的声音，杨怀远松了口气，直接以手为刀把白为民砍昏了，然后拽着他的胳膊冲进了小树林。
    跑出没多远，身后的小轿车“轰”的一声爆炸了。
    熊熊火焰外，杨怀远拽着白为民的胳膊走向后面不远处的越野车。
    杨怀远遇袭的事被和周改一同前来的机场同志用无线电传到了武装部里。
    武装部紧急出动，把杨怀远等人接了回来，然后把白为民送进了刑讯室。
    但白为民嘴巴很硬，武装部用了很多种办法都没能从他嘴里问出些有用的东西。
    杨怀远听说后，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问不出就算了，直接按规矩办了，对我来说，他的出现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部长担心的看了眼杨怀远，“老将军，您是不是被气坏了，他差点害死您，怎么能算好消息呢？”
    杨怀远神秘一笑，“你不懂。”
    看出他不想解释，李部长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老将军，您还去二里半公社吗？”
    杨怀远面色一正，“不去二里半了，我要去另外一个地方。”
    “那，我派人送您？”
    “不用了，战士们不该为我的私事奔波，我只想借一辆车。”
    杨怀远摇头，拒绝了李部长的热情，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李部长点头同意，除了借出去一辆越野车之外，还送了杨怀远两桶汽油。
    ……
    坐在驾驶位，周改回头问道：“老将军，咱们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杨怀远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朝前面递了过去，“这上面有两个地址，咱们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周改打开纸条扫了一眼，正准备装到兜里时，杨怀远开口了，“记住之后就烧了。”
    周改手上的动作一顿，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点燃了纸条，看着它化为灰烬。
    车子开动起来。
    姚思文瞥了眼杨怀远，“老头子，你为什么不让李部长继续审下去？万一他知道老三的下落呢？”
    杨怀远拍了拍姚思文的手背，一脸笃定的说道：“他不可能知道！”
    “什么意思？”
    杨怀远没说话，看向杨江离，“乖囡，你觉得外公说得对不对？”
    杨江离抿嘴一笑，“对。”
    “那个人一来就想要咱们的命，恰恰暴露了他的恐惧，说明他不知道小舅的下落，不然的话，他只需要乖乖等我们上门就好了，哪用费这么大劲？”
    杨怀远欣慰的点点头，“没错，我猜老三一定在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在等咱们带他回家。”
    姚思文怔了怔，眼底泛起泪花，她的小老三还活着？
    杨怀远用袖子擦掉姚思文眼角的泪水，抓住她的手，“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快别掉金豆豆了。”
    姚思文不好意思的捶了他一下，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
    三小时后，周改把车停在了松木县最大的国营餐馆前，点好菜后，周改用一盒烟和餐馆的大厨聊了起来。
    菜上来后，周改想知道的话都从大厨嘴里套了出来。
    吃过饭，杨江离几人在餐馆周围的招待所住了下来。
    夜深时，周改悄悄从招待所的后门溜了出来，回忆着白天打听到的消息，钻进了一处被樟树遮住半个胡同口的胡同里，按着门牌号找了过去。

 第130章 上门女婿

    午夜时分，一道黑影越过墙头，钻进了招待所里。
    前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动静。
    第二天清晨，杨江离等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松木县。
    一路走走停停，用了两天时间来到距离边境线最近的胡塔县，周改把越野车寄放在县武装部，借了辆带蓬马车继续往前走。
    又过了大半天，一行人才来到胡塔县下的月牙山公社，在招待所里住了下来。
    一路奔波劳累，姚思文的身体有些吃不消了，住下后就发起烧来。
    杨怀远急得不行，赶忙把人送到了月牙山公社的卫生院。
    经佤医诊治，姚思文只是劳累过度加上汗出当风，一副草药下去就退了烧，没有任何毒副作用。
    杨怀远再三感谢，交过医药费后又给佤医送了一罐上好的茶叶，一番交谈过后才隐晦的问道：
    “肖医生，最近老刀疤来过吗？”
    闻言，肖医生脸色变了，警惕的和杨怀远拉开了距离，“什么老刀疤，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看到他的反应，杨怀远知道自己问对人了，心中一阵激动。
    “肖医生，你别害怕，你看这个。”
    杨怀远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荷包，打开后露出了里面已经干枯的芭蕉叶茶帖，“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肖医生盯着芭蕉叶茶帖看了看，面上的警惕淡了些，“你叫什么名字？和老刀疤什么时候认识的？”
    杨怀远压住心中的急躁，“我叫杨怀远，和老刀疤认识到现在足有四十年了。”
    “你是杨怀远？！”
    听到这个名字，肖医生猛的站起来，摸过墙上挂着的猎枪对准了他。
    “你还敢来，难道不怕死吗？”
    杨怀远愣住了，“同志，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是老刀疤的朋友，不是仇人呐！”
    “没有误会，我找的就是你！”说罢，肖医生吹了一声口哨。
    杨怀远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很快，卫生院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只有五人的民兵队手持猎枪跑了进来，把枪口对准了杨怀远。
    一墙之隔的病房里，周改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悄悄的从病房里探出头来。
    下一秒，他的脑门上就多了一个冷冰冰的东西。
    “不许动！”
    周改皱了皱眉，慢慢举起手。
    月上中天时，月牙山的破庙里火把通明。
    一个脸上有条长疤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大约六十来岁，脸上的疤从左眉梢一路斜着往下，贯穿左眼和鼻梁，足有一拃长，看上去十分吓人。
    “小肖，人呢？”
    肖医生笑着掀开旁边的黑布，露出了里面被五花大绑的杨怀远和周改，以及只被蒙着眼睛的姚思文三人。
    “刀叔，人都在这了，您看看怎么处置？”
    老刀疤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看到杨怀远的模样傻眼了。
    “老杨哥？！”
    “小肖，快给人松开！”
    肖医生正等着迎接老刀疤的夸奖，冷不丁的听到他慌乱的语气，脸上的笑容不见了。
    “刀叔，你刚才说什么？”
    老刀疤顾不得回答，急忙上前用刀割断了杨怀远身上的绳子，扯掉他嘴里的粗布。
    “老杨哥，怎么真的是你？”
    看到熟悉的面孔，杨怀远心中松了口气，没好气的白了老刀疤一眼，然后把姚思文等人脸上的布都扯了下来。
    看到这阵仗，肖医生明白自己怕是抓错人了，悄悄的把周改身上的绳子也割断了。
    “刀叔，我突然想起来我娘还在等我，我先回家了。”
    说完他也不等老刀疤回答，脚底抹油，溜了。
    老刀疤被气笑了，摇摇头没管他，招呼着杨怀远等人到了他的住处。
    一路之上，老刀疤讲了这些年发生的事，当初他把信寄出去后，很快就有人伪装成杨怀远的样子到二里半公社认人。
    他没有防备，带人去见了杨仁修，两人起了争执，假杨怀远竟然趁他去提茶的时候对杨仁修动了杀心，被后来赶到的杨仁修的媳妇从后面捅了一刀。
    后来，山里的佤医认出了假杨怀远的伪装，剥除了他的人皮面具，老刀疤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后来，不断有人假借杨怀远的名义打听杨仁修的情况，迫不得已，他们才躲进了山里。
    听到老刀疤的话，杨怀远这才明白为什么肖医生听到自己的名字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来到老刀疤的住处后，姚思文再也忍不住了。
    “刀疤，我家小老三真的还活着吗？”
    老刀疤笑了，“嫂子，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小老三的确还活着，就是就是”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姚思文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就是什么？”姚思文忍不住胡思乱想，“他是残了还是瘫了，只要他还活着，我都可以接受。”
    老刀疤摇摇头，“他失忆了。”
    “失忆？”姚思文愣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没错。”老刀疤叹了口气，“当初玉兰捡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血，在床上躺了五年才清醒，但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们这的老佤医说他是脑子出了问题，有可能恢复，但具体要多久，没人知道。”
    姚思文：“”
    过了一会，姚思文说道：“刀疤，我能见见他吗？”
    “当然可以。”
    老刀疤一口答应下来，“现在太晚了，还是明天，明天我亲自带你们过去。”
    姚思文点点头，大家在老刀疤这暂时住了下来。
    第二天，老刀疤带着姚思文等人去往杨仁修现在的住处。
    “对了，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们了，他现在是玉兰家的上门女婿。”
    杨怀远等人：“”
    山路并不好走，杨江离和杨芳若各扶着姚思文一边，明显感觉到她的身体僵硬了片刻。
    杨江离摸摸鼻子，扫了眼山里的居所。
    偶尔有人从他们面前经过，不论男女，下身都穿着一条裙子。
    杨江离认出那是佤族的民族服装，筒裙“代”：一块长方形的围布，上面有的织着星星，有的织着鱼。

 第131章 表姐表妹

    不论是星星还是鱼，都是佤族人认为最吉祥的象征物。
    织上星星代表希望粮食能像星星一样丰收，织上鱼代表希望家畜能像鱼一样繁殖兴旺。
    杨江离看得太入神，没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眼神活像良家妇女看到了臭流氓！
    老刀疤注意到大家的异样，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到杨江离毫不掩饰的眼神，心中好笑不已。
    稍一思索，他便猜到了杨江离异常的原因，主动解释起来：
    “在佤族里，不论男女都能穿裙子，用我们的话说叫代，你要是感兴趣，可以买一条。”
    杨江离心中跃跃欲试，“叔爷爷，买这个要什么票呀？”
    “棉花票就行。”老刀疤轻笑一声，“这东西织起来很费时间，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所以卖的贵一点。”
    杨江离点点头，心中有了思量。
    说话间，玉兰家就到了。
    山里的房子都是用茅草、树木和竹子搭建的楼房，下矮上高，上面住人，下面养些家畜之类的。
    这种结构，让杨江离想到了一个汉字，那就是家，数千年前，仓颉造字时是不是也住着这种结构的房子呢？
    杨江离正欣赏着面前的建筑，不经意间看到了楼上冒出一个人头来。
    与此同时，她的耳边响起姚思文激动又压抑的声音，“老三”
    尽管三十年余年没见，姚思文还是一眼认出了杨仁修，那眉眼完全是和杨怀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老刀疤吆喝一声：“玉老头，来客人了！”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老杨哥一家之前被冤枉下放了，所以才让坏人截了信、钻了空子。”
    老刀疤把具体情况解释了一遍，正觉得口干舌燥时，玉兰提着茶壶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手里抱着一摞茶碗。
    小姑娘把茶碗挨个放到大家跟前，然后从玉兰手里接过茶壶，给每个人都倒上了满满的一碗茶。
    “阿爷，刀阿爷，喝茶。”
    玉老头放下手里的旱烟，“玲珑，你先出去玩，玉兰你留下。”
    玲珑抿了抿嘴，扫了眼房间里的人，不舍的走了出去。
    “乖囡，你也出去，外面凉快。”
    杨江离点点头，起身离开了。
    “亲家……”
    ………
    杨江离走到外面，看到之前送茶进去的玉玲珑正在旁边捣鼓老式织布机，不由得眼前一亮。
    “你好，小妹妹。”
    玉玲珑瞥了杨江离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你是我阿爸和别的女人生的孩子吗？”
    杨江离愣了一秒，哭笑不得的摇头，“当然不是，我的妈妈和你的阿爸是亲兄妹，咱们应该算表姐妹。”
    听到她这么说，玉玲珑的脸色明显好转起来，“原来你是阿姑的女儿，那你是我表姐还是表妹？”
    “我今年十九岁，你呢？”
    “我十七，那我应该叫你一声表姐喽！”玉玲珑一点儿都不扭捏，爽脆的叫了一声表姐。
    杨江离跟着回了句：“表妹。”
    两人笑嘻嘻的拉了拉手，玉玲珑拍拍织布机后面的座位，拉着杨江离一起坐了下来，“表姐，你能跟我讲讲关于爷爷奶奶的故事吗？”
    “当然可以。”杨江离想了想，把她知道的都讲了出来。
    玉玲珑听得入神，听到激动处忍不住挥挥拳头，“外面的人可真坏，表姐，要不你们留在月牙山，别出去了？”
    杨江离忍俊不禁，“坏人只是少部分，外面还是好人多，月牙山是你的家，外面也有我的家呀。”
    玉玲珑点点头，无意识的摆弄着织布的梭子，“表姐，你们会带走我阿爸吗？”
    “只要你阿爸不同意，没人能带走他，即便他愿意跟我外公外婆回去，你和你阿妈也可以和他一起回去。”
    杨江离耐心的解释着：“我相信外公外婆一定很喜欢你的！”
    “是吗？”玉玲珑不确定的问了一声。
    杨江离点头，“外公外婆都是很好的人，以后相处起来你就知道了。”
    玉玲珑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抹期待，小姑娘不怎么会隐藏自己，心里想的都表现在脸上了。
    杨江离见她心动了，及时的止住了话头。
    “玲珑，这台是织布机吗？”
    玉玲珑点头，“是啊，在我们这儿每家每户最少有一台织布机，还有纺纱机，我身上穿的衣服就是自己织的。”
    说着，她站了起来，在杨江离面前大大方方的转了一个圈，阳光下，裙子上的星星仿佛在发光。
    杨江离心动不已，“好看，你还有没有织好的布，我想买一些。”
    “说什么买不买的？你可是我表姐，我还有一匹布，你如果喜欢就都拿走。”玉玲珑大方的说道。
    杨江离直摇头，“我知道你们织一匹布很不容易，你如果不要钱，那我还是不要了。”
    “不要了？”玉玲珑苦恼的挠了挠头，“那你随便给我点钱。”
    “行！”杨江离眼睛亮了，从挎包里掏出一沓大团结，整整一百块，全塞到了玉玲珑的手里。
    玉玲珑惊呆了，摸着手里的钱，有种做梦的感觉，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
    “啪！”
    杨江离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玲珑，你这是干什么？”
    玉玲珑龇牙咧嘴的摸摸脸，嘿嘿笑道：“还真疼，看来不是做梦啊！”
    杨江离：“……”
    “表姐，这太多了，我不能要。”回过神来后，玉玲珑想把钱还给杨江离，杨江离怎么都不收。
    两人正拉扯间，从下面的山坡上走上来一对大约二十三、四岁的男女，上来后二话不说把玉玲珑拽到了身后。
    “你是谁？敢跑到我们家里来欺负玲珑？”
    杨江离皱了皱眉，往后退了一步，“我没有欺负玲珑。”
    “嘿，你还不承认……”
    “阿哥，表姐没有欺负我！”玉玲珑挣开木秀秀的手，跑到杨江离面前伸开胳膊，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把人保护起来。
    “阿哥，她是表姐！”
    玉远山皱眉，“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表姐？”
    “不是，她是我的表姐，不是你的，你比表姐老，你应该叫表妹。”
    玉玲珑摇摇头，伸手指向里面，“阿爸的阿爸和阿妈来找阿爸了。”

 第132章 表明态度

    玉玲珑随手一指，手里的一沓大团结露出一角，看得木秀秀眼睛都直了。
    她咽了咽口水，拽了拽玉远山的衣角，拼命的向他使眼色。
    玉远山顺着木秀秀的眼神看去，看到玉玲珑手里攥着的一沓大团结，呼吸都暂停了。
    “玲……玲珑，你手里的钱哪来的？”
    玉玲珑蹙了蹙眉，把钱装到衣兜里，“表姐给的。”
    听她这么说，玉远山和木秀秀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杨江离，那眼神，仿佛是看到了财神爷。
    “表……表妹是，我叫玉远山，应该是你的表哥，这是我媳妇儿木秀秀。”
    玉远山搓了搓手，主动向杨江离做起了自我介绍。
    杨江离把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配合的招呼了一声，“表哥，表嫂。”
    “诶！”
    玉远山和木秀秀同时应了一声，玉远山推了推木秀秀，“你去冲一壶茶来给妹妹喝，再拿点香蕉来。”
    “好嘞。”木秀秀笑着往下面跑去了。
    杨江离想说不用麻烦了，可是木秀秀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时间。
    “表妹，你们是哪里人？这次来找阿爸是想把他带走吗？”
    玉远山试探性的问道，一口大白牙在黝黑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更白了，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眼能看到底。
    杨江离摇头，“咱们老家是姑苏的，外公外婆找了小舅舅几十年，只想确定他还活着，小舅舅是否离开，全看他的意愿。”
    闻言，玉远山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阿爸是入赘的，他真怕阿爸会抛弃阿妈，跟他的家人走。
    心落回原地后，他尝试换个话题，“姑苏在什么地方？”
    杨江离正准备回答，里面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一阵喧闹声：
    “阿爸！”
    “玉老头，你怎么了？”
    “亲家……”
    听到房间里的声音，玉远山面色一变，嗖的蹿进房间里，紧接着，玉玲珑也跑了进去。
    杨江离心中一紧，正准备跟过去看看，玉远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牛角制作的号角吹了起来。
    高亢凌厉的号角声带着独有的声调，迅速传了出去。
    杨江离敏锐的发现，山坡下的房屋里陆陆续续的走出人来，一道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
    “肖阿哥，我阿爷怎么样了？”
    肖医生诊完脉，玉远山迫不及待的开始询问病情，眼底满是担忧。
    肖医生一脸沉重的摇摇头，“玉叔这是老毛病了，一直以来都靠一口气撑着，现在又发作起来，如果三天内控制不住，恐怕……”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大家也都能猜得到。
    玉兰哭的泪眼朦胧的，歪倒在杨仁修的怀里，“三郎，我不想让阿爸死……”
    杨仁修抱紧玉兰，忍不住看向一旁的杨怀远和姚思文，有心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张不开嘴。
    杨怀远立刻道：“需要什么药？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都是些珍贵药材，就算你有办法，三天也来不及了。”肖医生摇头。
    杨怀远想了想，“如果现在立刻转到大医院去看病，还来不来得及？”
    “来得及，但玉叔的毛病县医院看不了，市里也去过，都不行，而且医药费不便宜……”
    肖医生叹了口气，如果不是顾虑到钱，这毛病在发现的时候就接受最好的治疗，现在说不定都痊愈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钱的问题你们不用管，我来出，亲家救回我家老三，对我们家来说是天大的恩情，别说只是看病的钱，就算让我给老哥养老都行！”
    杨怀远的声音铿锵有力，听得房间里的大家伙心中唏嘘不已。
    玉老头挣扎着摇头，“不行……不行……”
    杨怀远按住玉老头的手，“亲家，我知道你害怕我报了恩把老三带走，我答应你，老三永远都是你们家的上门女婿，孩子都姓玉，永不改姓，可以？”
    “你……”
    玉老头怎么也没想到杨怀远竟然会做出这种承诺，一时间心里像塞了块棉花似的。
    “好了，别说了，我马上到外面去打电话联系人来。”
    杨怀远拍了拍玉老头的手，最后看了一眼杨仁修，心中的遗憾逐渐释怀了。
    儿子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商量定了后，老刀疤护送杨怀远出山，杨仁修和玉远山一起把玉老头抬下了山，玉兰收拾好了行李，大家坐着牛车往公社卫生院赶。
    路上，无数人出来围观，关心玉老头的情况。
    得知玉老头要出去看病，大家一窝蜂的都往自家跑去。
    与此同时，周改一路护送着杨江离三人离开了月牙山。
    大家赶到卫生院时，肖医生在后面也追了上来，把一沓钱交到了玉兰手里。
    “这些都是乡亲们给你们拿的，俗话说穷家富路，出门在外多带点钱才不遭难。”
    玉兰紧紧的握着手里的钱，一毛一毛的都是大家的心意。
    杨怀远的面子很好用，一个电话出去直接让云省军区开飞机来接走了玉老头等人。
    飞机再落地时，燕京解放军医院的救护车已经在外面准备好了。
    玉老头被送上救护车，杨江离陪着玉兰去医院缴费，至于杨仁修和玉远山，则被杨怀远带到了华老爷子家里。
    一起去的，还有姚思文等人。
    华老爷子见到杨仁修，仿佛看到了年轻些的杨怀远，感慨之余不忘为杨怀远送上祝福。
    杨怀远接受了老友的祝福，笑眯眯的开口借钱，“老三的老丈人还在医院，听说要花很多钱，你先借我点，等我回了姑苏再还你。”
    “要钱怎么不早说？”华老爷子瞪了杨怀远一眼，立刻走到房间去拿存折。
    杨怀远摸摸头，“江离手里还有千把块，我想着能先用着嘛。”
    “给你给你，你当人外公的，怎么好意思花小丫头赚的钱？”
    华老爷子不由分说的把存折塞到了杨怀远怀里。
    杨怀远接了下来，“那我先走了，你家没人住的话再帮我收拾出来。”
    说完他就带着人走了，留下华老爷子无奈的摇摇头，“小李呀，再去多收拾两间房出来。”
    “知道了。”
    李嫂笑了笑，转身走进了之前杨江离等人住的客房里。

 第133章 不要和解

    解放军医院。
    杨江离把身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周改，让他去帮玉老头办理住院手续，她则等在病房外准备听专家的会诊结果。
    不一会儿，玉玲珑走了出来，心神不宁的坐在杨江离身边，“表姐，我阿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杨江离摸了摸玉玲珑的头，“别急，你阿爸去拿钱了，一会就回来，医生怎么说的？”
    “医生说我阿爷要做手术才能好，表姐，什么是手术？”玉玲珑抬眼问道，眼底深处满是不安。
    初来乍到，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那么陌生，不仅环境陌生，气味儿也陌生。
    在月牙山时，公社卫生院里充满了艾草和苍术燃烧的气味，那是老祖宗留下来全面消毒的办法。
    可是在这里，她闻不到一丝草药味，空气里只有一种刺鼻的气味，不知道是什么。
    杨江离组织了一下语言，“手术，就是用小刀在人生病的地方划个口子，把身体里病变的地方切掉，然后再缝上。”
    听到她的话，玉玲珑一脸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开膛剖腹，那人还能活吗？
    “表姐……”
    “别怕，如果医生没有很大的把握以及病人的同意，医院是不能随便给人做手术的。”
    杨江离安慰道：“肖医生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那些药实在找不到，现在只有用西医的办法来试试看，你也不想看着你阿爷去死？”
    玉玲珑咬着下嘴唇，低下了头。
    吱呀——
    门开了，在病房里会诊的专家陆续走了出来。
    玉兰两眼通红跟在医生后面，把人送走后拉住了玉玲珑的手。
    “玲珑，你阿爸来了吗？”
    玉玲珑摇摇头，正想说话，走廊另一头传来了杨仁修的声音，“玉兰，我在这！”
    玉兰急忙跑了过去，把医生的话告诉了杨仁修，杨仁修安抚着玉兰的情绪，大步流星的走过来，进了病房。
    玉玲珑也跟了进去。
    杨江离抿了抿嘴，决定先离开这，她能做的都做了，再在这里待下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想到这，她看向旁边的周改，“周大哥，我想去找我娘了。”
    “老将军应该去华老爷子那了，我马上带你过去。”
    说完周改跟病房里的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带着杨江离离开了。
    走到医院门口时，杨江离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下意识回头看去，一盆水朝着她泼了过来。
    “小心！”
    周改一把将杨江离拉开，整盆水全部泼在地上，溅起的水滴烫红了周改的脚踝，让他心中后怕不已。
    这么烫的水要是泼在杨江离脸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差点发生的悲剧，周改忍不住了，黑着脸上前抓住张棠的胳膊就是一个反锁。
    “啊！”张棠痛得叫了出来，怎么都挣扎不掉，她心一横，索性叫了起来，“救命啊！耍流氓了！”
    周围的人还没从刚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听到张棠的声音，脑子更是转都转不动了。
    什么情况？
    该帮谁？
    于是医院门口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大家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傻傻的看着周改，直到民兵队听到声音赶过来，才打破了这种奇怪的现象。
    见到民兵队，张棠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表哥，快救我！他对我耍流氓！”
    闻言，唐林眯了眯眼，抬起手，”来人，把这两个人给我抓起来！”
    杨江离冷冷的瞥了唐林一眼，掏出周改腰间别着的家伙事儿对准了张棠的脑袋，“谁都不许动，不然我不介意给她的脑袋开个洞。”
    唐林眼睛倏地瞪大，眼底闪过忌惮，“你想干什么？”
    “这话应该我问你。”杨江离冷声道：“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抓人，你们到底是民兵队还是土匪？”
    唐林上下打量着杨江离，脑子里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心里开始打起了小算盘。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看到的，光天化日之下敢对女同志耍流氓，我打死他都是轻的。”
    “够种你就动手，别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杨江离不喜欢这个人的眼神，更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来之前她就看到医院旁边的公安局了，有话去那里说更好。
    想到这，她紧了紧手里抓着的东西，“周大哥，咱们去公安局。”
    “走。”周改不顾周围虎视眈眈的人，强横的拖着张棠向外走去。
    唐林忌惮杨江离手里的武器，始终不敢轻举妄动。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状，忍不住跟了上去。
    很快，杨江离就走到了公安局门口，正准备往里走时，两个身穿制服的男同志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这架势，两人愣了愣。
    “江离，这是怎么回事？”
    杨江离抬头，撞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忍不住抿了抿嘴，“时泽哥，严团长。”
    严令武挑了挑眉，扫了眼杨江离后面跟着的人，脸上兴味十足。
    ……
    在围观群众的作证下，公安同志很快了解到事情的真相，鉴于杨江离坚决不愿和解，公安同志认定张棠故意伤人未遂，判赔偿杨江离三百块加劳改三年。
    唐林作为民兵队长，不分青红皂白滥用职权，撤职反省，外加写五千字检讨。
    从公安局出来，杨江离的心情总算好受点儿了，这才想起来询问李时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时泽勾了勾嘴角，“云清的案子马上进入尾声了，我们跟严团长来这里调一件卷宗，把这些年的冤假错案都清一清。”
    闻言，杨江离眼睛亮了，“云清的身份确定了吗？他为什么针对我外公？”
    “确定了。”李时泽眼睛暗了暗，“他是对面安插在我们这的敌特。”
    他只能说这么多，杨江离也没有多问，倒是严令武，听说杨仁修找到了，提出了想见一见他。
    杨江离有些为难，“我小舅舅找是找到了，但脑袋受伤严重，失忆了。”
    “失忆？！”
    严令武收敛了嘴角的笑意，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一只苍蝇。
    “没错，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包括我外公和外婆。”
    杨江离不知道严令武为什么找杨仁修，但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
    严令武眯起眼睛，不说话了。

 第134章 再见李时泽

    杨江离回到华老爷子家后，周改便把医院门口发生的事告诉了杨怀远和华老爷子。
    听到杨江离差点毁容，杨怀远捏碎了手里的核桃，“老华，张老头死了之后，张家分家了吗？”
    华老爷子立刻明白了杨怀远的意思，“暂时还没分，张老头死了，张家的舅老爷，也就是唐老头被请来主持大局，怎么着也得等三七过后再分了。”
    “唐老头？”杨怀远皱皱眉，“和这个唐林是一家的吗？”
    “那是他亲孙子，只在部队里待了一年就下来做了个民兵队长，这次被撸下来，张棠又被判了刑，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华老爷子嘴上这么说着，眉宇间却不见半分担忧的模样。
    杨怀远眯了眯眼睛，“最好是这样，我巴不得他跑我面前来闹！”
    话音未落，矮桌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华老爷子离得最近，当即拿起听筒放在耳边，“这里是华家，你找谁？”
    听到对面的声音，华老爷子忍不住看了杨怀远一眼，眉眼染上笑意，“杨怀远在我这，你想来就来。”
    说完，他立刻挂断了电话，“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唐老头和张鹤山跟我打听你住的地方呢。”
    杨怀远冷笑两声，“让他们来！”
    与此同时，杨江离把玉老头的情况告诉了姚思文和杨芳若，三人商量过后决定，让杨芳若和杨江离去医院看看。
    玉老头从月牙山出来举目无亲的，她们身为亲戚，理应照拂着点。
    之所以没有下飞机时跟过去是因为长途奔波满身尘土，身体也有点不舒服，即便现在缓过劲儿来了，杨芳若也不打算让姚思文过去。
    老人家年老体弱，医院里又都是病人，再染上什么病就不好了。
    “姆妈，咱们买点吃的带过去？”杨江离提醒道。
    杨芳若点点头，“要买的，三哥和三嫂都没怎么吃东西，咱们买点方便又压饿的带去。”
    “那咱们去上次李婶婶带我去的百货大楼买东西，里面东西齐全，什么都有。”
    杨江离掏出荷包里剩的钱，交了各种费用和押金后，还有不到两百，但票据很多，都是李时泽塞给她的，买些吃的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商量好了，和杨怀远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大院。
    依旧是周改作陪，不过这次不用坐公交车过去，有严令武借来的小吉普，去什么地方都方便。
    三人前脚刚走，后脚唐老头和张鹤山就在大院门口被拦了下来。
    ……
    麦乳精、京八件、水果、搪瓷缸子和搪瓷盆，在医院里用得到的东西，杨芳若全部买了下来，然后就往医院去。
    天快黑了，路上亮起了昏黄的路灯。
    杨江离和杨芳若走到玉老头的病房时，病房里并没有杨仁修的影子。
    “表姐！”玉玲珑惊喜的跑了过来，抓住杨江离的手，“表姐，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怎么可能不来？”杨江离轻轻一笑，“我出去给你们买东西去了，饿了？这里有点心和麦乳精，你先垫垫。”
    玉玲珑一脸惊奇的接过杨江离手里的一堆东西，咽了咽口水。
    “快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照顾玉爷爷。”
    杨江离摸了摸玉玲珑的头发，看着她把东西放下，拆开点心盒子，从里面拿了一个酥饼先给了玉兰。
    杨芳若在一旁帮着冲上麦乳精，虽然现在天气有点热，但上了年纪的人即便喝凉的最好也是喝自然晾凉的。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杨仁修回来，杨芳若忍不住问了一嘴，“嫂子，怎么不见我哥？”
    玉兰皱了皱眉，“之前来了两个当兵的把他叫走了，走了好久了，怎么还不回来？该不会出什么事了？”
    “当兵的？”杨江离重复了一遍，脑子里立刻闪过严令武和李时泽的脸。
    难道是他们把人叫走了？
    可是杨仁修已经失忆了，他们找他干什么呢？
    玉兰点头，“我认得他们的衣服，所以才让三郎跟他们走的，可是走的时间未免太长了点儿。”
    杨芳若拍了拍玉兰的胳膊，“嫂子，你别担心，或许他们只是想找我哥核对一些情况，毕竟他消失了那么多年。”
    玉兰点点头，只能这么想。
    半小时后，天彻底黑了。
    杨江离看着病房里陪护的病床，“舅妈，夜里谁留下给玉爷爷陪护？”
    玉兰压下心里的担忧，用袖子抹了把嘴角沾上的渣滓，“我陪着我阿爸就行，三郎说让玲珑和远山住到招待所去。”
    “招待所就算了，华爷爷那里已经收拾好房间了。”
    杨江离开口道：“让表哥和玲珑今天晚上和我们回华家，明天再来替您。”
    来之前，华老爷子特地叮嘱她，让她把人带回去的。
    玉兰不知道杨江离说的华爷爷是谁，只知道杨仁修说过让她听家里人的，于是没有再反对。
    杨江离带走了玉远山和玉玲珑后，玉兰在病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的看一眼沉睡中的玉老头，半点困意都没有。
    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就像是在做梦一样，她真害怕一觉醒来，她还是在月牙山里，她阿爸还是得不到治疗。
    走廊外陆陆续续有人经过，但没有一个人在病房门口驻足。
    另一边，大院。
    杨江离和杨芳若带着玉家兄妹回来时，正好看到杨怀远在大门口的路灯下耍大刀，华老爷子带了一群人围观喝彩。
    “好！”
    “老杨是英勇不减当年呐！”
    “再来一段！”
    “……”
    杨芳若和杨江离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茫然。
    玉远山两眼冒光，目光紧盯着将一把大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的杨怀远，眼中满是崇拜。
    这身功夫，连月牙山的哨兵都比不上，如果阿爷愿意教他的话……
    想到这，他下意识向前走去，眼看着要越过安全范围，身后一只手把他拽了回去。
    “小子，危险！”
    听到声音，杨江离看了过去，勾起的嘴角慢慢压了下来，“时泽哥，你不是还要处理公务吗？怎么有空过来？”
    李时泽眼底深处闪过一抹歉意，看了看周围的人，“能进去说吗？”

 第135章 刺激过头了

    华老爷子家的书房里。
    杨怀远难以置信的看向李时泽，“你的意思是，老三昏迷了，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李时泽一脸愧疚的低着头站在书桌前，“军医说适当的刺激有利于杨仁修同志尽快恢复记忆，杨仁修同志也同意了，我们才带他见了云清，没想到……”
    杨仁修见到云清，一开始还没事，后来云清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杨仁修的状态就有些不太对劲了，从牢里出来后就昏过去了。
    杨怀远闭上眼，紧紧的攥着拳头，“老三的老丈人正在住院，他家里的还在医院等他，你们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对不起！”
    除了道歉，李时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怀远不想迁怒李时泽，也没有理由迁怒李时泽，但心里还是会不舒服。
    眼看书房里的空气变得凝滞起来，杨江离开口道：“时泽哥，我想知道是谁说我小舅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的？”
    “军医。”李时泽一脸歉意的看向杨江离。
    杨江离眉心微沉，“你们有没有找闻老帮忙看看？当初我脑子里有血块，就是闻老通过针灸治好的。”
    李时泽摇摇头，“暂时还没有。”
    “为什么不找闻老？”杨江离皱眉，转头看向杨怀远，“外公，闻老的医术很厉害的，我觉得如果让他老人家帮忙看看，或许会有转机。”
    杨怀远眼睛一亮，猛的拍了下沙发，“找闻老！”
    李时泽抿了抿嘴，“闻老的身份有些不太方便，但严团长已经向上面申请了，这次我来主要是想请你们帮忙安抚一下家属。”
    杨江离眉头蹙了蹙，很快舒展开来，“这个问题不大。”
    ……
    第二天。
    玉老头的手术安排在早上九点，手术同意书送来的时候，玉兰的眼睛一直在看着门口的方向。
    门外人来人往，唯独没有她想见的那一个人。
    杨江离看着玉兰这副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默默的走过去，“舅妈。”
    “诶。”玉兰回过神来，神色略显不自在的看向杨江离，“怎么了？”
    “忘了告诉你了，昨天部队里来人说小舅舅要留在军区接受简单的调查，调查结束就会回来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了。”
    杨江离说出昨天统一好的说辞，杨仁修本来就是在战场上失踪的，回来后接受调查的说法更有可信度。
    玉兰怔了怔，低下头抿紧了嘴巴。
    很快，玉老头要进手术室了，玉兰在手术同意书上歪歪扭扭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跟到手术室门口站着等着。
    玉远山和玉玲珑在一旁陪着，三人互相鼓励，互相打气。
    十一点半，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了，主刀医生如释重负的走出来，“手术非常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养养，很快就能出院了。”
    “谢谢医生！”
    玉兰抓着玉远山和玉玲珑的手，激动的向主刀医生鞠了个躬，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主刀医生笑了笑，和玉兰讲了些需要注意的事，然后才离开了。
    术后，玉老头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恢复的差不多了，医生才让出院了。
    这七天里，玉兰无数次到门口观望，可总是等不到想见的人，心慢慢慌了起来，对来问候的杨江离和杨芳若没了笑脸，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埋怨。
    杨江离察觉到玉兰情绪的变化，在办理出院当天没有再出现，而是把一切事宜委托给了周改。
    周改把人接到了医院周围的小院里，“这里已经被杨老将军租下来了，你们先在这安心住着，我每天都会过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说完，周改又站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玉兰没什么话说后才离开了。
    另一边。
    华家。
    杨江离看着日历上的时间，突然有点想念在姑苏的日子了，想念她那幅即将完成的双面绣熊猫。
    “姆妈。”
    “嗯？”杨芳若回头，轻轻摇晃着手里的团扇，“怎么了，江离？”
    杨江离抿了抿嘴，“我想回家了。”
    杨芳若手上的动作一顿，良久，她站了起来，“我去跟你外公说一声。”
    杨江离无声的叹了口气，“我也去。”
    两人走到客厅，杨怀远正在跟华老爷子一起下象棋，棋盘上的棋子已经所剩不多，很快就能分个胜负出来了。
    杨芳若正想开口，杨江离拉住她的袖子摇了摇头，指了指快结束的棋局。
    杨芳若笑了笑，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将军！”
    华老爷子哈哈一笑，“老杨，你输了。”
    “输了输了……”杨怀远笑着叹了口气，站起身活动活动腰背，突然想到一件事。
    “乖囡，玉老头是今天出院吗？你们怎么不早点叫我？”
    杨江离解释：“周大哥已经去了，人就安排在您租的房子里，您要是想去现在也不晚，我就不去了。”
    杨怀远皱了皱眉，“乖囡，怎么感觉你不太高兴？”
    “外公，我想回家了。”杨江离说完低下了头，两手的食指在一起绕啊绕。
    杨怀远愣了愣，“想家了呀……”
    想了想，他接着说：“那就回去，等小周回来，让他带你去买火车票，送你和你娘、你外婆先回去，我还要在这待几天。”
    “可以。”杨江离笑了，“那我出去看看，周大哥应该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周改的声音，“老将军，您看谁回来了！”
    听到声音，杨江离几人不约而同的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光而来，踏进客厅后，一张脸才变得清晰起来。
    “爹爹！”
    “老三！”
    看清来人的脸，杨怀远猛的站起来跑到杨仁修身边，不敢相信的拉着他的衣服上下打量起来。
    “老三，你不是昏迷了吗？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呀？”
    杨仁修摇摇头，扶着杨怀远的胳膊到沙发前坐下，“我昨天醒的，现在一点都不难受，我都想起来了。”
    过了好一会，杨怀远才明白这个“全都想起来”代表着什么，一时间老泪纵横。
    “小老三呐！”
    “爹爹！”杨仁修抱住了杨怀远，“爹爹，我回来了。”

 第136章 短暂相聚

    激动过后，杨怀远冷静下来，拉着杨仁修和华老爷子一起进了书房，关门时还不忘提醒周改，让他去告诉玉兰一声。
    杨芳若高兴得脸上都笑出褶子了，一把拽住周改的胳膊，“小周，我和你一起去，路上顺便把我娘接回来。”
    周改点点头，带上杨芳若一起出门了，客厅里只剩下杨江离和李时泽两个人。
    杨江离招呼着李时泽坐下，然后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桂花酸梅汤。
    李时泽把杯子拿在手里，并不急着喝，沉吟许久才轻声说道：“前些天我执行任务的时候去了趟南湖大队，队上又新增了一间养蚕房。”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那很好呀，说明养蚕房养蚕结茧的效率并不比人工低，天冷后只要控制好养蚕房里的温度和湿度，还能再养两季的蚕。”
    “兰兰……很想你，以后要是有时间，你可以回去看看。”
    李时泽用指腹摩擦着杯壁，“杨阿爹在大队买的那两处院子，已经都重新修整过了。”
    杨江离点点头，“有时间我会回去的。”
    李时泽看了她一眼，轻咳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今天晚些时候，我和杨仁修同志要一起出去执行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把想说的话都写在这上面了。”
    杨江离眨了眨眼，20的视力清楚的看到叠起来的信封微微颤抖，目光往上，是一只充血的耳垂。
    她垂下眼皮，接过信装进上衣兜里，试探性的问：“你们出什么性质的任务？危险吗？”
    李时泽压下心里涌上来的失落，含糊不清的说道：“危险等级很低。”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脑筋快速的转动起来，能让才恢复记忆的杨仁修参与进去的任务，难道和他恢复的记忆有关？
    李时泽现在是特别行动小组的人，据她所知，那个部门的任务从来就没出现过危险等级低的。
    客厅里安静下来，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李时泽在裤腿上搓了搓手，擦掉手心沁出来的薄汗，“那个……”
    话还没说完，姚思文的声音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小老三，小老三，小老三在哪？”
    杨江离急忙站起来，走到门口及时扶住了姚思文的胳膊，“外婆，小舅舅和外公都在书房里呢。”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打开，杨仁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出来，“姆妈！”
    时隔三十四年，姚思文终于又听到了杨仁修充满思念和敬爱的呼唤，和失忆时别扭的声音完全不同，让她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小老三……我的小老三呀……姆妈就知道你不会忘了姆妈的！”
    “姆妈……”杨仁修的声音有些哽咽，再看姚思文满头华发只觉心酸。
    他离开时，姚思文只有四十二岁，头发还没有白，脸上也没有这么多皱纹，如今……
    “哎！”
    姚思文重重的应了一声，双手颤巍巍的抚摸着杨仁修的眼，哭着笑了出来。
    杨怀远深吸一口气，从杨仁修后面走过来搂住了姚思文的肩膀，“玉兰和两个孩子应该快到了，晌午咱们一起吃个饭。”
    “行！”杨仁修眼睛暗了暗。
    杨怀远拍了拍杨仁修的肩膀，瞥到站在杨江离身后的李时泽，眯了眯眼睛。
    玉兰几人来得很快，看到安然无恙坐在沙发上的杨仁修，玉兰提了几天的心终于放了了一半。
    “三郎！”
    听到声音，杨仁修站了起来，大步走到玉兰身边握住了她的手，“玉兰，你来了。”
    看到杨仁修眼底熟悉的温柔，玉兰胡思乱想的脑子终于渐渐平定下来，反手握回去，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
    杨怀远眼中满是欣慰，“老三，你和新妇去我跟你娘的房间里说说话，我去聚德楼定一桌菜，咱们中午吃团圆饭。”
    杨仁修点点头，和玉兰走进杨怀远暂住在华老爷子家的房间，玉远山和玉玲珑也跟着走了进去。
    杨怀远抬手招过杨江离，“乖囡，你回家的事再等等好不好？外公保证，不会太久！”
    杨江离点头，“没关系，我可以先等等。”
    杨怀远欣慰的笑了，正准备亲自到聚德楼订餐时，李时泽开口了。
    “杨阿爹，我回去正好经过聚德楼，我帮您去定，只是现在都快十一点了，菜单可能只能让聚德楼自己定了。”
    “没关系。”杨怀远摇摇头，“让聚德楼看着准备就行，要不是你们走得急，我怎么也得定明天中午的。”
    “走得急？”姚思文愣了，“老头子，你这话什么意思？谁走得急？要去哪？”
    杨怀远叹了口气，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把杨仁修要出去执行任务的事告诉了姚思文。
    “什么？！”
    与此同时，玉兰在房间里也发出了和姚思文同样的声音。
    “三郎，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的？”玉兰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杨仁修摇头，沉声道：“玉兰，我永远不会拿这种事和你开玩笑，我是一名军人，一名不合格的军人，我的战友为了国家战死他乡，我却在月牙山享受太平日子。”
    “组织上念在我失忆的份上不予追究，让我帮战友们落叶归根，我怎么能推脱？”
    玉兰咬紧牙关，“可是，可是……”
    “玉兰，我会回来的，而且这次有特别行动小组的同志保护我，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不会出事的！”
    杨仁修说得那么真诚，让玉兰找不到可以阻止他的理由。
    ……
    简单吃了顿团圆饭，姚思文就开始给杨仁修准备行李了。
    现做衣服肯定来不及了，好在部队里有今年剩下的服装，再去百货大楼买两身成衣，也够替换的了。
    借来的每一张票据，都被杨江离记在了本子上，这些都是要还的。
    下午五点左右，距离出发只有不到半个小时。
    杨怀远特地把李时泽叫到一旁，“阿泽，你们这一去一定注意安全，虽说两国之间的情谊深厚，但你还是要记住一点。”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不论什么时候，面对什么人，都要多长个心眼，记住了吗？”

 第137章 刺绣总厂

    李时泽在杨怀远殷切的目光中缓缓点头，并承诺一定会保护好杨仁修。
    杨怀远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止是他，你也要保护好自己，我想看到你们一起平安的回来。”
    李时泽笑了，直视着杨怀远期盼的目光，抬手敬了一个礼。
    火车进站，李时泽和同事一前一后跟在杨仁修身边登上了火车。
    第二天，杨怀远等人也离开了燕京，和他们一起走的还有玉家的几个人。
    回到姑苏后，杨怀远把人暂时安排在了客房里，一应所需的东西都在当天准备齐全。
    玉老头等人第一次见到杨家这种庭院深深的房屋布局，感叹之余还有些小小的紧张。
    这种紧张在和杨家人相处了几天，感受到他们和善的态度后逐渐消失了。
    考虑到玉老头术后需要营养，杨怀远从家属院里买了些鸡，又从码头买了点鳝鱼，天天给玉老头炖补汤喝。
    连喝了五天，玉老头的精神状态就比之前好多了，简单的散步也不至于累得直喘粗气了。
    第六天，在杨芳若陪着玉兰母子三人在城里玩时，杨江离终于把大熊猫双面绣的收尾工作完成了。
    室内光线下，大熊猫栩栩如生，眼睛更是能反射出光来一样。
    看着自己辛苦许久的成果，杨江离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摸了摸咕噜噜响的肚子，决定去找林薇蹭饭。
    回来这么多天，她只和林薇小聚了一次，然后就全心投入刺绣中了，今天终于能放肆的玩玩了。
    到了家属院，杨江离才知道，林薇竟然不在。
    汪大婶手里拿着才摘下来的丝瓜，仔细想了想，“林薇这几天好像挺忙的，一早就离开家属院，直到下午才回来，穆团长都有意见了呢。”
    “是吗？”杨江离有些失落，“既然她不在，那我先回家了。”
    “急什么呀？”汪大婶一把拉过杨江离，“马上到饭点了，就在家里吃，我家大丫头回来了，你们一定能聊到一起去。”
    杨江离脸上闪过慌乱，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吃过饭再来。”
    女儿回娘家，她一个外人过去凑什么热闹？
    然而罗大婶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连拉带请的把杨江离拽到了自家屋里。
    “婉茹，快来！”
    罗婉茹听到声音，立刻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她娘生拉硬拽的模样，傻眼了。
    “姆妈，你在干什么呀？”
    “江离丫头家今天没人，中午就在咱们家吃了，你不是想和她切磋绣技吗，今天就是个好机会。”
    罗大婶说着把杨江离交到罗婉茹手里，“还有一个汤就好了，你们先聊，你们先聊。”
    说完，罗大婶快速冲向厨房。
    罗婉茹和杨江离尴尬的两两相看，罗婉茹先扯了扯嘴角。
    “你就是江离妹妹呀，我娘就是性子急了点，你别生气。”
    杨江离摇头，“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有点”
    “尴尬对，我懂！”罗婉茹顺着杨江离的话说下去，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和我娘说得一点不差，性子腼腆着嘞。”
    杨江离抿嘴一笑，她的确不太外向，但该有的人情还是懂点的。
    要是放在平常，吃就吃了，可是今天是罗婉茹回娘家呀
    或许是看出她的难为情，罗婉茹把人带到了外面的庭院里，从走廊下拉出一架新的绣棚架子。
    上面绑着的绣布上有一个荷花的式样，但基本还没动绣线。
    “听我娘说，你的手上功夫了得，能不能让我学习学习？”
    杨江离抿了抿嘴，眨眨眼，“婉茹姐”
    罗婉茹扬了扬眉，期待的看向杨江离，“怎么了？”
    话音刚落，一道“咕噜噜”的声音就从杨江离的肚子里传了出来，让她愣住了。
    “江离”
    再看杨江离，她的脸和耳朵通红通红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饿了呀，这好办，你等等。”
    说完，罗婉茹回到房间，不一会就拿着一袋袜底酥走了出来，“你先垫垫，我再去给你切点西瓜。”
    “谢谢婉茹姐。”
    杨江离接过东西道了声谢，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从家里出来时她肚子就开始叫了，这也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
    罗婉茹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笑得一脸温柔。
    杨江离没吃很多，简单垫了两口，压下咕噜噜的声音后就不吃了。
    正好午饭好了，罗大婶张罗着吃饭，罗大叔则在部队没有回来。
    家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杨江离的不自在稍微缓解了点。
    饭桌上，罗大婶不住的往杨江离的碗里夹菜，“都是自家种的，新鲜着呢，多吃点。”
    杨江离一开始还道谢，看到罗大婶越夹越多，只能用手挡住了碗。
    “婶婶，吃不了了。”
    罗婉茹故作吃醋道：“姆妈，你怎么只疼江离妹妹，我的碗里还空着呢。”
    罗大婶哭笑不得的又往罗婉茹的碗里夹菜，“你这丫头，自己没手了吗？”
    “那不一样，姆妈夹的格外香。”罗婉茹嘻嘻笑着，把罗大婶逗得开怀大笑。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饱喝足后，罗大婶把罗婉茹和杨江离都赶出去了，自己收拾碗筷。
    杨江离想帮忙，被罗大婶严厉的拒绝了。
    无奈，她只能在走廊下给罗婉茹展示绣技。
    荷叶的绿从荷叶中间往四周递减，并不是一种绣线能绣得出来的。
    边绣边讲颜色过渡的顺序和针法，罗婉茹脸上的表情逐渐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变为恍然大悟。
    “原来还能用丝线的走势造光，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见她明白了，杨江离停了下来，“婉茹姐，你来试试。”
    罗婉茹坐下来，仔细回忆了一遍杨江离下针的顺序，然后开始尝试。
    清风吹过，拂起她额前的碎发，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杨江离仔细看着，在她出错的地方小声提点两句，眼看她绣的渐入佳境，杨江离忍不住笑了。
    绣完掌心大的一块，罗婉茹激动的抬起头，“江离，你愿不愿意去刺绣总厂上班？我们车间正好有人想退，你要是想进去，以你的手上功夫，一定没问题的。”

 第138章 志不在此

    杨江离摇摇头，兴致不高的说道：“我没想过进厂上班。”
    “为什么？”
    罗婉茹不懂，进厂上班是多么光荣的事，吃的是商品粮，住的是小楼房，说出去多有面子呀。
    杨江离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我有自己想绣的东西呀，进厂上班绣的都是上面派发的任务，对我来说，基本没有进步的空间。”
    罗婉茹愣了愣，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那你想绣什么？”
    杨江离眼睛转了转，“婉茹姐，要不你跟我回家看看？”
    “行！”
    罗婉茹被杨江离勾起了好奇心，和罗大婶打了声招呼后就跟着杨江离出去了。
    杨芳若等人还没回来，杨家偌大的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三只鸡被圈在围栏里，地上撒着些剁碎的菜叶子。
    杨江离把人带到自己的房间，掀开了罩在绣棚架子上的布料，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看到绣布上的图案，罗婉茹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大熊猫！”
    她屏住呼吸，凑近观察大熊猫的纹理，“这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大熊猫的眼睛里好像有她的影子。
    杨江离解释：“大熊猫眼里的光是我用白色丝线绣出来的纹理，在黑色瞳孔和眼眶的对比下，才会呈现出反光的逼真感。”
    罗婉茹挑了挑眉，慢慢吐出一口气，目光移到了大熊猫的毛发上。
    盯了半天，她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是怎么绣出蓬松感的？”
    她也曾绣过动物，像是喜鹊画眉之类的鸟类，羽毛都绣得很服帖，和大熊猫这种蓬松的毛发效果完全不一样。
    杨江离扯出一根蚕丝，“把这个分成六十四丝，分区域堆出不同的层数，就可以有这种效果。”
    “六十四丝？！”
    罗婉茹瞠目，她最多才能分出三十二丝，再往下丝线就要断了，六十四丝
    杨江离点头，扫了眼罗婉茹的手，虽然不是很糙，但指尖的部位还是有些没来得及清理掉的死皮存在的。
    “我手上有个做护手霜的方子，对皮肤干裂死皮的效果很好，婉茹姐如果感兴趣的话我可以给你。”
    罗婉茹抬起手，看看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摸了摸杨江离的手指，才一上手，就感觉到了两人的差别。
    杨江离的手嫩得跟她五岁的丫头似的，相比之下，她的手只比枯草好一点。
    果然，人和人是不能比的。
    她的手在进了刺绣厂后才重新保养起来，杨江离的一看就是经常保养的。
    短暂的沉默后，罗婉茹叹了口气，“我用不着什么专门的护手霜，蛤蜊油一样用的。”
    听她这么说，杨江离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她都说了，再说就该惹人烦了。
    “对了，这大熊猫你准备卖到哪去？”
    “还没定。”杨江离抿了抿嘴。
    周经理那她是不会再考虑了，城里的国营布庄和百货大楼都有刺绣的柜台，收的话难度应该不大。
    但该去哪，她现在还没想好。
    罗婉茹眼睛转了转，“卖给我们刺绣总厂怎么样？我帮你介绍，这种品质的刺绣，卖个一二百应该不成问题。”
    杨江离眼睛抽了抽，“婉茹姐，你是认真的吗？”
    “怎么了？”罗婉茹不明所以的问道，“你是觉得低了还是高了？”
    杨江离没说话，把绣棚架子往上抬了抬，“我这是双面绣。”
    罗婉茹：“”
    探到背面，罗婉茹果然看到了一模一样的大熊猫，连眼神里的光都如出一辙。
    抬起头，罗婉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剩下钦佩与叹服，“江离，你也太厉害了？我能知道你绣了多少年吗？”
    “十六年了。”杨江离如实道，“我从三岁就开始捏针了。”
    闻言，罗婉茹忍不住摇摇头，“三岁？啧啧啧，我八岁开始捏针，今年二十六，虽然中间断过些日子，但十六年的绣功也是有的，怎么就和你差那么多？”
    杨江离抿嘴一笑，“也没有很多呀，婉茹姐你能进刺绣总厂，刺绣功底一定很扎实，我只是闲着的时候喜欢琢磨，喜欢尝试些新针法，所以才能琢磨出一些新东西。”
    “是吗？”罗婉茹抿了抿嘴，“难道真像你说的那样，因为刺绣总厂每年绣的东西都是固定的，所以进步空间很小？”
    杨江离没有回答，既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
    万一她说是，罗婉茹一时头脑发热辞了刺绣总厂的工作，她免不了被埋怨一顿。
    罗婉茹看着面前的双面绣大熊猫，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道悦耳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阿离！阿离你在吗？”
    杨江离听出林薇的声音，和罗婉茹说了声抱歉后立刻迎了出去，“小薇，我在这。”
    “阿离，我听罗婶儿说你去找我了，是大熊猫绣好了吗？”
    林薇步伐轻快的奔向杨江离，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我给你买的海棠糕，尝尝。”
    杨江离接了过来，没有急着吃，“我听罗婶婶说你这几天经常出去，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林薇挽上杨江离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安啦，我没有遇到什么麻烦，我只是出去帮你找合适的合作对象去了。”
    “合作对象？”杨江离皱了皱眉，瞥到林薇脸上的细汗，掏出手绢轻轻在她脸上擦了擦。
    “外面怪热的，咱们去堂屋说，那里有风扇。”
    “好。”林薇跟在杨江离身边往堂屋走去，看到站在卧房门口的罗婉茹愣了愣。
    “阿离，这位是……”
    “这是罗婶婶的女儿，婉茹姐，跟我来看刺绣的。”
    杨江离为两人介绍，“婉茹姐，这是我姐姐林薇，也是穆团长的媳妇儿。”
    “你好。”
    “你好。”
    林薇和罗婉茹互相打了声招呼，杨江离把两人带到堂屋，然后把风扇打开。
    “小薇，你说的合作对象是怎么回事？”
    林薇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喝完才说：“你那幅大熊猫双面绣不是快绣好了吗？我就想着帮你把周围有能力收购的店都考察一遍。”
    杨江离点点头，“那你觉得卖给谁比较好一点？”

 第139章 牵线搭桥

    “首先排除百货大楼，那里的绣品精品少，采购经理也不好相处。”
    林薇手指轻扣桌面，瞥了眼正准备喝茶的杨江离，“布庄的绣品精品多一点，但经理那用鼻孔看人的毛病，总能让我想到尔康。”
    “噗——”
    闻言，杨江离才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全喷在了桌上，慌忙到门后取了条干净的抹布来擦干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林薇一脸坏笑，似乎早料到了杨江离会有这种反应。
    罗婉茹的目光在杨江离和林薇之间打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杨江离收拾好残局，没好气的点了下林薇的头，“照你这么说，百货大楼和布庄都不行，还能卖去哪？”
    “还有平江饭店和刺绣研究所啊！”林薇讨好一笑，“我打听过了，布庄收到的精品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被这两家买走了，咱们如果直接和这两家”
    “咳！”杨江离咳了一声，重新端起茶杯，“嗓子怎么突然有点痒？”
    林薇眼睛闪了闪，立刻转移话题，“嗓子痒只喝凉白开可不行，我记得家里还有点金银花茶，给你冲一杯。”
    “也行。”杨江离点头。
    林薇站起身，笑着看向罗婉茹，“婉茹姐要一起回去吗？”
    “也好。”罗婉茹顺势站了起来，和林薇一起离开了杨家。
    走在回家属院的路上，罗婉茹侧头看着身旁的林薇，“你和杨江离的感情真好，要不是知道你们是半路认的干姐妹，我还以为你们就是亲姐妹呢。”
    林薇嘻嘻笑着，“或许这就是缘分。”
    听到她这么说，罗婉茹挑了挑眉，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回到家属院，罗婉茹和林薇告别，转身进了自家大门。
    林薇哼着小曲回到家里转悠了一圈，把昨天买回来的葡萄干装在纸袋子里带了出去。
    再次回到杨家，林薇直接去了杨江离的卧房。
    杨江离正在收绷布，瞧见林薇手里的东西，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还真回去拿金银花茶了？”
    “没有。”林薇摇头，把纸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桌上。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我还以为你没明白我的意思呢。”
    “一开始的确忘了，后来才想起来。”林薇叹了口气，“差点犯了错了。”
    在这个年代，私人的东西只能由供销社一类的部门统一收购，像绣品一类的，只能卖给国营布庄、国营商店、百货大楼一类的，严格来说，刺绣总厂都不行。
    “可是，我实在没相中布庄和百货大楼那俩经理，根据我这么多天的观察，他们一定会压价压得很厉害。”
    杨江离恍然大悟，原来她这些天都在忙这个呀。
    “没相中就换呗，全姑苏的布庄和百货大楼那么多，不一定非要挑最近的来。”
    林薇捏了两粒葡萄干儿丢到嘴里，“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城里那两家算得上全姑苏最大的布庄和百货大楼了，价格上总比小地方的出价更高。”
    “其实，也不一定只能在姑苏卖。”杨江离心中一动，“我在燕京的百货大楼里看到过全是精品的刺绣柜台。”
    “燕京？”林薇愣了愣，“有点远？”
    “上次那里的售货员曾经告诉过我，每个月二十六号是采购经理到姑苏寻找精品刺绣的日子，今天已经二十三了。”
    杨江离意有所指的说道：“到时候，咱们可以试一试。”
    林薇眼睛一亮，瞬间明白了。
    翌日。
    玉远山一个人带着数不清的礼物坐上了回云省的火车。
    玉老头和玉兰母女则留了下来，准备过段时间等玉老头完全康复了再离开。
    上午，趁着家里人去送玉远山的时间，杨江离到军区找到了洪守疆，想让他帮忙跟平江饭店礼宾部搭个线。
    得知杨江离的大熊猫完工了，洪守疆一口答应下来，“正好那边这几天有外宾入住，你的大熊猫双面绣一定有人争着要。”
    杨江离摇头，“洪叔叔，难道你忘了个人是不能私自和外宾交易的吗？”
    洪守疆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那你让我给你和平江饭店搭线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燕京百货大楼刺绣柜台要在二十六号到咱们这儿来，我想看看那边能出什么价。”
    杨江离解释后洪守疆立刻明白了，他翻看了一下今天的日程安排，拿着帽子站了起来。
    “我今天正好要去平江饭店，你就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
    杨江离点点头，和洪守疆一块离开了军区。
    回到家，杨怀远还没回来，杨江离走到杨芳若门口敲了敲门框。
    “姆妈。”
    听到声音，杨芳若立刻走出来拉着杨江离的手进了房间。
    “你来的正是时候，你快帮姆妈看看，这个地方的颜色怎么不对呢？”
    杨江离弯下腰，“让我看看。”
    两人讨论了一会儿，很快找到了颜色错乱的原因，杨芳若高兴的准备拆了重新绣。
    看着绣棚上正反两面不同的颜色，杨江离舔了舔嘴唇，压下心中涌上来的激动。
    “姆妈，你有没有想过尝试一下双面三异绣呢？”
    “三异？”杨芳若手上的动作一顿，“哪个三异？”
    “异针、异稿、异色，三异。”杨江离打了个比方，“正面老虎，背面狮子的那种。”
    杨芳若瞪大了眼睛，呼吸一滞，“这个能做到吗？”
    “能！”杨江离自信道：“姆妈，我最近正在研究这个，等你把双面异色绣好了，咱们母女两个就尝试一下双面三异绣，好不好？”
    杨芳若咽了咽口水，“行！”
    得到肯定的答复，杨江离心情美极了，把大熊猫双面绣完成的事告诉了杨芳若，顺便提了一嘴关于双面绣的处置。
    “你那幅大熊猫的双面绣是精品，是摆出来能当模范的品质，就这么卖了挺可惜的。”
    杨芳若叹了口气，“可惜，现在除了卖掉也没什么好办法，刺绣研究所……”
    杨江离脑中灵光一闪，“姆妈，云清不是被捕了吗？云秀还在刺绣研究所吗？”
    “这个……”杨芳若摇摇头，“我不知道呀。”

 第140章 虚惊一场

    中午。
    杨江离和杨芳若吃着杨怀远从国营饭庄打包回来的咸肉菜饭和蛋饺，看着杨怀远像掏宝贝似的往外掏东西。
    手绢、丝巾、荷包、团扇、豆腐干、粽子糖、蟹壳黄……
    凡是给玉远山和玉玲珑兄妹买的，杨怀远都给杨江离买了一份。
    “乖囡，玲珑还要在咱家住些日子，你是姐姐，要多照顾照顾妹妹，知道了吗？”
    杨江离边吃边点头，“外公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表妹。”
    杨怀远欣慰的点头，转过来看着玉玲珑又说道：“玲珑，你是妹妹，对姐姐要尊敬，互敬互爱才是好姐妹，知道吗？”
    玉玲珑点头，笑眯眯的看着杨江离。
    吃饱喝足，玉玲珑抢着打扫卫生，“放着我来，表姐你的手是用来刺绣的，怎么能干这些粗活？”
    “以后这些活交给我就好，我六岁就会刷碗做饭了，这些对我来说简单的很。”
    杨江离有些不习惯，只是怎么都拦不住玉玲珑，她就像一阵风一样，抱着碗筷很快跑没影了。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看了眼玉兰，谁知正好和玉兰看向她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江离你别放在心上，我家玲珑是把干活的好手，你就让她干。”
    玉兰都这么说了，杨江离只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外公，刺绣研究所的云秀还在那当所长吗？”
    杨怀远摇头，“她和云清一块被上面隔离审查了，查到了什么不知道，但她已经被撤职加劳改了。”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应该给李秋兰写封信打听打听了。
    玉玲珑收拾的很快，只一盏茶的功夫就从厨房回来了。
    杨江离看着她被水浸湿的手，跟杨怀远等人说了一声，就把人带去了自己的房间。
    玉玲珑还是第一次进杨江离的房间，打量了一圈，目光停在了绣棚架子上。
    “表姐，能让我看看你绣的东西吗？”
    杨江离点头，从竹筐里拣出两条全新的手帕，然后又拿出了自己的护手霜。
    “涂点这个，可以修护你的手。”
    玉玲珑接过手帕，然后对着护手霜直摇头，“表姐，我不喜欢涂护手霜，粘粘的不舒服，而且一沾水就没了，这不是浪费吗？”
    杨江离：“”
    杨江离把护手霜放了回去，“送你的手绢上绣了你的名字和玉玲珑花，你看看还喜欢吗？”
    “是吗？”
    经她这么一提醒，玉玲珑在手绢边角的位置看到了自己的名字，还有两簇淡黄色和乳白色的小花，是她之前从没见过的。
    “表姐，这就是玉玲珑花吗？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杨江离点头，“玉玲珑是华东地区土生土长的一种桂花的品种，有枝密、叶狭、花稠的特点，你一直生活在云省，没见过也正常。”
    “我记得家属院里有一棵玉玲珑，等十月份桂花盛开，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玉玲珑一脸惊奇的扬了扬眉毛，“阿妈说我的名字是宝玉，原来还是花呀。”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玉玲珑是花也是玉，有漂亮和珍贵的双层意思，用在你身上正合适。”
    玉玲珑抿着嘴笑了，小麦色的脸庞上染上了两抹红霞。
    午休过后，杨江离把写给李秋兰的信送到了军区外固定的信箱内，正准备回家时遇到了抱着林薇跑出来的穆建邦。
    “小薇！”
    杨江离瞥到穆建邦头上米粒和菜叶，眉头紧拧在一起，“发生什么事了？”
    穆建邦脚下不停，“薇薇吐了，我去找医生，你快让开！”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跟在穆建邦的身后跑了出去。
    “林薇同志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怀孕了而已。”
    佟老气定神闲的收回手，“不过时间太短，你们要是不信，可以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不用不用，我信！”
    穆建邦不信谁的，也不会不信眼前这位佟老的，他不是军区的军医，但军区的军医有一半是他的徒弟。
    今天是过来巡诊的，正好被他们碰上了。
    听到这个答案，杨江离松了一口气，目光忍不住停留在林薇的小腹上。
    “这么说，我要做干妈了？”
    林薇羞涩的点点头，眼底闪过期待。
    另一边，穆建邦听到这话，不爽的皱起眉头，“什么干妈？我怎么不知道？”
    “我知道。”林薇瞪了穆建邦一眼，“我们早就说好了，将来是彼此儿女的干妈，你要是不愿意当这个干爹，有的是人愿意。”
    穆建邦眼角抽了抽，“谁说我不愿意了，你都当干妈了，干爹除了我还能有谁？”
    杨江离偷笑不已，这个穆建邦在她身上吃了那么多哑巴亏，怎么就是学不乖呢？
    “既然没事，那我先回家了，孩子将来的肚兜、虎头帽都交给我。”
    “等等。”林薇叫住了杨江离，“还没到三个月，先不要说出去。”
    杨江离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离去，把空间留给了小两口。
    回到家，杨江离就拿上钥匙进了仓库，挑了一匹淡色的棉布出来，她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但那些蚕丝的料子只剩些染过颜色的了，她不想用。
    正准备出来时，杨江离在门口看到了在外面探头探脑的玉兰和玉玲珑。
    “舅妈，玲珑，你们怎么在这？”
    玉兰扫了眼杨江离手里的东西，又瞧了瞧她身后的库房，“江离，这是家里的仓库吗？”
    杨江离点头，“这间是专门存放布料和绣线的仓库。”
    “这样啊。”
    玉兰往后退了一步，看着杨江离给房间上锁，眼睛闪了闪。
    “仓库的钥匙一直都是你拿着吗？”
    杨江离摇头，“我娘也有一把，因为现在家里只有我们娘俩儿刺绣了，所以外婆就把钥匙交给我们了，用着方便。”
    说完，杨江离把钥匙放到兜里，“舅妈，如果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我先把东西放回房间了。”
    “表姐，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去。”
    玉玲珑走到杨江离身边，“表姐，你能带我去军区参观参观吗？”
    “去军区参观？”杨江离蹙了蹙眉，“这个恐怕不行。”

 第141章 果篮惹祸

    杨江离很为难，“军区重地，闲杂人等禁止入内，即便是找洪叔叔，也只能到他的办公室坐坐，不能到处参观的。”
    玉玲珑失落的低下头，两根食指在半空中绕啊绕，“我还以为军区和我们那的民兵营一样都对老百姓开放呢。”
    “不是的哦。”杨江离摇摇头，“如果谁都能进，万一有敌特伪装成老百姓，那咱们的人民子弟兵不是危险了吗？”
    “也对。”玉玲珑眨眨眼，不再纠结。
    杨江离松了口气，把棉布在长桌上摊开一部分，用粉笔在上面画出印子，正准备动手裁剪时，外面传来了洪守疆的声音。
    想到上午拜托他的事，杨江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和玉玲珑一起走了出去。
    “洪叔叔，你回来了。”
    听到杨江离的称呼，玉玲珑也跟着叫了一声，“洪叔叔好。”
    “你好。”洪守疆淡淡的点了点头，递出一份点心，“一些小点心，拿去吃。”
    玉玲珑受宠若惊的瞪圆了眼睛，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谢谢洪叔叔！”
    洪守疆笑了笑，把剩余的三份点心分别给了姚思文、杨芳若和杨江离，然后把盛满水果的篮子给了杨江离。
    “点心是我买的，至于这篮子水果……”洪守疆脸上的笑侵入眼底，“王经理得知你的双面绣要出手，特地托我带给你的。”
    杨江离脑中闪过王经理的脸，嘴角微微勾起，“王经理如果是布庄或者百货大楼的经理的话，我肯定直接卖给他，可惜……”
    即便是平江饭店礼品部，也不能直接从私人手里买东西，万一被人举报，可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你不用担心。”洪守疆安慰道：“王经理说了，明天会带布庄的负责人来，简单走个流程。”
    “是吗？”杨江离眼底闪过一抹深思，如果王经理铁了心想要，那她恐怕等不到燕京百货大楼的采购了。
    不过这样也好，在姑苏闯出名头来，对她以后的行动更有利。
    两人只顾着谈正事，没有注意到玉玲珑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果篮，嘴角隐隐冒出晶莹的水光。
    玉兰从外面进来时看到玉玲珑那没出息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恼，忍不住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脑袋。
    “嗷！”玉玲珑下意识捂上脑袋，不满的瞪了眼玉兰，“阿妈！”
    玉兰眼神冰冷，看得玉玲珑把抱怨全部咽回了肚子里，闷闷不乐的低下头。
    玉兰的举动让堂屋里的众位很是摸不着头脑，姚思文忍不住轻声道：“玉兰，你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玉兰扯了扯嘴角，目光扫过杨江离手边的果篮，看着里面的桃子、李子、甜瓜和龙眼，心里有些不舒服，说起话来难免带了几分情绪。
    “阿婆，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看不惯玲珑那馋猫样儿，来到这吃了那么多好东西，还对着江离的水果流口水，太没出息了。”
    屋里的这些人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玉兰话中的不满？
    杨江离扫了眼手边的果篮，她从没有要独占的想法，只不过是还在和洪守疆说话，总不能撇下他去洗水果吃？
    而且
    她看了眼另一个桌上，洗好后摆在盘子里的西瓜和葡萄，嘴角勾了勾，很快又压了下去。
    这个舅妈对她好像有意见呢。
    本来她是打算等洪守疆走了再把水果分了的，玉兰这么搞，她偏偏还就不分了！
    “舅妈”
    杨江离才开了个头，就被洪守疆的声音压了下去。
    “叔，婶儿，我突然想到我还得回去开会，就不留了，明天我再过来。”
    姚思文硬挤出一抹笑容，“路上小心点。”
    洪守疆点点头，扫了眼杨芳若垂着头的模样，悄悄握紧了拳头。
    有些事，必须提上日程了。
    洪守疆走后，杨怀远敲了两下桌子，面无表情的看向玉兰。
    “老三家的，你不知道说话要注意场合吗？刚才那种情况，你说那种话什么意思？”
    玉兰怔了怔，眼底涌上委屈，“阿公，我只是在说我的女儿，难道这也有错吗？”
    “玲珑是我生的，难道我这个当阿妈的还不能说她几句了？”
    杨怀远皱了皱眉，很不喜欢玉兰的这副模样，“老婆子，你跟她说说。”
    他是当人公公的，有些话只能点到即止，这方面只能看姚思文的。
    姚思文叹了口气，“玉兰，我们不是说你说错了，只是当着客人的面，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难道你阿爸没教过你吗？”
    “你那话是教训玲珑还是指责江离，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玉兰眉宇间闪过一抹恼怒，“我们月牙山没那么多规矩，大家都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从来不搞那些小算计，也没有人会因为这个生气！”
    姚思文的脸色变了变，气得肩膀微微颤抖。
    老太太活了大半辈子，除了下放那几年，还从没有人敢这么跟她说话！
    小算计？
    呵！
    听到这，杨江离站起身走到姚思文身旁站住，抓住了她的手。
    “外婆，不生气，气坏了身体没人替。”
    姚思文垂下头吸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杨江离扫了眼有些害怕的玉玲珑，最后把目光停在了有些刻薄的玉兰身上。
    “舅妈，什么场合说什么话可不是什么算计，而是礼貌、是教养，当然，你如果说你没有，那我也无话可说。”
    玉兰眯了眯眼，“你说谁没礼貌没教养？”
    “说谁谁心里清楚。”杨江离冷声道：“本来我是打算等洪叔叔走了后再分水果的，因为你，我不想分了。”
    “你凭什么不分？这是给大家的礼物！”玉兰不甘心的训斥道。
    杨江离嗤笑一声，“这是王经理送我个人的礼物！我想给谁就给谁。”
    说完她一手拎起果篮，另一只手拉着杨芳若的手腕走了出去。
    玉兰急了，看了看坐在那一动不动的杨怀远和姚思文，“你们就让她这样拿走吗？”
    杨怀远声音淡淡的，“那是别人送我家乖囡的礼物，她为什么不能拿？”
    “你”
    玉兰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我真是看错你们了！”

 第142章 处理结果

    杨江离和杨芳若踏出家门时，看到了在外面徘徊的洪守疆。
    看到两人出来，洪守疆眼睛暗了暗，沉声道：“去我那。”
    杨江离换了个手提着果篮，看着杨芳若道：“姆妈，你跟洪叔叔去，我想把果篮给小薇送去。”
    杨芳若蹙眉想了想，“也行。”
    见她没意见，杨江离嘴角扬了扬，深深的看了洪守疆一眼，“洪叔叔，你可要照顾好我娘，不然我可不愿意你的。”
    洪守疆无奈的点头，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了。
    三人分开后，杨江离提着果篮到了家属院，可能是因为快到饭点的缘故，院子里都没什么人。
    她提着果篮径直走上楼，站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允许后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阿离，你来了”
    林薇坐在椅子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杨江离扫了眼屋里的情况，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酸酸的味道，忍不住皱了皱眉。
    “怎么不开窗？”
    听到声音，穆建邦从洗手间出来，愁眉苦脸的道：“薇薇闻到别人家做饭的味道就想吐，从回来到现在已经吐了三回了。”
    “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杨江离没有经验，但也见过别人怀孕，一般都是一个半月左右才开始孕吐的，林薇才一个月就吐得这么厉害，往后怎么办？
    林薇有气无力的说：“大夫说是体质问题，这也是没办法”
    说着，她动了动鼻子，黯淡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柠檬！”
    “阿离，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杨江离把果篮往上提了提，“王经理送的果篮。”
    看到这么多水果，林薇一改生无可恋的样子，站起来大步蹿到杨江离身边，“给我看看，里面一定有柠檬！”
    “媳妇儿，你慢着点！”
    看到林薇冒冒失失的样子，穆建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一个跨步蹿了过来，抢在林薇之前接过果篮，放到了桌上。
    “媳妇儿，大夫说你不能提重的东西，难道你忘了吗？”
    林薇皱了皱鼻子，“一个果篮能有多重？”
    “媳妇儿！”
    穆建邦不满的提高了音量，林薇像是被吓到一样，眼里噙满了泪水，瘪着嘴控诉道：“你凶我”
    穆建邦瞪大了眼睛，慌了，“媳妇儿，我不是凶你，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林薇打断了，“你就是凶我了！我都已经这么难受了，你还凶我？！”
    说话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了下来。
    穆建邦心疼的不行，想要给她擦擦泪，手刚伸出去就被打了下来，“媳妇儿”
    杨江离扬了扬眉，头一次亲眼目睹孕妇的情绪变化，惊讶的同时更多的是心疼。
    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原因，林薇一直都是流血不流泪的性子，因为她知道眼泪在不心疼她的人面前一点用都没有，甚至还会成为助长别人施虐的催化剂。
    现在竟然会因为这种事哭，让杨江离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薇”
    听到熟悉的声音，林薇擦擦眼泪，转身投入了杨江离怀里。
    “阿离，他欺负我”
    杨江离安慰的拍着她的后背，“我帮你出气，咱不哭，你不是想吃柠檬吗？我帮你榨汁好不好？”
    “嗯！”
    林薇重重的嗯了一声。
    杨江离给穆建邦使了个眼色，让他把水果拿到了厨房，安抚好了林薇后，她也走了进去。
    厨房并不算大，杨江离进去后，空间变得有些狭窄。
    她皱了皱眉，退了出来，“你出来，在外面站着。”
    穆建邦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教你做柠檬汁。”杨江离说着把果篮上的红丝带解开来，果然在最下面找到了三颗柠檬。
    清洗、切片、去籽，她一边弄柠檬，一边把林薇情绪欺负剧烈的原因告诉了穆建邦。
    孕妇的情绪除了受孕激素的影响，还受身体的影响，吃什么吐什么，刺激的不只是孕妇的心情，还有肠道。
    在这个时候，任何在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问题，都可能在孕妇心里放大无数倍。
    穆建邦听得认真，默默把这一切都记在了心里。
    柠檬汁做好后，杨江离把它送到了穆建邦手边，“你给小薇送去。”
    穆建邦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把柠檬汁送到林薇身边。
    杨江离又把其他的水果都洗了一点，唯独没洗龙眼，放在竹筐里端了过去。
    喝上了柠檬汁，林薇的心情总算好了，只有湿漉漉的眼睫毛还能看出她哭过的痕迹。
    “你看看喜欢吃哪些水果，我想办法帮你弄。”
    “阿离，还是你疼我。”
    林薇忍不住在杨江离肩膀上蹭了蹭。
    杨江离摸了摸她的脑袋，在林薇家坐到天黑下来，然后才离开了。
    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她看到杨芳若的房间还亮着灯，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才回房间了。
    第二天。
    杨江离跟杨怀远打太极时，玉老头拄着拐杖从房间走了出来。
    “亲家，昨天的事我已经听玲珑说过了，是玉兰不对，你就当看在我这把老骨头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听到这话，杨怀远停了下来，让杨江离回房后把玉老头请到了堂屋里。
    “大兄弟，咱们两个老骨头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要是我哪句话说得不合你的意，希望你别介意。”
    玉老头笑了，一张老脸红光满面的，“老哥哥，你说。”
    “老头子这一辈子上对得起国家，下对得起老百姓，唯独中间对不起家里人。”
    杨怀远给两人倒了杯温开水，叹了口气，“我家老婆子十八岁跟了我，给我生了三儿一女，没享过几天福不说，早年间被我连累得东躲西藏，晚年又跟我下放，吃尽了苦头。”
    “平反后我发过誓，以后绝对不会让人欺负她，老三已经入赘，那就是你们玉家的人了，我可以不要儿子，但决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家老婆子！”
    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玉老头只觉得舌尖发苦。
    “亲家，玉兰说话不过脑子，我马上让她给亲家母道歉！”

 第143章 成功卖出

    杨怀远喝了一口温水，点头道：“道歉是必须的，我不知道月牙山是什么风俗，但尊老爱幼是咱们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你说是？”
    玉老头连连点头，“玉兰从小没了阿妈，我担心孩子受委屈就没再娶，不想惯坏了她，你放心，我一定好好说她。”
    “那样最好。”杨怀远笑了，“我去厨房看看今天的早饭做好了没有。”
    闻言，玉老头和杨怀远一起站了起来，离开了堂屋。
    半小时后，玉兰脸色不算好看的向姚思文道了歉，看到她这副模样，姚思文在心里摇了摇头，眼底多了几分疏离。
    “算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先吃早饭，生煎包凉了就不好吃了。”
    玉兰抿了抿嘴角，回到位置上坐下。
    杨江离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里嗤笑一声，小孩不懂事还能以年龄小为借口，大人不懂事能用什么借口？
    饭桌上，大家谁都没有再说话。
    九点左右，王经理敲开了杨家的大门，身后跟着布庄的张经理。
    杨江离早有准备，把人迎到了客厅，在姚思文和杨芳若的陪同下把大熊猫的双面绣拿了出来。
    王经理和张经理仔细看过后，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赞叹。
    “这幅大熊猫双面绣比之前的狸花猫还要生动逼真，规格也更大点，是毋庸置疑的精品。”
    听到王经理不加掩饰的夸赞，杨江离勾了勾嘴角，心里很是高兴，好听的话谁不喜欢听呢？
    “王经理，这幅大熊猫能给到什么价格？”
    王经理移开了目光，笑呵呵的说：“精品当然要配高价。”
    “前两天外宾观看大熊猫杂耍时还说想买一只回去养，领导正发愁该怎么拒绝才不会影响外贸订单，你的这幅绣品出现的太及时了！”
    杨江离挑了挑眉，“大熊猫……杂耍？”
    “对呀。”王经理以为杨江离感兴趣，“改天再有杂耍表演我送你几张门票，小家伙们都厉害着呢。”
    “呃……那我先谢谢王经理了。”杨江离压下心中的诧异，把话题引回绣品上。
    经过双方的讨价还价，价格由最初的八百块提高到一千一百块，除此之外，平江布庄享有杨江离绣品的优先购买权。
    杨江离把钱交到杨芳若手里，给王经理和张经理冲了一壶茶，“王经理，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王经理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情不错的问：“什么忙，说来听听？”
    “昨天果篮里的柠檬，您那还有吗？”
    “柠檬？”王经理皱了皱眉，“昨天果篮里装了那东西吗？”
    杨江离点头，“您不知道吗？”
    “真是抱歉，果篮是我让手下人装的，柠檬是给外宾准备的，那东西很酸，不能吃，外宾喜欢用柠檬水漱口还有洗手。”
    王经理一脸不好意思，“小杨，实在是对不住啊。”
    杨江离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我还要谢谢您的手下人呢，柠檬榨汁后兑上凉白开再加点蜂蜜，味道可好了。”
    “是吗？”王经理眉头轻挑，“你是不是想问柠檬在哪买的？”
    杨江离笑着点点头，“是的，我挺喜欢柠檬水的。”
    王经理眼睛转了转，“那东西是后勤部从粤省统一采购的，还真没见别的地方卖过，我倒是能做主送你一些，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杨江离敛去嘴角的笑容。
    杨芳若和姚思文更是警惕的站了起来。
    王经理抬起双手往下压，“别紧张，我只是想找小杨定制一幅人物绣像。”
    “又是定制？”杨江离眉头拧紧，“我能知道是给谁定制的吗？”
    “埃国的一位夫人，她收藏了你绣的那幅主题为丰收的单面绣。”
    王经理故意提起那幅绣品，“那幅绣品几经辗转，上周才到我们那，挂在餐厅时被那位夫人看中买了下来。”
    “埃国？”杨江离垂下眼眸，脑子里闪过曾经看过的一则报道。
    埃国、也国、阿国，这三个有着共同对外政策的国家，在外交上的行动也相互连带，前两个国家在五十年代已经和华夏建交，只差一个阿国。
    王经理见杨江离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愿意接，“小杨，那位夫人和另一位国家的亲王夫人是好友，如果能得到她的推荐，咱们不用伺候西方国家的那些人也能得到外贸订单。”
    杨江离眨眨眼，“我接。”
    王经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老张，老张快把那位夫人的相片交给小杨。”
    闻言，张经理立刻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张四寸的彩色相片。
    杨江离接了过来，看到上面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沉吟一声，“人物像复杂，我可能需要半年的时间。”
    王经理快速在心里算起来，今天是八月最后一天，按西元来算，这一年还有四个月，到明年二月，正好半年。
    距离春季交易大会开始有充足的时间，再除去装裱的时间……
    “明年三月之前交，可以吗？”
    杨江离想了想，点点头，“没问题。”
    听到她这么说，王经理和张经理同时松了一口气，张经理笑着说：“下午我让人给你送些绣布和绣线来，你看具体要什么颜色的？”
    “小杨，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想要什么尽管说，我买单！”
    杨江离心中一动，“绣布和绣线我都有，我想买一些蚕茧，可以吗？”
    “这个好办。”张经理一口答应下来，“这一批蚕茧才收上来，我跟缫丝厂打声招呼，给你弄个几十斤，可以吗？”
    “那就太谢谢您了。”杨江离感激的笑道。
    一切谈妥后，王经理预付了一百块钱的定金，让杨江离安心刺绣，然后和张经理一起走了。
    送走了他们后，杨芳若迎了上来，“人物像可不好绣，国外的油画比刺绣要逼真的多，你这么接下来，真的有把握吗？”
    “安啦。”杨江离挽上杨芳若的胳膊，“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姆妈，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做没把握事情的人吗？”
    杨芳若失笑不已，“你呀！”
    杨江离抿嘴笑了，扫了眼格外安静的院子，心里有些纳闷。

 第144章 远香近臭

    “今天院子里怎么这么安静？”
    杨江离心中纳罕，往常这个时候玉老头已经在听收音机了，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姚思文眼睛闪了闪，“可能是出门了。”
    杨江离隐约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气息，挪到姚思文身边抓住她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外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姚思文嘴角勾了勾，手指轻点杨江离的额头，“什么都瞒不过你。”
    杨江离眼睛亮了，扶着姚思文走到游廊上避避热气，“外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你外公想把市郊那处小院子转到老三名下，以后让玉家人都住那处，不住一起了。”
    姚思文声音淡淡的，“都说远香近臭，趁着咱们和玉兰几人还没撕破脸让人住过去，以后也清净些。”
    “市郊的小院子？”杨芳若蹙了蹙眉，“姆妈，您不是说要把市里的大院子给三哥吗？”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
    姚思文脸臭臭的，“原本我想着只要玉兰真心认错，昨天那事就过去了，但是她今天早上什么态度，你们都看到了。”
    不情不愿的，好像她是那个恶婆婆似的。
    这些日子她自认对玉家人不错，即便是杨芳若和杨江离，都因着老三的关系对他们关怀备至。
    如果真心能换来玉家人的真心，那也值了，可是那个玉兰一股子小家子气，不记好就算了，还惦记起她这院里的东西了。
    甚至还瞧不起她的芳若和乖囡，对她也没有半点对长辈的尊敬！
    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了？
    杨江离第一次看到姚思文生气，眼圈都红了，心疼得不得了，“外婆不生气哈，气坏了身体我会心疼的。”
    姚思文顺势抓住了杨江离的手，“我不生气，我对他们算仁至义尽了，他们怎么对我是他们的造化，我才不替他们想呢。”
    “对，没错！”杨江离顺着外婆的话往下说，“咱不惯着，您先回去歇歇，我去看看小薇。”
    姚思文点点头，松开了杨江离的手，任由杨芳若拉了自己一把，两人一起向卧房走去。
    杨江离深深的看了眼两人的背影，快速走出了家门。
    家属院里。
    杨江离瞧着林薇脸上厚实的口罩，和她额前的细汗，忍不住沉下了脸。
    “这么热的天你戴这么厚的口罩，不怕热出痱子来？”
    林薇可怜兮兮的，“那怎么办？我现在闻到一点味都难受，穆建邦现在都不敢在家吃东西了。”
    杨江离在房里转了转，“这样，你跟我回家住，我给你用真丝布料做两个透气凉爽点的口罩，行不？”
    林薇皱了皱眉，“我不想去，你不觉得那个玉兰看咱们的眼神怪怪的吗？”
    那个人的眼神，像极了上辈子她那个刻薄的婶婶，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种眼神。
    杨江离淡淡一笑，“她今天就搬出去了。”
    “什么？”林薇惊讶的睁圆了眼睛，“为什么？”
    杨江离把昨天发生的事全说了出来，水果只是导火索，玉兰的不满早在先前就有迹象。
    “或许，她在怨外公找到小舅，害得她一家分开，又或许是她不满外公说家里都是给我准备的东西。”
    她曾经不止一次看到玉兰眼中的贪婪和不满。
    那种眼神和玉玲珑纯粹的好奇、惊叹不同，带着些利益在里面。
    林薇眼中闪过讥讽，叹声道：“自古财帛最动人心呐”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
    杨江离用手绢擦去林薇额前的细汗，“怎么样？跟我回去吗？”
    “生孩子这事，没个长辈在身边终究不安心，要是外婆知道你怀孕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林薇心中意动，在家属院里的确不太方便，而且她的反应又比一般人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根本不敢出门。
    如果有外婆和干妈在，或许能好些也说不定？
    想到这，林薇站了起来，“走，这就走。”
    杨江离笑了，“下午王经理就能把柠檬送来，你还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买。”
    林薇感动的抱住杨江离，“阿离，你对我太好了”
    回到杨家时，杨怀远还没回来，姚思文和杨芳若得知林薇怀孕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出来了。
    “你这孩子，怀孕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跟我们说，虽说三月前不能和外人声张，但外婆是外人吗？”
    林薇一脸乖巧的认错，“外婆，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瞒着您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姚思文无奈的摇头，“你呀！”
    林薇抱住姚思文的胳膊，可怜兮兮的道：“外婆，我都两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我饿”
    “两天没吃东西了？”姚思文一愣，随即想到她现在的情况，“你想吃什么？”
    “唔酸的，没有怪味的。”林薇咽了咽口水，“想吃柠檬。”
    姚思文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酸的呀”
    “你等着，我马上给你准备。”
    说完她拉着杨芳若一起离开了。
    半小时后，杨芳若强忍着口中泛滥的口水，端上来一道道酸味十足的菜肴。
    “醋溜土豆丝、话梅排骨、酸菜藕丝汤，来尝尝能吃吗？”
    林薇试探性的闻了闻味，一股肉味涌来，让她差点哕出来，“干妈，肉端走！”
    杨芳若闻言立刻撤了肉，只剩下醋溜土豆丝和酸菜藕丝汤，林薇这才舒服了些。
    “怎么样，这两道能吃吗？”
    杨江离脸上的担心在看到林薇吞咽的喉咙时消失了，忍俊不禁。
    “主食想吃什么？”
    “窝窝头。”林薇舔了舔嘴唇，期待的看向杨江离，“我想吃那时候的窝窝头。”
    杨江离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林薇说的是她在外面结束流浪时吃的窝窝头。
    在后世白面馒头和大米饭普及时，杂粮做的窝窝头反倒成了稀罕物，杨江离的外婆每年都会做上一批，在大家过年吃多了大鱼大肉时拿出来给大家清清嘴巴。
    林薇被她接到家里时，还不敢吃白面馒头，只认准了窝窝头。
    想到当时的场景，杨江离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先吃点垫垫，我马上去给你做。”

 第145章 上门提亲

    绣娘要保养好手，十指不沾阳春水是最好的办法，因此杨江离绣技出色，厨艺却不精。
    除了简单易做的几道菜，也就会蒸点窝窝头，做点发糕了。
    窝窝头出锅时，林薇忽然又没胃口了，勉强塞进嘴里，胃里又是一阵翻涌。
    杨江离察觉到她的神色不对，眼疾手快的抢过窝头，另一只手及时把痰盂拽了过来。
    林薇立刻抱住痰盂吐了起来，“哕”
    杨江离轻轻地帮她捋着后背，既心疼又生气，“没胃口就不要强迫自己嘛，我还能生你的气不成？”
    过了好一阵儿，林薇才平静下来，一双眼睛里都是泪。
    另一边，杨芳若赶忙递上一杯水，让林薇漱口，“吐了一回先缓缓，别难为自己。”
    林薇点点头，浑身无力的瘫在椅子上。
    大约半个小时过后，林薇才满血复活，张嘴要吃的。
    杨江离去准备，走进游廊时正好听到了外面穆建邦的声音，高声应了一句便直接让人进来了。
    话音刚落，穆建邦似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来，满脸慌乱，“江离，你见到薇薇了吗？”
    杨江离回头看了一眼，“小薇在我这，你没看到她给你留的纸条吗？”
    “纸条？”穆建邦愣了，“什么纸条？我回家没看到人，家属院里的大家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才到这问问的。”
    杨江离：“”
    “小薇出来前给你留了纸条的，我想让她暂时住在这，让我娘和外婆照顾着，你觉得怎么样？”
    穆建邦拧紧了眉头，第一反应想拒绝，转念一想，林薇在这有长辈照看着，应该比他照顾的好？
    “只要我媳妇儿愿意，我没有意见。”
    “那行，你先洗洗手，然后帮忙把菜端到堂屋，先吃饭。”
    杨江离毫不客气的使唤道，穆建邦应了一声，忍住想先进堂屋看看的欲望，跟在杨江离身后进了厨房。
    照顾到林薇的胃口和鼻子，菜色很清淡，几乎不见油腥，葱姜蒜等有刺激味道的更是半点没有，只有一个酸爽。
    穆建邦看到林薇吃的开心，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早知道，他应该直接找姚思文和杨芳若帮忙的，而不是一味的抓着卫生室的医生讨教。
    吃过饭，林薇又困了，穆建邦跟着林薇进了客房，看着她睡着了之后才出来。
    下午四点左右，杨怀远和周改从外面回来了，王经理送的蚕茧和柠檬也都到了。
    看到玉老头等人没有跟回来，杨江离心中了然，没有再提起几人。
    第二天，阳光正好。
    杨江离在周改的帮助下在院子里架了一口大锅，烧好热水后把挑拣过的蚕茧装进棉布袋里，再放到锅里加食用碱煮掉胶质。
    煮到一半时，洪守疆和妇女主任胡莲带着礼物上门了。
    一进门，胡莲就喜笑颜开的朝杨怀远道了声喜，“杨老将军，我来给您报喜来了！”
    杨怀远一头雾水，目光在洪守疆和胡莲之间打转，“胡主任，你们两个怎么一起来的？还有，报什么喜？我怎么听不懂？”
    胡莲笑得一脸神秘，“是洪政委特地请我过来的，您看这外面那么热，咱们进屋说呗。”
    杨怀远点头，“行行行，进屋说进屋说。”
    “小周，把堂屋柜子里的明前茶冲一壶送过来。”
    周改应了一声，把手里的柴火填到大锅下面，拍拍手上的灰，准备洗手冲茶。
    杨江离眼睛转了转，放下手里的棍子悄悄溜到了杨芳若的房间，“姆妈，洪叔叔带着胡主任来了！”
    “嘶！”
    杨芳若闻言失了神，一不小心把手扎出了血珠子，立刻放到嘴里含住了。
    杨江离眯了眯眼，“姆妈，洪叔叔还带了礼物来，胡主任更是说来给外公报喜，我怎么不知道咱们家有什么喜事呀？”
    杨芳若低垂的眼睫毛颤了颤，“我……我也不清楚”
    看到她这副模样，杨江离原本三分的猜测变成了七分，上次杨芳若从洪守疆那回来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没想到洪守疆的动作这么快。
    “姆妈，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是什么好事呢？”
    杨芳若有些难为情的摇摇头，“算了”
    “没事，咱们偷偷的，难道您不想知道洪叔叔是为什么而来的吗？”
    “不行！”
    杨芳若猛地抬起头，眼底的慌乱和不安来不及隐藏，清晰的展现在杨江离面前。
    杨江离愣了愣，“姆妈？”
    杨芳若舔了舔嘴唇，呼吸乱了节奏，避开了杨江离的目光，“如果，我是说如果姆妈给你找个继父，你会不会会不会生姆妈的气？”
    杨江离盯着那条快被杨芳若拧成麻花的手绢，“噗嗤”一声笑了。
    “我为什么要生姆妈的气？”
    听到这句话，杨芳若转过头，小心的盯着杨江离的眼睛，试图分辨出她说的是真还是假。
    杨江离大大方方的让她看，伸手把手绢从她手里解救出来。
    “姆妈，如果没有我，你和洪叔叔早应该是夫妻了。”
    虽然是疑问句，但杨江离却说的异常肯定。
    杨芳若下意识反驳：“怎么可能”
    嘴上这么说，她的脑子里却不受控制的想起二十年前的事。
    杨江离浅浅一笑，“为什么不可能？”
    杨芳若不说话了，低下头掩饰心中的异样。
    杨江离叹了口气，弯下腰抱住了她，“姆妈，我很感激您把我生下来，我不在乎有没有父亲，只在乎您的后半生幸不幸福。”
    “洪叔叔一直未婚，为了外公外婆平反的事差点搭上前途，他心里是有您的。”
    杨芳若抚上杨江离的胳膊，久久没有说话。
    与此同时，堂屋里。
    杨怀远一脸震惊的望着洪守疆，“小洪，你说什么？”
    洪守疆正色道：“叔，我想娶芳若为妻，希望您成全。”
    杨怀远：“……你怎么突然”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心里实在想不通，洪守疆怎么会有这种念头。
    洪守疆摇头苦笑，“不是突然。”
    “什么？”
    “我是说，我想娶芳若不是突然产生的念头，我喜欢她，喜欢了整整二十二年！”

 第146章 挑个日子

    听到洪守疆的话，杨怀远瞳孔一震，避开了他的目光。
    二十二年，岂不是他还没答应秦家婚事的时候？
    想到这，他重新对上洪守疆的目光，“为什么你当时不提这事？”
    闻言，洪守疆苦笑一声，“我察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只是一个团级政委，您是将军，所以我”
    说到底，他和李时泽都犯了同样的错，但结果却不同。
    他选择先升上去再表明心意，李时泽选了先表明心意再慢慢升上去。
    选择不同，结果自然截然相反。
    杨怀远：“”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胡莲笑了，“杨老将军，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眼前把握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芳若妹子先前遇人不淑，如果能和洪政委在一起，我相信一定是一段美好姻缘。”
    杨怀远闭了闭眼睛，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这个我不能做主”
    他已经害了女儿一回，这次他只想听女儿的意见。
    如果女儿真的那他会祝福他们。
    胡莲着急的看了眼洪守疆，示意他想想办法，洪守疆却摇摇头，并没有很急。
    “叔，如果芳若愿意，您会拦着她吗？”
    杨怀远瞥了他一眼，“如果芳若愿意，那这桩婚事我赞成，如果芳若不同意，那我只能请你走人了。”
    “好，一言为定。”
    洪守疆眼中闪过自信，“我去请芳若过来。”
    “不用请了，人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杨江离便带着杨芳若走进了堂屋。
    和两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一直在跟林薇讲解孕期注意事项的姚思文。
    看到她们，洪守疆脸上闪过高兴，站起来想走过去，迈出一步后又硬生生的停下了。
    “婶儿，芳若，你们”
    杨芳若看到洪守疆稍显局促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姚思文上前拍了拍洪守疆的胳膊，“小洪，你和芳若的事，芳若都告诉我了。”
    听到这话，洪守疆紧张的抿了抿嘴巴，“芳若，怎么说的？”
    看到他这副模样，姚思文忍俊不禁：“还能怎么说，你可以说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现在你们两情相悦，我和老头子自然不会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只不过，你们要想结婚，我有一个条件。”
    洪守疆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就僵硬在脸上，“什么条件？”
    姚思文走到杨怀远身旁坐下，面容严肃的看向洪守疆，“你们不能再要孩子。”
    洪守疆皱了皱眉，“婶儿，我”
    姚思文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下放第二年，芳若在数九寒天里被人推进了湖水里，伤了身体，如果你接受不了，今天这事我们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
    “小洪，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家就你一根独苗苗了？”
    洪守疆点头，“没错，我们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那你”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芳若！”洪守疆一字一字的说道，“而且不能生育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什么？”
    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芳若不能生育的事只有他们和当年给芳若看病的中医知道，那个人也是下放的，因为医术好，不收诊费，在生产大队的待遇比他们好。
    平反后，杨怀远曾经让人去打听过那个医生的情况，得知那人也平反了，也就没再细查下去。
    洪守疆抿了抿嘴，“因为给芳若看病的中医是我安排的，他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我动了点手段，把人安排到你们身边，后来我又帮着他平了反。”
    这话一出，杨怀远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
    杨江离忍不住给洪守疆竖了个大拇指，这应该就叫蓄谋已久？
    杨怀远彻底没了反对的理由，看向一旁快哭出来的杨芳若，“芳若，你的意见呢？”
    杨芳若点头，“爹爹，我愿意。”
    洪守疆笑了，再也忍不住走到杨芳若身边，当着杨怀远的面抓住了她的手。
    “芳若”
    杨芳若有些难为情的低下头，但始终没有抽掉被他抓住的手。
    杨怀远和姚思文对视一眼，乐呵呵的笑了，胡莲也松了口气。
    “杨老将军，喜有了，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呀？”
    “让我们好好选选，好好选选。”
    杨怀远乐呵呵的道，目光忍不住向杨江离飘了过去，正要说话，就见杨江离的脸色变了。
    然后，转身就跑。
    杨怀远猛地站了起来，“乖囡！”
    杨江离跑到院子里才发现周改已经把装着蚕茧的棉布袋捞到了凉水里，当即松了口气。
    “周大哥，谢谢你，我差点忘了。”
    周改豪爽一笑，“道歉就见外了不是，接下来是不是该用凉水冲了？”
    杨江离点头，撸起袖子，“我来。”
    “不用，我来就行。”周改边说边把蚕茧都倒在了冷水里，“细致活我干不了，力气活那是我的强项！”
    杨江离左右看了看，“那我再去打点水来。”
    转过身时，她看到了从堂屋里追出来的杨芳若等人，茫然的眨了眨眼。
    “姆妈，你们不是在商量好日子吗？怎么都出来了？”
    杨芳若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还不是看你急急忙忙跑出来，我还以为”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意识到刚才的行为的确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解。
    再看洪守疆，他那幽怨的目光让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在煮蚕茧，不是对洪叔叔和我娘的婚事有意见！”
    杨江离赔着笑，“洪叔叔对我娘是真情，我举双手同意他们在一起。”
    听到最后一句，洪守疆的眼神才变了，赞许的勾起嘴角。
    杨怀远和姚思文这才松了口气，除了杨芳若，他们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外孙女了。
    “芳若，你和小洪结婚没问题，但江离必须留在家里。”
    杨怀远扫了眼这个院子，“以后我和老婆子的一切都留给我的乖囡。”

 第147章 有房一族

    杨芳若答应和洪守疆结婚后，洪守疆立刻把准备已久的结婚报告交了上去。
    当天下午，洪守疆的结婚报告就批了下来，和结婚报告一起下来的，还有一串钥匙。
    要结婚的人再住单人间显然不合适，可家属院里的多人间都分完了，只剩后面带院子的平房。
    胡莲把洪守疆带到新家转了一圈，里面一间堂屋、两间卧房、一间厨房、一间茅厕、一间柴房，都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除了没有自来水，茅厕是旱厕以外，其实和家属院的楼房没什么区别。
    “怎么样？还满意吗？”
    洪守疆点头，“我和芳若只需要一间卧房，另外一间改成绣阁，另外再在院子里挖个压水井。”
    胡莲把他的要求暗暗记在心里，“这些都好说，我回去就找后勤安排。”
    “谢谢了，胡主任。”
    这一声谢，洪守疆是认真的。
    胡莲不以为意的摆摆手，“咱们都是同志，说什么谢不谢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行吗？”
    洪守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胡莲得了允许，才问：“你为什么非得要我跟你去向杨老将军提亲？就算没有我，你这婚事也能成啊。”
    “这不一样。”洪守疆摇头，“提亲从没有自己去的，你是咱们军区的妇女主任，是最合适的保媒人，你和我一起去，是对芳若的尊重。”
    “我可不想让芳若以后成为一些人嘴里的谈资。”
    胡莲了然一笑，促狭道：“没想到咱们得洪大政委这么贴心呀！”
    洪守疆无奈的瞥了胡莲一眼，失笑的摇摇头。
    经过一整天的时间，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蚕茧变成了一个个洁净的蚕丝兜兜，挂在游廊下的细绳上。
    杨江离甩甩手，对帮了大忙的周改道：“周大哥，辛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
    周改甩甩膀子，“我不累，这点工作量还不如一次小训练呢，你才快去歇着才对，你那个手是不是还得抹护手霜？”
    杨江离笑笑，在围裙上擦干净手，再次叮嘱周改回去休息后，朝着自己的卧房走了过去。
    周改看着她的身影逐渐消失，正准备离开，没想到一转身就看到了林薇在他身后站着，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他长舒了口气，“林同志，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就站在我身后了？”
    林薇手里拿着一个青苹果啃得起劲，见周改转过身来，眼睛转了转。
    “周同志，你好像很关心阿离呐，该不会”
    周改皱了皱眉，“该不会什么？”
    林薇眯了眯眼睛，向前走了两步，“你该不会喜欢她？”
    周改瞪大了眼，“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关心杨江离同志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
    “杨江离同志是杨老将军的外孙女，还是我兄弟的”说到这，周改猛地闭上了嘴巴，“我是杨老将军的警卫员，关心杨老将军的外孙女，难道有错吗？”
    林薇盯着周改看了好久，啃了一口苹果，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没有就没有呗，你激动个什么？”
    周改：“”
    西卧房内。
    杨江离一边仔细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涂上护手霜，一边听林薇说周改的事。
    “我觉得，那小子绝对有秘密”
    杨江离：“”
    “咔嚓咔嚓”
    林薇接连咬了好几口苹果，腮帮子鼓鼓的，像仓鼠一般，“阿离”
    “停！”
    杨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周改和李时泽是战友，当初在劳改农场废掉吴胜命根子的就是他。”
    这下换林薇瞠目了。
    用力嚼了几口苹果咽下去后，林薇竖起了大拇指，“这同志不错！”
    以往只听过女人废男人小兄弟，第一次听说男人对男人这样的。
    果然是同性才知道什么伤害最大吗？
    杨江离宠溺一笑，擦掉林薇嘴角的苹果屑。
    林薇立刻把另一边脸也凑了过去，努了努嘴，杨江离立刻擦掉她另一边嘴角的残渣。
    一个苹果吃完，林薇洗了洗手，心满意足的坐在了杨江离身旁。
    杨江离手上的护手霜已经吸收的差不多了，拎起一把团扇慢慢给两人扇着。
    “阿离，干外公要把家产都留给你，那边能愿意吗？”
    杨江离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小舅是入赘的，那边再不愿意又能怎么样？”
    “万一玉家不让杨仁修入赘，改让玉兰过门了呢？”
    林薇意有所指的说道：“以前玉兰不知道杨家的情况，现在可是亲眼见过的，你就不怕他们见财起意？”
    闻言，杨江离把扇柄塞到林薇手里，然后从大衣柜里抱出一个小小的黄花梨木的箱子，上面有个小小的机关锁。
    她熟练的打开，然后从里面拿出来几张契证。
    林薇好奇的凑了上来，“这是什么？”
    “房契和地契。”
    杨江离把东西放在桌上，“那天外公把小院子过户到小舅名下后，把本来要给小舅的大院子也过到了我的名下。”
    林薇兴奋的睁大了眼睛，小心翻了翻。
    “姚家是苏绣世家，本来在姑苏有不少房产，战乱时卖了不少支援抗战，只剩下三处院子，如今大的给了我，小的给了小舅，只有现在住的这个还在外公名下。”
    “姚家？”林薇蹙眉，“所以这都是干外婆的财产？”
    杨江离点头，“外公的家产早在三十年代的时候就卖了换钱给队伍里买物资了。”
    “没想到，干外公竟然嘿嘿”
    林薇笑得跟偷了香油喝的小老鼠似的，眉眼之间满是促狭的笑意。
    杨江离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笑骂道：“没个正经。”
    林薇吐了吐舌头，换了个姿势趴在桌上。
    “阿离，你说外公是不是看出点什么来了，所以才这么着急把大院子过到了你的名下？”
    杨江离眼睛闪了闪，“或许，小舅妈在我面前挺不会遮掩心思的。”
    都五十岁来岁的人了，心思还都写在脸上，这真的很难评。

 第148章 婚期延迟

    傍晚，洪守疆带着陆大厨的小炒来到杨家，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军区里交好的几位朋友。
    得知洪守疆这棵铁树终于开花，几人都提前送上了祝福和礼物。
    有给票的，有给钱的，也有给东西的。
    大家齐聚一堂，热闹了好久才散去。
    翌日。
    军区后勤部的同志们热情高涨的开始了新房改造。
    姚思文请来汪大婶等人为杨芳若缝制结婚用的被褥，杨怀远抱了本老黄历躲到书房查好日子，杨芳若则和专门请假回来的洪守疆一起搭军区的车去了沪市。
    在大家都忙着的时候，只有杨江离和林薇最清闲。
    杨江离把林薇带到仓库，选出适合绣人像的丝绸和丝线后又让林薇选了两块喜欢的布料，准备给她做个扇子。
    照相照出来的相片用刺绣还原，必须将其中的线条、色彩、结构、光影融合到一起。
    这就需要借鉴雕塑、书法、油画、国画的一些概念。
    师父讲课的声音言犹在耳，杨江离深吸一口气，集中注意力在面前的人像上。
    一个小时后，底稿已经完成，接下来是处理丝线。
    这时，林薇凑了过来，“阿离，我想理蚕丝。”
    杨江离直接把昨天挑剩下的蚕茧都拿了出来，温柔道：“乖，一边玩去。”
    林薇掂了掂手里的东西，笑眯眯的走开了。
    杨江离伸了个懒腰，把丝线拿到阳光下对照相片上的色彩和光影挑选最合适的颜色。
    在大家的帮助下，新婚用的六床被褥只用了五天时间就准备好了。
    与此同时，三大件连同三十六条腿也全部送进了新房里，请帖也都送了出去。
    眼看着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燕京传来了噩耗。
    凌晨四点，杨怀远在睡梦中被吵醒，被周改送进了姑苏军区。
    司令员两眼通红，声音嘶哑，“老将军，燕京打来电话，伟人在今天凌晨去世了”
    “什么？”杨怀远一脸茫然的摇了摇脑袋，“我脑子懵懵的，你再说一遍？”
    司令员再次重复了一遍，“半小时前，我接到了燕京打来的电话，伟人伟人已经在凌晨去世了！”
    这次，杨怀远听清楚了，身体踉跄着往后退去，被周改及时扶住了。
    “怎么怎么会？”
    “是真的”司令员胡乱的抹了一把脸，擦干脸上的泪。
    杨怀远浑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被周改扶到椅子上坐下，双手还在发抖。
    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姑苏军区内的高级将领们都来到了司令员的办公室。
    面对这个噩耗，钢铁一般的汉子们控制不住的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洪守疆深吸一口气，“上面准备什么时候公布这个消息？”
    “听广播，预计在今天下午。”司令员整理了一下心情，长舒一口气。
    “老洪，上午务必挑选出两支精英队伍，一支护送杨老将军等人去燕京吊唁，另一支去地质总局报到，支援水晶棺工程。”
    一味沉浸在悲痛中是不可取的，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那几个跳来跳去的小丑死期要到了，护送的部队一定要谨防那群人利用这个时间捣鬼。”
    洪守疆点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那里一片清明。
    会议结束后，洪守疆送杨怀远回家。
    “叔，对不起，婚期恐怕要延误了。”
    杨怀远摆摆手，“这不怪你，眼下还是那件事更重要，只要你们两个的心在一起，结婚只是个流程而已。”
    “不过这事你还是要和芳若说一下。”
    洪守疆点点头，嘴巴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
    中午，杨家所有人抵达火车站，候车时听到了火车站反复播放的广播。
    “下午三时有重要广播”
    杨江离心里清楚，下午三时会播放什么样的广播，虽然早已有了心里准备，心里还是憋得难受。
    “阿离，上火车了。”
    林薇的声音传来，唤回了杨江离的思绪，两人跟在队伍后面登上了前往燕京的火车。
    下车时，已经过了一整天的时间，对外吊唁还没有开始。
    华老的警卫员把一行人接到了华家，暂时住了下来。
    一到地方，杨怀远便被华老爷子请到了书房，两人说了好久，才从里面出来。
    发生了这种事，众人都没有说笑的心情，早早地上床休息，准备吊唁的事。
    躺在床上，杨江离和林薇手拉手，怔怔的望着外面的月亮出神。
    “阿离，混乱的时代快要结束了，为什么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杨江离手指动了动，“盼望混乱结束和为伟人默哀不冲突，等四小鬼被灭的时候，我相信你会高兴的蹦起来。”
    林薇叹了口气，把脸埋进了杨江离的肩窝里。
    杨江离轻轻的把头靠在了她的头上，慢慢闭上了眼睛。
    整个吊唁过程持续了七天，每一天广场上都是人山人海，悲痛的哭声响彻天地。
    吊唁结束后，杨怀远让周改护送杨江离等人回到华老爷子的住所，他则和老战友们一同消失了。
    等杨江离再见到杨怀远时，已经是十月份了。
    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份刊登了粉碎四小鬼消息的报纸。
    同时，广播上也开始循环播放粉碎四小鬼的举动，迎来了全国上下的热烈拥护。
    上亿人民群众自觉聚集在一起，在街上举行盛大的庆祝游行，庆祝混乱结束。
    林薇本来也想去，被杨江离拦了下来，她现在可是需要小心照顾的对象，这种活动还是看看就好。
    等大部队走后，两人意犹未尽的准备回家，一转身才看到玉兰不知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轻唤了一声，“小舅妈。”
    玉兰挑剔的扫了眼杨江离，“江离呀，你娘的结婚的日子准备往后推多久呐？”
    “不清楚。”杨江离淡淡的道，“这个要问外公和洪叔叔才知道。”
    听到这话，玉兰啧了两声，“你可是你娘的亲女儿，她结婚你竟然不知道具体时间，难道她不想要你了？”

 第149章 谁才是狗

    说话时，玉兰眼里的算计隔着二里地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杨江离冷眼瞧着她的嘴脸，直接点明：“舅妈是在挑拨我们母女的关系吗？”
    玉兰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恼羞成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我这是在关心你，你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杨江离按住想发火的林薇，嘴角勾起一抹讥笑，“的确是狗咬吕洞宾，不过谁是狗还真不好说。”
    说完她拉住林薇的胳膊径直离开，只剩下玉兰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林薇气呼呼的想转回去，被杨江离拽住胳膊，根本挣不脱。
    “阿离，你怎么不让我骂她？你不会骂人我会呀，我保证骂得她没有还口的余地！”
    杨江离无奈的斜了她一眼，“小薇，你现在可是孕妇呀，情绪起伏不能太大的，难道你忘了吗？”
    林薇不满的撅了撅嘴，低头看向已经显怀的肚子。
    “那人真讨厌，回去我要跟干外婆告状！”
    “你高兴就好。”
    杨江离拉住林薇的手，“中午想吃什么？”
    “话梅排骨行不行？”林薇吸了吸口水。
    杨江离点头，“可以，上次检查军医还说你营养不均衡呢，现在孕吐期过去了，可得好好补补。”
    “嘻嘻，那我要再加一道樱桃肉。”
    “可以！”
    短短几句话，杨江离就把林薇的注意力引到了吃的上面，从糟糕的情绪里跳了出来。
    人生短暂，玉兰之于杨江离来说不过是一个过客，她永远不会让一个过客影左右她的心情。
    能牵动她的喜怒哀乐的，不过就是那寥寥几人罢了。
    回到家，林薇跑到了姚思文面前绘声绘色的描述游行的盛大，杨江离站在一旁只是笑，同时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不一会儿，玉兰就抹眼掉泪的进来了。
    “阿婆，你就算看不上我也不能让一个小辈来侮辱我？”
    姚思文：“”
    林薇收敛了笑容，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一号人物。
    “你这个人”
    “小薇，让我来。”
    林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江离按住了肩膀。
    当着玉兰的面，杨江离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听到玉兰不怀好意的话，姚思文的脸都气红了。
    “玉兰，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玉兰一脸委屈，“我怎么着也是杨江离的舅妈，关心关心侄女难道有错吗？为什么你们要把我想的那么坏？”
    听她这么说，姚思文气笑了，还没说话，玉兰又开口了。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你们瞧不起我，瞧不起我阿爸，但你们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救了三郎，你们老杨家就绝后了！”
    “你们这么对待自己的恩人，难道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杨江离嗤笑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瞧不起你了？还有，我们怎么着你了，就得被人戳脊梁骨？”
    “你别狡辩了！”玉兰恨恨的盯着杨江离，“我阿爸住院，只有你和你娘两个人帮忙照顾，你外公外婆为什么不肯露面？难道不是瞧不起我们吗？”
    杨江离难以置信的看着玉兰，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会扯出这一桩事来。
    “你要点脸行吗？”林薇实在忍不下去了，“我当时虽然不在场，但我也知道，如果没有我干外公，你阿爸怕是已经入土了！”
    “你是杨家的恩人，难道干外公不是你们家的恩人吗？”
    玉兰被怼得不知道说什么，连哭都忘了。
    林薇狠狠的白了她一眼，“你那句话说得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是那条狗不是阿离，不是干外公一家，是你！”
    “你敢骂我是狗？”玉兰怒了。
    林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就骂了怎么了？”
    “你”
    玉兰死死地盯着林薇，脚下往前走了走。
    杨江离警惕的站到林薇身前，“你救了我小舅是不错，我们知恩也报恩，把你阿爸带到燕京治疗，把你们带到姑苏疗养，买了数不清的东西。”
    “我小舅是入赘的，就算我外公什么都不给他，谁也说不出什么来，但我外公还是给了你们一处院子，外公外婆对你们仁至义尽，就算要戳脊梁骨，也绝不是戳他们的！”
    “至于看不起你们”
    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轻嘲，“如果真看不起你们，我和我娘不会去医院帮忙！”
    “你担心你阿爸，我们同样担心外公外婆，医院都是病人，两位老人身体素质差，染上什么疾病了你负责吗？”
    林薇深以为是的点点头，“就是就是！住院的是你阿爸，你和你儿子女儿照顾是理所应当的，别人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两人说了这么长一通，玉兰脸上的神色丝毫未变，还是那副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杨江离知道，这人怕是钻了牛角尖了，不想再劝，“小舅妈，你来这，玉阿爷和玲珑知道吗？”
    玉兰警惕的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
    “我想问问玉阿爷，你的这些想法他都知道吗？”杨江离淡淡的说道。
    玉兰脸色立刻变了，她太知道她那阿爸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了，如果今天的事被他知道
    堂屋里一片寂静，谁都没有再说话。
    姚思文站起身走到玉兰面前，目光好似能看到她的心底。
    “玉兰，你今天过来是想让江离跟芳若一起离开我们老两口的？”
    玉兰心里一慌，下意识移开了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姚思文哼了一声，“你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却能猜得到你在想什么。”
    “你撺掇江离跟芳若走，那样我们老两口身边就没人了，你再把远山一家都接来，把我们老两口的东西都扒拉你们家去，对吗？”
    “我没有！”玉兰立刻矢口否认。
    看到她眼里的慌乱，姚思文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玉兰呐，你想得挺好的，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们老两口已经决定以后把家产全部交给江离。”
    “你疯了吗？”
    玉兰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杨江离是个女娃娃，你把家产都给她，将来还不便宜了别人？”

 第150章 当面讲清

    “女娃娃家怎么了？”姚思文沉下脸，“现在都新社会了，男女平等，你年纪不大，思想比我还封建！”
    一旁的林薇很想吐槽，玉兰年纪怎么不大，都五十出头了，随即又想到姚思文今年七十六，说这话倒也没什么错。
    玉兰脸色变了又变，瞥到杨江离小心护着姚思文的手，心里很不是味。
    挪到新院子后她才知道杨家的家底有多厚，周围的邻居听说她是杨仁修的媳妇，很是热心的向她介绍了杨家的情况。
    虽然有下放的经历，但国家的补偿更香，直接住在军区旁边就很能说明问题。
    这代表什么，她一个才从山里出来的人不清楚，周围的邻居可都清楚的很。
    人人都夸她有福气，只有她自己清楚，她的心里有多难受。
    所以她才趁着今天玉老头带玉玲珑去街上看游行偷偷跑了过来。
    本来只想探探杨家的口风，谁成想一看到杨江离，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一个没有阿爸的拖油瓶，凭什么跟她的孩子抢？
    玉兰心里这么想着，眼神像是要吃了杨江离一样。
    杨江离心里沉了沉，一手护着姚思文，一手护着林薇，“外婆，小薇，咱们先出去。”
    林薇和姚思文点点头，三人绕过玉兰往外走。
    姚思文在最前面，林薇在中间，杨江离在最后。
    直到三人都跨出堂屋的门槛，玉兰才回过神来，转身追了过去。
    “你们不能走！”
    “在闹什么？”
    杨怀远的声音传来，让杨江离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下，“外公！”
    听出她话中的着急，杨怀远给周改使了个眼色，周改立刻跑了过去，站到了杨江离身边。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大片阴影，遮住了玉兰张牙舞爪的模样。
    玉老头接到电话后直接被武装部的顺风车送到了杨家门口。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忐忑的玉玲珑。
    下了车，两人走到杨家门前正准备叩门，面前带着年画的木质大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周改脸上挂着疏离的笑，“两位里边请。”
    玉老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难堪，脚步略显虚浮的被玉玲珑搀着走了进去。
    在周改的带路下，两人一路来到客厅。
    看到这个地方，玉老头心里有些难过，但更多的是羞愧。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他当然听杨怀远说过客厅和堂屋的区别，客厅是用来见客的，堂屋却是可以用来招待自己人的。
    跨进堂屋，玉老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双手抱胸沉着脸的玉兰。
    想到电话里听到的话，玉老头的怒火一下子涌了上来，“玉兰！”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玉玲珑搀着玉老头的手颤了颤，引起了玉兰的注意。
    “阿爸”玉兰脸上几分恼怒，几分心虚。
    “亲家。”
    杨怀远淡淡的叫了一声，“先坐下再说，去，冲一壶茶来。”
    后面这句话是他对周改说的，佤族人的传统，待客，茶是必须的。
    玉兰不懂事，玉老头却没得罪他，该有的尊重和礼节要有，除此之外，他什么都给不了。
    玉老头在玉兰身旁坐了下来，看到其他人脸上的表情，再想到他们初来时这家人的态度，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亲家，真是对不住，玉兰不懂事，我替她向你说声对不起。”
    杨怀远眼底闪过一抹失望，“亲家，玉兰不是没成年的孩子，做错事需要做父母的在后面擦屁股，她也是当奶奶的人了，真的什么都不懂吗？”
    玉老头脸上有些难堪，有心想辩解几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杨怀远感激你们救了我儿子，看在玉兰和老三已经结婚还有了后代的份上，我认了老三是上门女婿的事实，不让孩子改姓。”
    “我欠人情找关系把你弄到燕京动手术，让女儿外孙去帮忙照顾，然后又把你们接到姑苏来疗养身体，你摸摸你的良心，我杨怀远有看不起你们吗？”
    说到最后，杨怀远脸色有点不正常的红，胸膛也剧烈的起伏着。
    玉老头一脸羞愧，“亲家，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的为人我都看在眼里的。”
    “而且你还是老刀疤的朋友，人品自然没的说，怎么可能会看不起我们？”
    玉兰有心要反驳，嘴巴还没张开就被玉玲珑捂住了。
    “阿妈，对不起，是阿爷让我这么做的。”
    玉玲珑小声道歉，来之前阿爷就叮嘱过她，要注意阿妈的动静，不能再让她嘴上没个把门的。
    玉兰憋得脸通红，嘴上不能说，手摸到玉玲珑的胳膊狠狠拧了一圈。
    “啊！”
    玉玲珑吃痛不住，下意识松开了手。
    两人的动静再也藏不住，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嘴上得了自由，玉兰迫不及待的张口：“阿爸”
    “你给我闭嘴！”玉老头低声吼道，“你再给我犯糊涂，我明天就回月牙山！”
    玉兰闭上了嘴巴，但眼里满满的都是不甘。
    杨江离在心里摇了摇头，走到玉玲珑身边把人带了出去，接下来的事，她相信外公可以处理好。
    走到院子里，杨江离停了下来，“你的胳膊没事？”
    玉玲珑低着头摇头，闷声道：“对不起，表姐。”
    “为什么道歉？”杨江离拉过玉玲珑的胳膊，看到上面通红的一片印子，心里对玉兰的感觉又差了几分，“疼吗？”
    玉玲珑抬起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着水光，“表姐，我阿妈那个样子，你不生我的气吗？”
    “你是你，你阿妈是你阿妈。”
    杨江离把人拉到水井旁，用手帕浸了凉水拧干后覆在玉玲珑被拧红的胳膊上。
    “不要为别人的错道歉，也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自卑，你是一个独立的人，只需要为你自己负责就好。”
    听到这话，玉玲珑的脸上一片迷茫，“可是，那是阿妈呀。”
    “阿妈也不行。”
    杨江离松开玉玲珑的胳膊，“你会向我道歉是因为在你的认知里，错的是你阿妈，我没说错？”
    玉玲珑点头，正是因为知道阿妈错了，所以她才感觉羞愧。

 第151章 罪魁祸首

    杨江离摸了摸玉玲珑的头，“你知道你阿妈错了，说明你心里有正确的是非观，这很好。”
    玉玲珑抿了抿嘴，眼底闪过羞赧。
    “古往今来，只有犯错的人应该道歉，你替你阿妈道歉无可厚非，但对你、对你阿妈都是有害无利的。”
    杨江离把玉玲珑带回房间，“人这一辈子只活四个字，那就是自作自受，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也只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
    “你替她道歉，她未必能领你的情，也未必能认识到她的错，这样造成的结果只会是她永远都不长记性，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
    听到杨江离的问题，玉玲珑陷入了沉思。
    她想看到的是这种吗？
    杨江离没有催促她给出一个答案，不论是玉玲珑还是玉阿爷，一看就是习惯了替玉兰道歉，想要扭转他们的想法，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的。
    或许是祖孙间的默契，在杨江离开导玉玲珑时，杨怀远也正在试图纠正玉老头的行为。
    “……上次玉兰顶撞婆婆，你口口声声说一定会让玉兰好好道歉，结果呢？”
    提到上次的事，杨怀远脸色更冷了，“她摆着一张臭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哪儿像是认识到错了？”
    “她能养成今天既没有规矩又没有礼貌的样子，和你的纵容分不开，难道你能替她收拾一辈子的烂摊子吗？”
    玉老头被杨怀远训斥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块豆腐撞死！
    见杨怀远像训孙子似的训玉老头，玉兰不干了，“阿公，你教训我就算了，凭什么教训我阿爸？”
    “怎么，现在知道维护你阿爸了？早干什么去了？”
    杨怀远冷笑，“你但凡心里真有你阿爸，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些让他丢脸的事，也不会让他一直替你擦屁股！”
    “你记住，他的羞愧和耻辱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一声声的训斥犹如晴天霹雳，让玉兰的心都在颤抖。
    她瞪大了眼睛想反驳，像从前一样去寻找阿爸包容的目光，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在她生命里像英雄一样的阿爸，现在低着头，头发快白完了，像冬天的芦苇一样，失去了生机。
    “阿爸”
    玉老头身子颤了颤，慢慢抬起头，面色复杂的看着他一手养大的女儿。
    良久，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着杨怀远深深地鞠了一躬。
    “亲家，是我没教育好女儿，明天我就带她回月牙山，等老三回来，我再放她出来。”
    玉兰下意识想反驳，对上玉老头看过来的目光，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杨怀远皱眉，没有再劝下去，如果回到月牙山真能让玉老头和玉兰反思自己，这未尝不是一种办法。
    “走，玉兰，跟阿爸回家。”
    玉老头拉起玉兰的胳膊，跨出客厅的门槛，走到游廊时，和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两方的人遥遥相望，玉兰突然红了眼，朝着对面跑了过去。
    “三郎！”
    杨仁修回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杨江离带着玉玲珑向客厅走去。
    杨芳若和姚思文坐在游廊上，看到她们出来，招了招手，把两人叫到身边。
    “江离，小周正准备去食堂订小炒，你去问问小薇想吃些什么。”
    杨江离点点头，看了眼玉玲珑，姚思文立刻拉过玉玲珑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玲珑，你陪好婆坐一会，好不好？”
    玲珑点点头，怯生生的看了眼姚思文和蔼的面庞，又悄悄瞥了眼杨芳若脸上的笑，心里松了一口气。
    好婆和姑姑好像没有因为阿妈生她的气
    客房里。
    杨江离把林薇从床上拉了起来，“今天陆大厨掌勺，晚上想吃什么？”
    听到陆大厨三个字，林薇迷蒙的双眼瞬间清醒，“陆大厨掌勺？”
    杨江离点头，“周大哥说小舅回来了。”
    林薇眼中闪过了然，把头靠在杨江离肩上蹭了蹭，“想吃鱼了。”
    “清蒸？”
    林薇摇头，“酸菜鱼。”
    杨江离点头，把人扶好站了起来，“我去跟周大哥说，你是要再缓缓还是跟我一起去？”
    “一起，睡得太多了，我怕我晚上只能数星星了。”
    林薇挣扎着站了起来，简单收拾了下就跟着杨江离一起出去了。
    在门房找到了周改时，杨江离也看到了他身边的李时泽。
    两人不知在聊些什么，表情很严肃的样子，听到脚步声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江离”
    李时泽率先出声，称呼出口后就没有下文了。
    “时泽哥。”杨江离回了一声，“你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了？”
    听到杨江离的称呼，林薇挑了挑眉，上下打量起面前这个有些黑的男人来。
    这个就是李时泽呀
    察觉到林薇审视的目光，李时泽不动声色的看了回去，瞥到她和杨江离交握的双手，敛了敛神，组织了一下语言。
    “任务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事情需要国家出面。”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今晚在这吃，外公让周大哥去找陆大厨订小炒呢。”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时泽笑着应了一声，目光在杨江离身上停留了好久才移开了。
    杨江离向周改报了几个菜名，周改掏出小本本记下后瞥了李时泽一眼。
    李时泽嘴角勾了勾，“我先回宿舍洗个澡，换身衣服，晚点再过来。”
    说完两人一起朝着军区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杨江离转身欲走，对上林薇满脸促狭的笑意，无奈的塌下肩膀。
    “小薇”
    林薇嘿嘿笑了两声，紧紧地抱住杨江离的胳膊，“阿离阿离”
    婉转的声音带着阵阵热气吐在杨江离耳畔，让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一手捏住林薇的下巴，把人弄远了点。
    “小薇，你能正常点不？”
    “嘿嘿，不能！”
    林薇索性把下巴往前蹭了蹭，把整个下颚都压在杨江离的掌心，“阿离，那个李时泽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第152章 姐妹谈心

    杨江离小心托住林薇的下巴，“是是是，你快站好了。”
    闻言，林薇的眼睛亮了，身体也站直了，“展开说说呗，你们在一起了吗？”
    “还没。”杨江离摇头，慢慢往回走，“你听我慢慢跟你说……”
    林薇迈开腿，和杨江离的节奏保持一致，边走边听和李时泽有关的事。
    杨江离和李时泽的接触并不太多，好感的确是有，但还没到谈婚论嫁的程度。
    仅有的几次接触中，杨江离能感受到李时泽的尊重、包容、贴心和客气
    “客气？”
    林薇挑了挑眉，这个词用在这里怎么感觉这么别扭？
    杨江离点头，“最初的时候，李叔和李时泽是知道我的身份的，或许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给我一种尊敬有余、亲热不足的感觉。”
    “这样啊”
    林薇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既然是身份的原因，那他怎么敢跟你表白的？”
    “没有表白呀。”杨江离摇头，“李时泽没有跟我表白过。”
    林薇：“”
    杨江离接着把后面的事讲了出来，她被绑架时，李时泽表现的还很正常，面对秦香寒和严令武的调侃，只说她是妹妹。
    后来外贸部威胁要给杨怀远扣大帽子，她绣了那幅小日子递交投降书的刺绣，李时泽才变了。
    但还是没有表白，倒是李秋兰曾经提过要让她当嫂嫂的事，被她以不了解拒了。
    再后来，李时泽写了整整一张纸的自我介绍，还跟杨怀远等人坦白，想等他再升一级时来提亲
    听到这，林薇眉眼都快皱到一起去了。
    她本以为穆建邦已经很呆了，没想到李时泽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个自我介绍是什么鬼？”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杨江离的房间，杨江离从抽屉里取出李时泽的自我介绍信。
    林薇拿在手里看了好一会，沉吟许久。
    无论是李时泽先知会杨怀远等人的行为还是他为了杨江离想要更快晋升的事都可以看出，李时泽是把杨江离放在一个很尊贵的位置的。
    这样的人在她看来品性是过关的。
    良久，林薇长舒出一口气，“如果李时泽开口表白，你会答应他吗？”
    杨江离想了想说：“或许会，我不否认对他有好感，但不会立刻答应，我了解李家人，但还不太了解他。”
    “那就行。”林薇捏了捏后腰，“可以看出李时泽是很重视你的，但如果真结婚，只有重视还不行，必须看你们两个人之间的感觉。”
    杨江离主动走到林薇身后帮她按摩起来。
    林薇长舒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是一阵子的事，不想事后后悔，只有事前先设置好条件。”
    杨江离点头，林薇说的这些她都懂，所以从没有着急过。
    晚饭时，杨怀远把堂屋里的大圆桌搬了出来。
    杨怀远一家、玉家三口，再加洪守疆、李时泽、穆建邦、林薇和周改，十三口人围坐在一起。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玉兰没有再摆着一张脸，席间的氛围看着很融洽，完全看不出白天的剑拔弩张。
    陆大厨的厨艺精湛，每个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吃饱喝足，杨怀远让周改送走了杨仁修和玉家几个人，然后把李时泽叫到了书房。
    穆建邦任由林薇挽着自己的胳膊，“媳妇儿，你现在都不吐了，跟我回家属院好不好？”
    从查出怀孕到现在，他已经有两个月晚上不能抱着软软的老婆睡觉了。
    他明明是有老婆的人啊！
    看着穆建邦可怜兮兮的脸，林薇哭笑不得，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没捏起来。
    “老公，你脸上的肉怎么没了？”
    “你不在家，我吃不好睡不好的，怎么可能还有肉？都掉了！”
    穆建邦趁机卖惨，“家属院里的那张床可是按照你的要求定制的大床，可现在每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躺在上面，媳妇儿，你回来，好不好？”
    林薇抿了抿嘴，轻拍了两下穆建邦的脸，“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回去还不行吗？”
    每天晚上一个人睡的可不止穆建邦一个。
    听到林薇答应了，穆建邦激动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引得林薇一声惊呼。
    “穆建邦，要死啦你！”
    一旁，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这两个人还真是
    翌日。
    杨江离正和杨怀远一起打太极，杨仁修就从市郊跑来了。
    看到他，杨怀远连眼皮都没翻一下，坚持到一套太极打完，直接拉着杨江离的手进了堂屋。
    杨仁修摸了摸鼻子，笑着跟了进去，“爹爹，您老人家还生气呢？”
    杨怀远打开茶缸喝了口茶，慢悠悠的吐掉一根茶叶，“我干什么要生气？”
    “玉兰那边我已经说过她了，她已经知道错了，为了表示她的歉意，她同意让远山的儿子姓杨，你高兴不？”
    杨仁修一脸期待的看着杨怀远，“咱们老杨家这下也算有后了。”
    杨怀远脸色一冷，放下茶缸，“不需要！”
    “你的孙子姓玉挺好，没必要改姓，我之前答应过玉老头，就不会反悔。”
    杨仁修皱起眉头，“爹爹，您如果这样可就没意思了，玉兰已经服软了，您是不是也该顺着台阶走下来？”
    “而且让孩子改姓这事阿爸也同意了。”
    杨怀远冷哼一声，“让孩子改姓就是服软了？那孩子改了姓，是不是还得继承家产？”
    “继承什么家产？”杨仁修不明所以的说：“我让孩子改姓只是想圆您的一个念想，您不是已经决定把家产留给江离了吗？”
    他能说出这番话，的确是杨怀远没想到的。
    “你确定只让孩子改姓，不要家产？”
    杨仁修点头，“有您留给我的那个小院子就已经足够了，这么多年我不在您身边，都是芳若在尽孝，我又做了上门女婿，怎么好意思争这个家产？”
    眼看着杨怀远脸上的表情有些松动，杨仁修接着说：“玉兰是真的知道错了，一会她会亲自来给您斟茶认错，您到时候自己看。”

 第153章 下跪认错

    玉兰没让杨怀远等太久，九点左右就带着玉老头和玉玲珑来到了杨家大院。
    玉兰手上拎着两个网兜，一个兜里装着麦乳精和罐头，另一个兜里装着几个成熟到咧开嘴的石榴和梨。
    见到她这个架势，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这还是第一次见她买东西。
    “阿公，阿婆，儿媳玉兰来给你们二老赔不是来了！”
    说完，玉兰放下东西，两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杨怀远惊了一下，连忙看向姚思文，姚思文立刻起身，迈着小碎步来到玉兰身旁，“你知道错了就好，不至于跪下，快起来！”
    玉兰坚持磕了两个头后才顺着姚思文的力道站起来，顺便抓住了姚思文的胳膊，一脸真诚的道歉：
    “阿婆，我真的知道错了，三郎和我阿爸已经狠狠教训过我了，我是真心给二老道歉的。”
    姚思文看着玉兰眼底的羞愧，相信了她的说辞，“我信你，知错能改就还是好的！”
    姚思文的宽容和大度，让玉兰心里的羞愧更浓了，其实今天早晨她还在犹豫要不要亲自来道歉。
    她的确知道错了，但知道错和道歉完全是两码事。
    来之前，她已经做好了被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的心理准备，谁成想事情压根儿不像她想的那样。
    公婆没有揪着她的错处不放，一切真的像杨仁修说的那样，公婆要的是她的态度！
    想到这，玉兰心里仅存的一点当面道歉的尴尬感也消失了，“阿婆，芳若和江离在哪？我也得给她们道个歉。”
    “芳若和江离都在房间呢，我这就让人去叫她们过来。”姚思文说完看了周改一眼。
    周改心领神会的点头走了出去，没一会就把杨芳若和杨江离都叫来了。
    玉兰这次没有再下跪，但也深深地鞠了一个躬，为自己之前利欲熏心的发言和行为向两人道歉。
    杨江离和杨芳若都不是咄咄逼人的人，看到玉兰诚心认错，之前的事算是暂时翻篇了。
    至于能不能彻底翻篇，还得看玉兰后续的表现，有些伤害已经造成，即便是道歉也不可能立即痊愈。
    ……
    杨仁修在家待了三天，好好陪了陪父母，第四天就准备离开了。
    “爹爹，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把您重孙子带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带孩子上户口。”
    听到这话，杨怀远留心观察了下玉老头和玉兰的脸色，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异样。
    “改姓的事我想还是算了，孩子都快一岁了，在月牙山已经上了户口，再改姓也挺麻烦的。”
    杨仁修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被杨怀远抬手制止了。
    “孩子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之间血浓于水的亲缘关系，难道不姓杨就不是我的重孙子了吗？”
    “您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了！”杨仁修连忙表态。
    杨怀远笑了，“这不就得了吗？只要是咱们老杨家的孩子，我这个当太公的就不会亏待他。”
    杨仁修见他态度坚决，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杨怀远站了起来，“等你回来的时候，正好送你妹妹出嫁。”
    “好。”杨仁修答应了下来。
    从军区回市郊的路上，杨仁修什么话都没有说，玉兰摸不清他的想法，也没有乱说话。
    回到家，杨仁修长长的吐出一口心中的浊气，“阿爸，玉兰，收拾收拾东西，咱们明天回月牙山。”
    杨仁修走后，杨家又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节奏。
    杨江离每天跟着杨怀远打打太极、绣绣人像、和林薇一起散散步，日子过得清闲又舒服。
    眨眼间，小半个月的时间就过去了。
    进入十一月后，姑苏的秋老虎总算是疲倦了，一阵阵秋风吹来，格外凉爽。
    林薇的肚子越来越大，杨江离每次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目光都不敢移开。
    “阿离，听穆建邦说军区要提干了，里面有没有李时泽呀？你们两个这段时间也来往了吗？”
    杨江离把眼睛从林薇的肚子上移开，慢慢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一直在绣绣品，没听说这件事。”
    人像绣三月份就要交了，她实在没时间理会别的事，要不是林薇在这里没什么朋友，她真想闭关专心刺绣。
    听杨江离这么说，林薇把目光放到了她面前的绣棚架子上。
    整块绣布上，已经隐约能看到大致的轮廓，背景也已经都绣好了。
    “阿离，我记得你说过，你是高中毕业对？”
    杨江离点头，明白她说的是原主，头点下去，她就猜到了林薇想说什么。
    “你如果想考的话可以考，我的话还是算了，就算没有那个身份，我也能凭借刺绣在这里站稳脚跟。”
    林薇抿了抿嘴，“我的预产期在明年四月左右，到冬天的话也大半年了，我是想考的，但孩子那”
    在她心里，高考是真正能改变一个人命运的事，来到这里后她一直没放弃学习，就是为了有这一天。
    “孩子可以交给外婆和咱娘呀！”
    杨江离点了点林薇的脑袋，“只要你说一声，她们巴不得给你看孩子呢。”
    “可是，外婆年纪大了，咱娘到时候也已经和洪叔叔结婚了，他们”
    林薇不是没想过请杨芳若帮忙，但总觉得有些不太好。
    杨江离叹了口气，知道这又是她心里的不安在作祟，站起身走到林薇面前，小心的抱住了她的头。
    “傻瓜，咱娘结了婚也是咱娘，你要是实在不好意思，我帮你照顾怎么样？”
    林薇抬手抱住杨江离的腰，在她胸前蹭了蹭，“阿离”
    杨江离把下巴轻轻搁在林薇脑袋上，没敢用力，“我可是孩子干娘呢，是不是？”
    “嗯。”
    林薇重重地点了点头。
    房间里温馨的气氛正浓，门外传来一声轻咳，“江离，小薇，李时泽和穆建邦来了。”
    听到声音，两人慢慢分开，转头看向门口，正好对上杨芳若笑意盈盈的眼睛。
    “你们两姐妹在这里腻歪什么呢？”
    杨江离笑笑，“我在和小薇姐商量当孩子干娘的事呢，姆妈，你说可不可以？”

 第154章 正式表白

    杨芳若宠溺一笑，“只要小薇和建邦没有意见，姆妈也没有意见。”
    好姐妹之间互做孩子干亲的事并不稀奇，杨芳若并不意外，只想随她们高兴。
    杨江离笑得眼睛弯弯，一边和林薇手拉手，一边挽上了杨芳若的胳膊，三人一起朝堂屋走去。
    才走到门口，穆建邦就从里面出来了，和杨芳若打了声招呼后带林薇离开了。
    走到大门口，林薇给了穆建邦一手肘，“你把我弄出来干什么？我还想在和阿离待一会呢。”
    穆建邦低头在林薇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林薇脸上的不满顿时散了，两只眼睛直发光。
    “你说的是真的？”
    穆建邦点头，“千真万确！”
    “不行，那我更得回去了。”
    林薇立刻转身原路返回，才迈出去两步就被穆建邦打横抱了起来。
    “我已经帮你跟佟老打过招呼了，咱们先去让佟老把把脉，确定没事后再回来也不迟。”
    林薇惊呼一声，吓得立刻抱紧了穆建邦的脖子。
    “穆建邦，你怎么没轻没重的？我现在可不比平时，万一摔了怎么办？！”
    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林薇气恼的直起身子，一口咬住面前的耳朵。
    “嘶！”
    穆建邦任她咬，“媳妇儿，我这不是着急吗？佟老是来指导工作的，在这里待不了太久，咱们看完再回来。”
    听他这么说，林薇慢慢松了口，重重地拍了下穆建邦的肩膀，“放我下来！”
    穆建邦乖乖把人放了下来，又收到林薇一个大大的白眼。
    “在外面注意点影响，下次再敢这样，晚上你别上我的床！”
    “是是是，知道了，媳妇儿。”
    穆建邦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大门，压下了心中“这是在家里”的辩解，媳妇儿生气时说什么都是对的，这一点他始终牢牢记在心里。
    林薇不舍的看了眼堂屋的方向，又白了穆建邦一眼，率先跨出了大门。
    “还不走？”
    “走走走！”
    穆建邦乐呵呵的跟了上去，小心的护住林薇。
    另一边。
    李时泽看到杨江离进来，下意识抬头挺胸，仿佛即将走过来的是来检阅的首长。
    看到他这副模样，杨怀远眼中闪过笑意，抬手招过杨江离。
    “江离，阿泽今天升了团长，你来看看他这身衣服精神不精神？”
    杨江离站到杨怀远身旁，抬眼打量着李时泽身上的衣服，标准的六五式军服，一身绿，三片红，上衣四个口袋，好像和从前当连长时一样。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可能这是一身新衣服？
    “恭喜你，时泽哥，你这晋升速度可真不慢呀。”
    她没有当过兵，但也知道李时泽从大头兵当上副连长用了五年，虽说后来外公平反后他转为正连长，但在半年左右由连长升团长，这是什么速度？
    李时泽勾了勾嘴角，“我这种算是特殊情况，有重大立功表现才升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在他的计划中，三年的时间能升到团长已经很难得了，这次会这么快完全是沾了杨江离的光。
    云清的案子牵连太广，全部清理下来足足有四个二等功，一个一等功。
    严令武知道他急于立功，也帮了很多忙，所以他这次回来只等了半个月就晋升了。
    杨江离心中了然，想到了林薇说的云清是敌特的事，这应该算一个大功劳？
    杨怀远见两人只是互相客气一下就没后文了，忍不住心里着急。
    “咳，阿泽，你今天过来只是为了听一句祝贺吗？”
    李时泽愣了一秒，看到杨怀远挤眉弄眼的样子，心跳突然加快了。
    “那个那个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和江离单独谈谈”
    话音未落，杨怀远便站了起来，“芳若，走，咱们先出去，让他们在家里聊聊。”
    杨芳若心里有些不情愿，但是相比于去外面单独谈，她还是更偏向让两人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聊聊。
    “江离，你算了，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告诉姆妈，姆妈永远支持你。”
    “好。”
    杨江离失笑，脑海中回想起杨芳若曾经说过的话。
    要知道，杨芳若一开始可是反对李时泽和她扯上关系的，李时泽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杨芳若改变了态度？
    两人离开后，堂屋里彻底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隐隐的风声。
    杨江离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坐下说，一直站着不累吗？”
    李时泽看了看，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隔着宽宽的过道，他的呼吸慢慢放松下来。
    “江离”
    杨江离抬眸看向李时泽，静静地等着李时泽的下文。
    对上她澄澈的眸子，李时泽咽了咽口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暗暗用力。
    “我给你的信，你都看了吗？”
    杨江离点头，“都看了，不过，时泽哥，你想表达些什么呢？”
    一封自我介绍，还有一封看起来像是随笔一样的东西，记录的都是一些零散的念头。
    给她一种他在不断向她展示的感觉。
    虽然她从杨芳若和李秋兰那都知道李时泽有意追求她，但只要他不说，那她也可以当做没这回事。
    上辈子时外婆就教过她，女孩子要保持适当的矜持，矜持就是即便内心火热，表面也要适当冷静一点。
    矜持不等于端架子，而是自重，一个人只有自重才能赢得他人的尊重，才能获得真爱。
    李时泽垂下眼帘，抿了抿嘴又很快抬起眼皮，真诚的看着杨江离的眼睛。
    “杨江离同志，我喜欢你，想和你组成革命伴侣，你愿意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吗？”
    杨江离眨了眨眼，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而不是问她愿不愿意。
    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种没有一上来就要求确定关系的行为，让她心里少了些压力。
    她的沉默让李时泽心里像十五个吊桶打水一样，七上八下的，“江离，你是不不愿意吗？”
    杨江离回过神来，看到李时泽称不上好看的脸色，嘴角弯了弯，“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第155章 高兴早了

    在排兵布阵、训练士兵上经验丰富的李时泽，遇到了感情问题，脑袋像是不灵光了似的。
    想了又想、猜了又猜才不确定的问：“那我可以追求你吗？”
    杨江离没有正面回答，“你可以先告诉我你准备怎么追求我吗？”
    “呃”李时泽愣住了，这个问题好像不在预习范围内，“我准备准备”
    准备了半天，也没准备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杨江离轻声问道，“难道你说的想追求我只是一句空话？”
    “当然不是！”
    李时泽立刻否认，“我想追求你是认真的，我想和你组成革命伴侣，组建幸福家庭，这些都是我最盼望的！”
    杨江离看到了李时泽眼里的坚定，她倒不是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但追求一个人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行的。
    “我相信你说的，所以我才问你想怎么追求我，我这个人不太相信别人嘴上说的，更看重实际行动。”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李时泽迟钝的脑袋终于再次转动起来。
    “你的意思是，愿意让我追求你，对吗？”
    杨江离：“”
    杨江离确定，李时泽的情商真的不算高，联想到林薇说的穆建邦在恋爱中的一些行为，她慢慢释怀了。
    或许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
    “对，让你追，你想怎么追？”
    李时泽抿了抿嘴，放在膝盖上的手搓了搓，“我能请你去看电影吗？”
    写情书、看电影、逛百货大楼、买东西，这都是他身边已婚的战友们向他传授的技巧，除了第一个，其余的必须先征求女同志的意见，不能违背女同志的意愿。
    所以他才固执的想问一句能不能。
    杨江离：“你这不是有算了，看什么电影？”
    李时泽立刻从上衣兜里掏出两张电影票，“今年的新电影《枫树湾》，下午六点播放，一个半小时左右，可以吗？”
    杨江离想了想，从这里到市里的电影院开车要将近两个小时，六点开场，下午三点左右就得出发，晚上得将近十点才回来。
    实在是有些不方便。
    “看电影还是算了，回来的太晚了，而且一来一回也很浪费时间，我最近要专心绣人像。”
    听到她拒绝，李时泽脸上的失落肉眼可见，“这样啊”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绣完？”
    杨江离笑了，“再有三个月。”
    “哦，三三个月！”李时泽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睁圆了眼睛重复道。
    杨江离点头，“三个月已经是快的了，这幅绣像是我答应了王经理的，你也不想看我不能在规定时间内交货？”
    “这是当然的，人要言而有信！”
    李时泽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虽然清楚杨江离的考量很合理，但还是有些失落。
    看出他的郁闷，杨江离沉吟一声，想到了一些被她忽略掉的细节。
    “时泽哥，我觉得有些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等你听完，如果想收回追求我的话，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李时泽脸上的表情变了，“什么事？”
    “我从三岁学刺绣到现在，刺绣占了我生活的绝大部分，我从没想过放下绣花针。”
    杨江离组织了一下语言，“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在一起，我可能做不到像一般女同志那样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每天为你洗手作羹汤，操持家务，甚至带孩子。”
    “即便这样，你还想追求我吗？”
    李时泽陷入了沉思，没有急着表态。
    杨江离并不生气，反而有些欣慰，她不喜欢张口就来的承诺，承诺的越快的人，越不负责任。
    他在思考，说明他对这件事很认真。
    “这个问题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如果你还是坚持，不妨再和李叔、婶婶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
    送走了李时泽，杨江离立刻被杨芳若叫回了堂屋。
    看着坐在上座的杨怀远和姚思文，杨江离问了声好后在下首坐了下来。
    才一落座，杨怀远就迫不及待的问道：“乖囡，阿泽那小子都跟你谈了什么？有没有有没有”
    话到嘴边，老爷子又不好意思了，求助似的看向姚思文。
    姚思文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笑着问：“乖囡，你外公的意思是，阿泽有没有跟你表白？”
    杨江离在三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
    见状，杨怀远脸上闪过兴奋，姚思文嘴角也勾了起来，只有杨芳若有些不太高兴。
    “江离，你答应他了吗？”
    杨怀远不假思索的道：“这还用问吗？阿泽那孩子踏实能干、细心体贴又有前途，乖囡怎么可能没有答应？”
    “是，乖囡？”
    对上杨怀远期待的眼神，杨江离摇摇头，一脸淡定的说：“没有，我没有答应他。”
    杨怀远：“”
    姚思文：“”
    坏了，高兴早了。
    杨芳若脸上顿时多云转晴，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没答应他呀！”
    亲眼目睹了杨芳若心情的变化，杨江离勾了勾嘴角，“还没。”
    杨怀远和姚思文对视一眼，最终由姚思文开口问道：“乖囡，你为什么没有答应他？方便告诉我们吗？”
    杨江离敛去笑容，简单把两人之间的对话讲了出来。
    “我承认对李时泽有好感，但是我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结婚后只围着灶台转，我这双手”
    说着她把手抬起来，十根手指细如葱白，只有指尖透着淡淡的粉意，“做刺绣刚刚好，粗活干多了，手变糙了容易勾丝”
    “如果因为结婚影响到刺绣，那我宁愿一个人过。”
    听出杨江离话语中的坚决，杨怀远和姚思文都沉默了。
    姚思文不禁想到她年轻的时候，想当年她也是富足人家的大小姐，每天只绣绣花鸟，即便嫁人后也从没有为生活担忧过。
    后来国家战乱，她被迫学着做一切能做的事，保养了三十来年的手不到三个月变得粗糙无比。

 第156章 一个星期

    虽说还能拈起绣花针，但每每看到绣品被手磨出粗糙的毛，姚思文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曾经，在爱好和生活相冲突时，她选择了生活。
    如今，这种选择隐隐要落到杨江离头上，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想到这，她按住了想说话的杨怀远，在他看过来时摇了摇头。
    两人相知相守了大半辈子，杨怀远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姚思文看向杨江离，“乖囡，阿泽是怎么说的？”
    “他说会好好想想。”杨江离轻声回答道。
    姚思文点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先让他好好想想，趁着现在你们两个还没确定关系，把这些事提前说清楚，好过日后起争执。”
    杨江离点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
    她今天讲的这些，算是她为自己未来的另一半设定的条件，她不想找最好的，只想找个最合适的，找不到的话那就单着呗。
    爱情这东西，她更喜欢宁缺毋滥。
    午饭过后，杨江离才回到房间准备刺绣，林薇兴冲冲的找了过来。
    “阿离，怎么样怎么样？李时泽表白了吗？”
    杨江离小心的扶住林薇，把人带到椅子上坐下，“我的大小姐，你可注意点！”
    林薇嘿嘿一笑，“没关系，这小子皮实着呢，出不了事的。”
    “小子？”杨江离挑眉，“你怎么知道这是个儿子的？”
    “佟老说的。”林薇低头摸了摸肚子，眼底满是爱怜。
    “头胎是小子好，将来再生个女儿，有哥哥保护的妹妹才不会被人欺负。”
    杨江离知道林薇又想到从前了，直接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知道李时泽表没表白吗？”
    “对对对！”林薇连连点头，“阿离，他有没有表白？”
    “表白了，但我没答应。”杨江离快速的把经过又说了一遍。
    听到杨江离的话，林薇皱起了眉头，“阿离，这都不是事好不好？你不想做家务可以请个保姆啊！”
    “你可别告诉我你没那个钱，你的一幅绣品都上千了，请十个保姆都没问题好不好？”
    杨江离摇头，“不行，最起码现在不行。”
    “什么意思？”
    林薇不懂，这时候又不是没人请保姆，燕京的华老爷子家不是还请了一个李嫂吗？
    杨江离把之前外公外婆之前被举报的事告诉了林薇，虽然老两口不是因为资产阶级作风被举报，但罪名里也有那一条。
    如今虽然平反，但那种事就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来一次，老杨家可受不住。
    林薇恍然大悟，难怪姚思文平时宁愿自己做饭，或者去军区食堂打饭，也不请保姆，原来是因为这。
    “那怎么办？你真不打算和李时泽在一起了？”
    杨江离抿了抿嘴，“我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如果他选择放弃，我也不会强求。”
    现在的李时泽在她心里只是一个有过好感的对象，还不是恋人，更不是对象，要转身离开一点也不难。
    林薇若有所思的低下头，“我明白了。”
    两人又接着聊了些其他的，林薇慢慢有些困了，杨江离和林薇一起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大约半小时后，杨江离醒来悄悄下了床，再次坐到绣棚架子前。
    半下午的时间过去了，床上才再次传来声响。
    “老公，想喝水。”
    杨江离专心刺绣，没有听到后面的动静。
    林薇眨了眨眼，看清楚头顶的蚊帐图案后慢慢清醒了，自己坐起来找水喝。
    缓解了口渴后，林薇看着杨江离聚精会神的模样，悄悄走了出去。
    军区门口。
    林薇慢慢地走来走去，一边散步一边等着穆建邦的出现。
    “媳妇儿！”
    穆建邦大叫一声，气喘吁吁的跑到林薇面前，“李时泽不在军区，听说回老家了！”
    “回老家了？”
    林薇怪叫一声，竟然在这个时候回老家，这个李时泽的动作够快的。
    “是回老家了，媳妇儿，你找他干什么？”
    穆建邦擦擦手心的汗，小心的摸了一下她的肚子，眉眼柔和下来。
    林薇摇摇头，“没事儿！”
    七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正好够杨江离绣完一双眼睛。
    人像绣里面，眼睛要绣的生动传神最难，这一双眼睛杨江离揣摩许久，拆了两次才终于有了能比肩相片的程度。
    看到这一双眼睛，杨芳若激动的给杨江离竖起大拇指。
    “像，太像了！”
    虽然其他的部分还没完全绣好，但有了这一双眼睛，这幅绣品仿佛活了一样。
    “江离，你可真是太厉害了，姆妈自愧不如！”
    杨芳若感慨一番，忍不住抱住了她，“你怎么那么厉害呢？”
    “因为我是您的女儿啊！”杨江离回抱住了她，笑呵呵的回了一句。
    这句话把杨芳若逗得乐不可支，整个人看上去容光焕发的。
    高兴过后，杨芳若放开了杨江离，拉着她的手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
    “你在房间里憋了一个星期了，今天歇一天，别把自己憋坏了。”
    “一个星期了？”
    闻言，杨江离惊讶的扫了眼桌上的日历，那个画着红圈圈的时间格外显眼。
    杨芳若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日历上的标记，眼睛闪了闪。
    “东山的枫叶已经红了，咱们今天去东山赏枫好不好？”
    杨江离沉吟许久，正准备说话时，周改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姐，老将军让你们去堂屋，家里来客了。”
    杨芳若的脸色变了变，走到门外看向站在两米之外的周改，“是谁来了？”
    “李团长和他的家人。”
    周改如实说道，假装没看到杨芳若不算好看的脸色。
    “老将军让你和江离一起过去。”
    再次重复了一遍，周改才离开了。
    杨芳若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杨江离挽上了她的胳膊。
    “姆妈，你如果不喜欢李时泽，我今天就不过去了。”
    听到这句话，杨芳若愣了一会，慢慢转过头看着杨江离，“你不是说对他有好感吗？”
    “是这样没错，但您对我更重要。”杨江离微微用力，抱紧了杨芳若的胳膊。
    杨芳若心中动容，沉吟良久，叹了口气，“还是过去，成不成亲家是其次，两家的关系不能破裂了。”

 第157章 咬定青山

    杨江离和杨芳若走进堂屋时，只看到了姚思文和李秋兰，不知道李秋兰说了什么，逗得姚思文笑得像朵花似的。
    听到脚步声，李秋兰转过了头，脸上难掩激动的跑了过来，“娘娘，姐！”
    “秋兰？”杨江离松开了挽着杨芳若胳膊的手，四下看了看，“你一个人来的吗？”
    李秋兰摇头，“不是呀，大哥带我来的，他和杨阿爹一起出去了。”
    两人说话间，杨芳若已经走到姚思文身旁坐下，听到李秋兰的话，她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
    “姐，我给你带了些咱们大队自己种的橘子，可甜了，你快尝尝！”
    李秋兰转身从竹筐里掏出一个个大饱满的橘子塞到杨江离手里。
    在南湖大队生活过将近一年的杨江离，一眼看出手上这颗橘子的规格属于那种首先被挑出来卖的上等品。
    往常这种品质的橘子都会被供销社买走后直接送到县城的百货大楼去，压根不会在公社卖。
    她嘴角弯了弯，在李秋兰期待的目光中剥开橘子尝了一瓣，一口咬下去，汁水瞬间在口腔中爆开，九分甜一分酸，清清爽爽，不会太腻。
    “好吃吗？”
    李秋兰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
    杨江离揪下一瓣塞到她嘴里，“好吃，你也尝尝。”
    橘子特有的清香在嘴里爆开，让李秋兰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甜！”
    紧接着，杨江离又把橘子分给了姚思文和杨芳若，“外婆，姆妈，你们也尝尝，往常这种品质的水果都是要送进百货大楼的，没人舍得吃呢。”
    “是吗？”
    姚思文眼底闪过惊讶，她还以为自己种橘子想怎么吃怎么吃呢。
    杨江离点头，扫了眼竹筐里其他的橘子，每一个都和她手里的差不多大。
    另一边。
    书房。
    杨怀远坐在椅子上，手指一下一下轻扣桌面，“阿泽，你这次回去，你父母是怎么说的？”
    李时泽如实回答：“我父母尊重我的意见，我想和江离在一起，江离如果愿意和我结婚，婚后的家务活我全包，不会让她把手磨糙。”
    “你全包？”杨怀远嗤了一声，“阿泽，你别忘了，你是个团长，你确定你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吗？”
    李时泽抿紧了嘴巴，“我没有时间可以请我娘帮忙，除了养老钱外，我会额外给她付些劳务费。”
    “我会努力工作，等再过两年形势好点了，给家里请个保姆。”
    听到他的话，杨怀远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嘴角，困难是不可避免的，但只要有解决困难的计划和决心，那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狗日的秦云霆那档子事，芳若一直不想让江离和你在一起，要想追到江离，你得首先说服她才行。”
    闻言，李时泽猛地抬起头，“您的意思是，您不反对？”
    杨怀远点头，“我相信我的眼光，你和秦云霆绝不是一路货色，但只有我不反对是没用的，知道吗？”
    他把该讲的都讲清楚，能不能追到杨江离，还要看李时泽的具体行动。
    杨家和李家互有恩情，如果只有这一层关系，两家一定会维持很长时间的友好往来，一旦这段关系掺杂了其他因素，发生变化只是时间的问题。
    人心这东西最难测，杨芳若担心杨江离会被公婆拿捏，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不愿意去冒险。
    李时泽很快明白了杨怀远的意思，恭恭敬敬的对杨怀远鞠了一躬。
    他不怪杨芳若对他有偏见，换位思考一下，他可以理解杨芳若的担心。
    杨怀远眯了眯眼，收回目光，“行了，江离和芳若差不多到了，咱们回去。”
    李时泽深吸一口气，跟在杨怀远身后走了出去。
    回到堂屋，杨怀远愣了愣，回过神来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时泽一眼。
    李时泽心中一紧，还没回味过那个眼神代表的含义，就听到了杨芳若的声音。
    “阿泽，你跟我出来。”
    李时泽正准备跨进去的脚顿了顿，默默放了下来，等杨芳若出来后跟在了她的身后。
    转身前，他眼角的余光扫过堂屋，并没有看到杨江离的身影，李秋兰也不在。
    他心中瞬间明白，杨芳若恐怕是来者不善。
    想到杨怀远的提醒，他的脑筋慢慢转动起来。
    自始至终，杨芳若介意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杨江离会不幸福。
    杨江离是杨芳若的命根子
    正想着，杨芳若在游廊中间停了下来，“我以为你会带你父母一起来。”
    福至心灵，李时泽瞬间听出了杨芳若的话外音，不卑不亢的答道：“江离还没有答应我的追求，我父母这时候来不合适，我不想给她压力。”
    听到这个回答，杨芳若转过身，面色复杂的看着李时泽。
    李时泽坦然迎上她的目光，任由她打量自己。
    “阿泽，如果我劝你不要追求江离，你愿意放弃吗？”
    李时泽眉心沉了沉，低声道：“对不起，娘娘，我不愿意！”
    杨芳若眼神冷了下来，“你不放弃，江离也不会同意你的追求的，还不如你现在就放弃，咱们两家还能做朋友。”
    “我不想放弃！”
    李时泽的声音沉了沉，“娘娘，我不是秦云霆，江离也不是您，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不会做出任何对不起江离的事！”
    “保证，你拿什么保证？”杨芳若冷笑，压根不信这种口头的承诺。
    李时泽举手欲发誓，被杨芳若拍了下来，“我不信誓言。”
    李时泽：“”
    想了想，李时泽再次开口：“我愿意用我的前途和人格担保，江离如果答应和我在一起，结婚时我会请司令员当证婚人。”
    杨芳若还是不放心。
    “娘娘，空泛的话我不会说，我也知道您不信这个，您和江离都是看重实际行动的人，只要您给我一个机会，我会用实际行动践行我的承诺！”
    杨芳若面色变得复杂起来，偏过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娘娘，如果因为我做了什么导致您看不上我我认了，但我什么都没做，您仅凭自己的臆想就定了我的罪，是不是对我太不公平了？”

 第158章 想好了吗

    听到李时泽苦涩的质问声，杨芳若身体轻颤了下，等她再次回过神来，原地已经没有了李时泽的身影。
    杨芳若怔怔的望着游廊出神，直到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吓得她差点跳起来。
    “谁？！”
    “芳若，你怎么了？”
    洪守疆同样被吓了一跳，“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有理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杨芳若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洪守疆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感受到掌心中的轻颤，他眯了眯眼。
    “芳若，是江离惹你生气了吗？”
    杨芳若收回手，摇摇头，“江离怎么可能惹我生气，我是因为阿泽。”
    “小李？”
    洪守疆把手缩了回来，“他怎么惹到你了？”
    杨芳若抿了抿嘴，看着洪守疆的眼睛，问道：“洪大哥，你能跟我讲讲，阿泽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当然。”
    洪守疆点点头，想到军区里的传言，难道李时泽喜欢的对象是杨江离？
    “小李十六岁当兵”
    洪守疆边说边朝外面走去，杨芳若慢慢听得入了神，五年的时间三等功三个，二等功一个，难怪能那么快当上连级干部。
    堂屋里。
    杨怀远看到李时泽一个人回来，眼底闪过一抹遗憾。
    “阿泽，江离和秋兰一起去家属院了，要不你先回去，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
    李时泽点点头，嘴角勉强挤出了一抹笑容。
    经过游廊时，杨芳若已经不在那了，李时泽紧紧地抿着嘴巴，快步从杨家走了出去。
    走到岔路口时，李时泽望着面前回军区的路，转身走向另一边。
    那里，是家属院的方向。
    他走后大约十分钟，杨芳若和洪守疆从外面回来，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李时泽。
    “爹爹，阿泽走了吗？”
    杨怀远挑了挑眉，“你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什么？”杨芳若一脸困惑。
    父女两人在这里打哑迷，最后还是洪守疆简单解释了几句。
    听到李时泽并没有放弃，杨怀远稍显浑浊的眼睛又亮了起来，兴冲冲的摩拳擦掌。
    “今天先算了，乖囡和秋兰去找小薇了，咱们明天再聊。”
    杨芳若点点头，“爹爹，姆妈，我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目送杨芳若离开，洪守疆转过头就看到杨怀远和姚思文戏谑的目光。
    嘴角无奈的勾起，“叔，婶儿”
    “小洪呐，你怎么劝的芳若，她竟然解开了心结？”
    姚思文轻咳一声，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洪守疆轻笑一声，“我只是把李时泽和秦云霆列出来详细对比了一番，然后又把李时泽和杨江离结婚的好处全部列举了出来，芳若就想通了。”
    闻言，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
    姚思文不敢相信的问：“就这？”
    “对！”洪守疆重重地点了点头。
    “芳若害怕的是如果将来小李欺负江离，江离会求救无门，她的心结不止是秦云霆，还有被秦母锁起来那件事。”
    最初时，秦母对杨芳若可以说是百般呵护，像对待亲女儿似的，可是后来还是
    听到洪守疆的话，杨怀远脸上的兴奋淡了，眉宇间闪过沉痛。
    洪守疆假装没看到，接着说：“我告诉芳若，小李分房会分到我们隔壁，附近还有您，她的假设绝对不可能发生。”
    杨怀远：“”
    姚思文：“”
    良久，杨怀远叹了口气，“小洪呐，还是你了解芳若，我和老婆子只想到了那个狗日的是芳若的心结，没想到”
    洪守疆低头笑了笑，这个世上没人比她更了解杨芳若了。
    她是一个重感情的人，注定了比别人要更容易受到伤害。
    家属院里。
    李秋兰熟练地帮林薇剥着柚子，大个的柚子从脖子的位置划上一刀，然后再往上往下剥开，就能得到一个完整的柚子皮。
    剥出来的柚子肉慢慢撕开那一层膜，就能得到里面晶莹的果肉。
    杨江离想帮忙，果肉背面中间的膜却怎么都剔不太干净。
    这东西吃起来发苦，不像橘子的橘络能吃。
    李秋兰见完整的柚子肉到了杨江离手上四分五裂的，忍不住夺了过来。
    “姐，你快歇着，这些我来就好。”
    杨江离讪讪的甩了甩手，“那我去洗个手。”
    说完她站了起来，不经意间瞥到房门口站着的人影，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林薇背对门口坐在沙发上，没看到外面有人，见杨江离站在原地不动还以为她忘了洗手盆在哪。
    “阿离，门后面能洗手。”
    杨江离“嗯”了一声，简单在门后洗了洗，“我出去一下。”
    “诶？”
    林薇费劲的转过身子时，门口已经完全看不到杨江离的影子了。
    她纳闷的转回来，“秋兰，你去看看阿离出去干什么了好不好？”
    李秋兰压下上扬的嘴角，“林薇姐，刚才我大哥在外面。”
    林薇没看到，李秋兰可看到了，本来以为今天李时泽见不到杨江离了，没想到他竟然追到了这儿来。
    不愧是她的大哥！
    被李秋兰念叨的李时泽站在家属院外面的桑树林外打了个喷嚏，不好意思的看向对面的杨江离。
    杨江离眉眼带笑，心情良好的开起了玩笑，“一百岁！”
    李时泽忍俊不禁，紧张的气氛登时缓解了许多。
    “江离”
    杨江离应了一声，“时泽哥，你想好了吗？”
    李时泽敛去了嘴角的笑容，紧盯着杨江离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江离，很抱歉，我还没有征得杨娘娘的同意，但我还是想追求你！”
    “我会用行动证明给杨娘娘看，让她放心的把你交给我，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杨江离没有急着回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李时泽坚定的看着她，目光没有任何的躲避。
    良久，杨江离嘴角弯了弯，“你确定吗？”
    “确定！”
    李时泽趁机表白，“回家的这一个星期，我心里脑子里都是你，你专心刺绣时的模样、指导别人时的模样，每一个我都喜欢！”

 第159章 胆大包天

    听到李时泽热烈的表白，杨江离眉眼间染上几分羞意，两颊隐隐发烫。
    李时泽不是第一个向她表白的人，却是第一个听到她的条件后依旧坚持表白的人。
    感受到失了节奏的心跳声，杨江离慢慢吐出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一阵风吹过，杨江离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了下来。
    同时，李时泽从失神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舔了舔嘴唇，扯了两下衣服的下摆。
    “江离，我我的心，你你能明白吗？”
    说完这句话，李时泽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懊恼，他怎么还结巴了呢？
    杨江离眼角染上笑意，轻轻说了一句：“我明白。”
    轻若浮毛的三个字，像是一块巨石落进了本就泛起涟漪的湖面，瞬间荡起更大的波澜。
    李时泽倏地抬起头，正对上杨江离含笑的眼睛，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后杨江离率先移开了视线。
    李时泽心中有些失落，盯着杨江离的侧脸，久久不愿意移开目光。
    “我我会用用行动向你和杨娘娘表明我的态度的，这辈子我认准你了！”
    说完，李时泽不等杨江离回应，转身跑了。
    杨江离错愕不已，随即忍不住笑了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抬脚欲走时，头顶传来一声低呼，紧接着有东西掉在了她头上，然后又滚落在地。
    杨江离抬起头，墙头上已经空荡荡的了，如果不是地上还残留着一瓣橘子，她差点以为是她的错觉。
    傍晚。
    穆建邦早早地回到家准备做饭，进门先喊了一声，“媳妇儿！”
    “我在”
    有气无力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吓得穆建邦心里一慌，急忙跑到沙发跟前。
    看到林薇安然无恙的靠坐在沙发上，他的心放下了一半，“媳妇儿，你怎么了？”
    林薇瘪瘪嘴，抬起右手撒娇道：“老公，我的手好酸。”
    穆建邦立刻伸手握住，轻轻的在她胳膊和肩膀上揉按着，“媳妇儿，辛苦你了，你今天想吃什么？”
    他在军医那了解到，孕期孕妇的身体会有各种酸胀痛不舒服，压根没想到会是其他原因。
    林薇有心想吐槽杨江离两句，竟然让她写检讨，转念一想，要是穆建邦知道她下午爬墙头了，估计得疯，只能把吐槽咽了回去。
    “我想吃葱油拌面了。”
    “行，我马上去准备。”
    穆建邦又给林薇按了按，低下头在她耳边亲了一口，“媳妇儿，你受累了。”
    林薇躲了躲，“痒。”
    穆建邦失笑不已，直起身子看到桌上放着的几个橘子，忍不住问了一嘴，“这橘子看着挺不错的，谁送来的？”
    “李时泽他妹妹。”
    提起李秋兰，林薇不可避免的想到杨江离离开时难看的脸色，莫名有些心虚。
    不过穆建邦只顾着去厨房做饭，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
    翌日。
    杨江离又把自己关了起来，全力绣制刺绣。
    李时泽趁着中午午休的功夫找过来时，只见到了李秋兰。
    李秋兰把李时泽拉到僻静处，狠狠的数落了一顿，“大哥，你昨天怎么能先走，让我姐看着你的背影呢？”
    李时泽拧起眉头，“江离生气了吗？”
    昨天跑开后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他怕他再待下去会控制不住自己。
    李秋兰摇头，“我姐才没那么小气，但林薇姐说你那么做不好，下次可得记得。”
    “林薇？”
    李时泽皱了皱眉头，上下扫了李秋兰一眼，“昨天你和林薇偷看我们？”
    李秋兰眼睛闪了闪，“我我们只是不小心看到的。”
    李时泽才不信她的这套说辞，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沉下了脸，“你们爬墙头了？”
    “你看到了？！”李秋兰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李时泽抬起手，毫不客气的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个脑瓜崩，“不像话！”
    “嗷！”
    李秋兰捂住脑袋，没好气的瞪了李时泽一眼。
    李时泽作势还要打，李秋兰连连后退了几步，“不就是看到你窘迫的模样了吗？至于打两次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时泽不满的斥责一声，“林薇可是孕妇，你和人家一起爬墙头，万一出个什么事，你来负这个责任吗？”
    李秋兰：“”
    李秋兰心里委屈，“又不是我让她爬的，是她非要带我爬的，我又劝不住，而且我姐已经罚过我们了。”
    李时泽知道李秋兰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但有些事没发生还好，一旦发生了，可不会有人听你的解释。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教育教育李秋兰，还没开口，杨芳若便从另一边走了出来。
    “娘娘。”
    “娘娘。”
    李秋兰闷闷的叫了一声，“我先回房间和我姐一起做刺绣了。”
    杨芳若点点头，把李时泽单独叫到了身边。
    看到李时泽跟在杨芳若身后进了堂屋，李秋兰顾不得委屈，飞快的朝着杨江离所在的西卧房跑去。
    “姐！”
    打开门，李秋兰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引得杨江离斜着眼睛看了过来。
    “家里进贼了？”
    李秋兰一愣，“没有进贼，是我大哥被娘娘叫走了。”
    杨江离挑了挑眉，重新把目光集中在了面前未完成的绣品上。
    她不出声，李秋兰也猜不到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能先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良久，杨江离重新拿起绣花针，“时泽哥总要过我娘那关的。”
    让她看看，李时泽能为了她做到什么地步，要交付一生的人，可不能随随便便这么定了。
    李秋兰想了想，“也是。”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到了杨江离和李时泽这里，她却看不到这种迹象。
    难道是因为杨芳若既当爷又当娘的缘故？
    李秋兰心里默默为李时泽祝福着，能不能成功把杨江离娶进门，就看他的了。
    杨江离不清楚李秋兰心里的小九九，拿着绣花针的手悬空了半晌，才重新续上了刚才中断的刺绣。
    双手上下翻飞间，绣布上凌乱的针法隐隐呈现出一种独特的规律。

 第160章 书信传情

    堂屋里。
    杨芳若带李时泽进来坐下后也不说话，捧着茶缸慢悠悠的喝起茶来。
    李时泽也不急，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老老实实地坐在那。
    过了好一会儿，杨芳若才放下手里的茶缸，“昨天你见到江离了吗？”
    “见到了。”李时泽没有隐瞒。
    听到这个答案，杨芳若瞥了李时泽一眼，“算你老实。”
    李时泽抿了抿嘴角，“我不想对您撒谎，因为您是江离的母亲，她很尊重您。”
    听到江离这两个字，杨芳若眉宇间闪过一抹温柔，嘴角勾了勾，又很快压了下来。
    “昨天我从你们洪政委那了解了一下你这些年的情况，你想追江离没问题，但是绝对不能干涉她刺绣。”
    “这段时间她必须全力绣制埃国一位夫人的人像绣，如果因为你推迟了交货时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
    李时泽怔愣片刻，笑容慢慢从嘴角爬到整整脸上，站起来对杨芳若敬了个礼。
    “谢谢娘娘，我保证绝不会干涉江离做刺绣！”
    杨芳若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希望你说到做到，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是！”
    李时泽转身就走，修长的大腿在半空中迈出大大的步伐，几步就没影了。
    杨芳若跟在他身后走了出去，看着他走向大门，转身向西卧房走去。
    军区。
    李时泽踩着午休结束的时间点回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坐下歇歇，电话便响了起来。
    等他把上面交代的任务全部完成，已经是下午了。
    简单去食堂吃了点东西，他回到宿舍再次拿出自己的信纸和钢笔，准备把昨天没写完的信写上。
    政委说了，表白时磕磕巴巴的原因是情感表达能力的不足，这个缺点可以在写信的过程中慢慢提高。
    相处的时间少，那他就把想说的话都写在信上。
    他相信，终有一天杨江离和杨芳若都会看到他的努力。
    时间在笔尖划动间悄然而逝。
    转眼间，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在这期间，李时泽坚持每三天一封信的节奏，借着李秋兰的手，把信送到了杨江离的手上。
    一开始，杨江离并没有回信，她的反应和想说的话都由李秋兰转达了。
    从第三封信开始，杨江离慢慢试着开始回信。
    结果就是，第四封信的内容比第三封整整多了一倍，还附带了一个用子弹壳组装成的坦克。
    每天傍晚杨江离放下绣花针时，都会拿在手里玩上一阵。
    不知不觉，她心里开始期待李时泽的下一次来信。
    可是，已经过了四天，第五封信却怎么都没到。
    杨江离望着绣布上已经绣出脸庞的绣品，决定暂时出去放放风。
    从西卧房里走出来时，家里一个人都没有。
    李秋兰在一旁解释：“姐，昨晚我听到娘娘和洪叔叔在商量布置新家的事，你说他们会不会在那？”
    “布置新家？”
    杨江离疑惑的皱了皱眉，“我记得外公说要等小舅回来再让姆妈出嫁，难道，小舅回来了？”
    李秋兰一脸茫然的摇摇头，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咱们去看看。”
    杨江离拉上李秋兰的手往外走。
    洪守疆分到的平房就在家属院后面，距离杨家不算太远，两人走了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往日里冷清的院子今天人声鼎沸，杨江离打眼一看，都是家属院的婶婶们和军区几位领导的警卫员。
    杨怀远站在堂屋门前的空地上，“小周，你踢个正步，量量这院子有多宽。”
    “是！”
    周改走到杨怀远身后，挺直腰背，姿态标准的开始踢正步。
    看到这一幕，李秋兰瞪大了眼睛，“正步还能这么踢呀！”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找到姚思文和杨芳若的身影，直接走了过去。
    “外婆，姆妈。”
    听到声音，两人回过头来，杨芳若朝着杨江离伸出了手。
    杨江离自然的抓住她的手，“姆妈，小舅要回来了吗？”
    杨芳若颔首，“是呀，今天一早阿泽那孩子打来电话，说他们最晚明天就回来了。”
    从她嘴里听到李时泽的名字，杨江离心里猜到了什么，不过并没有追问下去。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这里尘土飞扬的，你憋了半个月了，去找小薇玩。”
    杨芳若摆摆手，乐呵呵的让人离开了。
    杨江离看了看，确实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和杨怀远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走出去好远一段，李秋兰忍不住了，“姐，你为什么不问娘娘我大哥去哪了？”
    杨江离嘴角微微上扬，“八成是出任务了，这种问题最好不问。”
    “为什么？”
    李秋兰不解，“娘娘不是同意我大哥追求你了吗？为什么不能问？”
    杨江离伸出手指点了点李秋兰的脑袋，“你呀！平时看你挺聪明的，怎么现在这点事都看不明白？”
    李秋兰挠了挠头，还是没想到为什么。
    杨江离边走边解释：“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将来你的女儿在你面前关心一个要把她带离你身边的男人，你会是什么心情？”
    李秋兰皱了皱眉头，把自己换到杨芳若的位置，心里有点闷闷的。
    “现在还没确定关系，我就这么关心时泽哥，要是真等结婚了，那还不得心里眼里只看得到他？”
    “会吗？”
    李秋兰不太理解这种感觉。
    杨江离点头，“你可以自信点，把吗去掉。”
    人们常说，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既然是两个人的事，就不要秀到父母面前来。
    父母固然盼望儿女能找个好对象，但真正接受却需要一个过程。
    父母辛辛苦苦把孩子拉扯大，还没等到孩子孝敬呢，转眼就看到孩子被别人“抢”走了，心里能好受吗？
    这无关父母关不关心孩子，只是内心深处的比较心理在作祟。
    有些婆媳关系不好的，和一开始时儿子在父母面前表现的太亲密不无关系。
    李秋兰在心里细细琢磨着杨江离的话，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姐？”
    她疑惑的看过去，又顺着杨江离的目光看向了前面。
    银杏树下，李时泽两手提满了东西，脖子上还挂了一个色彩鲜艳的花环。

 第161章 云省特产

    李秋兰诧异的扬了扬眉，目光在杨江离和李时泽之间转来转去，偷偷在心里笑了。
    “姐，咱们还去找林薇姐吗？”
    杨江离眨了一下眼，垂下眼帘，“暂时先不去了，你带时泽哥回家坐坐，我去通知我娘和外公外婆。”
    “……行。”
    话到嘴边，李秋兰又咽了下去，率先朝着李时泽走了过去。
    杨江离转身想走，对面的李时泽立刻跑了过来，脖子上的花环一颠一颠的。
    “江离，杨仁修同志得明天才到，我们不是一起回来的。”
    闻言，杨江离又转了回来，瞥到李时泽手上被网兜带子勒出来的印子，沉吟道：“要不要去家里坐坐？”
    李时泽笑了，露出一排大白牙，“要！”
    十分钟后。
    杨江离带着李时泽回到家，给他倒了一缸热茶，“时泽哥，你不是和我娘说要明天才能回来吗？”
    “我说的是最晚明天。”李时泽一口气喝掉大半缸的热茶，“杨仁修同志被燕京的同志接走了，得明天才能回来。”
    喝完茶，李时泽用袖子擦了擦嘴，然后开始把网兜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拿。
    “这些都是云省当地的同志推荐的特产，我买了一些，你看看还喜欢吗？”
    杨江离扫了一眼，除了秋桃、柿子这些常见水果，还有这边不常有的火龙果，以及一些用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
    李秋兰没见过火龙果，当即拿了一个在手上仔细观察着。
    “大哥，这是什么东西？长得张牙舞爪的？”
    李时泽想了想，“好像是火龙火龙果。”
    “火龙果？”李秋兰瞪大了眼睛，随即跑到了杨江离身边，“姐，火龙诶，你这这是荤的还是素的？”
    杨江离：“”
    杨江离扶了扶额，“是火龙果，重点在最后一个字。”
    “是吗？”李秋兰嘿嘿笑了，“大哥，这东西要怎么吃？”
    “剥皮，然后切块。”李时泽眯了眯眼睛，“这东西的汁水染色，你去厨房弄一下。”
    “行！”
    说完李秋兰高兴的拿着火龙果跑向了厨房。
    没有第三个人在场，李时泽的神色轻松了许多，“每样水果我都买了四份，一份两个，其中有两份是给娘娘他们准备的，这个花环是……我给你编的……”
    说着，他把花环摘了下来，屏住呼吸放在了杨江离头上。
    杨江离脸上闪过诧异，不自觉的伸手摸了摸头顶的花环。
    “谢谢，我很喜欢。”
    见她笑了，李时泽眉眼柔和下来，“你喜欢就好。”
    “那些用牛皮纸包着的是什么？”
    “有白族扎染的布料、大理石和玉做的工艺品、火腿还有鲜花饼。”
    李时泽一件件打开包装，“火腿和鲜花饼是给大家的，布料是给你的，至于这些工艺品”
    他扫了一眼，“你可以先挑你喜欢的。”
    杨江离眉梢轻扬，“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和票？”
    “只要钱，不要票。”
    李时泽压低了声音，“我们来之前赶上了农民的大集，这些都不要票，只要钱。”
    只不过价格要高上许多就是了，不过这一点他并没有说出来。
    杨江离心中了然，看着桌上各色各样的东西，吃的、用的、玩的，她的、家人的，他什么都考虑到了。
    她只觉得一颗心像是泡在了温泉里，暖暖的。
    “买了这些东西，你的钱快花完了？还有钱结婚吗？”
    闻言，李时泽脸上的笑容凝固，消化完杨江离这句话的意思后，脸上的兴奋肉眼可见。
    “钱花完了可以再挣，我现在每月领一百一十三块钱的工资，结婚的钱很好攒的。”
    “这样呐”
    杨江离垂下眼睛，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捧着茶缸喝了口茶，没有再说话。
    “姐，大哥，这里面怎么还有芝麻？”
    李秋兰端着一碟切好的火龙果走了进来，看到杨江离头顶的花环，眼睛瞪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听到她的话，杨江离失笑不已，“这怎么可能是芝麻？”
    “可是，真的很像。”李秋兰把火龙果放在桌上，“不过没有芝麻香。”
    李时泽淡淡的白了自家妹妹一眼，“这就不是芝麻，你在家里没见过芝麻吗？”
    “当然见过！”
    李秋兰点头，南湖大队就种了芝麻，不过数量不多。
    那东西产量不高，出油率也不算太高，种了浪费土地。
    杨江离用牙签扎了一个，送到嘴里尝了尝，蜜甜蜜甜的，火龙果味十足。
    “挺好吃的，时泽哥你也尝尝。”
    李时泽抿了抿嘴，“我在云省吃过了，你们吃，时间不早了，我还要回去汇报工作。”
    “那好。”
    杨江离放下了牙签，起身把李时泽送到大门口。
    李时泽转过身来，“你先回去，我晚点可能还会过来。”
    “那行，我告诉我娘一声。”
    杨江离应了一声，转身朝里面走去。
    李时泽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快速的跑了起来，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下午三点左右，杨芳若等人回到家，看到了放在堂屋的东西。
    问过杨江离，才知道是李时泽回来了。
    “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
    杨江离笑笑，“是花了不少，这些都不要票，价格上自然高一点。”
    姚思文的目光扫过水果、火腿和工艺品小玩意，最后停留在了颜色染的一点都不规律的布上。
    “这些是什么布料？”
    杨江离解释：“听说是白族的扎染，制成夏天的衣服应该挺好看的。”
    “是吗？”
    姚思文伸手捞起一块看了看，不住地点头，“是很好看，灵动的嘞。”
    “芳若呀，晚上让阿泽一起来吃个饭？”
    杨芳若点头，“听您的。”
    听到她同意，杨怀远放下了手里把玩的大理石摆件，“火腿要怎么做？要不让小陆来？”
    “不用麻烦陆大厨，晚饭就由我和娘负责。”
    杨芳若扫了眼特地被弄干净的火腿，“这么好的肉做咸肉菜饭肯定好吃，江离爱吃。”
    “对对对，做咸肉菜饭，再用青椒炒一盘、煮个小白菜、弄个砂锅，乖囡，你觉得怎么样？”
    姚思文把目光放到了杨江离身上。
    杨江离乖巧的说：“都挺好，我听外婆和娘的。”

 第162章 更进一步

    杨江离乖巧的模样让杨芳若心里很是宽慰，“再加一道蛋饺，弄个四菜一汤。”
    在杨芳若看不到的角度，杨怀远对姚思文使了个眼色。
    姚思文心领神会，把布料放了回去，“家里的鸡蛋好像不多了，我去家属院换点，顺便再告诉小薇一声，晚上来家里吃。”
    “小薇一家要来的话，四个菜会不会少了一点？”
    杨怀远佯装为难，眼角的余光悄悄留意杨芳若的反应。
    杨芳若在心里大概算了下人数，“的确少了点，不然找陆大厨再订两个大菜，我和娘做四个，凑个六菜一汤怎么样？”
    “我看可以。”杨怀远唇角勾了勾，叫过在外面站岗的周改，让他去食堂找陆大厨订菜。
    周改离开后，杨怀远砍下两块火腿装到竹篮里，和姚思文一起去往家属院，准备给司令家和老汪家送点尝尝，顺便买点鸡蛋回来。
    走出大门，杨怀远长吁出一口气，“幸好咱们老两口还算心有灵犀。”
    姚思文斜了杨怀远一眼，哼了一声，“瞧你那出息，跟自家丫头还搞这些小九九。”
    “我这都是为了谁？”杨怀远摇头叹气，“咱丫头心思太敏感了，得亏乖囡懂事，不然她们娘俩非得闹矛盾不可。”
    姚思文深以为是的点点头，“乖囡可不仅是懂事，还聪明呢，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那倒是。”
    想到杨江离自从知道李时泽对她有所企图后的表现，饶是杨怀远也不得不感叹一声，太冷静了！
    冷静得一度让他以为杨江离对李时泽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傍晚。
    李时泽跟着洪守疆来到杨家，原定的六菜一汤，又被洪守疆自掏腰包补了两道菜和一道汤。
    等菜送到的时候，杨芳若想不收下都不成了。
    “来来来，大家自己找位置坐。”
    杨怀远招呼着洪守疆和李时泽，“小洪，阿泽，你们两个坐我身边。”
    李时泽没有着急，眼角的余光始终注意着洪守疆的动作。
    见到洪守疆没有推辞，听从杨怀远的安排坐下了，他才跟在后面坐了过去。
    杨怀远在心里点了点头，悄悄对杨江离眨了眨眼，然后安排杨芳若和杨江离坐在两人对面，其余的人在剩下的位置坐了下来。
    等所有人都落座后，杨怀远举起酒杯。
    “今天的第一杯酒敬阿泽，是阿泽送来了火腿才有今晚的火腿宴，咱们大伙才能跟着尝个新鲜。”
    说完，他把酒杯朝着李时泽面前递了递。
    李时泽忙把酒杯端在手里，压低了半个酒杯的高度敬了回去。
    大家也跟着举起酒杯，就连李秋兰都跟着喝了一杯，只有林薇和杨江离喝的是梨子榨的果汁。
    第一杯喝完，杨怀远张罗着大家吃菜，跟洪守疆李时泽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早在半年前杨怀远就见过李时泽对未来的规划书，这时候也没什么好打听的，只挑了些能在饭桌上谈的军区里的话题。
    一桌上，杨怀远、洪守疆、李时泽、穆肩膀和周改都是军区里的人，谈到感兴趣的话题上，一阵滔滔不绝。
    杨江离默默吃着面前的菜，偶尔和李时泽的眼神相撞，很快又移开了。
    ……
    第二天。
    杨仁修下午来到姑苏军区，和杨怀远在军区待了大半天，再出来时两眼通红。
    不仅是他，杨怀远脸上也有哭过的痕迹。
    风吹过，杨怀远掩去了眼底的沉痛，一脸沉重的看着杨仁修。
    “既然当年只有你活了下来，又是你找到的战士们的埋骨地，那你就有责任把他们都带回家，听清楚了吗？”
    杨仁修举手敬礼，“是！”
    两人身后，一辆辆吉普车鱼贯而出，最后面的一辆在杨仁修面前停了下来。
    杨仁修迅速弯下腰钻了进去，随着车辆一起去向远方。
    杨怀远望着车辆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回到家，洪守疆正在家里跟杨芳若商议结婚的事，见杨芳若心情还不错，趁机把李时泽的事提了出来。
    “小李都追了江离许久了，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个身份了？”
    杨芳若脸上的笑容顿了顿，“你觉得应该给什么身份？”
    “你怎么问我呢？”洪守疆避而不谈，“要不还是问问江离？”
    杨芳若点点头，准备去西卧房叫杨江离出来，隐约看到李秋兰的身影从面前闪过。
    等她追出去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
    “奇怪，这个时候秋兰怎么出去了？”
    洪守疆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杨芳若想不明白，干脆直接走到西卧房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
    她拧了拧眉，直接推开门，看向绣棚架子的方向。
    当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背影时，她的心终于定了下来。
    “江离？”
    “”
    回应她的是一室的寂静。
    杨芳若放轻脚步向前走去，在距离杨江离身后不远站住了，看到那双在绣布上快速翻飞的手，嘴角才露出笑容。
    站了许久，杨江离才放下了绣花针。
    转过身，看到一言不发站在身后的杨芳若，杨江离吓得一颤。
    “姆妈，您什么时候来的？”
    杨芳若注意到杨江离嘴唇上的干皮，急忙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我才来不久，见你绣的认真就没打扰你，快喝点茶，瞧你嘴巴干的。”
    杨江离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结果茶缸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我刚才好像看到秋兰出去了，她干什么去了？”
    “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去的。”
    杨江离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我绣的太入神了，可能是秋兰太闷了，去找小薇了。”
    “是吗？”杨芳若眼神微敛，“对了，江离，你和阿泽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就追求呀。”
    杨江离略带奇怪的看着杨芳若，“他在追求我的事，您不是知道吗？”
    杨芳若闻言笑了，“对对对，瞧我这记性，不过阿泽也追了你许久了，你有没有跟他再进一步的打算？”
    “再进一步？”
    杨江离小心打量着杨芳若的眼神，见她不似在试探，才问道：“那，我答应他的追求，先处处对象？”

 第163章 确定关系

    杨芳若缓缓颔首，抬手在杨江离的额头摸了摸，然后又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
    “这段时间阿泽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先前是我害怕过头了，三番五次阻碍阿泽追求你，你不会怨姆妈？”
    仰着头，杨江离把杨芳若眼底的情绪尽收眼底，嘴角弯了弯，“不会。”
    杨芳若的情况和她曾经看过的心理学上过度恐惧的类似，因为伤害太深，所以才会对和秦云霆身份有一丢丢相似的李时泽产生最坏的想象。
    杨芳若的出发点是为她好，而且除了为难李时泽之外再没有其他的举动，她怎么可能会怨她呢？
    如果李时泽是真的想跟她相守一辈子，那这点困难不应该让他退步。
    如果他真的知难而退，她还没有陷太深，自然也不会伤心。
    这样总比两个人陷入热恋后再遭到家人的反对好得多？
    听到杨江离的话，杨芳若弯下腰抱住了她，“以后你和李时泽的事我不会再干涉了，你比姆妈聪明，姆妈相信你能处理好。”
    门外隐约传来一声不太清晰的响动，杨江离耳朵动了动，抬起胳膊，回抱住杨芳若，下巴搁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姆妈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杨芳若手上微微用力，抱了一会后慢慢松开了手。
    “那你接着刺绣，姆妈不打扰你了。”
    “好。”
    杨江离站起身，亲自送杨芳若到门口，看着她走远了才转头看向桂花树后的身影。
    “秋兰？”
    “嘿嘿，姐。”
    李秋兰小心翼翼的从桂花树后面探头出来，见没有杨芳若的人影才放心的走了出来，一蹦一跳的来到杨江离身边。
    “姐，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看着面前笑得一脸讨好的人，杨江离嘴角勾了勾，伸手点在她的额头上。
    “进去再说。”
    李秋兰立刻挽住杨江离的胳膊，两人进了卧房，然后把门关上了。
    “姐，娘娘没看到我？”
    杨江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回来的时候她没看到，但你出去的时候被她看到了。”
    “啊？”李秋兰惊恐的张大嘴巴，双手捧住脸，“那那娘娘会不会已经知道我帮你送信的事了？”
    “这倒不会。”
    杨江离摇头，“我说，你可能去找小薇了。”
    李秋兰眨眨眼，“姐，你撒谎了诶，难道你不怕林薇姐那露馅了吗？”
    杨江离自信的勾了勾嘴角，淡定道：“她不会。”
    她和林薇的默契，可是连穆建邦都比不上，这点小事，她两句话就能圆过来。
    看到杨江离满脸的信任，李秋兰心里有些羡慕，又有些酸酸的。
    姐和林薇姐的关系，好像比和她的还要好呀。
    杨江离没注意到李秋兰的异样，在绣棚架子前坐下后重新拈起绣花针。
    “我要开始刺绣了，你也开始准备。”
    “哦。”
    李秋兰应了一声，在另一边的绣棚架子前坐下，慢慢静下心来。
    军区。
    穆建邦送林薇检查回去，正好在距离大门不远处遇到了满脸笑模样的李时泽。
    林薇瞥了眼李时泽手里的信，心中了然，捣了捣穆建邦。
    穆建邦心领神会，“李团长，家里给你寄的信吗？”
    李时泽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把信放进胸膛左边的大兜里，“不是家里寄来的。”
    “是阿离给你写的，李团长。”
    林薇笑眯眯的开口，毫不意外的捕捉到了李时泽略显不自在的脸色，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可还是被她看到了。
    李时泽没有否认，对着林薇礼貌一笑，然后又看向穆建邦。
    “穆团长，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穆建邦点点头，“下午见。”
    说完，他和林薇一起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林薇摸着肚子扯了扯嘴角，“老公，这个李团长在追求我家阿离，你平时在军区可得帮我注意着他点。”
    穆建邦点点头，“没问题，我们都一个办公室的。”
    “这个李团长晋升那么快，你们军区里有没有看上他的？”
    林薇毫不掩饰自己打探的目的，想追她好闺蜜，必须先厘清身边的莺莺燕燕才行。
    她在家属院的时候就听过一耳朵，这个李时泽还挺受欢迎的。
    穆建邦想了想，摇头，“你现在问我这个，我一时之间真想不起来，等我回去观察观察，回头再告诉你，行不？”
    “那行。”林薇扶了扶腰，慢悠悠的往前走。
    随着月份渐渐变大，她这肚子也变得越来越累人。
    另一边。
    李时泽跑步回到宿舍，插上房门，坐在桌前小心翼翼的掏出胸口的信，然后慢慢打开。
    清雅的字迹慢慢展现在他面前。
    “时泽哥，展信佳。”
    “数奉手书，热情诚挚之情，溢于言表今得长辈首肯，愿携手”
    “驰函寓意，伫望示复。”
    通览一遍，李时泽再次回过头看了一遍，看到上面的首肯、携手字眼，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反复看了许多遍，他才把信放在一旁，掏出钢笔开始写回信。
    笔尖悬在纸上，他的脑海中忽然闪过林薇对杨江离的称呼，眼睛转了转。
    良久，他沉下手腕，写下了不同以往的开头。
    傍晚，杨江离就接到了李时泽的回信。
    坐了一天，她的腰背都是酸胀的，在院子里散了半小时的步才回到房间。
    一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坐下，李秋兰便把信送到了她手上。
    “姐，你看看看我大哥写了什么。”
    杨江离看了眼比她还兴奋的李秋兰，调侃道：“秋兰，你这么激动，要不，让时泽哥给你找个对象处一处？”
    李秋兰连连摇头，“我还小，不着急，不着急。”
    看到她退避三舍的模样，杨江离眼眸微闪，打开信看了起来。
    李秋兰再次凑了过来，乖乖站在杨江离身后，为她捏肩捶背。
    在李秋兰适中的力道下，杨江离慢慢放松了身体，开始看信。
    当她看到第一行的称呼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李秋兰好奇的瞄了一眼，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第164章 不太满意

    “江江江？！”
    李秋兰嘴角抽了抽，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瞄了眼杨江离同样惊诧的脸。
    杨江离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手腕一个翻转，把信压在了腿上。
    “我有点渴，秋兰，你能帮我去找点热水吗？”
    瞥到杨江离脸上的红霞，李秋兰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戳破，从她身后离开了。
    走到桌边，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暖瓶，“我去厨房看看。”
    等李秋兰走了，杨江离缓缓吐出一口气，重新把信拿了起来。
    “江江，见字如面。”
    “接获手书，情意拳拳，至不欢愉”
    “回宿舍路上，遇穆团长与其妻，听得阿离昵称，又想长辈皆唤江离，思来想去，唯江江一名最合我心，大江奔腾，遇泽而歇”
    “临书仓促，不尽欲言。”
    全篇看下来，杨江离总算明白李时泽为什么突然改了对她的称呼。
    指尖划过“大江奔腾，遇泽而歇”几个字，杨江离嘴角弯了弯。
    ……
    次日。
    杨江离随着杨怀远打太极时，周改神色匆匆的从外面回来。
    “老将军，远征军第一批烈士遗骸回国时间定了，上面问您要不要一同过去？”
    杨怀远动作一顿，调整呼吸后神色庄严的站直身体。
    “去，我当然要去！”
    “好，我马上去回消息。”
    得到答复后，周改立刻跑开了。
    杨江离向杨怀远靠近了些，“外公，烈士遗骸回国要在哪接？”
    杨怀远望向南方，眼中闪过追思，“在距离烈士们埋骨地最近的地方，踏上祖国的土地，落叶才能归根。”
    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的悲伤，杨江离识趣的没有再说话。
    风吹过，引得杨江离胳膊上汗毛直立。
    她忍不住搓了搓胳膊，正想开口回房，杨怀远又说话了。
    “乖囡，过几天我要出门，你和你娘以及外婆在家，要好好的，知道吗？”
    杨江离点头，没再问她能不能去，每天堂屋、卧房、茅厕三点一线。
    李时泽匆忙写了一封只有不到三行字的信交给杨江离，便一连几天没有任何消息。
    杨江离也不问，专心在卧房刺绣，累了就和李秋兰、林薇聚一聚，围炉煮茶，烤些龙眼和栗子来吃。
    天越来越冷，枝头的银杏叶也越来越少，地上像是铺了一层金黄色的地毯。
    转眼间，十二月已经过半。
    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就要到冬至。
    这天，姚思文带着杨芳若和李秋兰跟随家属院里的大家伙儿到市里采购，临走前告诉林薇，只有杨江离一人在家。
    林薇得知后，带上穆建邦为她准备的小零食，准备找杨江离玩。
    还没走进大门，就看到杨家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身熟悉的绿色让她警惕的心慢慢放松下来。
    吱呀——
    大门打开后，杨江离从门后走了出来。
    “绿茶喝完了，来点红茶，红茶味苦入心，又不寒凉，能消脂去水湿。”
    说话间，杨江离给林薇和李时泽上了两杯红茶，自己也倒了一杯。
    李时泽端起茶杯，垂眸观察着杯中的茶色，好似被吸引了一般。
    林薇喝了一小口，眼睛不住地在杨江离和李时泽之间打转。
    “李团长不是出任务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时泽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林薇一眼，“今天回来的。”
    “是吗？”
    林薇上下敲了敲李时泽的模样，衣服熨的一丝褶子都没有，也没有半点脏污，这是回宿舍换过了？
    “听说咱们军区文工团的谢梅同志向李团长表白了，怎么，她不知道你有对象了吗？”
    闻言，李时泽脸上闪过慌乱，急忙看向杨江离，“我已经拒绝了，而且我说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副急于证明清白的样子，让林薇看得忍俊不禁。
    杨江离无奈的瞥了林薇一眼，看着李时泽说道：“我相信你，小薇是跟你闹着玩的。”
    林薇“哼”了一声，“真不经吓，这点小事就吓成这样，以后我怎么放心把阿离交给你？”
    说完她走到杨江离身边，“阿离，我对他不太满意。”
    杨江离抓住林薇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薇，你可以换种方式考验他的。”
    她明白林薇的用意，但是用这种暧昧的事来观察一个人的反应，有点欺负人了。
    李时泽不是那种久经情场的老手，这个反应在她看来还算正常。
    林薇撇撇嘴，“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向着他说话了？”
    杨江离无奈，“小薇”
    “林薇同志，请问我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吗？”
    李时泽不愿在杨江离面前留下任何不好的印象，又担心林薇会在杨江离身边吹耳旁风，干脆直接问了出来。
    林薇挑了挑眉，“你抢走了我最好的姐妹，这个理由充足吗？”
    李时泽：“”
    转念一想，李时泽似笑非笑道：“照你这么说，穆团长也抢走了江江江离最好的姐妹，江江江离也该不满意他喽？”
    “对啊，没错。”
    林薇大大方方的承认，把李时泽给整不会了。
    他料想中的，不该是这个反应呀。
    林薇斜了他一眼，小样，跟她玩，他还差得远呢。
    怔愣过后，李时泽勾了勾嘴角，“江离再不满意穆团长，你也跟他结婚了，江离不干涉你的决定，你是不是也不该干涉我们的感情？”
    林薇面无表情的盯着李时泽的眼睛。
    李时泽嘴角的笑容不变，“我不是大团结，做不到人人都满意，我只会倾我所能对江离好，绝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林薇眉梢轻扬，对着杨江离使了个眼色。
    这个回答她还算满意。
    杨江离心中失笑不已，“时泽哥，小薇没有恶意的。”
    李时泽眉眼变得柔和下来，“我也没有恶意的。”
    林薇扯了扯嘴角，掏出零食兜里的葡萄干吃了起来，“我累了，先去你房间休息了。”
    杨江离点头，“我送你。”
    李时泽看着两人在自己面前走出去，眯了眯眼睛，端起茶杯喝了个干净。
    等杨江离再回来的时候，李时泽已经把一壶红茶喝了个干净。

 第165章 肌肉不错

    杨江离坐下后想续一杯茶，拎起茶壶才发觉里面已经空了。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讪笑道：“我再去冲一壶？”
    “算了。”杨江离放下茶壶，“家里没热水了，回头再说。”
    “我去烧！”
    李时泽站了起来，“我今天上午有半天假，烧个热水足够了。”
    “不用”
    杨江离开口阻拦，话还没说完，李时泽就已经走出堂屋了，她急忙跟了上去。
    进了厨房，李时泽熟练的添水、引火、续柴，很快就把火升了起来。
    最后往灶膛里填上一块大木头，火力能保持的更持久一点。
    看着火势越来越旺，李时泽满意的笑了，抬起头望向杨江离，火苗映在脸上，显得有种别样的红。
    “江江江，你能把卧房里的暖瓶提出来吗？我不方便进去。”
    听到李时泽没再改口，叫起了只在信里出现的称呼，杨江离低声应了一句，压下失了节奏的心跳，转身走了出去。
    李时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杨江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了，他用手背贴住了脸。
    热辣的感觉从脸颊传到手背，不知道是被火烤的，还是因为别的。
    三分钟后，杨江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厨房门口。
    李时泽急忙过去伸手接暖瓶，“给我，你先坐着歇歇，水还得一会儿才能烧好。”
    杨江离抬起手把暖瓶递了过去，不经意间碰到了李时泽的手，粗粝的触感比最粗的麻布还要差，让她愣了愣。
    再回过神来，李时泽已经把暖瓶放到了灶台上，人也回到了灶膛前。
    他低着头，杨江离看不到他的脸，只看到了他那染上火焰颜色的耳朵。
    想了想，杨江离走到一旁坐下来歇歇。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闻木柴在灶膛里燃烧的声音。
    啪——
    不知过去多久，一声轻微的炸响从灶膛里传了出来，同时一道若有若无的香味飘了出来。
    李时泽摩挲手指的动作顿了顿，从脚边捡了根木柴在灶膛里戳了戳。
    “江咳”
    喑哑的声音出口，李时泽咳了咳，感觉喉咙里没有那么干燥了，才再次开口：
    “江江，你吃过烤银杏果吗？”
    杨江离摇头，“银杏果有小毒，我不敢吃的。”
    “少吃几颗没关系的。”李时泽把手里的棍子塞进灶膛，“每年这个时候，我们打扫落叶都会收获很多银杏果，烤好后大家分一分，每个人不过三四个。”
    想到曾经闹过的笑话，李时泽勾起嘴角，“我还没当上副连长的时候，我们宿舍的一个战友吃独食，结果中毒了，可把我们吓坏了”
    杨江离耐心听着他的话，看他讲到兴奋处，眼睛发亮的样子，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
    直到锅里传来水沸腾的声音，李时泽才停了下来。
    一锅水，正好装四个暖瓶。
    暖瓶装好，李时泽亲自给杨江离冲了一壶红茶，提到了堂屋里。
    杨江离走在他身后，嘴角的那抹笑从未消失过。
    冲好红茶，李时泽转过身脱掉了上衣。
    杨江离倏地瞪大了眼睛，嘴角的笑凝固了。
    “你为什么脱衣服？”
    看到杨江离瞠目的模样，李时泽皱了皱眉，稍一思索就明白了什么，心中失笑。
    “我刚才看到厨房里的柴快用完了，我再去劈点，这是新衣服……”
    他笑了笑，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卷起衬衣的袖子走了出去。
    这里最初是他带人布置的，一应物件摆在哪里，他最清楚不过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传来了劈木柴的声音。
    杨江离呼出一口气，摸了摸脸，然后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真是，胡思乱想！
    “噗嗤！”
    一声轻笑从不远处传来，杨江离脸色变了变，无奈的抬头看去。
    “小薇”
    林薇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阿离，你瞧瞧你这副模样，和那些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有什么区别？”
    “难道我不是吗？”杨江离摇摇头。
    林薇挑了挑眉，“还真是。”
    她这个闺蜜模样好，性子好，不惹事不怕事，从初中开始就有追求者，但从没有恋爱过。
    她的眼里只有刺绣和学习，还是学习排在刺绣后面的那种。
    想到这，林薇向前走了几步，杨江离紧跟着也动了。
    从门后拿出两个坐垫放到了游廊里的石凳上，然后和林薇一起坐了下去。
    才一坐下，林薇就把头贴在了杨江离耳边。
    “阿离，要不要我教教你？嗯？”
    杨江离小心的扶住她的头，“算了，我没你聪明，而且不是你说只要心里有彼此，什么套路都是虚的吗？”
    林薇顺势靠在了杨江离身上，“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依你看，他心里有你吗？”
    “你觉得呢？”
    杨江离轻声反问，有没有不是嘴上说的，而是从行动里看的。
    林薇闻言在杨江离肩膀上转过了头，看向在院子里劈柴的李时泽，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木头在他面前，三两下就被劈成小块。
    动作间，结实的肌肉在洁白的衬衣下露出隐约的轮廓。
    转过头，林薇在杨江离耳边低声道：“肌肉不错，就是皮肤黑了点，不知道有几块腹肌？”
    杨江离缩了缩脖子，一手捂住了林薇的嘴，两颊红红的，“乖，别说话了。”
    林薇笑得满脸促狭，还想再说什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慢慢从杨江离肩膀上起来了。
    李时泽并没有过来，而是直接抱着劈好的木柴进了厨房，徒留一个背影给两人。
    林薇眼睛转了转，凑到杨江离耳朵嘀咕了一句，坏笑的欣赏着杨江离通红的脸，像煮熟的虾子一样。
    “小薇，你真是”
    杨江离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女人脑子里满是有色废料。
    林薇嘿嘿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没磕几颗，李时泽就已经忙活完了。
    杨江离无奈的扫了眼林薇，走上前去，“我帮你打水洗洗。”
    “不用，你不要沾手，我自己来。”
    李时泽拒绝了杨江离的好意，快速走向压水井前，弯腰时，腰间的曲线更是一览无遗。

 第166章 突发情况

    一时间，杨江离满脑子都是林薇那句“宽肩窄腰大长腿，搁谁谁不流口水”。
    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林薇促狭的笑声不加掩饰的在杨江离身后响起。
    杨江离心里又气又笑，忍不住转头白了林薇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林薇呛咳一声，变了脸色。
    “咳咳”
    “小薇！”
    杨江离面色一变，飞快的跑到林薇身边，小心拍打着她的后背。
    李时泽紧随其后，站在杨江离身边观察着林薇的反应，准备随时帮忙。
    “咳呼”
    片刻后，林薇终于止住了咳，脸色依旧很难看。
    “阿离”
    对上林薇难堪和委屈的眼神，杨江离心中微沉，往林薇身边靠了靠。
    “时泽哥，你先去洗洗手，我照顾小薇就好。”
    李时泽见林薇没什么危险了，点头离开，背对着杨江离和林薇回到压水井旁边。
    杨江离立刻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虚虚的挡住林薇的下半身。
    “先回房。”
    林薇不敢动，目光紧盯着地上的一小片水渍，虽然面积不大，但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还是很显眼的。
    杨江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下去，抿了抿嘴，把衣服塞到林薇手里。
    “你先回房等我，我来处理。”
    林薇点点头，两手抓着衣角快速的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杨江离四下看了看，目光对准了李时泽才压上来的洗手水。
    看到他洗完手准备把水倒掉，杨江离立刻出声叫住了他。
    “时泽哥，先别倒！”
    李时泽不明所以，但还是把水盆放下了，“怎么了？”
    杨江离站在原地没动，“没什么，这水留着洒院子，倒掉浪费了。”
    “这点怕是不够，我再压点水，然后把整个院子洒一洒。”
    “不着急。”杨江离笑笑，“你还是先把衣服穿上，小心出汗当风受凉。”
    听到她的话，李时泽眼底满是笑意，嘴角忍不住勾了起来，“好。”
    说完他立刻走向堂屋准备穿衣服。
    趁着他走进去的功夫，杨江离火速跑到压水井旁，端起水盆精准的泼在了林薇之前站的地方。
    大片水渍完全掩盖了之前的痕迹。
    听到声音，李时泽诧异的走出来，看着院子里被泼过水的那一片地方，心中疑惑更甚。
    “江江？”
    杨江离放下水盆，抿嘴一笑，“时泽哥，我想给你打个样来着，没拿稳，全泼出去了。”
    “没关系，还是我来。”
    李时泽走过来，把水盆放到压水井出口处，“你的手不是用来干粗活的，这些交给我就好。”
    “那，辛苦了。”
    杨江离吐了吐舌头，“我先回房间看看小薇。”
    “去去。”
    李时泽摆摆手，然后麻利的压出干净的水来，等到水盆大概满了后开始洒院子。
    另一边。
    杨江离回到房间后，从自己的衣柜里找出全新的衣服给林薇换上，然后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到了木盆里。
    换好衣服，林薇靠躺在床上，整个人蔫蔫的，哪里还有半分笑模样。
    杨江离眼底闪过心疼，从绣筐里找出暖手的汤婆子，灌好热水放在她手里暖着。
    “小薇”
    她不太了解这些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劝。
    林薇瘪了瘪嘴，张开双手求抱，杨江离立刻弯腰轻轻地抱了上去，小心的避开她的肚子。
    “阿离，太丢人了”
    她竟然漏尿了，还是在那种情况下，这一刻，她只想找块豆腐撞死在上面。
    杨江离一下一下摸着林薇的头，“没关系，除了我没人知道。”
    “可是，我换了衣服，一会出去被李时泽看到，他一定会注意到的。”
    怀孕以来，这不是林薇第一次漏尿，虽说可能与当时剧烈的咳嗽有关，但是真的很难为情。
    自从怀孕后，她整个人都变了，这种改变不仅仅是口味上的，还有心理和身体上的。
    她好像变得更敏感了，变得莫名其妙想哭，变得容易向穆建邦发脾气，小腿和腰更是每天都累到酸痛。
    听到她的话，杨江离毫不犹豫的说：“我这就让他走，你先在这待着。”
    “这样会不会不好？”林薇有些不好意思，“他难得休假，你们难得在一块说说话。”
    “不会。”
    杨江离温柔的安抚着林薇，“想说话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你最重要。”
    顿了顿，她接着说：“不论什么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最重要的！”
    林薇瘪瘪嘴，眼泪涌了上来，“阿离，阿离”
    “乖，没事了。”
    杨江离摸了摸林薇的头，等她情绪好点儿之后才放开了她。
    “我去跟他说一声，你先在这待着。”
    林薇点点头，抱着汤婆子不说话。
    杨江离找到李时泽的时候，他不仅把院子里都洒了水，还把游廊都打扫干净了。
    看到他脸上的汗水，杨江离递上一条崭新的手绢，“时泽哥，擦擦汗。”
    “诶！”
    李时泽接过手绢，看到上面绣的图样，悄悄把手绢攥进手心，然后用袖子擦了擦。
    “手绢脏了，我洗了再还你。”
    “不用，送给你了。”杨江离抿嘴笑了笑，移开了目光，“时泽哥，一会我和小薇还有事，恐怕”
    话还没说完，李时泽立刻接道：“正好我也该走了，下次休假我再过来好了。”
    “好呀。”
    杨江离欣然答应，“那我等你。”
    李时泽被杨江离脸上的笑容迷了眼，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转身离开时，差点同手同脚。
    “那我先走了。”
    走在游廊里，李时泽强忍着想回头看的欲望，直到走到尽头要拐弯时，才回头看了一眼。
    杨江离还没有离开，正站在那里看着他。
    李时泽的心跳陡然乱了，“江江，你先回房间！”
    差点，差点他又让她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
    杨江离没想到他会回头，笑了笑转身朝房间走去。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李时泽才不舍的离开了。
    回到军区，还没等他进宿舍，就被洪守疆叫住了。

 第167章 一块石头

    “你回来的正好，你之前让南边送的货快到了，你找人去火车站接一下。”
    洪守疆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盖着军区的红章。
    李时泽接过文件扫了一眼，“政委，我去。”
    “你去？”洪守疆想了想，“也行，早点回来，下午还有会要开。”
    “是！”
    李时泽恭敬的敬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一个半小时后，李时泽驱车来到火车站，径直朝着后勤处走去。
    没过多久，火车站执勤的同志推着独轮车帮李时泽把东西运上了吉普车。
    “同志，辛苦了。”
    李时泽从兜里掏出两盒烟塞到了两人的衣兜里，在两人想拿出来时开口道：
    “我们军区发的福利，大家都是兄弟，拿出来就见外了。”
    “这”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把手放下了，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领导，以后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一定一定！”
    李时泽笑着拍了拍两人的肩膀，上车走了。
    回到军区后，他没有急着把东西交上去，而是先在办公室打了个电话，电话结束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团长，开会了。”
    “来了！”
    李时泽摸摸空荡荡的肚子，端起搪瓷缸喝了个水饱，拿上纸笔急匆匆的出去了。
    另一边。
    一辆吉普车和一辆满载货物的解放车停在了杨家门前，解放车上装满了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供销社进货去了。
    两辆车停下后，姚思文、汪大婶和杨芳若从吉普车上下来，招呼着司机同志开始卸东西。
    周改随杨怀远出了远门，家里没个壮劳力，很多事情都不太方便。
    好在住在军区周围，里面的同志得空都能来帮把手。
    解放车上，李秋兰直接从车厢里跳了下来，“把东西分给我一点，我也能帮忙。”
    相处一路，家属院里的人都和李秋兰熟识了，纷纷帮着她把轻一点的东西递下去。
    “秋兰，以后没事来找我们玩，不要老是在家里憋着的呀！”
    “一定一定，到时候婶婶可不许嫌我烦。”
    李秋兰一一应下，笑呵呵的模样轻易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解放车上姚思文等人买的东西都搬进了杨家的大门。
    听到声音，杨江离从卧房出来。
    “外婆，姆妈，秋兰，你们才回来呀，吃午饭了吗？”
    杨芳若笑着点头，“我们在外面都吃过了，倒是你，在家怎么吃的？”
    “我和小薇吃的大排面。”杨江离解释道，“大排是穆团长炸好的。”
    “挺好挺好。”
    姚思文和杨芳若满意的点点头，姚思文看了眼杨江离身后，“小薇还在这吗？”
    “才被穆团长接回去。”
    杨江离走进堂屋，看着椅子上和地上摆的东西，心中忍不住咋舌。
    “外婆、姆妈，你们买这些东西，票够用吗？”
    闻言，姚思文、杨芳若和李秋兰互相看了一眼，一脸捡到便宜的模样。
    杨江离不解，李秋兰挽上了她的胳膊，“姐，今天的东西只有很少一部分是从百货大楼里买的。”
    “那这些是”
    杨江离皱了皱眉，忽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们今天去赶农村大集了？”
    “猜对了！”
    李秋兰激动的欢呼道：“是汪婶婶告诉我们，今天郊区的生产大队有大集，里面卖什么的都有，除了那几身衣服，其余的东西都是从里面买的。”
    “是吗？”
    杨江离这才认真扫了眼地上和椅子上的东西，萝卜、胡萝卜、白菜、菜花、莴苣、芹菜、菠菜、橘子、柚子，每样都比之前买的多得多。
    除了这些，还有用布袋子装起来的东西，都堆成一小堆了。
    注意到她的目光，杨芳若解释道：“天冷了，东西耐放，咱们这里买东西不太方便，所以我买得多了点。”
    “的确。”杨江离移开了视线，“咱们这连个供销社都没有，真的太不方便了。”
    “其实，这里之前是有供销社的，虽然东西不多，但寻常用到的东西都是能买到的。”
    姚思文叹了口气，“后来供销社里的售货员投机倒把被抓，这里的供销社才关门了。”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投机倒把被抓，还是在军区附近，难怪了。
    “冬至快到了，晚饭煮点开路汤，前段时间都感冒了，正好调理调理，方便冬至以后进补。”
    姚思文说着从地上的篮子里挑出一个白萝卜，又拿了几根葱。
    杨芳若点头，“喝点，咱们一起准备。”
    第二天，下午。
    李秋兰接到了家里的来信，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杨芳若把从百货大楼买的布料和棉花送了些给她，又给她准备了些路上吃的零食，然后才让洪守疆帮着买了船票。
    等李时泽得到消息的时候，李秋兰已经到坐上船了，杨江离亲自把人送到码头才回来的。
    走在清理过的桑树林外，李时泽从兜里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那石头看上去平平无奇，还不如鹅卵石光滑。
    看到他递过来的东西，杨江离很是不解，“这是送给我的？”
    李时泽点头，“你别看它平平无奇，这或许是个宝贝。”
    说着，他把石头翻到背面，石头的中间位置赫然有一小块通红通红的颜色。
    “这是我在国外执行任务时挖到的，大的已经交给部队了，这块小的是部队留给我作纪念的。”
    听到他的话，杨江离挑了挑眉，他去国外执行的任务也就是远征军那次，难道
    想到前世经常看到的那些石料，她忍不住从他手里把石头拿了起来。
    “这一块红，是本来就这样吗？”
    李时泽摇头，“这是昨天晚上我找朋友弄的，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开天窗，方便判断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朋友说，这很可能是一块红翡，我想把它送给你。”
    杨江离惊讶的抬起头，随即把石头还了回去，“你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吗？这太贵重了！”
    “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送的。”
    李时泽抓住杨江离的手腕，再次把石头放到她手上，“江江，不要拒绝我，好吗？”

 第168章 礼堂改造

    李时泽的手有点糙，手心热热的，像暖宝宝似的。
    杨江离略显不自在的垂下眼帘，任由李时泽拉着她的手，没有挣开。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杨江离的睫毛在李时泽眼中根根分明，微微颤抖的幅度更是清晰可见。
    李时泽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冲动，痒痒的，让他想做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二十二年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但又不是恐慌，意外的让人欲罢不能。
    李时泽的视线慢慢下移，看到了杨江离红润的嘴唇，上面泛着一层光亮，好像才吃过猪肉一样。
    “江江”
    话音未落，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杨江离猛然惊醒，挣开了李时泽的手，捧着手里的石头向外退了两步。
    李时泽眼中闪过懊恼，转头顺着声音看过去，眼底带着浓浓的不满。
    “哟，原来是李团长。”
    微微带点挑衅的声音传到李时泽的耳朵里，让他心中升起一股无力感。
    “林薇同志，你有事吗？”
    林薇扬了扬眉毛，“我不找你，我找阿离。”
    说着她直接绕过了李时泽，朝着杨江离走去，擦肩而过时，眼底闪过一抹坏笑。
    “阿离”
    杨江离小心的接住林薇伸出来的手，“怎么了？”
    林薇没有说话，伸出手捏住杨江离的下巴，然后用大拇指在她嘴唇上蹭了一下，“果然滋润多了。”
    杨江离不觉得有什么，李时泽不干了。
    “林薇同志，你在干什么？”
    林薇碾了碾手指，“当然是感受一下阿离的嘴润不润呐，天冷之后阿离的嘴干燥起皮，涂上润唇膏才好点，你前天没注意到吗？”
    听她这么说，李时泽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前天他压根没把目光留在杨江离嘴上，战友们教他，不要老盯着女同志的嘴看，容易被当成流氓，说话时要盯着对方的眼睛看。
    看到他这副模样，林薇“嘁”了一声，“看你干活那么麻利，我还以为你心里真有阿离，看来都是表面功夫。”
    李时泽眉头紧皱，有心想解释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的确是没注意到，这是铁打的事实。
    “我以后会注意的。”
    见李时泽竟然没解释没反驳，林薇笑了，意味深长的看了杨江离一眼。
    杨江离摇头，“小薇，这些和时泽哥无关，你对他不要太严苛了。”
    林薇不置可否的笑笑，她知道杨江离是个不喜欢依靠别人的人，但在谈恋爱上面，男人如果不被依靠，就会逐渐丧失责任感。
    要想得到一个富有责任感的对象，是需要一点一点来的。
    李时泽的假并不长，在林薇来了后就回去了。
    林薇和杨江离回到杨家，又从装零食的小兜里掏出两个小盒子。
    “我又做了点桂花味的润唇膏，香香的，给你两盒试试。”
    “好。”
    杨江离收了下来，没说谢谢，两人之间早已不用这么客套。
    见杨江离把唇膏收了下来，林薇坐到椅子上，兴奋的跟她讲从穆建邦那听到的话。
    军区准备改造大礼堂，在里面开辟一间电影播放间。
    “听建邦说，是有人建议在军区增加电影院，既能丰富大家的生活，还能随时利用爱国电影教育士兵，说不定还能提高征兵率。”
    “要是这大礼堂真改造好了，你说咱们能不能也进去看看？”
    杨江离愣了愣，军区大礼堂开辟电影播放间？
    真的假的？
    她想的太入神，一时没注意到林薇的问题，直到林薇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平时应该不能，不过军区经常有活动，像七一建党节、八一建军节、十一国庆节之类的，应该能开放”
    杨江离说的并不确定，毕竟现在还没确定的事，谁知道上面怎么规划的？
    林薇抿了抿嘴，心中迫切希望大礼堂能早点改造好。
    “天冷了，你在家属院住的还好吗？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林薇抓住杨江离的手，滚烫的手心让杨江离瞪大了眼睛。
    “好热！”
    “是。”
    林薇勾了勾嘴角，“自从怀孕后，我一点都不怕冷了，只觉得热，现在的气温像秋天一样，舒服着呢。”
    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这倒是她没想到的。
    “不冷就好。”
    结束了这个话题后，杨江离坐在了绣棚架子前，“还有三个月左右就要交货了，时间虽然充足，但天太冷了会降低效率的。”
    林薇心中了然，“这次要闭关多久？”
    “看时间，或许到年前。”
    杨江离心中思忖，今年是和家里人过的第一个年，到时候忙起来应该不会有时间刺绣。
    现在忙一忙，过年歇一歇，松弛有度总是好的。
    林薇点点头，“那行，我这段时间就不来找你了，我家那口子给我找了几本书，趁着这个机会我好好看看。”
    “注意点，别累到了。”
    “放心，我心里有数。”
    林薇甩了个飞吻过去，“那我先回家了。”
    话音未落，杨芳若的声音便在门口响起，“小薇在这吃，你们外公要回来了，家里在小陆那订了菜。”
    闻言，林薇眼前一亮，“这个可以有！”
    看到她嘴馋的样子，杨江离忍俊不禁，她还是那么爱吃。
    中午十二点左右，杨怀远和周改回到了家。
    第一批远征军烈士遗骸已经被迎回祖国，虽然只有五百八十八人，和战死他国的远征军数量相差甚大，但未尝不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只是可惜，五百八十八个人，只找到三个信物。
    这也就意味着，其余五百八十五人都找不到亲人了。
    听着杨怀远的感慨，杨江离给他倒了一杯温好的酒，“外公，喝点热酒暖暖身子。”
    杨怀远点点头，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乖囡，你能帮外公个忙不？”
    “外公，有什么话您吩咐就行，说什么帮不帮的。”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办到。”
    “有你这句话，外公就直说了。”
    杨怀远松了口气，从上衣兜里掏出一个东西。

 第169章 画出照片

    一个对折起来的信封。
    打开后，一张黑白泛黄的照片掉了出来，斑驳的颜色是历经时间流逝独有的印记。
    杨江离粗粗扫了一眼，相片里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因为年久失真，里面人的脸很是模糊，远看还行，近看很难辨认。
    “外公，这是？”
    杨怀远轻轻地把照片放下，“这是三十四年前拍的照片，是我们这次去边界的时候，照相馆的一位老师傅送的。”
    杨江离静静地听着，她能拿的出手的只有刺绣，外公让她帮忙，难道是
    才想到这，杨怀远再次开口，“外公想让你把其中三个人的模样绣出来，可以吗？”
    “三个？”杨江离又瞄了一眼照片，“照片都斑驳成这个样子了，要绣哪三个呢？”
    杨怀远低头在上面虚虚一指，“二排左一左二和左四。”
    听到他的话，杨江离凝神看去，想看出这三个人有什么不同。
    可是看了半天什么都看不出来。
    “外公，这三个人是？”
    “找到信物的那三位烈士。”
    杨怀远沉声道，“左三是你小舅，他们都是一个连的。”
    杨江离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低下头重新打量着桌上的照片，没有急着应下来。
    在后世，老照片复原已经不是什么难题，但在现在，这基本是不可能的。
    当年跟师父学习时，为了绣出更加逼真的人物形态，她专门学过一段时间的摄影、雕塑和油画，但还从没有处理过这么斑驳的相片。
    姚思文和杨芳若轮流看了看老照片，看到那种斑驳程度，心里都有些没底。
    “老头子，这照片太不清楚了，你让乖囡绣，这不是难为她吗？”
    姚思文心疼杨江离，“更何况，她接的埃国夫人的绣像还没绣好呢，也没时间呐。”
    杨怀远抿了抿嘴，眼底闪过一抹失望，“说的也是。”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从信物找到到现在，在报纸上都登了半个月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所以他才会想出这种办法。
    杨怀远叹了口气，想要收回照片，被杨江离按住了。
    “外公，绣出来太慢了，或许我可以试试画出来，可以吗？”
    “你能画？”杨怀远不太相信。
    姚思文和杨芳若也有些惊讶，只有林薇淡定的啃着排骨。
    杨江离轻轻一笑，在大家不确定的目光中微微颔首，“我可以试试。”
    看到她这自信的模样，杨怀远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乖囡，你如果能画出来，外公替那三位烈士的家属谢谢你！”
    “外公，您这话太见外了。”
    杨江离失笑不已，“照片我先拿回去，争取三天内给您回复，您看行吗？”
    “行行行，太行了！”
    杨怀远高兴的拿过酒壶倒了两杯酒，“乖囡，外公敬你！”
    杨江离端起剩下的一杯，和杨怀远碰了碰杯，一口闷了个干净。
    瞬间，火辣的感觉在舌面和喉咙里蔓延开来。
    “呼！”
    “哈哈哈！”
    看到杨江离辣到脸红，杨怀远忍不住哈哈大笑。
    酒足饭饱，杨怀远便回房间休息了，杨江离拿着老照片回到房间午休。
    半小时后，杨江离爬起来找到铅笔和画纸，循着记忆中老师们曾教过的话尝试勾勒出照片中三个人的大致轮廓。
    素描、油画、雕塑，这三种都能塑造人物形象，又各有千秋。
    这三种无论是哪一种都离不开对人物轮廓的构造、综合考量光影的变化等。
    照片中的人物严重失真，只有大致的轮廓还能看出来，但外形好塑神难造。
    忙活了三个钟头，杨江离才勉强对画出来的人像满意一点。
    但她没见过真人，不知道画出来的和真人的差距在什么地方。
    于是，她干脆拿了一张素描找到了杨怀远。
    “外公，你看看这样行吗？”
    杨怀远诧异的放下茶缸，接过素描细细审量起来，脸上逐渐由诧异转为赞叹。
    “乖囡，你画的很好，比照片里清楚多了！”
    “不知道这和真人像不像呢？”
    杨江离的话让杨怀远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良久，他站了起来。
    “你小舅舅明天回来，到时候让他来看看就知道了。”
    “那行，我先画着。”
    有了这句话，杨江离的心安定多了，回到房间后把素描放到了一边。
    第二天。
    下午，杨仁修带着一大家子人来到杨家。
    玉远山亲热的把自己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抱到杨怀远面前，“阿爷，来看看您的重孙子！”
    几个月大的孩子正是最可爱的时候，一双大眼睛黑白分明，清亮的很，看着就惹人喜欢。
    杨怀远虽然拒绝了孩子改姓，但毕竟是自家晚辈，看到这么小的孩子，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去了。
    “乖乖，哎哟哟”
    姚思文坐在一旁，伸出一根手指，立刻被玉远山怀里的孩子抓住了。
    嫩嫩的手指细弱无骨，姚思文的心都要化了。
    “小乖乖，小乖乖”
    “老三，孩子叫什么名字呀？”
    杨仁修笑着说：“小名叫石头，大名叫广震，顺咱们家的辈分。”
    听他这么说，杨怀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把视线移开了。
    “乖囡，你把你画出来的人像给你小舅看看，让他看看像不像。”
    “好。”
    杨江离应了一声，“小舅，麻烦你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就走，玉玲珑立刻跟了上去，“表姐，我跟你一起去。”
    “等等我。”
    木秀秀跟上玉玲珑，“我还没来过这里呢，正好跟你一块去看看你表姐的房间。”
    听到这话，杨江离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回到房间，杨江离迅速拿了素描准备离开，木秀秀已经走了进来。
    “表妹，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间吗？”
    杨江离点头，“表嫂，我拿到东西了，咱们先出去。”
    木秀秀仔细打量着房间，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猛然间看到窗台下绣棚架子上的东西，忍不住跑了过去。
    “表妹，这是你绣的吗？”
    说着，她伸手就要摸上去。
    “别碰！”
    杨江离急忙过去把人拉开，可还是晚了一步，木秀秀的手已摸到了绣布。

 第170章 谁不懂事

    木秀秀心中一惊，急忙把手缩了回来，没有注意到指尖处传来的异样。
    “表妹，你叫什么？吓到我了！”
    杨江离没有理会木秀秀，快步走到绣棚架子前低下头，只见原本绣好的眼睛，此刻已经被勾花了。
    丝丝缕缕如牛毛般的丝线断了一小片，仿佛一层雾气蒙在了眼睛上，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韵。
    看到这一幕，杨江离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出去！”
    木秀秀愣了，“你说什么？”
    “出去！”
    杨江离再次重复了一遍，推着木秀秀往外面走，木秀秀气得不行，开口想骂，被玉玲珑捂住了嘴巴。
    “阿嫂，你闯大祸了！”
    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玉玲珑很是清楚杨江离对绣品的宝贝程度，更清楚绣品是不能乱摸的。
    之前杨江离送她的手绢，被她阿妈摸了摸就花了，可把她心疼坏了。
    本来还想着这次来让杨江离帮着补一补，现在
    走到外面，杨江离用力的关上门，黑着脸往堂屋走去。
    木秀秀不依不饶的跟在后面，进了堂屋竟然哭了起来，“远山”
    欢闹的气氛瞬间凝滞，玉远山紧张的看向木秀秀，“怎么了？好好的你哭什么？”
    “表妹表妹”
    木秀秀话也不说清楚，只喊着表妹哭，玉远山的脸色很快变了。
    “杨江离，你对秀秀做了什么？”
    杨江离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她没有经过我的允许触碰我的绣品，刮花了绣品的眼睛，我只是让她走而已。”
    “是吗？”玉远山分明不信，目光看向玉玲珑，“玲珑，你来说！”
    玉玲珑扫了眼杨江离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想到杨江离曾经教过她的话，眼睛一闭，“表姐说的都是真的！”
    “表姐拿了画喊我们走，阿嫂不听，还跑到表姐的绣棚架子前摸了绣布，表姐才生气的！”
    “玉玲珑！”
    木秀秀没想到玉玲珑竟然帮着杨江离，气得直咬牙，同时还不忘为自己辩白。
    “我只是摸了摸，如果不是表妹突然出声吓到我，我根本不会刮花绣品的！”
    看着事到如今还不肯认错的木秀秀，杨江离冷哼一声，“只是摸了摸？你知不知道绣品是不能乱摸的？”
    “如果不是我叫你，你会刮花更多！”
    “你又不说，我怎么知道？”木秀秀固执的说道。
    “够了！”
    一旁听到事情来龙去脉的杨怀远拍了下桌子，冷冽的目光扫了一圈，成功的让木秀秀闭上了嘴巴。
    玉兰捣了捣杨仁修的胳膊，想让他求求情。
    杨仁修站了起来，“爹爹，您别生气，不过是一点小事，秀秀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您多多包涵。”
    杨怀远看也没看杨仁修，站起来走到杨江离身边。
    “乖囡，绣品还能修复吗？”
    杨江离闭了闭眼，点点头。
    看到她点头，杨仁修笑了，“能修复就好，秀秀也不是故意的，都是一家人，不至于闹得这么不愉快。”
    “江离，你和秀秀互相道个歉，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行不？”
    闻言，木秀秀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先道了歉。
    “对不起，行了？”
    杨江离笑了，就在杨仁修以为今天这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她瞬间拉下来。
    “行什么行，不行！”
    杨仁修脸色变了变，脚下往前迈出了半步，下一秒，杨芳若整个人挡在了杨江离面前。
    “三哥，你想干什么？”
    见到杨芳若防备的模样，杨仁修的太阳穴跳了跳，“你这是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哥，难道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不管杨仁修怎么说，杨芳若依旧稳稳的站在杨江离面前。
    “三哥，你要是耳朵还不聋，就应该听到了，玲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是秀秀闯进房间没轻没重的摸了绣品，我的江离没有错！”
    “你这种各打五十大板的举动，对江离不公平！”
    杨仁修皱紧眉头，“江离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闻言，杨江离把杨芳若拉到身后，“整个房间里，最不懂事的人是你才对！”
    “杨江离！”杨仁修沉下脸。
    “杨仁修！”
    杨怀远黑着脸爆喝一声，“你他娘跟谁大小声呢？！”
    杨仁修暗暗咬紧了后槽牙，低下了头。
    “你跟我过来！”
    说完，杨怀远带着杨仁修进了书房，然后关上了房门。
    堂屋里一片静悄悄的，气氛有些尴尬。
    姚思文走到杨江离身边，“乖囡，带我去看看绣品。”
    杨江离点头，把人带到了卧房。
    埃国夫人的绣像本已经完成三分之二了，现在一只眼睛被刮花，那块地方必须拆了重新绣。
    姚思文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不仅是眼睛那块的丝线刮花了，连带着鼻翼一侧都有点影响。
    这要拆的话，可不是一点的事了。
    “姆妈，这天眼看是一天比一天冷了，江离三月就要交绣品了，这”
    杨芳若心里既心疼又生气，对失而复得的三哥难免多了一丝埋怨。
    她想不明白，明明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人，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简直是非不分！
    姚思文面容严肃的看着绣品，“乖囡，你想怎么做？”
    杨江离抿了抿嘴，“道歉、赔偿、离开，一样都不能少。”
    “赔偿我只要绣线，不要钱。”
    姚思文沉吟一声，“行！”
    三人一起回到堂屋时，杨怀远正坐在上座，杨仁修和玉兰带着玉远山和木秀秀在院子里站着。
    看到杨江离回来，已经被斥责过一顿的木秀秀走了进来。
    这一次，木秀秀的态度好了些，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道歉的声音软了下来。
    杨江离不躲不避的接受了她的道歉，干巴巴的说了句：“损坏的丝线必须赔偿。”
    然后把素描交给了杨怀远，让杨怀远交给杨仁修。
    杨怀远轻轻叹了口气，知道杨江离还在生气，不过并没有说什么。
    “老三，你过来看看这素描怎么样？”
    杨仁修接过素描，简单扫了一眼，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这”
    “怎么样？像吗？”
    杨仁修重重地点点头，“像！”
    “像就好。”姚思文松了口气，“你们现在带着东西走，明天把丝线送来，没事就不用过来了。”

 第171章 不见不烦

    刺拉——
    听到姚思文最后一句话，杨仁修一时没控制住手上的力道，把素描撕成了两半。
    杨怀远猛地站了起来，“乖囡好不容易才画好的，你这是干什么？”
    说话时，他直接从杨仁修手里夺过素描，看到裂成两半的画像，忍不住给了杨仁修一拳。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轻轻一拳，并没有用什么力气，杨仁修却感觉像是打在了他心窝里，向后踉跄了几步。
    这几步，让他终于回过神来，面色复杂的看向姚思文。
    “姆妈，您让我别回来了，是吗？”
    姚思文皱了皱眉，“我只是让你没事少往这跑，市郊的小院在你名下，你们一家人到那住。”
    “我们一家人？”
    杨仁修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心里很不是滋味，“难道不该是咱们一家人吗？”
    姚思文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你是玉家的上门女婿，这个咱们还真咱不到一起去。”
    杨仁修还想说什么，被杨怀远制止了。
    “老三呐，你也别怪爷娘心狠，我答应过玉老头不让你回来、不让孩子改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但你每次在我们面前晃悠”
    说到这，他深吸了一口气，“都是在提醒我们你做了上门女婿的事实，还不如不见面，眼不见心不烦。”
    “你少来我们面前晃悠几次，也算你尽孝了。”
    杨怀远每说一句话，杨仁修的脸就白上几分，到最后更是一点儿血色都看不出来了。
    “爹爹”
    杨怀远抬起手，制止了杨仁修继续说下去。
    “你如果还认我和你娘，少带人来我们跟前惹气，我就谢谢你了。”
    上次是玉兰，这次是玉远山两口子，有些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杨仁修：“”
    玉兰脸色同样不算好看，她有心想辩解几句，又想到玉老头曾说过的话，话在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这次是木秀秀做错了不假，但杨江离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咄咄逼人了。
    看到两人都不说话，杨仁修低头扫了一眼手里的素描。
    “乖囡，这个”
    “我再画一张。”
    杨江离轻声道，接过杨怀远手里的素描转身离开了。
    杨江离走后，杨芳若也跟着出去了。
    杨怀远退回到座位上，也没了逗弄重孙子的心情，“趁着现在天还早，你们赶紧回去，再晚点天都要黑了。”
    杨仁修张了张嘴巴，没有任何声音出来。
    “咳”
    他忍不住咳了一声，找到自己的声音后，语气艰涩，“那我们回去了。”
    “走走。”
    杨怀远摆摆手，“小周，帮我送送他们。”
    “是！”
    周改迅速应了一声，跑进来帮着他们把行李搬到了杨怀远专用的车上。
    玉玲珑跟在玉兰身后，不舍的看了好几眼西卧房的方向，被玉兰拧了一下胳膊。
    “还看，走了！”
    玉兰咬住了下嘴唇，把痛呼咽回了肚子里。
    翌日。
    杨江离把被杨仁修毁掉的素描重新交到了杨怀远手上，然后就宣布要闭关了。
    绣像必须立刻拆开重绣，不然会影响整体的进度。
    杨江离进了卧房后，杨怀远叫来了周改，“你去厨房烧点木炭，给江离房间里弄两个火盆，烧得暖和一点。”
    周改想了想，“木炭用厨房的灶烧得慢点，我记得军区给您的基础物资里就有木炭，要不，我去看看？”
    “有吗？”杨怀远拧了拧眉，“我没注意，要是有的话，你去军区看看，早点弄来，别冻到江离了。”
    “行，我马上去！”
    周改应了一声，转身直接跑了起来。
    才跑到大门口，就和迎面走来的李时泽碰到了一起。
    “老李，这么巧，你来找杨老将军吗？”
    李时泽点头，“我来看看杨阿爹，顺便找找江离。”
    “你来的不巧，杨江离闭关了，要专心刺绣呢。”周改一脸遗憾。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左右看了看，勾过李时泽的肩膀，把人带到了大门外。
    “昨天下午，杨仁修带了一群人来这，他那儿媳妇把杨江离的绣品刮坏了，还死鸭子嘴硬不肯认错，可把杨江离气坏了。”
    李时泽眸光微闪，“杨仁修的儿媳妇？”
    “是啊，月牙山的人。”周改叹了口气，“昨天杨老将军对杨仁修说的话可重了，就差直接撵走了，我担心他们会记恨杨江离。”
    虽说这事是那个木秀秀有错在先，但不是真心认错的人永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只会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
    李时泽轻哼一声，“记恨又怎么样？江离才不会怕。”
    那丫头平时温声和气的，但可不是个软柿子，谁要想拿捏她，必须做好被狠狠恶心一顿的准备。
    就像南湖大队的汪婶婶一样。
    “总之，这件事你心里记着点，我还要去后勤部转转，先不和你说了。”
    周改拍了拍李时泽的胳膊，脚下转了个方向朝军区走去。
    李时泽眼睛转了转，“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周改用杨怀远的小本本在后勤部领到了本该冬至当天发的木炭，和李时泽一起运了回去，放在灶膛里烧好，然后给杨江离送了过去。
    叩开门后，李时泽和周改一起把火盆放好。
    周改摸了摸鼻子，“我先去外面等你。”
    “谢了。”李时泽笑了笑，从兜里摸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里面放着几粒黄绿色的果仁，每一粒都是一半一半的。
    “这是我们昨天烤的银杏果，我已经把芯去掉了，也问过军医了，吃这么几粒不会有问题的。”
    杨江离盯着他手里的银杏果看了看，抿嘴一笑，轻轻从他手心里拈起一粒放进了嘴里。
    看到她放心吃了下去，李时泽的嘴角勾了勾。
    “好吃吗？”
    杨江离点头，“还不错，香香糯糯的。”
    “这些都给你，只有五颗，不会出事的。”
    李时泽把手往前递了递，杨江离拎起他手上的牛皮纸，把剩下的又包了起来。
    “我留着一会吃。”
    “也行。”李时泽垂下手，“那我不打扰你了，等你出关，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第172章 廿四团子

    杨江离扬了扬眉毛，“现在说不行吗？你这样吊我的胃口，我闭关会分心的。”
    李时泽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现在当然不行，因为还没有发生。”
    “还没发生？”杨江离蹙了蹙眉，“还没发生的事，你怎么确定是好消息？”
    李时泽：“”
    李时泽揉了揉眉心，“要不，你当我从没说过？”
    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眼中波光流转，熠熠生辉。
    李时泽失神的盯着杨江离的笑脸，耳边尽是如擂鼓一般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咚
    此时的他，尚未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越来越灼热。
    杨江离被李时泽盯得有些不自在，敛去了嘴角的笑容，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咳那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李时泽眸光微闪，回过神来，低声道了一句：“好。”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转身回到绣棚架子前坐下，直到耳边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忍不住抚上的心口，闭上眼。
    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眸底已经是一片清明。
    拈起绣花针，她小心修补着面前被破坏掉的绣品，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专注。
    军区。
    李时泽回到办公室，从桌上积累的文件中挑出了一份没有密封的，打开后翻到最后一页，把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反对下面。
    然后带着文件找到了洪守疆。
    洪守疆接过后翻了翻，看到李时泽名字的位置，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确定？”
    李时泽点头，冷声道：“杨仁修同志失联三十余年固然有失忆的原因，但和玉家人的刻意隐瞒也脱不了干系。”
    “根据月牙山当地民兵的话，玉家在救回杨仁修时，他身上还穿着军装，是玉兰把那身衣服烧掉了。”
    洪守疆轻抬手指在桌面上叩了叩，在文件里翻了翻，找到了月牙山民兵的证词。
    “行，这事我会向上面汇报，你先回去。”
    “是！”
    李时泽抬手敬了个礼，转身退出了办公室。
    走到训练场，李时泽吹起口哨，“集合！”
    战士们迅速整齐的集结在一起，跑动间带起一阵阵风，吹开了即将落下来的树叶。
    树梢上，树叶还在慢慢往下落，悠悠然间，一个半月的时间便过去了。
    正赶上腊月二十四，家家户户过小年。
    天还没亮，姚思文和杨芳若便钻到厨房忙活起来了。
    现烧的开水浇到糯米粉里揉成团，分成小小的剂子，然后在中间捏个窝，把准备好的肉馅、萝卜丝、豆沙塞到里面包好。
    最后再弄成不同的形状，用来区分每一种馅料。
    肉馅弄成圆的，萝卜丝弄成方的，豆沙的再放进花瓣的模具里压一压。
    等到全部准备好，天也亮了。
    姚思文满意的看着桌上各种形状的团子，“芳若，水烧开了吗？”
    “快了。”杨芳若掀开锅盖，水底正在冒小泡。
    “水烧开后先煮几个给灶王爷，我去问问乖囡想吃什么馅的，在房间里憋了一个半月了，再不出来，我真怕她会长毛了！”
    想到闭关一个半月的杨江离，姚思文的言语间满是担心。
    杨芳若点点头，“我记得了。”
    姚思文走出厨房，乍一接触到寒冷的空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脚下立刻加快了步伐。
    还没等她到西卧房，就看到杨江离正跟在杨怀远身旁打太极。
    “乖囡，你出来了呀！”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冲着姚思文回头一笑，“外婆。”
    “正好正好，今天做了廿四团，有肉的、萝卜丝的，还有豆沙的，你想吃什么馅的？”
    “三种各来一个可以吗？”
    杨江离昨晚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肚子空空的，只想好好吃一顿。
    姚思文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当然可以，除了祭灶的那几个大，我特地做了许多小的，就是担心你都吃，又吃不完。”
    正好做到最后一个姿势，杨江离收了手，跑到姚思文身边抱住了她的胳膊，弯腰在她肩窝处蹭了蹭头。
    “外婆，您真好，以后离了您我可怎么活呀！”
    “呵呵呵，你哟！”
    姚思文宠溺的点了点杨江离的眉头，“马上都是要说婆家的人了，还撒娇呢！”
    杨江离抱着姚思文的胳膊用了用力，“别说要说婆家了，就算我生了孩子，在你们面前我也是个孩子呀，有人疼的孩子才会撒娇。”
    她的话让姚思文想起她住在南湖大队的那几年，虽说李家人并不曾亏待她，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和在自己家还是不一样的。
    想到这，姚思文回抱住杨江离，“在外婆面前，你永远都是孩子。”
    杨江离笑得一脸灿烂。
    廿四团很快煮好了，香喷喷、糯叽叽的团子吃到肚子里暖暖的，整个人都精神了。
    不过因为是糯米粉做的，大家都没有吃得太多，担心不好消化。
    吃过廿四团，杨芳若拿出用报纸折成的防尘帽，带领大家一起打扫卫生。
    杨江离对那个绑着两米长的棍子的扫帚很感兴趣，伸手去拿时，手里被塞进了一个竹筐。
    “姆妈，我想”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杨芳若打断了，“乖，你不想，家里做的廿四团有点多，你去给小薇、汪婶婶还有司令家送去点。”
    “可是好。”
    杨江离还想争取一下时，周改从一旁走了过来，当着她的面拿走了那根大扫帚，她只能妥协了。
    带着竹筐，杨江离走到家属院大门口，大家都在打扫卫生，院子里一片人声鼎沸。
    “小王，你去拿大扫帚”
    “小李，玻璃玻璃，玻璃还没擦”
    “”
    院子里的人太多了，杨江离低头看了眼竹筐里的东西，转头又回家了。
    杨芳若看着被杨江离原封不动拿回来的廿四团，忍不住问了一句。
    杨江离解释道：“大家都在院子里，不够给所有人分，分给谁都要得罪其他人，还不如不分。”
    杨芳若沉吟一声，“算了，你先把团子放回厨房，看看有没有其他人会过来，如果过来的话，再让她们带走。”

 第173章 带走绣像

    杨江离把廿四团放回厨房，出来后和大家一起做起了大扫除。
    这院子平时经常打扫，除了房梁屋顶之类的卫生死角，基本不怎么脏。
    饶是这样，全部打扫干净也用了整整一上午的时间。
    大扫除过后，杨芳若煮了五碗面条，每碗面条上放一大块放凉的焖肉，温热的面汤慢慢渗进寒凉的焖肉里，焖肉的肉香和脂香被激发后，一点点回馈到面汤里。
    不起眼的面汤融入了焖肉的肉香和脂香，汤面上泛起一层光来。
    入口即化的焖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吃完后唇齿留香，让人意犹未尽。
    杨怀远擦了擦嘴，“今天的肉焖的好，赶明儿个还吃。”
    “可以，明天我接着做。”
    杨芳若笑着应下，起身收拾碗筷。
    杨江离在一旁帮着把碗筷都收进洗碗盆里，洗过手后给大家冲了一壶红茶。
    姚思文端起茶杯，“乖囡，你那幅绣像是要三月份交，对吗？”
    “三月之前。”杨江离浅啜了一口杯中红茶，“今天应该进了二月了？”
    姚思文想了想，“今天是腊月二十四，阳历”
    “二月十一。”周改小声提醒了一句。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王经理可能会再晚些天过来。”
    三月之前，应该离三月近一点才是。
    “乖囡，你那幅绣像还有多久可以绣好？”
    姚思文这才想起来询问绣像的进度，“下午要蒸年糕，你要一起吗？”
    “我”
    话还没出口，外面突然传来道贺的声音。
    “杨老将军，给您拜个早年！”
    听到声音，杨江离和姚思文不约而同地往外看去，眼底同时闪过惊讶。
    “这不是平江饭店的王经理吗？”
    “王经理怎么来得这么早？”
    杨江离站了起来扶住姚思文的胳膊，一起朝院子里走去。
    “王经理。”
    听到声音，王经理转过头看着杨江离，眼底闪烁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杨江离同志。”
    杨江离带王经理来到客厅，王经理把带来的礼品放到茶桌上，笑着解释：
    “这些是我在老黄家糕团店买的一些年糕，给老人家尝尝，他家的糕团味道最正宗，好吃的很。”
    “谢谢王经理。”
    杨江离道了声谢，注意到王经理略显不自在的脸色，主动打开了话题。
    “王经理，你今天来是为了绣像的事吗？”
    王经理抿了抿嘴，沉吟许久，“小杨同志，咱们约定好三月之前交，现在才三月上旬，我知道我来得早了，但是”
    “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这个月底之前，你能不能把绣像交上来？”
    说完最后一句话，王经理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担忧。
    杨江眉心蹙了蹙眉，“王经理，你在担心什么？”
    “我答应了你在三月前交，那这个月底一定会交上的呀。”
    听她这么说，王经理脸上有些为难，咬咬牙，他张口道：“算了，我实话跟你说。”
    “我是听说你的绣像被人毁了，你又是所以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你”
    “听说？”
    杨江离扬了扬眉，心里快速的把知道绣像被毁的人过滤了一遍。
    外公外婆不会乱说话，林薇和李时泽更不可能，那就只剩下
    按下心中的不悦，杨江离站了起来，“绣像的确被毁过，但已经被我修好了，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跟我来看看。”
    “修好了？”
    王经理紧紧地盯着杨江离的眼睛，那里面一片坦然，没有丝毫遮掩。
    “修好了。”杨江离抿了抿嘴，“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王经理想了想，摇摇头，“算了，我相信你。”
    两人见面的次数虽不多，但杨江离给他留下的第一印象很不错，之前几次见面两人相处的都很愉快。
    而且，绣棚多设在女儿家闺阁，他一个大男人跟过去，多不好意思呀。
    看出王经理不是在说客气话，杨江离眼角的冷意褪了些。
    “劳烦你在这等等，我去去就回。”
    王经理点点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有些凉了。
    杨江离走后，杨怀远带着周改重新给这间房换了一壶新冲的红茶。
    “王经理”
    大约两盏茶的工夫后，杨江离重新回到了客厅，带来了拆下来的绣棚。
    她的身后，跟着闻声而来的杨芳若和姚思文。
    “王经理，正好今天你来了，我也不好让你空手走，这幅第一夫人绣像你顺便带回去。”
    闻言，王经理下意识望向杨江离手里的绣棚，看到上面的绣像，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
    “这”
    杨江离掏出王经理之前给的照片，“这个也一并还给你。”
    王经理看看照片，再看看绣像，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眼睛都快贴到绣像上了。
    良久，他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杨江离同志，在我见过的绣娘里，你是这个！”
    “王经理过奖了。”
    杨江离抿嘴一笑，“绣像昨天才完成，本来应该我给你打电话的，但今天是小年，我怕打扰到你，所以才”
    “没想到你自己过来了，这倒是省了我的事了。”
    王经理满脸羞愧，他真不该听了外人几句话就乱了心神，慌慌张张上门，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带。
    “杨江离同志”
    杨江离知道他想说什么，不过她并不怪他。
    “王经理，多余的话还是不说了，你听到的消息本来也没错。”
    王经理深吸一口气，从杨江离手里接过绣像，“今天我没带现金来，你如果信得过我，我下次亲自给你送来。”
    “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
    杨江离从容的笑了笑，“你先拿走装裱，钱什么时候送来都行，我一直都在这。”
    王经理点了点头，和杨怀远等人道了个别，小心翼翼的带着绣像往外走去。
    杨怀远看了周改一眼，周改立刻跟了上去，“我送送你。”
    把人送到大门口后，周改看着小轿车逐渐在视野中消失不见，脚下一转，朝着军区的方向走去。

 第174章 兔毛围脖

    王经理走后，杨芳若拎起王经理带来的年糕犯了难。
    “糯米粉和粳米粉已经蒸好了，今天这年糕还做不做？”
    谁都没想到王经理会上门，还带了这么些年糕，要是再蒸，得吃到什么时候去？
    姚思文走过去打开了外面的包装，看到里面红的绿的花的年糕和酒酿饼，足足有好几种。
    “这些花里胡哨的可以送给孩子们吃，还是再做点老式的年糕，只加白糖和桂花。”
    “那行，我去准备。”
    杨芳若喝完杯子里的红茶，“爹爹，小周怎么还没回来？我想让他帮忙揉压年糕。”
    “我让他去军区食堂借压板去了。”
    杨怀远吹了吹杯子里的茶，“你们先把年糕都放到厨房，等小周回来再忙活。”
    “也行。”
    杨芳若提着年糕从客厅走了出去，杨江离立刻跟了上去。
    “姆妈，等等我！”
    等两人走后，姚思文走到杨怀远面前，拍了拍他泛白的头顶。
    “老头子，王经理为什么会提前这么多天过来？”
    杨怀远抬起头，稍显浑浊的眼眸中不带一点温度，“老婆子，以后你还是当咱们的儿子们都为国捐躯了。”
    姚思文怔住了，“什么什么意思？”
    杨怀远把王经理过来的原因告诉了姚思文，绣像被毁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王经理没有告诉杨江离。
    “王经理会来是因为有人说，我这个做外公的会护着乖囡，就算她没绣好绣像，有谁敢为难一个老将军的外孙女呢？”
    “我不知道老三和玉兰在外面说了什么，但在街坊邻居眼里，咱们是一对不疼儿子儿媳，只疼外人的老糊涂蛋！”
    说到最后，杨怀远被气笑了。
    这些话，王经理本来没想告诉他，是他威胁了王经理，王经理才说出来的。
    而且，市郊那处院子周围的街坊邻居，没人知道杨仁修是入赘的。
    听到这些话，姚思文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慢慢挪到椅子前坐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院子里隐约传来说话的声音，姚思文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皱纹像蜈蚣似的在爬动。
    “杨阿爹，阿婆，我来帮忙压年糕了。”
    直到李时泽的声音响起，姚思文才重新睁开了眼睛，嘴角挤出一抹笑容来。
    “阿泽来了呀！”
    李时泽敏锐的察觉到杨怀远和姚思文的情绪有些不对，眼睛闪了闪。
    “杨阿爹，军区发的年节福利，我给您带回来了。”
    “发的这么早吗？”
    杨怀远站了起来，“今年都发些什么东西呀？”
    “大米、菜籽油和一些干果。”
    李时泽把东西往前面一递，“本来应该直接送进厨房的，但我想着还是要先来给二老过过目。”
    “你有心了。”
    杨怀远轻叹了一口气，笑了。
    有了李时泽和周改的帮忙，年糕很快就出锅了。
    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再撒点桂花，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姚思文先拣出几个给大家分了，然后分别装在不同的篮子里。
    “阿泽，你带些年糕回去给战友们分一分，那边还有王经理送来的其他的糕团，你也带上点。”
    李时泽三两口吃完手里的年糕，“阿婆，不用这么多，食堂也蒸年糕了。”
    “食堂蒸的是食堂的，我这个不一样，我这是蜜腌桂花馅的，我保证绝对是你们从没有吃过的口味。”
    姚思文坚持拣了满满一篮子撒了桂花的年糕，“我已经有十年没做过年糕了，你们帮我尝尝，好吃吗？”
    “那好。”
    李时泽把篮子接了过来，看了眼杨江离，“那，我先走了。”
    “去去。”
    姚思文摆摆手，“小周，把这些都放厨房柜子里。”
    周改应了一声，一手提一个篮子带去了厨房。
    杨怀远瞅了眼杨江离心不在焉的模样，强忍笑意，“这天也太冷了，老婆子，咱们到堂屋里烤烤火。”
    “芳若，你也来。”
    姚思文顺着杨怀远的目光看去，嘴角弯了弯，“太冷了太冷了，乖囡，你也早点回房。”
    “知道了，外婆。”
    杨江离答应了一声，看到大家都走进堂屋后，悄悄跑到了大门口。
    “时泽哥！”
    大门外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李时泽的身影。
    杨江离怔了怔，抿了抿嘴，失落的转过身，目光在触及到站在墙下的那人时顿住了。
    “江江！”
    李时泽笑着上前，“你在找我吗？”
    杨江离回过神来，两颊红了红，“你怎么没有走？”
    “我在等你啊。”李时泽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会追出来。”
    杨江离看着李时泽眼睛里的倒影，嘴角弯了弯，“你忘了，你答应过我，等我闭关后要告诉我一个好消息的。”
    “我怎么可能会忘？”
    李时泽把左手的篮子换到右手，“一起走走？”
    杨江离扫了眼篮子里逐渐凉掉的年糕，“我送你回军区。”
    “好。”
    李时泽向前迈了几步，走到杨江离身边放下了手里的篮子，然后伸手抱住了她！
    杨江离瞪大了眼睛，身体微微有些僵硬。
    正在她犹豫着是该抱回去还是该挣开的时候，李时泽退了回去，满眼欣赏的扯了一下她脖子上的东西。
    “前段时间出去执行任务，掏了两窝兔子，给战士们改善伙食后剩了些皮毛，我给你做了一对围脖、一双半截手套和一只暖手筒。”
    “今天出来的着急，只拿了一个围脖，你觉得还暖和吗？”
    杨江离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摸上脖子上的东西，轻轻点了点头。
    “挺暖和的。”
    “围脖都是白色的，白色百搭，你以后配什么衣服都方便。”
    李时泽重新提起年糕，和杨江离肩并肩的朝着军区走去。
    走在路上，杨江离扬起的嘴角就没有放下来过，“对了，时泽哥，你还没告诉我到底是什么好消息呢？”
    李时泽清了清嗓子，“半个月前，军区大礼堂里开辟了一间播放电影的房间，你知道吗？”
    “真开了？”杨江离扬了扬眉毛。
    “没错。”
    李时泽把头转向杨江离，“今天是小年，上面安排了文工团演出和电影，我想请你一起看，可以吗？”

 第175章 再遇袁瑗

    落日西斜，橙黄色的阳光泛起丝丝凉意。
    一阵冷风吹过，杨江离缩了缩脖子，垂眸看向地面上凸起的小石头，“军区安排的节目和电影，外公也能带我去看。”
    李时泽抓着竹篮的手松了一下，很快又重新握紧，目光紧盯着杨江离的前额，声音有些干涩，“你的意思是？”
    “听说年底的姑苏城很美，闭关了一个半月，我想出去走走，你有时间吗？”
    杨江离抬起头，温润如水的目光对上李时泽的视线。
    咚咚——
    咚咚咚——
    李时泽耳朵里满是自己的心跳声，一时忘了回答。
    “你知道我平时不爱出门的，也不清楚姑苏哪里适合散心……”
    杨江离低下头踢了一下脚边的碎石头。
    “我知道！”李时泽下意识高声回道，勾起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下去，“我知道什么地方最适合散心，你什么都不用管，一切交给我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杨江离抬起手，伸出小拇指。
    李时泽愣了愣，失笑不已的把空着的那一只手在裤腿上蹭了蹭，轻轻地勾住了那根嫩葱一般的手指。
    “一言为定！”
    两根手指，一黄一白，交缠在一起。
    短暂的接触后，李时泽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指，“天冷了，我送你回去。”
    杨江离瞥了眼李时泽手里的篮子，“你先进去，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行。”李时泽摇头，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军区大门，“你在这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没影了。
    杨江离眨了眨眼，“……”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李时泽就从岗哨室里跑了出来，手上的篮子已经没有了。
    “走，我送你回去。”
    ……
    下午五点半，文工团表演和播放电影的活动通过大广播传遍了整个基地。
    战士们和家属院的同志们三三两两的往军区大礼堂走去。
    杨江离挽着姚思文的胳膊走在人流中，冷不丁的被人拍了下肩膀。
    “江离！”
    杨江离回头看去，正对上一双带笑的大眼睛，“袁阿姨？”
    “江离，好久不见呀！”袁瑗笑眯眯的挥了挥手。
    杨江离弯了弯嘴角，“好久不见，你最近还好吗？”
    姚思文停了下来，顺着杨江离的视线往后看去，是一张陌生的脸。
    “乖囡，这位是？”
    杨江离笑着为姚思文和杨怀远介绍了一下袁瑗的身份，得知她是刺绣研究所的，姚思文的眼底闪过一抹欣赏。
    “袁阿姨，你怎么会在这？”
    要知道，军区的节目一般不对外开放的。
    袁瑗跟杨怀远和姚思文打了声招呼，笑着解释：“我爱人在这里。”
    杨江离心中了然，没有继续问下去，“袁阿姨，一起进去？”
    “我还要等个人，你们先走。”袁瑗摇了摇头。
    “那好，回头有时间来家里玩。”杨江离没再勉强，简单客气了两句，就和外公外婆一起离开了。
    没有听到，身后的袁瑗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一定会去的！”
    走进大礼堂，位置已经安排好了。
    杨江离乖乖坐在外公外婆身边，看完了整场文工团的表演，时不时的鼓掌喝彩。
    杨芳若和洪守疆坐在一起，两人已经订过婚，算是正当的未婚夫妻关系了。
    演出过后，还有精神的年轻人继续留下来看电影，一些上了年纪的领导慢慢退场，把空间留给了年轻人。
    杨江离挽着姚思文的胳膊走到外面，被姚思文拍了拍手背。
    “乖囡，你回去和阿泽一起看电影，我们有小周陪着呢。”
    杨江离摇摇头，“太晚了，我只想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真的？”姚思文有点不信，“你和阿泽是光明正大的处对象，看场电影没什么的，想看就看。”
    杨江离哭笑不得，“外婆，我是真的感觉有点累了，而且……”
    想到李时泽答应她的事，她的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明天我还有安排，今天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才好呀。”
    “是吗？”
    看着杨江离嘴角的笑意，姚思文和杨怀远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
    杨江离全当没看到两位老人眼底的戏谑，挽着姚思文的胳膊继续往外走。
    一夜无梦。
    第二天。
    杨江离还在跟着杨怀远打太极时，李时泽就跟着从食堂打饭回来的周改进了杨家的门。
    看到李时泽出现，杨怀远心中没有半点意外，缓缓收了势后意味深长的打量着他。
    “阿泽，大早上洗头可不太好，还换上了便服，你这是准备干什么去？”
    李时泽下意识看了杨江离一眼，只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我今天请了假，想带江离出去玩一天，您看可以吗？”
    闻言，杨怀远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你又不带我出去玩，问我干什么？”
    李时泽：“……”
    杨江离没忍住，勾了勾嘴角，“外公，我想和时泽哥一起出去散散心，中午不回来了。”
    “去去。”杨怀远摆摆手，“记得告诉你娘一声。”
    “知道了。”
    杨江离应了一声，洗漱过后就去找杨芳若了。
    杨怀远叫过李时泽，两人一起进了堂屋。
    ……
    虽然早已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但杨江离和李时泽还是第一次正式约会。
    坐在小轿车副驾驶上，杨江离扫了一圈车内的环境，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时泽哥，这是军区的车吗？”
    “不是。”李时泽摇头，稍显生疏的操纵着操纵杆，“军区的车可以给李团长开，不能给李时泽开，这是我一个战友借给我的车。”
    杨江离了然的点点头，“其实我们坐公交车也可以的，我不挑的。”
    听到她的话，李时泽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转了回去，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今天去的地方公交车不到，需要走很久的路，如果回来的晚，有辆车总归是方便的。”
    ”说的也是。”
    杨江离向后靠了靠，“那咱们出发！”
    “出发！”
    话音未落，李时泽便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小轿车很快变成小蚂蚁，然后消失在了远方。

 第176章 海涌山记

    姑苏适合散心的地方很多，李时泽深知杨江离不爱凑热闹，特地选了一个人流量相对较小的海涌山。
    人流量小并不意味着海涌山籍籍无名，恰恰相反，海涌山历史悠久，山小景多，自古以来就是游览胜地。
    相传，在远古时代，海涌山是一座随着海潮时隐时现的小岛，在岁月流逝中历经了沧海桑田的变迁，最终从海里涌出，成为一座立在平地上的小山丘。
    虽然现在海涌山上看不到海，但山上处处透着大海的气息。
    讲起海涌山的典故，李时泽口若悬河，如数家珍般将海涌山上的景点一一道出。
    杨江离听得入神，双眼带笑的看着李时泽神采奕奕的模样，目光触及到他眼下的青黑时柔和了下来。
    等李时泽讲完，杨江离才开口：“你这么了解海涌山，之前一定常来？”
    “算是。”李时泽打了半圈方向盘，“我们之前执行任务时来过几次，这些都是山寺里的老和尚说的。”
    “原来是这样呐！”杨江离恍然大悟，假装没看到李时泽眼底一闪而逝的心虚。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海涌山只有三十来米高，你能爬的上去？”
    “能。”杨江离想也不想的回道，三十来米的海拔实在不算高。
    她每天跟着杨怀远打太极，身体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太多了。
    随着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小轿车很快在海涌山山脚下停了下来。
    李时泽先下了车，正准备为杨江离打开车门的时候，杨江离已经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李时泽眸子闪了闪，抬到一半的胳膊顿了顿，装作若无其事的插进了裤兜里。
    “戴上帽子，咱们出发。”
    “好。”
    杨江离戴上杨芳若亲手织的帽子，走到李时泽身边，两人边说话，边向山上走去。
    这个季节，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李时泽有意避开山寺正面，将人带往适合赏梅的冷香庭和后塔院。
    还没靠近，杨江离就闻到冷沁沁的空气中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
    那香并不浓烈，待得杨江离细细去闻时，怎么都闻不到味道具体从哪散出来的。
    注意到她翕动的鼻子，李时泽垂放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屏住呼吸拉起她的手，嘴角不受控制的翘起。
    “梅花香味淡，咱们进去看看。”
    说完，他直接拉着人跑了起来。
    杨江离瞥了眼两人相交的手，笑了笑，任由他拉着自己跑进冷香庭。
    踏过门槛，粉莹莹的梅花铺天盖地的在院子里生长着，香味浓了一点点，并不算热烈。
    “哇”
    杨江离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从左到右扫过整个院子，眼睛都不够用了。
    她下意识往前走去，李时泽立刻跟上。
    越往里走，梅花开得越盛，梅花树下零零散散的站着一些男男女女。
    李时泽小心的护着杨江离，防止她被肆意蔓延的梅花枝条蹭到了脸。
    逛完了庭院，李时泽又把人带去了后塔院，那里的朱砂梅开得也正好。
    绛紫色的花朵和粉莹莹的颜色相比，多了一种雍容的感觉。
    杨江离流连在梅花丛中，久久不愿离去。
    她的目光集中在梅花上，并不知道，只要她回头，就能看到李时泽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
    她在看花，李时泽在看她。
    看完梅花，两人又逛了其他的景点，李时泽总能带着杨江离找到景区内隐秘的小径，避开了大部队。
    眼看太阳已经从头顶正上方向西偏斜了，杨江离才意犹未尽的收回了目光。
    “时泽哥，你饿不饿？”
    李时泽瞟了一眼太阳的位置，伸手在衣服里掏了掏，“我带了两块年糕，你先垫垫，咱们这就下去吃东西去。”
    杨江离惊讶的接过李时泽手里的年糕，温热软糯的感觉让她愣了愣。
    已经过去一上午了，这竟然还是温热的。
    “时泽哥，你没被烫到？”
    李时泽不以为意的笑笑，从里面拽出一个白色的棉布口袋，“有这东西隔着呢，烫不到，顶多有点热热的。”
    “你先吃一块垫垫，我带你下去吃面。”
    杨江离深深的看了李时泽一眼，打开年糕外面的牛皮纸，拿了一块年糕，然后把另一块交给了李时泽。
    “咱们一起吃。”
    李时泽接了过来，笑得一脸宠溺，“好。”
    两人边下山边吃，途经后塔院时，李时泽让杨江离在一旁等等，他一个人又钻了进去。
    杨江离正纳闷他回去干什么时，没多久就看到他手里捧着一大束开得正好的梅花跑了出来。
    杨江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时泽哥，你”
    “这些是负责修剪梅花的园丁剪下来的，不是我摘的！”
    李时泽连忙解释，“这些花园每个月都有固定的人打理，修剪下来的花是可以送人的。”
    “原来是这样。”
    杨江离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李时泽回去偷摘人家梅花了呢。
    梅花好看离不开梅花树的供养，她爱赏花，却从未想过要把花摘下来占为己有。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未经允许私自把花占为己有，这是自私！
    李时泽把手里的梅花枝条另一头露了出来，一根红飘带格外显眼，上面还用毛笔写着：
    爱，请别伤害！
    看清楚上面的字，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她笑了，李时泽神情放松了些，“下去。”
    吃过奥灶面，杨江离在面馆歇了歇，下午跟李时泽去市区逛了逛，看了最新的电影，回到家时已经七点了。
    李时泽一手捧着梅花，一手提着从市区买回来的东西，把杨江离送到了杨怀远等人面前。
    看到杨江离回来，杨芳若提起的心总算归了位，“你们吃晚饭了吗？我去给你们做点？”
    “不用了，娘娘。”
    李时泽连忙拒绝，“我们在市区吃过了，不用麻烦了。”
    “吃过了？”杨芳若又坐了回去，“吃过了就好。”
    “今天有点晚了，我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杨阿爹，阿婆，娘娘，江离，你们早点休息。”
    “好好好，你也快回去。”
    杨怀远笑着让周改把人送了出去，周改一直把人送到了军区门口，拍了拍他的胳膊。

 第177章 一份大礼

    “明天我要回老家了，如果回来得晚了，老将军那边你帮我多照应一点。”
    听到周改的话，李时泽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对准周改的胳膊拍了回去，“交给我。”
    周改笑了，抱住李时泽后用力地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老将军和夫人很喜欢你，加油！”
    “谢了！”
    李时泽回抱过去，短暂相拥后就分开了。
    回到宿舍，李时泽瞬间被包围了起来。
    “怎么样怎么样？”
    “海涌山去了吗？”
    “昨天晚上让你背的东西用上了吗？”
    “”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问题，李时泽举起手高声喊了句：“停！”
    宿舍里瞬间鸦雀无声，三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的盯着李时泽。
    李时泽扫了大家一眼，走到桌子前坐下，“一个一个来。”
    翌日。
    杨江离跟着杨怀远打完太极后，把精心处理好的梅花往姚思文和杨芳若的房间各送了一些，还剩一些插在花瓶里摆到了堂屋。
    窗明几净，梅花点点，看着就赏心悦目。
    杨芳若看着插着梅花的花瓶，“这是新买的吗？”
    “算是。”杨江离迟疑道：“这些是从别人手里买的二手花瓶，不是全新，但保存挺好的。”
    “二手花瓶？”
    姚思文来了兴致，走上前细细打量着瓶身的图案，“老头子，把我的老花镜拿来。”
    “马上。”
    杨怀远应了一声，快速回到卧房把姚思文的老花镜带了过来。
    戴上老花镜，姚思文又看了一会花瓶，转身走了出去。
    杨江离眨眨眼，不明白外婆这是怎么了。
    须臾，姚思文再次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淡褐色带金纹的盒子。
    看到这个东西，杨怀远愣住了，“老婆子，你怎么把这东西拿出来了？”
    “老头子，你过来看看。”
    姚思文把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的保存完好的花瓶，杨怀远凑过来看了眼，下一秒整个人都傻眼了。
    他的目光不住的在盒子里的花瓶和桌上的花瓶之间打转。
    “这是一对？”
    闻言，杨芳若和杨江离同时靠了过来。
    姚思文小心翼翼的把花瓶从盒子里抱了出来，凑到桌前，和桌上的花瓶仔细比对起来。
    不论是颜色还是图样，看着都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杨芳若脑海中尘封的记忆慢慢涌现，她隐约记得小时候见过一对这种花瓶，只是后来到大后方的时候少了一只。
    “姆妈，江离带回来的这只花瓶是我们家之前的吗？”
    姚思文点点头，把崭新的那一只花瓶放回了盒子里，“当年去安全区的时候，我卖了一只，没想到它还能回来。”
    “卖了？”
    杨怀远皱了皱眉，“你不是说这对花瓶是丈母娘传给你的，不能卖吗？”
    想当年，为了支援前线，他差点掏光家底，只有这对花瓶，姚思文说什么也不愿意卖掉换钱。
    听到这话，姚思文淡淡的瞥了杨怀远一眼，没有说话。
    杨怀远心里咯噔一声，直觉告诉他这里面有情况，“老婆子，你到底为什么要卖花瓶？”
    “过去的事，不提了。”
    姚思文不想说，抱着盒子走了出去。
    杨怀远眨了眨眼，忍不住看向杨芳若，“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吗？”
    杨芳若迟疑的开口：“或许是因为当年护送我们进大后方的同志受伤了”
    当年前往大后方的路途中并不安全，在接连遭受过两次伏击后，前来接应的三位同志受了枪伤，急需西药和手术。
    但当时她们身上没钱，后来姚思文偷偷出去了一趟，回来就有钱了。
    虽然只是在小诊所动的手术，但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三位同志都顺利挺了过去。
    后来他们在小诊所住下了，直到大后方又派了人来接，他们才有惊无险的到了安全的地方。
    因为年代久远，杨芳若当时只有几岁，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
    听到杨芳若的解释，杨怀远转过头闭了闭眼，“我去看看你娘。”
    杨江离看了看盛满水的花瓶，想了想还是把梅花拿了出来，换了个透明玻璃的花瓶装着。
    “姆妈，这只花瓶”
    杨芳若接在手里，“我清理干净后再给你外婆送去，回头姆妈给你再买两个好看的花瓶，好不好？”
    “不用了，这种玻璃的也挺好。”
    杨江离摇摇头，“我想去看看小薇，顺便给她送点梅花过去。”
    “去去。”
    下午。
    杨江离从林薇那回来，正准备直接回房时被人叫住了。
    “杨江离同志，老将军让你去一趟客厅。”
    杨江离微微蹙眉，“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司令员调来的临时警卫员，你叫我小王就好。”
    “哦。”杨江离眼中闪过了然，“小王同志，你好。”
    小王抓了抓帽子，咧嘴笑了，“嫂你好你好，快过去！”
    杨江离点点头，快步走到客厅，看到坐在两边的陌生面孔以及坐在杨怀远身旁的王经理，她放慢了步子。
    “外公，王经理。”
    杨怀远抬起手，“乖囡，到外公这里来。”
    杨江离抬脚朝着杨怀远走去，在他身旁站住不动了。
    “王经理今天是来送那幅绣像的钱的，顺便还想谈谈别的。”
    杨怀远说着扫了一眼桌上的小皮箱子，里面都是崭新的大团结。
    杨江离波澜不惊的扫了一眼钱箱子，王经理立刻站了起来，把钱箱子抱了起来。
    “这里一共是一万元整，是埃国夫人出的价格，经我们饭店和外贸部讨论决定，这笔钱全部交给你。”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把钱接了过来，“谢谢王经理。”
    “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见她把钱手下，王经理松了口气，“你的绣像生动逼真，让埃国夫人爱不释手。”
    听到这话，杨江离谦虚一笑，“您过奖了，我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你就不要谦虚了。”王经理看着杨江离的目光越发赞赏起来。
    有本事，还谦虚，这不比刺绣研究所的某些人强多了。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客厅两旁坐着的人，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

 第178章 回头客呀

    “一万块买的是装裱好的绣像，全给杨江离同志不太合适？”
    看到杨江离没有推辞的接下了装钱的小皮箱，坐在一旁的孙千忍不住了。
    “往常我们刺绣研究所卖出去的绣品，都是要分出一部分钱给装裱师傅的，毕竟未经装裱的绣品只是个半成品而已。”
    话一出口，杨江离合上小皮箱的动作停住了，淡淡的扫了孙千一眼，然后看向王经理。
    “王经理，装裱的钱需要从这里面出吗？”
    王经理严肃道：“不需要，装裱的钱外贸部已经付过了，这些钱都是给你的。”
    说完，王经理瞥了眼孙千，“刺绣研究所分给装裱师傅钱是因为绣品卖出去前装裱师傅都是装裱的，卖出去了才有资格拿钱。”
    “你们的情况不同，不用理会他的话。”
    杨江离挑了挑眉，再次合上小皮箱，动作没有丝毫的停顿。
    孙千的脸色很难看，王经理的最后一句话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
    什么叫“不用理会他的话”？
    一旁，和孙千一起来的三个人微微低头，遮住了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
    王经理注意到孙千脸色的变化，不过并没有放在眼里，从前他愿意捧着他们，他们想摆个脸子没问题。
    现在他不想再捧了，自然不会再在乎这些人的感受。
    不过是绣所负责对外联络的人员，连绣娘都不是，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
    见杨江离把钱收下了，王经理脸上才重新扬起笑容。
    “其实，这次除了来送钱以外，我还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话音刚落，小王从外面搬来了一个高凳子，径直放在了杨江离身后。
    杨江离道了声谢，把钱箱放在了桌上，示意王经理坐下说。
    王经理笑了笑，退回到椅子前坐下，“原本那幅绣像是要等春季交易大会的时候才交给埃国夫人的，因为一些原因提前了。”
    “那位夫人看到绣像后很是喜欢，想入手一幅关于我国大好河山的绣品，最好最好还能体现两国的友好关系。”
    说到最后，王经理有些迟疑，“你可以接吗？”
    山水花鸟一直是苏绣的主题，但王经理从来都没有见过杨江离绣山水画，所以才有些不确定。
    而且，埃国夫人的要求有些模糊，既要华夏大好河山，还要象征两国友好，具体该怎么定，让他一时间没了主意。
    杨江离沉吟许久，没有急着答复。
    她的沉默看在绣所的人眼里，则是她心里没把握的表现。
    兀自生闷气的孙千见状，眼睛转了转，心里又打起了小算盘。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杨江离就说话了：“那位夫人还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吗？”
    王经理摇摇头，要是有其他的要求，他也不至于这么难办了。
    杨江离暗暗思忖，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王经理，您能安排我们见一面吗？”
    如果是普通的绣品她还可以自由发挥，但是牵扯到两国友好，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容不得她不重视。
    “这”王经理一脸为难，“恐怕不成。”
    “那位夫人已经动身去琼州了，咱们这边有点冷，她很不习惯。”
    杨江离：“”
    两人相对无言。
    一旁等待的孙千按捺不住了，“花鸟山水是我们刺绣研究所的强项，杨江离同志如果愿意，我可以和所里商议，让你破格进入研究所，大家合力完成绣品。”
    “有研究所当靠山，总归稳妥一点，你们说是？”
    听到这话，杨江离蹙了蹙眉，“王经理，要不你找研究所合作？”
    她的梦想是成立一家研究所，而不是加入一家研究所，现在进入刺绣研究所，相当于把她绣东西的自由剥夺了。
    那种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王经理摇头，“那位夫人就要你绣的，别人不行。”
    如果不是有这个附加条件，他早就推荐身边的资深大家绣制了，哪里轮得到研究所在这里暗戳戳的耍小心思。
    华国的大好河山，就算只是简单绣下来，那长度也比一般的绣品要长出几倍不止了。
    一个人精力有限，不知绣到猴年马月去了，所以才有了孙千等人一起跟过来的事。
    让杨江离做主绣，大家一起参与，应该能快一点？
    杨江离抿了抿嘴儿，瞥了眼孙千得意的神情，以及眼底深处微不可察的阴暗，心里很不舒服。
    “我要绣的话，时间可能会长点，那位夫人能等吗？”
    闻言，王经理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那位夫人说时间不是问题，多久都能等。”
    “那行，我接！”
    杨江离咬咬牙接了下来。
    王经理眨了眨眼，“你一个人接？”
    “不行吗？”
    杨江离反问道，“如果研究所的人愿意帮忙，我还是很欢迎的，但让我进研究所的事还是不要提了。”
    孙千瞪大了眼睛，“那怎么行？！”
    “你不进研究所，凭什么要求我们研究所的人给你帮忙？”
    杨江离蹙眉，“我没有要求任何人帮忙，我尊重每个人的选择，也请你尊重我的选择。”
    “你”
    “闭嘴！”
    孙千还想说些什么，被杨怀远冷着脸喝止了。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家乖囡不进研究所，再多说一句，别怪我让人撵你出去！”
    孙千紧紧地闭上了嘴巴，低下头，挡住了眼中浓浓的怨毒。
    杨江离想了想，“我想把绣的东西画下来，你能帮我交给那位夫人吗？”
    “确定底稿再绣，总比绣好了不满意强？”
    王经理眼睛一亮，“没问题！”
    “那画像我过几天亲自给你送去，行吗？”
    “不用不用！”王经理急忙道：“我自己来拿，我自己来拿就好。”
    杨江离点点头，这样更好。
    见事情谈妥，王经理起身告辞，孙千等人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
    “小王，送送王经理。”
    “是。”
    小王把王经理等人送到外面，看着王经理坐上小轿车离开后，看了眼留在原地的孙千等人，转身走进去关上了大门。
    “该死的！”
    孙千咒骂一句，恼怒的踢了一脚大门。

 第179章 山茶花开

    “孙千！”
    王德馨低声吼了一句，粗鲁的拽过孙千的胳膊，“你想死别连累我们！”
    孙千向后踉跄了两步，咬牙切齿的瞪着王德馨三个，“你们刚才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劝杨江离进研究所？”
    “你少来我们面前耍横！”
    王德馨往前一步，挡住了孙千的目光，“别忘了，是你先惹杨江离不高兴的，现在倒怪起我们来了。”
    “你明知道我们来是为了请杨江离进研究所，还摆出那么一副高姿态，甚至想拿捏人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呐？”
    “没错！”
    姚湘平附和道：“可惜人家不吃你这一套，这下玩砸了？我看你回去怎么跟代所长交代。”
    “你们你们”
    被人戳穿了小心思，孙千面上有些难堪，舌头像是被猫咬了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想拿捏杨江离还不都是为了研究所好吗？
    最近两年来，杨江离的绣品的价格屡创新高，在别人都还是几块、几十块的时候，她直接升到了一万！
    这样的人难免心高气傲，他如果不打压着点，到了所里怎么可能听话呢？
    他本来都想好了，先用人情世故让杨江离了解行里的规矩，再让王德馨出面教导她，挑出她刺绣里的毛病，打压过后再抛出橄榄枝。
    这样一来，肯定能拿捏住杨江离。
    谁成想，那丫头压根不按条理出牌，竟然
    王德馨等人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眼神。
    “杨江离已经明确拒绝过了，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还是先回所里，听所长怎么说。”
    “哼！”
    孙千甩了一下胳膊，率先走到了几人前面。
    送走了客人，杨江离找到了杨芳若，和她在卧房里一直待到夜幕降临才出来。
    吃过晚饭，杨江离正准备回房休息，小王怀抱着一大盆开得正艳的山茶花走了进来。
    杨江离正想问花从哪里来的，就看到了跟在小王身后的李时泽。
    他的怀里同样抱着一盆盛开的山茶花。
    足有掌心大的花苞完全舒展开来，白的粉的黄的紫的，争奇斗艳，养眼极了。
    这些山茶花不同于桌上插的梅花，它们的根还在，生命力旺盛。
    杨江离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轻抚着山茶花的花苞，感受到空气中氤氲的淡淡香气，嘴角弯了弯。
    “怎么突然想起来送我花了？”
    李时泽眼神缱绻，放轻了声音，“因为你喜欢呀，那些梅花开不了很长时间，这个可以。”
    “就算花期过了，它的绿叶也能一年四季都在。”
    山茶花是常绿花木，不像其他的花木，花朵凋零了只剩枯枝了。
    杨江离笑弯了眼，“谢谢，我很喜欢。”
    闻言，李时泽嘴角不受控制的扬起，瞥到杨怀远等人戏谑的神情，轻咳了一声，压下了嘴角。
    “杨阿爹，阿婆，娘娘，我带了四盆花来，还有两盆在外面。”
    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姚思文乐呵呵的站起身，“我们两个老家伙就不夺人所好了，这花呀果呀的，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
    杨芳若也站了起来，“我也不用，我喜欢玉兰花，山茶花还是留给江离。”
    “走走走，咱们回房休息。”
    杨怀远走在最后面，临出门时还不忘拉走小王，然后朝着李时泽挤了挤眼睛，模样有些滑稽。
    李时泽强忍着笑意，目送几人离开。
    “这些山茶花，你想放在哪里？”
    杨江离想了想，“我想放在窗户外面，可是窗台有点高，坐下后就看不到外面了”
    室内的窗台下是她刺绣的地方，她在那待的时间最长，有这么几盆花陪着，心情都会好很多。
    李时泽抱着花往杨江离卧房的方向走，把花放下后仔细审量着窗台的高度和细节。
    “我记得当初装修房间时还剩点材料，我回去找找，帮你重新布置一下？”
    “可以吗？”
    杨江离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时泽深深地看了杨江离一眼，忍不住摸了一下她的脑袋，“不会。”
    李时泽的执行力很强，第二天天不亮就带着材料和工具来到了杨家。
    在小王的帮助下，两人花了一个小时左右就在窗台外面略低一些的位置安装好了一块延伸出来的平台。
    和窗台同长，宽度上比花盆略宽一点，平台下面用三根木头斜着钉在了门上，形成了三个三角形。
    做好后，李时泽试着压了压，平台纹丝不动。
    小王适时地抱来山茶花，一盆盆放到了平台上，开花的部分正好露在窗台上面。
    至于根茎，则被窗台挡住了，在里面站着并不能看到。
    “行了！”
    李时泽呼出一口气，慢慢站了起来。
    恰在此时，东方泛起鱼肚白，天要亮了。
    李时泽准备走了，今天不是假期，马上到集合时间了，他得快点回去。
    “等等。”
    听到声音，杨江离打开房门，手里端着一个搪瓷缸子，胳膊上还挂了一条水壶的绳子。
    看到她出来，李时泽立刻转过身，看到她身上穿戴整齐的衣服，不免有些心疼。
    “吵醒你了，天还早，快回去睡个回笼觉，我要走了。”
    “没关系。”
    杨江离摇摇头，“我用火盆给你热了两个年糕，泡了一缸子红茶，你先喝点，然后再吃点垫垫肚子。”
    说完，她把搪瓷缸子塞到李时泽手里，然后踮起脚尖，把水壶的绳子挂到了他的脖子上。
    看到这一幕，小王悄悄的退了下去，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李时泽低下头，让杨江离更方便的把水壶挂上去。
    两人挨的很近，近到李时泽能看清楚杨江离脸上细细的小绒毛，以及额角不甚明显的薄汗。
    用火盆热年糕需要多久，李时泽没有计算过，但肯定不是分钟能好的事。
    想到这，他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心里胀胀的，连呼吸都不由得粗了几分。
    寒冷的清晨，一阵阵热气扑在杨江离脸上，让她的脸有点发烫。
    挂好了水壶后，她立刻往后退去。

 第180章 第一份年礼

    眼看杨江离要转身离去，李时泽的手先于脑子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抓住了杨江离的手。
    白皙、纤长的手指像没有骨头似的，温温润润的，让他舍不得放开。
    “江江”
    杨江离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抿了抿嘴儿，“还有事吗？”
    “我”
    李时泽舔了舔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底不由得闪过一抹懊恼。
    他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杨江离静静地看着他，冷白的暗光下，他的脸色隐隐有点泛红。
    “我”
    吱呀——
    李时泽甫一开口，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开门声，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清晨，近得仿佛在李时泽的耳边响起。
    他一个激灵，下意识松开了杨江离的手，“没什么，你回去歇着，我先走了。”
    说完，他捧着搪瓷缸转身就跑。
    杨江离愣了一会儿，失笑不已的看着李时泽略显慌乱的背影。
    “乖囡，你站在这干什么呢？”
    杨怀远从另一边走过来，并没有看到慌乱跑掉的李时泽，见杨江离站在这傻笑，忍不住问了一句。
    还没等杨江离回答，他就注意到了她身旁多出来的木架子，以及上面昨天才送来的山茶花。
    他眼睛转了转，很快明白了什么。
    “阿泽来过了。”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抿着嘴笑了笑，“来过了，他要赶回去集合，所以没等您醒来。”
    “没关系，等我干什么？”
    杨怀远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他又不是为了我来的。”
    闻言，杨江离脸上闪过羞赧。
    “你起这么早，还要不要睡回笼觉？”
    “不用了，我已经醒透了。”
    杨江离敛去嘴角的笑意，“咱们开始。”
    如今，太极已经是杨江离每天早上的必修课。
    她的工作决定了她需要长时间坐着，一天里能用来运动的时间不多，也只有早上打打太极，傍晚散散步来提高身体素质了。
    早饭后，杨江离收到了王经理让人送来的资料，和杨芳若一起钻进了书房里。
    两人在里面待了整整一天，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终于在傍晚前赶出来了这次绣制的底稿。
    一共两张图，一张是华夏的千里江山，一张是埃国具有代表性的风景。
    画好底稿，杨江离母女二人才从书房里出来了。
    姚思文赶忙为两人盛上一碗红豆小圆子，“一天没吃了，先吃点热乎的暖暖肚子。”
    “谢谢姆妈！”
    “谢谢外婆！”
    杨芳若和杨江离同时开口，两人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让姚思文既欣慰又心疼。
    “还有四天就到年了，你们手上的活是不是该放一放了？”
    杨芳若点点头，“不做了，今天晚上就把针封起来，明年再动。”
    “对嘛，一年到头，总该有个休息的时候。”
    姚思文对于这个回答很满意，“往常都是过了小年就不做活了，今年二十六才歇，已经可以了。”
    在姑苏，新年前后不干活也是为了讨个好兆头。
    连过年都不能休息的话，来年更会忙得晕头转向的。
    第二天。
    王经理接到了杨江离的电话，在中午的时候过来取走了底稿，顺便送上了新年贺礼。
    一根老火腿、两块酱方肉、四样点心并水果、外加四瓶好酒。
    杨江离本不想收，但王经理说这是饭店和外贸部一起送的，杨江离才收下了。
    然后拿出自己闲时绣的几副丝巾和手绢，送给了王经理做回礼。
    得了这些东西，王经理高兴得很，向四人拜了个早年，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姚思文看着王经理带来的东西，忍不住感慨：“没想到，今年最先收到年礼的竟然是乖囡。”
    杨江离瞧了眼那些东西，抱住了姚思文的胳膊。
    “外婆，这东西可不止是给我的，咱们都有的。”
    “都有也是沾了你的光。”
    姚思文笑着抚上杨江离的头，骄傲的扬起下巴，“我的乖囡是个有本事的呢！”
    “嘻嘻”
    杨江离笑了，“外婆，咱们是不是也该准备年货了？”
    “准备，准备，马上准备！”
    姚思文摸了摸杨江离的脑门，“乖囡，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
    杨江离没什么特别挑的，而且现在过年可没有那么多新花样，都是按照老一辈的传统准备的。
    “我回去把钱和票都找一找，明白是二十八，咱们赶大集去！”
    姚思文说着站了起来，今年是他们在家过的第一个年，怎么说也得隆重点。
    该置办的东西都得置办齐了，过个像样的年。
    中午，杨芳若把王经理送来的酱方蒸了，做了一锅咸菜肉饭，炒了两颗土豆，简简单单弄了顿饭。
    大家正吃着，洪守疆的声音由远及近，传到了众人耳边。
    “叔，婶，芳若，江离，我来给你们送东西了！”
    “慢着点，别摔了。”
    边往前走，洪守疆边招呼着身后的同志们注意脚下，很快把东西都搬到了堂屋。
    瓜果蔬菜、油粮米面、干柴木炭，堆成了一个小山堆。
    杨怀远站了起来，“小洪，你们吃了没有？来来来，坐下吃口饭。”
    他一站起来，杨芳若和杨江离也跟着站了起来。
    洪守疆连忙走了过来，“叔，我们都吃过了，今天食堂炖了肉，大家都吃得饱饱的。”
    “他们还得给干部所送东西去，放下东西就得走，不然今天送不完。”
    杨怀远点点头，“不吃饭，喝口茶，这大冷天的来一趟不容易。”
    “不”
    洪守疆还没来得及拒绝，杨江离已经小跑着把茶壶和茶杯端了出来。
    提起炉子上的烧水壶，一壶茶很快冲好了。
    “喝口茶。”
    来送东西的同志们盯着杨江离看了看，然后彼此交换了个眼神，笑嘻嘻的从她手里接过茶杯。
    “谢谢谢谢”
    七嘴八舌的道谢声挤在一起，轻快的语气里显示出大家愉悦的心情。
    杨江离感觉有点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具体哪里奇怪，只有笑了笑。
    喝完茶，大家用袖子擦了擦嘴，道了声谢后快速离开了。
    洪守疆把人送到门口，叮嘱了几句后回到了堂屋。

 第181章 永远是家

    洪守疆刻意在游廊上闲逛了一会儿，等杨怀远等人吃好了才进去。
    杨江离适时地冲了一壶红茶送上来，给杨怀远和洪守疆倒上后才出去了。
    洪守疆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等杨江离的身影完全不见才放下茶杯，缓缓开口：
    “叔，军区驳回了杨仁修回部队的申请，按退伍的标准发放补贴，过去那些年的补贴不予补发。”
    杨怀远扯了扯嘴角，似乎早料到了这个结局。
    “难为你了，小洪。”
    他很清楚，能有这个结果已经是上面仁慈，还能按退伍的标准发放补贴，大概率是看了他的面子。
    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洪守疆摇摇头，“我没有什么为难的，只是这个结果昨天才发下去，我担心杨仁修那边”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
    退伍和退役，这里面的区别可大了。
    闻言，杨怀远冷哼一声，“你放心，他不敢！”
    听到这话，洪守疆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确是他没有想到的。
    原来，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
    小时候的杨仁修是什么样子来着？
    洪守疆努力的回想着，却发现记忆中的身影无比斑驳，模糊。
    “年后，把你和芳若的婚事办了”
    杨怀远主动提起这个话题，瞬间把洪守疆的注意力拉扯了回来。
    “听您的”
    家属院里。
    杨江离力道适中的为林薇按摩着肿胀的小腿，看着那越发明显的浮肿，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前段时间你一直抽筋，最近好点了吗？”
    林薇半躺在床上，手里端着托盘，里面放着剥好的核桃和花生，以及去过核的大枣。
    拈起半颗核桃，林薇送到杨江离嘴边，“穆建邦给我弄来了黑芝麻酱，最近天天吃，这些天好像还真没再抽筋了，就是吃得有点腻！”
    杨江离张嘴咬上核桃，瞥了眼托盘里的东西。
    “黑芝麻酱的确是补钙的，你要是腻了，让穆建邦给你把核桃和黑芝麻一比一捣碎，加点白糖冲水喝，补肾的，也能有用。”
    “核桃不是补脑的吗？”
    林薇拈起一块核桃填进自己嘴里，然后往杨江离嘴边送了颗红枣。
    “别按了，过来歇歇。”
    杨江离咬下到嘴边的红枣，顺势在林薇身旁坐了下来。
    “补肾健脑，我记得核桃仁是归肾经、肺经、大肠经的。”
    林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打算等穆建邦放假后试一试。
    “对了，你的底稿画出来了吗？”
    杨江离颔首，“画出来了，王经理已经带走了，还送了点年礼过来，回头我给你送点过来。”
    瓜果点心什么的，林薇这里也有，主要是火腿，她记得林薇爱吃的。
    果然，听到她这么说，林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这个可以有。”
    看到林薇这副嘴馋的样子，杨江离哂笑不已。
    “又要过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谁说不是呢？”
    林薇把头往杨江离腿上挪了挪，一手扶着肚子，闭上了眼睛。
    阳光正好，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下午三点。
    杨江离从家属院离开，还没踏进家门，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江离！”
    这声音有些熟悉，杨江离眯了眯眼，转过身，嘴角带笑的看着朝着她走过来的两人。
    “小舅，玲珑。”
    杨仁修点头示意，“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家属院。”
    杨江离淡笑道：“小舅这时候过来有事吗？”
    杨仁修皱了皱眉，“非得有事才能过来吗？我虽然不住这，但这永远都是我的家。”
    “你开心就好。”
    杨江离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你回家了，再见。”
    说完，她转身就走，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被杨仁修从后面拉住了胳膊。
    “等一下！”
    “嘶！”
    杨江离皱紧了眉头，眉宇间闪过一丝冷意。
    听到声音，杨仁修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重了，装作若无其事的把手收了回来。
    “你走这么急干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吗？”
    杨江离沉下脸，“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杨仁修一时有些词穷，有心想道歉，但是又拉不下脸来。
    一旁的玉玲珑见情况不妙，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表姐，我替阿爸向你道歉，你别怪阿爸，阿爸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闻言，杨江离面色复杂的瞥了玉玲珑一眼。
    上次是为玉兰道歉，这次又是为杨仁修道歉，错的又不是她，她怎么还是
    果然，有些人如果自己不想改变，没人能改变得了她。
    玉玲珑被杨江离的目光看得心里慌慌的，她好像又做错了。
    “算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先回家了。”
    杨江离甩了甩胳膊，警惕的远离杨仁修，然后迅速的蹿进大门里。
    杨仁修想追上去，被小王在门口拦了下来。
    “请等一下！”
    杨江离站在游廊里，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把杨仁修过来的事告诉杨怀远。
    听到这个消息，杨怀远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讥讽。
    “他来干什么？”
    杨江离抿了抿嘴，“小舅说他只是回家……”
    “放胡说！”
    杨怀远想爆粗口，话说出了一半又紧急转了个弯，换了一种比较文明的词语说了出来。
    杨江离眼底闪过一抹笑意，“小舅现在在外面，可能被小王哥拦住了。”
    “我出去看看。”
    杨怀远站了起来，“你外婆和你娘都出去了，你先回房间。”
    “可以。”
    杨江离点点头，转身朝着西卧房走去。
    山茶花开得正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茶花香。
    杨江离深吸了口气，在山茶花面前停下来，弯下腰，仔细打理着面前的四盆山茶花。
    直到光线慢慢暗下来，她才回到了卧房。
    绣棚架子和绣筐都已经用布封上了，房间里显得格外寂静。
    杨江离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看到快空了的护手霜，不由得心中一动。

 第182章 书房动怒

    蜂蜡这东西并不难寻，杨江离记得军区食堂后面就养了十箱蜜蜂，每年采了蜂蜜后，蜂蜡都会送到卫生室去。
    想到这，她打开大衣柜找了点东西，然后又带上两样点心，感觉差不多了，才打开门走出去。
    走上游廊时，杨江离不经意间看到杨仁修随杨怀远一起进了书房。
    她身子顿了顿，四下扫了一圈，最后在大门后面找到了小王。
    “小王哥。”
    小王正规规矩矩的站岗，听到声音，轻轻瞄了杨江离一眼。
    “杨江离同志，怎么了？”
    杨江离笑笑，“小王哥，你叫我江离就好，外公说过，天下同志一家亲，不用这么生分的。”
    小王抓了抓脑袋，笑了笑，但还是没有叫出口。
    要是寻常，叫一声名字，甚至叫个妹子也没什么，但眼前这位可是李团长未来的夫人呀。
    那位可是个醋的，他要是叫得亲近了，那
    不能想不能想！
    小王不说话，杨江离也没再勉强，称呼上是外公让她改的，小王不改，她总不能勉强人家。
    “小王哥，我刚才看到小舅跟外公进了书房，麻烦你等小舅走后帮我留心下外公的情况。”
    作为杨怀远临时的警卫员，小王没有跟去书房，而是在大门口站岗，足以说明杨怀远不想让小王看笑话。
    但杨江离担心杨怀远被气到了，所以才让小王等杨怀远走后再去看看。
    万一有个气急攻心的，还能及时就医不是？
    小王一口答应下来，见杨江离要走，才忍不住补充道：“那个，跟你小舅一起来的女同志”
    杨江离停了下来，怎么把她忘了？
    “她在哪？”
    小王指了指杨江离身后，杨江离转身看去，从门房的窗户那看到了一双局促不安的大眼睛。
    “玲珑？”
    下一秒，玉玲珑从门房走出来，紧张的拽了拽衣角，“表姐。”
    “你”杨江离看着她玉玲珑现在的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算了，我要去趟军区，你要留在这还是跟我一起？”
    玉玲珑眼睛一亮，“我想跟表姐一起！”
    “那行，走。”
    杨江离点点头，率先迈开脚步朝着门外走去。
    玉玲珑小跑着跟上来，下意识想挽上杨江离的胳膊，手伸出去顿了顿，又放了下来，小心的落后半步跟在杨江离身边。
    杨江离注意到了她的动作，不由得蹙了蹙眉，什么都没有说。
    与此同时。
    书房。
    杨怀远看着一脸不甘，满腔控诉的杨仁修，随手拿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跪下！”
    杨仁修下意识想躲，对上杨怀远冰冷的眼神，强迫自己硬生生挨了一书本。
    书是薄薄一本，并不算厚，全砸在脸上也没有很疼。
    只是，杨仁修运气不好，偏偏只被书角砸中了额头，血肉之躯哪抵得过那种坚硬的东西，只一下就被砸出血丝来。
    额头的痛让他咬紧了牙关，僵直着身体跪了下去。
    只是，那脸上的不甘和屈辱，比之前还盛了。
    杨怀远见不得他这副模样，一脚踹了过去，“你摆着个臭脸给谁看呢！”
    “唔！”
    杨仁修闷哼一声，跌坐在地上，终于忍不住了：
    “爹爹！”
    “我到底哪里碍了您的眼了？失忆入赘已经没办法更改了，是您说不计较了，只要我好好地就行。”
    “我想让石头随咱家的姓，想给杨家留个后，您也不同意。”
    杨仁修越说越生气，“玉兰之前有冒犯您二老的，我已经让她道歉了，就因为秀秀毁了杨江离的绣像，您就要和我划清关系，您的心未免偏的太厉害了？”
    听到这些话，杨怀远气笑了，“就因为？”
    “你可真是长进了，说话都知道避重就轻了！”
    面对这阴阳怪气的话，杨仁修闭紧了嘴巴，不发一言。
    他不说话，杨怀远可憋不住，这股气在他心里已经憋了许久，再憋下去，非得出事不可！
    “既然你从失忆入赘说起来，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掰扯！”
    “你失忆没人能控制得了，但入赘如果不是你亲自点头，谁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吗？”
    上次去边界接烈士遗骸回国，他曾经找到老刀疤，酒过三巡，老刀疤才吐出，入赘这事，是两厢情愿。
    杨仁修任凭杨怀远怎么说，就是不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这事已经过去几十年，我也不想再翻旧账，没意思的很！”
    “至于你说让石头改姓，哼！”
    杨怀远不屑的冷哼一声，“你是我从小看大的，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屙什么屎，你为的不是留后，是我和你娘手里的这点家产！”
    闻言，杨仁修垂下了眼皮，遮住了眸中不断翻涌的情绪。
    “木秀秀损毁绣像是无心之失，但那些败坏我和你娘，甚至是芳若和乖囡的话，也不是故意的吗？”
    杨怀远边说边走到杨仁修面前，拽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把头抬起来。
    如此近的距离下，杨仁修眼里的恐慌和不安再无处躲藏。
    “爹”
    “别叫我爹！”
    杨怀远猛地甩来杨仁修的头，站起身转过头，不去看他狼狈的模样。
    “为人子女的，纵容媳妇及小辈在外面败坏长辈的名声，你可真是”
    杨仁修想解释，话在喉咙里转了几个圈，还没出口便被杨怀远打断了。
    “不要说什么你不知情，这种瞎话骗骗别人可以，骗你老子，你还差点火候！”
    在杨仁修看不到的地方，杨怀远脸上满是失望和悲哀。
    “我的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国家，从小到大，我的确没怎么管过你，但你娘呢？你娘没有对不起你？”
    “要是我们两老真是那老不修的，你让你媳妇在外面说那些话就算了，但是仅仅为了那点子家产就”
    说到最后，杨怀远胸口憋闷的厉害，“杨仁修，你枉为人子！”
    “爹”
    杨仁修慌了，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呢？
    杨怀远摆摆手，不想听他说，“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市郊的院子随你处置，你走。”

 第183章 医院检查

    杨仁修记不得他是怎么离开的，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到了大门外。
    明明是站在阳光下，他却恍如置身冰窟中。
    阵阵冷意袭来，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阿爸，阿爸”
    玉玲珑把手伸到杨仁修面前晃了晃，面带担心的看着他。
    杨仁修眨了下眼，压下眼眶中的酸涩，抓住玉玲珑的手压了下来。
    “我在呢。”
    见杨仁修说话了，玉玲珑轻轻松了口气，“阿爸，咱们要回家了吗？”
    杨仁修掩去眼底的复杂，点点头，转过身时瞥到了站在一旁的杨江离。
    她的脸上淡淡色，整个人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见杨仁修看过来，杨江离轻轻点了下头，仍旧称呼一声：“小舅。”
    霎时间，杨仁修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玉兰和木秀秀曾闲扯过的一些话，杨怀远的斥责声言犹在耳，让他这个过了知天命年纪的人心里乱糟糟的。
    “江离，你你要好好孝顺你外公外婆”
    “我会的。”
    杨江离勾了勾嘴角，没有细想杨仁修此时的失态。
    两人虽是亲戚，但相处不久，相知更少，能维持表面的笑脸已经可以了。
    至于他和外公之间的事，不是她一个小辈能掺和的。
    看到杨江离恬淡的模样，杨仁修抿了抿嘴，拉着玉玲珑的手走了。
    正值年关，军区开往市区的公交多了一班，但这多出来的一班，只有去程，没有归路。
    看着杨仁修离开后，杨江离先到小王那问了问。
    得知杨怀远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杨江离想了想，将卫生室配的疏肝解郁茶带到厨房里，用暖瓶里的开水冲泡好后，敲响了书房的门。
    “外公，我能进来吗？”
    “进来。”
    得到允许后，杨江离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的光线有些黯淡，杨怀远坐在最里面，没看到杨江离手上还端着东西。
    等杨江离走近后，杨怀远才看到了杨江离手上的茶缸，忍不住站起来。
    身子一动，眼前突然黑了下来。
    吱——
    杨怀远踉跄了一下，身后的椅子在地板上滑出刺耳的声音。
    “外公！”
    杨江离急忙放下茶缸跑到杨怀远身旁，搀住了他的胳膊，“外公，你没事？”
    杨怀远摆摆手，“没事，我坐一下就好。”
    杨江离不敢耽误，扶着人坐回椅子上后，立刻跑出去让小王去军区请来了军医。
    半小时后。
    小王开车把杨怀远送到了距离军区最近的医院，给杨怀远安排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但是因为时间关系，今天并没有全部检查完。
    考虑到还没查到病因，医院给杨怀远安排了住院，但杨怀远怎么都不愿意住下。
    “我就是一时生气，没什么毛病，在这里待着我不安心，你们还是让我回家。”
    医生没办法，只能求助杨江离。
    杨江离示意医生先离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握住杨怀远的手。
    “外公，咱们先住一晚，明天好好检查一遍，真没事了再走，不行吗？”
    “可是”
    杨怀远还想说自己没病，但是在杨江离祈求的目光中，怎么都张不开嘴。
    “外公，马上过年了，您明年就是逢九的人了”
    话，杨江离就说到这，她相信杨怀远能明白她的顾虑的。
    果然，在听到这话后，杨怀远肩膀塌了下来，“就一晚？”
    “检查没事，就一晚！”
    杨江离急忙保证，但是如果检查出来真的有什么不好，那就不是一晚的事了。
    杨怀远扫了眼病房里的人，摆摆手，“你们都走，我住一晚。”
    听到这话，等在医院里的大家忍不住都松了一口气。
    “好好好，明天早上我们一定尽快安排剩下的检查。”
    主治医生连连保证道，然后招呼着其他人一起离开了病房。
    杨江离站了起来，“外公，你饿了，我出去给你买点吃的，然后给家里打个电话。”
    “你有票吗？”
    杨江离摸了摸兜，傻眼了，一老一小在病房里大眼瞪小眼。
    两人正为难时，只听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小王一手提着两个保温桶，另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老将军，我把您的家人接来了。”
    杨怀远皱起眉，看着小王身后的姚思文和杨芳若，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们怎么来了？”
    姚思文紧跟在小王身后，仔细的打量着杨怀远，见他好好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往下放了放。
    “你都住院了，我们能不来吗？”
    “你说说你，气性那么大干什么？不是你跟我说，全当咱儿子为国捐躯了吗？”
    杨怀远扯了扯嘴角，乖乖听着姚思文的话，“是是是，我不该生气。”
    “哼！”
    见他这么爽快认错，姚思文哼了一声，目光移到杨江离身上。
    “乖囡，饿了，外婆做了你爱吃的砂锅，里面放了很多蛋饺，快来吃。”
    杨江离笑了笑，“好的，外婆。”
    小王适时地把保温桶放在桌上，然后从身上带着的斜挎包里取出用干净的笼布包裹的筷子和小碗。
    杨江离顺手接过小王手里的碗筷，先给杨怀远盛了一碗。
    “外婆，姆妈，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和外公正好饿了，手里没票，我还以为要饿着肚子睡觉了呢。”
    “是吗？”
    姚思文接过小碗，又白了杨怀远一眼，“吃。”
    杨怀远嘿嘿一笑，坐直了身体，慢慢吃起来。
    晚上吃多了不好消化，杨江离两人都是吃了七分饱，然后就准备休息了。
    杨怀远住的是单间，两张床，四个人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杨怀远一大早就被接去检查了，直到临近中午才把全部的项目检查完。
    有惊无险，杨怀远只是气急攻心，还有些小毛病，在西医看来都不算严重。
    听到这个结果，姚思文还是不放心，从医院出来后一直心事重重的。
    杨芳若和杨江离对视一眼，杨芳若笑着提议道：“姆妈，你要是不放心，不如带爹爹去找中医看看？”
    “我记得南湖大队的小陈大夫就挺厉害的。”

 第184章 图个清净

    “南湖大队？”
    听杨芳若这么说，姚思文脑中闪过一张年轻的面孔。
    杨芳若继续道：“是啊，江离的嗓子、您和爹爹的风寒痹症不都是在陈大夫那调理好的吗？”
    “是这样没错”
    姚思文沉吟许久，陈半夏的确是有本事的，虽说可能比不上闻老，但是那毕竟近呀。
    而且又是在大过年的，去南湖大队总比去燕京方便？
    这么想着，她心里有些意动。
    杨怀远当即拍板，去南湖大队！
    不只是为了看病，还想图个清静。
    决定好了后，杨怀远等人回到家先给江河公社去了个电话，让黄书记告诉李青生一声。
    打过招呼后，大家才开始准备行李。
    南湖大队有杨怀远之前买的院子，住处倒不担心，就是一应的用品必须准备齐全。
    上次收了乡亲们许多吃的，这次也要带些公社里寻常见不到的东西回去，给大家尝尝鲜。
    姚思文本来已经把钱票收了起来，因着这事又拿了出来，花的干干净净。
    晚饭时，洪守疆带着年礼来到杨家，看到满屋子的东西，不由得扬了下眉毛。
    “叔，你们这是准备把家搬到南湖大队吗？”
    听到声音，杨怀远抬起头，笑呵呵的冲着洪守疆招了招手。
    “小洪来了，过来坐。”
    洪守疆小心的避开地上的东西，不到两米的距离，硬是拐了七个弯才挤进去。
    坐到椅子上，洪守疆长舒一口气，“叔，你身体没事？”
    “没事没事，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活些日子。”
    杨怀远摆摆手，不以为意的笑笑，瞥了眼洪守疆手里的东西。
    “你手里那些还是带回去，这一屋子的东西我还在发愁怎么运过去呢！”
    洪守疆看了眼手里的茶叶和山茶花油，“这些东西耐放，留家里就行，另外您这些东西可以用解放车运到南湖大队去。”
    杨怀远皱了皱眉，“军区已经给我配了越野车，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军区用解放车给我个人运东西，不行不行！”
    “叔！”
    洪守疆叫了一声，让杨怀远暂时不说话了。
    “解放车不是专门给您运东西的，您只是顺便。”
    对上杨怀远质疑的目光，洪守疆耐心解释道：“解放车是要拨给江河公社的，老黄跟我要过很多回了。”
    “前段时间军区发了点小财，添了几辆全新的车，这辆九成新的就拨给江河公社了。”
    “空车是走，拉货也是走，您那些东西就是顺带的。”
    听到这个解释，杨怀远眉头舒展开了。
    顺带的好啊。
    洪守疆陪杨怀远坐了一会，有些不好意思的提出想到南湖大队过年的想法。
    “您是知道的，我家里早没人了，往常大家过年都热热闹闹的，只有我一个人冷冷清清”
    话还没说完，杨怀远就答应了下来。
    “到时候你尽管来，家里有你住的地方。”
    闻言，洪守疆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重重的应了一声，“哎！”
    第二天，腊月二十九。
    俗话说，三六九往外走，二十九，正是个适合出门的好日子。
    姚思文清点了一遍解放车上的东西，确认没有遗漏后和杨怀远一起坐进了越野车里。
    这次，洪守疆变成了杨怀远的司机，至于小王，被洪守疆打发去开解放车了。
    杨江离和林薇告了别，正准备爬上解放车，李时泽从军区里跑了出来。
    “等一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杨江离松开了抓着解放车的手，站在车门旁边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人。
    “江江呼”
    李时泽努力平复着呼吸，“你们这是要去哪？”
    杨江离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吗？”
    李时泽摇摇头，“小王只说了你们要走了，这大过年的，你们要去哪儿？”
    杨江离：“”
    杨江离哭笑不得的向上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小王趴在车玻璃上的脸。
    对上她的视线，小王立刻把头缩了下去。
    “江江”
    “我们去南湖大队。”
    杨江离笑着说：“外公的身体出了点问题，我们想找陈大夫看看。”
    “杨阿爹的身体怎么了？”
    听到杨江离的话，李时泽瞬间紧张了起来。
    杨江离摇摇头，“还需要陈大夫看过后才知道。”
    李时泽：“”
    李时泽在四周看了看，“洪政委没来送行吗？”
    “洪叔叔在那。”
    杨江离向外走了两步，抬手指向解放车后面的越野车，李时泽立刻跟着向外走了走，顺着杨江离的手指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冲他挥手的洪守疆。
    二点零的视力，让他一眼就看到了洪守疆翘起的嘴角，太阳穴抽了抽。
    “洪叔叔要和我们一起去。”
    李时泽眼睛瞪大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面上看上去波澜无惊的，但心里到底是什么感受，就没人知道了。
    “时泽哥，你今年有假吗？”
    “有！”李时泽咬了咬牙，“当然有。”
    另一边。
    坐在副驾驶上的杨芳若疑惑的看向洪守疆，“我怎么觉得，阿泽的表情有点咬牙切齿的？”
    洪守疆强忍住笑意，“可能是牙疼。”
    “是吗？”
    杨芳若对这个答案持怀疑态度。
    深夜里。
    南湖大队。
    月光惨淡，天上连星星也不见几颗。
    地上，一盏盏红灯连成一串，为这漆黑的夜里增添了几缕光明。
    洪守疆在杨芳若的指挥下，把越野车开到大队里一户院子前，停车熄火。
    打开车门后，迎面扑来的冷意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怎么感觉这里要比军区冷呢？”
    杨芳若想下来，洪守疆立刻制止了她，“等等。”
    说着，他跑到车后面掏出了一条厚厚的围巾，披到杨芳若脖子上，然后才把人迎了下来。
    “是这里？”
    话音未落，远远地照过来一束手电筒的光。
    “杨叔，是你们回来了吗？”
    “是我。”
    杨怀远应了一声，下一秒，无数道手电筒的光从四面八方照了过来。
    杨芳若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手电筒的光全都打到地上去了，照得地面像是撒了一层糖似的。

 第185章 再回南湖

    在李青生和民兵队的帮助下，杨怀远等人很快挪进了温暖的房屋里。
    车上的东西都被卸到了院子里，被褥等则被王大花带着人送进了卧房里。
    看着收拾的齐齐整整的房间，姚思文心里像喝了一碗热汤似的，抓着王大花的手谢了又谢。
    王大花双手抱住姚思文的手，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一起去了。
    “这院子今年下半年就修整好了，晾了几个月，今天总算有了人气了。”
    从黄书记那听到消息后，南湖大队的人都高兴坏了，一直在等着人来，连觉都不睡了。
    一旁，李青生看到东西都卸得差不多了，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的东西就指挥着大家离开了。
    时间太晚了，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等大家都散了后，李时海和李秋兰从家里提来了四个火盆和一些灌好热水的盐水瓶子，让大家晚上取暖用。
    家里的四间卧房都满了，小王看了看，正准备悄悄退出去时，被洪守疆一把拽住了。
    “你跟我凑合一晚上。”
    小王愣了愣，笑容从嘴角爬了上来。
    杨怀远看着堂屋里烧着热水的煤球炉子，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洗洗睡。”
    翌日。
    小孩子们身上火气旺，即便在这寒冷的冬天也早早爬起来，到外面放炮去了。
    一根香，一兜炮仗，足够小孩子高兴一整天。
    杨江离就是在这一声声的鞭炮中醒来的。
    看着头顶粗大的横梁，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院子外面传来李秋兰的声音，她迟钝的脑子才慢慢转起来。
    这是在南湖大队呀。
    “去去去，离远点放炮去，我姐还睡着呢。”
    李秋兰慢慢把孩子们都撵远一点，不想让他们吵到杨江离睡觉。
    堂屋门口。
    姚思文眉眼带笑的看着李秋兰，“秋兰，快进屋，江离应该快醒了。”
    人上了年纪，觉少，杨怀远和姚思文早就已经起来了。
    洪守疆和小王是在部队里养起来的生物钟，虽然睡得晚了点，也没耽误起床。
    只有杨江离和杨芳若，身子乏的很，到现在还没出现。
    李秋兰看着孩子们走远了些，然后才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堂屋里。
    “阿婆，我家煮了赤豆小圆子，要不要给你们盛几碗呀？”
    姚思文摇摇头，笑道：“不用了，我煮了粥，你要不要吃一点？”
    说着，姚思文掀起煤球炉子上的锅盖，里面各色杂粮，还有切成小块的东西。
    李秋兰好奇的指了指，“阿婆，那个是什么呀？”
    “茯苓。”姚思文看了一眼，“这是一个中医给配的粥，加了点药材。”
    一听到药材两个字，李秋兰心里才冒头的那一点点跃跃欲试，瞬间被压了下去。
    “我还是更喜欢小圆子，就不喝粥了。”
    看到李秋兰的手都快甩出影子了，姚思文心中失笑不已。
    “外婆，秋兰。”
    恰在这时，杨江离走了进来，打了个呵欠，“有热水吗？”
    “姐！”
    李秋兰迅速跑到杨江离身边，挽上了她的胳膊，两眼亮晶晶的。
    “姐，你睡得还好吗？肚子饿不饿？我娘煮了小圆子，你要不要来一点？”
    杨江离按住李秋兰快要凑到她脸上的鼻子，轻轻刮了刮，“等等，我还没洗脸刷牙呢。”
    “哦哦哦”
    李秋兰如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向后退了退，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
    “这里好像没有暖瓶？我回去提一瓶来。”
    “有的有的。”
    姚思文急忙叫住李秋兰，从门后提出了一个暖水瓶，杨江离见状立刻接在手里。
    洗漱过后，杨怀远和洪守疆也从外面回来了。
    姚思文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有点小毛病。”
    洪守疆没有仔细说，“不过陈大夫已经给开了药了，吃几天调理调理，问题不大。”
    听到最后四个字，姚思文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他们两个的身体本来就不算健康，小毛小病的没什么，人吃五谷生百病，这都是正常的。
    “洗洗手准备吃饭，我去看看芳若睡醒了没有。”
    话音未落，杨芳若的身影就出现在堂屋门口，“姆妈，爹爹，我起来了。”
    下午。
    南湖大队的小路上空荡荡的，大家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杨江离手里拿着队上社员们送来的绣品，一个一个仔细的观察着。
    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大家的手上功夫都有所长进，能绣出双面绣的人，也比去年多了两位。
    看得入神时，杨芳若在杨江离身旁坐了下来，看着被她分出来的两堆，嘴角勾了勾。
    “今年的绣品精品不少呀。”
    杨江离点头，“是呀，看得出大家这一年都很努力。”
    “应该是因为有了盼头。”
    杨芳若轻声叹道：“从前，绣娘们十天不一定能挣三块钱，现在绣一副精品少说几十上百的，大家看到希望，劲头自然上来了。”
    想当初下放时，她在牛棚里白天干活，只有晚上才有时间绣些小东西。
    长时间对着黯淡的烛火，她的眼睛损伤严重。
    如果不是后来让中医针灸调理，怕是早瞎了。
    杨江离看到杨芳若眼底的神伤，知道她又想起从前了，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姆妈，都过去了。”
    杨芳若回过神来，用另一只手覆上杨江离的手，感慨道：“是啊，都过去了。”
    这时，外面传来洪守疆的声音。
    “芳若，江离，出来帮忙了。”
    母女俩对视一眼，站了起来，“来了！”
    厨房里，姚思文把每样东西分成了若干份，让洪守疆和杨芳若等人挨家给大家送去。
    东西不算多，只让大家吃个新鲜。
    整个南湖大队送完一遍，回来时，每人手里还是满满的。
    姚思文看着杨江离等人手里的东西直瞪眼：“怎么又拿东西回来了？”
    “乡亲们给的，推不掉。”
    洪守疆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这些还是每家只要了一样，不然都拿不回来。”
    姚思文看看东西，又看了看杨怀远，“老头子？”
    杨怀远像是早料到了似的，“收下，晚上吃了它，正好不用咱们再准备年夜饭了。”

 第186章 打探口风

    姚思文最终还是留下了乡亲们给的东西，选出一部分来简单再加工，凑成了一桌丰盛的年夜饭。
    除了必备的如意菜—黄豆芽、安乐菜—青菜、元宝—蛋饺，以及象征着年年有余的鱼、团团圆圆的肉圆、勤勤恳恳的水芹菜外，还有各色腊鱼腊肉、砂锅之类的。
    入夜后，杨怀远作为大家长，带领大家落座后举起了酒杯，动起了筷子。
    与此同时，李家。
    李时泽踩着年夜饭的点回到家，王大花既高兴又激动，忙不迭的接过了他手里的军大衣。
    “阿泽，你今年要回来过年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
    李秋兰小跑着帮李时泽兑好了洗脸的温水，兴奋的拉着李时泽的衣袖。
    “大哥，快洗洗手洗洗脸，坐下来吃团圆饭！”
    李时泽用手背蹭了下李秋兰的脑袋，边解释边走向洗脸盆，他是连夜赶完了手里的任务出来的，事先不知道能不能赶在三十回来，索性就没说。
    如果是确定回来，他肯定提前和家里说一声，让家里早高兴高兴。
    可这种不确定的事，提早说出来了，万一不能按时回来，只会让大家跟着担心罢了。
    听到李时泽的解释，大家心里都释然了。
    早在李时泽决定去当兵的那天，他就不仅仅是李家的孩子了。
    王大花心里没有任何抱怨，只不过，有时候想起来，总会有些淡淡的遗憾。
    等到李时泽收拾好了，在李青生下首坐下后，大家才结束了之前的话题。
    酒过一巡，大家都动了筷子后，李青生率先在饭桌上提起了杨江离。
    听到这个名字，李时海和李秋兰不约而同的看向李时泽，眼中明晃晃的写着两个字：
    吃瓜！
    “江离那边，你处的怎么样了？”
    李时泽嘴角勾了勾，“很好。”
    只这两个字，再多一个他都不愿意说，这让想吃瓜的李时海和李秋兰怎么能愿意？
    “怎么个好法？”
    “我姐愿意嫁给你了吗？”
    李时泽瞥了眼一旁比他还兴奋的两人，忍不住别过脸去，一副没眼看的样子。
    等不到他的回答，王大花也有点着急了。
    “阿泽，江离那边究竟怎么说的？你杨娘娘和杨阿爹他们都同意吗？”
    老娘来问，李时泽组织了一下语言，“娘娘和阿爹同意我们处对象了，至于结婚，暂时还没提。”
    “没提？”
    王大花眉心蹙了蹙，看向李青生，“当家，那边不提是什么意思？”
    李青生夹了一筷子黄豆芽放在碗里，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家主婆，你还记得当年咱们在一起时，谁提的结婚吗？”
    “啊？”
    王大花愣了一秒，“不是你提的吗？”
    “是啊。”李青生点头，“咱们家是想娶媳妇的，杨叔家是嫁女儿的，结婚的话题当然应该由咱们先提出来。”
    “可是，咱们提了那边能同意吗？”
    王大花心里有些没底，两家的差距挺大的，万一
    李青生笑了笑，重新夹起碗里的豆芽菜，“江离和阿泽都是好孩子，他们处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只要阿泽没犯什么大错，那边不会不同意的。”
    “只不过，可能得提点意见，像是聘礼和嫁妆什么的。”
    闻言，王大花恍然大悟，“是了，听说城里结婚是要有三转一响，三十六条腿的！”
    “没错。”李青生点点头，“这些意见都要女方提，具体要什么，可以到时候再细问。”
    王大花抿了抿嘴，看向李时泽，“你每年寄回来的钱我都给你存起来了，只要不太高的要求，咱们都没问题。”
    “不用。”
    李时泽夹了一颗肉圆，“那些钱都是孝敬你们的，结婚我有钱。”
    “你能有多少钱？”李青生斜睨了李时泽一眼，“咱家里现在的条件好点了，你可不能委屈江离。”
    “爹爹！”
    李青生无奈低吟，他怎么可能会委屈了杨江离！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先不聊了，吃饭吃饭，后天拜年的时候，我去探探杨家的口风。”
    王大花打着圆场，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一旁的李时海和李秋兰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有些不尽兴。
    但老娘都发话了，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
    大年初一。
    家家户户放起了开门炮，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不绝于耳。
    洪守疆作为家里比较年轻的男性，同样挑了一卦鞭炮在门口放了起来。
    爆竹声后，地上一片碎红，长街之上仿佛铺了一条红地毯，喜气洋洋的，很是讨人喜欢。
    “恭喜发财！”
    “新年吉祥！”
    “万事顺遂！”
    大家互祝新年，热热闹闹的吃了一碗甜甜蜜蜜的小圆子。
    大年初二。
    这是一个适合走亲访友、相互拜年的日子。
    杨怀远这次过来，除了相熟的几家，没有人知道，所以来拜年的，也只有南湖大队的人和黄书记一家。
    洪守疆早有准备，为每人沏上一杯元宝茶，大家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聊天。
    中午时，杨芳若和姚思文一起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招待愿意留下来的客人。
    这场热闹直到下午才慢慢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王大花和杨芳若两个，两人商量了一下，转身回到堂屋去了，直到天快黑时才出来了。
    晚饭时，家里没外人了，杨芳若打量了一圈大家的神色，慢悠悠的开口：
    “今天王嫂嫂跟我提起江离和阿泽的婚事了。”
    “”
    话音落下，堂屋里一片寂静。
    杨江离手上一颤，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改用勺子一勺一勺的盛起碗里的小圆子。
    杨怀远悄悄瞥了杨江离一眼，面无表情的问：“那你是怎么说的？”
    “我”
    杨芳若脸色有点不自然，“我什么都没说。”
    “哦。”
    杨怀远点了点头，“挺好。”
    听到这话，杨芳若提起的心往下放了放，忍不住看了杨江离一眼。
    “江离，姆妈不是不同意，只是这事”
    “姆妈，我都明白的。”
    不等杨芳若解释清楚，杨江离就笑着打断了她的话。
    洪守疆见状，默不作声的夹了一筷子芹菜，低头遮住了眼底闪过的着急。

 第187章 来碰瓷的

    另一边。
    王大花回到家，把和杨芳若的对话告诉了李青生等人。
    “当家，我看这事有谱，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个合适的媒人当个中间人。”
    李青生沉吟许久，“找谁合适呢？”
    两人的对话弄懵了一旁的李时海和李秋兰，两人看看李时泽，又看看王大花。
    “姆妈，你是不是糊涂了，娘娘没有同意，怎么就要找媒人了呢？”
    李秋兰不懂就问，王大花明明说的是对方没答应呀，难道是她听错了吗？
    王大花一脸宠溺的点了一下李秋兰的额头，“傻丫头，这你就不懂了？”
    “我去打探杨家的口风，那边但凡不愿意，就直接回绝了，但是那边什么都没说，这就意味着这事有戏，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李秋兰迫不及待的问。
    王大花意味深长的说道：“只不过，提亲这事不能由我张嘴，必须得由媒人在两家中间走动，商量具体的事情。”
    媒人自古就有，作为新人之外的第三方，可以站在一个比较客观冷静的立场上，说些两家不好意思当面讲的话。
    除此之外，媒人也是男方尊重女方的表现。
    在农村里，哪家办喜事都少不了媒人的。
    听了王大花的话，李秋兰等人豁然开朗，原来结婚不是两情相悦就行，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门道道。
    李时海撇了撇嘴，“这都是旧时代的糟粕了，现在提倡破旧迎新，怎么还搞这么些弯弯绕哎哟！”
    李时海的话还没说完，头上就被人敲了一下，立刻捂住脑袋瞪向罪魁祸首。
    “大哥，你干什么？”
    “打你！”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再让我从你嘴里听到刚才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松松骨头！”
    李时海：“”
    李时海缩了缩脖子，委屈的看向李青生和王大花。
    李青生立刻转过头，夹了一筷子鱼到王大花碗里，“这块没刺，你尝尝。”
    “好。”
    王大花笑着低下头，把碗里的鱼送进嘴里，全当看不到李时海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时海咬了咬腮帮子，低头扒了两口米。
    见他老实了，李时泽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我们洪政委当时请的是军区的吴主任提的亲。”
    “洪政委？”
    李青生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洪政委结婚了吗？”
    “还没。”
    李时泽摇摇头，“亲是订了，东西也都准备好了，只是时间上不巧的很，正好赶上九月一直拖到现在。”
    提到九月，李青生等人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唉”
    大年初三。
    王大花回娘家走亲戚。
    李青生带着李时泽兄妹三个也跟着一起去了。
    王家老人已经没了，舅舅的年纪也大了，几人去一次少一次。
    等他们走后，杨家的小院里很快聚满了人。
    大家或是南湖大队本地的，或是南湖大队嫁出去的女儿，又或是周边相邻的大队。
    虽然动荡十年在历史上来说已经过去，但长时间担惊受怕的人民群众根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大家还是维持着从前的社会秩序。
    唯恐再来一次。
    杨怀远老将军的身份给了众人安全感，大家齐聚一堂，为的不是别的，是想从杨江离这里学点什么。
    被她辅导过的南湖大队绣娘们，如今已经跻身江河公社绣技最出色的绣娘的行列中，绣品的价格也是翻倍的长。
    再加上南湖大队一年四季都能养蚕的小房子，更是使得南湖大队比其他大队在生丝上的收入多了不止一成。
    看着面前一张张淳朴的面庞，杨江离一点不藏私，把自己会的用大家容易接受的方式耐心教给她们。
    无论是劈丝还是针法，她能教的都教了。
    大家在杨家待了大半天，直到傍晚才离去。
    等到第二天的时候，又有人来。
    这次的人里，比昨天多了些生面孔。
    杨江离敏锐的察觉到人群中多了些挑剔的目光，心下了然，不动声色的在人群里扫了一圈。
    “绣技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大家回去后勤加练习，一定会有所收获。”
    院子里的大姑娘小媳妇们连连点头，几乎都很认同这句话。
    一连两天的学习，让这些人受益匪浅，大家正准备回去时，一个看上去五十来岁的老妇人笑盈盈的挤到了杨江离跟前。
    “杨江离同志，我这里有幅双面绣，你帮我看看能值多少钱呗？”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不变，扫了眼老人手里的东西，不肯接到手里。
    “阿婆，你放在桌子上，大家一起看看。”
    老妇人眼睛闪了闪，“还是拿在手里看，我怕桌上有看不见的小毛刺。”
    “这好办。”
    杨江离转身回了一趟卧房，不一会就从里面拿出一块灯芯绒的布料，铺在了桌子上。
    见她这种操作，老人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算了，我还是不放了，这里人多，刮花了就不好了。”
    杨江离嘴角的笑意深了深，也没打算揭穿她，“随你高兴就好。”
    大家都不是傻子，见到老人这种反应，心里难免犯起了嘀咕。
    这幅双面绣该不会是残次品？
    想到这，大家看向老人的眼神多了一抹嫌弃和鄙夷。
    杨江离把大家的反应都看在眼里，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又过了一会，大家都离开了。
    杨芳若等人从陈医生那回来，看到杨江离慢悠悠的叠着灯芯绒布料，忍不住问了一嘴。
    杨江离把那名老妇人的事告诉了大家。
    姚思文不悦的沉下脸，“老不知羞的！”
    “那人是哪里的？”
    “不知道。”杨江离摇头，“反正不是南湖大队的。”
    今天来的人太杂，她也不清楚具体是哪里的人。
    “不知道就算了。”
    洪守疆淡淡的开口，看向杨江离的目光中有着赞赏，“江离今天做的很好，咱们没有害人的心思，但必要的防范心还是要有的。”
    要知道，天底下不全是好人，也不全是坏人。
    做好事的前提是要保护好自己，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才是一个聪明人应该时刻记在心里的。

 第188章 提亲人选

    太阳完全隐入地平线以下之前，杨芳若热好了晚饭，和洪守疆一起端进了堂屋里。
    杨江离跟在两人后面，拿来了干净的碗筷和勺子。
    大家正准备开动时，李时泽的声音在大门口响起。
    洪守疆眼睛一动，快速放好盘子，然后把手在围裙上蹭了两下，“我去开门！”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杨江离眨了眨眼，脚下不动声色的换了个方向，把碗筷分到每个人面前。
    “外公，外婆，给你们勺子。”
    杨怀远点点头，“乖囡，先坐下，咱们等等你洪叔叔。”
    另一边。
    洪守疆跑过去打开了大门，看到手提食篮站在门口的李时泽，一把将人拽了进来。
    “你给我进来！”
    李时泽小心的护住食篮，没有抵抗的顺着洪守疆的力道进了院门。
    “洪政委，怎么了？”
    洪守疆把人拽到厨房墙根下，正好挡住了堂屋看出来的视线，神情严肃的盯着李时泽的眼睛。
    “你娘怎么能亲自来提亲呢？”
    李时泽愣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政委，您误会了，我娘那不是提亲，只是只是想打探打探杨娘娘的口风。”
    “真的？”
    洪守疆有点不相信，杨芳若当时说的可是，王大花提起了两个孩子的婚事。
    对于这一点，李时泽坦然承认。
    “我娘是这么问的没错，但她绝对不是在提亲。”
    说到这，李时泽顿了一下，“实际上，我们正在找适合提亲的人。”
    普通的媒人他担心不够重视，所以才没让那些人出面，要说合适的媒人
    李时泽看向洪守疆，“政委，您和杨娘娘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
    听到这话，洪守疆的脑筋转了转，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你也想找吴主任？”
    李时泽点头，“我本来想着等您和杨娘娘结婚后再拜托吴主任去开口的，可是”
    杨芳若和洪守疆的亲事不办，难道要他和杨江离结在前头？还是和他们一起办？
    母女共同出嫁
    不知道能不能算双喜临门？
    想到这，李时泽的眼底微不可见的闪过一抹笑意。
    洪守疆敏锐的捕捉到李时泽眼底的情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笑着捶了他一拳。
    “你啊你”
    洪守疆其实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但李时泽还是配合的捂住胸口，脸上做出受伤的模样，把洪守疆逗笑了。
    “行了，别装了，先进去。”
    话音落下，李时泽瞬间收敛了笑容，整个人变得严肃又庄重。
    走到堂屋门口，大家还没有动筷子。
    李时泽大步流星的走进去，挨个打了声招呼后，把食篮里的东西提了出来。
    “今天我们一家去看舅舅了，这是那边给的八宝鸭，我爷特地让我送来给大家尝尝。”
    简单一句话，既解释了今天没有出现的原因，又把关怀的情绪传递到位了。
    杨江离看着李时泽的侧脸，嘴角无意识的勾了起来。
    他侧脸的轮廓还真的挺好看的。
    像是心有灵犀，她的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李时泽就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杨江离嘴角的弧度深了深。
    看到她的笑脸，李时泽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相对而笑，殊不知，看在别人眼里，像是两个小傻子一样。
    “咳！”
    杨怀远笑咳一声，“阿泽，你吃过没？坐下一起吃点。”
    李时泽转过头，脸上有一丝丝的不自在，“我还没吃呢。”
    “我去再添一副碗筷。”
    杨江离站起身朝厨房走去，不一会就拿来一副崭新的碗筷。
    当时来时，因为运输方便，所以锅碗瓢盆都带了不少，就是为了留客人在家吃饭准备的。
    接过碗筷，李时泽四下看了看，在杨江离和杨怀远之间坐了下来。
    李家。
    李秋兰站在门口不住地张望，“姆妈，大哥怎么还不回来？”
    王大花瞧了眼外面的日头，沉吟一声，“摆饭，你大哥可能留下了。”
    “留下了？”
    李秋兰重复一遍，随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会正好赶上我姐家吃晚饭了？”
    “应该。”
    李时海从李秋兰身后走出来，拍了下她的脑袋，“别挡路。”
    李秋兰捂住脑袋瞪了李时海一眼，一转头找王大花告状去了，“姆妈，二哥打我！”
    王大花拉过李秋兰的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摸了摸，“姆妈疼你，一会两个鸭腿都给你吃，不给你二哥吃。”
    “好耶！”
    李秋兰欢呼一声，冲着李时海做了个鬼脸，兴冲冲的越过李时海朝着厨房跑去。
    “鸭腿鸭腿”
    李时海一脸宠溺的看着李秋兰的背影，“姆妈，你知道我不爱吃鸭肉的”
    “那又怎么样？”
    王大花随手拍了下李时海的胳膊，“谁让你手痒，而且兰兰又不知道你不爱吃鸭肉，全当哄她开心了。”
    “是是是”
    李时海连连应道，扬起的嘴角始终没有放下来。
    等大家都吃完了，李时泽才姗姗来迟。
    “阿泽，你跟我来一下。”
    李青生把人叫到了东卧房，开门见山的问：“那事，你想到什么合适的人了吗？”
    李时泽在李青生对面坐了下来，“还是请吴主任，洪政委说他们很快能完婚。”
    “那也行。”
    吴主任是军区里专门负责女同志和军属的大领导，是那种德高望重的人，让她出面，的确比一般的媒人合适。
    “那我过两天就找人排一排适合提亲的好日子，你再看看哪天合适，提过后再跟我说一声，家里好准备准备。”
    “没问题。”
    两人很快把事情商量妥了。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初六了。
    李时泽先行回部队报道，临走前和杨江离在外面逛了逛，说了些知心话。
    得知他想找吴主任提亲的事，杨江离像是喝醉了酒一般，两颊红彤彤的，嘴巴紧紧抿着，没有说话。
    看到她这副模样，李时泽只觉得有些心猿意马，垂在身侧的手悄悄向旁边移了移，用小拇指勾住了杨江离的手。
    然后，慢慢把她整只手都包在手心里。

 第189章 夸害羞了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牵手，感觉却像第一次一样，兴奋中带点窃喜。
    借着军大衣的遮挡，两人光明正大的在外面十指相扣，从南湖大队的村头走到村尾，最后在杨家的院子前停了下来。
    李时泽瞥了眼停在不远处的一个人，两辆自行车，看着杨江离回到家里。
    等杨江离关上大门，他才转身朝着站在两辆自行车中间的人走去。
    “走。”
    “团长，刚才那位是不是嫂子呀？”
    徐天笑得一脸促狭，“你都和嫂子处那么久了，怎么也不带给兄弟们看看？”
    李时泽似笑非笑的斜了他一眼，“那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凭什么给你们看？”
    徐天撇撇嘴，“都当了团长的人了，还是个醋坛子呢！”
    “滚！”
    李时泽笑着抬起手作势欲打，徐天连忙快步遛起自行车，长腿一迈骑了上去。
    “走了走了！”
    两人的身影逐渐在路上越来越远，最终再也看不见了。
    路上再次变得静悄悄的。
    杨江离彻底关上了大门，转身朝着卧房走去。
    站在门后，杨江离轻轻抚上日历上的数字，嘴角的弧度慢慢压了下来。
    正月初六了。
    中午，杨怀远带着姚思文从陈医生那回来，身边不见了洪守疆和杨芳若的影子。
    杨江离问了一嘴，才知道杨芳若被洪守疆带着去县城了。
    “今天县里的一些老战友聚会，大家都带了家属去的。”
    杨江离心中了然，“那我去下点面条，家里还有些浇头。”
    “也行。”
    姚思文喝了口茶，“乖囡你坐着，我去下面条就行。”
    “我和您一起。”
    杨江离不愿自己干坐着，“下点面条不算什么，不伤手的。”
    边说，她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根本不给姚思文拒绝的机会。
    姚思文无奈的摇头笑了，正准备跟上去时，李秋兰一路叫着从外面跑了进来。
    “阿爹，阿婆，姐！”
    清亮的声音带着掩饰不住的高兴，远远地传到几人身边。
    “秋兰来了呀。”
    姚思文乐呵呵的伸出手，接住李秋兰伸出来的双手，“小手怎么冰凉呢，快进屋里坐坐。”
    “不坐了，阿婆！”
    李秋兰反手握住姚思文的手，往堂屋里瞅了一眼，只看到杨怀远没看到杨江离，不由得纳闷起来。
    “阿婆，我姐没在家吗？”
    “我在这。”
    杨江离走到厨房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半个葫芦做成的水舀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李秋兰皱了皱眉，快步走上前把杨江离手里的水舀子夺了下来，“姐，爷娘让我来叫你们吃饭，家里都准备好了，咱们赶快过去。”
    “过去吃饭？”
    杨江离眉心蹙起，看向姚思文，“我已经在锅里添上水了。”
    早饭吃完后，锅碗瓢盆都是刷洗干净的，直接添水就能做饭，这一会的功夫，她已经把水添上了。
    李秋兰跑进厨房里看了看，看到煤球炉子还没烧起来，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炉子的火还没上来呢，这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烧开，还是去我家吃。”
    杨江离抿了抿嘴，没有立刻答应，“外婆？”
    听到杨江离询问姚思文的意见，李秋兰对着姚思文快速眨了眨眼，两手抬到胸前对着她拱了拱。
    对上李秋兰搞怪的模样，姚思文忍不住笑了出来，回头看向杨怀远，“老头子，既然小李都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今天就过去。”
    杨怀远站了起来，“我去拿点东西，咱们马上过去。”
    “太好了！”
    李秋兰忍不住欢呼起来，等杨怀远收拾好了之后，立刻带着大家朝家里走去。
    “我爷说了，也就这两天有时间，明天队上就上工了，到时候忙起来，根本就没时间再聚在一起吃饭了。”
    杨怀远和姚思文一路听着李秋兰说话，还没到李家门口，就看到李青生迎了上来。
    “叔，婶，江离，你们来了。”
    “小李，今天又让你破费了。”杨怀远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李青生不以为意的摆摆手，“说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不过是多添几双筷子的事，您不嫌弃才好。”
    “这话说的……”
    大家说说笑笑的进了家，李青生安排杨怀远等人坐在了上首的位置，然后才安排起自家人。
    才过年没几天，桌上的饭菜很是丰盛，比不上年夜饭，也相差不远了。
    杨怀远心里清楚，今天这顿饭绝对不是李青生临时起意，默默记在了心里。
    果然，吃到一半时，李青生谈起了队上的养蚕房。
    从修建时大家的好奇，到第一次饲养时的失误、第二次饲养时的不被看好，一直到第四轮饲养时，其他生产大队每天都来取经，其中的辛酸和激动，只有他最清楚。
    “去年一年，在养蚕缫丝上，我们南湖大队领先其他生产大队两倍的量，前两天已经有三个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来找我，想让我帮忙修建养蚕房了……”
    杨江离等人耐心听着，知道李青生这是激动的。
    因为历史原因，南湖大队前些年一直处在江河公社倒数前三名的位置上，去年一跃而到前三的位置，简直像是坐火箭。
    “……凭良心讲，南湖大队能走到今天这一步，江离要论头功，不论是建养蚕房还是帮绣娘们提升绣技……”
    李青生讲了一大篇夸赞杨江离的话，成功的让杨江离不好意思再吃下去。
    杨怀远和姚思文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不同于杨江离的害羞，两人脸上满是自豪和骄傲。
    杨怀远清了清嗓子，正想谦虚几句时，周兵带着人过来了。
    看到坐在堂屋的杨怀远等人，周兵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队长，杨老将军，市里有人找江离。”
    “是谁呀？”
    听到有找江离的，杨怀远问了一嘴。
    周兵抓了抓脑袋，“那个，我忘了。”
    杨怀远：“……”
    李青生：“……”
    杨江离：“……”
    对上众人无语的模样，周兵尴尬的扯了扯嘴角，“那个，人是被公社妇女主任带来的，现在就在外面，我马上去叫。”
    说完，他立刻跑了出去。
    杨江离顺势跟了出去，“我出去看看。”

 第190章 定稿挑丝

    饶是杨江离的动作不慢，也没比过一溜小跑的周兵，她才追到院子里，就和去而复返的周兵打了个照面。
    看到被周兵和公社妇女主任簇拥在中间的人，杨江离眉心蹙了蹙，随即舒展开来，面带微笑迎了上去。
    “王经理，您怎么来了？”
    “杨江离同志，你可让我好找呀！”
    看到杨江离，王经理激动的大步迈向前，忍不住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两下。
    “王经理？”
    杨江离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瞥了眼身后还没吃完的大家伙儿，沉吟一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听你的。”
    王经理目光紧随着杨江离，注意到堂屋里吃得正高兴的几人，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老将军，老夫人，新年好呀！”
    杨怀远点头示意了一下，“新年好，乖囡，你带王经理到家里谈。”
    “小周，麻烦你送他们过去。”
    对上杨怀远的目光，周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当即答应下来，护送王经理等人到了杨家在这的住宅。
    把人送到地方，周兵也没有离开，像在自己家似的，去厨房冲茶了。
    “王经理，田主任，喝点茶暖暖身子。”
    “谢谢。”
    “哎，好。”
    田主任话说出口才意识到王经理说了什么，紧跟着加了一句：“谢谢你，小周。”
    周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点小事说什么谢不谢的，你们谈你们谈。”
    王经理笑了笑，接过茶没有喝，而是放在了桌上。
    “杨江离同志，你那两张底稿定了，那边非常满意，希望你能尽快开工。”
    杨江离在见到王经理的时候就料到了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他说出来，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激动。
    底稿定了，那就意味着可以开始绣制了。
    “我这边没问题，回家后马上可以开始，只是”
    杨江离沉吟许久，“底稿我设计的是画卷的长度，想要绣出来，不只是时间的问题，还有配色”
    家里的丝线颜色还是不够丰富，有些颜色不常出现在绣品上，花线厂产的也少。
    王经理曾买过无数精品刺绣，对这里面的事不说百分百了解，也知道个八九十。
    那两张底稿他也看过，里面的颜色的确挺多的。
    想到这，他直接开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花线厂逛逛？”
    “花线厂开工了吗？”
    “明天怎么样？”
    王经理想了想，他来之前好像还没开工，不过也快了。
    杨江离一口答应下来。
    王经理满意的笑了，“我明天派车来接你。”
    第二天上午。
    王经理的小轿车准时出现在南湖大队，一向有司机开车的人，这次主动当起了司机。
    这样一来，车上最少能再坐三个人。
    杨江离叫上杨芳若和李秋兰，三人一起出发去了花线厂。
    一个半小时后，四人进入了县花线厂。
    新年伊始，厂里的年红光彩照人，处处透着新年的喜乐。
    来之前，王经理已经让人跟厂长和生产科主任提前打了招呼，得知他们是来挑丝线的，两人一早就让工人把新一批处理好的丝线拿了出来。
    所有颜色，按照由浅入深排列，仅一个白色就有纯白、乳白、灰白、米白、粉白、象牙白等等。
    少许几缕根本看不出差别，只有成堆对比的时候才能察觉到不同。
    “王经理，我们厂里目前所有处理好的丝线都在这了，你们看看，需要些什么？”
    王经理粗粗扫了一眼，就把目光集中在了杨江离身上。
    “选色这块可要看你们的了，我实在不懂。”
    杨江离点点头，“没问题。”
    说完，她带着杨芳若和李秋兰穿梭在众多丝线中，仔细的挑选其中的颜色。
    王经理见三人的神色慢慢认真，把厂长拉到一边去了。
    从兜里掏出一盒烟，亲自给厂长递了一棵，“来一口？”
    “这可不敢。”
    厂长连连推拒，面色有些为难，“王经理，厂里禁烟火。”
    王经理愣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什么地方，脸上浮上一抹歉意。
    “不好意思，忘了。”
    边说，他边把烟收了起来。
    厂长松了口气，瞥了眼认真选色的杨江离等人，打听起三人的身份来。
    他在花线厂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王经理亲自陪着人过来选线的。
    王经理嘴角勾了勾，双眼含笑的看着杨江离，“双面绣大熊猫、埃国夫人绣像都是她绣的。”
    厂长：“”
    厂长顺着王经理的视线看过去，看到杨江离年轻的脸庞，迟疑道：“王经理，你说的是那个年纪大点的吗？”
    “不是。”
    王经理摇头，“是那个年轻的，挽低发的。”
    厂长眼睛瞪大了一瞬，嘴唇微启，有些不敢相信的仔细打量起杨江离来。
    “她有十八岁吗？”
    王经理瞥了厂长一眼，“应该二十了。”
    厂长摇摇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呀！”
    两人在这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另一边，杨江离等人挑出了一百五十种颜色，就住手了。
    三人各带了一缕样品过来，向厂长展示了一下。
    厂长立刻安排，“这边走谁的账？”
    “等一下。”王经理转身回到车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张单子。
    “特批。”
    厂长接过单子扫了一眼，看到上面的红戳都在，立刻吩咐人去取丝线了。
    半小时后。
    所有的丝线都装了车。
    王经理付过账，带着杨江离等人在饭庄吃了午饭，然后才回到南湖大队。
    把人平安送回来后，王经理拒绝了杨怀远的招待，赶回了市里。
    看着放在堂屋的丝线，姚思文仔细看了看，“这些足够了吗？”
    “或许。”
    杨江离不确定的说，“有的我都挑来了，没有的，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
    “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姚思文迟疑道，“你总不能在这里绣？”
    “不着急。”
    杨江离缓缓舒了口气，“外公的身体这几天调理的怎么样了？”
    “小陈大夫说还得再扎一天的针。”
    “那咱们就过两天再走，正好我还有些事想办。”

 第191章 开门收徒

    “你想收徒？！”
    杨芳若情不自禁的抬高了声音，手上没注意，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洪守疆急忙拿来抹布擦干净。
    姚思文惊诧的瞥了杨江离一眼，随即面色一正，沉思起来。
    “以乖囡的水平，收徒是没问题的，但是为什么要选在这个时候？”
    众所周知，绣娘的手上功夫是由时间堆积起来的，年纪大的绣娘收徒很常见，但是杨江离才二十岁，现在收徒
    杨江离说出早就想好的话：“这次我想和姆妈尝试绣双面三异绣，南湖大队双面绣入门的绣娘有六个，我想选几个出来教些别的。”
    “几个？”
    洪守疆敏锐的捕捉到杨江离话里的意思，“这六个，你不全要？”
    杨江离摇头，“现在还不确定，这种事不是我想就可以的，还要问问其他人的意见。”
    洪守疆向后靠了靠，这话说得倒是没错。
    “江离，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六个人都想跟你学，你准备把人安排在哪？”
    听到这话，杨芳若回了神，“你总不能留在这？”
    “当然不。”
    杨江离笑了，转头看向杨怀远，“外公，我想让她们住到市里的房子里去，行吗？”
    杨怀远一脸宠溺的看着杨江离，“行，怎么不行？”
    “那是你的院子，你想怎么安排都行！”
    早在杨江离说出想收徒的时候，杨怀远就想到了市里的院子。
    住在这，那肯定是不行的，军区旁边的院子空房间也不够，思来想去，只有市里的院子可以。
    那处院子本来就是他给杨江离准备的，她想怎么安排都是她的事。
    得到杨怀远的首肯，杨江离脸上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
    傍晚。
    杨江离就把想收徒的事告诉了李青生和王大花，想让他们帮忙跟队上的人说一声。
    听到杨江离的话，李秋兰紧张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姐，我能不能也当你的徒弟？”
    双面绣她也会，而且还绣得不错，她应该达到当徒弟的标准了？
    杨江离愣了愣，失笑不已，“你当我妹妹不好吗？为什么要当徒弟呢？”
    “可是”李秋兰可是了半天，也可是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心里觉得这两个身份是不同的，但是又说不出哪种更亲近。
    杨江离笑着覆上李秋兰的手，“徒弟可以有很多，但妹妹可只有一个，你可想清楚了？”
    闻言，李秋兰的眼睛顿时亮了。
    “那我还是当妹妹！”
    “好。”
    翌日。
    上午十一点，南湖大队的社员们从田间地头上回到家，张罗起午饭来。
    早上剩的再热热，足够垫垫了。
    晚上时间长一点，再做新的，这么冷的天，剩的正好能应付第二天的早饭和午饭。
    王大花和李秋兰亲自到南湖大队那六家能绣双面绣的人家里去了一趟。
    得知杨江离想收徒，还提供住所，六家人没有不欢喜的，连午饭都顾不得吃，急急忙忙来到了杨家。
    看到这些人，杨芳若脸上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李秋兰没有注意到杨芳若的异常，招呼着大家自己找地方坐。
    “大家别愣着呀，快坐快坐。”
    为了应对今天的收徒，杨怀远和洪守疆一早就把堂屋里的桌子抬了出来，放在院子里。
    姑苏的冬天，有太阳的室外要比室内暖和多了。
    六个人依次坐下，杨江离端出准备好的茶，“年节才过，我准备了健胃化湿的茶，不知道大家喝不喝得惯。”
    “姐，我来。”
    李秋兰极有眼力见的接过杨江离手上的茶壶，给大家各倒了一杯。
    六人略显局促的接过茶，看到院子里只有杨江离和杨芳若两人，紧张的心情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六个人都比杨江离大，如今已经三十出头，往日里，杨江离都是叫她们婶婶的。
    但在刺绣这方面，年龄并不是唯一论资排辈的根据。
    在杨江离前年开进修班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了比她们还要高的位置。
    “各位婶婶，今天收徒我只有两个要求：第一个是双面绣入门，第二个是能接受离家在外，我包住，但包不了伙食费。”
    “不过我可以指导你们把绣品卖个高价，你们可以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能接受的我可以帮你们买票。”
    杨江离把自己的条件摆了出来，并不催促，留给她们足够的时间考虑。
    听到这些话，六人互相看了看。
    要离家，这个是她们没有想到的。
    “江离，必须要离家吗？你不能留在这吗？”
    六人中年纪最大的苏三娘开口问道，“我们年纪大了，家里还有孩子”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口，平日里家里人允许她们刺绣，是因为刺绣比埋头苦干挣的钱多。
    而且在家刺绣，还能兼顾家务，照顾孩子，这种好事傻子才不答应。
    可是一旦离开了家，家里的家务和孩子没人照顾，阿婆和当家还能答应吗？
    杨江离清楚她们在为难些什么，但她是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的。
    埃国夫人定制的绣品需要她和杨芳若一起完成，而且不是一时半会能绣好的。
    “你们如果想跟我学，那就必须要跟我走，我是不会留在这的。”
    “每半个月我会给你们三天假期，等到你们学成，是想留在市里还是回来，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
    听到这些话，六人心里百转千回，一时都没有表态。
    送走了李秋兰等人，杨芳若把杨江离叫回房间。
    “江离，姆妈以为你会选些年轻的丫头做徒弟，姆妈不是说年纪大不好，只是她们的年纪在那，你平时要是说话重一点，我担心”
    杨芳若眉眼间满是担忧，徒弟比师父年纪大，稍有不慎，吃力不讨好不说，还会落个埋怨。
    杨江离安抚的抓住杨芳若的手，“安啦，别担心，姆妈。”
    “年轻的人不是我不想教，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这六个人我之前观察过，都不是那种心性不好的。”
    能耐得住寂寞做刺绣的绣娘，本身的心理就比一般人强的多。
    这种强不是表现在适应能力，而是表现在情绪稳定上。

 第192章 启程回家

    看到杨芳若眼底始终没有消失的疑惑，杨江离心里清楚，她并没有完全放心。
    只是她没有再追问下去，杨江离也就没有再解释。
    不是杨江离不能再罗列出其他理由，只是有些话不能说出口。
    比如，今年即将恢复高考。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都能参加考试。
    南湖大队符合上述条件的绣娘可不少。
    年轻的不少都是初中毕业生，知识还没全部还给老师，要是好好学习一年，未必不能奋力一搏。
    考上了皆大欢喜，考不上复读、亦或是安心做个绣娘，总归也没有遗憾了。
    至于这些三十出头的，杨江离之前了解过，基本上都是扫盲班的水平，最好的也只是小学毕业的水平。
    高考，在她们心里，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了。
    傍晚。
    回家商量的六位绣娘里，只有周杏儿回了杨江离，已经和家里人商量好，随时可以走。
    杨江离请李青生帮忙给周杏儿办了脱产手续，让她先回家安置，等初九再走。
    等周杏儿走后，杨江离把大队部的大门给关上了，神情严肃的看着李青生和王会计。
    “李叔，王叔，我有话和你们说。”
    看到她这副模样，李青生和王会计脸上褪去了漫不经心的模样，专注的看向杨江离。
    “怎么了，江离？”
    “李叔，王叔，接下来我要说的事还没发生，你们要是相信就想想办法，不相信就烂在肚子里，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认了。”
    杨江离先给他们打上了预防针，看到两人的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才缓缓开口：
    “今年下半年”
    第二天。
    继周杏儿之后，又有两位绣娘来找杨江离。
    杨江离照旧请李青生帮忙办理脱产，然后让两人回家里收拾东西，安置好孩子，明天一起出发。
    与此同时，杨芳若等人也把家里该收拾的收拾好了，准备先把大件东西寄回去。
    至于其他的，能带走的带走，不方便带的都留了下来。
    得知杨怀远等人要走，黄书记特地把人请到公社国营饭店吃了一顿饯行宴，直到傍晚才把人送回来。
    看着已经变得空荡荡的院子，杨怀远心里有些不舍。
    姚思文拉着他的手，安慰道：“等以后没事了，咱们经常回来就是了。”
    虽说才在这里住了两段时间，但这里轻松的氛围、淳朴的乡亲们让他们感到非常自在。
    在这里，不用担心是不是说错话了。
    杨怀远拍了拍姚思文的手，“休息，明天还要坐一天的车呢。”
    “好，休息。”
    姚思文随杨怀远回了房间。
    一夜无梦。
    到了要走的时候，李青生带着南湖大队的所有人前来送行。
    周兵借了江河公社的解放车，请了一天假，把人亲自送到了县火车站。
    然后在航运司找到了李时海，从他手里拿到了高中的课本和一些资料。
    “周叔，我爷怎么突然想到要这些东西了？”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队长说了，你要是想知道为什么，十五的时候回家一趟。”
    周兵把话带到后，就带着东西离开了。
    李时海在路边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冷风灌进衣领内，才缩着脖子跑进了航运司里。
    杨江离暂时把李秋兰和周杏儿等人安排在了军区外的院子里，只等过了正月，市区的院子收拾好就可以搬进去。
    初来乍到，除了李秋兰外，周杏儿三人都有些拘谨。
    得知要在一起住到二月，几人直接把从家里带来的粮票和伙食费交了上去。
    杨江离全部收了下来，统一交给了从老家回来的周改。
    “这些人只住到二月，市区那边的房子就麻烦周大哥找人收拾出来了。”
    “没问题，都交给我。”
    周改收了东西，笑嘻嘻的从兜里掏出一把喜糖，“我结婚了。”
    杨江离惊讶的接了过来，“这么快？”
    她可记得，周改年前回去的时候还没有对象呢，这才过了个年，竟然结婚了？
    这么快的吗？
    周改脸上有点红，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家里给相看的，觉得合适就定了。”
    “那，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杨江离把糖收进兜里，“你们才结婚不久，怎么不把新娘子带来？”
    周改挠挠头，“这个，有点不方便。”
    杨江离皱了皱眉，想到了些什么，没有再问。
    带着周兵给的喜糖，杨江离找到了杨怀远，对于家属随军的条件这块，她还是不太理解。
    杨怀远笑着剥了一块糖放在嘴里，酥酥脆脆的，很香。
    “小周那我会处理，他现在归军区司令部管理，和普通的军人不一样。”
    杨江离点点头，“我知道了，您心里有数就行。”
    从杨怀远那出来，杨江离和杨芳若专心把底稿转移到了绣布上。
    一卷绣布要绣两张底稿，这可不像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两人用了两天的时间腾底稿，要动针时，杨芳若迟疑了。
    “江离，我不行”
    “姆妈！”
    杨江离按住了杨芳若的肩膀，“你都还没试过，怎么能随便说不行呢？”
    “你如果担心，我们可以先用别的练练配合呀。”
    “别的？”
    “没错。”
    杨江离把杨芳若拉到自己房间，绣棚架子上绷着一块绣布，上面隐约可见一只花狗的轮廓。
    绕到背面，赫然是一只金丝猴。
    “这”
    “姆妈，我们就用这个练手。”
    杨江离拍了拍绣棚架子，这是她今天早上画好的，为的就是和杨芳若一起练习配合度。
    两人单绣双面绣和双面异色绣都没有问题，只这个双面三异绣，还没有一起完成过。
    杨芳若抿了抿嘴，“那我试试。”
    “这才对嘛。”
    杨江离兴奋的给杨芳若搬来凳子，两人隔着绣布相对而坐。
    两人身边，分别是花狗和金丝猴的彩绘图。
    有这个做比对，更容易把握色彩的变化。
    “姆妈，你只要好好绣你的花狗就行，针到我这里，我会处理好金丝猴的部分。”
    杨芳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绣下了第一针。

 第193章 猴狗同绣

    在杨芳若和杨江离小心的配合下，花狗和金丝猴的一角逐渐展现在绣布上。
    一个小时没有出现任何失误，让杨芳若的信心逐渐增强，下针的速度比之前稍微快了一点。
    察觉到她的变化，杨江离嘴角翘了起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两个小时后，杨江离主动叫停。
    “姆妈，天色暗了，咱们歇歇，活动活动。”
    杨芳若还有些意犹未尽，初次接触到双面三异绣，她的心情有些亢奋。
    “要不点上灯再绣半个小时？”
    杨江离伸懒腰的动作顿了顿，可怜兮兮的跑到杨芳若身边眨了眨眼。
    “可是，我累了，姆妈。”
    杨芳若愣了愣，立刻放下了手里的针，“听你的，今天先到这里。”
    闻言，杨江离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我就知道姆妈最疼我了。”
    “你呀”
    杨芳若轻轻点了点杨江离的鼻子，满脸的宠溺。
    吃过晚饭，杨江离早早地歇了。
    第二天早上第一件事，依旧是跟杨怀远打一套太极。
    热身过后才去准备洗漱、吃饭，然后坐下刺绣。
    只是，今天的刺绣多了几位观众。
    杨江离在和杨芳若练习双面三异绣时，特地把李秋兰等人叫了过来围观。
    这个围观可不是看热闹，而是要注意两人下针的角度，以及对丝线的处理方式。
    两个小时后，杨江离再次叫了停。
    这次，杨芳若配合的很，利落的收了线。
    “怎么样，看清楚了吗？”
    李秋兰等人互相看了看，眼底是如出一辙的兴奋和跃跃欲试。
    “好像看清楚了，要不，让我们也试一试？”
    杨江离点点头，扯掉另外一个绣棚架子上罩的布，“绣筐里有我准备好的适合的图，你们自己挑一挑。”
    听到这话，李秋兰等人立刻行动起来。
    找到合适的图画后，小心翼翼的腾在了绣布上。
    然后两人一组，准备开始。
    杨江离转头看向杨芳若，“姆妈，您帮我看看呗？”
    “可以。”
    杨芳若站起身，和杨江离一起，分别站在了两人身后，看着两人手上的动作，时不时的指点两句。
    半小时后。
    李秋兰一脸羞愧的放下了手里的针，这东西看起来简单，怎么到了她手里，就不是那么回事呢？
    周杏儿也是一脸受挫的模样，本来以为她的双面绣能卖到两百块，已经很了不起了，谁成想
    现在看来，之前的确是她坐井观天了。
    一旁的王大梅和赵美玲见到两人这个样子，心里那点跃跃欲试的心思淡了些。
    在她们四个里面，周杏儿的绣技是最出色的，其次是李秋兰。
    虽然被一个小孩子压了一头，王大梅和赵美玲也没有一丁点不高兴，刺绣这东西，除了时间练成的功底，还是要有些天赋在里面的。
    但是现在，最好的两个都绣不来，更不要说她们了。
    杨江离看出两人心中的退缩，忍不住鼓励道：“绣不好没关系，只要知道哪里出错了就行。”
    “秋兰，你在下针的时候，完全把你这个当做单面绣了”
    杨江离仔细指出李秋兰刺绣过程中犯下的错误，让她记在心里。
    另一边，杨芳若也小声指出了周杏儿的不足。
    这两人都指点完了之后，杨江离还是让王大梅和赵美玲动手了。
    “如果因为担心出错而不做，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不知道错在哪，永远都不会有长进。”
    “之前接触双面绣的时候，你们拆了多少次才绣好的，难道忘了吗？”
    听到这番话，王大梅和赵美玲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这些道理她们不是不懂，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忘了而已。
    “那我们试试”
    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失败、纠错、再试，李秋兰等人进步飞快。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四人已经能简单掌握双面三异绣的要领了。
    趁热打铁，杨江离又把双面异色绣的要领教给了她们。
    有了之前的基础，四人上手快了许多。
    杨江离对她们的学习进度很满意，在放假这天早早为几人买好了回去的车票。
    李秋兰紧紧抱住杨江离的胳膊，“姐，我不走哈。”
    “不行。”
    杨江离按住李秋兰的下巴，把她的脸推远一点。
    被拒绝，李秋兰伤心的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姐”
    “噗嗤！”
    周杏儿几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早知道李秋兰和杨江离的关系好，但第一次知道好成这样。
    杨江离对几人笑笑，“各位婶婶先去收拾东西，我和秋兰谈谈。”
    周杏儿几人点点头，回到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在这里住了一个月，杨家人对她们很好，一应用具没有任何亏待不说，伙食上也好得很，远超出了几人交的粮票和钱。
    看到四人走了，杨江离转过头，面色严肃道：“秋兰！”
    李秋兰被杨江离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嘟着嘴巴乖乖站好，“姐~”
    杨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过李秋兰，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李秋兰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这事交给我了！”
    “这次全看你了。”
    杨江离拍了拍李秋兰的肩膀，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
    杨怀远叫来了周改，“一会你把秋兰几个送到火车站去，顺便再帮我接个人回来。”
    说着，他递出一张叠起来的纸，“这上面有要接的人的信息，你到火车站了再打开。”
    周改接过来直接放在了兜里。
    等周改送人走了之后，李时泽带着两个人来到了杨家。
    “阿爹，我们来了。”
    “去收拾，辛苦你们了。”
    杨怀远摆摆手，让几人出去了。
    李时泽熟悉的找到周改的房间，摘下了头顶的帽子，“准备好了吗？”
    “放心。”
    徐天等人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脸上因兴奋有些发红。
    “那你们忙着，我去找点别的材料。”
    “想去找嫂子直说，还说找什么别的材料，羞羞羞！”
    徐天一脸促狭的取笑道，对上李时泽似笑非笑的目光，心中警铃大作。
    然而，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李时泽的脚就到他屁股上了。

 第194章 周改新妇

    此刻，徐天嘴里的嫂子正和姚思文一起整理杨芳若出嫁时要穿的衣服。
    杨怀远和姚思文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最近的好日子查了又查，终于确定在一周后，也就是阳历四月八日，农历二月二十让杨芳若和洪守疆成婚。
    本来是想定在阳历三月三十，即农历二月十一的，但是因为和洪守疆的日程安排冲突了，所以就改了。
    之所以定在一周后，也是排除了两家人的生日、先人的忌日、民间的忌讳日子以后又考虑到两家朋友的时间，才最终确定的。
    虽说决定了要一切从简，但该有的热闹还是要有的。
    “外婆，这两身军便服好俊俏，有没有我的呀？”
    杨江离轻轻抚摸衣架上的两身衣服，一眼看出这是杨芳若的尺码。
    姚思文笑得一脸宠溺，“怎么能少了你的呢？”
    “你娘两身，你两身，都是我亲自做的，到了结婚那天，你还得送你娘出嫁呢。”
    “嘿嘿”
    杨江离撒娇似的抱住姚思文的胳膊蹭了蹭，“外婆，你真好。”
    “你呀”
    姚思文乐呵呵的摸上杨江离的手，“你娘出嫁后，就该你了，能看到你们娘两个幸福，外婆这辈子就算死也能闭眼了。”
    “外婆！”
    杨江离用手指挡住姚思文的嘴巴，严肃道：“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看到我和娘出嫁您就满足，您也太没有追求了。”
    “哦？”
    姚思文挑了挑眉，“依你看，怎么才算有追求？”
    “当然是看到您的重外孙出世了，您且得长命百岁呢。”
    杨江离一本正经的说道，成功的逗笑了姚思文。
    “哈哈哈哈你哟”
    姚思文伸手点在杨江离的鼻子上，“没羞没羞”
    杨江离扬了扬眉毛，把头埋进了姚思文的肩窝里蹭了蹭。
    祖孙两人间的气氛正和乐呢，杨怀远从外面走了进来，“乖囡，阿泽在找你呢，好像有什么事。”
    “我这就过去。”
    杨江离松开了姚思文的胳膊，步伐轻快的走了出去。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见，杨怀远才转过头，“老婆子，你们在笑什么？”
    杨江离在庭院里见到了站在玉兰树下发呆的李时泽，看着背对她的某人，眼珠子转了转，特意放轻了脚步。
    轻软的千层底做的鞋子，踩在青砖铺就得地面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哈！”
    李时泽身体一颤，迅速转过身做出防御的姿态，“谁江江”
    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李时泽脸上的紧张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七分宠溺，三分无奈。
    杨江离笑了起来，眼睛里仿佛有星子坠落，“时泽哥，你的警惕性还有待提高呀。”
    “是是是”
    李时泽顺从的说道，垂眸掩去了眸底的笑意，“回去我再加强训练。”
    听到这话，杨江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对了，时泽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你让我给周改布置房间的时候来找你的吗？”
    李时泽伸手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周改的媳妇要来了，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
    杨江离用力地点了点头，“我准备了一些东西，麻烦你放到周大哥的房间里。”
    说完，她转身朝堂屋走去，李时泽跟随其后。
    “江江，你准备了些什么东西？”
    “一些布料和一套四件套。”
    杨江离边走边说，布料是给周改和他老婆做衣服的，四件套是床上用品，送新婚的小夫妇既好看又实用。
    李时泽点了点头，他准备的是一对凳子、一套碗筷和一些用来布置房间的小玩意，这么看来，两人准备的正好相配。
    想到这，他嘴角向上扬了扬。
    “江江，杨娘娘一周后就要出嫁了，咱们是不是也该谈谈咱们的事了？”
    闻言，杨江离的身体一顿，随即恢复了正常。
    “四月是小薇的预产期，我想等她生完孩子坐完月子，再讨论这件事。”
    姑苏民间有孕妇不入新人门的说法，表面上是说孕妇参加新人婚礼会冲撞新娘子，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孕妇。
    怀胎之人身子重，行动不便，结婚典礼又是热闹非常，万一有个碰撞，伤了孕妇就不好了。
    李时泽知道杨江离和林薇关系好，听到这个理由，没再说什么。
    拿到布料和四件套，李时泽回到了周改的房间，继续布置，全部准备好不久，周改就带着新媳妇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就直接去到了杨怀远面前。
    “老将军！”
    周改激动的向杨怀远敬了个礼，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立刻有样学样，不太规范的敬了个礼。
    “老将军好！”
    “好好好”
    杨怀远笑呵呵的应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周改的新妇一眼，高挑的个头，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很是讨喜。
    “来到这就跟在自己家一样，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谢谢老将军。”
    新妇心中激动，“周改回家的时候经常跟我们说您是个英雄，还说您一点不可怕，很和蔼，见到您我才知道，他真没骗我。”
    杨怀远被新妇逗笑了，“他还说我什么了？”
    “他还说您体贴人，从不打骂手下的人，是个很好很好的领导。”
    新妇想了想接着说，“老将军，我没什么文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会看人，一见到您的面我就知道，您是个好人。”
    被发了好人卡，杨怀远笑得更灿烂了，笑声传出去老远。
    杨芳若等人听到声音，忍不住笑了，“看来小周的新妇是个会说话的。”
    周改是什么样的人，她们都清楚，他对杨怀远很忠诚，但绝不会逗得他这么开怀大笑。
    “看来咱们这又要热闹了。”
    姚思文嘴上说着，手上不紧不慢的把大锅里的菜盛出来。
    嘴上会说话，不知道心性怎么样？要是个好的，或许可以留下来帮忙。
    只不过，在对外面的说辞上，要好好的考虑考虑才行。

 第195章 送娘出嫁

    除了自家做的咸肉菜饭，砂锅和肉圆，杨怀远还在陆大厨那定了四菜一汤，欢迎周改新妇的到来。
    李时泽、徐天和余守年作为周改的好兄弟，留下来一起庆祝。
    “来来来，都是自家人，大家动筷子。”
    杨怀远招呼了一声，率先拿起了筷子，大家紧跟着也拿起了筷子。
    吃饭时，姚思文悄悄打量着周改的新妇，见她行为不算出格，也没有只夹肉菜，满意的点了点头。
    大家坐在一起吃饭时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有那自私的，不顾其他人，只捡自己爱吃的夹。
    也有那粗俗的，吃饭唧嘴的声音比说话的声音都大，难免让人不喜。
    周改家的新妇虽然是农村来的，但只从吃饭上看，就知道教养应该是差不了。
    吃过饭，杨怀远就让周改带着新妇回房间午休了。
    人家远道而来，又坐了那么长时间的火车，也该休息了。
    李时泽等人也提出离开，杨怀远摆摆手，让徐天等人先走了，留下了李时泽。
    “今天难得放假，乖囡在房间憋了一个月了，你带她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李时泽强忍住翘起的嘴角，应了一声好。
    等小辈都走光了，杨芳若把杨怀远和姚思文送回了卧房，自己也回房歇着了。
    东卧房里。
    姚思文把自己的心思告诉了杨怀远，杨怀远倒是没什么意见，但还要看周改新妇的意思。
    “要是小周家的没那个意思，咱们还是不要提了，人家是来随军的，不是来工作的。”
    姚思文没好气的捶了杨怀远一下，“我能不懂这些吗？”
    “我只是担心小周心里会有负担，本来小周作为你的警卫员，这些事都是他该做的，但有些他做不来。”
    “现在他家新妇来了，他们两人都住在这，我怕小周让他家新妇白帮忙”
    听到姚思文的话，杨怀远脸上的表情逐渐慎重起来。
    “你说的有道理”
    接下来几天发生的事，完全验证了姚思文的话。
    在小周处理杨家的杂事时，小周媳妇会主动帮忙做饭。
    往常经常吃的陆大厨小炒，也因为有了小周媳妇的存在而慢慢淡出了杨家的饭桌。
    取而代之的是小周媳妇亲自炒的菜。
    虽然和陆大厨炒的菜不是一个滋味，但却别有一种家的味道。
    在小周媳妇来到杨家后的第四天，姚思文和杨怀远商量过后，决定按月付给小周媳妇工钱。
    但是对外先保密，只说小周媳妇是来随军的。
    小周媳妇本来不想要钱的，但是拗不过姚思文等人的劝说，两边拉来扯去，最终小周媳妇每月只要十五块钱。
    比姚思文答应要给的整整少了一半。
    “包吃包住，要是再拿那么多钱，我真怀疑我是来抢劫的了，您二老要是答应，那我就这么干着，要是不答应，那我只能回老家了”
    小周媳妇的态度十分坚决，最终还是说服了杨怀远两口子。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过了两天，到了杨芳若出嫁的日子。
    杨江离带着放假回来的李秋兰等人，和小周媳妇一起把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挂上红绸，贴上喜字。
    按照姑苏的习俗，新郎是要到中午接亲的。
    姚思文早早准备好了象征夫妻生活甜甜蜜蜜的甜汤和汤圆，只等着洪守疆过来。
    杨芳若坐在梳妆台前，任由杨江离在自己脸上摆弄，心里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一紧张，她就觉得口渴，想喝水。
    端起茶杯，里面已经空了，“江离”
    “姆妈，你才喝了一茶缸的水，不要再喝了。”
    杨江离接过杨芳若手里的茶杯，“你瞧瞧我给你化的妆怎么样，还满意吗？”
    听她这么说，杨芳若转过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失了神，“这真是我吗？”
    她一说话，镜子里的人也随着张开嘴巴，明眸皓齿，柳叶细眉，很有古典美人的气质。
    杨江离弯下腰，把下巴放在杨芳若的肩膀上，“姆妈，你真美！”
    “你这孩子”
    杨芳若脸上飞起两朵红霞，映在白里透红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娇俏，全然不像四十多的样子。
    这时，门外传来司令媳妇的声音。
    杨江离立刻打开门，把人迎了进来，“阿婆，您今天的气色看上去比上次更好了。”
    “哎哟哟，这小嘴甜的哟”
    司令媳妇伸手捏了一把杨江离的腮帮子，注意到她身上穿的军便服，不由得眼前一亮。
    “江离，你穿这一身可真精神呐！”
    “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让人开心。”
    杨江离笑了笑，挽住司令媳妇的胳膊，把人接了进来。
    在军区里，司令媳妇是公认的人生最圆满的长者，由她来给杨芳若梳头，也是想讨个吉利。
    梳好头时，已经快中午了。
    李秋兰兴冲冲的跑到杨芳若的卧房外，“洪叔叔来了！”
    杨芳若眼睛一亮，嘴角带笑的把耳边掉下来的碎发捋了上去。
    另一边。
    洪守疆被堵在了游廊里，对面清一色的军绿让他哭笑不得。
    “你们是我请来的，怎么能临阵倒戈？”
    “政委这话说得可不对。”
    李时泽站在最前面，笑眯眯的反驳，“我们这不叫临阵倒戈，我们只是想热闹热闹，大伙说对不对？”
    “没错！”
    李时泽身后，热烈的声音压过了外面的音乐。
    “想娶走老将军的女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同志们，新郎今天全场最小，想想平时政委对咱们爱的教育，大家舍得让政委这么轻松的过去吗？”
    “舍不得！！！”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个个摩拳擦掌。
    “想娶新娘子，先来五十个俯卧撑！”
    洪守疆无奈的看着面前这群捣乱的人，把手里的捧花交给身后的人，乖乖趴下做起了俯卧撑。
    “一、二、三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五十个俯卧撑做完，洪守疆面不改色的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能让开了？”
    大家互相看了看，在洪守疆反应过来之前快速跑开了。
    “快快快，冲下一关！”

 第196章 两份晚饭

    洪守疆回过神时，李时泽等人已经堵在了游廊的出口，再次做好了准备。
    看到大家这种阵仗，洪守疆嘴角含笑的大步走了过去。
    角落里，李秋兰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在洪守疆走到李时泽等人面前时，悄悄转身跑了。
    在张贴了喜字的房门前停了下来，“是我，开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
    李秋兰立刻挤了进去，兴奋的抓住杨江离的手，“姐，你真该出去看看，洪叔叔好厉害”
    她把洪守疆是如何做俯卧撑，如何闯到第二关的情景生动的描绘了出来，让几人仿佛亲眼看到一样。
    “明明不从游廊过，直接从院子里也能闯过来，洪叔叔怎么就想不到呢？”
    听到这话，杨江离双眼含笑的摸了摸李秋兰的脑袋。
    “洪叔叔不是没想到，只是不想那么做而已。”
    不论是姑苏还是其他地方，都有闹婚的传统，一边是新娘这边“为难”新郎，一边是大家伙一起捉弄新郎新娘。
    这种闹，最初是为了热闹，一对新人即将组成自己的新家，两边的亲朋好友闹上一闹，让新人的家里增添些人气，以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这本来是一种美好的祝愿，可惜后来变了味道。
    “闹”得失了度，没了分寸，热闹没见到，只余笑话。
    洪守疆不是不知道走庭院是个快捷的道路，但那样是对拦门的人不尊重，也没了热闹的氛围。
    李秋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也曾见过不少人结婚，但只有洪守疆给她一种嗯文静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个词合不合适，只是觉得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门外的热闹声越来越近，司令媳妇招呼着杨江离等人堵住门。
    “要新郎给了喜钱和喜糖才可以开门，知道吗？”
    在这边热闹的时候，堂屋里的气氛相对凝重一些。
    杨怀远慢慢把象征着亲人的红花戴到杨仁修胸前，“你妹子不知道你那些事，她出嫁，你去送嫁妆的时候注意点。”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应该不用我教你了？”
    杨仁修轻轻点点头，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我以为，您不会再见我了”
    杨怀远扫了眼他的模样，转过身注视着墙上挂的伟人像，良久才说话。
    “我只是不想让别人说闲话，大家都知道你活着，亲妹妹出嫁，你这当哥哥的不出现，不知道会说出什么来呢。”
    人言可畏，杨怀远是不在乎这些，但他不想让杨芳若也承受这些。
    对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哥哥，杨芳若的心里还是很挂念的。
    杨仁修低头看着胸前的小红花，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没有说话。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滞起来，直到姚思文的出现，才使得房间里的空气慢慢流动起来。
    “老头子，芳若要出门了。”
    “来了！”
    杨怀远应了一声，最后看了杨仁修一眼，随着姚思文走到了外面。
    “小周，你带他去送嫁妆。”
    “是！”
    周改恭敬的敬了一个礼，走进堂屋，“杨仁修同志，请跟我过来。”
    杨仁修闭了闭眼，缓缓舒出一口气，跟着周改走了出去。
    杨怀远给杨芳若准备的嫁妆不少，但能放在明面上抬到两人新家的却不多。
    但是能放在明面上的，都是杨怀远和洪守疆商量了又商量，确定不会引起任何问题的。
    即便会引得大家议论，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本来，洪守疆是应该带杨芳若回到自己的家再拜堂的，可是洪守疆是个光杆政委，家里没有长辈，所以决定在杨家拜堂。
    杨芳若和姚思文作为父母坐在高堂之上。
    来观礼的都是军区的同志们和家属们，大家都知道洪守疆家的情况，基本没什么说闲话的。
    偶尔的一声“洪政委这跟入赘有什么区别？”也被众人的欢声笑语压了下去。
    一切都进行的无比顺利。
    拜完伟人和高堂，洪守疆带着杨芳若回到了两人的新家。
    一处带院子的小平房。
    没有蜿蜒曲折的游廊，没有天井，却是小两口的家。
    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
    结婚进行到这，婚宴那边正式准备上菜。
    为了今天，洪守疆特地提前一个礼拜开始准备鸡鱼肉蛋菜，又跟军区申请，请了擅长大锅菜的刘大厨来掌勺，务必让大家都吃得心满意足。
    这么做，他也是存了些私心在里面的，大家吃得满意了，后面的洞房也能轻点闹。
    他倒是不怕什么，主要担心杨芳若会不高兴。
    “大家随便坐，敞开了吃！”
    等到大家陆陆续续坐下后，洪守疆转身来到来给刘大厨打下手的陆大厨身边。
    “老陆，小灶好了没？”
    陆大厨扫了眼旁边坐着磕瓜子等上菜的人，悄悄从桌子下面拎出一个食盒。
    “都在这了，没看出来，咱们洪政委原来是这么疼老婆的人。”
    洪政委笑着接下了陆大厨的打趣，趁人不注意，拎着食盒到了新房里。
    “谁？”
    “是我。”
    洪守疆听出杨江离的声音，急忙开口表明身份。
    杨江离打开门，注意到了他手里拎着的东西，“这是？”
    “这是给你们吃的。”洪守疆把食盒递过去，“里面是我让陆大厨炒的几样小炒，你和芳若先垫垫肚子。”
    递了东西，他看了眼坐在床上的杨芳若，按下自己像毛头小伙子一样激动的心情，退了出去。
    才转身，就听到外面有人在叫他。
    “老洪，老洪，来敬酒呀！”
    “来了！”
    洪守疆急忙走了出去。
    杨江离和杨芳若坐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笑了出来。
    “姆妈，咱们先吃。”
    “好。”
    杨芳若缓缓舒了一口气，试图放松下来。
    杨江离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了两盘小菜和两碗米饭，正准备开动时，房门再次被敲响了。
    “江离，你能出来一下吗？”
    杨江离听出是李时泽的声音，把碗筷放下后打开了房门。
    李时泽立刻把手里的海碗塞了进来，最上面是两个大大的肉圆，上面还泛着油光。

 第197章 林薇生了

    “开席了，我每样都挑了一点放在碗里，你先和娘娘垫垫肚子。”
    说话时，李时泽一直站在门外，按照这边的习俗，只有闹洞房时外人才能进去新房，不然不吉利。
    杨江离望着满满一海碗的肉菜，忍不住回头看了杨芳若一眼。
    杨芳若失笑不已，心里却很是欣慰，“阿泽用心准备的，端进来。”
    闻言，杨江离把海碗接了过来，“你快入席，不然一会吃不到了。”
    “好。”
    李时泽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等他回到席上时，先上来的那几道菜都已经被吃得干干净净了，桌上只剩几个空碗。
    “团长，你怎么才回来？这几只猪太厉害了，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呀！”
    徐天一把抓住李时泽的胳膊，可怜兮兮的干嚎着，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似的。
    李时泽嘴角抽了抽，把徐天的手拽了下来，“你牙上有菜叶。”
    “是吗？”
    徐天眨了眨眼，闭上嘴巴，用舌头在牙上扫了一圈，感受到菜叶的位置后用力舔了两下，然后嚼嚼，咽了。
    李时泽：“”
    坐在李时泽对面的人看到只有他一个人回来，失望了叹了口气。
    “团长，你怎么没把嫂子一起带来？”
    李时泽斜睨了说话的人一眼，“带来干什么？吃你们的剩菜汤吗？”
    “看你这话说的！”
    那人急忙表态，“你要是带来了，咱们说什么也得让让她呀，再说了，这菜可还没上完呢。”
    “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李时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那人还想再说什么，后面的菜又上来了。
    “菜来喽！”
    杨芳若结婚后，和洪守疆过了几天轻松惬意的日子，回门后就又恢复了之前的作息。
    白天刺绣，晚上回她和洪守疆的小家休息。
    半个月后，即公历四月二十三，农历三月初六，林薇在凌晨发动了。
    四个小时后，生下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得知这个消息后，杨江离放下了手里的刺绣，带着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来到了军区卫生院。
    两床婴儿蚕丝被、六条绣有萌宠小蛇的纯棉手帕、两罐奶粉和两斤红糖。
    蚕丝被和手帕是她亲手做的，奶粉和红糖是她攒了小半年的票买的。
    杨江离看着婴儿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宝宝，心里一片柔软。
    “小薇，你们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大名还没起，小名叫石头。”
    林薇小口小口喝着红糖水，被汗水浸湿的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前，看上去有些狼狈。
    “石头？”
    杨江离重复了一遍，忍不住笑了，“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
    林薇瘪了瘪嘴，看向穆建邦。
    穆建邦心领神会，缓缓道：“是我没注意，傍晚回家的时候把碎石头带到家里去了，害得她半夜起夜的时候差点摔了。”
    “差点摔了？”
    杨江离无意识的提高了音量，大步跨到林薇床边，“你没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
    “我没事，你别担心。”
    林薇抓住杨江离的手，“我老公接住我了。”
    自从她月份越来越大之后，半夜起夜的时候，穆建邦都会陪着她的。
    听到她这么说，杨江离才松了一口气。
    这时，去询问医生林薇情况的姚思文和杨芳若也走了过来，欢欢喜喜的去看小宝宝去了。
    在医院住了三天，林薇就出院了。
    姚思文和杨芳若帮着准备了很多小孩子用的东西，直接把人接到了自己家里。
    如果说生孩子是一脚踏入鬼门关，那坐月子就是女人重塑身体的好机会。
    这个重塑，不是指身材，而是指健康。
    坐好了月子，从前身体上的很多毛病都能不药而愈。
    虽然至今没什么科学根据，但是成功的例子也不算少。
    “小薇呀，你们小两口安心在这里住着，等出了月子再回家也不迟。”
    “好的，外婆。”
    对于老人的好意，林薇没有拒绝，她在这里没有亲人，最亲近的除了穆建邦，也只有杨家人了。
    看着林薇乖巧的模样，姚思文心里很是宽慰。
    “小穆，你跟我出来，我有些话对你说。”
    “是。”
    穆建邦看了林薇一眼，跟在姚思文身后出去了。
    走到外面的游廊，姚思文停了下来，“小穆呀，我想跟你说些小薇坐月子需要注意的事，你有空吗？”
    “有有有！”
    穆建邦连连点头，“您等一下，我记一下。”
    说着他从上衣兜里掏出笔和小本本，“可以开始了。”
    姚思文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缓缓开口：“女人坐月子最忌生气和着凉，生完孩子七天后才能洗头，水温必须合适”
    穆建邦快速的记下姚思文说过的每一句话，时不时的再问一句，姚思文都耐心解答了。
    虽说他已经从医生那取过经了，但是老一辈人留下来的传统还是有必要了解一下的。
    医生的话可能会因为背错知识点而不可信，但姚思文告诉他的这些，都是她自己的亲身体会，绝不会出错的。
    就像是只有农民最了解庄稼地里的那些事一样。
    一个半月后。
    林薇的坐月子结束了。
    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新鲜的空气，真好！”
    “噗嗤！”
    杨江离忍不住笑出了声，“不至于？”
    “至于的！”
    林薇严肃的点了下头，“等你自己坐月子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杨江离笑了笑，“我给你做了两条蚕丝的裙子，你要不要试试？”
    “要！”
    林薇瞪大了眼睛，一脸惊喜的抱住了杨江离。
    在林薇身后，穆建邦抱着孩子，一边轻晃，一边看向林薇的方向。
    蚕丝材质的裙子透气性好又吸湿，是爱出汗人群的最爱，又因为蚕丝细密，不会有走光的风险。
    前世的时候，杨江离的外婆每年夏天都会给两人准备几身蚕丝的衣服。
    来到这里后，杨江离继续做起了这件事。
    不仅仅是给林薇，还有其他人，多了没有，一两件还是能做出来的。
    换上蚕丝材质的裙子，林薇舒服的呼出一口气，只觉得整个人清清爽爽的。
    “阿离，你不是接了个大活吗，怎么有空做衣服？”

 第198章 青山点翠

    杨江离把林薇带到游廊里，抬手指向廊檐下垂挂的绣线，“我在等绣线阴干。”
    双面三异绣才开始绣制，就遇到了一个问题，绣线堆叠起来的山顶颜色总是差点意思。
    要知道，在整个山体中，山顶、山腰、山底、受光面、背光面因为阳光和植被的不同，是需要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来堆叠的。
    受光面要显光，背光面要压光，山顶因为受光照最多，植被丰富，色彩上要比其他部位更明艳一点。
    可是，她和杨芳若琢磨着绣了两遍，总是觉得差点意思。
    所以，她才尝试按照自己理解的颜色染出绣线来。
    听到杨江离的解释，林薇了然的点点头。
    “那这些绣线还要多久才能用？”
    杨江离想了想，“按照现在的温度和湿度，再有一天就可以了。”
    从煮茧剥丝到纺成绣线，再到染色、晾干，每一步都需要非常仔细。
    “你的意思是，你只能再陪我一天？”
    想到杨江离每次刺绣时的专注模样，林薇心里有些失落，连带着嘴角都耷拉下来了。
    杨江离好笑的点了点林薇的脑袋，“你是不是忘了你出了月子，应该准备年底的那场战斗了？”
    战斗？
    林薇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杨江离说的是今年十一月下旬开始的高考。
    现在已经六月份了，再有五个月就到时间了。
    “我让洪叔叔帮忙找了些高中的学习资料，一会你带回去，至于要不要找人辅导，全看你的意思。”
    杨江离能做的都做的，接下来的事只能靠她自己了。
    林薇眨眨眼，一把抱住杨江离，脸轻轻在杨江离的脸颊上蹭了蹭。
    “阿离，还是你想的周到。”
    杨江离弯了弯嘴角，退出了林薇的怀抱，“行了，我去给你拿书，让周大哥帮你送回去。”
    林薇本来想说不用的，可是等到了杨江离的房间，看到了桌上那一摞的书以后，果断把话咽了回去。
    家属院里。
    林薇指挥着周改把书放在长桌上，先一步回家的穆建邦看到了，从兜里掏出来一盒烟。
    “小周，辛苦你了，这盒烟你拿去抽。”
    周改连忙摆手，“穆团长，你太见外了，我只是帮着搬点书而已，这烟还是你留着抽。”
    穆建邦故作生气的沉下脸，强硬的把烟塞到周改的上衣兜里，“让你拿着就拿着，这东西我以后不抽了，放着也白瞎了。”
    “你要戒烟吗？”
    听到穆建邦说他不抽烟了，周改有些惊讶。
    虽说他和穆建邦见面的时间不多，但他记得，穆建邦是抽烟的。
    穆建邦点点头，目光看向婴儿床上的小孩子，“戒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周改瞬间明白了什么，没有再把烟拿出来，“那我就收下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去去。”
    穆建邦挥挥手，让周改离开了。
    等人走后，穆建邦走到林薇身边，从后面抱住了她，把头埋进了林薇的肩窝里。
    “媳妇儿”
    林薇缩了缩脖子，咕哝了一声，“痒。”
    穆建邦手上微微用力，贴紧了她，“媳妇儿，你今天比昨天更漂亮了，你的裙子，我都没见过。”
    听出他话里的醋意，林薇笑弯了眉眼，“阿离做的，好看？”
    “好看。”穆建邦点头，扫了一眼长桌上成摞的书本，“媳妇儿”
    “嗯？”
    林薇轻轻转了转头，“怎么了？”
    “那些书你真准备要考高中吗？”
    穆建邦可怜兮兮的问道，“咱们孩子都生了，你难道要丢下我们父子吗？”
    “谁说我要丢下你们了？”
    林薇哭笑不得的推开他的脑袋，转了个身，两手捧住他的脸，一脸认真的说道：
    “老公，我学习是为了充实自己，报效国家是你的梦想，我尊重你，不怪你陪我的时间少，但是”
    说到这，她话锋一转，“我也有我的梦想，我不想只做个家庭主妇，你是不是也该尊重我？”
    穆建邦紧盯着林薇一张一合的小嘴，眸光越来越暗，终于忍不住覆了上去。
    “唔”
    良久，穆建邦才从那温香软玉般的地方离开，然后用力的把人按在自己胸前。
    “我当然尊重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周改从家属院离开后，在半路上碰到了从军区出来的李时泽。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杨家走去，快到门口时，周改捣了捣李时泽的胳膊。
    “团长，快看那！”
    李时泽下意识顺着周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杨江离正和几个不认识的女人说话。
    他听不到她们谈话的内容，只能从杨江离的表情上看出她不是很高兴。
    “那几个人是谁，你认识吗？”
    周改仔细看了看，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好像见过啊，我想起来了！”
    “她们是那次跟王经理来的人，好像是刺绣研究所的！”
    听到刺绣研究所这几个字，李时泽眼底闪过一抹冷光，疾步走了过去。
    “江江！”
    听到声音，杨江离下意识朝着声音处看去，“时泽哥？”
    李时泽走到杨江离身边，眸光深沉的扫了眼她对面的人，“你没事？”
    杨江离摇头，“我没事呀。”
    注意到李时泽防备的目光，以及不远处的周改，她明白了什么。
    “时泽哥，袁阿姨她们是想来跟我学习的。”
    “学习？”
    李时泽有些不信，对面这些人可是刺绣研究所的，而且看上去都四十出头了，跟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学什么？
    她们和周杏儿等人不同，早就见惯了各种精美的绣品。
    看到李时泽眼底不加掩饰的怀疑，袁瑗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袁瑗向前一步，摆出了自己最和善的面容，“这位同志，我们真是来向杨江离同志学习的，而且”
    她扫了一眼身后的几人，“我们已经不是刺绣研究所的绣娘了，你不用害怕。”
    之前在南湖大队，杨江离几次拒绝进刺绣研究所，袁瑗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杨江离应该是和他们那个前所长有些私人恩怨。

 第199章 切磋而已

    绣所现在的所长虽然和前所长没什么关系，但却是个自视甚高，骨子里有些古板的人。
    他明明知道杨江离绣技精湛，想要拉拢，却对孙千拿捏杨江离的举动视而不见，还批评杨江离自私狭隘。
    甚至，把上次跟孙千一起来的王德馨等人都批评了个遍。
    那几位都是有三十年以上刺绣经验的大师级人物，是在绣所成立之初被推荐来的，还从没受过这种委屈。
    几人一合计，干脆直接离开了绣所。
    在三观不正的人手底下做事，她们早晚被气死。
    本来长时间坐着不动就对脾不太友好，再伤了肝，那多划不来呀。
    听完袁瑗的话，杨江离沉吟许久，目光看向她身后的那三个人。
    见杨江离看过来，王德馨等人立刻露出善意的笑容，“杨江离同志，听说你正在绣千里江山图，我们几个不才，正好绣过一次，成品挂在人民大会堂里。”
    王德馨没有强调几人的绣技怎么样，只用事实说明。
    能被人民大会堂收藏的绣品，其价值和技术一目了然。
    杨江离抿了抿嘴，“你们要是不介意的话，咱们进去详细谈谈。”
    “好好好！”
    几人连忙答应下来，跟在杨江离身后走进了杨家的大门。
    李时泽眼睛暗了暗，也跟了进去。
    路过庭院时，杨江离看到了在菜地里忙活的周改媳妇金满，“嫂嫂，麻烦你倒一壶四物梅子汤来。”
    “好嘞。”
    金满应了一声，从菜地里走出来去洗了洗手，然后去厨房倒四物梅子汤。
    周改拉了一下李时泽的胳膊，对他使了个眼色，转头跟在金满身后进了厨房。
    客厅。
    杨江离带众人坐下，等金满上过茶退出去后，才缓缓开口：
    “袁阿姨，王阿姨，于你们而言，我只是一个小小晚辈，拜师这话还是不要再提了。”
    袁瑗眉心蹙起，还没等问出为什么，杨江离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不拜师，咱们可以切磋交流，共同进步呀，你们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袁瑗和王德馨几人互相看了看，嘴边逸出几声轻笑：“是我们狭隘了。”
    袁瑗摇了摇头，“我们本来是想着切磋交流的，但是好像我们会的，你都会，你会的，我们反而不会，这样的情况怎么能用切磋呢？”
    杨江离嘴角勾起，“袁阿姨，你把我想得太厉害了，你们怎么知道你们会的我都会呢？”
    “而且你们三十年以上的绣龄，即便是相同的东西，咱们绣出来还可能不一样呢。”
    闻言，王德馨三人忍不住笑了。
    她们是见过杨江离的绣品的，绣功扎实不浮躁，绣线堆叠疏密有序，绝对担得起精品这两个字。
    如今的她们绣同样的作品，是可以达到和杨江离同样的水准不错，但杨江离今年才二十多呀。
    她们如她这般大的时候，可绣不出那样的东西。
    这个年纪拥有这么出色的绣技已是不容易，更难得的是她还这么谦虚，让她们怎么能不喜欢。
    “那就这么定了，咱们切磋交流。”
    半小时后。
    袁瑗和王德馨等人离开了杨家，几人约好回去收拾东西，明天搬去杨家在市里的大院子。
    杨江离亲自把人送到门外，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身准备回去。
    谁成想，一转身就看到了李时泽略显幽怨的面庞。
    杨江离：“”
    杨江离眨了眨眼，“时泽哥，你怎么了？”
    “江江”
    李时泽幽幽地开口，“你不是说，等林薇出了月子就考虑咱们的婚事吗？”
    杨江离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是这样没错呀。”
    “你”李时泽愣了一下，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杨江离说的是什么。
    “你说真的？”
    看到他这副傻样子，杨江离心里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说完她越过李时泽往院子里走去。
    擦肩而过时，李时泽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把人抱了起来，兴奋的转了几个圈。
    “江江”
    “哎呀！”
    杨江离惊呼一声，下意识伸出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不远处，杨怀远拉着姚思文往后退了退，“哎哟哎哟，先等等，别过去。”
    姚思文小心翼翼的探出脖子，笑得满脸的褶子，“哎哟哟，真好呀。”
    中午。
    李时泽连饭都没顾得上吃，抓紧时间往江河公社打了个电话。
    得知李时泽要结婚，黄书记立刻让人去南湖大队把李青生接了过来，然后回拨了过去。
    父子两人谈了好一会儿，才挂断电话。
    黄书记嘴角含笑的给李青生递上一杯茶，“阿泽那孩子相中谁了？”
    接过茶，李青生有些不好意思抬头，“相中了杨叔家的外孙女，江离。”
    黄书记：“”
    黄书记喝了口茶压压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笑着轻拍了下李青生的肩膀。
    “好啊你，这事你怕是早就知道了？”
    李青生点点头，“年前阿泽回来说过，只不过那时候还没定，我也不好到处宣传。”
    万一江离没相中阿泽，那不是闹笑话吗？
    黄书记用力拍了两下李青生的胳膊，“阿泽和江离都是好孩子，他们能在一起是好事。”
    李青生嘴角翘了起来，点了点头，“能娶到江离，是我们家的福气！”
    “黄书记，如果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行，你去。”
    黄书记摆摆手，让李青生回去了。
    回到家，李青生把王大花拉到了堂屋里，关上了门。
    “当家，青天白日的关门干什么呀？”
    李青生把李时泽要和杨江离定下来的事告诉了王大花，王大花激动的直拍李青生的后背。
    “太好了！咱们是不是该过去一趟？”
    “按照礼数，咱们是应该过去。”
    李青生按下激动的心情，“阿泽说会请吴主任提亲，咱们两家都这么熟悉了，谈起来应该很顺利。”
    王大花点点头，“我去把阿泽这些年寄回来的钱找出来查查，咱们一起带上。”
    “行。”
    虽然李时泽说不用那个钱结婚，但带上总比没带好。

 第200章 择日订婚

    接到李时泽的电话后，李青生用了一天的时间安排南湖大队的各项事宜。
    好在水稻已经种下去十余天了，早已经泛过苗来，队上也只有养蚕这一样大事需要格外注意。
    全部交接好之后，李青生第二天就带着王大花坐上了去市里的大船。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前河大队的大队长钱为民就找了过来。
    王会计在家里接待了他，从水缸里捞出了早上放进去的西瓜，切了半个，捏起一牙递到钱队长面前。
    “钱队长，来尝尝我们自己种的西瓜。”
    “你们自己种的？”
    钱为民满脸惊讶的接了过来，咬上一口，冰凉冰凉、稀甜稀甜的，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唔，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
    王会计把切好的西瓜往钱为民面前推了推，然后才拿起一牙，一边吃，一边注意着钱为民的动静。
    等他一口气吃完三牙，速度慢下来后，王会计才把手里吃剩的瓜皮放下了。
    “钱队长，你可是稀客呀，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这来了？”
    听到这话，钱队长吃瓜的动作慢了下来，眼睛在院子扫了一圈。
    确定四周没人后，钱队长突然叹了口气，“老王呀，我们前河大队对你们不薄？”
    王会计：“？”
    “前年杨江离被绑架的时候，你们大队长两口子到我们那去，我们是不是全力配合了？”
    “是这样没错，但”
    王会计不明白钱为民这是搞的哪一出，但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大前年，你们大队的稻秧缺了三分地，我们前河大队二话没说就借给你们了？”
    “大大大前年，你们队上的知青偷剪稻穗，是我们队上的民兵发现提醒的你们？”
    “大大大大”
    “停！”
    王会计双手交叉在胸前，大喊了一声，“钱队长，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到他这么问，钱为民嘿嘿一笑，探起身子凑到王会计耳朵边说了句悄悄话。
    王会计的眼睛倏地瞪大，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你怎么知道的？”
    “有人听你们队上绣和服腰带的那俩知青说的。”
    钱队长缓缓开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王会计，“想考高中没错，但全村的初中毕业生都想考就不正常了。”
    王会计瞪大眼睛，“哪里不正常了？”
    “你还不允许别人上进了吗？”
    钱队长嗤笑一声，“你这话骗骗那俩知青还行，想蒙我还差点意思。”
    王会计不以为意的撇撇嘴，没接话。
    “初中生想考高中没问题，你们大队唯二的两个高中毕业生，都已经找到工作了，怎么也在学？”
    钱队长见王会计还在装傻，干脆全部摊开说明白、讲清楚。
    “你不要告诉我，那两个也想回高中从头再来！”
    王会计眼睛闪了闪，慢慢转过头，避开了钱为民质问的目光。
    “我不是非逼着你给我个说法，但咱们这么亲近的关系，你们有什么好事不能捂着藏着呀，是不是？”
    钱为民声音软了下来，“今天老李不在，你做不了主没关系，我改天再过来，希望到时候你能跟我说句实在话。”
    军区。
    洪守疆把李时泽和穆建邦叫到了办公室里，将上面发下来的文件递给了两人。
    “有任务。”
    闻言，穆建邦和李时泽的脸色同时变了变。
    洪守疆知道这两人现在不想离开，但现在，小家必须为大家让步。
    毕竟，他们身上还穿着军装。
    半小时后，李时泽和穆建邦同时从办公室里出来，分别往相反的两个方向去了。
    李时泽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去了后勤部，在里面待了大半天，直到徐天找了过来。
    “团长，叔婶快到码头了，你去接不？”
    李时泽摘下头上戴的面罩，把手心里的东西小心收好，然后站了起来。
    “小周这会儿没出去？”
    “没有，家里车等着呢。”
    徐天拍了拍李时泽身上的碎屑，略显迟疑的说道：“我听说，咱们后天要出发了，你”
    李时泽笑了笑，“没事，我相信她会谅解的。”
    “那好。”
    听他这么说，徐天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一起借了军区给杨怀远配备的越野车，到码头把李青生两口子接到了杨家。
    路上，李时泽说了他即将出任务的事。
    吹了一路的风，李青生和王大花的心从激动到失望，最后又回归平静。
    下了车，杨芳若和洪守疆正在门口等着。
    “李大哥，嫂嫂，快到屋里坐下歇歇。”
    王大花握住了杨芳若伸过来的手，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烦躁，欢欢喜喜的跟着杨芳若进了门。
    洪守疆对李青生伸了伸手，把人请了进去。
    等李青生进去后，洪守疆给周改使了个眼色，周改心领神会，立刻抓住李时泽的手，把人拉到了角落里。
    “团长，洪政委让我告诉你，要是你还想提亲的话，可以先订婚，吴主任现在就在里面。”
    听到这话，李时泽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光。
    “谢了，兄弟。”
    “客气，这都应该的。”
    周改拍拍李时泽的胳膊，两人一起进了院子。
    另一边。
    杨芳若把人送到了客房休息，坐了一天的船，他们也都累了，有什么话可以第二天再说。
    没见到杨怀远的面，李青生和王大花心里都有些没底。
    “当家，你说杨叔会不会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
    李青生下意识反驳，“杨叔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而且他也是军人，怎么可能不明白阿泽是什么情况。”
    “那这”
    两人正说话时，李时泽敲开了门，来到两人面前坐下。
    “爹爹，姆妈，我打算明天先让吴主任提亲，先把婚订下来。”
    “定下来？”
    王大花皱了皱眉，“你不是要出任务了吗？怎么定？”
    “先订婚。”
    李时泽一字一顿的说道，“等任务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李青生和王大花互相看了一眼。
    李青生沉声问道：“江离知道你的打算吗？”
    李时泽点点头，就在刚才去找吴主任的时候，他已经当着杨江离的面把他的打算说了出来。
    杨江离是没有意见的，只是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意见了。

 第201章 未婚夫妻

    翌日。
    吴主任作为李时泽请的媒人，先和李青生、王大花单独沟通了一番。
    了解清楚两人的意思后，吴主任才找到了杨芳若等人。
    一番交谈后，杨家同意先订婚，两家坐在一起，再邀上媒人简单吃顿饭就可以。
    就在吴主任以为大功告成，可以功成身退时，杨怀远提出了一个条件。
    杨江离和李时泽生下的孩子里，不论男女，有一个要姓杨。
    吴主任一字未变的把话传给了李青生两口子，看到两人不以为意的模样，忍不住提醒：
    “你们可能不知道，城里的计划生育抓的比较严，李团长又是干部，更不能超生，所以他们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
    听到这话，王大花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生一个？”
    吴主任点点头，“你们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沟通。”
    作为男方请的媒人，吴主任和杨家人沟通起来更方便，不会存在不好意思说出口的现象。
    王大花和李青生互相看了一眼，一时都没有说话。
    虽说他们一共两个儿子，即便李时泽的儿子不能姓李，李家也不会断了香火。
    但阿海的孩子，终究和阿泽还隔着一层。
    为什么非要计划生育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树枝随风摇摆不定，正如李青生的心一样。
    “当家，要不还是问问阿泽的意见？”
    王大花轻轻拉了拉李青生的手，这件事还是让李时泽做主更好一点。
    李青生点点头，正准备开口，李时泽从外面走了进来。
    “什么事要问我的意见？”
    “阿泽，你今天上午不是不得空吗？”
    看到李时泽过来，王大花有些惊讶的问道。
    她明明记得李时泽昨晚才说上午部队里面有事要忙的。
    “洪政委帮我处理去了。”
    李时泽简单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问两人到底是什么事。
    吴主任便把杨怀远的要求告诉了李时泽，顺便再一次把计划生育的问题普及了一下。
    听到吴主任的话，李时泽面上没有任何诧异，平静的像是听到“吃了没”似的。
    “这件事，杨阿爹很早之前就跟我提过，我答应了。”
    “你知道？”
    李青生愣了愣，“这都什么时候的事？”
    李时泽想了想，“在我们正式处对象之前。”
    李青生：“”
    王大花：“”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没有跟家里说一声呢？”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忘了。”
    王大花忍不住打了一下李时泽，“你呀你，真是”
    李时泽不避不躲的挨了一下，像挠痒痒似的，根本没用什么力。
    “姆妈，计划生育的问题，咱们暂时不用考虑，现在军区里还没控制那么严。”
    听到这话，一旁等着的吴主任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李团长，你这是在提醒我，要抓严计划生育的问题吗？”
    “怎么会呢？”李时泽矢口否认，脸上陪着笑。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生下来的孩子送给杨老将军养，那我们到底算不算有孩子呢？”
    吴主任怔了怔，一时忘了回话。
    李时泽没有继续追问，因为他想要的效果已经给到了。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只生一个姓杨的准备，但穆团长一语惊醒梦中人。
    有些地方为了想要个儿子，会把超生的女儿送人或者遗弃，后面再接着生。
    他们的孩子生下来，也可以直接交给杨怀远两人抚养。
    李青生没想到这个问题就这么解决了，心里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吴主任，还要麻烦您再去沟通沟通。”
    闻言，吴主任深深地看了李时泽一眼，转身走了。
    李时泽笑着看了看李青生和王大花，“爹爹，姆妈，你们收拾收拾，咱们一会去市里吃订婚饭。”
    “好好好。”
    王大花高兴的不得了。
    中午。
    两家在李时泽预定的饭店里吃了顿饭，下午回来，李时泽便把升了团长后攒下来的钱全部交给了杨江离。
    “我已经跟上面打过申请了，等审批下来，上面会发结婚家具的票，你看看喜欢什么样的，咱们就买什么样的。”
    杨江离低头笑了笑，感受着手心里的一沓钱，大致分出来三分之一塞到了李时泽的上衣兜里。
    “穷家富路，你在外面出任务，身上没点钱可不行。”
    “不用，在部队里基本花不到什么钱。”
    李时泽本想把钱掏出来，被杨江离按住了手，“别掏了。”
    李时泽想了想，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枚泛着金光的戒指，近乎虔诚的套在了杨江离右手的食指上。
    杨江离抬起手看了看，被打磨的发光的戒指简简单单，没有什么复杂的花样，正好是她喜欢的类型。
    与此同时。
    家属院里。
    汪大婶领着一个女同志来到穆建邦和林薇的小家。
    “这是我从老家找来的，今年二十五，结婚五年生了三个孩子，洗衣做饭样样行，人还老实，你们看行不行？”
    穆建邦粗粗扫了女人一眼，看到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打着补丁，但都浆洗的很干净。
    手有点黑黄，粗糙，但是没有指甲，干干净净的。
    第一印象还不错。
    “媳妇儿，你看这个行吗？”
    林薇按住穆建邦的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出来当保姆家里人同意吗？”
    女人看了汪大婶一眼，鼓起勇气说：“我叫汪秀秀，家里人都同意我出来的。”
    林薇想了想，“那先留下试试，我老公出任务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们娘俩儿。”
    汪秀秀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她被留下了，激动的给林薇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谢谢，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林薇忍不住笑了，“不用这么客气。”
    一旁的汪大婶见了，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笑容。
    “既然定了，那我带秀秀去买身好点的衣裳，明天再给你们送来。”
    “行，麻烦您了，汪婶婶。”
    “不麻烦不麻烦。”
    汪大婶笑着摆摆手，带着汪秀秀离开了。
    等人走后，穆建邦从后面抱住了林薇，不舍的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
    “媳妇”
    “哇”

 第202章 搬去市区

    林薇急忙转身进了内卧，“小石头，姆妈来啦，不哭不哭！”
    穆建邦瞪着骤然变空的怀抱，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归于平静，转身跟进了卧室。
    “媳妇儿，我来帮你。”
    “石头拉粑粑了，你去把阳台上晾着的尿布和沙土拿过来，给他换个窝。”
    “马上来！”
    穆建邦快步走到阳台，把尿布和沙土都带到了卧室。
    “媳妇儿，你让一让，我来给石头换窝。”
    “也行，我去兑点温水给孩子洗洗。”
    林薇闪身把位置让了出来，顺手把换下来的脏尿布扔到了专门的盆里带了出去。
    穆建邦动作麻利又不失温柔的给孩子擦屁屁，在林薇端来温水后，打湿棉布给孩子把屁屁洗了一遍，最后才换上干净的沙土，包上尿布。
    “咯咯咯”
    下面舒服了，小石头咯咯笑了起来，两只手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着。
    穆建邦抬起头，一脸慈爱的笑了。
    “臭小子”
    “老公，你去洗洗手，我来给孩子喂奶。”
    林薇拉了拉穆建邦的衣袖，“到喂奶的时候了。”
    “那行，你喂着，我去洗洗手，顺便把脏尿布洗出来。”
    穆建邦直起身子，趁林薇不注意，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的出去了。
    林薇无奈的摇摇头，弯下腰把石头抱了起来。
    “小石头，开饭了。”
    傍晚。
    杨江离来到家属院，听林薇讲起穆建邦请保姆的事，眼底闪过一抹迟疑。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薇，我今天是想让你带着孩子跟我市区住的。”
    林薇神色微怔，“去市区？”
    “没错。”杨江离点头，“袁瑗阿姨带了三个绣娘来帮我的忙，住在家里实在不方便。”
    “外公给我的院子虽然不在市中心，但胜在够大，周围交通方便，基础设施也很齐全。”
    “穆建邦给你请了保姆，你们一起去，我再想办法给你请个家教老师，不比你在家闷头复习强吗？”
    杨江离细数要搬去市区住的原因，听得林薇一阵心动。
    住在市区的确比这里方便些，但是
    看出她的迟疑，杨江离没有立刻让她做出决定。
    “不如你和穆建邦商量一下，明天再给我答复。”
    “也行。”
    林薇嘴唇轻抿，答应了下来。
    杨江离逗了一会孩子，直到他开始打呵欠，才离开了家属院。
    回到家，杨芳若正在收拾东西。
    看到她回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走过来，“小薇怎么说？”
    “她还要和穆建邦商量一下。”
    杨江离扫了眼院子里的绣棚架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姆妈，你和我一起走，洪叔叔不会怨我？”
    杨芳若想也不想的道：“不会的，他没有那么小心眼。”
    “那就好。”
    杨江离拍拍胸脯，悄悄斜了站在东边卧房门口的人一眼，嘴角的笑意遮都遮不住。
    洪守疆：“”
    他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
    “现在是夏天，东西不用带很多，只把这几台绣棚架子带过去就好。”
    杨芳若背对洪守疆，没有注意到他在身后站着，“其余的东西，缺了还可以再回来拿。”
    两边距离不算太远，来回还是很方便的。
    杨江离点点头，“都听您的。”
    第二天。
    杨江离站在自家门前，远远看着一队解放车从军区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车上站满了正气凛然的战士们，挺拔的身姿像是山顶的苍松翠柏。
    直到最后一辆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杨江离才转身进了院子。
    周改适时地凑了过来，“江离，可以走了吗？”
    “走。”
    杨江离先上了车，到家属院里接了林薇、汪秀秀和石头出来，带上东西离开了。
    汪大婶亲自送几人上车，对汪秀秀再三叮嘱，一定要好好照顾林薇母子。
    等车走后，汪大婶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回去时，院子里的其他人凑了过来。
    “汪大姐，穆团长家里的这是要去哪儿呀？”
    “江离那丫头接了人去市里住了。”
    汪大婶直接点出杨江离的名字，大家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有的已经不再追问了。
    有的还是不肯走，一脸似羡慕似嫉妒的模样。
    “军区有院子还去市里住，杨老将军家底真厚实呐。”
    听到这话，汪大婶斜了赵大婶一眼，“这就算厚了？”
    “四十年前杨家的家底才算殷实呢，三分之一军区的土地、咱们这一片的家属院都是杨家的。”
    赵大婶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了？”
    汪大婶冷哼一声，“你要是不信就去问问你家当家，为了支援前线，杨家变卖了多少家产？”
    被说一顿，赵大婶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我也没说什么呀”
    “最好是！”
    汪大婶冷冷的扫了她一眼，“身为军属，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心里该有点数。”
    说完，她直接进了院子，其他人互相看了看，也进了院子。
    原地，只剩下赵大婶一个人。
    赵大婶跺跺脚，气哼哼的瞪了身后一眼，直接往外走了。
    另一边。
    周改送完人回来，又把李青生和王大花送到了码头。
    亲眼看着满载客人和货物的船离开后，他才回到了杨怀远身边。
    人一下子走光了，让杨怀远和姚思文很不习惯。
    “老婆子，孩子们都出去了，咱们也出去走走？”
    “去哪？”
    姚思文也想出去，但是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
    杨怀远神秘兮兮的掏出一封信，“昨天我收到了老陶送来的信，他家孙子结婚，邀请咱们去喝喜酒。”
    “呀，老陶的孙子都结婚了？”
    姚思文从杨怀远手里接过信，看到上面的内容乐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好好好，是该去一趟。”
    “那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走！”
    杨怀远牵住姚思文的手，“我记得乖囡给你绣了一条兰花的丝巾，你戴上那个，肯定好看。”
    “是有，我找找。”
    两人边说边往房间里走去，一会就看不到了。
    看着两人的背影，周改忍不住笑了，拉着金满的手回到了房间。

 第203章 各奔东西

    杨怀远和姚思文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在军区开了介绍信，第二天就带着周改两口子坐上了火车。
    经过一天的时间，一行四人在陶老头老家所在的泉城下了火车。
    下车后，杨怀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军区报平安。
    然后，在市区武装部的帮助下，一路从火车站来到军区周围的家属院里。
    接到消息的陶老头激动的带着全家人出来迎接，一路寒暄着把人迎了进去。
    “老杨呐，你来怎么不提前跟我打声招呼，我好让家里人去接你呐！”
    杨怀远哈哈笑了起来，“费那个劲干什么？”
    “我一下火车就直奔武装部，到了武装部一报你的名字，他们就把我送来了。”
    陶老头愣了愣，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可真有你的！”
    市里的武装部的确没有不知道他的，但是能想到这种办法，杨怀远的脑子转的还真是快。
    “一路过来饿坏了，我马上让人准备晚饭，吃你最爱的打卤面，怎么样？”
    “那敢情好，我想这一口很久了。”
    杨怀远拉住陶老头的手，“再弄盘花生米，咱兄弟喝两盅。”
    “那必须的！”
    陶老头拍了拍杨怀远的手背，然后看向姚思文，“嫂子，今天你们来了，就在这多住几天，我带你们四处转转。”
    “那可太好了。”
    姚思文抿嘴笑了，悄悄打量着陶老头家里的人口。
    看到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孩子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她的心里像化了似的。
    “孩子，吃糖吗？”
    姚思文从包袱里掏出下了火车站买的小孩酥，因为天气原因，从家里带来的糖都化了，只能在路上现买。
    看到糖，小孩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虽然他平时也吃这东西，但是对小孩子来说，糖是永远都吃不厌的。
    “奶奶给糖，狗蛋要说什么？”
    陶老头在一旁引导着孩子说话。
    小孩笑得露出嘴里的一口大白牙，走上前接过了糖，“谢谢奶奶。”
    “真乖。”
    姚思文心中感慨，突然想到了林薇的孩子。
    不知道那孩子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不一会儿，独特的卤香味从外面飘了进来。
    “开饭了！”
    ……
    杨怀远等人在陶老头家凑合了一晚后，第二天就在距离军区不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院。
    院子距离军区大概有二里地，面积不大，里面有两间卧房，一间厨房、一间堂屋、一个厕所。
    更难得的是，里面还有独立的压水井。
    这下吃住都没问题了。
    陶家人口多，给他们挤出两间房来没问题，但他们是准备在这多住一段时间的，总不好一直叨扰。
    又过了两天，到了陶老头孙子结婚的时候。
    杨怀远作为长辈，送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比陶家小辈出的多，但明面上总归没越过陶老头去。
    他才是孩子的亲爷爷，是拿礼最大的人。
    与此同时，南湖大队。
    王会计苦恼的看着第四次过来的钱为民，实在受不住，把人领到了李青生家里。
    “队长，钱队长又来了。”
    李青生无奈的叹了口气，“算了，我去跟他说。”
    “队长，你真打算”
    王会计有些不放心，那么大的事，万一钱为民走漏了风声，引起别人的注意怎么办？
    要是上面下来调查，该怎么说呀？
    李青生哼了一声，“你看我的。”
    说完，他从堂屋里走出来，脸上立刻换了一副模样。
    “钱队长又来了啊。”
    钱为民乐呵呵的走过去，“是啊，第四次了，刘备请诸葛亮才三顾茅庐，我这诚意足够了？”
    “瞧你这话说的，来来来，咱们到屋里说。”
    李青生拉过钱为民的胳膊，冲王会计说道：“老王，你去屋后面的水缸里把西瓜抱一个出来。”
    “马上。”
    王会计看了两人一眼，转头跑向屋后。
    李青生带着人在堂屋坐了下来，“钱队长，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人？”
    钱队长搞不懂李青生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只点点头。
    正是因为知道李青生是什么人，他才敢肯定，南湖大队初中毕业生集体备考高中的事绝对有猫腻。
    但是他来了这么多次，不论是王会计还是李青生，都是半个字都不肯说。
    见他点头，李青生笑了。
    “西瓜来了。”
    王会计抱着西瓜跑了进来，或许是因为太着急，迈过门槛时差点摔倒。
    “小心！”
    钱为民和李青生同时站起来扶住了即将摔在地上的王会计。
    虚惊一场，王会计长舒了一口气。
    “吓死我了。”
    李青生从王会计手里接过西瓜，打趣道：“小心点，你要是在我这摔了，你家小丫头可跟我没完。”
    王会计不好意思的把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我去拿刀。”
    钱为民看着眼前的西瓜，和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吃的一样，都是南湖大队自己种的。
    想到这，他的脸色变得复杂起来。
    “我以为我了解你，但我还是不了解你。”
    “咱们两个大队只隔了一条绣娘河，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产西瓜了。”
    说完，他自嘲的笑了笑，“李青生，你变了。”
    听到这话，李青生轻哼一声，“书上还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呢，一点没变，那是骂人的话。”
    钱为民抿了抿嘴巴，“你直接说，今天能不能给我个准话？”
    李青生摇摇头，轻叹一声，“钱为民呐钱为民，你的脑子怎么不会转一转呢？”
    “准话我是没有，但是你都看出来不对劲了，不会自己往深了想吗？”
    钱为民怔了怔，脑子里好像闪过些什么东西。
    这时，王会计带着刀走过来，麻利的把一个大西瓜切成小块。
    “来，吃西瓜。”
    切好西瓜，王会计先给李青生和钱为民拿了一牙，然后才自己吃起来。
    钱为民看着手里的西瓜，耳边再次响起李青生的话：
    “不是什么事都要把好处摆在面前才能做的，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没好处呢？”
    王会计看了看钱为民，又看了看李青生，识趣的没有说话。
    有些话，点到即止，非要讲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没意思了。

 第204章 时光易逝

    钱为民终究没有等到李青生的一句准话，却在李青生模糊的话语中找到了方向。
    回到前河大队后，他召集了所有的干部，以要发展副业需要高中学历指导的名义，在队上鼓励大家闲暇时间捡起课本。
    此外，他还托人从县城里搜罗来一些学习资料，供大家使用。
    钱为民的这一系列举动，很快被人传开了。
    当传到南湖大队时，李青生和王会计互相看了看，忍不住笑了。
    八月十日。
    杨江离收到了杨怀远从外地寄来的照片，照片中正是杨怀远一行人在泉城军区欢度建军节的热闹景象。
    随照片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信上写了几人遇到了从前的兄弟部队，要在外面多待一段时间的事。
    看着信尾的“归期不定”，杨江离弯了弯嘴角。
    有周改和金满在一旁照顾，再加上如今遍布各个大中小地区的武装部，杨江离对杨怀远等人的安全还是很放心的。
    “每到一个地方，老将军都会给军区打电话报平安，他们在外面不会有事的。”
    洪守疆见杨芳若和杨江离都不说话，还以为她们在担心，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杨芳若抬起头，对着洪守疆笑了笑，“我知道。”
    “我记得他们很早之前就说过想去外面走走看看，一直没有时间，这次出去了，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回来的。”
    洪守疆了然的点点头，瞥了杨江离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江离”
    “嗯？”
    杨江离从照片中抽回注意力，疑惑的看向洪守疆，“洪叔叔，你叫我？”
    洪守疆沉吟许久，“小李那边有些麻烦，可能暂时回不来了。”
    闻言，杨江离抿了抿嘴，随即又放松下来，往前走了两步，来到窗前。
    “没关系，他有他的责任，我也有我的任务，只要他平安，什么时候回来都没关系。”
    听到她这么说，洪守疆眼底闪过一抹复杂，嘴巴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背对着洪守疆的杨江离并没有看到他此刻的表情，但杨芳若却注意到了。
    “守疆，你”
    杨芳若剩下的话，都在看到洪守疆噤声的手势后咽回了肚子里。
    “时间不早了，咱们今天出去吃，隔壁饭庄上了鸡头米，鲜的很。”
    “好。”
    杨芳若点点头，扭头看向杨江离，“江离，走。”
    “你们先去，我去叫小薇。”
    杨江离转过身，脸上的笑容不变。
    “那好，我们先去点菜，还点你们爱吃的。”
    杨芳若应了下来，先和洪守疆出去了。
    走到外面，杨芳若再也忍不住了，“守疆，阿泽是不是出事了？”
    洪守疆小心的看了眼身后，拉着杨芳若往外走，“你小点声。”
    他不否认的态度让杨芳若的心骤然跌了下去，“真真出事了？”
    “只是暂时联系不上而已，这种情况很常见，不算出事。”
    洪守疆轻声安抚道，“我们一定能找到他的，你可别在江离面前表现出什么不对劲来，那丫头面上不显，其实精明的很。”
    杨芳若神色微怔，“真的只是暂时联系不上？”
    “真的！”
    洪守疆肯定的点头，两眼紧盯着杨芳若。
    良久，杨芳若才渐渐放松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走，我们先去点菜。”
    “好。”
    洪守疆落后杨芳若半步向饭庄走去，掩去了眸底复杂的思绪。
    两个月后。
    杨江离正和袁瑗探讨关于刺绣压光的问题，院子外面突然响起震天的鞭炮声。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天地，经久不绝。
    袁瑗迷茫的站了起来，和王德馨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是怎么了？”
    不过年不过节的，怎么突然放起鞭炮来了？
    而且还是在下午？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袁阿姨，今天是几月几号了？”
    “十月二十一呀。”
    袁瑗想也不想的回答，“农历九月初九。”
    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今天早上她才送老娘去外地。
    都说三六九往外走，她特地挑了这么个日子。
    杨江离眼中闪过一抹了然，“咱们出去看看，或许有什么大事呢。”
    “也行。”
    外面的鞭炮声久久静不下来，几人的心已经被搅乱了，也没了继续绣下去的心思，不如出去看看。
    说走就走，大家小心放好绣花针，一起踏出了房间的门槛。
    还没来得及走到大门口，就看到身穿一袭草绿色长裙的林薇兴奋的朝着几人跑了过来。
    “阿离，恢复了！”
    “高考恢复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宛如一颗爆炸的原子弹，震撼了全国上下。
    各处的广播、报纸、电视不知疲倦的播放着这个消息，像是一双大手，仁慈的伸向无数在文化的黑暗中挣扎的青年们。
    由于是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自主命题考试，报名也由各地自主安排。
    统一的五毛报名费，让许多想考，又担心没钱的人彻底安了心。
    报过名后，全心准备考试。
    南湖大队。
    李青生站在大队部前，让王会计统计要报名的人数。
    “想考的都可以报名，报名费直接从分红里面扣，想专心复习，不想干活的，拿钱买工分。”
    听到这话，人群瞬间沸腾起来。
    “大队长，买工分的钱也可以从分红里面扣吗？”
    李青生精准的锁定说话的人，冷声道：“不行，但可以写欠条，考试结束后再还。”
    十分钟后，所有能报的人都报上了名。
    王会计正在清点人数时，赵媛媛当着所有人的面走到了李青生面前。
    “李队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高考要恢复？”
    这话一出，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李青生面色不变的看着赵媛媛，淡淡的说：“不是，我和你们是同时知道的。”
    “你撒谎！”
    赵媛媛一反之前温柔的模样，近乎犀利的指责着李青生。
    “你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怎么可能会让你们的社员提前大半年就开始复习？”
    “你明明知道却不告诉我们，难道不是害怕你们的社员竞争不过我们？”

 第205章 高考来临

    李青生沉下脸，“我害怕个屁！”
    “提前复习是为了考高中，前段时间他们才参加了县高中的考试，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周兵在一旁点头，“没错，我亲自把人送到校门口的。”
    赵媛媛还是不相信，“既然参加了高中的考试，为什么还要报名高考？”
    “那不是没考上吗？”
    王会计无奈的摊开双手，白了对面那群看热闹的人一眼。
    “你们自己说，李队长有说过一句关于高考的事吗？”
    “没有。”
    “没说过。”
    “没有提过。”
    “”
    所有参加了高中入学考试的社员们都是一脸懵，要是知道能参加高考，他们肯定学的比这认真。
    不过
    有人想到了入学考试没过时，李青生好像并没有太生气，难道他真的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就被他否定了。
    李青生只是个大队长而已，又不是国家领导人，他怎么可能那么早知道？
    李青生冷冷的扫了赵媛媛一眼，“现在距离高考还有时间，你确定要把时间浪费在和我争执上？”
    赵媛媛死死地咬住嘴唇，转身跑开了。
    “噫”
    “噫什么，都给我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李青生黑着脸一吆喝，大家瞬间像惊起的鸟儿一般，四散逃开了。
    报名过后，一切还是照常进行。
    大家该上工的上工，该养蚕的养蚕，不想上工的，都交了钱买工分，倒是还没有写欠条的。
    另一边。
    前河大队。
    钱为民知道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后，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
    第二天再出来时，他派人去南湖大队学习建造养蚕房，顺便请教一下西瓜的种植技术。
    有李青生、或者说有杨怀远的南湖大队，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赶超了其他生产大队。
    市区大院里。
    杨江离把李秋兰单独叫到房间，“高考恢复了，你真的不后悔吗？”
    “姐！”
    李秋兰哭笑不得的抓住杨江离的胳膊，“这话你都问了第三遍了，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她心里清楚，杨江离是为了她好，但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她绝不后悔。
    “你第一次和我谈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好好想过了，再加上最近和袁阿姨她们的相处，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想当一个绣娘，一个像你、像袁阿姨那样的绣娘。”
    看着李秋兰坚定的目光，杨江离嘴角向上翘了翘。
    只要她能明白自己的心就行。
    和李秋兰谈过后，杨江离又走到了林薇的房间外面。
    短暂的欢庆过后，她和她的家教老师正在认真的查漏补缺，小石头在汪秀秀的怀里很乖，一点也不缠人。
    小家伙已经断奶一个星期了，但是小脸蛋粉扑扑、胖嘟嘟的，可爱极了。
    这时，小石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的杨江离，两只胳膊向她张开，不住地求抱。
    “啊啊啊”
    杨江离没忍住，走上前去从汪秀秀怀里把孩子接了过来。
    “小石头，想干娘了没有？”
    回应她的，是小石头的热吻一枚。
    湿漉漉的吻落在她的脸上，口水糊了她半张脸。
    “哎哟哟，小石头这么想干娘呀！”
    杨江离侧了侧头，“秀秀，帮我把手绢拿出来，好吗？”
    “好的，江离姐。”
    汪秀秀笑盈盈的把杨江离的手绢拿了出来，轻轻地把她的脸擦干净。
    听到动静，林薇从习题册上抬起了头。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林薇暂时停了下来，让家教老师先休息休息，她朝着杨江离走了过来。
    “阿离。”
    “啊啊啊”
    听到林薇的声音，小石头立刻转了头，朝着林薇要抱抱。
    已经六个多月的孩子有些重量，杨江离小心翼翼的护住他，唯恐摔了。
    林薇顺手把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手里后在他脑门上亲了一口。
    “阿离，出去走走？”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先一步迈出了门。
    走在游廊里，凉风从两侧吹来，燥热的心逐渐降了温。
    “阿离，你家李时泽给你打电话了吗？”
    杨江离摇摇头，“洪叔叔说他们在执行任务，不能和外界通信。”
    闻言，林薇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什么任务需要执行四个月？”
    “小薇。”
    听出林薇不满的语气，杨江离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
    “从我选择了军人作为另一半的时候，就已经料到了这种情况，别说四个月没有音信，就算四年没有音信，我也不能心怀不满。”
    “这是我选择要承受的，不是别人强加在我身上的。”
    听到杨江离这么说，林薇抿了抿嘴，知道她说的没错，但是心里就是不舒服。
    “阿离，你要不要问问洪叔叔？”
    “穆建邦上午给我打电话了，他说他下个月回来。”
    杨江离愣住了。
    良久，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摇头，“不用了，有事的话，洪叔叔会通知我的。”
    见她这么坚持，林薇也不好说什么了。
    两人在游廊里走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
    亲眼看着林薇回到房间后，杨江离没有直接去绣楼，而是在堂屋里坐了下来。
    轻轻抚摸着右手上光滑的戒指，心中百转千回。
    她不喜欢复杂的首饰，因为不方便刺绣，任何一个小小的勾刺，都有可能会损毁一幅绣品。
    但这枚金戒指她却一直没有摘下来过。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枚戒指打磨的足够光滑，一丝阻滞感都没有。
    戴上这枚戒指，就仿佛李时泽在她身边。
    再起身，她又是那个眼里只有刺绣的绣娘了。
    秋去冬来，高考的时间转眼到了。
    林薇早早地准备好一切，在堂屋里等了半天，也没看到杨江离来。
    “干娘，阿离不来送我了吗？”
    杨芳若满脸歉意，“她本来是准备来的，但是”
    话还没说完，门外响起一阵匆匆的脚步声。
    林薇急忙看过去，却只看到了李秋兰从外面走了进来。
    “林薇姐，我姐和王阿姨有一处地方绣错了，现在正在拆线找原因呢，恐怕不能来送你了。”
    说着，她把手里的丝巾递了过去，“这是姐给你做的，她说她等着你胜利归来的好消息！”

 第206章 信传平安

    接过丝巾，林薇一眼就发现了角落里绣的高高挂起的粽子。
    胖乎乎的粽子用红色丝线绑着，挂在高高的竹竿上，小巧精致，很是可爱。
    高粽，高中。
    林薇知道，这是杨江离对自己的祝福。
    她明明在绣千里江山图，却还抽时间给自己绣了这么个小玩意，真是
    “秋兰，帮我转告阿离，我一定好好考！”
    李秋兰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嗯。”
    这时，穆建邦从外面走了进来，“媳妇儿，走，我送你去考场。”
    林薇低头检查了一下所带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遗漏，才告别了其他人，跟穆建邦一起赶赴考场。
    李秋兰一直把人送到大门外才转身回去了。
    绣楼里。
    杨江离找到了她和王德馨绣错的一丝线，拆掉了足有小孩拳头那么大的一块。
    错版拆掉后，剩下的就好解决了。
    “对不起，王阿姨，这一丝是从我这开始错的。”
    有错就认，不解释，是杨江离一贯的态度。
    听她这么说，王德馨轻声安抚道：“没关系，只是错了一点，也怪我没有及时发现。”
    “既然知道错在哪了，咱们再重新来过。”
    “好。”
    杨江离轻咬舌尖，集中注意力在面前的绣布上，两三针后，逐渐进入了状态。
    李秋兰回来后，看到两人已经开始绣了，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慢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好意思呀，袁阿姨，让您久等了。”
    袁瑗摆摆手，“没关系，我理了一会丝线，咱们开始？”
    “好。”
    李秋兰深吸一口气，慢慢静下心来。
    傍晚。
    林薇考试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杨江离。
    这次，杨江离没有在忙。
    见林薇回来，杨江离像变魔术似的的捧出了一杯奶茶。
    “尝尝我做的肉桂奶茶。”
    林薇眼前一亮，顿时忘了想说什么了，接过奶茶先闻了一鼻子。
    奶香浓郁，仔细闻，还有种姜的辣味。
    她尝了一口，香香的、微微辣、有点像热版的姜撞奶的味道。
    “还怪好喝的。”
    说着，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微微烫的口感，在这种天气里喝起来简直不要太舒服。
    见她喜欢，杨江离勾了勾嘴角，“今天考的怎么样？”
    “还可以。”
    林薇在杨江离身边坐了下来，“卷子里的题，你帮我找的家教老师基本都有讲过类似的。”
    那些题都不太难，语文有标音调、分析句子成分、伟人诗词解析、文言文翻译和作文。
    内容基本上都是围绕红色思想的，抓住了重点很好解答。
    至于其他的，也基本都复习过了。
    听她这么说，杨江离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就算做过相似的体型，也不能大意，要是因为马虎失分，亏不亏呐？”
    “嗯嗯嗯！”
    林薇用力地点点头，杯中的奶茶快要见底，“阿离，还有吗？”
    “没了。”杨江离摇摇头，“肉桂温中散寒，喝一杯暖暖身子就行，别贪杯。”
    “哦。”
    林薇乖乖的喝完最后一口，把杯子放下了。
    “晚饭有你爱吃的蛋饺和肉圆。”
    杨江离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林薇抿嘴一笑，和杨江离手拉手去了堂屋。
    最后一门考完后，林薇出了考场，飞扑向已经等在外面的穆建邦。
    “老公，我考完了！”
    穆建邦结实的大手牢牢的抱住林薇的腰，向后退了两步，化解掉林薇撞过来的冲击力。
    “媳妇儿”
    考场外站了不少等候考生的家长，看到两人的举动，刚想批评两句，就听到了两人对彼此的称呼。
    只能小声嘀咕了两句，然后专心看着打开的考场门。
    天湿冷湿冷的，每个人都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穆建邦抱着林薇转了一圈，然后就把人带到了吉普车上。
    等林薇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后，穆建邦神色逐渐严肃起来。
    “媳妇儿，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薇眉梢微挑，“说呗。”
    “李团长找到了，只是他现在陷入了深度昏迷”
    “你说什么？！”
    林薇不敢相信的皱紧眉头，“怎么会这样？”
    “具体原因上面还在排查，但是上面不想让消息传出去，杨江离那里，你是不是能”
    穆建邦从兜里掏出一封信，信封皱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些污渍。
    “你和杨江离的关系最好，能不能帮我们把这封平安信交给她？”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媳妇儿，你曾经说过，善意的谎言是可以被原谅的，对吗？”
    林薇死死地盯着那封信，“我能不能问问，他现在是死是活？”
    “活着，我保证他还活着！”
    穆建邦急忙表态，“上面已经找了最厉害的中医、西医，一起想办法让他醒过来。”
    听到李时泽还活着，林薇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
    良久，她接过了那封信。
    “这是李时泽写的吗？”
    穆建邦点头，“是，这封信是找到他的时候，在他身上发现的。”
    林薇呼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先送我回去。”
    十分钟后。
    穆建邦把吉普车停在了杨家大院门前。
    林薇抬手搓了搓脸，挤出一抹明媚的笑容，练习了好些遍，才打开车门下去了。
    一进门，她就直奔杨江离刺绣的绣楼。
    因为是阴天，天色昏暗，绣楼里早早地亮了灯。
    “阿离，阿离”
    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声音，带着清晰可闻的笑意，传入绣楼里。
    杨江离眨了眨眼，从面前的绣布上抬起头来，“王阿姨，我先出去一下。”
    “去去。”
    王德馨同时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站起身活动活动手脚。
    杨江离来到门口，和正准备进门的林薇撞了个正着。
    “小薇，你遇到什么喜事了，这么高兴？”
    林薇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信，一脸戏谑的笑道：“你这可说错了，不是我的喜事，是你的喜事哟！”
    “我的？”
    杨江离疑惑的看向林薇手里的东西，草黄色信封上的笔迹看着有些熟悉。
    “这信是”
    林薇轻哼一声，傲娇的昂起下巴，“某个学大禹过家门而不入的家伙留下的。”

 第207章 糊弄过去

    听到林薇的话，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
    能让林薇配上这种表情调侃的，也只有她想的那个人了。
    想到这，杨江离向前伸出手，“考试辛苦了，我给你煮了肉桂奶茶，现在应该好了。”
    林薇努了努鼻子，把信交到杨江离手上，嘟着嘴抱怨道：
    “阿离，我对你家未来那口子不满意哦。”
    “知道了。”杨江离接过信，安抚的抱住了她，轻轻蹭了蹭她的脸。
    细腻温热的触感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小薇，你的脸好热。”
    在杨江离看不到的角度，林薇心虚的垂下眼皮，语气中犹带着一股不满。
    “这都是被你家那口子气的，我不管，你要补偿我！”
    杨江离笑了，“一顿火锅怎么样？”
    “正好外公派人从燕京送来的铜火锅到了，咱们吃你最爱的羊肉锅，怎么样？”
    “这还差不多。”
    林薇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杨江离，“行了，我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看你的信去。”
    杨江离嘴角弯了弯，转身回到椅子前坐下，撕开了信封。
    林薇抿了抿嘴，“我先去喝奶茶，你慢慢看。”
    说完，她也不等杨江离回答，转身离开了。
    走到门外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面悄悄观察动静的穆建邦，直接把人拽到了房间拐角。
    离得足够远了，她长长的舒了口气。
    总算是瞒过去了。
    “媳妇儿，你那么说确定杨江离不会起疑吗？”
    穆建邦站在外面，把林薇从头到尾的表现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不安。
    她甚至没提到李时泽现在怎么样了。
    林薇斜了穆建邦一眼，“我那样说阿离才不会起疑，要是说别的，反而会适得其反。”
    她和杨江离之间的感情，是任何人都不会了解的。
    她了解杨江离，一如杨江离了解她。
    听到她这么说，穆建邦抿了抿嘴，没有再说什么。
    只要杨江离没有起疑就好。
    林薇扫了穆建邦一眼，“你今年能在家过年吗？”
    穆建邦：“”
    突如其来的沉默，让林薇心里一痛，随即强装若无其事的摆摆手。
    “不能就算了，反正我们娘俩现在跟干娘住在一起挺好的。”
    穆建邦忍不住把人抱在怀里，“媳妇儿，对不起。”
    今年的任务是他主动求来的，为的是年后的调动申请。
    他知道林薇年后很可能出去上大学。
    一直以来，都是她为了他们的家牺牲，这次该轮到他来守护他们的家了。
    但是，在调动申请还没批下来时，他不想告诉她，省的到头来空欢喜一场。
    林薇拍了拍穆肩膀宽阔的后背，故作轻松道：“没关系啦，你不在我身边，更能让阿离相信李时泽是忙的回不来呀。”
    “我还担心你在这会刺激到阿离呢。”
    听到这话，穆肩膀更用力地抱紧了林薇。
    ……
    腊月初九。
    洪守疆把王经理带到了杨江离面前。
    看着近一年没露面的王经理，杨江离热情的把人请到了绣楼里，带他看到了还没完工的千里江山图。
    同时，王经理在绣楼里看到了从绣所辞职的王德馨等人。
    微微愣神后，他便忍不住笑了，“我说今年绣所怎么也没个像样的作品，原来是把自家绣娘赶跑了呀。”
    王德馨等人笑了笑，没有说话。
    王经理继续道：“你们到这儿来，绣所的人知道吗？”
    王德馨淡淡一笑，“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王经理勾了勾嘴角，知道绣所估计是把人惹恼了，也不再多说什么。
    杨江离适时地站出来，把人带到了千里江山图那里。
    “王经理，这幅作品只完成了一半，今天恐怕只能让您白跑一趟了。”
    王经理走到绣棚架子前，低下头小心观赏起绣布上的作品来。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杨江离的绣品，但每一次都能带给他不同的震撼。
    良久，他直起身子来，“只有这些吗？”
    他明明记得上次杨江离是定了两张底稿的，怎么只有一幅图？
    杨江离神秘一笑，“您转个身，往这边看。”
    她指向绣布的背面。
    王经理眯了眯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瞪得圆滚滚的。
    快步绕到绣布背面，看着上面的漫天黄沙和其中的标志性建筑，嘴巴无意识的张大了。
    看到王经理这副模样，杨江离等人忍不住笑了。
    “王经理？”
    “啊？啊！”
    王经理猛然间回过神来，狠狠的咽了口口水，“这这是你绣的？”
    “这是我们大家绣的。”
    杨江离指了指在绣楼里的人，从杨芳若到袁瑗，再到王德馨等人，一个都没有落下。
    正是因为有了这么多人的帮忙，这幅绣品的进度才会这么快。
    虽然大家一开始对双面三异绣并不熟悉，但是现在已经好多了。
    王经理扫了一眼王德馨等人，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据他所知，王德馨等人之前可绣不出这种东西。
    双面绣、甚至双面异色绣，对绣所的人来说都不是什么问题，但这种两面颜色不同、图案不同的绣品，他从来都没有听绣所的人提起过。
    想到曾经听说的一个八卦，王经理沉吟许久，把杨江离单独叫了出去。
    “杨江离同志，那种绣法是你教她们的？”
    杨江离点点头。
    王经理眼底闪过一抹复杂，“这种好东西你应该先打上你的名字再往外传呀。”
    杨江离疑惑的挑了挑眉，“打上名字？”
    “没错。”
    王经理放轻了声音，“绣所曾经干过把别人的创造收归己有的恶心事，你现在绣的这种”
    他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杨江离立刻接上话，“双面三异绣，异针异稿异色。”
    王经理点点头，“你现在绣的这种双面三异绣，万一被别人冠名了，你亏不亏呐！”
    杨江离抿着嘴笑了，她知道王经理是好意，但是这种双面三异绣并不是她发明的呀。
    她可以把那个时代的东西带到这里来，促进苏绣的发展，但是还没那么厚的脸皮要据为己有。
    “这种双面三异绣不算是我发明的，我也是偶然间从别人的书上看到有这种设想，所以试了试，没想到效果这么好。”

 第208章 过个肥年

    “在书上看到的？”
    王经理微微挑眉，对杨江离说的话半信半疑的。
    什么书会写关于刺绣的事？
    在王经理质疑的目光下，杨江离遗憾的压下嘴角，“那本书的作者是沈大师，可惜书已经在焚书运动中被毁掉了。”
    听到书的出处，王经理愣了愣，眼底的质疑全数褪去，只余满满的可惜。
    “那真的是太不幸了。”
    “谁说不是呢？”
    见他信了，杨江离悄悄松了一口气。
    王经理抿了抿嘴，“既然还没完成，那我下次再来，你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杨江离点点头，“虽然这个没完成，但我怎么好让您白跑一趟呢？”
    “什么意思？”
    王经理疑惑的看向杨江离，“难道你还绣了其他的东西？”
    杨江离浅浅一笑，“不是我，是我收的徒弟。”
    “徒弟？”
    听她这么说，王经理来了兴趣，脑海中闪过前些年在江河公社的布庄所看到的那幅狸花猫双面绣。
    “水平怎么样？有没有能和狸花猫比肩的绣品？”
    闻言，杨江离脸上的笑容灿烂了些，“我保证，只高不低。”
    王经理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走，看看去！”
    “请！”
    杨江离把人重新带回绣楼，然后让李秋兰和周杏儿等人把这一年来绣的最好的绣品拿了过来。
    清一色的双面绣，还有市场上不常见的双面异色绣。
    小幅的，有梅兰竹菊等各种花草为主题的，适合做团扇；
    中等篇幅的，有双面锦鲤、双面异色锦鲤、喜鹊报春等等。
    看到这些绣品，王经理高兴的不得了，拿起一件，忍不住又拿起另一件，竟然挑不出最好的。
    “这些，都要卖吗？”
    杨江离点点头，“这不马上快过年了吗，卖了这些，大家回去也能过个肥年。”
    “好好好！”
    王经理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你们先整理一下，我去把布庄经理叫来，争取把这些都收了。”
    说完，他疾步离开了绣楼。
    一个小时后。
    王经理带来了距离这里最近的国营布庄的经理，经过一番商议，最终以小幅两百，双面异色一千二的价格买走了李秋兰等人的双面绣。
    李秋兰等人每人分到手一千四百块钱。
    拿到钱，周杏儿几人不约而同的拿出了四百块给杨江离。
    “江离，虽然你曾经说过不要钱，但是我们用的绣布、绣线，甚至绣棚架子都是你给准备的，这些是你应该得的。”
    杨江离看着放到面前的一沓大团结，心中失笑不已。
    “绣布、绣线的钱，你们是该给我，但是”
    杨江离把每一沓都数出十五张来，其余的又还了回去，“我只要这些就够了。”
    “多的就当是你们给我发的红包了，行吗？”
    周杏儿等人乐呵呵的点点头，“行，怎么不行？”
    绣布、绣线用了多少，她们心里能没数吗？
    除去绣布，绣线的钱，剩下的不到五块钱，杨江离就算把四百都收下，她们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过了几天，王德馨等人要回家准备过年了。
    送走了她们后，杨江离和林薇亲自给李秋兰等人买了回去的车票，把她们也送走了。
    偌大的院子只剩下几个人，显得冷冷清清的。
    杨江离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把石头交给汪秀秀帮忙看着，带上林薇和杨芳若到乡下的大集里置办了很多年货。
    直到距离过年还有三天，杨江离才不出门了。
    堂屋里的炉子烧得热热的，窗户糊的严严实实的，一点冷风都钻不进来。
    杨江离拨弄着炉子上的烤栗子和烤红薯，看向在门口站了半天的杨芳若。
    “姆妈，军区那边最近有接到外公打来的电话吗？”
    杨芳若敛去眼底的担忧，转过身来摇了摇头，“那边已经有段时间没接到电话了。”
    眼看今天已经腊月二十七了，人还是没有消息传回来，实在让人担心。
    “干娘，阿离，你们别着急，说不定干外公他们今天就回来了呢。”
    林薇把拨浪鼓交给汪秀秀，走到杨江离身后，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杨江离抬手摸上林薇的手，眉宇间始终舒展不开。
    “但愿”
    此时，几人心里惦记的杨怀远和姚思文，正神色焦急的等在手术室门口。
    看着手术室门上闪耀的红灯，老两口头一次觉得红色让人心慌。
    “这都进去五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
    话才说出口，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便灭了。
    杨怀远拖着年迈的身体往前跑了两步，在手术室的门打开后拦住了第一个从里面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里面的人怎么样了？”
    主刀医生拉住杨怀远往旁边站了站，让后面的人可以把病人推出来。
    “老先生，我们已经把病人脑子里的血块取了出来，成不成功，还得再观察四十八小时。”
    “目前来看，病人的生命体征平稳，只是暂时还没有苏醒。”
    血块压迫神经、身体里也有多处重伤，能撑到现在已经很难得了。
    听到医生的话，杨怀远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上，上不去，下，下不来。
    心里很不踏实。
    “老头子，阿泽出来了！”
    姚思文拽了拽杨怀远的衣服，看着被人从手术室里推出来的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杨怀远顾不得再问医生，跟着手术床来到了重症监护室外。
    半小时后。
    杨怀远终于从医生那里得到了一句准话。
    “手术很成功，但什么时候醒来还不确定。”
    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在周改和金满的搀扶下离开了医院。
    回到宾馆，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周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老将军，洪政委那又打电话来了，想让您给回个电话。”
    杨怀远接过茶杯捧在手心里，“你去回，就说我们要在燕京跟老战友一起过年，就不回去了。”
    听到这话，周改愣了愣。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金满正着急的在门口来回走动，看到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样？老将军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第209章 千里江山

    周改摇摇头，“老将军不准备回去了，我先去打电话，你在这里照看着点。”
    说完，周改也不给金满消化消息的时间，急匆匆离开了宾馆。
    金满面色复杂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近在眼前的房门，抬脚走了过去。
    “咚咚咚！”
    金满抬高了声音问道：“老将军，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
    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金满推开门走了进去，看着面带愁苦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老将军，你们不回去过年，难道不担心芳若姨和江离怀疑吗？”
    自从李时泽被送到燕京解放军医院后，杨怀远和姚思文就没有再四处走，一直留在这里守着李时泽。
    中秋不回去就算了，过年还不回去，就有点不正常了？
    姚思文叹了口气，“怀疑也没办法，我们不敢保证见了江离后还能隐瞒住阿泽的情况。”
    而且现在回去除了让心里受煎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留在这里，好歹还能随时了解到李时泽的情况。
    听到姚思文这么说，金满抿了抿嘴。
    “你和周改如果想回老家看看就去，今天下午我们就要搬到老战友家去了。”
    杨怀远向后靠了靠，他知道这段时间辛苦周改和金满了。
    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让他们回去和家人团聚了。
    金满急忙摇摇头，“老将军，我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可能丢下他们，和周改回老家过年呢？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意思。”杨怀远摆了摆手，“我已经让人帮你们买好的今天下午的火车票，至于回来的车票，要你们自己买了。”
    金满抿紧了嘴巴，“老将军……”
    ……
    另一边。
    周改把电话打到了姑苏军区，正好是洪守疆接的电话。
    得知杨怀远和姚思文不回来了，洪守疆的心沉了又沉。
    挂断电话，洪守疆无意识的用食指轻叩桌面，眉头折叠出一道又一道的皱纹。
    不知过了多久，洪守疆站了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备车，去市区。”
    “是。”
    一小时后。
    洪守疆赶到杨家大院，轻描淡写的将杨怀远等人要在燕京过年的消息讲了出来。
    “华老爷子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这次他邀请老丈人丈母娘住下，他们也就没有拒绝。”
    “像他们这个年纪，过一年少一年了。”
    最后一句话，洪守疆说得感慨万千，让杨芳若和杨江离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们都是见过华老爷子的，知道杨怀远和华老爷子之间的情谊是多么深厚。
    如果是他请杨怀远等人住下，那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杨怀远等人不回来了，杨江离一行人也不准备回军区过年了。
    家里只有洪守疆一个男人，家里所有的苦力都落到了他身上。
    说是苦力，其实也就是摔打年糕，没有太辛苦。
    今年的腊月没有三十，二十九就已经到了除夕夜。
    吃过年夜饭，杨江离等人围坐在炉子前守夜，洪守疆负责燃放起院子里的烟花炮竹，火树银花，好不热闹。
    ……
    除夕夜后，姑苏市区一连热闹了半个月。
    元宵节过后第二天，也就是公历二月二十二时，林薇收到了中民大的录取通知书。
    学校定于三月六号开学。
    杨芳若做主，带林薇和杨江离等人到姑苏大饭店好好庆祝了一番。
    次日。
    消失了一整个春节的穆建邦回来了，接走了林薇母子。
    送走了两人后，杨江离站在大门口无意识的摩挲起右手上的金戒指，脸上看不出悲喜。
    一旁，洪守疆捣了捣杨芳若的胳膊，示意她去把杨江离带回房里去。
    杨芳若深吸一口气，嘴角扬起笑容，正准备开口叫住杨江离时，杨江离正好转过头来。
    “姆妈，洪叔叔，咱们回去，外面蛮冷的。”
    “好好好，咱们走。”
    杨芳若松了一口气，撇下洪守疆，挽着杨江离的胳膊往回走。
    当天下午，李秋兰等人到了。
    冷清的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杨江离和杨芳若再次拿起绣花针，继续未完成的千里江山图。
    三月三号。
    穆建邦和林薇出发去了燕京，洪守疆亲自开车带着杨江离和杨芳若去送行。
    “穆建邦这小子，用两次军功换了调去燕京军区学习，正好分到了三军区那里。”
    洪守疆感慨一句：“本来还以为她们一家三口要分开了，现在看来，我是白操心了。”
    闻言，杨芳若嘴角逸出一声轻笑。
    “别人都说小穆有点惧内，我倒觉得他这样挺好。”
    “惧内怎么了？”
    洪守疆哼了一声，“惧内的人有福着呢。”
    杨江离强忍住嘴边的笑意，小声说道：“洪叔叔，您的福气大着呢。”
    “你这丫头，还调侃起我来了。”
    洪守疆立刻明白了杨江离的意思，不由得嗔怪一声。
    杨江离抿嘴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到了火车站，杨江离给林薇了一个绿色行李袋，里面是她这一年空闲时给石头准备的小衣服。
    春夏秋冬都有，每一件都是她亲手做的。
    “到那里之后，记得给我写信。”
    “我会的。”
    林薇主动抱上杨江离，在她腮帮子上蹭了蹭。
    “阿离，等我放假回来。”
    “好。”
    杨江离反手抱住了她，压下心中的不舍，真诚的祝福她在外面平安健康。
    在杨江离过来的时候，穆建邦就躲得远远的了，生怕杨江离会问他关于李时泽的事。
    但一直到火车开动，他的担心都没有变成现实。
    从火车站回来后，杨江离和杨芳若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和过完年回来的袁瑗等人继续绣制未完成的绣品。
    洪守疆把因林薇上学而失业的汪秀秀带到了院子里，负责大家的一日三餐及基本家务。
    一晃眼，又是一年过去了。
    由杨江离、杨芳若、袁瑗、王德馨等六个人耗时两年共同绣制的、象征两国友好往来的千里江山图终于完工了。
    一幅绣品，双面三异。
    一面是华国的万千大山，山间是浓缩的民间风情。
    一面是埃国的大尼河畔，河边是标志性金字塔群和异国首都。

 第210章 刺绣评展

    千里江山完成后，饶是参与了整个绣制过程的王德馨等人也不禁心生赞叹。
    单独绣制时注意力集中的局部，难免忽略了整体。
    现在绣好了再看，只觉得更惊艳了。
    来回欣赏了几遍后，王德馨满足的瘫坐在沙发上，“这辈子能有这么件代表作，我就算明天死也能合眼了。”
    “呸呸呸！”
    李秋兰赶忙往地上呸了几口，“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
    “哎呀，小秋兰，你看着点呸。”
    袁瑗急忙往旁边挪了挪，“我才换的新鞋子。”
    李秋兰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对不起，袁阿姨，我下次注意。”
    袁瑗嗔怪的瞪了李秋兰一眼，“你呀。”
    李秋兰嘿嘿笑了两声，看向杨江离，“姐，咱们要不要把这幅绣品装裱起来？”
    “袁阿姨就会装裱，省的再找别人了。”
    袁瑗点点头，“装裱这块我可是专业的。”
    想当初，她可是先学的装裱，而且在绣所的时候，所里的绣品大半都是由她装裱的。
    杨江离摇摇头，“装裱的工作还是留给别人。”
    紧接着，她解释道：“袁阿姨，我不是信不过你装裱的手艺，只不过王经理那一直有固定的装裱师傅。”
    “咱们绣娘只要练好刺绣的手艺就行，要是连带着装裱一起做了，让那些只会装裱不会刺绣的师傅怎么办呢？”
    袁瑗本来还有些不理解，听完杨江离的解释，瞬间明悟了。
    “是我想的不周到了。”
    见袁瑗不似在说客套话，杨江离嘴角的笑容深了几分。
    “这幅千里江山不用装裱，其他的还是要辛苦您的。”
    ……
    翌日。
    杨江离给王经理打了电话，得知千里江山已经完成了，王经理从仓库挑了些从外地买来的稀罕物，赶到了杨家。
    看到成品，王经理呼吸凝滞了一瞬，随即放轻了脚步。
    一时间，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念头。
    “这”
    在王经理来之前，袁瑗已经带着李秋兰等人去了隔壁的房间，绣楼里只余杨江离一个人招待王经理。
    看到他这种反应，杨江离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种效果，不知道那位夫人满意吗？”
    王经理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满意，绝对满意！”
    要是这种精品还不满意，那那他一定会说服领导买下来，就放在大厅中展览，绝对能吸引很多人。
    这可是市面上从未出现的双面三异绣啊！
    听到这个回答，杨江离的眼底漫上笑意，等王经理到旁边坐下后，适时地给他倒上了一杯红茶。
    “谢谢。”
    端起茶杯，王经理道了声谢，瞄到旁边的公文包，眼底闪过一抹迟疑。
    那些钱，会不会太少了？
    直到一杯茶喝完，王经理才再次开口：
    “这幅绣品，你心里的价位在多少呢？”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我不要价，您看着给。”
    王经理抿了抿嘴，“市面上之前从没出现过双面三异绣，这个价格，我还真拿不准。”
    “要不，我先付定金，把绣品拿去装裱好给那位夫人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杨江离微微一笑，说出早就想好的话，“先付定金也行，但我想让王经理帮我个忙。”
    “什么忙？”
    王经理紧盯着杨江离，“你先说说看。”
    “我听说平江第三届精品刺绣评展还有两个月就开始了，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当我们的推荐人？”
    杨江离坦然的迎上王经理的目光，“我想让更多的人看到这幅双面三异绣。”
    听到这话，王经理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就是参加一个评展呐。
    “以你的水准，完全有资格参加精品刺绣评展，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弄一个参展名额，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
    闻言，杨江离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那我先谢过王经理了。”
    送走了王经理后，杨江离把定金全部交给了袁瑗。
    掂量着手里厚实的一沓钱，袁瑗有些不解：“这些钱都买装裱需要的东西吗？”
    “没错，根据这些绣品来买。”
    杨江离指向铺在绒布上的一些绣品，“这些绣品暂时不卖了，我有别的用处。”
    “不卖了？”
    “暂时不卖了。”
    杨江离又加了两个字，“装裱起来之后我有别的用途。”
    “那行，我这就去准备。”
    袁瑗也没问杨江离有什么别的用途，直接去外面买了专业的装裱用具来。
    回到家，忙活了小半个月，才把周杏儿等人的绣品都装裱好了。
    这时，王经理也把杨江离参加精品刺绣评展的邀请函送来了。
    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照片。
    一张装裱好的千里江山图的照片。
    看到这些东西，杨江离松了口气，和袁瑗等人一起把准备参赛的绣品整理了出来。
    袁瑗等人这才知道，原来杨江离是想参加精品刺绣评展。
    不过
    “江离，凭你的绣技，难道还需要参加比赛来证明吗？”
    杨江离抿嘴笑了笑，没有说话。
    精品刺绣评展只是一个跳板，在评展上获得名次还是其次，主要的是为她下半年做铺垫。
    见她不说话，袁瑗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了，忍不住摸了摸鼻子。
    “江离，精品刺绣评展基本都是年轻人参加，凭你的本事，只要能进去，一定能斩获第一名。”
    “得不得奖的没关系，我主要是想出去见识见识。”
    正如袁瑗所说，参加精品刺绣评展的都是年轻人，她想接触的，正是现在的年轻人。
    从前几个月发生的农村改革开始看出，这里的时间轴和前世大致相同。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推行后，接下来就应该是批准粤闽两省在对外经济活动中实行特殊政策了。
    有了这两个先例后，其余省市发展经济的脚步也要加快了。
    到那个时候，她想办的刺绣研究所也能顺利申请到营业执照，研究所办起来了，少了绣娘可不行。
    虽说现在有袁瑗等人，但要支撑起一个刺绣研究所，只这些人是不够的。
    杨江离轻轻吁出一口气，转头看向庭院里的梅花树，目光逐渐变得悠远。

 第211章 该回家了

    在杨江离望着梅花出神时，李秋兰兴冲冲的从外面跑了过来，手上挥舞着一封信。
    “姐，我大哥来信了！”
    听到声音，杨江离睫毛轻轻颤了颤，掩去了眸底的复杂，佯装无事的转过身看着门口。
    李秋兰一时心急，没注意到脚下的门槛，踉跄着向前扑去。
    “小心！”
    杨江离下意识往前跑了跑，在关键时刻扶住了李秋兰。
    “你慢点跑”
    “嘿嘿，信，姐，我大哥的信！”
    李秋兰傻笑两声，把李时泽寄来的信塞到了杨江离手里。
    “姐，你快看看我哥写了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杨江离无奈的摇了摇头，拉着李秋兰回到座位上坐下，一旁的袁瑗见状，识趣的走了出去，把空间让给了她们。
    打开信，杨江离粗粗扫了一眼，眉心微不可见的皱了皱。
    “江江，见字如面”
    字里行间，还是熟悉的语气，笨拙又真诚，简简单单地报平安、诉思念，告诉她要回来的事。
    好像他真的只是去出了一个长期的任务，没有任何意外。
    但杨江离知道，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字迹上断墨的地方太多，明明只是一封一百字出头的信，却好像断断续续写了好几天一样。
    抿了抿嘴，杨江离放下信，压下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叹息。
    “姐，怎么样？我哥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见杨江离放下了信，李秋兰迫不及待的问。
    李时泽已经快两年没给家里写过信了，虽然以前也有出任务长时间联系不到的情况，但是好歹有个信儿。
    不像这次，压根没人知道李时泽的详细情况。
    杨江离抿了抿嘴，“下个月回来。”
    “下个月？”
    听到这个时间，李秋兰脸上的兴奋慢慢褪了下去。
    “怎么还要这么久？”
    “一个月很快的。”
    杨江离眯了眯眼睛，看向外面响晴的天空。
    和一年的时间比起来，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第二天。
    当洪守疆看到一个人找过来的杨江离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发虚。
    “江离，你怎么回来了？我正准备下午把你娘送回去呢。”
    杨江离淡淡一笑，“洪叔叔，我来是想让您给外公外婆打个电话，李时泽还有一个月就回来了，他们也该回家了。”
    闻言，洪守疆心里咯噔一声。
    抿了抿嘴，他试探性的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老将军他们是去游览祖国大好河山去了，和小李有什么关系？”
    杨江离深深地看了洪守疆一眼，也没分辨，“你说是就是，外婆外婆已经两个年头没回来过年了，我想他们了。”
    洪守疆狠狠地皱起眉头，被杨江离的话弄得心里有点慌慌的。
    什么叫他说是就是？
    “江离”
    杨江离静静地听着，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洪守疆的下文。
    “洪叔叔，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洪守疆：“”
    洪守疆压下心里的不安，胡乱的摆了摆手，“走走，你娘在家等你呢。”
    杨江离站起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和外面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报嫂子？”
    看到杨江离，来人下意识想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徐天。”
    杨江离把人叫住，走到徐天面前打量着他，全身上下干净整洁，衣服没有褶皱，一点不符合风尘仆仆赶路人的设定。
    徐天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对李时泽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才嬉皮笑脸的睁开了眼。
    “嫂子，好久不见，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们团长能有你这样的未婚妻是他的福气！”
    杨江离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是吗？”
    “当然！”
    徐天用力地点了点头，“军人从不撒谎！”
    听到这话，杨江离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脸色慢慢冷了下来。
    “但愿如此。”
    说完她径直离开了。
    徐天眨了眨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想到这，他求助的望向洪守疆，“政委，怎么办？”
    洪守疆捂着头叹了口气，“算了，不怪你。”
    三天后。
    杨怀远和姚思文回到了军区旁边的院子里。
    离开了将近两年的时间，这院子里又冷清了下来，虽然整洁，但是却少了一股烟火气。
    杨怀远在堂屋里坐了下来，“小洪，我的乖囡什么时候回来？”
    洪守疆苦着张脸，“我的老丈人呐，这事恐怕只能您自己去问了，我现在看到她就有点发怵。”
    听到他的形容，姚思文噗嗤一声乐了。
    “怎么，我家乖囡会吃人不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她？”
    洪守疆叹了口气，“倒不是怕，只是心虚呐”
    最初是为了任务保密，他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对杨江离说一声无可奉告。
    后来李时泽住院，也是应上面的要求不能泄露，他照样可以说一声不知道。
    但最后任务结束，李时泽两次下病危通知，上面要告知家属时，是他拦了下来。
    虽然这是李时泽在信上写的要求，但他就是心虚。
    “而且，江离好像知道你们不回来过年是因为李时泽的原因了。”
    想到这，洪守疆把那天和杨江离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学给了杨怀远和姚思文。
    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说不清心里是骄傲还是心虚。
    “算了，我让小周把人接回来去。”
    “不用了，我已经到了。”
    话音未落，杨江离的声音便在门外响了起来。
    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外面的人，堂屋里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听去了多少。
    片刻后，还是杨怀远率先反应了过来，对杨江离招了招手。
    “乖囡快过来，外公外婆好想你呀。”
    这话可不是说假的，每逢佳节倍思亲，在外面这将近两年的时间，他们最想的就是家里的孩子们。
    杨江离抬脚迈了进去，似埋怨又似开玩笑似的说道：“想我您还不回来，也不告诉我您在哪，您的想该不会只是嘴上说说？”
    “怎么会？”
    杨怀远拉住杨江离的手，“你这丫头，怎么能这么想外公？”

 第212章 栽桑养蚕

    杨江离垂眸不语，目光中只有杨怀远粗糙起皮的手背，颜色苍白得过分。
    见她不说话，杨怀远在心里叹了口气，“乖囡，你是不是猜到了？”
    往日里乖巧可人的外孙女，如今竟然也会沉默抗议了，再结合洪守疆之前说的话，他再不明白真算白活了。
    闻言，杨江离掀起眼皮，直直的看进杨怀远的眼睛里。
    “外公，李时泽残疾了吗？”
    杨怀远瞳孔一缩，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她的问题惊到了。
    “乖囡，你怎么会这么问？”
    这完全不在他的预料之中呐。
    难道不应该问受了什么伤？现在怎么样了吗？
    杨江离眼中一片平静，“我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伤能让你们选择和他一起瞒我这么久。”
    “我知道，你们想说瞒着我是不想让我担心，是为了我好，但是我不喜欢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您和外婆都能接受的事，为什么非要瞒着我呢？”
    听到这话，杨怀远和姚思文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姚思文伸手抓住杨江离的手，微微用力往身边带了带。
    杨江离没有抵抗，顺着姚思文的力道来到她身边。
    “乖囡，瞒着你是我们的主意，和阿泽无关，你如果要气，就气外公和外婆。”
    杨江离抿了抿嘴，“外婆，我不生气，我只是伤心而已。”
    “大家都知道的事，就瞒着我一个人，会让我觉得我是被你们排除在外的外人。”
    “哎哟，我的宝贝囡囡哟！”
    听到杨江离隐隐带着哽咽的声音，姚思文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哪个说你是外人？”
    “你是外公外婆唯一的宝贝外孙女呀！”
    杨怀远也急忙表态，“就是就是，你怎么能是外人呢？”
    “这件事是外公欠考虑了，外公做得不对，外公跟你道歉行不行？”
    杨江离吸了吸鼻子，“还是算了，我怎么能让您跟我道歉，那不是折我的寿吗？”
    “您要是真觉得不好意思，满足我一个要求就够了，毕竟您都两年没给我发压岁钱了。”
    “好好好，别说一个要求，十个要求外公也满足！”
    对杨怀远来说，只要杨江离不伤心，让他干什么都行。
    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用不了那么多，我只有一个要求。”
    “乖囡，你尽管开口，外公一定满足！”杨怀远拍着胸脯保证道。
    杨江离心满意足的开口：“我想保住外面的桑树林，再扩大点规模。”
    “桑树林？”
    杨怀远愣了愣，“外面的桑树林是咱们家的呀，不是一直都在那吗？”
    杨江离转身看向洪守疆，“洪叔叔？”
    洪守疆无奈的摇摇头，解释道：“军区想把外面那群桑树林铲掉，盖两间小作坊，让家属院的军属们能有个额外收入。”
    “盖作坊？”
    杨怀远皱了皱眉，“我怎么不知道？”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和您商量嘛。”
    洪守疆略带尴尬的解释道：“而且，之前您不是说，外面的那片桑树林可以随军区处置吗？”
    杨怀远：“”
    杨怀远认真想了想，好像的确有这么件事。
    这下子，他的心里不由得犯了难。
    一边是军区，一边是乖囡，让他舍了哪边都不好。
    “小洪，要不你跟军区的领导商量商量，换个地方盖作坊怎么样？”
    想了一会儿，杨怀远还是决定要满足杨江离的愿望。
    军区的作坊不是必须要铲掉桑树林，但杨江离只要桑树林呀。
    洪守疆迟疑了片刻，正准备说去谈谈试试时，杨江离开口了。
    “洪叔叔，我留下桑树林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想利用桑树林发展养蚕缫丝、织布刺绣，和军区的意愿并不冲突的。”
    洪守疆皱了皱眉，“江离，你的意思是，办厂子？”
    杨江离没有否认，“办厂难度大了点，我想先从小作坊开始。”
    “咱们这个地方，不适合大规模办厂，但是可以作为一个原材料生产基地。”
    “桑树林往东，还有那么大一片荒地，如果都开垦出来栽桑养蚕，也能养活不少人。”
    随着杨江离慢慢把心中的构想说出来，洪守疆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眼里逐渐有了光彩。
    片刻后，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马上去跟上面申请！”
    洪守疆把杨江离的话包装组织了一下，写成了一份计划书交了上去，第二天就有了结果。
    栽桑养蚕可以，但是需要征求一下军属们的意见。
    看着上面的回复，洪守疆找到了吴主任。
    在和妇女打交道这块，没人比她更擅长的了。
    两人一合计，一起去找了司令的媳妇儿，三个人商量了很久，最终决定在晚上开个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在洪守疆忙前忙后时，杨芳若和杨江离在西卧房里谈起李时泽的事。
    她不明白，为什么杨江离知道了李时泽受伤的事，还能冷静的提出想要那片桑树林。
    听到这个问题，杨江离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有太多的无奈。
    “姆妈，我的世界里并非只有李时泽一个人，他受伤我心疼，但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杨芳若愣了，还能干什么？
    见她回答不上来，杨江离走到窗户边，看着窗外空荡荡的木头架子，心底溢满了思念。
    “他不在我身边，我也不能去找他，难道非得每天心疼的掉眼泪，什么事都不想干，才是正常的吗？”
    “我相信他不想看到我那个样子，所以他才会选择瞒着我，我为什么不能如他所愿呢？”
    杨芳若被杨江离的两个问题问的哑口无言，脑子里空荡荡的一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江离也没指望杨芳若能回答她，每个人对感情都有自己的理解，她不强求别人和她一样，也不强求别人的认同，但也不想按照别人的想法而活。
    一辈子太短，她只想当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别人手里的牵线木偶。
    夜慢慢深了，杨芳若回到了她和洪守疆的小家。
    漆黑的夜色下，堂屋里的灯光格外耀眼，隔得很远都能看到。
    “守疆”
    堂屋里，洪守疆面带笑容的走了出来。

 第213章 被欺负了

    洪守疆把杨芳若迎回堂屋，兑了温水给她洗手，站在一旁把傍晚开会的情况简单提了两句。
    投票的结果一如他和胡莲想的那样，大家对栽桑养蚕的热情很高，几乎每一个姑苏的女孩子的童年都是从采桑养蚕开始的。
    采桑、养蚕、缫丝、纺织、刺绣，姑苏的女孩子几乎没有不会的。
    虽然嫁人生子后很多都搁下了，但那并不意味着不会了。
    生疏了，多练习几遍就都熟练了。
    毕竟，这都是刻入骨子里的手艺。
    杨芳若洗干净手在毛巾上擦了擦，“现在三月还没过半，好好整理一下前面的桑树林，今年的第一批蚕还能养上。”
    洪守疆点点头，“没错，我准备尽快让人把桑树林整理出来。”
    两人简单聊了些关于养蚕的事，然后就准备歇息了。
    第二天。
    洪守疆一早起来找到胡莲，让她安排些人去整理桑树林。
    然后找到了杨江离，想让她把南湖大队的恒温养蚕房的图纸再画一遍。
    杨江离微微一笑，拿出提前准备的图纸，有些细节在经过南湖大队的试验后又细化了。
    “这上面的数据和需要用到的材料我都已经标注好了。”
    洪守疆接过图纸看了看，赞许的点了点头，“写得挺清楚的，我先带走了。”
    “带走。”
    杨江离跟在洪守疆身后走出卧房，“我还要回市里住些日子，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可以来问我。”
    “回市里？”
    洪守疆脚步顿了顿，很快恢复了正常。
    “你不住这里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她不在这里等李时泽回来吗？
    但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他又问不出来了。
    杨江离摇头，“暂时不住了，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过段时间还要去参加刺绣评展，等忙完再回来。”
    洪守疆抿了抿嘴，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杨江离还是走了。
    在和杨怀远、姚思文打过招呼后，坐公交车离开了军区。
    回到市区后，她就全心投入到了刺绣中，打算在刺绣评展到来前再赶出几个绣品来。
    篇幅不必大，但一定要精致。
    四月，杨江离在清明节前一天被杨芳若叫了出来，和家人去了趟烈士陵园。
    在那里，她见到了大舅和二舅的墓碑，上面除了有墓主人的名字，还有光荣牺牲的地点。
    大舅杨仁文，死在沪城，二舅杨仁武，死在姑苏。
    应该是常年有人打理的原因，墓碑上干净整洁，看不到一丝灰尘。
    杨怀远在杨仁文的墓碑前坐了下来，第一次跟杨江离讲起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七七事变过后，紧接着而来的是八一三事变，长达三个月的淞沪会战爆发，沪城最终还是在十一月十二日沦陷。
    没几天，姑苏在十一月十九日被占领了。
    并非姑苏无军，没坚持几天，而是在淞沪会战时，小日子就开始对姑苏实行大轰炸。
    据统计，几个月的时间，小日子往姑苏投放了超过4200枚炸弹。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姑苏，在如此密集的轰炸下，几乎成为一片废墟。
    讲起曾经发生的事，杨怀远的记忆精确到某年某月某天，一丝不确定也没有。
    杨江离望着细雨蒙蒙中的墓碑，真诚的低头默哀。
    这些有幸被收殓的烈士值得每个华夏儿女铭记并尊重，那些至今没能入土为安的烈士更值得尊重。
    从烈士陵园回来后，杨江离又回到了市里的院子，接着绣制即将在刺绣评展上展出的绣品。
    四月底。
    消失了近两年的李时泽终于回来了。
    依旧是一头短发，往日里黑黝黝的皮肤白了不止一个度，整个人看上去多了几分文静感。
    洪守疆在司令员的办公室见到他，还有些不敢认。
    “小李？”
    听到声音，李时泽转过身来，对洪守疆敬了一个礼。
    “政委！”
    喑哑的声音像破锣似的，让洪守疆脸上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小李，你的声音怎么了？”
    李时泽坦然一笑，“子弹伤到声带了。”
    洪守疆狠狠地皱起眉头，他只知道李时泽陷入昏迷，后来抢救过来了，并不知道他具体受了什么伤。
    “除了声带，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李时泽指了指脑袋和胸口，这两个地方都动过了。
    随着他的动作，洪守疆的眉头皱的简直能夹死几只苍蝇。
    脑袋和前胸，这都是十分危险的位置，上次的任务怎么会这么凶险？
    想到这，洪守疆看向司令员。
    “司令，这到底什么情况？”
    司令的脸色也不好看，随手把才接到的文件扔给了洪守疆。
    洪守疆接过来快速的扫了一遍，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时泽竟然被当成了引诱奸细露出马脚的“饵”！
    “这金陵那边欺人太甚了，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不事先打个招呼？！”
    司令员黑着脸站了起来，“这事我已经跟金陵那边打过电话了，这事他们要不给个合理的解释，我就闹到老领导那去！”
    洪守疆气得咬牙，虽说铲除奸细是每个军人义不容辞的任务，但是主动请缨和被动做饵可是两回事！
    李时泽任务出发前才跟杨江离定了婚事，要是有个好歹，江离怎么办？
    “不行，这事我得找杨老将军说说去！”
    说完，洪守疆一把拉住了李时泽，“你跟我一起去！”
    李时泽看了司令员一眼，司令摆摆手，让李时泽跟洪守疆走了。
    到了杨家后，洪守疆简明扼要的把李时泽被当饵的事告诉了杨怀远。
    “老丈人，咱家孩子被人欺负成这样，咱不能不管呀！”
    杨怀远冷下脸，“谁说不管了！”
    他回来之前，军区的调查报告还没出来，现在既然出来了，那就好办了。
    “该怎么道歉、赔偿，必须一点都不能少！”
    他好好一个外孙女婿，在外面被坑成这个样子，真当他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捏一捏了。
    得了杨怀远的准话，洪守疆心里憋着的气总算稍微出了点。
    李时泽心不在焉望着堂屋门口，都这么久了，怎么没人出来呢？

 第214章 退居后方

    洪守疆正想问问李时泽的意见，转眼就看到他心不在焉的瞄着门口的方向，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江离不住这了，你不用再看了。”
    李时泽愣了愣，不明所以的转过头，“什么意思？”
    洪守疆叹了口气，“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江离一直住在市区的院子里，很少回来。”
    李时泽抿了抿嘴，垂眸盯着自己的鞋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洪守疆和杨怀远互相看了看，杨怀远清了清嗓子，“咳，阿泽”
    李时泽抬头看向杨怀远，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对于我们瞒着她你受伤这件事，乖囡很不高兴，你现在既然回来了，还是尽早过去看看。”
    李时泽眼睛闪了闪，“我处理完这边的事后马上过去。”
    洪守疆皱了皱眉，“不是都已经汇报完了？你还有什么事没处理？”
    李时泽深吸一口气，艰难的说出两个字：“调岗”
    出这两个字时，他似乎感觉到早已痊愈的喉咙又开始疼了。
    疼痛不算剧烈，但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身体素质不如从前的事实。
    听到调岗两个字，洪守疆傻眼了，“不是不是康复了吗？”
    李时泽点点头又摇摇头，“医生说，康复不等于恢复，我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了军区的训练强度，更别提出紧急任务了。”
    最初听到这话时，他是不信的，后果就是昏迷了三天。
    身体的变化没人能比他更清楚，只不过是一个五公里，还没有负重，结果抽痛、抽筋、酸胀难忍都来了，这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
    洪守疆不敢相信的看向杨怀远，却见杨怀远避开了他的视线。
    另一边。
    军区司令用电话持续轰炸了金陵半小时，逼得对面不得不拔了电话线。
    殊不知，这一举动正中姑苏军区的下怀，当即把电话打去了燕京。
    这么一件事实清楚、证据齐全的违规举动，立刻让总军区高度重视起来，派专人下去调查。
    三天后。
    金陵军区送来了隐瞒李时泽进行危险任务的罪魁祸首，在解放军报上公开道歉，并分别赔偿李时泽和姑苏军区。
    李时泽、洪守疆、杨怀远都聚在司令的办公室中。
    挂掉电话，杨怀远往后靠坐在沙发上，“金陵的人咱们不能留，我已经给老华打过电话了，既然金陵不处罚，那就送去总军区受罚。”
    “这个好。”
    司令高兴的一拍手，“对于这种公然违反军纪的人，总军区的惩罚可比地方严厉多了！”
    “没错。”
    洪守疆赞同道：“顺便还能让总军区调查一下背后真正的原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怎么就针对小李呢？”
    金陵那边迫于总军区的压力道歉，但是对于那件事的调查迟迟不公布，反而张嘴闭嘴都是家国大义，明里暗里的嘲讽李时泽的觉悟不高。
    虽然把人送来了，但是姑苏和金陵相隔那么远，有些事根本不方便调查。
    但是，如果让总军区调查的话，就轻松多了。
    决定好后，司令把目光转向李时泽，“小李，你的调岗申请我批准了，以后在军区当个副总教官。”
    “是！”
    李时泽恭敬的敬了一个礼。
    能留在军区是他最后的坚持，当个教官也挺好。
    杨怀远扶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事情解决了，我也该回家了，阿泽，你送送我。”
    “是！”
    李时泽走上前搀住杨怀远的胳膊，带着他离开了军区。
    回到家，杨怀远把周改叫到身边，让他把吉普车的钥匙交给了李时泽。
    “交接完任务后去看看江离，有些事早晚得面对，不是吗？”
    李时泽接过钥匙点了点头，垂下眸子遮住了眼底复杂的思绪。
    团长转教官，不出军区，任务交接还是很顺利的。
    李时泽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就把工作全部交接好了。
    得知他要离开，徐天等人帮他把东西全部搬到了家属院后面的平房小院里。
    坚决不让他自己动手。
    “团长，在我们心里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团长，有什么事你尽管开口，可千万不能和我们生分了！”
    “没错，只要团长一声命令，我们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李时泽笑着捶了大家一下胸口，然后和他们抱在一起。
    徐天等人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热热闹闹的庆祝了一番。
    等到天黑以后，大家才慢慢散去。
    徐天走在最后，和李时泽讲了那天在洪守疆办公室门口碰到杨江离的事。
    “团长，你有没有去见嫂子？”
    李时泽摇摇头，这几天除了处理调岗的事，剩下的时间他都待在卫生室，想让佟老看看他的嗓子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佟老只说还需要试试，暂时没有更好的恢复办法。
    “团长，你还是尽快去看看嫂子，我感觉她不是太高兴。”
    李时泽拍拍徐天的肩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翌日。
    李时泽跟军区请了假，开着军区配给杨怀远的吉普车去了市区。
    来到杨家的大院前，李时泽熄了火，坐在车上看了好一会才下去敲了门。
    堪比脸大的铁环叩在木质的大门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过了好一会，大门才从里面打开了。
    汪秀秀没见过李时泽，此时看到他一身的军装，心中的防备慢慢松懈了。
    “同志，请问你找谁？”
    “杨江离在吗？”
    李时泽尽量放慢语速，来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没有那么刺耳。
    汪秀秀眨了眨眼，“你找江离姐有事吗？”
    李时泽点点头，“我是她未婚夫。”
    “未婚夫？”
    汪秀秀脑海中闪过杨江离摩挲戒指的模样，心中了然，“原来你就是秋兰的大哥呀，先进来。”
    李时泽点点头，迈过了大门槛。
    走在雕花游廊里，李时泽顾不得欣赏周围的美景，迫切的想要见到杨江离。
    汪秀秀把人领进了堂屋，上了茶让他先歇歇。
    “江离姐最近在赶工绣双面绣，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帮你叫。”
    “有劳了。”
    李时泽点点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第215章 知道错了

    另一边。
    汪秀秀急急忙忙赶到绣楼，因为太着急，临进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趴在地上。
    动静太大，瞬间吸引了绣楼里所有人的注意。
    离门最近的李秋兰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扶了汪秀秀一把，“后面有狼撵你吗？怎么跑这么快？”
    汪秀秀惊魂未定的拍拍胸口，“狼倒没有，只有一个自称是江离姐未婚夫的人民子弟兵。”
    李秋兰脸上的笑凝固了，赶忙问道：“你说谁？”
    “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说是江离姐的未婚夫，现在就在堂屋坐着呢。”
    汪秀秀又说了一遍，扫了眼绣楼里的人，目光最后定格在杨江离的脸上。
    “江离姐，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杨江离垂眸扫了眼右手上的戒指，站起身来，“去。”
    她是恼李时泽欺瞒她不假，但她心中的思念也是真的。
    相对于冷战，她更喜欢把不满发泄出来，不然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听到杨江离的话，李秋兰又坐了回去。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她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两人面前碍眼了。
    “姐，你先去，我绣完这片叶子再过去。”
    杨江离点点头，神色淡然的走出绣楼，脸上看不到半分应有的惊喜。
    等杨江离走后，袁瑗忍不住站了起来，“秋兰，我怎么觉得江离的脸色有些不对劲呢？”
    “有吗？”
    李秋兰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着杨江离的脸色，“我瞧着我姐的脸色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呀！”
    “你个傻丫头！”
    袁瑗无奈的戳了下李秋兰的脑袋，“没有变化才不正常啊！”
    “未婚夫妻两年没有见过面了，重逢不说惊喜，总该高兴？”
    “可是刚才江离脸上什么变化都没有，这叫正常吗？”
    听袁瑗这么一说，李秋兰恍然大悟，“不正常！”
    周杏儿插了一句：“江离那孩子沉稳的很，不是那种把心情写脸上的人，说不定她是害羞，才不好意思当着咱们的面高兴的。”
    李秋兰转动脖子看了过去，觉得周杏儿说得也挺有道理的。
    她姐从来都不是那种闹腾的人，她总是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就连那次因为绑架受了那么重的伤，她也没有大哭大闹过。
    “到底是不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喜形于色，还是另有隐情，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德馨把绣花针插在绷布上慢悠悠的说道，这些天杨江离虽然没在刺绣时露出异样，但是每每放下绣花针不久，她总会出神。
    “对，咱们悄悄地跟上去看看！”
    “走走走，过去看看。”
    周杏儿拉起李秋兰的手，两人率先跨过了门槛，其他人紧随其后。
    此时，堂屋。
    杨江离还没进门，李时泽便听到声音迎了出来，两人在门口相逢。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李时泽只觉得嗓子突然疼了起来，一时竟张不开嘴。
    杨江离静静地看着李时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没看到有任何外伤，提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心放下后，一直被担忧压在下面的恼怒便涌了上来。
    “李时泽！”
    李时泽目光呆愣，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杨江离唤他的全名。
    这一刻，他才明白杨怀远说的是什么意思。
    杨江离这何止是有点不高兴，这是很不高兴啊，连一声哥都不叫了。
    “江江”
    嘶哑的嗓音破碎不堪，比鸭子的叫声还要难听。
    这种声音一出来，怔愣的人瞬间从李时泽换成杨江离。
    “你”
    捕捉到杨江离眼底闪过的担心，李时泽心里痛并快乐着。
    江江还在担心他，证明她心里还有他，并没有完全恼了他。
    想到这，他偷偷掐住了大腿一侧，脸上露出几分悲苦来，“江江，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知道这次这么凶险，伤了身子伤了脑子还伤了嗓子，要是我知道的话，一定”
    “一定什么？”
    没等李时泽说完，杨江离便打断了他的话。
    “一定不会听命出任务？一定不会瞒我？或者”
    杨江离眼神冷了下来，“一定不会和我订婚？”
    瞧着她清冷的眼神，李时泽心里慌乱无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只是”
    他承认，在他身受重伤，昏昏沉沉的时候的确后悔过和杨江离匆忙订婚。
    那是因为他害怕他一旦牺牲，杨江离会承受不住。
    可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亲耳听到医生说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时，他又在庆幸。
    看着杨江离水盈盈的眸子，李时泽闭了闭嘴巴，朝着杨江离伸出手。
    杨江离心里生气，轻哼了一声躲开了李时泽的手，越过他进了堂屋。
    李时泽的手抓了个空，失落的垂了下去，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脸上，留下一片斑驳。
    不远处，看到全部过程的李秋兰等人看着傻站在原地的李时泽，皆是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秋兰，你大哥好像不太聪明，江离当初怎么看上他的？”
    “就是，江离都进去了，他还傻站在这里，真是唉！”
    “既然知道自己错了，直接道歉加保证就是了，还解释那么多干什么？”
    “净说废话！”
    袁瑗总结了四个字，摇摇头收回目光。
    “秋兰，要不你去提醒提醒你大哥？”
    李秋兰咬咬牙，“我过去一趟！”
    “等等！”
    李秋兰正想跑过去，胳膊被人抓住了。
    周杏儿摇摇头，“李时泽进去了。”
    闻言，李秋兰皱了皱眉，再次看过去时，原地已经没有了李时泽的身影。
    此刻，众人心心念念，恨不得亲自上场教一教的李时泽，正站在杨江离面前乖乖认错。
    “江江，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说着，李时泽再次伸出手，眼疾手快的抓住杨江离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杨江离挣了挣，没有挣开，气恼的瞪向李时泽。
    “放手！”
    “不放。”
    李时泽抓住杨江离的手蹲下来，把她的手掌贴在自己胸口。
    夏天的衣服薄薄一层，杨江离很快感觉到掌心下的律动，缓慢却有力，一下一下渗入到她的肌肤里。

 第216章 还有淤血

    杨江离指尖颤了颤，“你”
    “江江。”李时泽低吟一声，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杨江离。
    “我知道不该瞒着你，但子弹射入这里的时候，我能想到的只有不让你担心。”
    杨江离倏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掌心覆盖的地方。
    “手术后我昏迷了三个月才醒，医生说我的求生欲很强，心里一定有没有完成的心愿。”
    说到这，李时泽笑了，“他说的一点没错，因为想回到你身边，所以我不想死。”
    杨江离抿了抿嘴，手指微微用力，感受着李时泽衣料之下的肌理。
    隐隐的能感觉到皮肤上有些凸起的纹路。
    李时泽眼睛暗了暗，趁势把她的另一只手也抓在手里。
    “江江，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留在军区做个教官，再也不执行危险任务了，你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杨江离蹙了蹙眉，敏锐的捕捉到“做教官”三个字，很快明白了什么。
    “除了胸口，你还有哪里伤到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按住李时泽的肩膀仔细检查起来。
    温香软玉在前，李时泽悄悄的伸出手抱住了她的腰，然后慢慢用力。
    “脑袋也伤到了，不过医生说了，只要不再受伤就没关系。”
    闻言，杨江离寻找伤口的动作一顿，双手落在了李时泽的脑袋上。
    “请个假回南湖大队看看，陈医生的医术很厉害的。”
    “好，听你的。”
    李时泽想了想，决定还是顺从杨江离的想法。
    说不定陈医生还能帮她看看喉咙呢。
    中午，李时泽在街上的吴家饭庄里炒了几个菜，请杨江离等人好好吃了一顿。
    等他离开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我明天请好假再来找你，咱们一起回南湖大队，行不？”
    李时泽依依不舍的摩挲着杨江离的手指，“你也想亲耳听到陈医生说我没事？”
    杨江离点头，“当然。”
    有些人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的，称不上故意撒谎，只是不想别人担心。
    很显然，她和李时泽都属于这种人。
    有没有事，还是要亲耳听到才行。
    得了准确的回答，李时泽嘴角勾了勾，“那我明天来接你。”
    “没问题。”
    杨江离笑了笑，“我简单收拾一下，给李叔他们带点东西回去。”
    李时泽笑得一脸温柔，“听你的。”
    第二天。
    李时泽上午接了杨江离到码头坐船回南湖大队。
    之所以不选火车，是因为现在天气热了，火车上闷得慌，还有些特殊的气味，他舍不得杨江离在那样的环境下坐几个小时。
    两人在百货大楼买了些城里时兴的零食水果，带上船。
    一路顺河道而下，不到傍晚就到了县城，紧接着转到江河公社，最后到南湖大队。
    倒了几回车，回到李家时，杨江离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疲惫。
    李时泽看到杨江离的变化，把兴冲冲迎上来的王大花拉到了一边。
    “姆妈，先吃饭，吃完饭让江离早点歇着。”
    王大花连连点头，“吃饭吃饭，我去弄个蒜苗炒肉，再用苋菜烧一锅蛋花汤，这样快。”
    “我去帮您烧火。”
    李时泽卷起袖子，主动要帮忙。
    王大花推了推李时泽，“你去烧点水给江离洗洗，赶了一天的路了，洗洗舒服。”
    “也行。”
    李时泽转身走到水缸前开始舀水，添了满满一锅才停下。
    引火、添柴、烧水，熟练的仿佛刻在骨子里。
    往灶膛里添了几块大柴，趁着火势正旺，他让王大花帮忙看着，然后快速出去挑了两担水回来。
    等水缸再次填满，晚饭也准备好了。
    杨江离简单吃了几口，洗了澡后直接在之前的房间里歇了。
    等她睡后，李时泽再次回到堂屋，看到坐在里面等着他的两人，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说，你的嗓子怎么了？”
    李青生脸色有些不好看，今天听到李时泽说话时他就想问了，因为担心杨江离才没急着问。
    现在杨江离睡了，也该李时泽坦白了。
    李时泽拉过一个板凳，老实交代起前段时间受的伤。
    明天还得去陈医生那看，他现在撒谎，明天李青生照样得知道，还不如今天直接说实话。
    十分钟后。
    李时泽端起桌上的凉白开喝了一大口，“事情就是这么回事。”
    王大花一脸心疼的走到李时泽身边，“脑袋哪里伤了？好没好？不影响以后的生活？”
    李时泽摇头，“姆妈，我没事，医生说都好了。”
    “都好了？”李青生冷哼一声，“都好了，江离干什么让你回来？”
    没人比他更了解李时泽，这就是一个报喜不报忧的主，有些事，从他嘴里别想听到真话。
    李时泽嘴角抽了抽，“爹爹”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
    李青生白了李时泽一眼，“家主婆，你现在就请陈医生过来一趟。”
    “别”
    李时泽阻止道，“还是等江离醒了再说。”
    他让江离跟他来，就是为了放宽心，怎么能在她睡觉的时候看医生呢？
    王大花往外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什么又拐了回来，无奈的摊开双手。
    “当家，陈医生昨天被请到卫生院去了，明才能回来。”
    李青生拍拍自己的脑袋，“忘了！”
    李时泽松了口气，笑着说：“明天。”
    “也好。”
    李青生站了起来，麻利的收拾起桌子来，李时泽顺手跟着整理起来。
    一夜无梦。
    第二天，杨江离早早地起来和李时泽一起去了卫生室。
    正赶上陈半夏从卫生院回来，得知两人的来意，用肥皂洗了洗手后坐到了凳子上。
    “把个脉。”
    李时泽顺从的坐到陈半夏对面，把两只手都放了上去。
    陈半夏扫了眼李时泽的脸，然后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两边脉象的变化。
    房间里有些安静，外面枝头上，麻雀在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人心烦意乱。
    良久，陈半夏才把手收了回来，拧眉看着李时泽，“你脑子里还有淤血。”
    “什么？”
    李时泽愣住了，“陈医生，你会不会弄错了，我做过手术了。”
    陈半夏扯了扯嘴角，“所以呢？”

 第217章 问题不大

    李时泽茫然的皱了皱眉，什么所以呢？
    见李时泽没明白她的意思，陈半夏嘴巴抿了抿，耐下心来解释着：“手术能清理的只有看得见的部分，看不见的，或者说手术时还没形成的淤血是清理不掉的。”
    从脉象上看，他身体里有堵塞的地方不止是脑子，其他部位或多或少都有些淤堵。
    听到解释，李时泽只觉得落在他后背的视线热得烫人，心里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他带杨江离一起来是为了让她安心的，这下完了。
    “陈医生，他这种情况你有把握吗？”
    杨江离向前一步，站在了李时泽的左手边。
    陈半夏目光在杨江离和李时泽身上来回转了几圈，像是发现了什么，嘴角勾了勾。
    “问题不大。”
    杨江离闻言，眉宇间的紧张肉眼可见的少了些。
    陈半夏见状嘴角的笑容深了些。
    果然。
    “需要针灸吗？”
    “不用。”
    陈半夏站起身朝另一张桌子走去，“他的情况和你不同，我给你们开副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分两次喝就行。”
    “如果你想好的快点，再配合艾灸就可以了。”
    杨江离点点头，默默记在了心里。
    “我这里还有些三年陈，你可以带走一些。”
    说话间，陈半夏已经开好了方子，“喝药期间，忌辛辣、生冷，忌下水。”
    杨江离接过方子看了看，上面只有六味药，并不是那种动辄十数种药材的复杂方子。
    趁着她看方子的工夫，李时泽付了钱，跟着陈半夏一起去外面抓药。
    注意到杨江离没有跟上来，李时泽松了口气，悄悄问：“陈医生，你有没有什么治疗眼疲劳的好办法？”
    陈半夏抓药的手一顿，疑惑的上下瞄了李时泽一眼。
    “你的眼睛没问题。”
    她的脉不会把错的。
    李时泽点点头，“我知道，不是我用，是江离。”
    闻言，陈半夏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肝开窍于目，目得血而能视，想要保护好眼睛，首先得保护好肝，适当减少用眼时间，再配合几个按摩手法，自然能缓解眼疲劳的情况。”
    李时泽皱了皱眉，“所以，你有办法对吗？”
    “抓完药我写给你。”
    陈半夏点点头，转身继续抓药。
    回到家，李时泽不等杨江离动手，主动把药材泡上，然后从柴房里提出来一个小煤球炉子，开始准备生火。
    看着他前前后后的忙活，杨江离长长的吁出了一口胸中的郁气。
    “时泽哥”
    “我在！”
    听到杨江离又叫回了从前的称呼，一直留心身后动静的李时泽压抑着激动叫了一声。
    在围裙上蹭了蹭手，跑到了杨江离面前。
    “江江，你不生我的气了？”
    杨江离摇摇头，“不气了，但你必须保证，以后有事不能再瞒着我。”
    “这次如果我们没回来让陈医生检查，谁都不知道再过段时间会发生什么。”
    想到陈半夏的话，李时泽神色严肃了些。
    他答应杨江离回南湖大队检查主要是为了哄杨江离开心，让她安心。
    没想到检查出淤血没除干净，反倒是帮他除了一个安全隐患。
    见他不说话，杨江离不高兴的紧紧抿着嘴巴，“你不同意？”
    “怎么会？！”
    李时泽猛然回过神来，“我以军人的名义发誓，以后出事绝对不瞒着你！”
    听到这话，杨江离脸色舒缓了些。
    “记住你说的话。”
    “记住记住，一定记住。”
    李时泽连连保证道，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他是想跟杨江离白头到老的，为了两人的幸福，他可得对自己的生命付起责任来。
    看到他认真的态度，杨江离嘴角弯了弯。
    现在正是五月里，是南湖大队栽种水稻的时节，李青生和王大花从田里回来时，小腿上全是黄泥。
    两人一回来，就询问了李时泽的身体情况。
    当着杨江离的面，李时泽没有再隐瞒，只是说得轻了一点。
    只是几副汤药的事，没什么大碍。
    杨江离知道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而且陈半夏也说了问题不大，就没戳穿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大花狠狠的松了口气，“我去做饭，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下午还得插秧去。”
    “饭做好了。”
    李时泽拦住王大花，“江离本来想做的，我给拦下了，正好今天试试我的手艺。”
    闻言，王大花和李青生笑着拍了下李时泽的肩膀。
    “不错不错，你就该学做饭，不然以后谁来照顾你们。”
    两人从没想过让杨江离以后在灶台前打转，绣娘的手还是要好好爱惜的。
    两口子结婚，没必要分那么清楚，不过是谁能做谁多做一点而已。
    互相体谅，比什么都重要。
    夏天吃的菜以清淡偏多，大家简单吃了点就各忙各的去的。
    李时泽留了下来收拾碗筷。
    无事一身轻的杨江离有些不适应这种没事干的情况，干脆出去走了走。
    三天后。
    李时泽的三副药喝完，再次找陈半夏把了把脉。
    “陈医生，怎么样？”
    陈半夏收回手，笑眯眯的说：“我的方子开对了，再喝三副，淤堵的地方就能疏通了。”
    “再喝三副？”
    李时泽把手收回来，“今天是最后一天假期，再喝三副，我恐怕不能回来复诊了。”
    “没关系。”
    陈半夏无所谓的挥挥手，“方子对了，再喝三副就不用喝了，不复诊也没关系。”
    “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让军区的中医帮你看看。”
    听到她这么说，杨江离和李时泽互相看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
    “抓药。”
    李时泽站了起来，“三天后我再找佟老看看。”
    对此，陈半夏不置一词。
    抓了药，两人准备去县城码头坐船回军区。
    “江离，江离你等等！”
    途径水田时，田里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叫住了杨江离。
    杨江离回头看去，只见两个村里的婶婶正从水渠里趟过来。
    跑到她面前时，两人气喘吁吁的。
    “江离”
    “江离，我们想问问你，你之前说的想收我们当徒弟的话还作数吗？”
    平复了呼吸后，两位婶婶目光灼灼的看着杨江离，眼底满是期待。

 第218章 变成傻子

    一阵清风吹过，吹动杨江离额前的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睛，让人看不清楚。
    “不好意思，两位婶婶，我最近没有收徒的想法，而且”
    说到这，杨江离顿了一下，瞥了眼不远处的稻田地，“就算我想收，你们现在也没空？”
    南湖大队今年正月里就分田到户了，手里有了地，每家每户都卯足了力气干活，想着秋收后过个肥年。
    这两个婶婶家里人丁少，平时都是家务刺绣两手抓，要是跟她走了，她们的家里人怕是不愿意。
    钱大婶急忙解释：“我们可以忙完了再过去，江离，你帮帮我们，我们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停！”
    杨江离制止了钱大婶即将展开的道德绑架，微微叹了口气。
    “钱婶婶，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帮不了你。”
    “插秧几天就能干完，可是接下来还得收种菜、采桑、养蚕，七月收割水稻，再种第二茬水稻等等，难道每次地里有活你们都要回来吗？”
    钱大婶一脸迷茫：“不行吗？”
    杨江离：“”
    她就不该抱有希望。
    “不好意思，我真不想收徒弟了。”
    说完她拉了拉李时泽的胳膊，“时泽哥，我们走，再晚赶不上船了。”
    李时泽点点头，“走。”
    对着两位婶婶点了点头，李时泽伸手虚虚的揽了下杨江离的腰，顺便撞掉了钱大婶伸过来的手。
    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钱大婶和陈大婶互相看了一眼。
    良久，钱大婶皱着眉蹦出来一句：“村长家的老大和杨江离”
    “有情况！”
    陈大婶接下了钱大婶没说完的话。
    半小时后。
    杨江离和李时泽终于坐上了去县城的大巴车，这时候正是农忙，出门的人很少，两人上车时车还是半空的。
    挑了一个靠前、靠窗的位置，李时泽让杨江离坐在了里面。
    大巴车开动后，李时泽从食盒里掏出一个小竹筐，里面盛满了紫到发黑的桑葚。
    “这些我都洗过了，尝尝呗？”
    杨江离抿了抿嘴，略显为难道：“我现在不想吃这个。”
    桑葚的汁水沾在手上不好洗，要用青桑葚和桑葚叶才行，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吃。
    李时泽想了想，把桑葚放了回去，掀开了食盒上面的盖子，“杨梅和杏，想吃哪个？”
    “杏，谢谢。”
    杨江离选了选，下意识说了声谢谢。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拿出两个杏后有些不高兴的压下了嘴角。
    “江江，你是不是没把我当自己人呐？”
    杨江离不明所以的看向他，“怎么会？”
    “跟我还道谢，不是见外是什么？”
    李时泽一脸幽怨的看着杨江离，“我以为，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
    杨江离：“”
    接过杏，杨江离在手里转了两圈，“我不觉得道谢是见外呀。”
    “你帮我准备水果是出于关心，我道谢是出于感谢加尊重，我不觉得关系亲密了就要理所应当的享受你的付出，连句谢谢都没有。”
    李时泽皱了皱眉，第一次听说这种理论，不过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想到杨江离之前说过的认知问题，李时泽认真道：“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我以后不会再说那种话了。”
    听他这么说，杨江离嘴角扬了扬，咬了一口手里的杏，转头看向窗外。
    杏肉甜甜的，很好吃。
    从南湖大队回来后，杨江离和李时泽一起回了军区。
    得知李时泽脑子里还有淤血，杨怀远一时没控制住力道，捏碎了手里的桃酥。
    “那淤血还在吗？会不会有危险？”
    杨江离摇头，“陈医生让再喝三天的药，但是因为时泽哥的假期要到了，所以我们拿了药先回来了。”
    杨怀远松了一口气，搓了搓手指上残留的桃酥沫。
    “没有危险就行，那三副药留在这，你每天按时过来喝就行。”
    李时泽乖乖把中药放在桌上，“劳您费心了。”
    杨怀远摆摆手，“这都是小事儿，你这次受伤，也有我的责任。”
    “外公，您这话什么意思？”
    杨江离心头一跳，“时泽哥受伤，不是金陵那边的人做的吗？”
    杨怀远叹了口气，“是这样没错，但那个故意针对阿泽的人，是常才生的女婿。”
    听到这个名字，李时泽愣了一会才想起来是谁。
    常才生，金陵前政委，因为陷害杨怀远被逮捕的那个家伙。
    不过，他可不认为他受伤是杨怀远的责任。
    “外公，错不在您，您以后别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杨江离瞄了李时泽一眼，嘴角翘了翘。
    接下来的三天，李时泽每天早晚按时来杨怀远的家里喝药，三副药全喝完后，洪守疆请来了佟老帮忙诊脉。
    佟老听说李时泽找到能治好他的人了，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小李，你的喉咙好了？”
    李时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尴尬道：“还没。”
    依旧嘶哑的声音，跟前几天比可以说没有任何变化。
    佟老失望的收回目光，“没好叫我来干什么？”
    “佟老。”
    洪守疆笑着搭上佟老的手，“我们是想让您给小李看看，他脑子里的淤血还有没有残留了？”
    佟老挑了挑眉，“他那淤血最好是过段时间再清理，不然容易出事。”
    这也是他为什么之前把出李时泽身体里有淤血残留而没处理的原因。
    闻言，洪守疆等人的脸色变了变。
    “出出事？出什么事？”
    佟老沉吟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事，最多变成一个傻子。”
    “什么？”
    “什么？！”
    洪守疆和李时泽同时叫出了声，傻子？
    见到两人这副模样，佟老眯了眯眼睛，“你们已经找人清理了？”
    李时泽点点头，脸色很不好看。
    不能出任务就算了，怎么还要变成傻子？
    “过来，我给你看看。”
    佟老转身在桌前坐了下来，让李时泽把双手放在了桌子上，沉心静气，两只手都搭了上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佟老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洪守疆莫名觉得有些紧张，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佟老，怎么样？小李他还有救吗？”

 第219章 评展现场

    佟老缓缓收回手，神色严肃的看着李时泽，“谁给你开的药？”
    李时泽拧起眉头，“我老家卫生室的陈医生，有什么问题吗？”
    “卫生室？”佟老没有回答，接着问：“赤脚医生？”
    “算是。”
    李时泽沉吟一声，“陈医生家是祖传的中医，因为一些原因，只剩她一个人了。”
    “不过她的医术很好，我们南湖大队的人小到生病发热，大到断胳膊断腿，都是她给看好的。”
    佟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南湖大队的卫生室，看来他有必要过去一趟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李时泽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佟老，我的身体”
    佟老回过神来，笑眯眯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命大，没事了。”
    “没事了？”
    洪守疆疑惑的重复了一遍，“您不是说，处理不好会变傻子吗？”
    佟老挑眉，“对呀，处理不好最坏变傻子，可是他处理好了！”
    他咬重了“处理不好”四个字，似笑非笑的对上洪守疆的眼睛。
    洪守疆怔了怔，忽然明白了什么，忍不住笑了。
    “处理好就好，处理好就好”
    南湖大队的赤脚医生，好像比佟老还厉害。
    这话他只敢在心里想想，可不敢说出来惹佟老不高兴。
    佟老摆摆手，“行了，既然这里没事我先走了，你们忙。”
    “我送送您。”
    洪守疆立刻跟了上去。
    李时泽走到杨江离身边坐下，“这下你总可以放心了。”
    杨江离扬了扬眉梢，端起茶几上的梅子汤喝了一小口，酸酸甜甜，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我今天下午没事，带你去九江那边转转，听说那边的风景很好。”
    李时泽眼含期待的问道，“你有时间？”
    杨江离想了想，已经在这住了三天，也不差再多一天。
    “有时间，咱们什么时候过去？”
    “现在。”
    李时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半小时，去市里的公交车就要发车了。”
    杨江离正准备点头应下来，门外响起杨怀远低沉的声音。
    “不行！这天坐公交太受罪了，我家乖囡不去。”
    说话间，杨怀远从外面走了进来，“你不愿意用军区的车办私事是好的，为什么不能跟我张口？”
    “军区给我配的车是私人用的，私人，知道吗？”
    杨怀远没好气的瞪了李时泽一眼，“阿泽呀阿泽，你这个脑子什么时候能灵活一点？”
    李时泽不好意思的笑了，他是真没想起来这茬。
    而且杨江离平时也坐公交，他们都不觉得坐公交不好。
    拿到钥匙，李时泽开车带杨江离去了九江玩，直到傍晚才一个人回来了。
    杨江离留在了市里的院子里，为即将到来的刺绣评展做准备。
    很快，到了刺绣评展的日子。
    王经理提前一天帮着杨江离把要参加评展的绣品都送到了评展现场。
    那幅要送给埃国夫人的千里江山，更是早早地在评展现场占据了最佳的观赏位置。
    杨江离带着李秋兰和袁瑗等人站在会场一角，看着场中琳琅满目的绣品，只觉得大饱眼福。
    场中最多的是单面绣，花鸟鱼虫、飞禽走兽、小桥流水，生活中的一切都活灵活现的展现在绣布上。
    细腻柔美的绣面，精致光彩的图像，让人下意识放轻了脚步，慢慢欣赏。
    其次是双面绣，只有很少几幅。
    至于双面异色绣和双面三异绣，目前全场只有杨江离她们拿出来了。
    如果说双面异色绣前几年已经在报纸上登过，不算惊艳，那唯一一幅双面三异绣则让无数人为之驻足。
    更别说是那么长一幅双面三异绣了。
    在大家都围在那幅千里江山面前时，杨江离不紧不慢的踱步在场中其余的绣品面前。
    李秋兰等人也各自分散开，从不同的方向观察今天参展的绣品。
    一个小时后。
    经在场的刺绣大师、工艺美术家点评，杨江离等人共同完成的千里江山不负众望的得了第一名。
    其余的双面异色绣也取得了一个好成绩。
    要不是杨江离托王经理提前打过招呼，这次评展的前三名都落到杨江离身上了。
    领奖拍照过后，杨江离私下找到了凭借双面绣取得第二名和第三名好成绩的王舒婷和王舒美姐妹两人。
    “你们有兴趣学双面三异绣吗？”
    傍晚。
    王经理带人来运千里江山图时，为杨江离引见了姑苏工艺美术学院的姚院长。
    姚院长毫不掩饰对杨江离的喜爱，简单介绍后拉着她的手，不愿意松开。
    “江离呀，你愿不愿意到我们学院当个老师呀？”
    杨江离笑了笑，委婉的拒绝道：“谢谢姚院长抬爱，我资历太浅，恐怕担不起这个重任，要是误导了别人，就是我的罪过了。”
    “你太谦虚了。”
    被拒绝了，姚院长也不恼，反而更喜欢杨江离了。
    要是杨江离想也不想的就答应，那她才需要慎重考虑了呢。
    “你的绣品我见过，很有灵气，在色彩和光影的处理上尤其精妙，要是这样还没有资历，那我真不知道什么才是资历了。”
    听着姚院长的夸奖，杨江离笑着抿了抿嘴。
    “您过奖了。”
    “哈哈”姚院长笑了，“我说的都是实在话，你当得起，怎么能算过奖呢？”
    “你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小王，看他赞不赞同我的话。”
    话音刚落，王经理适时地接了过来，笑呵呵的道：“姚院长的话，我举双手赞成。”
    “杨江离同志，你的年纪小，天赋高，这也是资历的一种，我敢保证，只要你愿意教，没有人会不服你的！”
    杨江离心里默默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天没有个原因是不行了。
    “姚院长，我实话跟您说，不是我不愿意去学校当老师，实在是我最近正在准备筹办刺绣研究所，分不开身呐。”
    闻言，姚院长挑了挑眉，“筹办刺绣研究所？”
    说完她看了王经理一眼，王经理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
    “姑苏有研究所，你说的筹办是什么意思？”

 第220章 整理大院

    杨江离微微一笑，“我想办一家属于我的绣所。”
    姚院长惊诧的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应该说她胆大还是应该说她无知。
    绣所是地方政府主办，完完全全的国有单位，怎么能属于个人呢？
    王经理垂下眼眸，挡住了眼底一闪而逝的精光。
    私人绣所，难道杨江离已经听说了那件事？
    想到她背后的杨老将军等人，王经理抿了抿嘴。
    须臾，姚院长整理好了心情，主动退了一步，“如果我说，不需要你当全职老师，就是偶尔几天来讲个课，带学生们上手实践，你愿意吗？”
    杨江离想了想，“您说的偶尔几天，有具体的要求吗？”
    “最少一周一次，可以吗？”
    姚院长咬咬牙说道，这是她能接受的最低要求了，如果杨江离还是不愿意的话，她
    她是真舍不得放弃这么一个人才呐！
    杨江离沉吟一声，在姚院长忐忑的目光中扬起笑脸，“谢谢姚院长，我愿意！”
    如果能在工艺美术学院当上挂名老师，以后她的绣所想和其他老师来个互动，或者请教一些问题，就方便多了。
    刺绣，除了手上的功夫外，还考验绣娘的审美，没有一双善于发现生活中美的眼睛，绣出来的东西是没有灵魂的。
    见她答应下来，姚院长松了口气，脸上笑得跟朵花似的。
    “杨江离同志，我代表全校师生，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姚院长。”
    杨江离弯下腰鞠了个躬，然后被姚院长抱住了。
    姚院长欣慰的拍了拍杨江离的后背，很快退开了，“你准备怎么回去？要不要我让人送你？”
    杨江离摇摇头，“有人来接我。”
    “是谁呀？人来了吗？”
    姚院长看了王经理一眼，“小王，你去外面看看，要是人还没来，你找人送江离回去。”
    王经理应声往外走去，速度快得让杨江离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
    杨江离无奈的笑了，“姚院长，真有人来接我。”
    “我信。”
    姚院长拉起杨江离的手，像是小流氓似的摸了两把，“这么嫩的手，难怪能绣出那么好的绣品。”
    杨江离哭笑不得的看着姚院长，略显不自在的抽回了手，顺便瞥了眼姚院长的手。
    虽然上了年纪，但她的手依旧水润，肉肉的触感摸起来很舒服，可见平时保养没少下功夫。
    姚院长还想再摸一把，王经理去而复返，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尾巴。
    “姚院长，接杨江离同志的人到了。”
    闻言，姚院长这才收回了手，抬眼扫向王经理身后的那身绿军装，只看了一眼，她就收回了目光。
    “既然接你的人到了，那我就不找人送你了，改天我再给你送聘用书去。”
    “好，姚院长再见。”
    “再见再见。”
    姚院长挥挥手，目送杨江离走远后，把王经理叫到了身边来。
    “杨江离之前的绣品，你知道都被谁买走了吗？”
    王经理：“我只知道最近三年的，再早一些的都流入市场了，而且”
    说到这，王经理停顿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而且怎么了？”
    见他这副模样，姚院长忍不住追问下去。
    王经理皱了皱眉，“杨江离前些年的绣品中，绣技比现在稍显稚嫩，主题也是花鸟鱼虫居多。”
    听他这么说，姚院长了然的笑了，“年轻人有进步才好，谁不是从绣技稚嫩的时候走过来的呢？”
    王经理跟着笑了笑，也没多想。
    姚院长的聘用书送到杨江离手里时，评展大会已经过去三天了。
    看了眼上面写的八月底报道，杨江离把聘请书放了起来，到院子里查看改造的情况去了。
    她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决定把市里的院子稍加改造，仿照姑苏绣所把刺绣研究所开在里面。
    市里的院子足有三进，除了绣楼，还有十八间厢房和两个库房，可以当做绣娘的宿舍，也能用来盛放绣布、丝线、艺术品等等的东西。
    里面的假山池水布景一类的她不想动，所以收拾的时候得看着点。
    用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杨家大院终于改造好了，只差一块招牌，就可以改头换面了。
    堂屋里。
    袁瑗和王德馨等人这才知道杨江离想开绣所，惊讶的同时难免为她捏了一把汗。
    “江离，我承认现在城里有不少的小摊小贩，但你要是想在家里开绣所，那不是一抓一个准吗？”
    人家小摊贩好歹还知道流动经营，方便随时落跑呢，把绣所开在家里，实在是
    “是啊，只有无业游民才干个体户，说出去是要被别人笑话的，咱们目前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要办绣所？”
    杨江离听完大家的意见，给每个人面前都倒了一杯梅子汤。
    “我知道大家都很关心我，怕我走错了路，可是开绣所是我的梦想，不能因为担心被别人笑话就不敢做呀。”
    “别人说什么我不在乎，如果各位婶婶担心会被人指指点点，我也只能说声抱歉了。”
    听她这么说，袁瑗和王德馨等人互相看了一眼。
    李秋兰急忙表态：“姐，我支持你。”
    “我们也支持你。”周杏儿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杨江离点点头，忍不住笑了。
    只要这些她找来的人愿意支持她就行，至于袁瑗等人，她们的想法还不足以改变她的决定。
    即便大家分道扬镳，她也不觉得有什么好遗憾的。
    见周杏儿等人已经表态，袁瑗忍不住解释道：“江离，我们不是不支持你，只是想提醒你这么做会面临什么。”
    “是啊。”
    王德馨点点头，“要说被人指指点点，我们从绣所主动辞职那天就开始了，可是我们不怕，说句不好听的，我们干什么干外人屁事！”
    “没错，关他们屁事，一个个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新来的王舒婷和王舒美异口同声道，去年年底国家就解禁农村工商业了，城里的工商业解禁是迟早的事。
    看大家都没有意见，杨江离心里宽慰了许多。
    虽然早就做好了分道扬镳的准备，但，能多一些志同道合的人，她的绣所一定会越办越好。

 第221章 生产一条龙

    自从杨江离跟大家说开后，袁瑗等人暂时放下了手里的绣活，和杨江离一起筹备起来。
    她们在姑苏绣所待过很长一段时间，没人比她们熟悉开绣所需要准备些什么了。
    绣娘、绣棚架子已经不用操心，但绣布和绣线的储备还远远不够。
    不是国家单位，这些东西只能靠自己慢慢积攒。
    为了支持杨江离，袁瑗等人准备去外面张罗绣布和丝线。
    杨江离把人拦了下来，“绣布和丝线我有很多，足够撑一段时间的，你们要是真想帮忙，不如帮我介绍几个会用蚕丝纺织的高手来。”
    “蚕丝纺织？”
    袁瑗蹙了蹙眉，“难不成你准备从采桑养蚕开始？”
    杨江离摇头，“不是准备，是已经在做了。”
    军区家属院的小作坊已经在上个月开始工作了，第一批蚕茧已经在半个月前取了下来，全部缫成丝线，存在一旁备用。
    可惜家属院里只有汪大婶会纺织，速度自然降了下来。
    王德馨沉吟许久，“我认得几个织布的好手，她们曾经是织布厂的三八红旗手，后来为了把工作传给孩子们，都歇在家了。”
    闻言，杨江离眼睛一亮。
    “王婶婶，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问，她们是否愿意到我这来工作？工资我给双倍。”
    王德馨点点头，“我去试试。”
    “我认得一个染色的师傅，你需要不？”
    “我也认识染色师傅，还是从花线厂退休的呢。”
    杨江离笑得见眉不见眼的，“麻烦大家了，工资我都出双倍。”
    “好好好，我们马上去给你张罗。”
    袁瑗等人乐呵呵的点点头，转身一起离开了杨家大院，去为杨江离奔走。
    她们走后，李秋兰走到杨江离身边。
    “姐，我们也认得缫丝的高手，要不我们回家给你请去？”
    “不用。”
    军区家属院里会缫丝的太多了，根本用不着请别人帮忙。
    李秋兰失落的抿了抿嘴，帮不上忙的感觉，不太好呢。
    杨江离抓起李秋兰的手，笑得一脸温柔，“缫丝的高手用不着，但我还想请你帮我别的忙呢。”
    “而且，这个忙，只有你们能帮。”
    话音刚落，李秋兰黯淡的眼眸顷刻间迸出光芒来，“什么忙？”
    “姐你只管开口，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噗嗤！”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用不着赴汤蹈火，只要到南湖大队帮我传个话就行。”
    目前军区的桑树林面积远不如南湖大队，而且里面果桑多，叶桑少。
    要知道，三片果桑的营养才比得上一片叶桑，要不是东边荒地临时开辟了新的桑树林，今年的蚕都得养成营养不良喽。
    如果要弄成生产链，南湖大队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南湖大队的蚕茧，可以补足军区作坊这边的原料不足的问题。
    听到杨江离的话，李秋兰忙不迭的点点头，“我保证把话传给我爷。”
    “周婶婶，你们已经半个多月没回家了，趁这个机会一起回去看看。”
    杨江离顺便给周杏儿等人和汪秀秀放了假，让她们回家看看。
    送大家离开后，杨江离回到家关上大门，坐公交车回了军区。
    回到家时，杨江离看到金满正从水桶里提出一挂黄黄的东西，看着有些熟悉。
    “嫂嫂，这是什么东西呀？”
    “江离回来了呀！”
    金满惊喜的叫了一声，手里提着还在滴水的东西跑了过来。
    “这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冷面，可好吃了，你吃饭了没？我给你做一碗？”
    “冷面？”
    杨江离舔了舔嘴唇，脑中闪过东北冷面的模样。
    “来一碗。”
    “好！”
    金满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保管你吃了一碗想两碗。”
    说完，她美滋滋的提着冷面走向厨房，开始准备午饭。
    杨江离被她的笑容传染了，翘起的嘴角一直没有下来过。
    “外公，外婆，我回来了。”
    “乖囡回来了呀。”
    姚思文站起身，迈着小碎步跑到杨江离身边，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着，一脸肯定的说道：“瘦了！”
    杨江离忍俊不禁，反手拉住姚思文的手，“天热，没胃口。”
    汪秀秀的厨艺还不错，自从入夏后每天换着法儿的给她们做清淡好入口的饭菜，可是大家还是没什么胃口。
    因为这，汪秀秀自责的不行。
    总觉得是她失职，才会把主家越养越瘦。
    姚思文心疼的不行，“乖囡，你还是回来住，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外婆。”
    杨江离亲昵的搂住姚思文的胳膊，“我不是一个人住外面啊，还有袁阿姨、秋兰她们，那个院子里现在住着十一个人呢。”
    “再过段时间，可能还会增加人，您就放宽心。”
    听到这话，杨怀远好奇的问了一嘴，“还要添人？是绣娘吗？”
    杨江离把姚思文扶到位置上坐下，然后跑到杨怀远身后帮他捏着肩膀。
    “不止是绣娘，我打算招两个织布师傅，两个染色师傅。”
    “从采桑养蚕，到缫丝织布，最后到刺绣，我打算弄成一条龙生产线。”
    难得享受外孙女的服务，杨怀远美滋滋的闭上了眼睛，“一条龙好，咱们自给自足，不怕外人掐脖子。”
    杨江离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现在先把准备工作做好，等到政策下来，就可以申请营业执照了。”
    杨怀远转过头，“这话可不能在外面说，知道吗？”
    “嗯嗯。”
    杨江离用力地点点头，“我记得的。”
    “你先准备着，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跟外公开口，可不许瞒着我，知道吗？”
    “知道知道。”
    杨江离笑眯眯的点头，“背靠您这么大的靠山，傻子才不开口呢。”
    “你呀。”
    杨怀远伸手点了下杨江离的额头，眼底的宠溺快要溢出来了。
    “大冷面来了！”
    周改嘹亮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不一会，他手里端着两碗大冷面走了进来。
    翠绿的黄瓜和红通通的西红柿点缀在冷面上，让人看着胃口大开。
    杨怀远拍了拍肩膀上杨江离的手背，“洗洗手，准备吃饭。”
    杨江离点点头，走到院子里打水洗手，冷不丁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第222章 该结婚了

    杨江离下意识转身，忘了手里还提着水桶，只听“哗啦”一声，大半桶水全泼了出去。
    “江”
    洪守疆一张脸不受控制的抽了抽，抬手抹去脸上的水，面无表情的盯着杨江离。
    “洪洪叔叔”
    杨江离讪讪的松开手，水桶“嘭”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引来了堂屋里准备吃饭的杨怀远等人。
    看到院子里的情景，杨怀远没忍住笑了出来。
    姚思文没好气的白了自己老头一眼，急忙招呼周改去后面的小院给洪守疆拿干净衣服。
    虽说现在是夏天，但井里打上来的水偏凉，弄不好也是容易感染风寒的。
    周改憋着笑，一溜烟的跑了。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弯下了腰，“对不起，洪叔叔，我不知道是您。”
    洪守疆无奈的叹了口气，“不怪你。”
    他进来时看到杨江离本来是想逗一逗她的，谁成想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洪叔叔，您先回房间等等，周大哥很快就把衣服拿来了。”
    洪守疆点点头，和杨怀远两口子打了声招呼，朝着杨芳若的卧房走去。
    不一会，周改就把干净的衣服带来了，洪守疆换上后走向堂屋。
    见他回来，杨怀远招呼着他到身边坐下。
    金满适时地送上一碗才下好的冷面。
    “坐下吃点。”
    洪守疆拿过筷子抄了抄，“这是什么面，怎么一点热气都没有？”
    “这是我们老家的冷面。”
    周改简单解释了几句，“跟姑苏的风扇凉面差不多。”
    他这么一说，洪守疆立刻明白了，和大家一起吃了起来。
    冰冰爽爽、酸酸甜甜的冷面让大家吃得很是满意。
    吃饱喝足，金满撤了桌，杨怀远才问起洪守疆过来干什么。
    “芳若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洪守疆笑了笑，“汪大嫂请芳若过去帮忙了，中午留在那吃了。”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找江离的。”
    杨江离诧异的扬起眉梢，“找我？”
    洪守疆点头，一脸戏谑的问道：“你和小李订婚有两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杨江离：“”
    这段时间忙着准备刺绣评展和开刺绣研究所的事，压根没想起来还有结婚这茬。
    见她怔住了，洪守疆敛去了嘴角的笑意，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们订婚这么久还不结婚，军区里最近都有闲话传出来了，小李虽然嘴上说不在乎，心里还是不好受，你们两个早点找个好日子把婚结了。”
    杨怀远沉吟一声，“乖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杨江离眨了眨眼，“要不，今年下半年找时间把婚结了？”
    刺绣研究所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短期内是没办法完成的。
    对外开放的特殊政策暂时还没开始，趁这个时间把婚结了，以后她也能全心投入到绣所的运营中去。
    洪守疆没想到杨江离竟然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不由得愣了愣。
    片刻后，他才回过神来，“江离，你是认真的吗？”
    “洪叔叔。”
    杨江离无奈浅笑，“婚姻大事，您看我像开玩笑的意思吗？”
    洪守疆盯着杨江离看了好一会儿，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傍晚我就把小李带来，咱们商量一下。”
    “是该商量商量。”
    杨怀远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阿泽要结婚就该从宿舍搬出来了，新房子得好好布置布置才行。”
    李时泽虽然不是团长了，但他的级别并没有降，应有的待遇也不会降。
    结婚后家属可以随军，自然不能再和大老爷们挤在一起。
    杨江离抿了抿嘴，有心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算了，还是等李时泽来了再说。
    六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下午还晴空万里，傍晚就下起了滂沱大雨。
    李时泽和洪守疆来到杨家的时候，脚上的布鞋已经湿透了。
    杨江离提来一桶凉水，让两人洗过脚后换上了金满空闲时编的草鞋。
    “下这么大的雨就不要过来了嘛，结婚的事改天再商量也行呀。”
    姚思文摇摇头，“小金，你去煮两碗姜汤来，给他们驱驱寒。”
    金满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李时泽蹭了蹭鼻子，语气中难掩高兴，“我还是想早点定下来。”
    杨怀远好笑的看着他心急的模样，“结婚这事可急不得，总得一步步的来。”
    “是。”
    李时泽抿了抿嘴，努力克制住忍不住想勾起的嘴角，“早点定下来，然后一步步的来。”
    “我父母在家里准备好了七十二条腿，其中一半是用票买的，一半是找公社的木匠打的，随时都能送过来。”
    “买缝纫机、手表、自行车的钱和票我也攒够了，随时都能带江离去买回来。”
    听到这话，杨怀远满意的点点头。
    不用他吩咐就把东西备齐了，看得出来阿泽是迫切想把江离娶回家的。
    “我们这边除了被褥，也准备了自行车，还有收音机、电风扇、电视机，很快能备齐。”
    两边把各自准备的东西都摆在了明面上，然后才开始商量起结婚的具体事情。
    杨江离坐在姚思文身旁，听着大家热烈的讨论声，思绪不由自主的飞远了。
    直到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才唤回了她的注意力。
    “外婆，怎么了？”
    “乖囡，你在想什么？阿泽在叫你呢。”
    姚思文脸上难掩担心，“你是不是不舒服呀？”
    杨江离目光从面前几人身上扫过，看着他们眼底如出一辙的关心，心里暖暖的。
    “我只是在想事情，没有不舒服。”
    洪守疆眯了眯眼睛，“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
    杨江离抿了抿嘴，看向李时泽，“结婚后，我可能没办法一直住在这，还有”
    说到这，她顿了顿，随即接着说道：“结婚三年内，我不想要孩子。”
    话音落下，堂屋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斜风劈开雨幕吹进堂屋带来丝丝凉意，距离门口最近的李时泽不由自主打了个激灵。

 第223章 想生再生

    “三年内不要孩子，那过了三年呢？”
    李时泽轻声问道，面上没有丝毫不满。
    杨江离看了过去，“过了三年可以要。”
    “我没意见，我想我父母也不会有意见。”
    李时泽轻轻一笑，“我说过会支持你的梦想，你想把精力先放在绣所上没关系，咱们还年轻，孩子什么时候要都可以。”
    杨江离勾起嘴角，眼底深处的最后一丝顾虑没有了，连五官都变得生动起来。
    见李时泽表态了，杨怀远小声嘟囔道：“不行，我得找闻老调调身体去，可不能在重孙没出来前翘辫子了。”
    姚思文轻轻地捶了一下杨怀远的胳膊，“说什么呢？”
    杨怀远摸了摸胳膊，闭上了嘴巴。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洪守疆等人忍不住笑了。
    “晚上我跟芳若说一声，咱们现在就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去翻翻好日子。”
    杨怀远主动揽了一项活，自从上次找了订婚的好日子，他慢慢对周易开始感兴趣了。
    这两年来，没事的时候他就和姚思文一起翻一翻，想透了很多事。
    雨还在下，不过小了许多。
    第二天。
    李时泽早早地打了结婚报告。
    因为之前订婚时打过一次，所以这次当天就批下来了。
    报告批下来一周后，住房申请也批了下来。
    就在洪守疆和杨芳若的小院隔壁，和洪守疆他们的院子规格一样，两间卧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
    茅厕和压水井还没有挖，必须自己准备。
    好在军区后勤有专业的技术人员，李时泽报告打上去后，军区就派了人来。
    除此之外，徐天等人也主动在结束训练后赶来帮忙。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压水井和茅厕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准备好了。
    一切都准备好后，李时泽才往原来的江河公社，现在的江河镇打了电话，让李青生两口子把家具什么的都运过来。
    接到电话，李青生和王大花高兴的不行，用了两天的时间把工作交接好，然后在航运司租了条船，把家具送上了船。
    七月十日。
    姑苏火车站。
    林薇在出站口找了一圈，终于在卖雪糕的小摊前找到了和人聊得正开心的杨江离。
    “老公，石头，我看到阿离了。”
    说完，她兴奋地朝着杨江离跑了过去，“阿离！”
    听到声音，杨江离转过身，伸开双臂抱住了朝她跑来的人。
    “小薇，你总算回来了！”
    两人亲亲热热的抱在一起，引来了街上行人的侧目。
    当看清楚是两个女人时，大家随即移开了视线，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亲热过后，杨江离回头冲卖雪糕的阿姨叫了一声：“阿姨，再来三块奶油雪糕。”
    “好嘞！”
    小摊阿姨乐得眼睛都看不到了，麻利的掀开棉被，从箱子里取出三块小小的奶油雪糕。
    杨江离付了钱，把雪糕给了石头、林薇和穆建邦。
    “谢谢干妈。”
    石头懂事的道了声谢，软糯糯的声音听在杨江离的耳朵里，像是化了一样。
    杨江离忍不住抱了抱石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石头，想干妈了没？”
    “想。”
    石头笑眯眯的回答，他虽然不太记得干妈的模样，但永远记得是干妈每个月给他买零食吃。
    还有玩具和书本，都是干妈送的。
    “真乖。”
    杨江离摸了摸石头的脑袋，站了起来，“周大哥在街对面呢，咱们先过去。”
    “好。”
    林薇咬掉最后一口雪糕，冰冰凉凉的口感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家那口子没来？”
    “他今天没空。”
    杨江离摇摇头，他们两个虽说要结婚了，但现在还是各忙各的。
    李时泽本来想请假跟她一起来的，被她拒绝了。
    与其这时候请假，不如到时候结婚多请几天，林薇不会介意的。
    林薇了然的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同是另一半为军人的人，她很理解杨江离此时的心情。
    七月十二日，宜嫁娶。
    时隔两年，杨家大院再次迎来喜事。
    吹吹打打的声音不绝于耳，院子里、院子外站满了前来道贺的人。
    杨怀远、姚思文、杨芳若、李青生和王大花等人换上了崭新的衣服，胸前各带着一朵红绢花，站在游廊里招呼着客人。
    两家商量过了，婚结在杨家大院，洞房时再让小两口回新家。
    李秋兰第二次当伴娘，和林薇一起好好地为难了一通李时泽。
    洪守疆当初体验过的，到了李时泽这里，全部翻了一倍。
    毒辣的阳光下，他的额前和后背很快开始出汗。
    等他好不容易来到杨江离面前时，上衣湿了一大片，脸上也都是密集的汗珠。
    “江江，我来娶你了。”
    杨江离抿嘴一笑，用手绢轻轻擦去了他脸上的汗水，把自己的手交了出去。
    李时泽紧紧抓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把人拉了起来。
    “喔”
    看到这一幕，房间里的众人纷纷起哄。
    门外吹奏的乐曲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
    拜过领袖、高堂后，象征着喜宴开始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李时泽和杨江离十指交握，共同看着外面热闹的场景。
    “一会儿你准备先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出去招呼大家？”
    杨江离想了想，“我想和你一起出去，但是我酒量不好”
    “没关系，一切有我。”
    李时泽强忍住心头想要把人拥入怀里的欲望，牵着杨江离的手走向人群。
    “新娘子来了！”
    看到李时泽两人过来，他手底下的那群兵蛋子们忍不住欢呼起来。
    “团长”
    “教官”
    “不得给大伙儿敬个酒吗？”
    大家七嘴八舌的说道，一时间叫什么的都有。
    “敬！”
    李时泽大手一挥，“今天我结婚，挨个敬，但是我家新妇不会喝，你们冲我来就行，听到没有？”
    “是！”
    大家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守在一旁的周改见状，立刻端出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小桶酒和一对酒杯。
    一圈敬下来，李时泽走路已经不稳了。
    杨江离见状从他手里接过了最后一杯酒，“最后一杯我来。”

 第224章 新婚大喜

    李时泽的脑子被酒精熏得慢了一拍，手上空了才想起来阻拦。
    “江江，我还可以”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杨江离仰起脖子一口闷了，修长的脖颈在绿色的衣领下白的发光。
    咕咚。
    李时泽好像听到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杨江离喝完酒后把杯口朝下压了压，方便大家看清楚。
    看到她这么爽快，大家忍不住鼓掌叫好，气氛一时间达到了高潮。
    “好”
    敬完酒后，杨江离在李秋兰和林薇的护送下进了厢房，李时泽留在外面招呼客人。
    “江离，快来吃点东西，胃里空空的喝了酒难受。”
    杨江离笑了笑，“姆妈，我胃里不空，阿婆一早给我熬了小米粥喝了。”
    闻言，杨芳若愣了一秒，随即笑开了。
    她应该不用担心江离和王大花的婆媳问题了。
    “胃里不空也来吃点，晚上可没有饭吃了。”
    按照习俗，喜宴大家要吃到下午四五点，然后就是闹洞房。
    要搁在从前，新娘子是不许吃饭的，要饿一天，好在这种糟粕已经被废除了。
    杨江离点点头，拉上林薇和李秋兰一起坐下吃了起来。
    “姆妈，你也坐下来吃点。”
    杨江离记得，杨芳若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怎么吃东西呢。
    杨芳若摇摇头，“我出去吃就行，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了厢房。
    她一走，林薇和李秋兰才慢慢放松下来。
    “阿离，你有没有和李时泽说结婚后不留在这的事？”
    吃到一半，林薇才想起来问这件事，婚后不在一起生活对现在的人来说可是大事，一个闹不好，容易亲家变冤家。
    杨江离点点头，“结婚前就说开了。”
    两边对于这个都没什么意见，包括她说的三年不要孩子。
    只是三年不要，又不是一辈子不要，他们还等得起。
    林薇心里松了口气，夹起一筷子松鼠桂鱼放到碗里，“你的绣所准备的怎么样了？”
    杨江离抿了抿嘴，摇摇头。
    情况不太乐观，除了李秋兰带回了南湖大队愿意合作的消息，袁瑗等人还没有动静。
    结婚请柬她早发出去了，结果礼到人未到，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看到她不算好看的脸色，林薇安慰道：“别担心，等政策传开了，会好的。”
    “嗯。”
    杨江离从来没有担心过绣所会办不起来，那天在火车站外，她从卖雪糕的阿姨那打听到了最近上面对街上的摊贩打击力度不如从前了。
    这说明上面对燕京那边下发的文件还是比较重视的。
    虽说姑苏不在开放的城市名单里，但大家都明白，那两个城市是试点。
    有点就会有线，有线就会有面，全面普及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只要弄清楚上面是怎么想的，她心里就有底了。
    新婚第二天，杨江离是被外面的鸡叫声吵醒的。
    睁开眼，铺天盖地的红色朝她涌了过来，红蚊帐、红被面、红枕巾，连窗户上都被贴满了红窗花。
    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袭来，让她不由得脸上一红。
    她悄悄摸了摸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什么温度，显然人已经起床了。
    她松了口气，准备起来时忽然腰间一软，上半身又落回了床上。
    这一动，让她感觉身体像是散架了一般，哪哪都疼，尤其是
    突然，门吱呀一声响了。
    杨江离急忙拉起被面盖住脸，却不知自己这一动作正好暴露了她已经睡醒的事实。
    “江江”
    看着微微颤动的被面，李时泽强忍住笑意，弯下腰轻轻拽了拽被面。
    “江江，已经九点半了，有人来了。”
    杨江离死死拽住被面，闷声道：“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
    “好。”
    李时泽松了手，隔着被面准确的找到了她的脑袋，“新衣服我给你放到床头柜上了。”
    说完他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洪政委，丈母娘，到堂屋坐坐。”
    杨芳若瞥了眼关的严严实实的房门，心中失笑不已。
    “江离还没醒吗？”
    李时泽笑了笑，“她之前醒过一回，是我赖着她再睡一个回笼觉才起晚了。”
    听到他这么说，洪政委好笑的瞥了他一眼，这臭小子还挺会说话的。
    十五分钟后，杨江离才姗姗来迟。
    看着坐在堂屋里聊天的双方父母，脸红了红。
    “阿公，阿婆，姆妈，洪叔叔，早上午好。”
    “上午好上午好”
    众人乐呵呵的回了一声，王大花热情的站起身把人带到身边。
    杨江离只觉得两腿酸软，只能顺着王大花的力气向前走。
    “江离，你肚子饿了？我准备了小米粥和皮蛋粥，你想喝哪一种？”
    杨江离舔了舔嘴唇，“小米粥就好。”
    “那行，你先坐着，我去给你端来。”
    王大花把杨江离按在垫了棉垫子的座椅上，笑眯眯的准备去厨房。
    李时泽在门口把人拦了下来，“姆妈，你坐，我去端。”
    “也行。”
    王大花摆摆手，把活交给了李时泽。
    “江离，你要做绣活，平时把家务交给阿泽就行，反正他现在做个闲散教官，一点都不累。”
    杨江离点点头，“好的，阿婆。”
    很快，李时泽端着托盘进来了，上面放着一碗小米粥，两碟下粥的小菜。
    其他人见状识趣的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杨江离起身想送，被李时泽按住了，“你吃你的，我去送，又不是外人。”
    “没错，跟自家人不用这么客气。”
    李青生宠溺的看向杨江离，“你先吃，等方便的时候再去那边看看你外公外婆。”
    他都这么说了，杨江离这才作罢。
    简单吃了点东西，杨江离又回床上歇着了。
    不是她懒，实在是没力气。
    李时泽把锅碗瓢盆都收拾干净了，也躲回了卧房里。
    上面给了他半个月的婚假呢，除去新婚当天，三天回门，再回南湖大队待三天，还剩八天的时间呢。
    这八天，他要和杨江离好好商量商量。
    卧房里。
    杨江离警惕的看向李时泽，“你”
    李时泽像变魔术似的，从身后拿出一把羽毛扇，“你睡你的，我给你扇风。”

 第225章 李家新妇

    李时泽说话算话，只给杨江离扇了半上午的扇子。
    两人在新家住了两天，三天回门的时候回到了杨家大院。
    大家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饭，第二天杨江离就和李时泽一家人坐上了回乡下的车。
    结婚了，去老家晃一圈，让大家都知道知道。
    临走前，林薇给杨江离留了一个地址，然后带着穆建邦和小石头坐上了开往羊城的火车。
    七月的天热得人心烦意乱的。
    赶了一天的路，王大花等人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烧水冲澡。
    一连烧了四锅热水才洗舒服了。
    换上干爽的衣服，众人才觉得又活过来了。
    李秋兰歪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扇子，“姆妈，晚上吃什么？”
    “吃冷面！”
    王大花从行李中拿出金满送她的冷面，整整一大摞，够吃好久的了。
    想到冷面那个冰冰爽爽、酸酸甜甜的滋味，她嘴里不由得口水泛滥。
    听到冷面两个字，李秋兰瞬间来了精神，她还以为回家吃不到了呢。
    “要配黄瓜和西红柿。”
    王大花斜了她一眼，“你去隔壁借点黄瓜和西红柿去，做好后给他们送两碗去。”
    “好好好，我马上去！”
    说完，李秋兰飞快的跑了出去，一点看不出疲惫的样子。
    王大花算了算需要泡多少干面，转身把李时泽叫到了身边。
    “我看江离挺喜欢这冷面的，你跟我进来学学怎么做，回头你好做给她吃。”
    说完，她才一脸温柔的看向杨江离，“江离，你先回房间歇歇，晚饭好了我让阿泽叫你。”
    杨江离摇摇头，“阿婆，我不累，正好趁这个时候把东西分一分，等咱们吃过晚饭好给大家送去。”
    “那也行，辛苦你了。”
    王大花想了想，随杨江离去了。
    堂屋里很快只剩下杨江离一个人了，她走到地上那堆行李面前，搬了个兀子坐下，有条不紊的分拣起来。
    晚饭后。
    听到李青生一家回来的消息，街坊邻居都过来了。
    “村长，你可真精啊，挡了所有来给江离说亲的人，原来是想留给自家呀。”
    “村长，你家老大结婚是不是得在村里摆两桌？”
    “老大结完婚，接下来是不是该老二了？”
    “我记得小秋兰也老大不小了，准备什么时候说亲？”
    “”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天聚在李家门前的女人，又何止三个。
    大家从打趣李时泽和杨江离谈到摆席，再到给李时海和李秋兰说亲，没有一刻住嘴的。
    王大花抓了一大把五香花生塞到大家手里，“快堵上你们的嘴”
    “哎哟哟，怎么只有点子花生，我们可等着你家的喜糖呢。”
    “有，都有！”
    王大花哈哈笑着，转头叫道：“江离，阿泽，快给大伙儿把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说完，她又看向面前的乡亲们，“不光有喜糖，还有喜饼和喜烟呢，都给大家备着呢。”
    另一边。
    杨江离和李时泽听到声音，把已经打包好的礼物抬到了外面。
    一个个都用红绢布包成小山一样，看上去喜庆极了。
    “各位婶婶娘娘，请大家吃喜糖。”
    “多好的丫头，成了李家新妇了。”
    看到杨江离和李时泽站在一起的模样，有人心里忍不住开始冒酸水。
    老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这得是多大的靠山呀。
    有些人就是命好，羡慕两个字已经说腻了。
    大家在外面热闹了好久，直到夜深了才各回各家。
    王大花活动了活动笑酸了的腮帮子，拍了拍膝盖上的花生皮，拎起篮子准备回去时，篮子上的红布被风吹跑了。
    “我去捡。”
    李青生向前两步，捡起了被风吹在地上的红布，回过身时，就看到王大花呆呆地看着篮子。
    “怎么”
    只见篮子里不知什么时候装满了钱，清一色的五元钱，有新有旧，占据了半个篮子。
    看着里面的钱，李青生忍不住摇了摇头，“这些人”
    “当家，明天的席定好了？”
    “定好了”
    李青生接过篮子提在手里，“趁一季稻开始割之前让大家吃饱点，才有力气干活。”
    “这些得多少钱呐？”
    “数数不就知道了。”
    李青生一脚踩灭了旁边熏的蚊香，和王大花边说边往里走。
    第二天。
    李青生在广播里说了要请大家去镇上吃席的好消息。
    李时泽特地借了解放车来，把村里行动不便的老人都接上了，大家一起去了镇上的饭庄。
    除了南湖村的村民外，来参加宴席的还有黄书记等人。
    杨江离换上军装，和李时泽一起，好好给大家敬了杯酒。
    到饭庄请客是李时泽定的，婚虽然结在军区了，但这里是他的老家，不可能一点都不热闹。
    既然军区的宴席是杨家掏钱办的，那这边就由他们来办。
    对于这件事，杨江离没有任何意见，全力配合。
    酒席上的菜很硬，鸡鸭鱼猪肉都有，还配了酒，规格算得上近年来最丰盛的了。
    大家吃得满嘴是油，很快改了对杨江离的称呼。
    李家新妇。
    杨江离知道这是这里的习俗，并不和大家一般见识。
    她先是杨江离，才是李家新妇，并不是从此以后只是李家新妇。
    外人的话，听听就好，她才不往心里去呢。
    脑中才闪过这个念头，她就感觉她的手被李时泽握住了，抬起头正对上李时泽爱意深沉的眼睛。
    他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般，轻声说道：
    “李家新妇，和杨家新婿，绝配。”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粲然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
    杨家新婿，亏他想得出来。
    见她笑了，李时泽握住她的手松开，然后再次握住。
    他说的可是事实，他可不就是杨家新婿吗。
    两人的互动被一直注意他的周雪萍看在眼里，失落的垂下了眼眸。
    周雪梅悄悄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鸭肉放在她碗里，“姐，吃点肉。”
    “小梅，我好像错了，他不是被逼的。”
    周雪萍偷偷抹了把眼泪，心里像是有小刀在割一样。
    “你明白就好，等过段时间我让我娘给你说个媒，保证比那个黑铁蛋子俊！”

 第226借收割机

    第二天，李家。
    杨江离从外面回来时，李时泽正在院子里劈柴，已经劈了有半垛了。
    他平时不在家，回来后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他父母也能轻松点。
    看到他汗湿的短衫和脸上豆大的汗珠，杨江离抿了抿嘴，从屋后的水缸里取出早上放进去冰着的酸梅汤，给他倒了一碗。
    “时泽哥，先歇歇，我有事和你商量。”
    李时泽抬手揩掉脸上的汗珠，然后才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走到杨江离跟前端起碗大口喝了下去。
    凉沁沁的酸梅汤入口，整个人都舒服了。
    “真痛快呀！”
    “你说要和我商量什么？”
    杨江离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能不能去县城跑一趟，借一台收割机来？”
    闻言，李时泽愣了一秒，随即面色一正。
    “到时候了吗？”
    杨江离点头，“阿公才去地里看了，大部分明天就可以割了，大家都商量着要凌晨起来去干活呢。”
    “这样啊。”
    李时泽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我跑一趟试试。”
    自从分了地，大家的干劲更足了，但有些家里人丁少，每到农忙时家里人都会脱一层皮。
    自从养蚕房拉动南湖大队的集体经济发展后，李青生最大的梦想就是买台收割机，解放劳动力。
    但是还没攒够钱，分地的消息便传来了。
    好在李青生坚持分地不散伙，养蚕房还是属于集体产业，大家每年该交的钱也都没落下过。
    攒了这么久，也不知道攒够了没有。
    杨江离扫了眼李时泽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稍显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
    “冲个澡再去。”
    李时泽笑了，“好。”
    中午，王大花等人回到家才知道李时泽出去借收割机去了。
    李青生心里不敢奢望，县城农机厂一共十八台收割机，往年都是先紧着其他大公社用，轮到江河公社时稻子都要炸了。
    他们不敢等，只能用人力割，每年都要脱一层皮。
    所以他才想攒钱给村里备上一台收割机，如果可以的话，再来一台插秧机，这样能省很大的力气。
    有了空闲下来的时间，再把那些欠收的田都改了，栽桑养蚕！
    他想的很好，可惜在第一步就被难住了。
    收割机是那么好买的吗？
    “这个时间，其他公社的稻子也熟的差不多了，收割机怕是不好借呀。”
    王大花轻叹一声，“跑一趟就跑一趟，咱们先吃，不等他了。”
    “我去端碗。”
    李秋兰和杨江离一起站了起来。
    吃了两天六顿的冷面，今天中午，大家说什么也不想吃冷面了。
    王大花准备了咸肉菜饭，给大家换换口味。
    与此同时，县城。
    李时泽来到后没有直接去农机厂，而是带上喜糖喜烟和喜酒去了县委大院。
    找到了去年才升迁上来的黄书记，如今的黄副县长。
    杨江离和李时泽结婚时，曾给他送过请柬，但他当时抽不开身，只送了礼物过去。
    今天，李时泽在来县城之前，就想着要来看看黄副县长。
    报了名后，李时泽就被请到了副县长的办公室。
    “阿泽，真的是你，你怎么有空来了？”
    看到李时泽，黄副县长一脸惊喜，当即拉着李时泽的胳膊在沙发上坐下。
    “你这个时候过来吃饭了没？正好我下午休息，咱们出去喝两盅呗？”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我还没吃，不过咱们不用出去喝，我给您带了我和江离的喜酒来。”
    “喜酒？”
    听他这么说，黄副县长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提着的东西，脸上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哎哟，难为你还专门给我送喜酒来，走走走，你跟我回家，回家让你婶婶做两个好菜，你陪我好好喝两口。”
    “喝酒可以，但是我想请您帮个忙。”
    李时泽趁机说出了借收割机的事，“军区给我放了几天假，我本来该在家帮忙的，但江离想去羊城看看”
    黄副县长愣了愣，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笑着骂了一句：
    “你这个混小子，原来不是专门给我送酒来的啊！”
    李时泽正色道：“这您可冤枉我了，本来我就准备走之前要给您送喜酒来的，借收割机才是顺便。”
    “你呀”
    黄副书笑着摇摇头，“收割机是农机厂管的，我的面子也不一定管用。”
    他才升上来没多久，在县里的人脉还没铺展开，贸然上门，恐怕
    李时泽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眉头拧在一起，这倒是他没想到的。
    办公室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黄副书记皱了皱眉，“不过，如果是你去借的话，说不定面子比我大。”
    “这话从何说起？”
    “农机厂的厂长，是从军区里出来的。”
    想起农机厂的厂长，黄副书记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
    李时泽眼睛顿时亮了。
    为了验证他的面子是否管用，李时泽立刻去了农机厂。
    见到农机厂厂长的那一刻，他忍不住笑了。
    在他对面，从军区走出来的农机厂厂长像看到什么宝贝似的，朝着李时泽跑了过来。
    “连长！”
    “小卫！”
    两人互相抱了下，激动地拍了拍彼此的后背。
    “连长，你是来看我的吗？”
    松开李时泽后，小卫脸上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
    李时泽心中感慨，“没想到，你竟然是这里的厂长。”
    “嘿嘿”小卫挠了挠脑袋，“我也没想到我能当上厂长。”
    那年复员，上面给了他几个职位让他选择，他偏偏想去农机厂当个开收割机的司机。
    上面说他没出息，后来给他安排到农机厂当副厂长了。
    再后来，厂长滥用私权被罢职，他顺其自然的顶了上来。
    讲完这些事，小卫两眼放光的看着李时泽，“连长，你今天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李时泽：“”
    李时泽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我”
    有了上任厂长的前车之鉴，他怎么都说不出借收割机的话。
    万一连累小卫也被撤职，那岂不是他的罪过？
    “怎么了，连长？”
    看到李时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卫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第227章 快乐很短

    李时泽咬咬牙，装作若无其事的看向别的地方，“没什么，你作为厂长，可千万不能重蹈上一任的错。”
    “那是自然的。”小卫勾了勾嘴角，“对了，我记得连长您家在江河镇那边，怎么样，水稻熟了吗？”
    “快了。”
    李时泽用力的咽了口口水，把想要脱口而出的请求咽了下去。
    小卫眯了眯眼睛，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了。
    “连长，你今天是不是来借收割机的？”
    李时泽点点头又摇摇头，“本来是，但是我不能让你犯错，没有收割机难道还不收粮了吗？”
    听到这话，小卫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又气又笑的。
    “连长，你怎么变得扭扭捏捏的，一点都不爽快。”
    “收割机本来就是要分到下面镇上帮忙的，就算你不开口，我也要给你送去呀！”
    说完他摇摇头，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李时泽。
    “怎么几年没见，你好像变笨了呢？”
    李时泽：“”
    李时泽眼角抽了抽，抬起胳膊锁住了小卫的脖子，咬牙切齿的拍了下他的脑袋。
    “臭小子，敢骂我？胆子肥了啊！”
    小卫抬手抓住李时泽的胳膊，用力往外拉，同时身子往下蹲，挣脱了他的束缚。
    得了自由后，他快速向李时泽袭去。
    李时泽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好小子，来！”
    说着两人打成一团，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半小时后，李时泽率先叫停，“不行了不行了，歇歇”
    胜利的小卫脸上看不到半点喜色，一脸怀疑的看着李时泽，“连长，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往常李时泽训他们的时候，就算打上一个小时都不带喊累的，今天怎么这么快就喊停了？
    李时泽摇摇头，坐在椅子上用手扇着风。
    “老了，不中用了，有没有水，来点。”
    听到他玩笑似的话，小卫眉心皱出了好几层褶子，不对劲，很不对劲。
    压下心底想问个究竟的心思，小卫给他倒了一茶缸的凉白开。
    李时泽接过来喝了个干净，“你说要派收割机，能派几台？”
    小卫接过茶缸，“厂里一共十八台收割机，但真正需要派收割机下去的公社只有五个。”
    “那五个公社还不敢分产到户，上面有规定，对这些公社要优先照顾，除去派到这些公社的，剩下的收割机都闲置着呢。”
    闻言，李时泽眼睛一动。
    “在今天之前，有除了我以外的人来借收割机吗？”
    小卫摇头，“还没有，但是我估计也快了。”
    七月下旬到八月上旬，是收割早稻的时节，早早晚晚，总归都在这一段时间。
    “先借我三台，顺便借我两个司机，就南湖村那点地，三台收割机，一天半就能干完。”
    “没问题。”
    小卫一口答应下来，“连长，有些话咱们得先说明白，借收割机没问题，劳务费可不能少。”
    李时泽气笑了，“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小卫摸了摸鼻子，嘿嘿笑了。
    劳务费是付给厂里司机和维护收割机的，可不是给他的。
    听说上一任厂长不仅徇私，还把劳务费塞自己腰包里去了，下面的人连口汤都喝不到，不举报他举报谁？
    任务完成，李时泽松了口气。
    缓缓站起身来，拍了拍小卫的肩膀，“以后别喊我连长了，我现在是军区的教官，以后有空来找我玩。”
    小卫怔住了，傻傻的看着他笑眯眯的模样，突然红了眼眶。
    夜色降临后，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燥热。
    南湖村里，家家户户到河边纳凉，顺便商量明天割稻子的事。
    几点起，谁割哪块地，谁做饭，做什么，都安排的清清楚楚的。
    忽然，一阵震天的轰鸣声由远及近，传到众人的耳朵里。
    “什么声音？”
    “打雷了？”
    李秋兰抬头看了眼天空，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哪有半点打雷的样子。
    杨江离站了起来，看着远处大路上的灯光，忍不住笑了。
    “是时泽哥回来了。”
    同一时间，李青生听出了收割机的声音，那种轰鸣声他曾经在别的地方听到过。
    “阿泽把收割机借来了！”
    说完，他快速朝着有光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忍不住跑了起来。
    纳凉的其他人反应慢了一拍，回过神来后同时跟在李青生屁股后面跑了起来。
    收割机。
    南湖村借来收割机了！
    当天晚上，李青生把人安排在了杨怀远曾经买下来的第二个院子里。
    大热天的，有床席，熏上艾草就能睡，大家也都不介意。
    第二天一早，收割机便在田里忙活起来。
    各家各户派了人，拿上麻袋跟在收割机后面等着接粮食。
    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李时泽带上杨江离赶往了县城码头。
    十五天的假期还剩八天，这八天他要和杨江离过两人世界去。
    从姑苏到沪城再到羊城，一路游完过去，什么都不想，快活似神仙。
    只是，这份快活到了羊城后很快就消失了。
    瞪着出现在面前的一家三口，李时泽咬牙，“你们怎么在这？”
    林薇勾起嘴角，松开穆建邦的胳膊跑到杨江离跟前挽住了她的胳膊，“阿离，我好想你。”
    杨江离自然而然的松开了李时泽，抱住林薇，“我也想你。”
    一旁的小石头看到了，笑得露出白白的牙齿，“石头也想干娘，干娘抱。”
    说着，他便朝杨江离跑去，挤开了李时泽，抱住了她的腿。
    李时泽不满的沉下脸，没好气的白了对面的穆建邦一眼。
    管好你媳妇！
    穆建邦不甘示弱的瞪了回来，扬起下巴指了指杨江离。
    两人相看两厌，谁也不服气谁。
    天热的很，火车站里人又多，林薇和杨江离抱了一会就松开了。
    “阿离，饿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双皮奶、凉粉、龟苓膏都挺解暑的。”
    杨江离一手牵着小石头，一手挽着林薇，三人有说有笑的往火车站外走去。
    随着她的走动，她身上挂着的小小刺绣斜挎包一晃一晃的，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睛。
    突然，她感觉到肩头斜挎包的背带一紧，紧接着，一声哀嚎在耳边响起。
    “啊痛痛痛”

 第228章 粤绣大师

    杀猪般的惨叫声瞬间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人群中有几个不起眼的人快速移了过来。
    杨江离看着被李时泽擒住的男人手里的刀片，急忙检查起身上挎的小包来，看到它完好无损才松了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吁出来，一抹寒光闪到了她的眼。
    她下意识看过去，正好看到几双阴狠的眼睛，人群的缝隙里露出几抹寒光。
    “小心，他有同伙！”
    话音刚落，杨江离便感觉到一双毒蛇般的眼睛盯住了她。
    同时，人群中冲出几个人来，手里的匕首直直的冲李时泽而去。
    李时泽目光一凛，一个手刀把被他擒住的人砍晕扔在地上，赤手空拳的迎上歹人。
    穆建邦紧随其后，截住了从李时泽身后而来的刀子，几人打了起来。
    这一幕让在一旁看热闹的人群瞬间乱了起来。
    “啊”
    “杀人了”
    “快跑！”
    杨江离眼疾手快的拉住林薇和石头躲到角落里，避开了混乱的人群。
    很快，这边的动静引来了火车站巡逻人员的注意，刺耳的口哨声响彻整个火车站。
    听到声音，还在围攻李时泽和穆建邦的几人不再恋战，迅速后退。
    “哪里跑！”
    没了围观群众，李时泽没了顾忌，一个旋身飞起一脚，把离他最近的那人踹得向前扑去，死死地压住了另外一个人。
    与此同时，穆建邦脚下也趴下了两个人。
    李时泽扫了一眼朝这边跑来的巡逻队，急忙寻找杨江离的身影。
    “不许动，抱头蹲下！”
    巡逻队警惕的将李时泽等人围了起来，手上的木仓已经就位。
    穆建邦皱了皱眉，站在原地没有动。
    另一边。
    杨江离和林薇抱着石头从角落里站了起来。
    “同志，这两个是好人。”
    杨江离一出声，李时泽绷紧的心才松了下来，心有余悸的舒了口气。
    “江江，我的军官证在你包里。”
    “哦，对。”
    经他提醒，杨江离才想起来把军官证拿出来，林薇怀里的小石头也拿着一本军官证挥舞起来。
    “我爹爹也有证！”
    拿出军官证，巡逻队再三检查过后才把被李时泽两人打趴下的人抓了起来，送上了车。
    李时泽和穆建邦跟着去公安局录了个口供，出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太阳快要落山了，羊城的街道上却依旧热闹非常。
    杨江离和林薇手挽手向前走，小石头被穆建邦抱在怀里，只有李时泽一个人显得孤零零的。
    林薇兴致勃勃的介绍着来到这里后遇到的有趣的事。
    “我打听到了一位粤绣的大师级人物，跟她讲了你的事，她很欢迎我们去她家做客。”
    “粤绣？”
    杨江离脑中闪过有关粤绣的记忆。
    粤绣是广绣和潮绣的总称，是华夏四大名绣之一，起源于唐代。
    和苏绣不同，粤绣布局满、图案繁茂、对比强烈、色彩明艳，尤其喜欢用大红大绿。
    粤绣技艺注重结合材料形制，有真丝绒绣、金银线绣、线绣和珠绣四大类。
    不过现在只有前面三种，珠绣还没被开发出来。
    在跟师父学习时，她也曾去拜访过粤绣大师，也是在粤绣大师的影响下，对光影的和谐运用有了更深的理解。
    脑中这么想着，她不禁对即将见到的粤绣大师有了几分期待。
    不知道，这个时代的粤绣发展到哪一步了？
    十分钟后，林薇带着杨江离停在了一户高门大院前。
    抬眼望去，嵌有花岗岩的正门和姑苏的窄门很不一样，整体的砖木结构倒是具有浓厚的中原风情。
    林薇上前敲了门，很快就有人出来带他们进去。
    穿过外厅和天井，这才进了正厅。
    还没踏过门槛，杨江离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香味。
    “是小林来了吗？”
    “陈奶奶，是我。”
    林薇高声应了一句，“我带我家妹妹来看您了。”
    “好好好，快进来坐。”
    陈奶奶走到正厅门口，笑眯眯的看着林薇，过了好一会才把目光转移到杨江离身上。
    注意到陈奶奶的目光，杨江离展颜一笑，“陈奶奶好。”
    陈奶奶回了一脸慈爱的笑，“小姑娘真水灵，一路过来累坏了，快进来歇歇，我让人准备了长夏心脾两安汤，快进来尝尝。”
    杨江离眨了眨眼，有点没听明白，笑着和林薇一起走了进去。
    李时泽和穆建邦走在后面，主动跟陈奶奶问了好。
    大家落座后，陈奶奶才让人上了菜，第一道就是羊城人必不可少的汤。
    “这道长夏心脾两安汤是用桂圆肉、莲子、猪脊骨和生姜炖的，最适合这个时候吃，你们没有不能吃的东西？”
    杨江离等人摇摇头。
    “来来来，每人一碗汤，先润润口。”
    “陈奶奶，还是我来。”
    林薇制止了陈奶奶想给大家盛汤的动作，手脚麻利的快速给每人盛了一碗汤。
    来陈奶奶家几回了，她已经熟悉了这里吃饭的顺序。
    饭前先喝汤。
    盛好汤后，其他的菜也上来了。
    凉拌苦瓜、清炒豆芽、肉酿水豆腐、白切鸡、酸菜鱼，很是丰盛。
    “好孩子，快动筷子，来到这里就跟到自己家一样，别客气。”
    说完陈奶奶先夹了一筷子苦瓜放在自己面前的碗里，大家这才动筷子。
    夏天炎热，大家本来没什么胃口，但是这桌菜清清爽爽，酸菜鱼更是开胃，大家慢慢有了胃口，吃的多了点。
    吃过饭，陈奶奶让人送上了饭后水果，大家转移到旁边坐着去。
    “自家种的龙眼，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很甜，大家尝尝。”
    陈奶奶边说边往小石头怀里塞了一把，乐呵呵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过足手瘾后，她把目光转向了杨江离。
    “小姑娘，你就是小林说的绣娘。”
    在吃饭时她注意观察过，除了小石头外，只有杨江离的手最嫩，一看就是平时保护的很好。
    杨江离点点头，“我擅长的是苏绣，但对粤绣、湘绣、蜀绣也都知道一点。”
    听她这么说，陈奶奶浑浊的眼中闪过一道光。
    “能让我看看你绣的东西吗？”
    “当然。”
    杨江离掏出随身携带的手绢和斜挎包，这都是她绣的。

 第229章 珍贵赠礼

    陈奶奶戴上老花镜，打开台灯，仔细观察着手绢和斜挎包上的图样。
    杨江离在膝盖上搓了搓手，突然有种被老师检查作业的紧张感。
    过了一会儿，陈奶奶一脸赞赏的把手绢和斜挎包还给了杨江离，看着她的目光隐隐有种她看不懂的激动。
    “江离，我能这么叫你吗？”
    杨江离点点头，“当然能，您想叫什么叫什么。”
    “哈哈”陈奶奶乐了，“我听小林说，你的刺绣是家里人教的，是吗？”
    “是。”杨江离清了清嗓子，“家家闺阁架绣棚，妇姑人人习巧针说的就是我们那，我外婆家祖上是靠养蚕缫丝刺绣发的家。”
    听到她的介绍，陈奶奶恍然大悟，“怪不得”
    “你学刺绣有多少年了？”
    杨江离想了想，“十八年了。”
    陈奶奶又问了几个问题，杨江离都一一回答了。
    眼看天色越来越晚，小石头忍不住的直打呵欠，陈奶奶才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
    “知道你们要来，我让张嫂收拾了两间客房出来，你们今天先在这住下。”
    “那怎么好意思？”
    杨江离推辞道，第一次见面就在别人家住下来，她还是不太习惯。
    陈奶奶叹了口气，突然开始抹眼泪，“我就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这个老婆子，走走，让我一个人在家里孤单寂寞。”
    陈奶奶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杨江离等人愣住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前一秒还和蔼可亲，端庄慈祥的老奶奶，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这样了？
    这哀怨的语气，好像他们是她不孝的子孙似的。
    迈出去的脚，怎么都走不动了。
    “陈奶奶”
    杨江离哭笑不得的张开嘴，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奶奶打断了。
    “我就知道你孩子不舍得留我老婆子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天很晚了，去外面不一定能找到地方住，还是留下，好不好？”
    陈奶奶亲昵的抓住杨江离的手，“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你就留下来。”
    杨江离为难的看向李时泽和林薇，两人无奈的点点头。
    林薇抱着小石头走到杨江离身边，“陈奶奶身边只有一个张嫂，的确挺孤单的，要不咱们先住下？”
    “也行。”
    杨江离最终还是同意了下来。
    陈奶奶高兴的忙叫张嫂，“快带他们去客房歇歇。”
    杨江离等人在陈奶奶家住下来后，第二天李时泽和穆建邦便出去买了些东西，当做礼物送给陈奶奶。
    对于他们破费的行为，陈奶奶很不高兴，但在林薇和杨江离的劝说下还是收了下来。
    当天下午，陈奶奶便把自己珍藏的粤绣拿了出来，供大家欣赏。
    “江离，你可以从这里面挑两件你最喜欢的，奶奶送给你。”
    “不不不，这太贵重了。”
    杨江离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似的，陈奶奶收藏的粤绣都是一些富丽堂皇的绣品，给人一种冲击的美。
    要是放在后世，最小的一幅少说也得值二十万。
    虽说她和陈奶奶聊得很投缘，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她收下来的话，心里会有负担的。
    陈奶奶佯装不悦的沉下脸，“这算什么贵重，而且，我也不是白送的。”
    杨江离敏锐的捕捉到了“不是白送的”这五个字，“您想要什么？”
    “别紧张。”陈奶奶又变回了笑眯眯的模样，“你会绣人像，对。”
    杨江离诚实的点头，“会。”
    “我想让你帮我绣一幅全身像，作为交换，你可以从我收藏的这些绣品里任选几幅。”
    陈奶奶来回扫了几遍她收藏的绣品，郑重其事的从里面挑出一幅《荔香千里》送给杨江离。
    “这个是我送的，不算你挑的。”
    杨江离：“”
    杨江离沉吟一声，“如果您能教我怎么用金银线绣出浮雕的效果的话，我就帮您绣全身像，可以吗？”
    “说话算数？”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成交！”
    陈奶奶像个老顽童似的伸出手，示意杨江离把手伸出手。
    杨江离听话的照做了，陈奶奶立刻轻轻在她的掌心上击了一掌。
    看到她这副模样，杨江离忍俊不禁。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后，杨江离就把出来玩的时间重新安排了一下，优先配合陈奶奶的时间，然后再出去玩。
    当天下午，陈奶奶就把金银线绣的技巧传授给了杨江离。
    金银线绣又称钉金绣，是粤绣的传统技法，针法复杂、繁多，有过桥、踏针、捞花瓣、垫地、凹针、累勾绣等60多种针法。
    钉金绣运用垫、绣、贴、拼、缀等技术处理，可以产生浮雕式的艺术效果。
    杨江离很聪明，在陈奶奶演示过一遍后就可以慢慢上手了，绣到卡壳的时候，陈奶奶还会专门指出来。
    就这样，一老一少在一起待了六天，杨江离便把金银线绣的绣法学到手了。
    只不过还不算很熟练，必须要勤加练习才行。
    眼看假期快要结束了，李时泽不得不向杨江离提出该回家了。
    得知杨江离要走，陈奶奶很是舍不得，“小李要回去销假，江离你让他自己走呗，咱们祖孙俩还没待够呢。”
    李时泽眼角抽了抽，“陈奶奶，你”
    “我怎么了？”陈奶奶瘪瘪嘴，“我是一把老骨头了，没几天可活了，好不容易遇到个可心的晚辈，想把这一身手艺传给她，都不行吗？”
    “陈奶奶。”
    杨江离轻轻地抚摸着陈奶奶的后背，“您且得长命百岁呢，以后有时间我会再来看您的。”
    “而且，您不是还想让我帮您绣个全身像吗？有照片吗？”
    “有的有的。”
    陈奶奶点点头，被杨江离转移了注意力，“你等等，我去给你拿。”
    “慢点，不着急。”
    杨江离看着陈奶奶的背影走入绣房，轻轻松了口气。
    “时泽哥，你买票了吗？”
    李时泽颔首，“家里打电话来了，兰兰说袁阿姨她们回去了，还带了什么好消息，催咱们赶紧回去呢。”
    在这住下来后他就给家里打了电话，留下了这边的电话号，就是为了有这一天。

 第230章 转折来了

    杨江离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空下。
    陈奶奶让张嫂准备的绣品、羊城特产、自家产的水果满满当当的装了四个旅行包。
    “陈奶奶，回去，有时间我一定来看您。”
    坐在羊城独有的“红的士”上，杨江离挥手向站在大门口的陈奶奶告别。
    陈奶奶恋恋不舍的挥挥手，直到“红的士”的影子消失在车流中才转身准备回去。
    张嫂小心地扶住陈奶奶的胳膊，“老夫人，李大师想来拜访您，工艺所那边要绣九龙图，想送几个孩子来让您指导指导。”
    陈奶奶皱了皱眉，“我这几天有些累了，你让她把绣品送来让我先瞧瞧，指导的事等看过绣品再说。”
    “我已经说了，您这几天劳心劳神的，我让李大师下个星期再来。”
    张嫂心疼的看着陈奶奶，“这几天您跟姓杨的那个小媳妇在一起都没好好休息。”
    “呵呵”
    听到张嫂提起杨江离，陈奶奶的脸肉眼可见的焕发出光彩来，“江离那孩子是个心灵手巧的，我要是早点遇到她就好喽。”
    她讲的针法，只一遍，杨江离就可以一点不错的复刻下来。
    甚至，有时候还会举一反三，列举出了苏绣中的很多类似的针法。
    张嫂跟在陈奶奶身边虽然不久，但还是第一次听她夸一个人心灵手巧。
    “那个姓杨的小媳妇，真有那么好？”
    陈奶奶睨了张嫂一眼，“上个月在羊城引起轰动的千里江山图，第一个名字就是她，你说她好不好？”
    张嫂倒抽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没有再说话。
    陈奶奶和张嫂的对话杨江离没有听到，她坐在红的士上，很快到了火车站。
    林薇和穆建邦在另一辆车上，两辆车前后脚的停了下来。
    杨江离扫了林薇一眼，“谁先走？”
    “我老公。”
    林薇擦了擦汗，“回燕京的车马上到了，我跟你们回姑苏，开学前再回去。”
    “也行。”杨江离逗了逗小石头，“家里现在有点冷清，看到你的小石头，外公外婆一定高兴。”
    “嘿嘿。”林薇眼睛转了转，“如果外公外婆喜欢，把小石头接去照顾我也没意见的。”
    穆建邦不在她身边，她一个人照顾孩子多少有点忙不过来。
    杨江离挑了挑眉，“你会梦想成真的。”
    自从她说开了结婚后三年内不要孩子，外公外婆从未在她面前催生过。
    不过，老人家也会去家属院逗孩子玩，小石头回去，他们一定开心。
    十分钟后，穆建邦上了去燕京的火车。
    火车开走后没多久，杨江离等人坐的那班火车也到了。
    李时泽买的是卧铺票，总归没那么挤。
    三大人一孩子上车后，李时泽先把小石头放到了床铺上，然后把行李放到床下，从网兜里掏出了一个搪瓷盆。
    “我去接点水给你们擦擦脸。”
    杨江离点点头，把装着水果和易碎品的旅行袋摆在了床上。
    李时泽买火车票时出示了军官证，售票员特地给他们选了一个距离硬座有点远，安静点的车厢。
    他们进来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路平安的回到姑苏。
    从羊城回来的第二天，王经理就上门了。
    看到杨江离，他忍不住自我打趣道：
    “在平江饭店干了这么些年，从来都是别人追着我要钱，头一回我上赶着给别人送钱的。”
    杨江离眨了眨眼，一时没想起来他是来送什么钱的。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经理忍不住了，“千里江山，千里江山呐，杨江离同志。”
    “难道跟你一起绣的那些绣娘从来没有向你要过钱吗？”
    杨江离不好意思的笑了，“她们暂时不缺钱。”
    王经理失笑不已，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一张汇款单，“钱太多了，带在身上不安全，就给你准备了一张这个。”
    杨江离接在手里，看到上面的价格，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心中咋舌。
    “这些钱”
    “少了点对。”王经理有些惭愧，“本来那边准备了比这高出一倍的价格，但是，这事涉及两国邦交”
    王经理简单解释了一遍，杨江离才明白，这钱是外交部出的，绣品作为国礼送了出去。
    经过这么几回，上面看到了苏绣的文化传播价值，想让杨江离再绣出更多优秀的作品，可以送到国外展览，弥补华夏在现代艺术成就上的不足。
    堂堂数千年文明古国，怎么可能样样落后于世界大国。
    “杨江离同志，你有什么要求吗？”
    杨江离眸光微闪，“要求谈不上，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你说。”王经理来了精神。
    杨江离：“我想开一家属于我的绣所。”
    王经理拧了拧眉，精准的抓住了她话里的意思，“你想办个体户？”
    “可以这么理解。”
    杨江离坦然承认，“我前段时间在羊城玩了几天”
    听她提起羊城，王经理眼底闪过一抹了然，难怪，羊城的政策虽然才下去不久，但响应的可不少。
    按照国家目前试行的政策，推广到内地应该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是，这事他可做不了主。
    “这样，我帮你传个话，能不能成，我不能保证，你看行不行？”
    “谢谢王经理。”
    杨江离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本以为这件事还要再拖几个月，没想到会在王经理这里有转折。
    即便只是传个话，她也满足了。
    交流过意见后，王经理留下了取款凭证后就离开了。
    杨江离拿起汇款单和取款凭证找到了周改，“周大哥，方便帮我个忙吗？”
    “你说。”
    杨江离晃了晃手里的汇款单，“送我去市里一趟，顺便陪我取个钱。”
    千里江山是大家一起绣的，正好袁瑗她们已经回来了，这次过去顺便把钱分了。
    然后再处理其他的事。
    周改接过汇款单瞄了一眼，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我的个老天爷呀，这是十万块钱？你你抢银行了吗？”

 第231章 挖到宝了

    “谁谁要去抢银行？！”
    金满神色匆忙的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做饭用的漏勺。
    周改捏了捏鼻梁，无奈道：“没人要去抢银行。”
    金满皱了皱眉，把漏勺挂在墙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周改身边抽出了他手上的汇款单。
    “一个两个三个五个零”
    她伸出手，“个、十、百、千、万、十十万？！”
    查清具体的数额，金满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看向杨江离的眼睛里冒着光。
    “江离，这些钱是谁给的？”
    杨江离：“王经理给的，不过这不全是我的，是六个人的。”
    袁瑗她们四个，加上她和杨芳若，每个人都参与绣制了千里江山图，钱自然也该每个人平分。
    当然，这个钱要先除去材料费。
    现在绣所还没开起来，开起来后每卖出一件绣品，要抽出百分之十用来置办绣线、绣布、绣棚架子以及日常维修。
    其余的，该怎么分怎么分，她不会干预。
    金满“嘶”了一声，十万块六个人分，她数学不太好，一个人至少一万？
    想到这，她的眼底闪过一丝火热。
    周改把汇款单抽了回来，“我去跟老将军汇报一声，然后送你去取钱。”
    杨江离点点头，转身想走时被金满拽住了。
    “江离，你能教我刺绣吗？”
    邮局。
    因为杨江离取的钱数额太大，邮局里的大堂经理亲自出来接待。
    这么大一笔钱，上面早有人打过招呼，在核验过汇款单和取款凭证后，大堂历经立刻让人去取钱来。
    等待的事件，经理搓了搓手，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杨江离同志，你收徒吗？”
    杨江离蹙了蹙眉，随即舒展开来，“您是替谁问的呢？”
    “我有个妹妹，从小学刺绣，但是，一直不太得要领，绣出来的东西没有灵气”
    经理回想着他妹妹的绣品，心里总觉得差点意思。
    “她是个很能吃苦的人，我想着你要是收徒弟的话，能不能给她个机会？”
    经理说话并不强势，甚至还有几分讨好在里面，杨江离也就没拒绝。
    “我给您个地址，您让她明天上午到这个地方来一趟。”
    闻言，经理眼睛顿时亮了，“谢谢，谢谢，我一定让她准时过去。”
    杨江离笑笑，“我丑话先说在前面，我不收好高骛远，眼高手低，听不进劝的人。”
    “我明白，我明白。”
    经理连连保证他妹妹不是那样的人。
    杨江离在白纸上写下了宅院的地址，带上取出来的十万块钱离开了。
    她走之后，邮局里瞬间沸腾了。
    不过这些杨江离就不知道了。
    路上，周改从内视镜里看了眼坐在后面的杨江离，“其实，你不答应那个经理也没关系的。”
    杨江离无所谓的笑笑，“只是让她来试试，不一定要收的。”
    “那经理的态度很好，而且”想到经理提到他妹妹时的模样，杨江离嘴角的笑容深了深。
    “那个经理一定很疼他妹妹。”
    虽说一个邮局的大堂经理不算什么了不起的职位，但在底层人民眼中，已经是高不可攀的贵人了。
    这样一个人还愿意舍下脸来为妹妹求一次机会，她觉得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都是女同志，帮一把也没什么。
    听她这么说，周改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
    很快，杨家在市里的宅子就到了。
    杨江离下车敲门，在汪秀秀的欢呼下进了大门。
    周改提着钱和行李跟在后面，细细打量着这处院子里的布局和风景，心中赞叹不已。
    和这处院子比起来，军区的二进小院真的不够看呀。
    看着雕梁画栋的，还有假山河湖，跟画里似的，住在这，比住高档宾馆都舒服？
    “姐不是，大嫂，你回来了！”
    听到动静，李秋兰从绣楼里探出头来，一蹦一跳的来到了杨江离身边。
    “大嫂，你在羊城玩得开心吗？那里好玩吗？”
    杨江离嘴角弯了弯，从周改手里接过其中一个旅行包。
    “给你们带的羊城特产。”
    李秋兰眼睛一亮，抱着行李包就往厨房跑去。
    汪秀秀紧跟在后面，“秋兰，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看着两人孩子似的举动，杨江离眉眼弯了弯，正准备进绣楼时，袁瑗从里面出来了。
    “江离，真是不好意思，你结婚这么大的事我们都没有出席。”
    杨江离摇头，笑得像占了便宜的猫，“没关系，礼不是到了嘛。”
    袁瑗愣了一秒，随即宠溺一笑，“你呀”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不变，向前迈了一步，“对了，袁阿姨，其他几位阿姨都回来了吗？你们出去这么久，有什么消息吗？”
    “当然！”
    袁瑗眉飞色舞的比划起来，“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别的本事没有，在刺绣这一块的人脉还是有几个的。”
    “你想要的擅长织布、染色的师傅我们都找来了，还给咱们这找了两个重量级人物坐镇”
    杨江离耐心听着，等袁瑗说完了才提出自己的问题。
    “这些人有什么条件吗？”
    袁瑗舔了舔嘴唇，“她们想见见你。”
    杨江离怔了怔，“就这？”
    袁瑗用力地点点头，“她们都是退休的人了，对钱的欲望不高，只想和你见个面，聊一聊。”
    杨江离心中了然，这是准备看眼缘了。
    “那麻烦您帮我约个时间，我这段时间都有空。”
    “约好了，后天早上，清源茶馆。”
    杨江离暗暗记下了这个地方，然后才开始处理钱的事。
    “袁阿姨，其他三位阿姨不在吗？”
    “她们出去了，很快就回来了。”
    “这样啊。”
    杨江离从周改手里把装着钱的包拿了过来，“上次千里江山的钱到账了，一共十万，我想给大家分一下。”
    “十万？”
    袁瑗蹙了蹙眉，“是王经理送来的钱吗？”
    “是他。”杨江离解释道：“千里江山被外交部买走当礼物送了，不是直接和外国人交易的。”
    听到这个解释，袁瑗紧蹙的眉心才舒展开来。

 第232章 算是学费

    曾经，绣所里十六位绣娘共同绣制的北国风光双面绣卖出了十八万的高价。
    袁瑗曾是那十六分之一，所以她在听到双面三异绣竟然只卖了十万块时才会这么惊讶。
    不过，如果是国家出手买了，那就情有可原了。
    大家都知道，国家可拉了不止一笔外债。
    出口创外汇这块，还有很大的可填补空间。
    六个人，十万块，除去一万块成本费，平均分每个人能分到一万五。
    袁瑗在王德馨等人回来时，把结果告诉了大家。
    王德馨沉吟许久，“一万块做成本费少了，而且我不认为这钱应该平均分。”
    “赞同。”
    林慧芳颔首，声音温温柔柔的，“是江离教了咱们双面三异绣，底稿也是她画的，平均分不公平。”
    袁瑗无奈，“我说过她，但那丫头坚持要平均分，还说不是她教了咱们双面三异绣，顶多只能算是指点了一两句。”
    “江离在哪？”
    王德馨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人影。
    袁瑗正要说话，就看到杨江离端着果盘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姨们回来的正是时候，快来尝尝我从羊城带回来的水果。”
    “江离”
    王德馨本来想说分钱的事，看到果盘上某样陌生的水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杨江离把果盘放到桌上，笑眯眯的招呼大家过来吃。
    七月正是羊城龙眼上市的时候，陈奶奶给她装了一大包，除此之外，还有些黄皮果和番石榴。
    只是黄皮果不太耐放，被她们在火车上吃得差不多了。
    袁瑗拉了拉王德馨的手，捏了几个龙眼在手里，“羊城的龙眼好吃的很，但咱们这每年采购的不多。”
    “这个是什么？”
    林慧芳指了指番石榴，“皱皱巴巴的，坏了吗？”
    “本来就是这样。”
    杨江离拿起一个，按照陈奶奶教她的办法切开，本来挑的番石榴就是成熟的，放了几天更熟了。
    软软糯糯的，她不太敢用力。
    切好后，她递给了林慧芳一小半，“甜软，好吃的。”
    “谢谢。”林慧芳接过来尝了尝，咬上一口，眼睛亮了。
    “好吃！”
    见她这个反应，王德馨等人也顺手拿起一小半，大家坐下来认真吃了起来。
    吃了一会儿，大家都出去洗了洗手，回来后认真和杨江离谈起了分配的事。
    杨江离轻声安抚着大家的情绪，“一万五是大家应得的，你们要是非要跟我算的清清楚楚的话，一万块的成本费我也不要了，该多少是多少。”
    袁瑗等人：“”
    成本费不到一万，但拿出十分之一的钱来回馈出材料的人是她们的共识。
    早先在绣所的时候，每次卖出去的绣品都要抽十分之一给丝织部，这已经成了她们的习惯。
    王德馨还想再劝劝杨江离，被杨江离轻易转移了话题。
    “我接了工艺美术学院姚院长的聘请，从九月份开始，每周会去上一天课，绣所真开起来，还少不了要麻烦各位阿姨。”
    “我还小，社会经验不足，还想要请各位阿姨多教教我呢。”
    “你们要跟我算这么清，是不准备再帮衬我了吗？”
    说到最后，杨江离露出伤心的模样，“各位阿姨，你们是不想和我一起把绣所办起来了吗？”
    “怎么会？！”
    袁瑗想也不想的否认，小心翼翼的凑到杨江离面前。
    “江离呀，我们什么时候说过不留下了？”
    “我们只是不想你吃亏的呀，你知道在绣所里，创新出一种新绣法能分到多少钱吗？”
    杨江离真心对待她们，她们怎么能欺她不懂，占她便宜？
    杨江离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无奈解释，“袁阿姨，我说了，双面异色绣不是我首创的，你要是给我戴上这么一顶帽子，我良心会不安的。”
    “这话你骗骗王经理还行。”
    王德馨很头疼，她不明白，为什么杨江离坚持说双面三异绣不是她首创的。
    做绣娘将近五十年，她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听任何人提起过这种创意。
    即便是她说的那位沈大师，她也没查到任何资料。
    看到王德馨固执的模样，杨江离磨了磨牙，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算了，你们非要这么认为的话我也没办法。”
    “这才对。”
    王德馨满意的点点头，“十万块，我们每人只拿五千，剩下的都是你的。”
    “那一万，算是我们教的学费，以后再有合作的绣品，钱再平均分，大家没意见。”
    袁瑗摇头，林慧芳笑了，“没意见。”
    杨江离只能先收下钱，打算回头再以别的方式补偿大家。
    反正绣所是她的，想给手下的大师傅分点钱，理由还不多的是。
    第二天，杨江离见到了邮局经理的妹妹。
    妹妹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清爽的短发，眉清目秀，身上的衣服有点旧了，但胜在干净。
    “杨老师，您好，我是陈晨，谢谢您愿意给我一次机会。”
    “你好，请坐。”
    杨江离对陈晨的第一印象还不错，看了她带来的绣品后，大致清楚了她绣品的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你的绣品针脚细腻，看得出基本功很扎实，但是不会造光。”
    不会造光，绣品没了神韵，看上去缺少那股吸引人的“气质”。
    陈晨十指纠缠在一起，神色稍显局促，“我没学过”
    “别紧张。”
    杨江离放下绣品，扫了一眼她垂在身侧的手掌。
    “你在家经常干活吗？”
    陈晨点头，小声回道：“我没有工作，在家照顾家人和孩子。”
    杨江离又问了些问题，大致了解了陈晨现在的生活。
    公公是和男人都是自行车厂的，婆婆是花线厂退休的，家里还有一个顶替了婆婆工作岗位的小叔子、一个五岁的女儿、一个三岁的儿子。
    平时在家是上照顾老人，下照顾孩子，抽空还要刺绣。
    家有三职工，按说生活条件应该很不错，可是
    杨江离扫了眼陈晨灰扑扑的鞋子，“你出来学习，家里人知道吗？”
    “知道的。”陈晨快速回答，“他们都支持我。”

 第233章 小露一手

    “我对刺绣的要求比较高，你的针法技艺差，需要长时间练习，住在这学的话，你能接受吗？”
    陈晨脸上有些为难，“必须住下吗？我家里有孩子”
    杨江离眸光闪动，“你从家里来到这用了多久？”
    “一个一个小时。”陈晨舔了舔嘴唇，“我可以早起，绝对不会耽误学习的。”
    杨江离蹙了蹙眉，自行车厂和花线厂距离这里是有点远，但坐公交车只要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陈晨用了一个小时才到她压了压嘴角，“你走过来的？”
    “嗯。”
    陈晨低下头，不知为什么，有些不敢看杨江离的眼睛。
    杨江离有心想说些什么，但考虑到第一次见面，而且是别人的家务事，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收的徒弟都是要住下的，你可以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说完她站了起来，“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你不来找我，我默认你放弃了。”
    陈晨愣了愣，嘴巴紧紧地抿在一起，失魂落魄的离开了。
    处理完陈晨的事后，杨江离转身进了库房。
    陈奶奶的全身像需要用丝绸打底，她得好好挑一挑。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到了杨江离和几位师傅们约定的时间。
    一早，杨江离就到了清源茶馆。
    她不知道几位师傅想考察她什么，只简单带了两个小绣棚，还有一些针线。
    进了茶馆后，杨江离和带她来的王德馨就被请到了包厢里。
    除了两人外，王德馨等人请的师傅还没到。
    趁着没人，王德馨给杨江离普及了一下几位老人的身份。
    染色大师颜阿婆，任何颜色只要看一眼就能调出准确的染料；
    织布大师葛阿婆，一双巧手，极擅长织丝，最擅长缂丝织造技术；
    织布大师王阿公，葛婆婆的老伴儿，擅长桑蚕丝织工艺，同时是彩绘大师。
    还有两位，分别是陈老师和董老师，当之无愧的刺绣大师，两人年轻时曾走遍国内，阶段性学习过湘绣、蜀绣、粤绣等。
    她们曾经在绣所里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因为一些事，早早隐退了。
    杨江离才把这些人的称谓牢牢记在心里，包厢门口就有动静传来。
    王德馨和杨江离急忙站了起来。
    下一秒，包厢门打开，服务生把几位老人引进了包厢里。
    “颜阿婆、葛阿婆、王阿公、陈老师、董老师，你们来了，快请坐。”
    王德馨热情的招呼众人坐下，“同志，麻烦上一壶龙井、一壶碧螺春、一壶玫瑰花茶，再来一组茶点。”
    “小王，不用这么麻烦，随便来壶绿茶就行。”
    颜阿婆笑呵呵的说道，眼睛在杨江离身上扫了扫，杨江离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你就是小王说的江离，长得真有灵气，难怪小王会那么夸你。”
    “阿婆好。”
    杨江离礼貌的弯了弯腰。
    王德馨见状立刻把大家都介绍了一遍，杨江离挨个叫过去。
    等茶点的时间，陈老师从随身携带的刺绣包里掏出了一个绣棚，“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我的荣幸。”
    杨江离知道这就是考核了，接过后看到绣布上已经定了稿，走到一旁，仔细审度后才开始劈丝穿线下针。
    前面几针比较慢，后面的速度就逐渐提上来了，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大致的轮廓。
    看到她的起势，陈老师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放任她一个人绣着，几人聊起天来。
    这一绣就是两个小时。
    等到她藏好针脚后，抬起头对上了六双眼睛，忍不住眨了眨眼。
    “陈老师，我绣好了。”
    陈老师接过绣棚看了看，嘴角不受控制的勾起来，“董老师，你们也看看。”
    小小的绣棚在众人手中轮转，很快又转回到陈老师手上。
    大家看着杨江离的眼睛，隐隐在发光。
    “江离，累不累？手酸不酸？快过来喝口茶歇歇。”
    “江离，你的老师是谁？”
    “江离”
    “”
    杨江离挨个回答了大家的问题，看着大家和进门时迥然不同的态度，提起的心悄悄放下了。
    临近中午，颜阿婆等人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了杨江离。
    王德馨打开包厢门，乐呵呵的说：“我在秀云楼定了包厢，咱们转移阵地，去吃口东西。”
    “哟，小王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葛阿婆惊讶的看了眼王德馨，又在包厢里扫了一圈。
    王德馨叹了口气，哀怨得像地里黄的小白菜似的，“阿婆眼里只有江离，哪里看得到我这棵老白菜？”
    “噗——”
    “去你的！”
    众人被王德馨哀怨的语气逗得乐不可支，颜阿婆更是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然后自己也笑了。
    杨江离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王德馨，心里对几人之间的关系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秀云楼是市区里最受欢迎的国营餐馆之一，古风建筑，雕梁画栋，虽然是小三层，但至少一半都是景，能容纳的人并不多。
    早年间，秀云楼差点被砸，后来是上面亲自下发了保护文件，钦点为接待外宾的场所才逃过一劫。
    这两年政策宽松下来了，但普通人想在这里订位还是有些难度。
    王德馨不仅订到位置，还弄到了包厢，显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走到秀云楼，几人进了包厢不久，菜就陆陆续续上来了。
    这个季节，鸡头米是必不可少的，几位阿公阿婆年纪大了，王德馨特意点了用鸡头米煮的甜品，粉糯香甜，别有滋味。
    杨江离坐在颜阿婆和葛阿婆中间，好好体验了一把老人家的热情。
    “江离，尝尝这个松鼠桂鱼”
    “江离，新上市的莲藕也不错”
    菜还没上齐，杨江离面前的小碗已经堆出了尖尖来。
    “颜阿婆，葛阿婆，装不下了”
    杨江离轻轻护住自己的碗，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两人。
    颜阿婆和葛阿婆欢喜的不行，“好好好，不给你夹了，你先吃。”
    杨江离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动时，包厢门被推开了。

 第234章 挂牌营业

    是服务生进来了。
    站在门后，轻声问：“打扰了，平江饭店礼品采购部的王经理到了，想要见杨江离同志。”
    “王经理来了？”杨江离心中一动，放下筷子站了起来，“抱歉，我先出去一下。”
    “江离。”
    葛阿婆拉住了杨江离的手，转头对服务生说：“把人请进来，顺便再加一份餐具。”
    “对对对，让他进来，这里都没外人。”
    颜阿婆笑眯眯的摆了摆手，“这么几年了，没想到小王还在礼品部待着呢。”
    “他乐意呗。”
    陈老师夹了一筷子莲藕放在碗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笑意。
    很快，王经理就进来了。
    看到包厢里的人，他愣了愣，随即笑开了，“几位大师都在呢！”
    “小王，来来来，坐我身边。”王阿公乐呵呵的把人唤到身边。
    王经理：“王阿爹，原来您是要到杨江离同志这工作啊。”
    “呵呵”王阿公顺了顺胡子，“我主要是跟着你阿婆走，她去哪我去哪。”
    说完，他又跟杨江离解释：“这是我本家一位小辈，按辈分称我一句阿爹。”
    杨江离点点头，眉眼带着笑意，“咱们之间还是有缘分的。”
    王经理竟然是王阿公的孙子辈的，真是没想到。
    简单的寒暄过后，服务生又送了一套餐具进来，桌上的气氛再次热闹起来。
    “小王，你找江离有什么事吗？”
    王经理面色一正，“我是来给杨江离同志报喜的！”
    “报喜？”
    王阿公愣了愣，“喜从何来？”
    王经理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了杨江离，杨江离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上面同意了吗？”
    “恭喜你，杨江离同志，你拿到了特批的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
    王经理一脸激动的说道，同时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掏出了一张系着红绸的纸质执照。
    这几天他一直在忙杨江离的这件事，本以为要等几天才能等到上面的回复，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回复。
    就在昨天下午，他收到了上面特地派人送来的盖过章的空白营业执照。
    本来想昨天来的，饭店里出了点事耽误了，所以才推到今天。
    桌上的人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恭喜的话像不要钱似的脱口而出。
    颜阿婆和葛阿婆等人互相看了看，心中对杨江离的定位不由得高了一点。
    第一张个体工商业营业执照，这意味着什么，不用说他们心里也明白。
    杨江离被夸得满面桃红，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像是落进了星星一样，闪闪发光。
    “王经理，上面发下执照，有什么要求吗？”
    王经理赞赏的看了她一眼，心中敬佩她的敏锐，“没什么硬性要求，只是”
    “上面希望你能尽早营业，用好苏绣这把软武器，向全世界推广咱们的文化软实力。”
    杨江离眉梢轻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
    “能为国家创外汇尽一点绵薄之力是我的荣幸。”
    八月三日。
    宜开业。
    因为是上面特批的营业执照，杨江离并没有大张旗鼓的办，只通知了一些亲友，挂了个招牌，放了一挂鞭炮。
    她想低调，奈何她的亲友团不同意。
    从大门开始摆的花篮贴着两侧的院墙向外延伸出了八十八米。
    这个距离是周改按杨怀远的要求精确测量过的，八十八，发又发。
    要不是杨江离不同意，他想弄三个八的，可惜太招眼了。
    看到这望不到尽头的花，洪守疆“嘶”了一声，“会不会太扎眼了？”
    司令员哼了一声，“小江离也算是从咱们军区走出去的，没点排面怎么行？”
    “再说了，你当这花篮上清一色的军区开头真是摆设吗？”
    听到这话，洪守疆忍不住笑了。
    也是，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撞上来？
    “司令伯伯，洪叔叔，你们来了。”
    杨江离从里面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吉普车旁的两人，笑着把人请了进去。
    为了开业，她把之前专门留下来的绣品都摆了出来，应着景摆放在合适的位置，自然艺术与人文艺术交相辉映，展览效果出奇的好。
    忙了一上午，才接待完来道贺的亲友团。
    杨江离的肚子饿得都咕咕叫了，“时泽哥，秀云楼那边准备好了吗？”
    “会不会太破费了？”
    李时泽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汗，“都是自己人，随便去餐馆吃点就可以。”
    “不行。”杨江离摇头。
    今天来道贺的大都是军区的兄弟，大家难得出来放放风，当然要捡好的吃。
    “秀云楼不要票，你不要给我省钱，让大家敞开了吃。”
    李时泽一脸宠溺的笑了，“遵命。”
    “咱们也过去，五脏庙已经在唱空城计了。”
    杨经理摸摸肚子，只有一个感觉，饿！
    李时泽大手一揽，“走。”
    秀云楼。
    服务生忙得脚不沾地，“赵大厨，前面要加菜，说说那么点东西是在喂猫吗？”
    赵大厨：“”
    赵大厨咬咬牙，“把仓库里闲置的保温桶都给我搬出来！”
    “赵大厨”
    “快去！”
    赵大厨往上撸了撸袖子，拽起脖子上的围巾擦了擦脸，“今天我还不信这个邪了！”
    “老大，你想干什么？”一旁的孙大厨小心问了一句，“外面可都是当兵的，你可不要乱来。”
    赵大厨斜了孙大厨一眼，“谁要乱来了，我要喂饱他们！都是爷娘的孩子，出来保家卫国，怎么能让他们吃不饱！”
    孙大厨嘴角抽了抽，“我还以为”
    “行了，快点准备！”
    赵大厨吆喝了一声，备菜的又开始忙起来。
    与此同时，杨芳若找到了杨江离，“江离，你没请王经理吗？”
    杨江离抿了抿嘴，“请了。”
    当天在秀云楼吃完饭，她亲自邀请的王经理，王经理也明确表示要来，但是
    到现在也没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闻言，杨芳若眼底闪过担忧，“王经理会不会是嫌弃你口头邀请，没给他送请帖，所以不来了？”

 第235章 眼红了呗

    杨江离缓缓摇头，“不会，王经理不是那种人，而且”
    她身边还有王阿公支持，王经理即便再生气，也不会不顾及到王阿公的面子。
    除非，他被什么事绊住了。
    想到这，杨江离双手扶上杨芳若的胳膊，“姆妈，你先别操心了，晚点我亲自去平江饭店看看。”
    “也行。”
    杨芳若稍稍放了心，转头进了包厢。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出神的望着大堂里热闹的景象。
    忽然，一只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兄弟们想见见你，亲自跟你道声谢，你要过去吗？”
    李时泽一直记得杨江离不爱热闹，类似的事总要先问过她的意见。
    杨江离瞥了眼肩膀上的大手，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过去。”
    自从两人结婚后，她除了结婚那天见过他手下的兵以外，还没正式和那些人见过面。
    李时泽把手顺着杨江离的胳膊滑下去，十指交缠，“走。”
    杨江离抿嘴一笑，跟着他走下了楼。
    “嫂子来了！”
    “嫂子好！”
    “嫂子”
    “”
    面对如此热情的大家伙儿，杨江离暂时把王经理的事抛到了脑后，专心和他们说起话来。
    另一边。
    被杨江离惦记的王经理脸色阴沉的站在会议室里。
    “我在礼品部干得好好地，凭什么调我去餐饮部？”
    圆桌主位，总经理脸色同样不好看，“这是上面的命令，你这是什么态度？”
    “上面？”王经理冷笑一声，“上面盐吃多了才会管我们这的人事调动，你今天不给我一个说法，别怪我不给你留面子。”
    “王传承！”
    总经理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在威胁我吗？”
    “没错！”
    王经理坦然承认，瞪了圆桌一侧看好戏的范大童一眼。
    这个狗东西，脑满肠肥的，哪里有一点艺术气息？
    让他来接管礼品部，难道要给外宾一人送一锅紫砂红烧肉吗？
    接收到王经理怨怼的目光，范大童咧嘴笑了，眉眼间带着几分得意，挑衅的回了个白眼。
    王经理磨了磨牙。
    “你要是不去餐饮部，我只能把你开除了。”
    总经理撂下最后一句话，把餐饮部部长的胸牌扔在了桌上，直接走了出去。
    范大童见状乐呵呵的站起来，“王经理，你脑子要灵活一点，餐饮部也很好的，你的职称也没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了。”
    “滚你大爷的！”
    王经理解开了衣服上的扣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挖空心思占国家的便宜，我倒要看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范大童眼睛闪了闪，“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就嘴硬！”
    王经理脱下了礼品部的制服扔在了桌上，“不用你们撵，老子不干了！”
    “王传承，你脑袋秀逗了吗？！”
    范大童不敢相信的看着桌上的衣服，然而，不论他怎么喊，王经理头都不回的走了。
    没回礼品部，王传承直接去了仓库，从仓库主管那里要来了两个账本。
    “王经理，这东西你要怎么处理？”主管心有不安，总觉得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王经理眯了眯眼，掀开上衣，把账本塞到了裤子里，“当然是送去该送的地方。”
    说完，他拍了拍主管的肩膀，“从今天起，我是个无业游民了，你在这好好干，有缘再见。”
    “王经理”
    主管傻眼了，无业游民，他是开玩笑的？
    王经理没有过多解释，带上账本离开了，本来他想收集到完整的证据链的，可惜
    下午四点，暑气稍微散了一点点。
    一辆吉普车停在了平江饭店门口，里面立刻有门童出来接应。
    李时泽先下了车，想绕过去给杨江离开车门时，杨江离自己先下来了。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自从在一起后，他还没找到一次给杨江离开车门的机会。
    处对象的时候没找到，结婚了还没找到。
    回头见到徐天，他一定削他一顿，说什么女孩子最欣赏主动开车门，还贴心护着头的男人。
    杨江离就不欣赏。
    “同志，你们好，请问有预约吗？”门童的目光在杨江离身上停留了一会。
    总觉得她那张脸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杨江离摇头，“我是来找人的，请问你们礼品部的王经理在吗？”
    “王经理？”
    门童迟疑了片刻，想到了今天中午才发下来的人事变动消息。
    “不好意思，王经理被开除了，现在礼品部的经理姓范。”
    杨江离皱了皱眉，看向李时泽，李时泽走到她身后，“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
    门童老实回答道。
    李时泽沉吟一声，“江江，咱们先回去。”
    “好。”
    杨江离转身准备走，大堂里传来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杨江离同志，请等一等！”
    杨江离身子一顿，转了回来，眯起眼睛看着一个远看像球，近看是人的家伙跑到了面前。
    “呼杨江离同志”
    范大童喘着气，“我是礼品部的经理，范大童，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
    伴随着他的呼气，一阵热气直面扑来，杨江离皱着眉后退了两步。
    “不好意思，我没什么事。”
    说完，她拉住了李时泽的手，“时泽哥，我们走。”
    李时泽点点头，护着杨江离先转身离开，在范大童不死心的伸手过来时，冷脸拍掉了他的手。
    范大童吃痛不已，对上李时泽带着警告的目光，一声不敢吭。
    等他们走远了，范大童才甩了甩手，“擦！”
    杨江离本想找王阿公问问王经理的家在什么地方，还没等问出口，王经理就自己送上来了。
    汪秀秀送来了解暑的绿茶，王经理接过来连喝了半壶，整个人才缓过来了。
    “王经理，你怎么会被开除？”
    “还不是那群狗东西眼红了！”王传承吐出胸中郁气。
    “从前的礼品部一直是无功无过的状态，采购礼品是送人的，只花不赚，这两年慢慢变了，那些外宾自愿掏腰包了，礼品部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

 第236章 总经理

    听完王传承的吐槽，杨江离眼睛转了转，主动递出了橄榄枝：
    “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总经理的职位，我相信你的能力和眼光。”
    面对杨江离的邀请，王传承呼吸一滞，“总经理？杨江离同志，你没有说错？”
    “我还没到连话都说不清的年龄。”杨江离失笑，“总经理是好听，但绣所初开业，除了绣娘和学徒外，我这什么都没有，所以”
    绣所的运营、相关人才的招揽等等都是需要总经理去操心的。
    她只想做一个沉浸式绣娘，不想也不会处理杂务，本来她是想自己摸索一阵的，但现在王传承离职，才让她看到了机会。
    “而且你这个总经理手下没有可用的人，一切都需要你去张罗，薪资福利什么的都好商量。”
    王传承被突然而来的馅饼砸晕了，狠狠的咽了咽口水，“我干！”
    听到他的回答，杨江离嘴角勾了勾，“欢迎加入，王总经理。”
    “呵呵呵”王传承舔了舔嘴角，美滋滋的笑起来。
    一天之内，他从国营大饭店的经理变成全国第一家个体户之下的总经理，这跨度不可谓不大。
    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这次要让他们失望了！
    想到这，他抿了抿嘴，“我回去准备准备，明天开始上班。”
    “没问题。”
    杨江离这次没让他住在绣园，一来里面住的都是女同志，二来王传承家就在附近，没这个必要。
    “我送送你。”
    她站了起来，亲自把王经理送到大门口，看着他放在墙角的自行车，眯了眯眼。
    “王总。”
    王传承还没习惯这个身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我在羊城那看到有卖小轿车的，你平时在平江饭店都是坐小轿车出行的，来到这当总经理，不能职位升了待遇反而降了。”
    杨江离笑眯眯的，语气平淡到像是在讨论今晚的天气，“所以，你抽空去那边买辆小轿车，我出钱。”
    王传承：“”
    王传承晃了晃脑袋，“我没听错？你说要买小轿车？”
    “你没听错。”
    杨江离在心里计算了下目前的资产，“你去那边看看，有性价比高的买一台回来。”
    “行。”
    王传承压住怦怦乱跳的心，牵上自行车，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看到他像喝醉了似的步伐，杨江离忍不住笑了，一转身就看到了李时泽复杂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时泽哥？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江江”
    李时泽压下心中翻涌的醋意，“你对那个姓王的可真好，还给他买车”
    杨江离静静地看着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笑意从下巴爬了上来，“时泽哥，你是吃醋了吗？”
    李时泽不说话，深邃的眼眸盯着她。
    他明明还是平时那样，可杨江离却感觉他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
    “咳”
    杨江离不再逗他，直言道：“我不是给王传承买车，而是给总经理买车，他做了绣园的总经理，平时出行代表的是绣园的门面，总不能太寒酸？”
    李时泽眉心浅皱，说得好像有道理。
    见他表情松动，杨江离再接再厉，“等以后生意做起来了，我也给你买辆车好不好？”
    李时泽眯了眯眼，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她从前在家哄李秋兰时的样子？
    “不用，以后我可以给你买车！”
    杨江离忍俊不禁，“好啊，我等着你给我买车。”
    李时泽点点头，这才对。
    “进去，我给你弄点吃的。”
    “好。”
    杨江离伸出手，李时泽立刻紧紧握住，十指交缠，满意的向院子里走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两人身后响起。
    “杨老师，请等一下！”
    汪秀秀从厢房里出来，带着盆里的脏衣服就去找杨江离。
    “姐，我跟你说”
    杨江离眉心紧蹙，瞥了眼盆里的衣服，“秀秀，辛苦你把衣服洗干净晾上，那边我来想办法。”
    “行，那我先去洗衣服。”汪秀秀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这时，李时泽端着托盘从厨房出来，“江江，吃饭了。”
    两碗拌好的葱油拌面，微黑的面条上零星的撒了些小葱花，青翠的颜色看得人胃口大开。
    杨江离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香呐，时泽哥，你的厨艺又精进了。”
    “我可是想好好照顾你的，怎么能没有长进呢？”
    李时泽把碗放到桌上，“葱油没用完，还够两碗的。”
    杨江离点了点头，坐下和李时泽一起吃了起来，吃完后拉住了他的衣袖。
    “时泽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
    杨江离凑到李时泽耳边小声说了起来，李时泽没有丝毫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我去处理，你先休息。”
    十分钟后。
    李秋兰愤愤不平的走到杨江离身边，“大嫂，他们太欺负人了！”
    “你没看到，她身上都紫了！下手的人也太狠了！”
    杨江离站了起来，眉眼间染上几分冷意，“我过去看看。”
    走到厢房门口，里面温柔的哼唱声传进两人的耳朵，让她们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陈晨，我能进来吗？”
    哼唱声顿了顿，“进来。”
    杨江离推开门，首先闻到了房里浓郁的草药味，然后才看到已经换上干净衣服的陈晨和她才一岁的女儿。
    见到两人进门，陈晨略显局促的站了起来。
    “杨老师，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
    杨江离温声安抚道，“我说过，只要你来，这里就有你住的房间，现在只不过是多一个孩子而已。”
    陈晨闻言红了眼眶，“谢谢”
    除了说谢谢，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表达她的感激之情。
    “你现在这样，总要跟你哥哥说一声，要是他知道你被人打了，肯定会为你撑腰的。”
    陈晨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还是算了，他只是我表哥，不是我亲哥，还是别给他添麻烦了。”
    “不给他添麻烦，那你告诉我你娘家人在什么地方，我想办法给他们传个信。”

 第237章 凡事有度

    陈晨睫毛颤了颤，低下头，“我娘家没人了。”
    因为没有娘家人撑腰，他们才敢这么对待她，要是她爷娘还在，她也不至于除了婆家，再没有地方可以去。
    李秋兰怎么也没想到陈晨年纪轻轻，竟然已经没了父母。
    惊讶过后，之前一直困扰她的，关于陈晨婆家人怎么会下这么狠的手的问题，也想明白了。
    在南湖大队里，和李青生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基本都是嫁在了南湖大队。
    少数嫁出去的，出嫁时都全队人都会给新娘子撑腰，也好让对方知道，即使没了父母，南湖大队的女人也是有娘家人撑腰的。
    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李秋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下意识求助杨江离。
    杨江离摇摇头，“还是让人通知你表哥一声，你是他介绍来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内疚的。”
    陈晨闻言抿紧了嘴巴，没有再阻止。
    杨江离看了眼在床上熟睡的小丫头，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拇指含在嘴里，睡得很甜。
    “你饿了，我让人给你下点面条可以吗？”
    “谢谢，我吃什么都可以的。”
    陈晨想了想，又说：“要不，我还是自己去下，我什么都能干的。”
    “不用，你在这陪孩子。”
    杨江离摇摇头，和李秋兰一起走了出去。
    汪秀秀这时已经洗好衣服并晾上了，得知要下面条，当仁不让的走进了厨房。
    另一边。
    李时泽从邮局周围的住户那打听到了邮局大堂经理的住处，找到家后才发现，里面的竟然是熟人。
    当年负责招兵的郑连长，他虽然没分到郑连长手底下，但两人在部队时也经常见面。
    “小李，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媳妇儿，上茶！”
    郑兵热情的把人请了进来，“咱们有八年没见了，你怎么想起来到我这来了？”
    李时泽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内的布置，电视、风扇、缝纫机，看得出来家里的条件很不错。
    “来，喝茶。”
    郑兵媳妇从厨房走出来，礼貌的笑了笑，“不知道你要来，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是我家老郑单位发的茶，味道还不错。”
    “谢谢嫂子。”
    李时泽双手接过茶杯放在了桌上。
    “郑连长，你是不是有个叫陈晨的妹妹？”
    郑兵闻言脸色稍变，“是有一个，怎么了？”
    李时泽沉吟一声，“她现在情况不太好。”
    “你怎么知道的？发生什么事了？”郑兵媳妇着急的问道，“陈晨前两天还过来玩了呢，看着挺好的呀。”
    李时泽抿了抿嘴，“杨江离是我媳妇，陈晨现在在她那。”
    具体的他也不太好描述，只能说情况不妙。
    郑兵猛地站了起来，“小李，杨江离同志在什么地方，你现在带我过去！”
    “好。”
    下了车，郑兵飞快的跑进绣园。
    李时泽跟在后面，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随即舒展开来。
    听到动静，汪秀秀把杨江离等人叫了出来，自己去厢房看着孩子，把陈晨替了出来。
    客厅里。
    郑兵媳妇拉着陈晨的手哭得跟个泪人似的，“天杀的狗东西，他们怎么敢这么打你的？”
    “老郑，人家都骑在你脖子上拉屎了，你还管不管了？！”
    “管，谁说不管！”
    郑兵咬紧了牙关，“我现在就带人过去替小晨讨个公道！”
    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李时泽不放心的跟了上去。
    陈晨心中很是不安，“表嫂，你快去拦住表哥，我小叔子的老丈人家不是好惹的，我表哥斗不过他们的。”
    “他们不是好惹的，你表哥也不是泥捏的。”
    郑兵媳妇完全没有在怕的，“打媳妇的男人最没种了，你这身伤，咱完全可以去公安局告他。”
    说到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对，去公安局告他去！”
    “小晨，你敢不敢跟我进公安局？”
    陈晨迟疑了片刻，“我”
    李秋兰想说话，被杨江离瞪了一眼，立刻闭上了嘴巴，不高兴的跺了下脚。
    要她说，陈晨就该去公安局告那个男人去，这都够得上杀人未遂了？
    “小晨，难道你对他还不死心吗？”
    郑兵媳妇恨铁不成钢的点了点陈晨的头，“这些年你为他们操持整个家，为他们家传宗接代，换来了什么？”
    “你再这么忍下去，迟早小嫣儿会被你害死！”
    陈晨身子一颤，咬咬牙，“表嫂，我跟你去公安局。”
    “这才对。”郑兵媳妇吸了吸鼻子，“咱们这就走。”
    说完她就拉着陈晨往外走去。
    李秋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不高兴的看向杨江离，
    “姐，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杨江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要说什么？劝她去公安局？”
    李秋兰点点头，“对啊，她都被打成这样了，为什么不去公安局告状？”
    杨江离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好心，但你是以什么身份劝陈晨去告她自己的男人的？”
    “我我以同胞的身份！”
    李秋兰脸色有些不好看，“就算我不是她的谁，难道就不能帮忙了吗？”
    “唉”
    杨江离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脑袋，“我说你不能帮忙了吗？”
    李秋兰捂着脑袋往后退了一步，不高兴的撅起嘴巴。
    “陈晨来向我们求助，我们当然要帮忙，但帮忙不是替别人做决定。”
    杨江离把道理细细掰碎了讲给她听，“无论什么事，都要记住行有所止，言有所界，凡事有度。”
    “你不是陈晨，不能替她做决定，如果她自己没有想明白，只是听了你的决定去告她男人，回头又反悔了，你就是导致人家夫妻不和的罪魁祸首。”
    “那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你有想过吗？”
    李秋兰脸上有些后怕，“没这么严重？”
    “万一呢？”
    杨江离：“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才是完整的一句话。”
    “我收留了陈晨母子，借给她们干净的衣服穿、借给她们地方住，帮她处理伤口，为她找到有资格替她撑腰的亲人，难道就不算帮忙了吗？”

 第238章 安保就位

    夜深人静时，李时泽把车开回了绣园。
    陈晨从车后排下来，走到驾驶位外对李时泽鞠了一个躬，“谢谢你。”
    李时泽摆摆手，“不用客气，时间太晚了，你快进去。”
    陈晨点点头，跑到门前正准备敲门时，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杨江离从里面走了出来，扫了一眼路旁的吉普车，然后才看向陈晨。
    和走的时候差不多，脸上和身上没有撕扯过的痕迹。
    她放松了下来，“你先进去，孩子睡得很香。”
    陈晨感激地看了杨江离一眼，头也不回的朝着里面的院子跑去。
    杨江离走到吉普车旁，李时泽正好下车，靠在了车头上。
    两人对视良久，李时泽突然长臂一伸把杨江离拉进怀里，厚实的手掌贴在她的后脑，想要用力又怕会伤了她。
    盛夏夜里，连风都是燥热的，李时泽的怀抱热得像个大火炉，烫得杨江离心尖发颤。
    “唉”
    一声满足的叹息过后，李时泽把下巴放在杨江离的头顶磨了磨。
    “江江，我想给绣园安排些安保人员，你觉得怎么样？”
    杨江离挣了挣，从李时泽的怀里退了出来，粉嫩的脸颊上出了一层薄汗。
    “安保人员？”
    “没错。”
    李时泽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汗水，“你这里住的都是女同志，安排几个安保人员日夜交替值班，我也放心。”
    “今天去公安局的时候，那边的同志说最近市里有些乱，万一遇上几个歹徒”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稍微想一下可能会发生的事，他的心里就会染上几分嗜血的欲望。
    今天郑兵直接闯进大门的那一幕着实刺激到他了。
    听他这么说，杨江离想起了历史上有名的严打行动。
    虽然不是现在，但现在已经有些苗头了。
    以后回城的知青会越来越多，没有考上大学的待业青年回到家，首先考虑的就是婚姻大事。
    街上耍流氓的人多了，寻衅滋事的人也多了，越来越乱，最后引发上面进行严打。
    想到这，她开口道：“最好找些人品可靠的，到时候把最外面这一进院的厢房整理下，给他们当宿舍。”
    “那行，我回去安排一下，争取尽快到位。”
    两天后，下午。
    李时泽带了六位退役军人来到绣园，他们的身手都很好，作保安都有些屈才了。
    杨江离和绣园里的绣娘们商议过后，决定按国营企业主任级别的开工资，逢年过节福利另算。
    有了这六个人，大家在这住的更安心了。
    临走时，李时泽把杨江离拉到一边，“汪婶婶让我告诉你，作坊里学丝织和染色的军属已经准备好了，什么时候可以过来？”
    杨江离沉吟一声，“颜阿婆他们明天回来，这样，你后天让她们过来。”
    “那行。”李时泽点点头，“林薇和小石头很想你，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杨江离：“”
    杨江离瞥到李时泽泛红的耳尖，忍俊不禁，“你在这等我一会，我今天就回去。”
    话音落下，她清楚的看到李时泽眼底闪过一道光芒，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回到绣楼，杨江离查看了下王舒婷姐妹两人的学习进度，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后才离开了。
    一小时后。
    杨江离回到军区，下意识往杨家大院的方向走去。
    李时泽抿了抿嘴，调转脚步跟在她身后。
    途径家属院时，遇到了出来散步消食的汪婶婶。
    “江离回来了呀，这是准备回娘家吗？”
    “汪婶婶，吃了吗？”杨江离眸光闪了闪，笑眯眯的和汪婶婶打起招呼来。
    汪大婶点头，“不小心吃得多了，我到前面林荫路下散散步，消消食。”
    “对了，你找的师傅到位了吗？”
    杨江离：“到位了，他们回家收拾行李去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在绣园住上大半个月。”
    “那就好那就好。”
    汪大婶担忧的心总算轻松了，“明天我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大家。”
    说完她看了眼站在杨江离身旁不说话的李时泽，眼底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我要散步去了，不耽误你们回娘家了。”
    “婶婶慢走。”
    杨江离站在原地没动，静静地看着汪大婶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转了个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时泽哥，回家了。”
    李时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杨江离的手，美滋滋的往回走。
    “走，回家。”
    翌日。
    杨江离醒来时身旁的位置已经凉了，她眨了眨眼，换好衣服起来刷牙洗脸。
    门后的盥洗架上放了两条毛巾，摆放的整整齐齐的。
    一条白色，一条粉色。
    洗漱过后，杨江离从大锅里拿出来还热着的粢饭糕和赤豆小圆子，慢悠悠的吃了一顿。
    吃过早饭，她正准备顺手把碗筷收拾干净，李时泽从外面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放着我来，你去前面院里找丈母娘玩去。”
    杨江离惊讶，“你你不会是专门回来洗碗的？”
    “不是。”李时泽连忙否认，“我是回来取东西的，你把碗筷泡在盆里就好，不许刷，听到没有？”
    杨江离眨了眨眼，“好。”
    “丈母娘在院里等你呢，想带你去作坊逛一圈，你快出去。”
    说着，李时泽推着杨江离往外走，等她走后快速把碗筷刷了出来，然后关门跑回军区。
    另一边。
    杨江离走到隔壁院子，和杨芳若一起去了作坊。
    第二轮蚕茧这两天已经全部采收回来了，作坊里，大家热火朝天的聚在一起缫丝。
    有工具帮忙，不算太累，只是有些费神。
    看到杨江离跟在杨芳若身后进来了，汪大婶几人高声打了个招呼。
    “江离，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去学丝织？”
    “江离，我们已经把丝线按等级分出来了，你看要不要带走一些？”
    许久没见，大家看到杨江离都格外的热情。
    杨江离跟在汪大婶身后检查了质量最好的一批蚕丝，当即和汪大婶先买了一批蚕丝。
    至于剩下的，她跟大家承诺，丝织、染色后的价格一定会比现在高。

 第239章 安装电话

    在军区待了半天，杨江离买了原色丝线，建议汪大婶扩展作坊的面积，收拾出丝织和染色的空间，陪外公外婆吃了饭，下午就被周改送回了绣园。
    颜阿婆等人已经回来了，顺便带回了一台半新的缂丝机器。
    杨江离找到颜阿婆等人，把学徒明天到位的消息告诉了他们，顺便把从作坊买回来的丝线让大家过了目。
    葛阿婆抽出一缕丝线用尾指弹了弹，看着分散开的一丝丝，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是上等丝，军区的作坊里有多少是这种品质的？”
    杨江离回忆了一下，“大概有七成，下等丝占一成，还有两成都是中等偏上的品质。”
    “七成这么高呀？”葛阿婆拢了拢散开的丝线，“明天你让她们带些不同品质的蚕丝来，我看看。”
    “可以。”
    杨江离心念一转，是不是该在绣园装一台电话呢？
    这时，小冯走了进来，“嫂子，外面有个叫王传承的说是这的总经理，是真的吗？”
    “对对对。”杨江离眼睛一亮，“你们来的时候他不在，他现在在哪儿呢？”
    “外面。”
    小冯摸了摸鼻子，压下了心中的赞叹，小汽车说买就买，杨江离未免也太有钱了。
    杨江离回头招呼了一声，“王总买小汽车回来了，有兴趣的出来看看。”
    “小汽车？”
    听到这三个字，周杏儿等人率先放下了手里的绣花针，成群的跟在杨江离身后跑了出去。
    跑到大门口时，大家就看到了阳光下崭新的黑色红旗牌小汽车。
    “江离，这汽车以后是不是就是咱们绣园的了？”
    杨江离点头，“没错，以后有什么活动，大家都可以坐小汽车出门了。”
    说完她在人群中找到了被小陈控制起来的王传承，挥挥手让他把人松开了。
    王传承活动了两下肩膀，苦笑着看向杨江离，“老板，你这是弄的哪一出？”
    “我爱人从军区退伍军人中招的安保人员，一共六个人，分三班倒站岗。”
    杨江离简单解释了下，转身看向旁边停的小汽车，“红旗牌的小汽车，不愧是王总，眼光真好。”
    王传承扬了扬眉毛，心里有些小得意，嘴上还是保持谦虚，“老板过奖了。”
    “忙活这么久你也累了，先回去歇歇，明天去问问咱们这能不能装电话。”
    “不用休息，我现在精神的很。”王传承拒绝了杨江离的好意，“而且，我还得把发票给您过目呢。”
    出发前，杨江离给他拿了五万块钱，买了小汽车后还剩不少，也该报个账了。
    杨江离沉吟，“那好，你先跟我进来。”
    第二天。
    王传承正带人在绣园里安装电话呢，林薇带着小石头找了过来。
    小石头看到杨江离就抱住不撒手了，“干娘，干娘抱。”
    软软糯糯的声音让杨江离的心都化了，当即把人抱起来亲了一口。
    “小石头好像又长了，真棒！”
    “嘿嘿”
    小石头抱住杨江离的脖子傻笑，“吃多多，长高高，保护姆妈和干娘。”
    听到这话，杨江离惊讶的瞥了林薇一眼，林薇回给她一个嘚瑟的表情。
    “我这儿子养的怎么样？”
    杨江离赞许的颔首，这么小就知道疼娘，长大了也是个小暖男呢。
    “对了，你们怎么过来的？”
    林薇随手拎起一个团扇扇了起来，很没形象的歪进了竹藤椅子中，“坐顺风车来的。”
    “你忘了，今天作坊里的各位嫂嫂婶婶们来这学艺，军区专门派了车来，我和小石头就蹭了个顺风车。”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笑了，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各位嫂嫂婶婶们现在在哪？怎么也没人来通知我一声？”
    “都被颜阿婆他们带进房间里去了。”
    林薇自在的往藤椅上一躺，“还别说，这个绣园就是比外面凉快。”
    “你在这纳凉，我去前面看看。”
    杨江离颠了颠小石头，“走喽，干娘带你去跟小妹妹玩好不好？”
    “好，去找小妹妹。”
    石头兴奋地鼓起掌来。
    杨江离抱着小石头去了前院，找到了和汪秀秀一起玩的小嫣儿，把石头放了下来。
    “姐，这是石头，这么长时间没见，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汪秀秀刚才看到林薇了，只不过她走得急，她又在照顾小嫣儿，没有叫住她。
    现在看到杨江离抱着一个大胖小子走过来，一下子就猜到了他的身份。
    想当初，她还给小石头换过尿布呢。
    杨江离呼出一口气，“小石头，这是秀秀阿姨，叫阿姨好。”
    “阿姨好。”小石头乖乖叫了一声，一双紫葡萄般的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汪秀秀面前的小姑娘。
    “干娘，小妹妹！”
    杨江离摸了摸小石头的脑袋，“是小妹妹，你跟小妹妹去玩。”
    说完，她看向汪秀秀，“秀秀，麻烦你看一下小石头，我去颜阿婆那里看看。”
    “您去，这里交给我就好。”
    汪秀秀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的。”
    杨江离笑了笑，跟小石头说了一声后才放心离开了。
    中午。
    王传承亲自送走了前来安装电话的人，每人送了两盒烟和一条手帕作为赠礼。
    烟是买的，手帕是园里的绣娘练习时绣的，每一条都是外面买不到的品质。
    在大门口站了一会儿，王传承正准备回去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请问，这里是杨江离同志的绣园吗？”
    听到声音，王传承转过身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三个外国面孔，以及她们身边的同胞，心中一动。
    他扬起在平江饭店练了无数次的微笑，“没错，这里是杨江离同志的绣园，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们的吗？”
    “太棒了！”
    三个外国姑娘兴奋的击了个掌，随即对翻译说：“我们想要进去看看。”
    随行的翻译同志把她们的话原样翻译了出来，王传承眼睛闪了闪，“不好意思，我们这谢绝参观的呢。”
    “不是参观，她们是给咱们送外汇来的。”
    翻译同志急忙解释道：“这三姐妹是在国外开公司的，看中了咱们的苏绣，所以想来看看能达成什么合作。”

 第240章 附加条件

    听到“开公司”三个字，王传承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抱歉，是我误会了，几位贵宾里面请。”
    说完，他做出邀请的姿势来，让三姐妹不用翻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三姐妹并肩走进绣园，很快被里面的布景迷住了。
    “这里好美呀，是从前你们皇帝住的地方吗？”
    翻译同志随即翻译了出来，眉眼间染上几分笑意与自得。
    华国目前虽没有跻身世界前列，但在历史文化底蕴这块从没输过。
    王传承眉眼带笑，“这只是过去普通有钱人家的住处，现在是我们老板的私人园林。”
    “皇帝住的叫故宫，在燕京，和这里的建筑风格是完全不同的，这主要是南北方经济文化的差异造成的。”
    听完翻译的解释，三姐妹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
    她们来这主要是为了做生意，当然首选已经开放的两个特殊城市，来这里完全是被杨江离在羊城展览的绣品吸引到了。
    古老神秘的东方美学一直备受西方人推崇，如果能把刺绣加在衣服或首饰上，一定能打开市场。
    王传承带领三姐妹走到展览厅内，里面都是杨江离上次送去参加刺绣评展的作品，主要还是一些小东西。
    三姐妹慢慢逛起来，时不时地聚在一起交流几句。
    趁着三人不需要翻译的间隙，翻译同志挪到王传承身边，“她们三姐妹在国外主营服装，一些小东西也有涉及。”
    王传承朝他笑了笑，若有所思的搓了搓手指。
    服装和苏绣融合，压根没办法做批量化生产，只能做高级定制。
    这样的话，杨江离未必会接这单生意。
    但是，如果能像和服腰带一样，把刺绣专门锁定在一样配饰上，那
    他正思考着，三姐妹中的一人走到了他面前。
    “请问，我们能见见你们老板吗？”
    翻译过来后，王传承点头应了下来，“各位请随我来。”
    他直接把人带到了展厅旁边的会客厅，让她们等一会，走出去叫来汪秀秀给客人上茶，然后才去找杨江离。
    找了一圈，才终于在葛阿婆那找到了人，他当即走过去把现在的情况说了出来。
    杨江离沉吟许久，“先过去看看。”
    “好。”王传承头前带路，“老板，咱们最好再招两个女同志，只有汪秀秀一个人，有客人来难免照顾不周到。”
    “女同志我来招。”
    杨江离想到了刚才汪婶婶说的家属院里来探亲的同志，都是和汪秀秀从一个地方来的。
    汪婶婶开口了，这个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不过，能不能留下还要试试才知道。
    见她有想法，王传承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把人领进了会客厅。
    三姐妹看到和王传承一起走进来的杨江离，眼底不约而同的闪过一抹赞叹。
    都说华国是黄种人，但眼前这位好白，不是苍白，而是健康的粉白。
    头发像河底的淤泥一样，黑得发亮，上面只插了一根木头就全部挽了起来。
    赞叹过后，三姐妹心里只剩羡慕。
    头发好多，好羡慕。
    “几位，这就是我们绣园的老板，杨江离女士。”
    王传承亲自把杨江离介绍给三姐妹，“这里面的绣品大多数都是出自她的手。”
    翻译过后，三姐妹脸上同时闪过质疑。
    “这么年轻的人是老板？有没有搞错？”
    她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绣娘的年龄越大，手上功夫越扎实。
    眼前这个女人最多二十岁，怎么可能绣得出那么好的绣品来呢？
    听到这话，杨江离浅浅一笑，“我的确是这家绣园的老板，三位女士同样年轻，不也是自己当老板吗？”
    她说的是英文，没用翻译，让对面的三姐妹对她高看了一眼。
    “你会说我们国家的话？”
    杨江离点头，“会一点，我们国家有开设外文课，像我这样会说外文的还有很多。”
    听到这话，三姐妹互相看了一眼，这好像和她们听到的不一样。
    不过不重要了，现在谈生意才是最重要的。
    “杨老板，我们想在你这订一批刺绣旗袍、头巾、扇子，你觉得怎么样？”
    杨江离认真想了想，“头巾、扇子都没问题，旗袍恐怕不行。”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的旗袍都是量体裁衣的，每一件都很独特，恐怕没办法做到批量生产。”
    “旗袍有样品吗？可以让我们看看吗？”
    “有。”
    杨江离看了王传承一眼，“王总，你去让秋兰把做好的旗袍拿过来。”
    王传承立刻走了出去，不一会就带着秋兰走进来了。
    李秋兰身上的旗袍很合身，乳白色的旗袍上绣的是玉兰花和海棠花，寓意富贵满堂，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般。
    三姐妹忍不住站了起来，围在李秋兰身边仔细观察起来，小声嘀咕了几句。
    衣服很漂亮，但是没办法批量生产意味着没办法赚钱。
    不能赚钱的衣服可不在她们的考虑范围内。
    想到这，几人只能忍痛割爱。
    三姐妹中最小的妹妹突然说道：“杨老板，你能给我们三姐妹各自定做一件旗袍吗？”
    杨江离笑了，“当然。”
    李秋兰机灵的跑了出去，很快带回了皮尺和纸笔。
    杨江离给三人量过尺寸后又让她们亲自选了喜欢的花样。
    “旗袍做好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你们可以看看效果，满意的话你们也可以做高级定制，我们负责赶制。”
    三姐妹愣了愣，其中的老大最先反应过来，“杨老板，你的这个花样图方便卖我们一本吗？”
    杨江离展颜一笑，“我可以送给你们，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附加条件。”
    “什么条件？”
    谈到条件，三姐妹心中多了一丝谨慎。
    杨江离轻声说道：“我可以加班帮你们把旗袍赶出来，如果有人问起你们的旗袍，我希望你们能告诉他们，这是我们华国的衣服。”
    “就这？”三姐妹不敢相信。
    杨江离点头，“仅此而已。”
    三姐妹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由老大说：“我答应你，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告诉他们的。”
    “不过，你能不能也答应我们一个条件？”

 第241章 热水烫碗（已修改）

    杨江离眉梢轻动，“说说看。”
    “如果有一天，你的旗袍生意火了，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优先给我们供货。”
    “我答应你。”
    杨江离轻笑一声，“你是我的第一位客户，理应受到优待。”
    “那太好了。”三姐妹互相看了看，“那个旗袍，我们要一人两身。”
    “没问题。”
    杨江离让李秋兰记录了下来，再次让她们挑了花样。
    趁着她们挑花样的时间，王传承已经把全新的花样图从库房带出来了。
    这些花样是杨江离在姚院长送来的图册基础上加了些自己常用的，重新排版制成的。
    一共印了十本，给姚院长送了五本，她这还剩五本，送出去一本也不妨碍。
    旗袍定下来后，双方接着就头巾和扇子的具体细节和价格展开了讨论。
    你来我往，半小时后终于确定以刺绣面积大小收费，每二十五平方厘米精品刺绣收费一美元，上不封顶。
    第一批先定三千条头巾和一千把扇子，预付定金三千美元。
    签好合同后，已经是十二点半了。
    “咕咕”
    有人的肚子在叫了。
    杨江离忍俊不禁，“如果不嫌弃的话，留下来一起吃顿便饭。”
    “谢谢，但不用了。”
    三姐妹中的大姐拒绝道：“我们用不惯你们这的筷子。”
    “没错，两根木棍在一起，实在是太不优雅了。”老二也忍不住抱怨起来。
    老三紧随在两位姐姐后面发言，“你们的食物的确美味，只是工具太难用了，你们为什么不用刀叉呢？”
    杨江离轻轻一笑，“看来三位对我们的筷子都不太满意呀。”
    三姐妹互相看了看，老大开口：“抱歉，我们无心冒犯，只是真的不习惯。”
    “没关系，我可以理解。”杨江离不以为意的说道，“每个国家的风俗习惯不同，你们不是从小训练，接受不了很正常。”
    “实际上，我们国家在三千年之前就已经发明了刀叉，只不过我们不喜欢，所以淘汰了。”
    三姐妹皱起眉头，不太认同她的话，“三千年前？”
    杨江离没有过多解释，“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让人去秀云楼借三套刀叉来，当然，如果你们想出去吃，我也没有任何意见。”
    三姐妹互相看了看，最终决定请杨江离到秀云楼吃。
    她们对杨江离口中的三千年还是没办法释怀，必须要问个清楚。
    在几人对话时，王传承一直和翻译同志在一起，两人嘀嘀咕咕，把她们的对话全听在心里。
    听到三姐妹对筷子这么不屑，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在平江饭店时听过无数次这种言论，也曾经解释过筷子所蕴含的文化意义，但那些外国人总是很不屑。
    这时听到杨江离说起刀叉是被华国淘汰的餐具，不由得来了精神。
    走出会客厅后，王传承小声说道：“你要跟她们去秀云楼吗，要不要我让秀云楼做好了送过来？”
    杨江离摇头，“不用，你去看看颜阿婆她们吃了没有，没有的话我请大家一起去秀云楼。”
    “也好。”
    王传承说完快步越过杨江离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
    杨江离等人都在绣园落了坐，他们来的晚，已经没有包厢了，只能坐在大堂。
    看到他们中同行的有外国人，秀云楼专门负责接待外宾的经理急忙迎了上来，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说着欢迎光临。
    “几位这边请，想吃点什么？”
    三姐妹看向杨江离，老大笑眯眯的，“我记得华国有句话叫客随主便，你给我们推荐一下。”
    杨江离缓缓勾起嘴角，“没问题，我一定给你们推荐些特色菜。”
    一行人分开坐了三桌，杨江离和三姐妹、林薇、小石头、李秋兰坐在一起，其余的分在其他两桌上。
    落座后，杨江离没要菜单，随口点了几道菜，“松鼠桂鱼、鸡头米芦笋溜虾仁蟹粉小笼，暂时先这些。”
    服务生看了眼座位上的三位外国面孔，把菜名重复了一遍，“您确定要这些吗？”
    “就要这些。”
    杨江离笑眯眯的抬头，“你放心，我点的菜我负责。”
    “好的，我马上给您下单。”
    听到杨江离的承诺，服务生明显松了口气，曾经有外国客人不懂，非要吃他们的时令特色菜，结果吃不到嘴里去大闹一场。
    最后还是经理出来赔礼道歉，不仅免了单，还送了些甜品才安抚好了那些外国人。
    那天的菜里就有松鼠桂鱼和鸡头米。
    不过那天的是鸡头米甜豆炒虾仁。
    三个叉子在盘子上差点打起来都没能叉住一粒鸡头米。
    点过菜后，有服务生送上了餐具，筷子、刀叉和勺子，刀叉和勺子给了外国人和小石头。
    小石头抗议，“我要筷子，不要这个。”
    服务生立刻为他换上了筷子，送上了烫碗筷用的热水。
    大姐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这个我懂，你们华国人都爱喝热水。”
    杨江离心中无奈，“这不是喝的，是烫碗筷用的。”
    说完她亲自为三姐妹演示了一遍。
    三姐妹明白了，但又好像没明白，“你们的碗碟用过后都不洗的吗？为什么要再洗一遍？”
    看着干干净净的碗筷，不会真的没洗过？
    “噗——”
    林薇忍了忍，到底没忍住笑了出来，“不好意思，失礼了。”
    “碗筷用过后都会洗干净，高温水煮消毒，但即便再干净的碗筷在空气里放置一段时间，也会染上看不见的灰尘，烫一遍更干净。”
    她说的也是英语，让三姐妹对杨江离说的会说外文的人很多更相信了几分。
    见林薇说完，杨江离补充道：“烫碗主要是受饮茶文化的影响，在泡茶时的第一遍茶水是不喝的，我们称为洗茶，洗茶的水倒掉可惜，用来烫碗正好。”
    “除此之外，烫碗也是种仪式感，就像你们国家的餐前祷告一样。”
    “大家一起吃饭，在朋友还没到的情况下帮朋友烫好碗，是一种礼貌和关怀。”
    三姐妹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在意变为尊重，她们一直很清楚，华国是一个有人文关怀的国家。

 第242章 文明与尊重

    菜上齐后，三姐妹脸上的笑容完全消失了，突然后悔说尝试这里的特色菜了。
    杨江离执起公筷轻松地夹起鱼肉分别送到三姐妹面前的小碗里，“尝尝秀云楼的招牌菜，非常美味。”
    大姐抿了抿嘴，目光扫过刀叉和勺子，最终还是选择了勺子。
    二姐和三妹看到她的动作，纷纷效仿。
    饭桌上的其他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自己吃的同时分出一丝注意力观察着三姐妹的情况。
    吃完鱼，三姐妹开始集体向鸡头米芦笋溜虾仁进攻，对于这种颗粒状的食物，勺子还是很方便的。
    浓油赤酱的响油鳝糊用勺子盛不起来，三人又用上了叉子，两只手都不得闲，看上去忙得不得了。
    对比起来，杨江离等人用筷子夹菜的动作则显得优雅了许多。
    无论是鸡头米、虾仁、鱼肉还是滑溜溜的鳝鱼，她们总能用筷子夹住自己想吃的东西。
    即便是年纪最小的小石头，也是用稍短一些的筷子在吃东西。
    吃到一半，三姐妹终于忍不下去了，使气般的把勺子扔在餐桌上。
    “什么东西！”
    杨江离见状放下了筷子，态度良好的问：“要来点西餐吗？”
    大姐盯着杨江离手里的筷子，“我想要你那个。”
    杨江离挑了挑眉，让服务生拿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过来，大姐摇头不要。
    坚持道：“我要你手上那双，用热水烫烫消毒，然后我用。”
    杨江离：“”
    她愣了愣，哭笑不得的交出手上的筷子，看着大姐笨拙的用热水烫洗了一遍，然后
    “怎么用？”
    杨江离执起新筷子，把手往上抬了抬，方便她看清楚，同时指点道：
    “用大拇指、食指、中指拿住，夹菜时用无名指帮忙，就像这样”
    说完她示范性的夹起一只虾仁，放进面前的小碗里。
    大姐试了好久，总是不得要领，小小的两支细木棍在她们手里仿佛变成了重逾千斤的铁棒。
    手更是像不听使唤了似的，有了自己的想法。
    好不容易拿稳了，夹菜时筷子总会劈叉，像是故意要和她作对似的。
    看到大姐额头满是大汗，小石头疑惑的看向自己手里的筷子，有这么难吗？
    须臾，大姐泄气的塌下肩膀，“算了，还是给我们来点蔬菜沙拉。”
    杨江离叫来服务生，加了一道蔬菜沙拉，一道金玉满堂，要了一大份主食。
    很快，这些东西都上齐了。
    三姐妹松了口气，熟练的用叉子吃起来，满足的眯起眼睛。
    “进食是为了生存，如果连生存都这么困难，又如何享受生活呢？”
    杨江离轻笑一声，“进食的确是为了生存，但我们现在早已不是过去茹毛饮血的时代了，不用吃饭时还要担惊受怕，警惕野兽进攻。”
    “用筷子夹食物的时候除了手指要动，还需要手掌、手腕、手臂、肩膀等部位参与，看起来简单，实则复杂而精细。”
    “可以毫不谦虚的说，用筷子进食是人类文明史上值得骄傲和推崇的发明。”
    听到她最后一句话，三姐妹中的小妹有些不以为然。
    “两根棍子也算文明，难怪你们落后挨打。”
    大姐瞪了小妹一眼，“不好意思，她只是说话直了一点，用你们华国话说，应该叫直爽，对？”
    “不，你错了。”
    杨江离虽然还在笑，但那笑容中早已没了温度，“用我们这儿的话说，令妹这种应该叫目中无人。”
    “用你们的话说，叫傲慢。”
    大姐脸色有些难看，“她不过是说实话而已，怎么，你们连听实话的勇气都没有吗？”
    “两根破木头而已，既不方便又浪费资源，怎么能和文明挂钩？”
    “两根破木头？”
    开口的是林薇，嘴角的冷笑让她看起来有点盛气凌人。
    “请允许我纠正一下，我们的筷子是竹子做的，不是什么破木头，至于浪费资源？呵！”
    她冷笑道：“你们该不会不了解竹子的生长速度？”
    大姐愣了下，竹子的生长速度？
    她怎么知道？
    “就算不浪费资源，筷子和文明又有什么关系？我们的刀叉才是文明的。”
    眼看饭桌上的气氛紧张起来，秀云楼的服务生连忙把经理叫了出来。
    要是在这里打起来了，他们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杨江离按住林薇的手，朝她笑了笑，示意她放轻松。
    外国人的脑子是简单的泾渭分明二分脑，不适合反讽的教育方式，只适合把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
    林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看不到怒火了。
    杨江离转头看向三姐妹，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输出：
    “首先，筷子一头圆，一头方，这叫天圆地方，是我们古代朴素哲学理念的体现；”
    “其次，筷子是成双成对的，象征着独阴不生，孤阳不长，是我们的祖先从自然中学到的真理；”
    “再次，筷子应用了杠杆的原理，是人类手指的延伸，是古代科学发展的标志；”
    “最后，筷子是由父母教会子女使用，用筷子用餐的习惯培养和强化了重视血缘关系和家族观念的传统。”
    “至于你们的刀叉”
    说到这，杨江离顿了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餐中的刀就是过去武士随身携带的刀。”
    “武士随身携带刀，因为在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合上去杀人的次数太多，所以才有了刀叉的使用规矩。”
    “认真讲起来，刀叉强调的是自制力，是约束，没错？”
    三姐妹还没理清楚筷子的象征意义，突然听到杨江离准确讲出刀叉礼仪的由来，下巴都惊掉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从书上看的。”
    “老师说，只有真正了解一样东西时才有资格评判，所以我就去了解了一下刀叉的历史。”
    “每个国家的历史和民俗不同，所以习惯也不尽相同，没必要分个好坏，我不喜欢用刀叉，但我尊重每一个使用刀叉的人，希望你们也能尊重我们的筷子，尊重我们的饮食文化。”

 第243章 意外收获

    杨江离的话被翻译同志翻译了出来，传到了大堂所有人的耳朵里。
    王传承听到话中涉及的哲学、科学等词，总算明白为什么他在向外宾介绍筷子时，外宾会不屑一顾了。
    同样是天圆地方，加上一句古代朴素哲学观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效果。
    这一点，从三姐妹逐渐羞愧、尊重的神色上就能看出来。
    三姐妹站了起来，第一次主动弯下腰，“对不起。”
    杨江离跟着站了起来，“我们有句古话叫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能认识到错误，说明你们的心是善良的，我们最爱跟善良的人交朋友。”
    听到这话，三姐妹脸上的神色轻松许多。
    大姐两眼冒光的看着杨江离：“你和我们见过的华夏女人都不一样，现在完全相信你是绣园的老板了。”
    杨江离笑笑没有说话。
    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之后，寂静的大堂重新热闹了起来。
    悄悄站在角落里、随时准备出来控制局面的经理松了口气，目光在杨江离身上停留了许久。
    “你继续观察，我去向上面汇报一下。”
    叮嘱了服务生一句，经理退了下去。
    一刻钟后。
    三姐妹终于吃饱了，杨江离看了眼另外两桌的情况，叫来了服务生准备结账。
    大姐争着要付款，被杨江离一句“客随主便”给打发了，她听不太懂，但刚被杨江离上过一堂课的她明白，要入乡随俗。
    账单送上来，杨江离看了眼上面的金额，正准备付款时，经理从后面出来了。
    “请等一下！”
    经理跑到杨江离面前，面带笑容的制止了她掏钱的动作，“杨江离同志，对？”
    杨江离点头，“是我，怎么了？”
    “我们总经理很欣赏您向外宾弘扬传统文化的行为，决定这一餐给你们免单。”
    经理随手拿起桌上的账单，“这个，您可以不用支付了。”
    “这会不会不太好？”杨江离有点不放心。
    她还从没听说过国营饭店也能免单的，账对不上怎么办？
    经理摇摇头，“完全不会，免单这块我们总经理还是有一定的权限的。”
    第一次、第一次看到外宾低头，这可太长脸了。
    过去要靠外宾带来生意，上面严令要服务好外宾，结果就导致了国人的腰杆越来越软。
    尤其是在涉外餐馆里面，服务生甚至经理、总经理向外宾道歉都是常有的事。
    今天是他第一次看到外宾弯腰，这怎么不值得庆祝呢？
    听到经理这么说，杨江离也就不坚持了。
    等她们走后，大堂里瞬间热闹起来，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经理，你认识刚才的女同志吗？”
    “刚才好像有听到什么绣园，是那个开业摆了八十八米花篮的绣园吗？”
    “外国人到绣园里买什么？”
    “”
    此时的杨江离还不知道，她的绣园以另一种方式火了。
    送走了外宾后，傍晚的时候杨江离找到了要回军区的汪大婶。
    “婶婶，明天您来的时候把那些来找您帮忙推荐工作的女同志带来，我想给绣园增添些人手。”
    汪大婶愣了愣，随即笑开了，“既然你开口了，我一定给你挑些安分守己的来。”
    在绣园里待了一天，她才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几何，心里本来已经后悔跟杨江离提帮找工作的事情了。
    这么贵重的东西，要是磕了碰了，便是卖了她都赔不起。
    但现在杨江离开口了，她只能找些知根知底、手脚麻利、安分守己的来。
    最重要的是，手脚要干净。
    第二天，汪大婶带了五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同志来。
    杨江离暂时都留下了，挑出其中两个饭做得最好的送到了汪秀秀身边，给她打下手。
    绣园里的人渐渐多了，只靠汪秀秀一个人要累坏的，至于其他三个，杨江离把人交给李秋兰带。
    试用期一个月，试用期内发工资、包吃包住，试用期满工资翻倍。
    听到这待遇，五人都很激动，卯足了力气准备好好表现。
    汪秀秀看到这么些人，有些不安的找到杨江离。
    听清楚她的来意，杨江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秀秀，我找这些人来不是为了替代你的，她们是给你打下手的。”
    “你一个人要负责所有人的伙食，还要帮忙接待客人，实在是太累了，有了这些人帮忙，你能轻松点，也有时间去采购，你说是不是？”
    汪秀秀闻言这才放心了，不好意思的笑笑，“以后我一定好好干！”
    杨江离点点头，看着她又神采奕奕的走了出去。
    手边的杂事都处理完了后，杨江离给南湖村打去电话，要订一批精品手绢和蚕丝扇。
    手绢、蚕丝扇这些，任何一个绣娘都会做，只要品质达到要求，完全可以从各个村里订购。
    至于那六身旗袍，杨江离把这项任务交给了李秋兰和王德馨等人，她则专心绣制陈奶奶的人像绣。
    顺便，在绣制人像绣的时候，把一些要点教给新收的三名绣娘。
    教了几天后，王舒婷姐妹俩和陈晨都有了不同程度的进步。
    可惜，平静的日子总是有人想来破坏。
    这天，杨江离给陈晨和王舒婷姐妹放了假。
    上午，林薇来给杨江离送旗袍以及新中式服装的设计稿，一张脸黑的像煤球似的。
    “阿离，气死我了！”
    林薇一屁股坐到杨江离身边，就开始诉苦，“你这那个陈晨，到底还是被她婆家人哄走了。”
    “就一辆不知道几手的自行车，就骗得她答应了回家，我就纳闷了，那天她表哥咋去闹的？”
    杨江离瞥了她一眼，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喝点茶冷静冷静。”
    林薇接过茶就喝，“嘶”
    被烫到的她一脸控诉的看向杨江离，“阿离，你要烫死我呀？”
    杨江离勾起嘴角，“冷静下来了吗？”
    林薇：“”
    她放下茶杯，点点头，“冷静下来了。”
    “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
    “尊重别人的每一个选择，尊重别人的人生，允许任何事情发生。”
    林薇抢答道，一脸讨好的看向杨江离，“你说的我都记得的。”

 第244章 反常有妖

    见林薇这副模样，杨江离用扇柄轻轻点在她的脑袋上。
    “道理你都明白，为什么还会动怒呢？”
    林薇气馁的塌下肩膀，“可能是因为动了感情。”
    在这里住了几天，她在给小石头准备东西时，有时候会不自觉的想到给小嫣儿也准备一份。
    那孩子太乖了，一点不像小石头一岁时那么缠人，乖得像个洋娃娃似的。
    只要一想到小嫣儿可能会在什么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她就忍不住心疼。
    对陈晨也是恨铁不成钢，一个在媳妇被自家老娘和未来弟媳联手欺负时都不能义无反顾站出来保护她的男人，真的会心疼她吗？
    杨江离知道她是在心疼小嫣儿，但她们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能把陈晨强制扣留在这？
    如果陈晨自己不想原谅那家人还行，她这的安保力量绝对能保证她的安全，但
    “算了，不谈这个了，你不是准备回燕京吗？怎么又回来了？”
    谈起这个，林薇深吸了一口气，把设计稿拿了出来，“我给你准备了几款旗袍和新中式服装的样式。”
    杨江离接过设计稿翻了翻，上面的服装和后世的服装的风格有些像，但又不完全像。
    可以看出里面加了些林薇自己的灵感，有种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翻了一遍，她把设计稿放下，“你打算怎么处理？”
    “入股。”林薇早就想好了，“我不要现金，但以后你们这如果卖出我设计的衣服，每件衣服我要抽百分之一的利润。”
    别小看这百分之一，要知道绣园走的是高级定制的路子，一件衣服的利润比得上服装厂批量生产的一百件衣服的利润。
    杨江离沉吟一声，“这件事我要和几位师傅商量一下。”
    “没问题。”
    林薇摆摆手，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了，我今天过来的时候，看到周改的媳妇在绣花，是你教给她的吗？”
    杨江离点点头，“周大嫂想学刺绣，但是她一点基本功都没有，我也只能让外婆先教她基本功了。”
    她能理解金满想学刺绣的心，两年赚一万，放在其他任何行业都是一个足以让人血脉喷张的数字。
    可金满不知道，她用了二十三年的时间苦练绣技。
    在这二十三年里，她每天都要绣至少六小时，她的绣技是用一针一线堆积起来的。
    如果只看到钱，而看不到背后的辛苦，急于求成，往往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林薇脸色变得有些奇怪，“她不想干了吗？”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猜到她在说在家里帮工的事，沉吟许久：
    “不清楚，但是不论她干不干，周大哥都是外公的警卫员。”
    真要较真起来，金满是在帮周改干活，姚思文愿意悄悄付她工钱是心地善良。
    她要是不干，姚思文少出一份钱，也没什么损失。
    林薇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傍晚去外面逛逛呗，我想买点东西带走。”
    “行。”
    杨江离答应下来，然后又坐了回去。
    距离傍晚还有很长时间，该干的活必须都干了。
    林薇早就习惯她这个样子了，自觉走进杨江离的房间里休息起来。
    两天后。
    杨江离亲自送林薇登上了回燕京的火车，回到绣园时，无意间瞥到了站在大门对面银杏树下的男人。
    “那是谁？”
    值班的小冯回道：“陈晨的男人。”
    杨江离眯了眯眼，在对面男人看过来的时候转身进了绣园。
    颜阿婆正坐在游廊的躺椅上歇息，看到杨江离回头，把人叫住后慢慢坐了起来。
    “江离，你那个徒弟，又把孩子带来了。”
    杨江离微微一怔，又带来了？
    “虽然咱们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知道你这孩子心思透亮，有些话不用我说得太清楚。”
    颜阿婆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能明白阿婆的意思吗？”
    杨江离心头一跳，缓缓一笑，“谢谢阿婆提点，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去去，老婆子也歇够了，该去干活了。”
    看到杨江离的反应，颜阿婆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笑眯眯的转身走了。
    杨江离目送颜阿婆离开，然后去了陈晨之前住的房间。
    房间里没有人，连行李都没有，空荡荡的像是没人住过一样。
    杨江离蹙了蹙眉，转身离开了。
    绣楼里。
    王德馨正在逗小嫣儿玩，小小的丫头在王德馨的怀里乖得跟什么似的，一声不吭。
    杨江离站在门外，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小嫣儿，总觉得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她没有生过孩子，可也见过别人家的孩子，一岁的宝宝是什么样子的，她大致也能说出来。
    有的孩子一岁会叫妈，有的孩子两岁三岁才会说话，这是个体差异，不能一概而论。
    小嫣儿一岁不会叫人很正常，但像这样一声不吭，只会乖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别人的，就有点不正常了。
    想到这，她故意弄出了些动静来。
    迈进门槛，“陈晨，你怎么又把小嫣儿带来了？”
    突然听到她的声音，陈晨猛地一慌，随即低下了头。
    “家里实在没人照顾她，我就把她带来了，小嫣儿很乖的，她不会耽误我学习的！”
    “是啊，江离。”王德馨附和道，“这小丫头乖得像个假娃娃似的。”
    杨江离走近了，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小嫣儿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的脸。
    小嫣儿低头看了一眼，什么声音都没有。
    杨江离抿抿嘴，“陈晨，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晨局促不安地拽了拽手指，伸手想把小嫣儿抱起来，被王德馨躲了过去。
    “你先出去看看，我帮你看着孩子。”
    “是啊，有我们在呢，你先出去。”
    陈晨无奈，只能自己出去了。
    走到门外扫了一眼，看到了站在凉亭里的杨江离，咬咬牙走了过去。
    “杨老师”
    “小嫣儿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杨江离开门见山地问，“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开口，如果你不说，我也不会勉强，但这里不是你看孩子的地方……”
    “扑通！”
    陈晨双膝一软，每等她说完就跪下了。

 第245章 阴险歹毒

    “陈晨！”
    杨江离大惊失色，连忙要扶起跪在她面前的人，“你这是干什么？”
    陈晨跪在地上不肯起，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似的涌出来，“杨老师，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你先起来！”
    杨江离用力拽了拽，可惜没拽动，不禁有点恼火，“你再不起来，我可走了，你愿意在这跪就跪着。”
    说完，她立刻松了手，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不要！”
    陈晨到底是慌了，急忙自己站了起来，“杨老师，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呵呵”杨江离冷笑，“说得好像我逼你似的，你爱说不说。”
    陈晨脸色难看的很，两只手都快搅成麻花了。
    “对不起，杨老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她深吸一口气，暂停的眼泪再次流了出来，“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杨江离蹙了蹙眉，没有接话，让她自己说下去。
    “小嫣儿她她被检查出来是个傻子，那天我男人来找我认错，我本来是不打算跟他回去的，可他说他找了市里大医院的医生来给小嫣儿瞧瞧”
    在小嫣儿出生没多久她就知道她的女儿有些不对，她太安静了。
    别人都说她这个女儿是来报恩的，长得讨人喜欢不说，平时也不哭不闹的，只有饿了拉了会哼哼两声。
    可是只有她和家里人知道，小嫣儿不正常。
    不正常到被烟头烫到也不会哭。
    自从知道小嫣儿不正常后，她四处带小嫣儿去看病，可是都没有什么效果。
    看病花了很多钱，她的阿婆就撺掇她男人把小嫣儿扔了，好几次差点得逞。
    上次她带着小嫣儿跑出来，就是因为发现她小叔子要把小嫣儿扔掉。
    她会回家不是原谅了他们，而是她男人说有大医院的医生来给小嫣儿看病。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大医院的医生过来不是救小嫣儿的，而是来勾她的魂的。
    “他说小嫣儿最多还能活一年，与其到时候痛苦的死去，不如”咬咬牙，她闭上了眼睛。
    “不如在这里出个意外，还可以要些赔偿！”
    一鼓作气的说出口后陈晨不敢睁眼，没有看到杨江离的脸上像覆了一层寒冰似的。
    须臾，陈晨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杨江离不带丝毫温度的眼眸，心不由得颤了颤。
    “杨老师”
    杨江离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缓缓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告诉我？”
    “我过不去良心那一关，而且我也不想放弃小嫣儿，还有”
    陈晨眼底满是苦涩，“我想请你帮帮我，公安局不管家庭纠纷，但我想离婚，我知道你的家人都很厉害，一定有办法帮我离婚。”
    杨江离沉吟许久，“我记得你还有一个儿子，离婚的话，他怎么办？”
    “他”
    陈晨闭上眼，遮住了眼底的痛苦，“他是男孩子，我男人不会允许我带走他的，而且我他也不会跟我走的。”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竟然把她当仇人，呵！
    每天他嘴里叫的只有好婆，他甚至想掐死他的亲妹妹！
    杨江离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我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你男人在外面，你们是约定好了今天动手吗？”
    “不是”
    说出那件事后，陈晨的心里好受多了，“他说才回来就出事容易引人怀疑，所以要我明天动手。”
    杨江离扯了扯嘴角，眼含讥俏，“想的还怪周到。”
    “对了，你男人叫什么名字？”
    “孟庆旺。”
    陈晨说出他的名字，眼底一片复杂。
    傍晚。
    李时泽开吉普车来到绣园，从杨江离口中得知了孟庆旺的算计。
    “自行车厂的员工是，我记住了。”
    李时泽冷哼一声，接着轻声安抚起杨江离的情绪来，“你放心，我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你的绣园捣乱！”
    绣园是杨江离的心血，他很清楚她为了这付出了多少，万一在这发生了命案，可不是赔偿能解决得了的。
    杨江离点点头，“我相信你。”
    “你先休息，我去找郑兵好好聊聊。”
    陈晨已经没了亲人，只有一个表哥还算得上是她的家人，这种事必须要让他知道。
    “路上小心。”
    杨江离叮嘱了一句，亲自送他出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去找李秋兰。
    虽然知道了孟庆旺的谋算，但她还是不能不防。
    另一边，李时泽找到郑兵后，两人筹谋过后暗中摸到了孟庆旺的家。
    之前来过一次，两人对这里门清的很，谁的房间在什么位置，一清二楚。
    夜色成了两人最好的保护色，没人看到他们偷偷摸进了孟家。
    奇怪的是，他们找了两遍，也没在家里发现孟庆旺的人影。
    郑兵给李时泽打了个手势，两人慢慢退了出去。
    “奇怪，现在自行车厂应该下班了，为什么会不在呢？”
    李时泽正要说话，眼角的余光瞥到了黑暗中有一点光在接近，他立刻拉住郑兵的手躲在了树后。
    “旺哥，我就这么过来不好？万一被人看到了是要说闲话的。”
    “怕什么，你早晚是我的人，等那个小丫头一死，我就有钱娶你进门了。”
    “哎呀，你真毒，那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呀，你就不心疼？”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医生都说活不到三岁了，早死晚死都是死，还不如死的有价值点，就当她报答我了。”
    黑暗中，那两道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大门口。
    “走，我带你见见我爷娘。”
    大树后，被李时泽死死按住胳膊的郑兵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大门口的那两个人。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球上满是红血丝。
    李时泽死死按住他，等到那两人进了院，关了门才把他放开。
    得了自由，郑兵并没有冲动，而是傻傻的站在原地，嘴里直呼：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是她呢？怎么可能是她？”

 第246章 送进去了

    李时泽眼中滑过一抹疑惑，“什么不可能？难道你认识车后座上的那个女孩？”
    郑兵没有回答，似乎又回答了。
    李时泽眼睛沉了沉，“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先回去吗？”
    郑兵：“”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看到他这副模样，李时泽无声的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连长，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
    郑兵这才动了，两人在孟家周边找了个小供销社，买了一瓶酒和一份盐水煮蚕豆，在外面的小桌上坐了下来。
    酒的度数不高，两人喝了半瓶，也才到微醺的程度。
    借着酒劲，郑兵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那个女人，是我妹妹，亲妹妹。”
    李时泽手上的动作一顿，面色复杂的放下酒瓶。
    “五年前，她为了一个男人和家里断绝了关系，一个人嫁到了沪市”
    李时泽选择乖乖当个听众，一心二用，边听边注意孟家的情况。
    夜渐渐深了，那扇大门终于打开了。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看到孟庆旺亲自送女人出来，把一辆崭新的自行车推到了她手里。
    他喝下最后一口酒，拍了下郑兵的肩膀，然后在孟庆旺退回房间要关门时冲了上去。
    与此同时，郑兵也起身拦住了另一个人。
    “郑曦，我们谈谈。”
    第二天。
    杨江离看了眼床尾没有动过的蚕丝被，眼睛暗了暗。
    洗漱过后，她走到了大门口，问过值班的小陈才知道，李时泽一夜未归。
    她蹙了蹙眉，转身准备回去时被人叫住了。
    “请问是杨江离同志吗？”
    杨江离抬起头，看见阳光下走出来两名公安，在小陈面前不远站住了。
    “杨江离同志，李教官现在在我们局里，想请您带证人跟我们走一趟。”
    说着，公安递出一张纸条。
    杨江离往下走了走，接过纸条后转身进了绣园，叫上陈晨母女一起上了公安同志的车。
    到公安局后，杨江离看向陈晨，“你只需要把实话说出来就行。”
    陈晨抱紧了怀中的孩子，点点头，跟在杨江离身后进了公安局。
    三人一进去，等在门口的李时泽立刻站了起来，“江江，你们来了。”
    “什么情况？”
    杨江离挑眉问道，“你不是去找郑兵了吗？”
    “没什么，只是带人来忏悔。”李时泽笑了笑，“姓孟的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非要找公安忏悔，我也不好拒绝他。”
    杨江离：“”
    忏悔？
    注意到他衣服上的黑红色的印记，她忍不住笑了。
    忏悔吗？
    看到杨江离笑了，李时泽神色轻松了些，瞥了眼抱着孩子的陈晨。
    “郑兵在里面，该说什么你应该心里清楚。”
    陈晨点点头，跟公安往里走了。
    李时泽摸摸肚子，“江江，有吃的吗？”
    昨天晚上就没怎么吃东西，又运动了一番，他都快饿到前胸贴后背了。
    杨江离斜了他一眼，从兜里掏出一份用油纸包裹的糍粑。
    这是汪秀秀准备用来做炸糍粑的原料，她考虑到太油了，就参考后世的吃法包了包。
    里面有花生、咸鸭蛋、鸡胸肉和生菜，荤素搭配。
    闻到香味，李时泽脸上的笑容深了深，接过糍粑，配上公安局的白开水边吃边喝。
    公安局里的同志看到他这么不见外，忍不住看了一眼。
    半小时后。
    郑兵和陈晨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嫣儿从陈晨怀里转移到了郑兵怀里。
    李时泽迎了上去，“怎么样？”
    郑兵扯出一抹笑来，“边走边说。”
    李时泽点点头，走到杨江离身边，几人一起离开了公安局。
    孟庆旺死性不改，想要翻供，幸好陈晨过来了，坐实了他的阴谋，两人判决离婚。
    对于这种尚未发生、但动机恶劣、涉及人命的案子，公安局自有自己的一套处理办法。
    死不了，但也活不好。
    至于郑兵的妹妹郑曦，属于知情不报，自然也不能全身而退。
    对于郑曦的举动，郑兵除了羞愧，没什么好说的。
    曾经，孟庆旺是追求过郑曦的，可郑曦看不上她，她跟家里断绝关系嫁去了沪市。
    去年她离婚了，看到孟庆旺和陈晨在一起，竟然动了歪心思。
    两人不正常的关系已经持续了小半年了，一直没被任何人发现。
    从郑兵口中听到这些话，杨江离眼睛沉了沉。
    回到绣园后，杨江离把自己整理出来的针法汇编交给王传承复印了一份，送给了陈晨。
    和这份礼物一起送出去的，还有一个建议：
    “江河镇南湖村有位姓陈的赤脚医生很有本事，如果你还想试试，可以到那里去。”
    陈晨翻看着杨江离送她的针法汇编，不由得湿了眼眶。
    “杨老师”
    “不要再叫我老师了，我以后恐怕教不了你了。”
    杨江离淡淡摇头，“南湖村是我的婆家，那里的绣娘大半都是跟我上过进修班的，到那里你依旧可以凭借刺绣赚钱。”
    “你如果决定要过去，我可以给那儿的村长打电话，我在那有一个闲置的小院，可以便宜点租给你。”
    安排完这些以后，杨江离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
    陈晨低下了头，一滴水珠落在了纸上，洇开一个印子。
    最终，陈晨选择了离开这里，去到陌生的南湖村。
    郑兵前来送行，心里默默记下了杨江离对她的好。
    少了一个人对绣园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大家唏嘘过后还是要投入到工作中去的。
    很快，到了九月。
    到了杨江离去工艺美术学院报道的日子。
    李时泽特地请了一天假，亲自送杨江离去报道。
    报道后，又陪在杨江离身边，在姚院长的引导下把学校逛了一圈。
    学校里的设施有些已经很陈旧了，但却没钱换新的。
    工艺美术学院，在很多人的眼里是没有办法和苏大之类的学校比的，上面的经济预算也主要是先紧着那些学校来。
    逛了一圈，约定了每周三来上课，杨江离就和李时泽回去了。
    “江江，以后让小冯送你上课。”

 第247章 小小礼物

    “从绣园到这开车要半小时，坐公交会更久，我实在放心不下，让小陈送你好吗？”
    如果可以的话，李时泽愿意每周送杨江离上课，可他做不到。
    请假一次两次没什么，一个月四次，着实有点太过了。
    杨江离点头，“好的呀，我回去跟小陈说一声。”
    绣园有车，虽说主要是给王传承用的，但每周只用一次，这个频率应该不会耽误王传承的事。
    李时泽心里安定了许多，“军区下个月要处理几辆退役车，你如果想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写个申请。”
    “我能买退役车吗？”杨江离惊讶地微微张嘴。
    李时泽宠溺的点了下她的鼻头，“为什么不能？”
    “反正都是要军转地的，你别忘了，是你建议军区开作坊，让军属们有了工作，养蚕喂的桑叶也是从你那片桑树林里出的。”
    作坊成立前期是没赚到什么钱，但几个月过去了，也开始慢慢回本了。
    蚕茧可以缫成丝纺成布，可以做蚕丝被，被污染的蚕茧还能取出里面的蚕蛹卖。
    现在作坊进一步扩大，蚕丝还能染好色做绣线，除了供应绣园以外，还能送到布庄去。
    杨江离笑眯了眼，“你让我好好想想。”
    这段时间花了不少，进账却不多，她得好好算算手里的钱，还得留出流动资金来周转。
    买车这事，还得好好想想。
    李时泽皱了皱眉，拉着杨江离的手走到车前，为她打开了车门。
    周三。
    小陈开车送杨江离到了工艺美术学院，约定好了来接的时间后就开车走了。
    杨江离带着她准备好的见面礼走到了刺绣设计与工艺专业的教室。
    她是教刺绣制品（油画风景）兼刺绣制品（仿古画），这两个课程是她跟姚院长商量新增的，只面向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
    一年级主要学绣稿设计和刺绣基本技法，这两者是决定绣娘以后能走多远的基本。
    就像万丈高楼的地基一样，稳扎稳打，才能冲破云霄。
    走进教室，里面的喧闹声立刻消失不见了。
    待学生们看清进来的是谁，彼此之间又有了那种窃窃私语的声音。
    坐在最前面的小姑娘俏生生地问道：“请问，您是我们的老师吗？”
    “别闹了，她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大，怎么可能是我们的老师呢？”
    “就是，我们的老师应该是姚老师和郑老师那样的，拥有多年刺绣功底的人。”
    “”
    杨江离还没回答，后面的同学们就忍不住反驳了。
    最先开口的小姑娘脸涨得通红，“不是她很厉害的，我见过她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轻抬手指叩在桌面上，“大家安静一下。”
    十八九岁的孩子正青春年少，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一目了然。
    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大家好奇有，质疑有，却没有厌恶。
    因此，杨江离在让大家安静后，大家都很配合的安静下来了。
    杨江离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温暖和煦的笑脸让大家慢慢放松了下来。
    “正式跟大家介绍一下，我是新来的刺绣制品老师杨江离，今年二十一岁，学刺绣已经十八年了。”
    话音落下，下面的学生中传出一道细微的抽气声。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接下来两年，我将负责教你们刺绣制品——油画和仿古画方向。”
    “我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想问什么尽管问，问过之后我们再开始上课。”
    “如果你们没有问题，那我就默认你们已经做好了上课的准备喽。”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好了，开始。”
    大家互相看了看，过了一会，有人忍不住问道：“老师，你说你今年二十一，学了十八年刺绣，那你岂不是三岁就开始学了？”
    “三岁会干什么？针都拿不稳？”
    杨江离轻笑一声，“我的确是三岁学的刺绣，针拿不稳就扎到自己呗，谁还没被针扎过几百下呢？”
    提问的学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神色讪讪地，坐下了。
    “杨老师，请问你是绣千里江山的杨老师吗？”这是今天最先说话的女生。
    杨江离脸色柔和了许多，“是我，那副千里江山是我和其他五位绣娘一起绣制的。”
    接下来，大家又问了几个问题，逐渐相信了杨江离是老师的事实。
    杨江离站起身，从刺绣包里拿出了一沓丝帕，“初次见面，这是我送大家的见面礼，希望在接下来两年里相处愉快。”
    说完，她把丝帕分了下去，真丝的材质光感优雅柔和，摸在手上滑滑的，软软的，特别舒服。
    丝帕一角绣了各种花鸟，一眼看过去是再寻常不过的图案。
    大家有些失望。
    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正当大部分人想把丝帕收起来的时候，一声惊呼在人群中炸开。
    “两面的图案怎么不一样呢？”
    “这是双面三异绣！”
    曾经见过杨江离的千里江山图的姑娘说出了刺绣的种类，瞬间让大家变了脸色。
    双面三异绣，她们只是听说过，没想到竟然会在丝帕上见到。
    虽然面积不大，但却弥足珍贵。
    这一刻，大家才认同了杨江离这个老师的身份。
    这也是杨江离想要达到的效果。
    “好了，大家先把东西收起来，咱们开始上课。”
    两节课后。
    下课铃再次响起，大家还意犹未尽。
    “杨老师，您下次什么时候上课？”
    杨江离笑笑，“每周三上午都是我的课，课堂上学的东西下课要练才能记得牢。”
    “下周上课我要随即检查大家的功课，课后复习的同学我有小礼物要送。”
    大家听到杨江离每周只有周三才会上课，心情正低落呢，猛地听到还有小礼物，大家又打起精神来了。
    “还是双面三异绣吗？”
    杨江离神秘一笑，“保密。”
    “好了，大家休息，下次见。”
    说完杨江离就离开了教室，才出门就被人叫住了。
    坐在院长办公室里，杨江离接过姚院长递来的茶，道了声谢。
    姚院长坐到她对面，关切地询问：“第一天上课，感觉怎么样？”

 第248章 针法汇编

    杨江离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还好，同学们都很热情。”
    姚院长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头笑了一声，“热情就好，我还怕你到这会不习惯。”
    都是年纪相仿的人，她最担心杨江离压不住大家，还好杨江离处理的很好。
    杨江离喝了口茶，从包里掏出一本线装的图册，双手捧起放在了姚院长面前的桌子上。
    姚院长好奇地低下头，“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六五年针法汇编基础上整理出来的新针法汇编，在原有的基础上增添了十二种全新的针法，适用于人像、山水、仿古画和双面异色绣。”
    杨江离简单介绍了几句，看着姚院长怔愣的神色，声音小了许多：
    “姚院长？”
    “姚院长？”
    杨江离挥挥手，试图唤回姚院长的注意力。
    姚院长猛地抓住杨江离的手，激动地咽了咽口水，和蔼的面庞上满是不敢相信。
    “你说，你整理了十二种全新的针法出来？”
    杨江离轻轻挣了挣，没有挣脱，就任由姚院长抓住她的手了。
    “是整理了十二种全新的针法，但那些针法不是我发明的，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姚院长摇摇头，“不重要！”
    她明白杨江离的意思，针法后面是写一个人的名字还是写一群人的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十二种新的针法。
    冷静下来后，姚院长给两人续了茶，“这是好东西，你想怎么处理？”
    杨江离抿抿嘴，“我想让您帮忙把它整理出版，这东西在我手里，在您手里，受益的都只是一部分人，如果整理出版，将会惠及全姑苏，甚至全华夏的绣娘。”
    姚院长静静地看着她，怔愣过后眼底满是欣慰。
    突然，她站了起来，走到杨江离身边抱住了她。
    “好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
    杨江离愣了愣，缓缓抱了回去。
    九月底。
    杨江离在上完课后被姚院长叫到了办公室。
    新针法汇编的整理工作已经结束，出版申请也已经通过，随时可以准备出版。
    姚院长叫杨江离过来，除了商量上面要写的名字外，还想把她介绍给她的老朋友们。
    见了面，姚院长才知道，她的那些老朋友，杨江离认识一半。
    姚院长直呼缘分，“老陈，老董，你们瞒的可够严实的，我竟然不知道你们认识。”
    陈老师和董老师相顾一笑，陈老师嗔怪道：“怨谁？你自己不也是瞒得紧吗？”
    “谁瞒了，你们常年不回家，我倒是想把江离介绍给你们，但你告诉我，我该去哪找你们？”
    姚院长不满地抱怨，“回来了都不说先来找我，没爱了。”
    “行了行了，你们三个加起来都快三百岁的人了，也不怕孩子笑话。”
    卢副院长摆摆手，制止了姚院长等人的玩闹，一脸和蔼的看向杨江离。
    “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江离，真是个好名字。”
    面对卢副院长的夸奖，杨江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离，你能告诉我，你的师父是谁吗？”
    杨江离浅笑盈盈地开口，“是我娘和外婆，我外婆姓姚，家里祖上是靠绣庄发家的。”
    “姚？”
    卢副院长眯了眯眼睛，“姚杨你外公难道是杨老将军？”
    杨江离点头，“如果您说的是杨怀远老将军的话，那的确是我的外公。”
    卢副院长恍然大悟，眼眶逐渐红了，“你能带我去拜访一下杨老将军和姚老师傅吗？”
    “我小时候曾经跟我娘去过姚家绣庄，后来姚家变卖了绣庄，就再也没听到过姚家人的事了。”
    杨江离想了想，“这个我要回去问问我外公外婆才能决定，您不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卢副院长连连摆手。
    姚院长深吸一口气，“言归正传，出版书上的编者名具体都要写谁？”
    “江离，是你把书带来的，你总该知道名字？”
    杨江离眨了眨眼睛，“”
    这是个好问题。
    办公室里的人同时看向杨江离，等待她的回答。
    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杨江离只觉得压力山大，紧要关头，她脑中灵光一闪。
    “不如，用佚名？”
    “佚名？”
    姚院长迟疑了，“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杨江离眨眨眼睛。
    姚院长无奈，纵使她见过很多不求名的，也没见过杨江离这样的。
    从学校出来后，杨江离去了军区。
    走进家门，杨江离突然被人抱住了。
    “江离，呜呜刺绣太难了”
    听到这个声音，杨江离无奈的摇摇头，放下了抬起的胳膊肘。
    “金嫂嫂”
    金满苦着张脸，“江离，你小时候学刺绣的时候被扎过吗？”
    “当然了。”杨江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应该没人不被扎过。”
    毕竟隔着一块布，针从正面穿过去，另一只手要从背面接住，接不准可不就被扎了嘛。
    金满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试过这一回，我算是不眼馋你们挣钱了，一坐一天，一坐一个月、一年、两年，反正我坐不住。”
    她还是更爱干体力活，裁剪衣服、做鞋也行，就这刺绣，她是真没那个耐心。
    杨江离莞尔一笑，“我们都是从小训练的，你坐不住也正常。”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你不擅长刺绣，但是你会的可多了，洗衣做饭编草鞋编扇子编凉席编筐，你伺候的蔬菜样样比别人的家结的多”
    她仔细数出金满的优点，一两句话根本讲不完。
    听到她这么说，金满心里舒服多了。
    “还是你会说话，对了，你今天住下吗？”
    杨江离点头，“住下，我想吃嫂嫂做的蘸酱菜了，可以吗？”
    “哪有啥不可以的，你瞧好。”
    说完，金满兴致冲冲的冲进了厨房，准备午饭去了。
    杨江离找到了外公外婆，将卢副院长的事告诉了他们。
    “明天，明天军区有活动，你把人请来，咱们一起参加军区的庆典。”
    工艺美院的校领导，也在邀请的范围内。

 第249章 军区庆典

    在外公家吃过午饭后杨江离回到了她和李时泽的小家。
    一个月没回来，家里到处都蒙上了一层灰，里面像是没人住一样。
    杨江离眉心微蹙，在家里转了一圈后走到了隔壁杨芳若和洪守疆的小家。
    “姆妈，洪叔叔，你们在家吗？”
    绣房里，听到声音的杨芳若愣了一秒，随即高兴地迎了出去。
    “江离！”
    “姆妈！”
    杨江离眉眼带笑的叫了一声，接住了杨芳若伸过来的手。
    杨芳若拉住杨江离的手绕了一圈，看到她瘦了许多，不免有些心疼。
    “江离，一个月没见，你怎么瘦这么多？”
    杨江离看了看自己，不以为意的笑笑，“我现在瘦点，冬天才好进补呀，要不然那么多好吃的，我都不敢吃了。”
    “你呀”
    杨芳若宠溺地摇摇头，“快进来，你洪叔叔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杨江离跟在杨芳若身边走进了堂屋，里面打扫得干干净净的，不见一丝灰尘。
    杨芳若忙前忙后的，把洪守疆给他买的水果、糕点都拿了出来，摆在桌上。
    “看看想吃什么，不要跟姆妈客气。”
    杨江离摸摸肚子，摇头，“我才从外公那吃了回来，实在吃不下了。”
    听她这么说，杨芳若也没强求，“那你一会带些走，我一个人在家也吃不完。”
    “一个人？”
    杨江离眯了眯眼，“姆妈，洪叔叔不在家吗？”
    “他昨天去外地了，大概要半个月才会回来。”杨芳若微微一笑。
    杨江离抿抿嘴，“姆妈，您这些天有看到时泽哥吗？”
    杨芳若：“”
    杨芳若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殊不知，她的迟疑已经暴露了问题。
    杨江离的心沉了沉，“他是不是又去执行危险任务了？”
    他明明答应过她，以后不会再隐瞒她的，这才结婚多久，竟然又犯了！
    即便是明白他的心，她也不能接受。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脸色逐渐难看起来。
    杨芳若见状不妙，急忙解释：“不是的，江离，你误会他了。”
    “那是怎么回事？”
    杨江离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杨芳若叹了口气，在心里向李时泽说了声抱歉，把实情说了出来。
    “阿泽不是执行危险任务，是去别的军区讲课了，他的那些宝贵经验是各大军区都需要的”
    听到杨芳若的话，杨江离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只要不是执行危险任务又不告诉她，那都好说。
    不过，既然是出去讲课，为什么不告诉她？
    心里这么想着，她嘴上也问了出来。
    杨芳若无奈的摇摇头，“阿泽说要给你一个惊喜，他想用这次讲课的酬劳给你买点东西。”
    闻言杨江离皱了皱眉，买东西？
    “他不是有工资吗？”
    结婚后，李时泽就说要把工资上交，她考虑到她平时不在这，而且他又是总教官，手里总要留些钱，就没要。
    杨芳若摇头，“那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你可以亲自问他。”
    李时泽这两天就要回来了，有些话还是小两口当面说。
    杨江离若有所思的搓了搓手指，坐了一会后，又在绣房看了杨芳若的双面异色绣，然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家。
    她前脚进去，后脚金满就走了过来。
    “江离，老将军让我来帮你打扫卫生。”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明白了什么，看来外公也是知道李时泽出去的。
    金满干活很利落，不到一小时就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杨江离把从杨芳若那拿来的石榴送给了金满，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李时泽不在，她一个人住在这空落落的，还是回外公那住好一点。
    第二天。
    姚院长和卢副院长应杨江离的邀请来到了军区，再次见到姚思文，姚院长和卢副院长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然她老了，和年轻时长得不一样了，但她那份娴静的气质比年轻时更好辨认了。
    经历了这么多，她没有变得糟糕，而是越变越好。
    不过，姚思文一开始并没有认出她们，而是在两人提醒后猜出了两人的身份。
    但这并不影响她们联络感情。
    姚思文左手姚院长，右手卢副院长，三人高高兴兴地走进了军区的大礼堂。
    杨怀远走在三人身后，笑眯眯的看着姚思文欢快的小碎步，一点没有被丢下的感觉。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在为了他四处安家，等到和平年代来临，真正定下来了，她已经没有朋友了。
    如今，姚院长和卢副院长的到来让姚思文找回了失落在历史长河里的友情，他真的很感谢他们。
    在杨怀远出神时，杨江离走到了他身边。
    “外公，您在想什么？”
    “我呀在想你外婆年轻时候的模样。”
    杨怀远拉住杨江离的手，慈爱的看着她的脸，“你和你外婆年轻的时候长得很像。”
    “是吗？”杨江离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她还以为她长得像渣爹呢。
    原来更像外婆年轻的时候。
    十分钟后，大礼堂里坐满了人。
    庆典正式开始。
    庆典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留给大家两小时休息的时间，晚上还有电影。
    杨江离没打算留下来，正准备回去给小陈打电话时，一道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江江！”
    杨江离愣了一下，慢悠悠的转过身来。
    不远处，李时泽那张笑脸格外灿烂。
    在他身后，是一辆略显陈旧，但干净整洁的吉普车。
    一瞬间，她的脑中涌出那天和李时泽对话的场景。
    军转地的吉普车，能买，但没钱。
    另一边，李时泽看到杨江离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心里不由得有点慌。
    他咬咬牙，飞快地跑了过来，小声问：“江江，你生气了吗？”
    离得近了，他那张比一个月之前黑了几个度的脸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忍不住抬起胳膊，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咕哝道：“又黑了。”
    在她想把手撤回来时，李时泽的大手覆了上去，把她的手牢牢包裹在手心里。
    “江江，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第250章 扩大队伍

    杨江离看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人，挣开手，小声说道：
    “回家再说！”
    李时泽连连点头，转身跑回去把吉普车开了过来，载上杨江离往家里开去。
    很快，吉普车就消失在大家面前。
    司令员乐呵呵地看向杨怀远，“老将军，您家的女婿有出息的很呢。”
    “呵呵呵”杨怀远摸了摸胡子，“年轻人有出息才好，年轻时不努力，老了只能干瞪眼。”
    司令笑了笑，“您跟我出去搓一顿，我叫了几位老将军回来。”
    杨怀远眼睛亮了亮，“等等，我先去找老婆子问问。”
    “行，那我在家等您。”司令笑眯眯地走了。
    另一边。
    李时泽把车开到了小院外面，火速下了车给杨江离打开了车门。
    有了之前的经验，他每次下车都用跑的，不怕开不到车门。
    杨江离看着他殷勤的模样，心里一阵好笑，什么怨气都没有了。
    “时泽哥。”
    “在呢！”
    李时泽立刻回答道：“江江，咱们先进屋，你饿不饿？想吃面条还是米饭？”
    杨江离摇头，“先不吃，我有话问你。”
    李时泽点点头，陪在她身边进了堂屋，“江江，你先坐。”
    杨江离拉住了他的手，“你也坐下来。”
    “好。”
    李时泽乖乖坐好，在杨江离没说清楚是否生气之前，他坚决贯彻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江江，你生我气了吗？”
    杨江离抿抿嘴，“老实说，一开始是生气的，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即便有危险也不会瞒着我，可是”
    她叹了口气，“你有考虑过我从别人那知道你的消息，是什么感觉吗？”
    李时泽一脸歉意，“对不起，是我的错，我以为这次讲课很快会结束，没想到”
    听到他这么说，杨江离明白他还是没有完全了解她的心情。
    “没想到什么？没想到我突然回来？”
    杨江离眼底闪过一抹失落，“如果有一天，我出远门也不告诉你，等我回来再说，你会是什么心情？”
    李时泽皱了皱眉。
    室内一片寂静。
    须臾，李时泽站了起来，走到杨江离面前抱住了她，“对不起，我以后只要出远门一定提前告诉你，你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杨江离没有立刻回答。
    李时泽心里慌得不行，在他快要忍不住时，杨江离才有了动作。
    “这是最后一次。”
    “好！”
    李时泽立刻答应道，“最后一次。”
    杨江离挣了挣，没有挣开，“热。”
    十月初的姑苏，秋老虎的余威犹在，只抱一会杨江离便感觉到额头有想要出汗的迹象。
    李时泽不舍的往后退了退，从门后拿出扇子来给她扇了扇，然后坐回了原位。
    杨江离缓缓呼出一口气，这才问道：“你确定讲课的奖金够买车的吗？”
    李时泽松了口气，笑着说：“这些钱别人买可能不够，但我够了。”
    他出去讲课代表的是姑苏军区，他的作战经验是他的荣誉，更是军区的荣誉。
    如果不是他坚持要付钱买退役车，军区还想给他找辆九成新的。
    杨江离知道军区对军人有优待，也就没再细问，两人简单聊了些出去讲课的事，李时泽就去厨房做饭了。
    杨江离在家里待了三天，直到王传承找了过来，她才离开了。
    坐在车后座，杨江离问起王传承绣园现在的情况。
    “南湖村那边打来电话，说咱们订的货下午就到，三姐妹那也传来消息，大概明后天会到。”
    杨江离沉吟许久，“南湖村是谁来送货？”
    “好像是妇女主任。”王传承想了想，“她好像还说要在这住两天。”
    杨江离心中了然，“南湖村的妇女主任是我阿婆，李时泽的亲娘。”
    王传承笑了，难怪
    一小时后，杨江离回到了绣园。
    王德馨正带人整理旗袍，六件旗袍已经做好几天了，现在只差手帕和扇子了。
    看到她回来，王德馨迎了上来，“江离，姚院长让人送了些书籍资料来，你要不要看看？”
    杨江离点点头，“在什么地方？”
    “秋兰把它们收在资料室了。”
    王德馨带路走了过去，“这几天除了姚院长送了资料来，还有一些绣娘来到咱们这，想问问招不招人。”
    杨江离脚下不停，“可以招些有底子、有耐性的，这事你和总经理看着决定就好。”
    王德馨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走到资料室，杨江离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气息迎面扑来。
    她顿了顿，“咱们是不是该晒晒书了？”
    “是应该晒了。”
    王德馨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傍晚听听天气预报，晴天的话明天晒。”
    杨江离走到新增的图书架子旁，看到上面新放上去的古书，有些意外。
    工艺美院有自己的图书馆，前些年变动时，姚院长偷偷藏下了一些古籍字画，她曾经见过，没想到她竟然愿意送到这里来。
    “这些古籍先不要动，等我后天问过姚院长再说。”
    “明白。”
    两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就出来了，没过多久，李秋兰便把王大花带到了绣园。
    简单的寒暄后，杨江离等人验收了王大花带来的扇子和手帕，没有一件不合格的，看得出来之前已经筛选过了。
    “阿婆，这些都是咱们村的绣娘绣的吗？”
    王大花摆摆手，“可不止呢，基本咱们镇上没工作的绣娘都参与了。”
    “你给的价格公道，要求简单，大家都绣得可认真了，以后要是还有这活儿，你尽管往下放。”
    杨江离莞尔一笑，“阿婆，那你可要维护好和绣娘们的关系，这样的工作以后还会有的。”
    手帕、扇子只是开始，华夏的好东西多的是，随便拿出来一两样就足够引起外国人的追捧了。
    这一点，看那些抄袭华夏文化艺术的国家或品牌就知道了。
    以后不止是苏绣，还有湘绣、蜀绣、粤绣，她要联合所有的绣娘，利用这些精工细作的东西把华夏优秀的传统文化传播到全世界去。
    这些都是华夏文明绵延传承的生动见证，是活在现代的历史。

 第251章 新的订单

    验收完扇子的第二天，绣园里便来了一群客人。
    之所以说是一群，是因为除了那三姐妹和随行的翻译外，还有几张陌生的外宾面孔，以及一张明显是同胞的面孔。
    王传承小声在杨江离背后提醒道：“翻译同志前面那个，是外贸部门的钟主任。”
    杨江离眸光微闪，和王传承一起走进会客厅。
    听到声音，会客厅里坐着的几人纷纷转过头来，王传承见状快走几步，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
    “钟主任，好久不见，您要来怎么也不派人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您爱喝的普洱茶。”
    钟主任愣了愣，“小王？你不是在平江饭店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王传承热情的拉住钟主任的人，自嘲的笑了笑，“一言难尽，回头我再跟您细聊，您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
    闻言，钟主任皱起眉头，压下想问个究竟的心思，把注意力拉了回来。
    王传承顺势向钟主任介绍起杨江离来，“钟主任，这就是我之前经常跟您提的绣娘杨江离，杨老将军的外孙女，那幅埃国夫人像就是她绣的。”
    钟主任顺着王传承的手看过去，杨江离微微一笑，恬淡安静的气质显露无遗。
    “钟主任好。”
    “杨江离同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呐。”钟主任主动向杨江离走了两步。
    杨江离谦虚的笑笑，“钟主任过奖了。”
    “没有没有，绝对不过。”钟主任摆摆手，“我见过你绣的双面绣熊猫、丰收图、埃国夫人像和那幅千里江山，真是”
    他伸出大拇指，“我是个门外汉，不知道精妙在什么地方，但我知道你绣的比照相机拍的还好看！”
    已知的这四幅作品中，有三幅都被送出了国门，送到了交好国家的手里。
    那些已经不是简单的绣品，而是文化软实力的象征。
    在某些高傲的洋人眼里，只有火箭大炮这些硬实力是野蛮的象征，只有文化软实力和硬实力同步发展，才算得上是文明人。
    从这个角度来说，那些绣品可以说是无价的。
    说这话时，钟主任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杨江离淡淡一笑，心里对钟主任的畏惧少了几分，多了几分亲切。
    看到她这副宠辱不惊的样子，钟主任心里对她的好感又上升了些。
    翻译同志见两人说的差不多了，走过来切入了正题。
    他可没忘，这次过来是为了陪那三姐妹验收旗袍、头巾和扇子。
    这些洋人可都是为了看那个来的。
    钟主任摆摆手，快速收敛了笑意，轻咳一声，“你们聊。”
    他这次过来只是想跟踪记录一下绣园创造的外汇价值，顺便考察一下绣园的规模。
    杨江离给王传承递了个眼色，王传承立刻走了出去，让李秋兰等人把货抬了进来，方便验货。
    头巾和扇子都是小物件，上千件堆在一起，体积才大了些。
    看到这些东西，三姐妹认真抽了一些出来检查，顺便拿了几样给旁边的人看。
    外宾们聚在一起，对着手绢和扇子窃窃私语，像是在密谋什么大事。
    杨江离不急不躁的招呼钟主任坐到一旁，试探性的开口：“钟主任，外宾中有没有做家纺生意的人？”
    “家纺？”钟主任愣了愣，“有倒是有，但不多，仅有的订单也是和沪市棉纺织厂的生意，怎么，你有兴趣？”
    杨江离点点头，“我在想，咱们这儿除了刺绣以外，是不是还能发展其他和蚕丝相关的行业？”
    “一个绣得出精品的绣娘要有一二十年，甚至更久的刺绣功底，培养起来很耗时间，但其他行业就不一定了。”
    “比如，蚕丝扇、蚕丝被等，这两种产品很少用到刺绣，人人都能做。”
    她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讲了出来，全国适合养蚕缫丝的地方很多，不一定非要做刺绣这种精细活。
    蚕丝被的制作方式就很简单，出口到国外能创造的价值很高。
    钟主任沉吟许久，认真思考起她说的话来。
    另一边。
    三姐妹等人终于检查完了扇子和头巾，满意的不得了。
    “杨，我们的旗袍在哪？”大姐已经迫不及待了。
    杨江离看向李秋兰，李秋兰灿烂一笑，拍拍手，立刻有人推着三个衣架子走了进来。
    每个衣架上各套了一件旗袍，阳光下，真丝的材质吸光性良好，一眼看去，衣服上仿佛有流光荡漾。
    “哇，好漂亮！”
    “这就是旗袍吗？”
    “这是什么材质的，摸起来好舒服。”
    “”
    旗袍推出来后，几位外宾便忍不住都凑到了衣服旁边，看过后有的人更是忍不住直接上了手。
    杨江离走了过去，开口便是流利的英语，“要试一下吗？”
    三姐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漂亮衣服。
    这一点，不论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都一样。
    杨江离让李秋兰把另外三件旗袍拿了过来，亲自陪三姐妹去了里面的房间。
    十分钟后。
    三姐妹再次出现在大家面前时，仿佛换了个人。
    杨江离眼睛一动，从箱子里拿出三把蚕丝扇放到三姐妹手里。
    这下子，更有江南美女的韵味了。
    “走两步瞧瞧。”
    有人起哄，三姐妹也不扭捏，大大方方的走了起来。
    这一动，身上那股淡雅的气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杨江离扶了扶额，不经意间瞥到王传承抖动的肩膀和钟主任抽搐的嘴角。
    她忍不住叫住了三人，告诉了她们一些简单的注意事项。
    再走起来时，三人动作幅度小了许多，看上去总算没有那么违和了。
    大姐满意的不得了，“东西我都要了，我付一下尾款。”
    听到这话，王传承立刻走了出来，笑眯眯的说道：“请随我来。”
    翻译同志跟在大姐身后，和王传承一起去了隔壁房间。
    他们走后，房间里剩下的其他外宾忍不住了，“杨，我们也想订旗袍。”
    “那个扇子也要。”
    “能绣丝巾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纷纷提出自己的要求。
    杨江离不急不躁的一个个回答，拿来笔记本记下她们提出的条件。

 第252章 代为宣传

    “蚕丝扇除了成品，还有半成品，可以自己装饰，你们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杨江离笑眯眯的推出蚕丝扇的第二种销售方式，李秋兰立刻把东西送了上来。
    半成品蚕丝扇，顾名思义，就是未完成的蚕丝扇。
    其实只有蚕丝的扇面也挺好，但在外国人眼里却是还没完成的东西，必须加上装饰。
    就像他们的画必须画满整张纸一样，不懂什么叫留白的艺术。
    一头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向前走了两步，拈起托盘上的塑料珍珠宝石和羽毛等东西。
    “你的意思是，扇子和这些小东西分开卖？”
    杨江离露出赞赏的笑容，“可以这么说，蚕丝扇的基础价值是蚕丝和人工费决定的，但附加价值可以无上限。”
    “这些小东西价值不大，但如果换成真正的珍珠和宝石，附加价值将会成倍的增长。”
    “一种是面向普通工薪阶层的蚕丝扇，另一种是面向贵族和有钱人的蚕丝扇，哪种的利润更高，你应该比我清楚？”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被杨江离说的一阵心动。
    来自东方的高档货在国内的市场有多好，她比面前这个东方人更清楚。
    “半成品蚕丝扇怎么卖？”
    听到她这么问，杨江离知道这桩生意已经成了一半。
    另一边，钟主任面带欣赏的看着杨江离，没想到这小同志和外国人还挺聊得来。
    这些外国人竟然也不像在外事宾馆那样，鼻孔朝天，真是怪事。
    他这一分神，杨江离已经和酒红色头发的女人谈好了价格。
    半成品蚕丝扇每个三块五，丝巾和头巾上还是按照上面的精品绣来定价，每二十五平方厘米五美元。
    酒红色头发的女人定下来后，其他人也纷纷挤了过来。
    杨江离挨个记录好她们定的东西，全部忙完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
    这时，去隔壁结算的王传承回来了。
    杨江离随即把人叫到身边，让他带人去付定金。
    金发女人眼睛闪了闪，“我没有付定金的习惯，不能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吗？”
    “抱歉，不行。”
    杨江离笑眯眯的说着拒绝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金发女人撇撇嘴，“那我不要了。”
    “没问题。”
    杨江离看了王传承一眼，王传承面带微笑的把本子上的金发女那一栏划掉了。
    “还有不想付定金的吗？”
    其余人互相看了看，都没想到杨江离的态度这么硬。
    她们在羊城哪个不是被人捧着的，她说不要，杨江离应该来哄她才对。
    怎么是这种反应？
    看到金发女懵懵的样子，三姐妹忍不住轻笑一声，她还是欠教育。
    不过，少一个人，就意味着少一份竞争，她们自然不会去劝她。
    王传承见没有人再说话了，这才把翻译叫上，大家一起去了隔壁的房间。
    其余的人付钱都是相当爽快，不到半小时，所有的定金都已经到位。
    五个人，一共付了一万美金。
    第一次买这些东西，大家都是抱着尝试的心态，少来一些试试水，销量好再追加。
    这次的时间还早，杨江离也就没留大家在一起吃饭。
    钟主任走在最后，“杨江离同志，我一会儿要去一趟沪市，你的蚕丝被有没有样品，或许我可以帮你宣传一下。”
    杨江离眼睛一亮，“有，麻烦您等一等。”
    说完，她快速地跑进仓库里，抱了两床收纳在丝绸包袱里的蚕丝被。
    这些是她的私人库存，是外婆早年为她准备的，因为太多了，她一直没用得上。
    接过蚕丝被，钟主任跟大家告别后坐进了小轿车里。
    杨江离在门外看着小轿车逐渐消失不见，然后才回到绣园。
    走到会客厅外面时，王大花和李秋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左一右走到杨江离身旁。
    王传承见状，悄悄退了下去，准备把要付给王大花的佣金结算出来。
    王大花咽咽口水，“江离，是不是又有生意了？”
    杨江离点头，走进会客厅后捞起记事本看了看，“三千把蚕丝扇，一万条丝巾和头巾。”
    王大花眼睛转了转，“扇子好说，但是丝巾和头巾怕是不够。”
    上次的头巾，她们把家底都掏出来了，刺绣简单，但好的绸布也不便宜啊。
    “没关系，绸布我来出，你们只要裁剪和刺绣就行。”
    “上次你们一共花了多少钱，我给您报销。”
    第一次接头巾的单子，她准备的不够充分，才让大家先垫了钱。
    往后有了经验，可不能这么做了。
    闻言，王大花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麻麻的记着人名和花费的钱数。
    “乡亲们花的钱都得还上，咱们家的就算了。”
    “那不行。”
    杨江离摇头，“公是公，私是私，怎么也不能让您吃亏呀。”
    “上批的货款已经结了，我也得把大家的钱都还上，该多少是多少。”
    “那那好。”
    见她这么说，王大花点头答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王大花看着清点好的两万块钱，高兴得嘴角都合不拢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满是愁容，“这么多钱，我可怎么带回去哟！”
    杨江离：“”
    她想了想，“要不，我让人送您回去，您看怎么样？”
    “顺便还能把丝绸给您送到家，也省得路上刮了丝。”
    王大花迟疑道：“会不会太麻烦了？”
    “不麻烦，咱们自己的车，一点都不麻烦。”
    杨江离摆摆手，“正好趁这个工夫，您带秋兰出去逛逛，买点想吃的东西，时泽哥傍晚就到。”
    “那行。”
    要见到儿子了，王大花有些激动，“那我带兰兰出去逛逛。”
    杨江离点头，往李秋兰兜里塞了些钱，让她带上给王大花买两件衣服什么的。
    等她们走后，杨江离动了动脖子，长舒一口气，走了出去。
    院子里，汪秀秀正带着女同志们在桂花树下晃桂花，金黄色和橙红色的桂花混在干净的棉布上，看着就让人赏心悦目。
    杨江离站在不远处看了一会，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淡笑。
    须臾，她转身朝着堂屋走去，在椅子上坐下来后拿起了电话。

 第253章 自给自足

    军区。
    杨家大院。
    姚思文挂掉电话，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小周，小周？”
    “阿婆，周改跟老将军出去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就行。”金满跑了出来。
    姚思文愣了愣，“瞧我这脑子，小金呀，麻烦你去小作坊跑一趟，把小汪叫来，就说我有事找她。”
    金满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解下围裙搭在游廊上，“我马上去。”
    五分钟后。
    金满把汪大婶带到了堂屋，到厨房给两人沏了壶茶送过去，然后才退了下去。
    汪大婶擦擦额头的汗，“婶子，您叫我有什么事？”
    “是江离，她让我帮忙问问，咱们这有织好的丝绸吗？”
    姚思文解释道，“她那接了几个外国人的单子，说要做什么头巾和丝巾，还要刺绣。”
    汪大婶惊讶过后，脸上只余兴奋，“外国人也喜欢咱们的东西呢？”
    “是啊，谁说不是呢。”姚思文乐呵呵的，“最近报纸上不是说了吗？要创外汇。”
    “是是是。”汪大婶放松下来，“绸子有，但只有几种颜色，纯色最多，染色这块，大家学的还不是很熟练。”
    “这样啊”
    姚思文沉吟一声，“我先给江离回个电话，看看她怎么说。”
    “哎，好。”汪大婶应了一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
    绣园。
    杨江离挂断电话，叫上小陈去了军区。
    实地考察过后，杨江离对几款丝绸还是很满意的。
    纯色、金黄、绛紫、大红、红青、烟色，足足六种颜色，每种颜色最少也有五匹。
    看到这些，杨江离忍不住对汪大婶等人竖起大拇指，“婶婶，你们太厉害了，才两个月就弄出这么多匹布啊！”
    面对她的夸奖，汪大婶不好意思的甩了甩手绢，“哪有哪有，都是老师教的好，抢咳，买来的机器也好使。”
    杨江离挑了挑眉，抢？
    注意到汪大婶闪烁的眼眸，她想了想，决定当做没看到。
    “这六种颜色每种给我先来五匹布的。”
    一匹布能做大头巾六十六条，六千条差不多要一百匹，丝巾小一点，四千条大概只要二十匹。
    三十匹布，按照王大花等人的效率，估计只够用一个月的。
    “婶婶，你们一个月能生产多少匹？”
    汪大婶想了想，“前段时间边学边织，所以速度才慢了点，现在大家都慢慢上手了，又有三台新机器，一个月怎么也得”
    她掰了掰手指头，“一百来匹。”
    听到这个数字，杨江离笑了。
    “那可太好了，您可一定给我留着，我全要了。”
    汪大婶笑得见眉不见眼的，“没问题。”
    “现在您先给我算一下那三十匹布的钱，我今天就要带走。”
    “好，我去叫会计来。”
    汪大婶说完走了出去。
    半小时后，杨江离交了钱，让小陈把丝绸装上了车。
    正准备走时，一道急切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江离，等等！”
    杨江离停了下来，转过身眯起眼睛看着朝她跑过来的人。
    “胡主任，您叫我吗？”
    胡莲点点头，扫了眼她身后的小吉普，嘴角弯了弯，“有没有时间，我想和你聊聊。”
    杨江离点头，让小陈先去歇着，她跟在胡主任身后进了军区。
    两小时后，杨江离从胡主任的办公室出来，一眼瞧见了等在外面的李时泽。
    她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你怎么在这？”
    “徐天看到你来了，特地去叫的我，胡主任找你什么事？”
    李时泽摘下帽子给杨江离扇了两下，又掏出手绢给她擦了擦汗。
    杨江离笑了笑，“没什么大事，就是胡主任看到小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也见了回头钱，想和我商量一下，改个名字。”
    “就这？”李时泽嘴角抽了抽，这点小事也能用两个小时？
    杨江离摇头，“胡主任还想让我帮忙再想个赚钱的路子。”
    想到胡主任说的话，她的脸色严肃了些，“时泽哥”
    “嗯？”
    李时泽转头看了过去，耐心地等着她的下文。
    “最近军区里因伤退役的军人多吗？”
    李时泽：“不少。”
    “我明白了。”
    杨江离抿了抿嘴，心里有了想法。
    李时泽没有继续往下问，安静地送她走到军区大门。
    “今天是小陈送你来的吗？”
    杨江离点头，正要说话时，不远处响起了喇叭声。
    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只见小陈从驾驶位里探出头来晃了晃胳膊。
    李时泽眯了眯眼睛，“那你先回去，明天我休假。”
    “好。”
    杨江离挥挥手，告别李时泽，坐上了车。
    李时泽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吉普车远去，直到彻底看不到了才转身回去。
    翌日。
    小陈把杨江离送到学院后，才转回去送王大花回南湖村。
    到今天，杨江离在工艺美院的理论课程暂时告一段落，开始进入动手阶段。
    刺绣，最重要的是动手，只有动手才知道问题在哪。
    单个的小东西绣得好，大的也应该绣得好，这才是一名合格绣娘应该具备的能力。
    为了激励学生们，杨江离特地在教室前面支起了一架大的绣棚架子，用来绣墙上的伟人像。
    大家互相学习，进步肉眼可见。
    上完课，大家还意犹未尽，盼着下次的课早点来。
    “老师，你不觉得你的课太少了吗？”
    “是啊，老师，太少了，要不我们跟院长申请，再多加两节课？”
    “老师”
    面对大家的请求，杨江离忍不住摇摇头，“两节课的内容就够你们吃的了，再多，你们能消化得完吗？”
    “能！”
    大部分人异口同声道，眼底满是兴奋。
    杨江离轻笑一声，扫了眼人群中低着头的几个人，没有戳破。
    “能不能你们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既然你们都觉得能消化完，那下周来场考试，到时候根据结果决定加不加课。”
    “啊”
    大家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迎来了考试，一个个的顿时哀嚎起来。
    杨江离心中失笑不已，拿起小包，慢悠悠朝着院长办公室走去。

 第254章 有点不安

    院长办公室。
    姚院长斟了两杯茶，一杯给了杨江离，一杯自己喝。
    “尝尝我新学的桂子暖香茶，能预防肝血虚，暖血活血，清新口气，常喝还能让眼睛更明亮呢。”
    杨江离闻言端起茶杯闻了闻，“桂花，枸杞”品了一口，“红茶做底，味道真不错。”
    姚院长一脸惊喜，“你的鼻子还真灵，就是这些东西。”
    杨江离笑笑，“其实用乌龙茶做底也好喝，回头您可以试试。”
    “那行，下次我试试。”姚院长浅喝了两口，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江离呐”
    杨江离抬眸，“怎么了，院长？”
    姚院长往前探了探身子，“听说你接了国外做头巾之类的小玩意的单子？”
    杨江离点点头，放下茶杯，“旗袍、头巾、丝巾、扇子都接了。”
    她这么坦诚，弄得姚院长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片刻后，姚院长面色复杂的问：“你缺钱吗？”
    “你再加两节课，我把工资给你往上调，好不好？”
    杨江离：“”
    她猜到姚院长话里的意思，淡笑着摇了摇头，“我不缺钱。”
    “那你”
    姚院长欲言又止，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意味深长道：“江离，以你和你园里那些绣娘的水平，接那些头巾之类的活，真的没必要。”
    “我给你送那些古籍字画过去，就是想让你从里面找找灵感，深耕仿古画方面的技能，你”
    她心里的失望呈现在脸上，“你难道不觉得以你的手做那些东西太浪费了吗？”
    杨江离一脸真诚地点头，“的确，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姚院长，“你要你说什么？”
    姚院长愣住了，是她的耳朵出问题了吗？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我说用我的手绣头巾的确浪费了。”
    “那你怎么还”
    “姚院长，我想先问问，您是从哪听说我接了外宾绣头巾的活儿的？”
    姚院长神色有些不自然，“绣厂那边的人说的，我前些天去那里找人，偶然听别人说的。”
    杨江离笑了，隔着半个姑苏城，绣厂的人竟然知道她接了外宾绣头巾的活。
    该不会一直在关注她？
    “院长，我是接了外宾的活，但那些头巾之类的都是分包给农村的绣娘了，我们只绣了旗袍。”
    听到她这么说，姚院长的脸色舒缓许多，但还是有些不理解。
    “即便是分包，责任也都在你身上？”
    “为什么不能让她们直接对接呢？”
    杨江离摇头，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带着几分姚院长看不懂的情绪。
    她缓缓开口道：“您认为，外宾会给她们对接的机会吗？”
    姚院长愣住了。
    杨江离想起初次见面时三姐妹的高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我不怕承担责任，只要把控好品质，没有什么需要我担责的地方。”
    “我在南湖村住了九年，如今到了城里，出名了，能接触到的人多了，为什么不能接下这些其他人看不上眼的活再分包给大家呢？”
    “当年蒋大师能把和服腰带的活分包下去，如今我就能把头巾的活分包下去！”
    姚院长眯了眯眼，似乎第一次认识面前的女人。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时，学生们都已经放学了。
    杨江离慢慢走到大门口，阳光洒在她身上，暖洋洋的。
    “江江！”
    忽然，一道声音在她前面响起，她下意识抬头。
    看到不远处面带微笑站在吉普车前的男人，杨江离加快了步伐。
    “时泽哥，你怎么来了？”
    李时泽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你忘了，我今天休假。”
    “没忘，只是”杨江离想到了小陈，“是小陈告诉你的。”
    李时泽点点头，“我好不容易休假，今天你想去哪玩，我带你去。”
    杨江离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下馆子去，饿了。”
    “好。”李时泽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到副驾驶旁边打开了车门。
    一下午的时间，两人在凌云楼吃了午饭，又到雨花街逛了逛，买了些不用票的小玩意，天黑以后才回了绣园。
    洗过澡后，杨江离坐在椅子上长舒了一口气。
    李时泽站在她背后，手里拿着一条毛巾，仔细的为她擦干头发。
    两年过去了，她的头发早已回到了及肩的长度。
    “时泽哥，我心里总觉得有点不安。”
    今天和姚院长的谈话让她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江河镇的绣娘一共就那么多，绣头巾的人多了，绣和服腰带的自然少了。
    绣厂的人会注意她，应该不是一直在关注她，而是……
    这么想着，她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不要皱眉。”
    李时泽伸出手，轻轻抚平她紧皱的眉头。
    “一切有我在。”
    闻言，杨江离向后仰了仰，抬起头盯着李时泽。
    正想说话，李时泽的那张脸突然逼近，接着，她感觉到唇上一软，一股皂角的味道侵入她的鼻尖。
    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坐在了他的腿上。
    杨江离的脸慢慢变得通红通红的，“你”
    一开口，他又覆了上来，这一次不复之前浅尝辄止，仿佛疾风骤雨般来势汹汹。
    不知过了多久，李时泽才慢慢退开，双手把杨江离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
    咔嚓。
    灯灭了。
    第二天，杨江离罕见地起晚了。
    汪秀秀左等右等看不到人，忍不住想去房间里看看。
    “等等，秀秀姐，你要干什么去？”
    李秋兰一边吃早饭，一边注意着汪秀秀的动作，看到她要走，立刻把人拦了下来。
    “我去叫杨姐吃早饭，真是奇怪了，杨姐从来都没睡过懒觉啊。”
    汪秀秀不明所以，只觉得奇怪极了。
    “噗嗤！”
    周杏儿嘴里的豆浆喷了出来，好在她转头转得及时，不然今天的早饭谁都别想吃了。
    “秋兰，快把她拉过来坐下。”
    人家小两口一直聚少离多的，难得碰上李时泽休假，多睡会儿怎么了？
    李秋兰把素包子塞进嘴里，两只手一起把汪秀秀拉到身边坐下。

 第255章 不安成真

    九点半，杨江离和李时泽才缓缓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周杏儿等人交换了视线，尽量克制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小夫妻嘛，结婚头一年正是害羞的时候，她们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可以理解。
    看到大家和平时一样，杨江离悄悄松了口气，像往常一样准备回到绣棚架子前坐下。
    李时泽先一步跨了过去，借着绣棚架子的遮挡把藏在身后的垫子放在座位上。
    他拗不过杨江离，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她稍微舒服点了。
    看到他的举动，杨江离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正准备过去坐下时，一道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来电话了！”
    杨江离顿了顿，转身往外跑，牵动到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后眉头蹙在了一起。
    “放着我来！”
    李时泽三步并做两步飞奔出去，用最快的时间赶到了电话前。
    “喂，这里是绣园，你是哪位？”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严肃起来，“我会告诉她的，姆妈。”
    “行，先挂了。”
    听到对面先挂断的声音，他才慢慢放下了电话。
    这时，杨江离也走过来了。
    “谁打来的电话？”
    李时泽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故作轻松道：“家里打来的。”
    杨江离眯起眼睛，“是阿婆打来的？”
    她在外面明明听到他叫姆妈，怎么突然变成家里打来的了。
    哪个家怎么不说清楚？
    李时泽摸了摸鼻子，“是，你担心的那件事出现了。”
    闻言，杨江离面色一变，“这么快？”
    “阿婆怎么说的？”
    李时泽走到她身边，把她带到沙发上坐下，“姆妈说她回家之前，外村的好些人已经接了和服腰带的活了，这次绣头巾的人怕是不多。”
    因为历史原因，南湖村规模并不算大，除去在这的几位，南湖村仅有一百一十多位绣娘。
    一百一十多个人，要绣一万条头巾、丝巾，还要弄蚕丝扇，恐怕要费一年的时间。
    杨江离思忖良久，那些人已经接了绣和服腰带的活，她总不能让她们毁约。
    但是，人手不够，她这边就不能如期交货，坏了信誉，以后再想接国外的单子怕是不容易了。
    绣娘总共就那么多，一时间也不能培养新绣娘出来。
    看来，她还是得从绣厂那边下功夫。
    全姑苏那么多县、镇都参与了绣和服腰带的活，绣头巾的只有江河镇，为什么非要抢她的人呢？
    见她眉头又皱紧了，李时泽伸出手一下一下的摩挲着。
    “要不，我们回军区想想办法？军区周边的村子里也有不少绣娘。”
    杨江离抓住李时泽的手，摇头，“我想先去绣厂看看。”
    李时泽沉吟一声，“我陪你。”
    小陈送王大花回家还没回来，王传承也出去了，只有他既有车又有人。
    杨江离点头，“我回去换身衣服。”
    两小时后。
    杨江离面色冰冷地从绣厂离开。
    “时泽哥，去学校。”
    李时泽瞥了眼杨江离冷冰冰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同时发动车子朝学校开去。
    很快，两人来到工艺美院大门口。
    杨江离下了车，径直朝院长办公室走去，李时泽紧随其后。
    来到院长办公室，她正准备敲门时，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了。
    “杨江离？”
    里面的人愣了，不是说杨江离只上周三的课吗？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声音，姚院长扒开挡在面前的人，惊讶但热情地把杨江离夫妇迎了进来。
    “江离，你怎么来了？是不是想好了要加课？”
    杨江离勉力一笑，“院长，我今天不是为这件事来的。”
    “那你是”
    姚院长迟疑了片刻，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拉过一旁的女人给杨江离介绍。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绣厂的黄厂长，是那位发明双面异色绣绣娘的徒弟。”
    听到女人的身份，杨江离眼睛闪了闪，“原来黄厂长在这呀，我还以为您是不想见我呢。”
    “什么意思？”
    姚院长不解地看了看杨江离，又看了看黄厂长。
    黄厂长也不明白，“你这话是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不想见你了？”
    杨江离也不隐瞒，把之前去绣厂的事说了出来，包括副厂长是怎么对她阴阳怪气的。
    当听到杨江离复述出来的那些话，黄厂长的脸都黑了，忍不住埋怨地瞪了她一眼。
    这些话有必要再说出来吗？
    黄厂长脸黑，李时泽的脸更黑，心里也很后悔，早知道他应该和杨江离一起进去的。
    姚院长瞥了黄厂长一眼，“既然今天遇到了，不如就在我这里说清楚。”
    “大家都是为了创外汇，同时让老百姓有钱赚，不要伤了和气嘛。”
    黄厂长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杨江离也点点头，表示愿意在这谈。
    “来，坐坐坐。”
    姚院长招呼三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亲自沏了一壶茶来。
    “这次我换了乌龙茶底，你们来尝尝好不好喝。”
    “谢谢院长。”
    黄厂长和杨江离同时道谢，然后忍不住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姚院长笑眯眯的，招呼李时泽到外面逛一会，给两人留出独处的空间来。
    李时泽不放心，杨江离抓住他的手晃了晃他才走了。
    姚院长见状笑得一脸促狭，年轻真好啊。
    伴随着关门声响起，黄厂长缓缓呼出一口气，坐姿松散了些。
    “你去刺绣总厂找我是为了下面乡镇的绣娘？”
    杨江离点头，“江河镇的绣娘接了总厂下发到刺绣发放站的和服腰带，导致绣头巾的人急剧减少，如果我不想办法，这单很可能会逾期交货。”
    黄厂长料到会是这个原因，“我可事先声明，我没有逼任何人绣和服腰带，都是她们自愿的呀。”
    杨江离：“我知道，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要指责您的，我只是想和您一起想个折中的办法出来。”
    “折中？”
    黄厂长皱了皱眉，“怎么折中？”
    “全姑苏绣技精湛的绣娘拢共就那么些，我用了你不够，你用了我不够，不是吗？”
    “是这样没错。”杨江离坦然承认，“所以我才来找您一起想办法的呀。”

 第256章 不能惯着

    杨江离的态度好，黄厂长自然愿意和她一起想办法。
    只是，这三个字说起来简单，却不太容易办到。
    两人相对而坐，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最终还是黄厂长先忍不住了。
    “绣和服腰带至今已经有六个年头了，长期、稳定、工价高，这些对老百姓来说是最好的保障。”
    “相比较之下，你以绣园的名义出口的头巾、丝巾、扇子等东西才刚开始，而且也不稳定，两者对比，只要不傻都知道该选什么。”
    这么些年以来，她跟在蒋老师身后跑遍了姑苏的大街小巷。
    伴随华日友好，大家基本对和服腰带没有太大的抵触，除了从前的南湖大队，现在的南湖村。
    并非绣了和服腰带就是不爱国，大家只是想把日子过好一点。
    挣小日子的钱，过自己的好日子，不好吗？
    听到黄厂长的话，杨江离意味深长地笑了，“那可未必。”
    黄厂长眯了眯眼睛，“怎么说？”
    “在回答你的问题前，请允许我先问清楚，如今的和服腰带，一天工价多少？”
    “三毛，怎么了？”
    杨江离端起茶杯浅啜一口，“你按天付费，我按件付费，每二十五平方厘米”
    说到这，她把另一只手摊开，手心朝上，“大概手掌心这么大，四美元，只求质量，上不封顶。”
    “你说，她们会怎么选？”
    闻言，黄厂长的脸色顿时变了。
    杨江离笑得一脸温柔，轻轻放下茶杯，“别怕，我只是想想而已。”
    “绣和服腰带是创外汇，绣头巾也是创外汇，咱们都是自己人，没必要自己搞自己，你说对不对？”
    黄厂长这时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想怎么办？”
    “很简单，提高工价，控制出口和服腰带的数量，不当廉价劳动力。”
    杨江离笑眯眯地说：“我不知道你们最初是什么价格，但三年来工价只涨了一毛钱实在太低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和服腰带的工价基本都是一毛，好点的两毛。
    三年过去了，竟然只涨了一毛钱，这难道不是在把她们当廉价劳动力吗？
    “五美元、十美元一条的头巾西方人愿意买，那和西方差距不算太大的小日子也应该消费得起。”
    “和服是小日子在重大场合必须穿的服饰，订单要求高，工价这么低不太合适？”
    黄厂长“嘶”了一声，没想到她竟敢这么说，一时间被气笑了。
    “三毛还低吗？你知不知道绣厂的工人一个月才多少钱？”
    杨江离：“精品绣工人一个月四十五，普通的也有三十四，不是吗？”
    黄厂长：“”
    黄厂长嘴角抽了抽，“你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渠道。”杨江离笑得一脸人畜无害的样子。
    黄厂长咬咬牙，“你以为是我不想提工价的吗？小日子在外贸部下的订单价格本来就不高，我总不能让国家干赔本生意？”
    “一天三毛，已经不少了，大米一斤才一毛九，三天就能买一斤猪肉还有的剩，还低吗？”
    杨江离耸了耸肩，“你要这么算，那我没话说。”
    一天三毛钱，放在全国都是一个不低的价格，太多太多的人一天别说三毛，连一毛都没有。
    但是长此以往，只会让小日子的人得寸进尺，要求越提越高，却不肯出高价。
    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间冷了下来。
    黄厂长有心想起身走人，又怕杨江离真的哄抬价格，到时候她的指标完不成，那就糟了。
    想到那个后果，她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杨江离同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这边单方面提价，那边不答应怎么办？”
    “不答应还好说，万一不再在咱们这加工和服腰带，你来承担这个损失吗？你能承担得起这个损失吗？”
    这个问题很尖锐，也很现实。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她是绣厂的厂长，是国家的干部，上要对得起国家，下要对得起老百姓。
    她不像杨江离，有背景，有财力，即便是损失了外国的订单也能凭借精品绣活得精彩。
    她，不敢轻举妄动，也不能轻举妄动。
    注意到黄厂长眼底的愤懑，杨江离在心里摇了摇头。
    办法她给了，黄厂长不愿意试，不敢试，她也不能强迫别人。
    “我的确承担不起这个损失，但是你连试都不试，就直接代替小日子给了结果，真的好吗？”
    “两国建交前，小日子的和服腰带刺绣、手绘大多是发到棒子国完成，现在每年发到咱们这的订单一年比一年多，你都没深究过背后的原因吗？”
    说完，她站了起来。
    她只能说到这了，相信能当上厂长的人应该不笨。
    军区。
    小作坊里。
    杨江离把现在的局面跟大家讲了出来，想让大家帮忙出出主意。
    听到她能把钱开到四美金，汪大婶想都不想的说：“这还用我们帮忙吗？你把价格公开，有的是人来绣头巾。”
    杨江离：“”
    杨江离扶了扶额，“婶婶，绣厂干的是国家外贸部接的生意，我只是个个体户啊。”
    要是这办法行得通的话，她还费这么大劲干什么？
    汪大婶挠挠头，“也对，胳膊拧不过大腿，万一被处分了就糟糕了。”
    曾大嫂试探性地说：“要不，咱们请周边农村里的绣娘来帮忙？”
    杨江离：“她们绣技怎么样？”
    “这个，我记得应该能绣出精品绣。”
    曾大嫂不是很确定，她只是曾经见过，现在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汪婶婶摇头，“那些人也不够啊。”
    周边只有两个村子，都是人口不足五百的小村子，绣技精湛的绣娘可能还不到两百。
    杨江离眉心紧蹙，难道除了打价格战之外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那个，或许我可以帮忙。”
    角落里，一张年轻的面孔悄悄举起了手。
    杨江离抬眼望去，发现是张陌生的面孔，心下有些奇怪。
    汪大婶及时介绍：“这是胡主任家的小姑子，才从乡下插队回来的，聪明，干活还麻利，我就给安排到这儿了。”

 第257章 事有转机

    听到是胡主任的小姑子，杨江离善意一笑，“原来是小吴同志，你有什么好主意？”
    胡主任夫家姓吴，在不知道对方年龄的情况下，她叫一声小吴同志最合适不过。
    小吴腼腆一笑，“好主意谈不上，我或许能帮忙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
    “说说看。”杨江离来了精神。
    小吴组织了一下语言，“我下乡插队的地方在隔壁市老街公社芦花大队，那里的绣娘很多，基本上都在地里刨食，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帮你问问。”
    杨江离微眯了眼，隔壁市，那不就是沈大师的老家通州？
    通州刺绣继承了沈大师仿真绣的传统技艺，最擅长绣肖像，针法变化多端，运针匀密紧实。
    前世，她在学院上课时，就有来自通州的老师。
    想到这，她心里再次升起希望。
    “小吴同志，我需要你的帮忙。”
    小吴闻言笑了，露出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很是可爱。
    “我马上去打电话。”
    汪大婶见小吴能帮得上忙，高兴地合不拢嘴。
    半小时后。
    小吴欢快地跑到杨江离面前，“村长老伯伯欢迎我们过去。”
    杨江离舔了舔嘴唇，心里踏实了些，“那我们现在就过去。”
    两小时后。
    李时泽在小吴的带路下把车开进了芦花村。
    和南湖村不同，芦花村是个人口超过两千人的大村子，河湖遍布，自然风光好。
    芦花村的周村长接到消息后，估算着时间等在村口，看到车子开进来立刻迎了上去。
    “是小吴吗？”
    “周老伯伯，是我！”
    小吴从车上下来，高兴地抓住了周村长伸过来的双手，“您身体还好吗？”
    “放心，硬朗着呢！”周村长乐呵呵地笑。
    转头看到杨江离也准备下车，立刻阻止了她，“贵人，还没到地方呢，先别下，让小吴给你们带路。”
    杨江离微微一笑，“老伯伯，您也上车，咱们一起过去。”
    “这这不好，我走回去就行。”周村长有些不好意思。
    万一把贵人的车弄脏了，那多不好。
    杨江离摇头，“没关系，坐车快一点，您要是不坐，那咱们都下去走着。”
    周村长闻言这才答应了，仔细拍打了几遍身上的浮尘，小心翼翼的坐进吉普车里。
    三分钟后，车子开到了芦花村村部门前。
    村里听到动静的人纷纷走了出来，站在离车五米远的地方小声议论着什么。
    村里的孩子们胆子大，悄悄摸到车后面，满眼惊奇地触摸着车轱辘。
    杨江离从车上下来，一眼瞧见了车后面的孩子们，释放出善意的笑容。
    孩子们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大胆地往前走。
    这时，周村长和小吴从后排走了下来。
    大家瞬间兴奋了起来。
    “原来是小吴回来了！”
    “小吴，这是你家的车吗？好气派哟！”
    “”
    面对大家羡慕的目光，小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不是我家的，是江离姐家的，她是绣园的园长，想到咱们这招些刺绣好的人。”
    周村长瞥了眼越靠越近的一群人，用力地咳嗽了几声。
    “贵人，咱们进去说”
    说完，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小英子，你去把村里绣得好的绣娘都叫到村部来，记得带上从前绣的东西。”
    “知道了，阿爹！”
    杨江离和李时泽并肩走进村部，周村长连忙上茶上果子，恨不得把四方桌摆满。
    “贵人一路辛苦了，尝尝我们这的果子，都是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
    “谢谢老伯伯。”
    杨江离道谢过后只是端起了茶杯，“老伯伯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杨就行。”
    “这是我对象，姓李。”
    周村长笑笑，不肯改口，杨江离也就随他去了。
    十分钟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阿爹，我把婶婶们都叫来了。”
    听到声音，杨江离放下茶杯，凝神往门口看去。
    只见外面陆陆续续走进来四五十位大约三四十岁的绣娘，衣服上普遍打着补丁，但都干干净净的。
    杨江离心里对大家的生活水平有了基本的认知，等检查过大家的绣品后，才从包里掏出两条样品，开始谈起正事。
    “不知道大伙儿愿不愿意？”
    “那个，贵人，你说的美元是多少钱？”
    有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
    杨江离立刻解释，“就是咱们这的钱，一美元相当于一块一毛钱。”
    听到这话，大家瞬间来了精神。
    丝巾上的绣花少，头巾上的可大，绣一条有三块多钱，这生意简直太行了。
    当即就有不少人表示愿意做。
    杨江离顺便把规矩和要求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丝绸从她这出，丝线大家自己解决，只要精品绣，质量不合格不作数。
    她给南湖村的价格是四块，但要把东西送来，还要派人来验收，她必须扣除这些成本。
    不然的话，就变成做善事了。
    讲解完之后，杨江离从包里拿出草拟的协议，让大家或是签名，或是按手印，算是签订了协议了。
    有了协议，双方都有保障。
    签完字后，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贵人，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杨江离给李时泽使了个眼色，他立刻回车上抱出了五匹纯色的丝绸，都是不同颜色的。
    “样式最好绣花草一类的，月季花可以大点、多点，但要逼真。”
    外国人对玫瑰情有独钟，他们这暂时找不到，但是各色月季还是不少的。
    在三姐妹带走的头巾中，就是月季最多，三姐妹很是满意。
    众人点点头，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一周之后会有人来验货，如果全部合格，咱们还可以做长期生意。”
    说完最后一句，杨江离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一切谈妥之后，周村长非要留杨江离等人在家吃饭，盛情难却，杨江离几人便留下了。
    吃过饭，他们又赶回了姑苏。
    前脚回到绣园，后脚小陈也从南湖村赶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王婶这次回去后立刻把钱发给大家了，钱到位后，其他村里又有一百位绣娘报名要绣头巾。”

 第258章 好事成双

    杨江离一脸惊喜，“一百位绣娘？”
    南湖村一百出头，芦花村五十，外村一百，这样算来就有二百五十多名绣娘了。
    虽然不比上次多，但也能在按时交货了。
    小陈大口灌了一缸茶，擦擦嘴，“一百，以后可能还会多。”
    杨江离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看到小陈稍显狼狈的样子，关心道：
    “你先回去休息，晚上我请客，咱们去秀云楼下馆子。”
    “谢谢嫂子！”
    听到要去秀云楼吃东西，小陈立刻来了精神，只觉得肩膀也不酸了，腰也不疼了。
    李时泽“嘁”了一声，“瞧你那出息。”
    小陈才不理会，美滋滋地走了出去。
    嫂子人长得好，心地也好，这么好的人配李教官有点委屈了。
    傍晚。
    杨江离在秀云楼订了两桌，带大家一起出去吃了一顿。
    热闹过后，李时泽在凌晨五点回了军区，绣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杨江离平日里专心为陈奶奶绣制全身像，时不时地指点下其他人的绣面，周三去学院上课，日子过得简单又充实。
    一周后，小陈带着小吴和王德馨去芦花村验货，下午才回来。
    芦花村绣娘的功底扎实，绣出来的头巾和南湖村绣的差不多，有的还比南湖村的好。
    王德馨离开时从作坊里买了二十匹布带着，验过货后给大家结了账，然后又把二十匹布分了下去。
    自从上次发现了王德馨还有会计的潜质，王传承就让她当了绣园的财务主任。
    虽说是个光杆主任，但有总比没有强。
    十月底。
    王传承从羊城回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钟主任帮忙宣传的蚕丝被有销路了，目前是几个皇室国家想要，订单数量不是很多。
    “你说一共多少床？”
    “三个国家，一家一百床，共计三百床，都是两斤的。”
    王传承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清楚地记得蚕丝被的尺寸和数量，以及约定的价格。
    杨江离沉吟一声，三百床两斤的蚕丝被
    “约定好交货时间了吗？”
    王传承嘿了一声，“这个不着急，我跟他们说这都是预售的产品，来单定做，最少也得等三个月。”
    杨江离：“”
    杨江离赞赏地竖起大拇指，王传承不好意思的笑笑。
    这些年在平江饭店当礼品部经理，他别的不清楚，怎么拿捏外宾还是有点经验的。
    那些身份尊贵的外宾不喜欢烂大街的货，就喜欢独家定制。
    要是再给每张被子做个特殊的记号，就更完美了。
    想到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杨江离点点头，“这个没问题。”
    “因为是第一次做蚕丝被出口的生意，不好定价，所以就参考了澳毛毛毯的价格，那个八十，咱们这个轻点，稍微便宜点，七十。”
    王传承说出最后定的价格，“你看还可以吗？”
    杨江离点头，“可以，这些你做主就好。”
    她既然已经放权，就不会再胡乱干涉王传承的决定。
    两斤重的蚕丝被七十，这个价格已经不算便宜了。
    不过，她们一开始也没想做便宜货。
    谁说华国没有奢侈品，只不过是他们没见过而已。
    王传承闻言，眼底滑过一抹笑意，“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我就按这个标准定价了。”
    “定定。”
    杨江离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那个订单先别动，下午你跟我去趟军区。”
    “好。”
    军区。
    杨江离带着王传承找到了胡主任。
    “上次您拜托我找的赚钱的法子，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胡主任闻言连忙给杨江离和王传承倒了杯茶，忙不迭地问：“什么眉目？”
    杨江离：“蚕丝被加工出口。”
    胡主任：“”
    胡主任懵了，“你不是搞刺绣的吗，怎么突然跳到蚕丝被加工上来了？”
    杨江离一脸促狭，“我是搞刺绣的，难道你要让那些人跟我一起搞刺绣吗？”
    胡主任：“”
    她这是问了个什么问题。
    看出胡主任的郁闷，杨江离笑了笑，开始说正事。
    三百床蚕丝被，仅内胆填充就要六百斤，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作坊内的蚕丝主要供应缫丝和纺织，那些品质不过关的都被大家洗洗后自己留着用了。
    南湖村的蚕丝要供应花线厂，送到军区的每个季度毛重大概在四百斤左右。
    去去浮毛，再煮一煮，扯成蚕兜晾干，就更少了。
    胡主任轻叩桌面，“这个我有办法。”
    听她这么说，杨江离就放心了，“那原料这块我可就不管了。”
    “对了，您这有会做蚕丝被的吗？”
    胡主任：“不清楚，你让我调查调查。”
    杨江离点头，“蚕丝被这块暂时是我们王总负责，您接下来和他谈。”
    说完，她慢悠悠地离开了军区。
    蚕丝被加工出口只是个开始，等到销量上升，收购蚕茧也成了其中一项工作，胡主任的问题才会真正解决。
    蚕茧只要质量好，从哪儿收都行。
    栽桑养蚕并不难，等那些不好安置的退伍兵都学会了这门手艺，就可以回乡创业了。
    军区可以在一开始提供金钱上的支持，等到大家的养蚕事业都走上正轨，军区可以直接从他们手里收蚕茧。
    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
    回到杨家老宅，杨江离把最近的事告诉了外公和外婆。
    杨怀远满是欣慰地看着杨江离，“你这个办法好，既解决了退伍军人的生计问题，又解决了作坊原材料的供应问题。”
    “现在最重要的事销量，没有人买，再好的想法都是纸上谈兵。”
    姚思文思忖，“乖囡，你有没有办法打开销路？”
    杨江离沉吟一声，“我心里有想法，但是目前还不能实施。”
    或许，她应该找钟主任好好谈谈。
    姚思文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可千万不要跟外公外婆客气。”
    杨江离甜甜一笑，“知道了，外公外婆。”
    半小时后，王传承来到杨家老宅，两人在回去的路上讨论了蚕丝被的销路问题。
    这东西如果处理好了，惠及的将不仅仅是军区。

 第259章 蚕丝被免费送

    回到绣园后，杨江离和李秋兰、袁瑗等人开了个会。
    主要还是围绕增加蚕茧供应渠道的问题。
    她已经把三百床蚕丝被的任务送给了军区，但是要扩大销路，必须还得想别的办法。
    仅南湖村的蚕茧还远远不够。
    “秋兰，除了咱们村，还有哪些村子建了养蚕房？”
    “让我想想。”李秋兰挠了挠头，“前湖村建了之后，周边几个村子都要建，具体有没有用上，我还真不知道。”
    这两年她在家的时间短，自己村子里的变化都不算太了解，更别说其他村子的了。
    王德馨惊诧地抬眸，“什么养蚕房？难道现在还能养蚕吗？”
    众所周知，养蚕合适的温度是二十到三十摄氏度，低于二十或高于三十度，蚕的生长发育就会缓慢下来。
    除了温度外，湿度也是一个大问题。
    李秋兰点头，“能养的，只不过养不太多。”
    进入秋天后，桑树开始落叶，没有了新鲜的食物来源。
    南湖村现在用来养蚕的桑叶，都是之前一点点存下来的。
    为了找到最好的储存办法，保存住桑叶的营养价值和新鲜度，可是费了一年多的时间呢。
    王德馨惊奇的追问：“详细说说呗。”
    “王老师，一会我把养蚕房的建筑图画给你，咱们先来讨论下其他的办法。”
    杨江离打断了王德馨的好奇心，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王德馨不好意思的笑笑，“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我在琼州有几个朋友，他们那全年养蚕，咱们从那进点蚕茧不就好了吗？”
    “琼州？”
    杨江离沉吟许久，说起琼州，她就想到了羊城的陈奶奶。
    全身像已经快要绣完了，或许她应该去找陈奶奶了。
    王德馨点头，“对，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那里还有没有，需要打电话问问。”
    “那就麻烦王老师了。”杨江离微微一笑。
    王德馨回了一个淡淡的笑，起身离开。
    杨江离站了起来，“秋兰，你们提前休一天的假，回村里帮我找找还有哪些村还有蚕茧，如果可以的话，全买下来。”
    “全部？”李秋兰不确定地问道，“会不会太多了？”
    “你放心，绝对不会。”
    杨江离安抚了李秋兰，然后看向王传承，“你说，全国哪里来做生意的外宾最多？”
    王传承沉吟一声，“目前来看，羊城和沪城都不少。”
    沪城接待外宾的历史比羊城长，羊城是沾了政策的光，再加上地理位置优势，外宾人数才迅速蹿升。
    杨江离若有所思，“你说，如果我想愿意送一些蚕丝被给这两座城市的外事宾馆，他们能要吗？”
    王传承：“”
    他吞了吞口水，“送？”
    “送。”杨江离点头，“如果他们要，我就不找钟主任了。”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她永远不想用人情。
    王传承脑子转得快，很快明白了杨江离的用意，“我去问问。”
    “那就麻烦你了。”
    杨江离在周三上课前把陈奶奶的全身像绣好了，上完课，直接带着小陈出发去了羊城。
    到陈奶奶家时还是上午，陈奶奶让张嫂做了一桌好菜招待他们。
    吃饱喝足，杨江离小心翼翼地把绣像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顺便把陈奶奶给她的照片也拿了出来。
    “陈奶奶，您过过目，看还满意吗？”
    陈奶奶点点头，目光不住地在绣像上流连，因为年纪大而稍显浑浊的眼球慢慢湿润了。
    张嫂小心地扶住陈奶奶，眼睛根本无法从绣像上离开。
    “像，太像了”
    见到这幅绣像，张嫂才完全理解了陈奶奶为什么这么喜欢杨江离。
    完全是惜才呀！
    说实话，能绣出人像绣的绣娘并不只杨江离一个，但在这个年纪能绣出这种绣像的张嫂虽然不是绣娘，但跟在陈奶奶身边几十年了，自诩见过的绣娘不少，杨江离绝对排得上前几名。
    最起码，在同龄人之中，杨江离是当之无愧的领头人物。
    陈奶奶喜不自胜，满足的叹息道：“江离，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等她百年之后，有这幅绣像留在家里，不比那照片好吗？
    杨江离莞尔一笑，“您喜欢就好。”
    能被客人喜欢，是对绣娘绣技的肯定，她也很高兴。
    欣赏过后，陈奶奶让张嫂把绣像收了起来，准备找个时间装裱起来。
    然后她拉起杨江离的手走到一旁坐下。
    “江离，这次过来要不要住几天，我给你介绍一些粤绣的大师认识认识。”
    杨江离小心地扶住陈奶奶，“恐怕要辜负您的好意了，我这次出来时间并不充裕，还得赶回去上课呢。”
    “你考上大学了？”陈奶奶惊讶，接着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真好真好”
    杨江离摸摸鼻子，“陈奶奶，我没考大学，我是在学校里当老师。”
    陈奶奶：“”
    从学生一跃而为老师，这可真是
    “老师更好，你教什么？”陈奶奶很快反应过来。
    杨江离羞涩一笑，“刺绣制品中的油画风景和仿古画。”
    在陈奶奶这种资深绣娘面前说自己是老师，她心里莫名有种羞涩感。
    听到杨江离教授的内容，陈奶奶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
    “前段时间姑苏出了本《新针法汇编》，上面的署名很是奇怪，一个佚名，括号里有你的名字和众绣娘的统称。”
    “我之前还当是重名了，现在看来，那上面的杨江离就是你？”
    杨江离点点头，她本不想留名，没成想姚院长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添加了她的名字。
    陈奶奶赞赏的拍了拍杨江离的胳膊，“后生可畏呀！”
    “有你们传承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我们这些老家伙也算死而无憾了。”
    年纪大了，似乎随时都能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她不怕死，只是怕老祖宗的东西无人传承。
    现在看到外面还有这么多绣娘在坚守本心，她也算满足了。
    “本来我还担心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现在我知道该送你些什么东西了。”

 第260章 陈奶奶家的密室

    陈奶奶拉起杨江离的手，把人带进了密室里。
    密室是建造祖宅的时候就有的，陈家祖祖辈辈收藏的东西都在里面。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木架和青花瓷的大肚瓶数不胜数。
    木架上摆满了书和绣布，大肚瓶里塞满了卷轴，隐约能看到一点痕迹。
    “我的母亲钟爱绣仿古画，因此我们家里的古画很多，不拘什么名家之笔，只要她喜欢便都收藏了起来”
    陈奶奶在杨江离的搀扶下慢慢往前走，走到青花瓷瓶前停住了。
    挑挑拣拣，从几个瓶子里挑出了一堆的画卷，然后又从木架子上挑出了一些布料。
    都是些丝绸，有不同的颜色和种类。
    看着这些东西，杨江离心头跳了跳，“陈奶奶”
    “怎么了？”陈奶奶头都不抬的应道，数了数挑出来的东西，满意地笑了。
    杨江离抿抿嘴，“陈奶奶，这些东西”
    “都是你的。”陈奶奶乐呵呵的道，“当然了，这些不是送的，主要是抵钱的。”
    “你的绣品价格我都打听过了，按照一万块的总价和现在这些东西的市价来算，正好！”
    陈奶奶笑得跟朵菊花似的，“这些东西在这放着也是放着，给了你，总比被人偷卖到国外去强！”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悲伤在她眼底一闪而过。
    杨江离：“”
    还能这么算钱的么？
    头一次听说古画还能按现在的市价算！
    “陈奶奶”
    “江离！”
    陈奶奶故作生气的沉下脸，“你可别说什么贵重不能要的话，说了老婆子是要生气的。”
    “难道我的一幅绣像不值这么多钱吗？”
    杨江离无奈的叹了口气，“陈奶奶，您不是已经送了一幅粤绣给我了吗，这些我真不能要。”
    “你都说那是送的了，怎么能一样。”
    陈奶奶才不管那么多，她要送的东西没人能拦得住她。
    “你要是不要，以后就不要再到我这里来了。”
    杨江离：“我要，我要。”
    算了，暂时先收下，以后再想办法补偿陈奶奶好了。
    听到她这么说，陈奶奶总算笑了，不住地轻拍她的手背，“这才乖。”
    把古画和丝绸都捡出来后，杨江离扶着陈奶奶回到客厅。
    在密室里还不显，来到外面，这些东西摆满了茶几还放不下。
    饶是张嫂已经有心理准备，也不由得被这些数量惊到了。
    但是，她只是别人家的帮工，对主家的事还是不好插口的，所以就什么都没说。
    陈奶奶招呼过张嫂：“你把这些东西打包好，一会都给江离带走。”
    “是，老夫人。”张嫂打量了一圈，转身去找合适的皮箱去了。
    半小时后。
    张嫂把东西整整打包了四个大皮箱，古画只占了一个，丝绸占了四个。
    陈奶奶不舍的抓着杨江离的手，“以后要是有空，你常来看看奶奶。”
    杨江离点点头，虽然才第二次见面，但她是真的把面前这位老人当成了自己的奶奶了。
    “你还要买什么其他的东西吗？让张嫂帮你买。”
    陈奶奶殷切地叮嘱道，“最近这里卖东西的人可多了，还有外面来的新鲜玩意，带回去给家里人瞧个新鲜也好。”
    杨江离抿抿嘴，“新鲜玩意就算了，这次行李太多了，不过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帮我买到蚕茧？”
    “蚕茧？”
    陈奶奶愣了愣。
    杨江离简单解释了下她需要蚕茧的理由，听得陈奶奶心里感慨万分。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下午的火车。”
    “等我的好消息。”
    陈奶奶眯了眯眼睛，蚕茧蚕茧，她还真知道什么地方有。
    第二天。
    中午，距离杨江离上火车还有一小时。
    张嫂行色匆匆的走进了堂屋，“老夫人，琼州的蚕茧送到了，因为时间太紧，暂时只有一千斤。”
    陈奶奶转头看向杨江离，“这些够不够？不够的话我再让人帮你继续张罗。”
    杨江离沉吟一声，“今天暂时先要这么多，不过恐怕还得请您帮着张罗一下。”
    她和王传承已经商量过，大约要送出去两百床六斤的蚕丝被。
    做成两斤加四斤的子母被，夏秋可以盖两斤的，冬春再加上四斤的，正合适。
    这样算来，至少需要一千两百斤蚕丝。
    陈奶奶应下了杨江离的要求，“你给我写个地址，有货之后我给你邮过去。”
    “好。”杨江离写下了绣园的地址。
    一千斤的蚕茧太重了，根本没办法当行李带上火车，只能走另外的路。
    张嫂擦了擦汗，补充道：“运输公司那边正好有要去姑苏的车，我已经联系好了。”
    “谢谢张嫂。”
    杨江离感谢道，张嫂这一举动直接解决了她目前的难题。
    张嫂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顺手的事，我侄子就在运输公司上班。”
    “送这一趟要多少钱？”
    杨江离准备付钱，总不能让陈奶奶或张嫂替她出这个钱。
    张嫂愣了愣，猛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瞧我这记性，忘了问了。”
    “那”
    “不过你别担心，可以货到付款的。”
    张嫂安慰道，她当时没想那么多，她侄子也没说，再加上杨江离急着走，她就赶着回来了。
    听到她这么说，杨江离松了口气。
    货到付款也好。
    这时，小陈在一旁提醒：“嫂子，还有五十分钟火车就要开了。”
    杨江离站了起来，“陈奶奶，张嫂，那我先走了，回头有时间再来看你们。”
    “路上慢点。”
    陈奶奶摆了摆手，由张嫂搀着，把杨江离送到了大门口。
    半小时后，杨江离和小陈赶在火车开前到了火车站，坐上了回家的火车。
    两天的火车后，两人回到了姑苏。
    杨江离才进绣园，汪秀秀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杨姐，你终于回来了，那些外国人又来了！”
    杨江离疑惑地蹙了蹙眉，“那些外国人？”
    汪秀秀拼命地点头，“之前来的那三姐妹两天前就到了，我都说了你们已经上火车了，让她们等两天，她们就是不听！”

 第261章 百万订单

    杨江离把手搭在汪秀秀肩上轻拍了两下，“别急，我洗把脸就过去。”
    汪秀秀点点头，扫了眼地上的皮箱，“这些东西要放在什么地方？”
    “先送绣楼里去，我晚点再整理。”杨江离说完先走了。
    回到房间，她洗了脸，重新梳头换好干净的衣服，然后才去了会客厅。
    还没进门，就看到三姐妹中的大姐站在门口眺望。
    见她来了，急忙迎了上来。
    “杨，你总算回来了。”
    杨江离脸上扬起礼貌的笑容，伸出手把人请进去，让人送了花草茶来。
    坐下后，她才从大姐嘴里得知了三人这次匆忙赶来的原因。
    先前那些头巾，投放市场后不到半个月就全部卖完了，卖完后还有很多人想跟她再订。
    还有些生意上的竞争者，知道她这是从华国进口的，已经赶来了。
    “杨，答应你的宣传我做到了，你是不是也应该履行你的承诺？”
    杨江离脸上的笑容不变，“当然，你们在我这永远享有优先进货权。”
    听到她的回答，三姐妹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大姐适时地提出追加订单的要求，先前带回去的货已经全部卖光了，她必须尽快上货。
    不然，那些同行会趁她空档的这段时间，抢走她们的机会。
    杨江离略显为难地摇了摇头，“这个恐怕有点困难，我们这边的人目前正在赶制上次跟你们来的那些人的订单，暂时没有时间。”
    三姐妹闻言，脸色瞬间变了。
    杨江离赶在她们出言指责前又说道：“不过我可以从其他方面想办法，我们国家不仅有苏绣，还有蜀绣、粤绣、湘绣，每一种都和苏绣不相上下。”
    “不同于苏绣的细腻柔美，蜀绣配色大胆，粤绣富丽堂皇、湘绣繁复多样，各有千秋。”
    “如果你们可以接受的话，我可以帮你们去张罗，这样的话，你们就能先别人一步拿到货了。”
    三姐妹互相看了一眼，心中有些意动。
    小妹：“你能保证都是和第一批同样的品质吗？”
    杨江离笑了，“这是自然，我们一向乐于把最好的送给朋友。”
    “你现在有没有样品给我们看看？或者我们可以指定图案吗？”
    大姐比较谨慎，目前看来苏绣在国内卖的最好，贸然增加其他品种，不知道顾客会不会买账。
    杨江离想了想，“麻烦你们在这等一下，我去去就回。”
    “好。”
    三姐妹答应下来，在杨江离走出去之后聚在一起小声谈论起来。
    另一边。
    杨江离回到绣楼，把陈奶奶之前送她的粤绣和她之前在学校教学时其余老师送的蜀绣和湘绣都拿了出来。
    见到这个架势，袁瑗走了过来，“这些东西要送到哪儿去？”
    杨江离：“给三姐妹开开眼，如果可以的话，以后其他三大名绣的绣娘也能接到活儿干了。”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温饱问题解决之后才能发展艺术。
    一小时后。
    三姐妹对看到的绣品很满意，这时才意识到华夏是个地大物博的国家。
    尤其是富丽堂皇的粤绣，简直是财富的象征。
    最后，三姐妹提出了要求：
    要十万条头巾，粤绣要四万，其余三种平分。
    杨江离答应了下来，也提出了一个要求：延长工期。
    这个工程量太庞大了，她需要国家爸爸的帮助才行。
    三姐妹也答应了。
    为了防止杨江离交不出货，她们这次特意提高了定金的比例，预付了二十五万美金。
    “杨，我们的身家可都压在你身上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们失望啊。”
    杨江离忍不住笑了，“一定。”
    翌日。
    杨江离一通电话打进了外贸部。
    钟主任得到消息急匆匆的赶来，得知杨江离接了百万订单，话都不会说了。
    “钟主任？钟主任？”
    杨江离忍不住在钟主任面前挥了挥手，“钟主任！”
    “啊？啊！”钟主任回过神来，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喝了一大口，“我在，我在”
    看到钟主任这种反应，杨江离心中失笑不已，“钟主任，这百万订单该怎么办？”
    钟主任深吸一口气，一双睿智的眸子闪闪发光，“你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是想把这些订单分给相应的绣娘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找您来了。”
    杨江离的目标很明确，“粤绣四万，湘绣、蜀绣、苏绣各两万，这批订单我只要苏绣中的一万，其余的都可以分下去。”
    “因为是绣园在揽生意，后面还要涉及检验、打包，所以每一条头巾我只抽一毛钱的利润，其余的全放给绣娘们。”
    听到杨江离这番话，钟主任不由得愣住了。
    每一条丝巾一毛钱的利润？
    这
    “按照你给的定价，一条头巾最低五块五，上不封顶，一毛钱的利润是不是少了点？”
    外贸部有过和服腰带的订单，他自然知道这里面的利润在什么地方。
    一毛钱，的确不多，甚至还有点少。
    杨江离不以为然的笑笑，“一条一毛，十万条可就是一万块，不少了。”
    “但这笔订单我不会，也没有能力提供绸布，分出去的钱看起来多，但要刨去成本，也没有太多。”
    一条头巾最少两三块钱还是可以挣得到的。
    钟主任表示理解，“这个自然。”
    要是连成本都出的话，那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他沉吟许久，“我今天回去后就向上面汇报，联系各个地方政府，争取尽快把任务分下去。”
    “我这边有两位老师可以帮忙联系粤绣、蜀绣和湘绣的绣娘，如果有需要，您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杨江离昨天已经和两位老师通过电话了，她们非常愿意配合她的行动。
    钟主任一脸惊喜，“那就太好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杨江离让王德馨把昨天才收下的定金全部交给了钟主任。
    整整二十五万美金。
    “这些就麻烦您换成咱们的钱，买绸布和丝线，等尾款到了后咱们再结算剩下的。”
    “我点点。”
    钱数太多，钟主任全部点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和杨江离签了一份字据。

 第262章 是个赝品

    送走钟主任后，杨江离回到绣楼，和大家一起把从羊城带回来的行李打开了。
    清一色的古画和绸缎，让众人惊叹之余忍不住赞叹：“陈奶奶可真大方！”
    姑苏自古以来盛产丝绸，袁瑗等人更是和丝绸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不用上手，只用眼就能分辨出绸缎的好坏。
    陈奶奶送的绸缎不只一种，除了绫罗绸缎这四种之外，还有纱、绢、绒、锦、绡，着实让大家开了眼。
    李秋兰等人不知道什么分类，拉着王德馨求她讲个明白，好让她们长长见识。
    王德馨不想扫了大家的兴，细心地从材质和纺织方式上讲解这些丝绸的分类。
    李秋兰找出笔记本，边听边记，争取把这些知识都装到自己的脑子里去。
    半小时后，王德馨才全部讲完，周杏儿及时的送上一杯茶。
    “辛苦王老师了，喝点茶润润嗓子。”
    王德馨笑着接了过来，喝了两口之后把目光转向了最后一个皮箱。
    “江离，那都是些什么古画？”
    杨江离摇头，她也不清楚。
    李秋兰眼睛转了转，跑到一旁把长桌收拾干净，铺上一层棉布，然后把卷轴放到了长桌上。
    全部打开后，古画里的风俗景象全部展现在大家面前。
    这些古画里，风景图居多，其次是热闹的大街小巷，风俗民俗画。
    袁瑗等人认出其中几幅画的作者和绣所里收藏的古画是同一个人，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
    “江离，这些画，你打算怎么处置？”
    杨江离：“先放收藏室，这些都是上好的素材，接下来几年，我打算都绣仿古画。”
    “当然，你们如果需要，也可以借鉴，但是不能带出去。”
    王德馨点点头，这么宝贵的东西当然不会带出去，磕了碰了都是无法修复的损失。
    “说起仿古画，我记得从前有幅姑苏繁华图，可惜现在找不到了。”
    她还是听前任所长说的，战争年代颠沛流离，人都不安全，更何况是一幅古画了。
    杨江离瞥了王德馨一眼，眸光闪了闪，她记得姑苏繁华图现在好像收在东北博物馆了？
    “我们先把这些东西送进收藏室。”
    李秋兰小心的把古画卷起来，这些可都是宝贝，可得好好保存。
    杨江离点点头，瞄了眼那些丝绸，“丝绸先别收了，我有别的用处。”
    “好。”
    李秋兰应了一声，招呼周杏儿等人开始收拾东西。
    杨江离把丝绸重新放进皮箱中，让人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看了眼天色，快到中午了。
    这时，汪秀秀和王传承前后脚从外面走了进来。
    “杨姐，今天准备什么时候开饭？”
    “江离，有大喜事。”
    午餐后。
    杨江离和王传承进了办公室，王传承从帆布袋里摸出一卷东西。
    看那样式，杨江离眯了眯眼，“这是古画？”
    王传承点头，“是古画，我在外面花了十块钱买的。”
    说到这，他还有点激动，“江离，等你看到画的内容就知道我这十块花的一点都不亏。”
    听他这么一说，还真勾起了杨江离几分好奇。
    能被王传承认定为值十块钱的东西，应该是好东西。
    这么想着，王传承已经打开了古画，热闹纷繁的景象扑面而来。
    鳞次栉比的房屋、江面泛游的小舟、热闹的街道，全部展现在画里。
    杨江离看了一眼，只觉得有点熟悉，连忙去看落款。
    “这”
    要不要这么巧，这不是上午王德馨才提过的姑苏繁华图吗？
    怎么会
    “你这是在哪买的？”
    王传承闻言笑了，“在沪城友谊商店外面截胡的。”
    这幅古画，友谊商店不收，他费了些功夫，十块到手。
    “我这不是想着你今年绣出来的东西都没留下什么，所以想把这个买回来，你看看能不能作为仿古画的参考对象？”
    杨江离沉吟一声，“可以是可以，但是”
    她想了想，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你这个是赝品。”
    王传承：“”
    “赝品？”
    王传承不敢相信的叫了一声，他花了十块钱买了一幅赝品回来？
    杨江离似笑非笑地摇摇头，“你猜，友谊商店为什么不收？”
    王传承：“”
    毁灭！
    看到王传承垂头丧气的模样，杨江离勾了勾嘴角，安慰道：
    “虽然是赝品，但是和真品还挺像的，倒是也能作为参考”
    “那不行！”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王传承打断了。
    “要是让人知道咱们绣园的仿古画是仿的赝品，还不得被别人笑掉大牙！”
    王传承摇头，“不行，绝对不行！”
    杨江离：“那你想怎么办？”
    “这幅画就当我个人掏腰包买了，放在家里时刻警醒自己。”
    终年打雁，没想到今天竟然被雁啄了眼。
    真是
    杨江离笑了笑，“这次去羊城，陈奶奶送了我好些古画，正好你可以帮我看看，那些应该都是真的？”
    “好些？”
    王传承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杨江离认真的点头，呼吸不由得一滞。
    “我马上去！”
    话音未落他便跑了出去，还没出门又转了回来，“在哪呢？”
    “收藏室。”
    王传承在收藏室待了半个月，最终得出结论，那些古画全都是真迹。
    在鉴定这些古画的过程中，他又慢慢找回了自信。
    与此同时，杨江离在认真选择、观摩过后把古画中的《苏武牧羊》图一点点描到了绣布上。
    定稿之后就是挑选丝线了。
    杨江离正准备去库房时，转眼看到汪秀秀迎着王大花走了进来。
    她眨了眨眼，“阿婆，您怎么来了？”
    王大花先是打量了杨江离一遍，看到她面色红润，心里才宽松了。
    “你上次让我带去的布都绣完了，我这次是来领布的。”
    杨江离拍了下脑袋，“对对对，这还不到一个月，这么快就绣完了？”
    “绣完了。”
    王大花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周边村里的绣娘慢慢都来了，可不就绣得快了嘛。”
    “我听你的话，严格把控质量，绣得不好的都没要。”

 第263章 蚕茧到货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笑开了，在尝到甜头后，不用她刻意宣传，大家自己就有了选择。
    “阿婆，你先进来坐下歇歇，一会我带您去军区。”
    王大花高兴地点点头，跟在杨江离身后进了堂屋。
    才坐下，汪秀秀的花草茶就送了上来。
    王大花道了声谢，喝了点茶润润嗓子，“丫头，你能带我去绣楼看看吗？”
    “当然可以。”汪秀秀知道眼前这位的身份，“您是想见秋兰。”
    王大花不好意思的笑笑，“我想看看她现在学得怎么样了。”
    李秋兰来这已经很长时间了，也不知道现在学的怎么样了？
    而且，她今年也不小了
    杨江离让汪秀秀带王大花好好转转，转身回到房间收拾了些东西。
    陈奶奶送的丝绸里正好有两块厚呢的料子，眼看天冷了，正好给两边的娘带回去。
    一人一块。
    至于外公和外婆的衣服，她还是做好了再送去。
    半小时后。
    杨江离带着两个打包好的包袱走出卧房，叫上王大花和小陈，一起去了军区。
    路上，杨江离把其中一个包袱送给了王大花。
    “阿婆，这是别人送我的料子，您带回去做两件衣服穿。”
    王大花打开一个小口看了一眼，瞧见里面的料子，连忙还给了杨江离。
    “这我可不能要，我们乡下人穿不得这么好的料子，勾了刮了的，白白心疼。”
    说话间，她好像想象到了衣服被刮花的情景，一张脸上满是心疼。
    这就不是适合农村人穿的料子。
    杨江离忍俊不禁，“十一月都过半了，乡下哪里还有什么农活？”
    “现在绣头巾的活儿紧俏的很，我又给咱们争取了一万单，还想让您当个联络人呢，不穿体面点怎么行？”
    王大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砸晕了，“一万联络人？”
    “是呀。”
    杨江离笑眯眯的解释，“我当初接这些活主要是为了咱们南湖村的绣娘，现在活越来越多，我又抽不出时间来，当然是您来当这个联络员最合适了。”
    “以后我负责接活儿，往下分派、检验、收货我只信得过您，以后这些慢慢正规起来，我还打算给您发工资呢。”
    王大花听得一阵心动，这不就是刺绣发放站站长的工作吗？
    她也有工作了？
    “我能行吗？”
    杨江离抓住她的手，“您自信点，把吗字去掉，这些日子您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只要您严把关，我就轻松点，您要是不帮我的话，我真不知道找谁合适了。”
    王大花闻言舔了舔嘴唇，“那我试试。”
    “这才对嘛。”杨江离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
    等这些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后，她就打算放手了，以后只负责接单，其余的都不管了。
    虽说南湖村有杨怀远的原因在，应该不会坑她。
    但人性这东西，谁都说不准，万一财帛迷人眼，她难保不被骗。
    所以，下放到南湖村周边的绣活，只能由王大花接手。
    至于工资这块，她打算给王大花也抽分成，至于抽多少，这个待定。
    车子很快开到了杨家老宅。
    杨江离把王大花送进了老宅，然后去了作坊。
    第二天。
    小陈送王大花回南湖村后，张嫂替杨江离送上卡车的蚕茧终于到了。
    杨江离叫来小冯等人帮忙，把蚕茧卸到了绣园的大仓库里。
    结了账，杨江离又给司机和随行的装卸工送了些橘子，让他们路上解解渴。
    回到绣园，听到动静的王德馨等人都出来了。
    看到这么些蚕茧，大家都有些想不明白。
    “江离，你这是准备让咱们自己缫丝吗？”
    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这些是我留着准备做蚕丝被的，不用大家缫丝。”
    “蚕丝被的任务不是交给军区了吗？”周杏儿不解。
    杨江离弯了弯嘴角，“军区那些是卖到国外的，我这些是要送出去的。”
    “送？”王德馨愣了，实在不能理解。
    上千斤的蚕丝说送就送，杨江离在想些什么？
    “俗话说，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我这些蚕丝被可不是送着玩的。”
    杨江离淡淡一笑，没有解释太多。
    她并不打算把蚕丝被并入绣园的经营范围内，这次买蚕茧的钱是从她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
    姑且算是宣传费，等以后军区的蚕丝被事业步入正轨，胡主任是会给她报销的。
    王德馨见她不欲多说，也没走公账，也就没再追问下去。
    当天下午，杨江离便打电话让胡主任派人来把蚕茧拉走了。
    特地声明了一下，这些蚕茧做出来的蚕丝被是要送到外事宾馆去的。
    也就是说，胡主任还得继续为那三百床蚕丝被找货源。
    处理完这些事后，杨江离准备沉下心来绣仿古画。
    她打算先从小幅的入手，至于那个被人念念不忘的姑苏繁华图，她打算等大家都熟悉了之后一起绣。
    那个太长了，她一个人绣还不得绣个五六七八年呐。
    坐在绣楼里，她净了手，涂了护手霜，正准备开始劈丝时，汪秀秀来汇报：
    刺绣总厂的黄厂长和外贸部的人来拜访。
    王德馨皱了皱眉，“江离，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上次杨江离劝黄厂长不成，后来王大花又来说绣头巾的人增加，她们就料到了黄厂长和外贸部的会来。
    和服腰带毕竟是外贸部接的订单，她们和外贸部抢工人
    就，说不准
    杨江离笑着摇摇头，“你们难道怕他们会吃了我不成？”
    如果说前两天她还在担心被国家叫停，但有了那笔百万订单后，她一点都不担心这方面的事。
    想要抢人，那就让小日子提高单价不就得了。
    听杨江离这么说，王德馨等人还是担心，忍不住在她走了后悄悄跟了上去。
    “这次外贸部来的不是钟主任吗？”
    汪秀秀摇头，“我没见过。”
    她只认得钟主任一个，王传承不在，她也不知道来的究竟是谁。
    王德馨抿了抿嘴，悄悄绕到了会客厅的后面，带领一帮人开始听墙角！

 第264章 再见黄厂长

    会客厅里。
    黄厂长见杨江离走进来，起身为她介绍：“这是外贸部的郑副部长。”
    杨江离瞥了她一眼，在心里摇摇头，主动伸出手：“郑部长好。”
    郑部长愣了一秒，脸上扬起笑容，“杨江离同志，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你本人竟是这样年轻的小同志。”
    “您还听过我的名字呢？”杨江离一脸荣幸，招呼人送来一壶红茶。
    郑部长哈哈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你的大熊猫、埃国夫人像、千里江山图我都见过，你是个为国争光的好同志。”
    杨江离谦虚一笑，“您过奖了。”
    黄厂长见两人竟然聊上了，在一旁有些着急。
    郑副部长是不是忘了这次来的目的了？
    郑部长没有注意到黄厂长的异样，还在和杨江离畅谈，“听老钟说，你从外宾那接了一个百万美元的订单？”
    这话一出，黄厂长瞬间愣住了。
    百万美元？
    她怎么没听说？
    杨江离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黄厂长的神色，心里叹了口气。
    “一共是十万头巾的订单，按精品绣的品质收费，苏绣、粤绣、蜀绣、湘绣都有，已经请钟主任帮忙联系地方分下去了。”
    “这个我知道。”
    郑部长面带赞赏，钟主任回去汇报的时候，他们全部门的人都听到了。
    十万订单只留一万，那一万还是分给南湖村和隔壁市的绣娘做的，不得不说，杨江离的心里是有底层人民的。
    不愧是杨老将军的外孙女！
    “听说你还打算做蚕丝被加工？”
    杨江离摇头，“不是我做，是军区的胡莲胡主任让我帮忙替军区那些即将退伍的同志们找个活干。”
    蚕丝被的技术要求低，男女都能干。
    不仅仅是蚕丝被，顺便还能扩大养蚕的队伍。
    郑部长闻言更满意了，心里还有些敬佩杨江离的格局。
    “你做的很好，只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解答？”
    “您请说。”
    杨江离知道要切入正题了，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郑部长悠悠开口：“听说你建议黄厂长向上面反应，要提高和服腰带的单价，不当廉价劳动力，是吗？”
    杨江离点头，“这话的确是我说的。”
    “说这话前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因此失去小日子的外贸订单了怎么办？”
    郑部长紧盯着杨江离，想要听到她最真实的想法。
    “首先您这个假设不一定会成立，小日子逐年递增的订单量说明咱们的苏绣比棒子国的好。”
    “其次，就算成立了，咱们失去小日子的外贸订单难道就活不成了吗？”
    杨江离轻轻一笑，“既然咱们国家要全面发展，就要广开财路，除了小日子那的生意，这个世界上已经和我国建交的国家中有太多的生意我们能做。”
    “传统的绣品生产属于劳动密集型产业，本来就因为劳动力投入大容易遭到压价，我能理解最初完全接受小日子的定价是因为咱们这经济太落后，但”
    她深吸了一口气，坦然迎上郑部长的目光：
    “如果咱们不主动把价格提上去，小日子更不会，长此以往，传统刺绣的盈利空间将大大压缩，最终会伤害到绣娘的工作热情。”
    “试想一下，如果再过个四五十年，我们这一届绣娘老了，下一届又没有动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传统刺绣逐渐没落吗？”
    说话时，杨江离的声音一直很平静，但恰恰因为她没有情绪激昂，没有大吵大闹，才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悲哀。
    在后世，绣技精湛的绣娘，如她的老师一类的，的确能凭借绣仿真绣、人物绣、仿古画而生存下去，甚至赚上一笔不菲的酬劳。
    但支撑起一个行业的绝不是为数不多的领头人物，而是广大的人民群众。
    精品绣能绣好的人少，才更要把价格顶上去，这样才能给那些绣技没那么精湛的绣娘生活的空间。
    听到杨江离的话，郑部长和黄厂长都沉默了。
    良久，郑部长叹了口气。
    他承认杨江离没有说错，如今的华夏经济发展的确不如其他一些国家。
    所以在最初有外贸订单进来时，他们才会委曲求全，只要有外贸订单就接。
    杨江离今天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改革的步伐已经迈了出去，他们不会一直落后下去，是时候改变了。
    “杨江离同志，你真是给我上了一课呀”
    廉价劳动力？
    这几个字用在靠出力气干活的人身上还行，决不能用在绣娘身上。
    杨江离眨眨眼，歉意一笑。
    郑部长站了起来，“你说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们先走了。”
    “我送送您。”
    杨江离也跟着站了起来。
    十分钟后。
    杨江离转身回到绣楼，一进门就被李秋兰抱住了。
    “嫂嫂，你也太厉害了！”
    杨江离稍微一想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忍不住轻拍了下李秋兰的脑袋。
    “又听墙角了。”
    李秋兰嘿嘿一笑，“我们都去了，不止我一个。”
    俗话说法不责众嘛。
    杨江离无奈的摇摇头，“好了，还不快回去描你的底稿，我要开始绣仿古画了。”
    “等你们都熟悉熟悉，我打算找个长幅的作品，咱们十一个人一起绣。”
    闻言，李秋兰的眼睛瞬间亮了。
    “我马上回去绣！”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杨江离失笑不已。
    专心刺绣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眨眼间，就进了阳历年的一月。
    学校里的课程快要完结了，姚院长让杨江离自主出考题，作为学生们的期末考试。
    杨江离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用她曾经考过的试题来考大家。
    绣出油画苹果的纹理。
    一个苹果不算大，大家绣了一天总算是结束了。
    杨江离把苹果带回绣园，让大家帮忙一起批改，然后一个人躲了起来。
    很快半小时的时间就过去了。
    王德馨等人批阅完绣品，怎么都找不到杨江离。
    正当大家犹豫要不要扯着嗓子在院里嚎一声时，杨江离施施然从外面回来了。
    在她身后，是推着平板车的小陈和小冯，平板车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第265章 年终福利

    杨江离环视一周，抬起手拍了两下，“大家来一下。”
    闻言，庭院里、绣楼里、厨房里、门房里值班的人都慢慢聚了过来。
    “园长，叫我们有什么吩咐？”
    杨江离在心里点了下名，见大家都聚齐了，脸上扬起一抹温婉的笑容。
    “这一年大家辛苦了，我买了点年货，咱们分一分，然后准备放假回家过年。”
    听到这话，王德馨微微张开嘴巴，惊讶道：“可是，今天才腊月十四。”
    “是啊，腊月都快过去一半了。”杨江离点头。
    前天外贸部已经来人帮忙把那五单外贸订单发了出去，三姐妹的十万单也都已经准备好了，预计今天就能从各个地方运到绣园。
    只要检查没有瑕疵，也可以全部发出去了。
    王德馨等人的年纪大了，家里孩子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好好聚聚。
    而且，她也想回家了。
    见杨江离不似在开玩笑，大家的脸上爬满了笑容。
    “园长，你这是都买了些什么？”
    “园长，这些该不会从我们的工资里面扣？”
    “”
    气氛欢快了，大家也有心思开起了玩笑。
    杨江离笑了，“放心，这些都是从你们抽给绣园的钱里出的。”
    众人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杨江离说的是公账，一时哭笑不得。
    笑闹过后，杨江离开始指挥大家把板车上的东西卸下来。
    鸡鸭鱼肉都是她从周边农村里买来的，因为买的多，乡亲们还贴心的帮她宰杀好了。
    除了这些东西之外，还有橘子、柿子、甘蔗等水果。
    杨江离每样都是按照绣园里的人数买的，趁大家热火朝天的分东西，她悄悄进了卧房。
    十分钟后，她从卧房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面前都堆满了东西。
    板车上还单独摆了一份，那是大家给她留的。
    杨江离见状心里暖暖的，把丝绸料子搭在了每个人的肩膀上。
    “这些料子不多，全当我的一份心意，大家拿回去做两身衣服穿。”
    王德馨等人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连这个都分给了她们。
    “园长”
    杨江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拿了我的东西可要好好工作，来年争取多绣两幅精品出来，好不好？”
    “哈哈哈”
    大家忍不住笑了，一个个纷纷开口说好。
    下午。
    分发出去的蜀绣、湘绣、粤绣以及苏绣都收了回来，杨江离带领王德馨等人仔细检查。
    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之后委托钟主任把订单发了出去。
    这些事情全部处理好了之后，杨江离给大家放了假，让大家欢欢喜喜准备回家过年。
    第二天，她到学校里把大家的期末成绩公布了出来。
    经过一个学期的时间，大家的学习成果都有目共睹，全班同学的绣品没有一个不及格的。
    更是出了五个称得上是中上品质的绣品。
    杨江离曾和大家约定过，如果大家期末都能及格，就带大家去绣园逛一圈。
    如今期末成绩发下来了，大家纷纷要求去绣园看看。
    杨江离早就料到了大家会这么说，已经提前让小陈从军区借来了解放车，拉上同学们去了绣园。
    在大家游览一圈后，杨江离又给大家炸了一波福利。
    “大家毕业之后如果不满意学校安排的工作岗位，我随时欢迎大家来绣园上班。”
    大家闻言纷纷欢呼起来。
    两天后。
    杨江离关上了绣园的大门，在门口挂上了牌子和联系方式，正式回军区准备过年。
    杨怀远和姚思文得知她要休息，高高兴兴地让周改到周边农村多采购一些年货。
    准备这段时间给杨江离好好补补。
    “外公，外婆，你们跟我来。”
    杨江离神神秘秘的将杨怀远和姚思文带进堂屋，打开皮箱，从里面拿出两间崭新的棉袄。
    “外公，外婆，这是我给你们做的新衣服，你们快去试试看合不合身。”
    杨怀远和姚思文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立刻快步走了出去，“小金，给我们打盆水洗手。”
    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外公外婆不喜欢呢。
    十分钟后。
    杨怀远和姚思文从卧房里换好了新衣服出来，整个人显得格外精神。
    衣服不紧不松，穿在身上正合适。
    “乖囡，你什么时候给我们量的尺寸呀，还别说，真合适。”
    杨江离笑眯眯的，“我自己估摸着做的，没量尺寸。”
    应该是经常和针线打交道的缘故，她这双眼睛看人的身材特别准。
    只要用心观察，就能知道大概是什么尺寸的，很少出错。
    姚思文听到这话笑得合不拢嘴，脸上满是骄傲和自豪，“外婆的乖囡真厉害！”
    “对了，你这衣服做了几身，有你娘和你阿婆的吗？”
    杨江离摇头，“我没那么多时间，上次阿婆来的时候我已经把布料给了阿婆和娘，让她们自己看着做。”
    她不是不想做，只是给杨芳若做了，不给洪守疆做不太合适。
    要是给两人都做了，那王大花和李青生那也不能遗漏，还不如就这样。
    只给杨怀远和姚思文做，谁也说不出什么来。
    以后如果有时间，她再试着给两边的父母做两身衣服。
    姚思文闻言点点头，“给了料子也好，你平时那么忙，的确没有那么多时间。”
    “是啊。”
    杨江离抿嘴一笑，然后就看到杨怀远和姚思文转身要回去。
    “我们先把衣服脱下来，等过年再穿。”
    乖囡亲手做的衣服，必须要在最好的时间穿出来，等到跟老战友聚会的时候，他再穿上馋馋那几个老家伙。
    杨江离没有阻止两人，既然衣服给他们了，那就想什么时候穿什么时候穿。
    老小孩老小孩，人的年纪大了，脾气也会越来越像小孩子靠近。
    “外公，外婆，时间不早了，我先把行李拿回家去。”
    “这不就是你的家吗？还要拿到什么地方去？”
    杨怀远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姚思文拽了一把才想起来，他的乖囡已经结婚了。
    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心情就低落了下来。
    “乖囡，那你中午还过来吃饭吗？”

 第266章 意外事故

    杨江离眨眨眼，“当然要回来吃了，我可不想做饭。”
    听她这么说，杨怀远的表情瞬间多云转晴，“我让小金做些你爱吃的，中午给你好好补补。”
    “好，我想吃咸肉菜饭和蛋饺，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
    杨怀远大手一挥，“乖囡想吃什么吃什么。”
    杨江离笑得一脸乖巧，提起行李往外走，准备把行李放下就回来。
    然而，她才走到游廊中间，徐天神色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嫂子，不好了，教官出事了！”
    咚！
    杨江离手里的皮箱立刻掉在了地上，“你说什么？”
    徐天这个一米八的硬汉子，这个时候两眼通红，连眼眶都是湿的，明显哭过的痕迹。
    “教官教官他今天在演习时为了救一个新兵被炸伤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杨江离的心脏骤停，一股难言的疼痛和窒息感在她身体里蔓延开来。
    她一把抓住徐天的胳膊，“带我过去！”
    徐天点头，“好，咱们马上走出发！”
    说完，他转身跑了出去。
    今天他本来是想去绣园找杨江离的，途经杨家老宅的时候鬼使神差的进来了，没想到杨江离竟然在这。
    杨江离立刻跟了上去，不顾形象的跑了起来。
    走路要四十分钟的距离，被杨江离硬生生压缩到了五分钟，因为平时有打太极的缘故，跑得还不算太狼狈。
    进了卫生室，徐天直接把人带到了急救病房外。
    坐在外面椅子上等消息的洪守疆和胡莲见状，立刻站了起来。
    “江离，你在军区？”
    洪守疆诧异地瞥了眼徐天，他还以为杨江离要晚点才能到。
    徐天默默点头，“嫂子今天从绣园回来了。”
    胡莲安抚性的抓住杨江离的手，“江离，别紧张，今天佟老正好在这里，有他在，小李一定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杨江离勉强扯了扯嘴角，“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嫂子，等等！”
    徐天按住了杨江离的胳膊，“医生正在里面，不能进去。”
    胡莲点头，“佟老在里面给小李处理外伤，咱们坐下等等，再等等。”
    杨江离闻言咬咬牙，焦躁的在一边走来走去的。
    “嫂子，这里有椅子，你要不要坐下歇歇？”
    “我坐不住。”
    杨江离摇头，这一刻才真切理解了那些在手术室外走来走去的人。
    心里着急，坐着更着急，站起来走走还好受点。
    不知过了多久。
    急救病房的门开了。
    杨江离立刻迎了上去，“佟老，我爱人怎么样了？”
    佟老拉下耳朵上的厚口罩，神色严肃，“炸伤的地方已经处理过了，还得继续观察一天，一天后如果还活着，那就是没有生命危险。”
    杨江离听明白了，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
    “那，我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佟老点头，“进去。”
    得到允许，杨江离立刻快步走了进去。
    佟老面色复杂的看了眼她的背影，然后转头看向洪守疆。
    “洪政委，能换个地方说话吗？”
    病房里。
    杨江离看着病床上只露个头，身上被包成木乃伊的人，眼前突然变得模糊起来。
    明明上次见面还好好地，怎么就伤成这样了呢？
    “时泽哥”
    病房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她。
    杨江离张张嘴，从心脏里蔓延开的窒闷感让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擦干眼泪，她注意到李时泽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忍不住把手指放到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颈动脉处传来的不如之前有力的心跳，她缓缓松了口气。
    心脏还在跳。
    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外面又有人推门进来了。
    杨江离抬头看去，看清楚来的是谁后，立刻站了起来，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外公，外婆，你们怎么也来了？”
    她记得她出来的时候外公外婆回卧房换衣服了呀，怎么会
    看到杨江离还能笑出来，两位老人提起的心稍稍放下了那么一些。
    “乖囡，医生怎么说的？要不要换大医院？”
    杨江离摇头，“不用，有佟老坐镇，什么地方都不用去，在这里就好。”
    “佟老在这啊。”
    听到佟老在这，杨怀远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随即瞥了眼病床，李时泽还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阿泽什么时候能醒？”
    杨江离：“佟老说明天。”
    杨怀远点点头，明天能醒就好，最怕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的。
    想当初李时泽在燕京医院的时候，他可是昏迷了整整
    但愿这次会平安无事。
    祖孙三人在病房里待了段时间，姚思文就叫杨江离先回去了。
    人还没醒，还是交给医生处理。
    杨江离本想留下，但为了不让外公外婆担心，还是和两人一起离开了。
    走到卫生室外面的时候，杨江离四下扫了一眼，发现洪守疆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她暗暗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安。
    吃过午餐，杨江离去后面的院子里找杨芳若，她上午一直在小作坊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走在半路，杨江离突然被人拦住了。
    “对不起！”
    一个一身军便服的男人扑通一声在杨江离面前跪了下来。
    杨江离吓了一跳，很快意识到这个男人是谁，脸色变了又变。
    “你想干什么？”
    男人抬起头，脸上满是愧疚，“李教官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如果李教官醒不过来”
    “闭嘴！”
    杨江离厉声呵斥道，“他明天就会醒，没有如果，还有，我现在不想看到你，请你从我面前消失！”
    男人愣住了，没想到杨江离竟然会这么凶。
    可是，伤成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明天就会醒？
    “我知道你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
    “啪！”
    杨江离一脸厌恶地盯着男人，“你再说一遍试试？”
    “你”
    男人没想到自己会被打，脸上的愧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恼怒。
    “滚！”
    杨江离神色冰冷，径直越过了男人，继续往杨芳若的家走去。

 第267章 请求调查

    杨江离用了半路的时间调节心情，见到杨芳若时，脸上已经看不出异样了。
    “姆妈，洪叔叔没有回来吃午饭吗？”
    杨芳若提起茶壶给两人倒了杯茶，摇头，“他经常这样，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回来。”
    他们约定好了，只要十二点前他没回家，就让杨芳若自己吃，不用等他了。
    杨江离端起茶杯吹了吹，想了想还是没有说李时泽的事，而是聊起了别的。
    小作坊估计要开到腊月二十二，年前把账算清楚，也好给大家发福利。
    如今，小作坊已经增扩了两个车间，主要经营的项目从养蚕缫丝变成了养蚕缫丝、染花线、纺织丝绸。
    选择多了，军属们也能根据自己的能力选择不同的工作，包容性比之前更强了。
    背靠军区，自食其力，大家忙了起来，军属大院的气氛也更和睦了。
    杨芳若更是在军区里开了一个小班教学，专门教年轻的孩子们刺绣，不论男女都能学。
    一小时之后。
    杨江离提出要走，杨芳若顺势站了起来，打算送杨江离走后去小作坊里看看。
    两人在杨家老宅门前分开。
    杨江离亲眼看着杨芳若的身影消失在桑树林后面，转身走向军区。
    胡莲行色匆匆地赶到军区大门口，冲杨江离挥了挥手。
    “江离！”
    “胡主任。”
    杨江离笑了笑，握住了胡主任伸过来的手，“不好意思，胡主任，麻烦你专门跑一趟。”
    胡莲摇头，眼底满是不解，“你为什么不进去呢？”
    “我还有事没处理完，暂时先不进去了。”
    杨江离解释道：“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胡主任闻言严肃了下来，“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你的，尽管提。”
    “我想让您帮我向军区申请调查一下害得李时泽受伤的那个人。”
    杨江离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并把今天中午遇到那人的情况跟她讲了一遍。
    胡莲皱了皱眉，沉吟一声，“我一定如实跟上面汇报，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隐情，军区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谢谢胡主任，有您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杨江离感激地朝胡莲鞠了个躬，到底是不是她想多了，总得查查才知道。
    如果那个人真的
    胡莲连忙把杨江离扶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还跟我见外呢？”
    “我也算你和小李的媒人，如果真有那不长眼的，我一定向上面申请严肃处置！”
    “那就拜托您了，我先走了，不耽误您的时间了。”
    杨江离挥挥手，转身从军区离开。
    半小时后，她简单收拾了一点日常用到的东西，搬到了卫生室里。
    给李时泽擦擦裸露在外的手和脸，陪他说说话，然后趁卫生室没人时在里面逛一逛。
    期间，佟老来了两回，李时泽都没有要醒的迹象。
    但是各项生命指标都很正常。
    杨江离也不想那么多，反正只要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对她来说都是好消息。
    另一边。
    胡莲和杨江离分开后，立刻把杨江离告诉她的情况转述给了司令员。
    司令员立刻让人开始着手调查。
    如果没事还好，如果真的有事，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太恶劣了。
    “对了，小胡，小李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虽说演习用的炸弹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威力比不上正儿八经的炸弹，但是距离那么近，就算不死以后怕是也
    想到洪守疆和佟老汇报上来的消息，司令心里一阵心疼。
    既心疼李时泽受伤，又心疼军区即将少一位经验丰富的军人。
    胡莲面色凝重的摇摇头，目前来看，恐怕不太好。
    司令在心里嘶了一声，“你先回去，调查结果应该很快能出来。”
    “是。”胡莲点头，转身离开了司令员的办公室。
    第二天。
    杨江离是在号角声中醒来的，拉开窗帘，外面的训练场上已经有士兵开始集合了。
    不一会，外面便开始操练上了。
    杨江离回头望了眼躺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动静的李时泽，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大懒猪，号角声都响了你怎么还不醒？”
    “”
    回应她的，只有满室的寂静和窗外不太真切的操练声。
    杨江离抿了抿嘴，转身从床下拿出搪瓷盆走了出去。
    洗漱过后，她又接了点温水，给李时泽擦擦手和脸。
    然后，在床边的空地上打起了太极。
    天慢慢亮了起来，卫生室里有人开始走动。
    八点整，佟老准时进来检查李时泽的情况，脉象什么的都正常。
    但是，就是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佟老直接取出针灸包，消毒后在李时泽头上扎了起来。
    直到把李时泽的头扎得像个刺猬一样才停了下来。
    “杨家丫头，你来。”
    佟老招招手，把杨江离叫到身边，“你看着点，半小时后叫我来起针，记住了吗？”
    杨江离点头，瞥了眼李时泽刺猬似的脑袋，“佟老，起针后他就醒了吗？”
    佟老想了想，给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差不多。”
    杨江离闻言勾了勾嘴角，眼底似有细碎的光芒闪过。
    佟老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半小时后。
    杨江离叫佟老回来起针，所有的银针全部取出来后，李时泽真的有反应了。
    “动了，真动了！”
    杨江离激动地叫了出来，她绝对没有看错，李时泽的眼睫毛动了。
    佟老瞥了她一眼，“一惊一乍的。”
    杨江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紧紧盯着李时泽的反应。
    大约过了五分钟的时间，李时泽终于睁开了眼睛。
    双眼无神地看了一会儿头顶的天花板，然后才循着声音看向杨江离。
    “江江”
    “时泽哥！”
    杨江离笑得一脸灿烂，慢慢红了眼眶。
    佟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决定先出去，给这小两口一个亲热的时间。
    还没走到门口，病房门便被人推开了。
    杨怀远和洪守疆走了进来。
    “佟老，小李醒了吗？”
    佟老对杨怀远点了点头，面带尊敬地指了指病床。
    那里，杨江离正紧紧握着李时泽受，哭着笑了。

 第268章 开除军籍

    李时泽醒了后，又在病房住了三天，确定没有任何后遗症，佟老才放人了。
    在这三天里，李时泽从前的战友以及现在的学员都来看望他了，除了被他救出来的那个。
    没有见到人，李时泽还以为他没能把人救下来，忍不住问起了那人的情况。
    也是在这个时候，杨江离才知道原来那男的叫范大刚。
    徐天：“范大刚被隔离审查了，调查组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徐天没说，他也不知道。
    在正式的文件下来之前，没有人知道范大刚现在具体是什么情况。
    李时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隔离审查？”
    一个新兵蛋子怎么和隔离审查挂上钩了呢？
    有什么问题是征兵前没有调查清楚的？
    徐天知道李时泽为什么会这么惊讶，他第一次听说这消息时也是现在这副表情。
    但事实就是这样。
    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等审查结束。
    想到这，他向李时泽投去一抹爱莫能助的表情，表示他真的不清楚。
    李时泽也不再问了，究竟为什么，总会有结果的。
    出院当天，佟老亲自来为李时泽换药。
    揭开纱布时还不明显，清洗过后，没了药膏的遮挡，里面的皮肤简直可以用皮开肉绽来形容。
    杨江离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是把炸弹压在身下被炸的吗？
    李时泽强忍疼痛，故意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开玩笑道：“佟老，我不会留疤？”
    “这么大面积，我怕媳妇不要我了。”
    佟老换药的手一顿，一言难尽的抬头看了眼李时泽。
    接触到他的目光，李时泽轻咳一声，眼睛闪了闪，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佟老哼了一声，“只要好好换药，注意卫生，不要沾水是不会留疤的。”
    说完他顿了顿，“不过新长出来的肉和原来的肉还是会有色差的。”
    很快，佟老为李时泽换好了药，“杨家丫头，你跟我出来一趟。”
    杨江离点点头，跟在佟老身后走了出去。
    两人一走，洪守疆悄悄从对面的病房里走了进来。
    “小李。”
    “洪政委，您怎么也来了？快坐。”
    李时泽想要直起身子，被洪守疆快步上前按住了。
    “你老实点，不许乱动。”
    李时泽笑笑，“洪政委，佟老说了，我的伤没什么大碍，保护好了连疤都不会落下。”
    听他这么说，洪守疆的脸色不但没轻松，反而更凝重了。
    不知为什么，李时泽心里突然慌了起来。
    “洪政委？”
    洪守疆叹了口气，“小李，这次痊愈后，你是想复员还是退伍？”
    李时泽傻眼了，“”
    与此同时，卫生室的主任办公室里。
    佟老和杨江离说了些换药的注意事项，然后才把话题转移到李时泽的伤势上面。
    “他这次别看表面不太严重，实际上内里的脏腑都有所受伤，后期需要慢慢调养。”
    “如果幸运的话，一年之内恢复到和一般人差不多还是可以的，但是”
    佟老抬起头看着杨江离的眼睛，“即便恢复，他也不能从事高强度的工作，甚至需要年的时间来休养生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杨江离蹙了蹙眉，慢慢消化佟老说的话。
    须臾，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您的意思是，李时泽以后不能再待在部队了，是吗？”
    佟老点头，“其实上面想让他转文，可是他恐怕不会同意。”
    杨江离：“”
    不得不说，佟老还是很了解李时泽的。
    病房里，洪守疆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时泽拒绝了。
    “我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占用国家资源了，我选择退伍。”
    洪守疆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小子会选择退伍。
    “退伍也行，江离前段时间给退伍军人争取了一个制售蚕丝被的工作，你如果退伍的话，我可以跟胡主任说一声，让你主管这一块。”
    李时泽的学历在那放着，让他来主管，基本没人会反对。
    他安排的好好的，李时泽不干了。
    “算了，我记得那个工作已经有人在负责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养伤，早日康复。”
    洪守疆：“好，随你。”
    李时泽出院后住在了杨家老宅，有大家帮忙，杨江离也能轻松点。
    住进来第二天，洪守疆就给李时泽带来了一个消息。
    “范大刚被查出严重违反纪律，造成恶劣影响，司令员亲自下令开除军籍。”
    “开除军籍？！”
    这四个字比隔离审查带给李时泽的震撼还大，要知道开除军籍可是军区里很严重的处分了。
    范大刚这是干了什么？
    为什么征兵前没有调查清楚？
    心里这么想，李时泽直接问了出来，他这是救了个什么玩意儿？
    洪守疆面色复杂的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
    “还是我来说。”杨江离走了进来。
    洪守疆扭头看去，“江离，你想说什么？”
    杨江离：“胡主任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我了，我认为范大刚应该受处分，范大童也应该。”
    李时泽疑惑的皱眉，“什么范大童，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范大童是平江饭店新上任的礼品部经理，是范大刚的哥哥，他们两个因为眼馋卖绣品挣的钱，所以才设计了这么一出，为的就是害死你，勾搭上我。”
    杨江离简单说出了事情起因，想到那天被范大刚拦住，心里一阵恶心。
    李时泽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算计他没关系，敢算计他家新妇，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洪守疆没想到胡莲把这些都告诉了杨江离，“事情的确是这么个事情，但是这个处分”
    范大刚是军人，军区处置起来名正言顺，至于范大童
    杨江离知道洪守疆在为难些什么，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所谓的破坏军婚罪。
    “范大童交给我。”
    杨怀远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门口冷声说道。
    他这辈子没仗着身份欺负过人，现在被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他要是还忍下去，别人会以为他是个孬种！

 第269章 我养你啊

    杨怀远很少动用手边的关系，这次实在是气极了，一通电话打到了燕京。
    那边听到范大刚做的事，商议过后定性为谋杀，范大童作为同伙一起问罪。
    决定后，燕京那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姑苏，让人立刻着手去办。
    姑苏这边的效率很高，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人逮捕归案了。
    被逮捕的时候，范大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人逮捕归案后，姑苏又向燕京汇报了一下，想把这件事当做典型案例刊登在报纸上，让大家引以为戒。
    涉及到杨怀远，燕京那边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先询问了杨怀远的意见。
    捂住电话筒，杨怀远让周改去叫杨江离，跟她说了一下。
    杨江离思忖过后，提出了条件，“报道可以，但是不能提真实的姓名。”
    杨怀远点点头，把杨江离的意思转达给了燕京那边。
    一番传话过后，等报纸上刊登出这件事，已经是三天后了。
    已经腊月二十六了，市里的工厂基本都放假了，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杨江离是没机会看到了。
    她正在和李时泽商量，过年要不要把李青生夫妇和李时海、李秋兰都接到这里来。
    李时泽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回家是回不去了。
    要是不把人接来，杨江离又担心那边父母事后知道了会埋怨她。
    而且，李时泽痊愈后是要退伍的，退伍原因总得有。
    现在不说，迟早也是要交代的。
    杨江离坐在床头，手指轻点李时泽的脑门，“你想好了没有？”
    李时泽在杨江离肩膀上蹭了蹭，“那就接来，只是，又要麻烦外公外婆哎哟！”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上就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房间里只有他和杨江离两个人，这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的。
    “江江，你怎么忍心对一个伤患动手？”
    李时泽可怜兮兮的对杨江离眨巴着眼睛。
    杨江离回以一个敷衍的笑容，“是谁告诉我一家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
    李时泽默默地摸摸被弹的地方，小声说：“我。”
    “时泽哥，永远不要害怕麻烦家里人，真正的家人巴不得被你麻烦呢。”
    杨江离轻声说道，“你有麻烦我来帮忙，我有麻烦你出把力，互相扶持，这才是家人。”
    李时泽忍不住笑了，“是我想岔了，那就麻烦我的江江跟外公外婆说一声。”
    “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杨江离斜睨了李时泽一眼。
    李时泽愣了一秒，随即反应了过来，心里更加感激杨怀远等人了。
    “江江”
    “嗯？”
    杨江离应了一声，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知道李时泽遭逢这么一次打击，心情一定很失落，这些天他一直装成没事人一样，她也就陪他演戏。
    如果他愿意对她诉苦，她愿意当个忠实的倾听者。
    “江江”
    “我在。”
    “江江？”
    “在呢。”
    杨江离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李时泽，给他时间。
    或许是察觉到了杨江离的心意，李时泽把脑袋埋进杨江离的肩窝里。
    “江江，我痊愈后就要退伍了，以后不能继续留在军区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没用？”
    李时泽真是怄死了，被一个肖想他媳妇的人算计得受伤，失去了留在军区的资格，真是
    早知道早知道
    杨江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对我来说，你是英雄，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没用呢？”
    “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教官，保护学员的安全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你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即便再重来多少次，你的选择都不会变，不是吗？”
    她很清楚李时泽的为人，在那种情况下，他一定不会丢下新兵不管的。
    李时泽沉默了，杨江离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丢下新兵不管？
    虽然心里委屈，但是他不后悔扑上去。
    ”退伍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的身体本来之前就受过伤，现在又来一次，我可承受不住第三次了。”
    杨江离都不敢回忆得知李时泽出事时她的心情。
    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阎王爷放过他两回了，他也该见好就收。
    “你好好养身体，我好好养你，咱们两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时泽闻言心里感动得不行，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江江，谢谢你。”
    “不客气。”
    杨江离轻轻回抱住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腊月二十七。
    周改把李青生一家接到了军区，然后带上金满回家过年了。
    王大花看着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动的李时泽，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你说说你，怎么多灾多难的呢”
    李时泽伸出手擦了擦王大花的眼泪，“姆妈，我没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地吗？”
    “胡调，你只是活着，哪里好好地了？”
    王大花哭天抹泪的，“身上包的这么严实，下面还有一块好皮吗？”
    李时泽：“姆妈！”
    李时泽无奈的低声喊道，“医生说只要注意卫生，不会留疤的。”
    “那也不行”王大花才不听，在她看来，包这么多纱布，她儿子身上肯定都烂了。
    “你本来就长得黑，身上再留疤，更配不上江离了。”
    李时泽：“”
    杨江离憋笑得很痛苦，“阿婆，时泽哥挺好的。”
    王大花瞥了她一眼，“也就你不嫌弃他”
    “姆妈！”
    李秋兰晃了晃王大花的胳膊，“我嫂子都没说什么，您就别再说了。”
    “只要我大哥还活着，那不就行了吗？”
    “家主婆。”
    李青生发话了，“孩子没事就行，这么多人在屋里太挤了，咱们先出去。”
    王大花抹抹眼泪，起身跟在李青生身后走了出去。
    李时泽长舒一口气，看到大家都往外走，闭上眼睛休息。
    每次对上王大花的眼泪，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哥，你退伍之后回老家吗？”

 第269章 我养你啊

    杨怀远很少动用手边的关系，这次实在是气极了，一通电话打到了燕京。
    那边听到范大刚做的事，商议过后定性为谋杀，范大童作为同伙一起问罪。
    决定后，燕京那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姑苏，让人立刻着手去办。
    姑苏这边的效率很高，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把人逮捕归案了。
    被逮捕的时候，范大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人逮捕归案后，姑苏又向燕京汇报了一下，想把这件事当做典型案例刊登在报纸上，让大家引以为戒。
    涉及到杨怀远，燕京那边没有立刻给出答复，而是先询问了杨怀远的意见。
    捂住电话筒，杨怀远让周改去叫杨江离，跟她说了一下。
    杨江离思忖过后，提出了条件，“报道可以，但是不能提真实的姓名。”
    杨怀远点点头，把杨江离的意思转达给了燕京那边。
    一番传话过后，等报纸上刊登出这件事，已经是三天后了。
    已经腊月二十六了，市里的工厂基本都放假了，报纸上刊登的新闻，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些，杨江离是没机会看到了。
    她正在和李时泽商量，过年要不要把李青生夫妇和李时海、李秋兰都接到这里来。
    李时泽到现在还不能下床走动，回家是回不去了。
    要是不把人接来，杨江离又担心那边父母事后知道了会埋怨她。
    而且，李时泽痊愈后是要退伍的，退伍原因总得有。
    现在不说，迟早也是要交代的。
    杨江离坐在床头，手指轻点李时泽的脑门，“你想好了没有？”
    李时泽在杨江离肩膀上蹭了蹭，“那就接来，只是，又要麻烦外公外婆哎哟！”
    话还没说完，他的脑袋上就落了一个不轻不重的脑瓜崩。
    房间里只有他和杨江离两个人，这一下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打的。
    “江江，你怎么忍心对一个伤患动手？”
    李时泽可怜兮兮的对杨江离眨巴着眼睛。
    杨江离回以一个敷衍的笑容，“是谁告诉我一家人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
    李时泽默默地摸摸被弹的地方，小声说：“我。”
    “时泽哥，永远不要害怕麻烦家里人，真正的家人巴不得被你麻烦呢。”
    杨江离轻声说道，“你有麻烦我来帮忙，我有麻烦你出把力，互相扶持，这才是家人。”
    李时泽忍不住笑了，“是我想岔了，那就麻烦我的江江跟外公外婆说一声。”
    “他们早就做好准备了。”杨江离斜睨了李时泽一眼。
    李时泽愣了一秒，随即反应了过来，心里更加感激杨怀远等人了。
    “江江”
    “嗯？”
    杨江离应了一声，也不催促，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她知道李时泽遭逢这么一次打击，心情一定很失落，这些天他一直装成没事人一样，她也就陪他演戏。
    如果他愿意对她诉苦，她愿意当个忠实的倾听者。
    “江江”
    “我在。”
    “江江？”
    “在呢。”
    杨江离不厌其烦地回应着李时泽，给他时间。
    或许是察觉到了杨江离的心意，李时泽把脑袋埋进杨江离的肩窝里。
    “江江，我痊愈后就要退伍了，以后不能继续留在军区了，你会不会嫌弃我没用？”
    李时泽真是怄死了，被一个肖想他媳妇的人算计得受伤，失去了留在军区的资格，真是
    早知道早知道
    杨江离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脑袋，“对我来说，你是英雄，我怎么可能嫌弃你没用呢？”
    “在其位谋其政，身为教官，保护学员的安全是你义不容辞的责任。”
    “在你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即便再重来多少次，你的选择都不会变，不是吗？”
    她很清楚李时泽的为人，在那种情况下，他一定不会丢下新兵不管的。
    李时泽沉默了，杨江离说的一点都没错。
    在不知道对方身份的前提下，他怎么可能丢下新兵不管？
    虽然心里委屈，但是他不后悔扑上去。
    ”退伍也没什么不好的，你的身体本来之前就受过伤，现在又来一次，我可承受不住第三次了。”
    杨江离都不敢回忆得知李时泽出事时她的心情。
    这种事，可一可二不可再三，阎王爷放过他两回了，他也该见好就收。
    “你好好养身体，我好好养你，咱们两个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李时泽闻言心里感动得不行，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她。
    “江江，谢谢你。”
    “不客气。”
    杨江离轻轻回抱住了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腊月二十七。
    周改把李青生一家接到了军区，然后带上金满回家过年了。
    王大花看着躺在床上不能下地走动的李时泽，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下来了。
    “你说说你，怎么多灾多难的呢”
    李时泽伸出手擦了擦王大花的眼泪，“姆妈，我没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地吗？”
    “胡调，你只是活着，哪里好好地了？”
    王大花哭天抹泪的，“身上包的这么严实，下面还有一块好皮吗？”
    李时泽：“姆妈！”
    李时泽无奈的低声喊道，“医生说只要注意卫生，不会留疤的。”
    “那也不行”王大花才不听，在她看来，包这么多纱布，她儿子身上肯定都烂了。
    “你本来就长得黑，身上再留疤，更配不上江离了。”
    李时泽：“”
    杨江离憋笑得很痛苦，“阿婆，时泽哥挺好的。”
    王大花瞥了她一眼，“也就你不嫌弃他”
    “姆妈！”
    李秋兰晃了晃王大花的胳膊，“我嫂子都没说什么，您就别再说了。”
    “只要我大哥还活着，那不就行了吗？”
    “家主婆。”
    李青生发话了，“孩子没事就行，这么多人在屋里太挤了，咱们先出去。”
    王大花抹抹眼泪，起身跟在李青生身后走了出去。
    李时泽长舒一口气，看到大家都往外走，闭上眼睛休息。
    每次对上王大花的眼泪，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哥，你退伍之后回老家吗？”

 第270章 国际市场

    李时泽睁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暂时不会回去。”
    军区给了他三个月的康复时间，允许他基本康复后再退伍，但基本康复不等于完全康复，他还得接受治疗。
    南湖村的医疗卫生条件和市里比起来太差了，还是待在这更方便。
    而且，杨江离的绣园在这，即便康复后，他也不会回南湖村的。
    李时海点点头，“你好好养伤，爷娘那边有我照顾。”
    李时泽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照顾？你在航运司照顾吗？”
    “我把工作卖了。”李时海轻飘飘的说道，“准备下海做生意。”
    李时泽皱了皱眉头，“你想好了？”
    “想好了。”李时海认真点头，“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航运司领死工资，那点钱还没有咱娘挣得多呢。”
    上次他放假回家的时候看到王大花给大家发钱，最少的也有三百块。
    三百块什么概念？
    那是他大半年的工资呐！
    刺绣他不会，但他可以做别的生意啊。
    他把工作卖了八百块，准备年后到南方看看。
    见他不是在开玩笑，李时泽勾了勾嘴角，“你想好了就行，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上忙。”
    李时海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你先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李时泽慢慢往下躺了躺，李时海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有王大花等人在，杨家这个新年注定会特别热闹。
    人多了，年前准备好的年货便显得紧张起来，杨江离拿出之前存下来的钱和票，带两个娘到百货大楼好好采购了一通。
    新衣新鞋是必须要有的，瓜子花生大白兔太妃糖也不能少。
    逛完百货大楼，杨江离又带李时海和李秋兰去街上买烟花炮竹，和各种不要票的小吃。
    一行人一直买到腊月二十八，今年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年。
    大家欢聚一堂，从过去谈到现在，从现在畅谈未来。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久久不停，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大家开始互相恭贺新年好，然后回去休息。
    不过这一夜大家注定睡不了太久。
    天还没完全亮，军区里便响起了放开门炮仗的声音。
    在哔哔叭叭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走亲访友后，周改和金满在大年初六这天回来了。
    大年初九，李时海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准备开启新的人生。
    同时，李青生、王大花和李秋兰也准备回去了。
    再有十天就到雨水了，村里还得忙春耕，离不开他们。
    周改亲自送三人回南湖村，后备箱里装满了东西。
    正月十三，杨江离接到了外贸部钟主任打来的电话，在杨家老宅接待了钟主任。
    年前的那批百万订单的尾款发来了，一共是九十万美元，加上定金，一共一百一十五万。
    按照约定，杨江离每条丝巾抽一毛钱的利润，放出去九万单，那就是九千美元。
    之前钟主任采购了两千七百三十匹丝绸，共计二十七万，除去这些，还剩八十七万一千美元。
    杨江离要去的那一万单，需要支付绣娘十万零五百美元。
    八十七万一千，减掉十万零五百，就是七十七万零五百。
    “江离，你看这个钱数对不对？”
    杨江离点头，“您算得没错。”
    钟主任松了口气，把纸笔放进上衣口袋里，“既然没错，那咱们就把钱分一分。”
    杨江离起身，和钟主任一起，点出了十万零五百美元。
    “钟主任，这些钱，恐怕还得麻烦您帮我换成咱们的钱。”
    钟主任笑呵呵的点头，“这是自然，现在一美元约等于一块五毛钱了。”
    杨江离心中了然，去年还一块一，今年就一块五了，不过这个对她没有影响，她和绣娘本来就是以美元定价的。
    “那个，江离呀”
    钟主任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你让我分出去的那九万单，我们外贸部每单抽了两毛钱，你不介意？”
    杨江离摇摇头，“这是应该的，外贸部的同志们辛苦了，那些是你们应得的。”
    湘绣、蜀绣、粤绣，联系绣娘，收货、第一轮验收可都是外贸部的同志做的，别说两毛了，就是再多点也能抽。
    听到她这么说，钟主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很担心这一举动会引起杨江离的不满，来的路上心里一直是忐忑的。
    “杨江离同志，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您说。”杨江离来了精神。
    钟主任摸摸鼻子，“我们郑部长听了你的建议，向小日子要求提高单价，那边不答应，还说以后不会再往咱们这发和服腰带的订单了”
    剩下的话他顿了顿，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说出口：
    “如果将来这些绣娘没了绣和服腰带的出路，你再接到丝巾之类的生意，能不能”
    杨江离顿时明白了钟主任的意思。
    “我很愿意帮大家解决问题，争取以后能挣来更大的外贸订单。”
    钟主任激动地握住了杨江离的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在郑部长做决定前也想过这种情况，有人想要过几年再提涨价的事，担心连这几毛钱也丢了。
    有的很赞成郑部长的意见，绣娘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本来就不能被当做基础劳动力来对待。
    这是精工细作，是另外的价格。
    最终，郑部长的提议还是通过了，小日子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现在最后一批和服腰带即将发货，他们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
    杨江离微微一笑，“钟主任，除了小日子那边主动发来的订单，您有没有想过主动为苏绣、不，为刺绣制品争取国际市场呢？”
    “国际市场？”
    钟主任凝神细听，“你有什么想法？”
    杨江离起身给钟主任倒了杯元宝茶，“您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听我慢慢跟您说。”
    华国的刺绣历史悠久，精美绝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广泛的市场。
    她的绣园主攻工艺品精品绣，这是未来一大出口方向，除此之外，把刺绣和服饰结合也是未来可期。

 第270章 国际市场

    李时泽睁开眼，调整了一下姿势，“暂时不会回去。”
    军区给了他三个月的康复时间，允许他基本康复后再退伍，但基本康复不等于完全康复，他还得接受治疗。
    南湖村的医疗卫生条件和市里比起来太差了，还是待在这更方便。
    而且，杨江离的绣园在这，即便康复后，他也不会回南湖村的。
    李时海点点头，“你好好养伤，爷娘那边有我照顾。”
    李时泽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你照顾？你在航运司照顾吗？”
    “我把工作卖了。”李时海轻飘飘的说道，“准备下海做生意。”
    李时泽皱了皱眉头，“你想好了？”
    “想好了。”李时海认真点头，“我不想一辈子都在航运司领死工资，那点钱还没有咱娘挣得多呢。”
    上次他放假回家的时候看到王大花给大家发钱，最少的也有三百块。
    三百块什么概念？
    那是他大半年的工资呐！
    刺绣他不会，但他可以做别的生意啊。
    他把工作卖了八百块，准备年后到南方看看。
    见他不是在开玩笑，李时泽勾了勾嘴角，“你想好了就行，这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做主。”
    “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我，我或许能帮上忙。”
    李时海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大哥。”
    “你先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一会。”
    李时泽慢慢往下躺了躺，李时海给他掖了掖被子，转身走了出去。
    有王大花等人在，杨家这个新年注定会特别热闹。
    人多了，年前准备好的年货便显得紧张起来，杨江离拿出之前存下来的钱和票，带两个娘到百货大楼好好采购了一通。
    新衣新鞋是必须要有的，瓜子花生大白兔太妃糖也不能少。
    逛完百货大楼，杨江离又带李时海和李秋兰去街上买烟花炮竹，和各种不要票的小吃。
    一行人一直买到腊月二十八，今年没有三十，腊月二十九就是年。
    大家欢聚一堂，从过去谈到现在，从现在畅谈未来。
    堂屋里的欢声笑语久久不停，直到午夜的钟声响起，大家开始互相恭贺新年好，然后回去休息。
    不过这一夜大家注定睡不了太久。
    天还没完全亮，军区里便响起了放开门炮仗的声音。
    在哔哔叭叭的爆竹声中，新的一年已经到了。
    走亲访友后，周改和金满在大年初六这天回来了。
    大年初九，李时海坐上了南下的火车，准备开启新的人生。
    同时，李青生、王大花和李秋兰也准备回去了。
    再有十天就到雨水了，村里还得忙春耕，离不开他们。
    周改亲自送三人回南湖村，后备箱里装满了东西。
    正月十三，杨江离接到了外贸部钟主任打来的电话，在杨家老宅接待了钟主任。
    年前的那批百万订单的尾款发来了，一共是九十万美元，加上定金，一共一百一十五万。
    按照约定，杨江离每条丝巾抽一毛钱的利润，放出去九万单，那就是九千美元。
    之前钟主任采购了两千七百三十匹丝绸，共计二十七万，除去这些，还剩八十七万一千美元。
    杨江离要去的那一万单，需要支付绣娘十万零五百美元。
    八十七万一千，减掉十万零五百，就是七十七万零五百。
    “江离，你看这个钱数对不对？”
    杨江离点头，“您算得没错。”
    钟主任松了口气，把纸笔放进上衣口袋里，“既然没错，那咱们就把钱分一分。”
    杨江离起身，和钟主任一起，点出了十万零五百美元。
    “钟主任，这些钱，恐怕还得麻烦您帮我换成咱们的钱。”
    钟主任笑呵呵的点头，“这是自然，现在一美元约等于一块五毛钱了。”
    杨江离心中了然，去年还一块一，今年就一块五了，不过这个对她没有影响，她和绣娘本来就是以美元定价的。
    “那个，江离呀”
    钟主任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你让我分出去的那九万单，我们外贸部每单抽了两毛钱，你不介意？”
    杨江离摇摇头，“这是应该的，外贸部的同志们辛苦了，那些是你们应得的。”
    湘绣、蜀绣、粤绣，联系绣娘，收货、第一轮验收可都是外贸部的同志做的，别说两毛了，就是再多点也能抽。
    听到她这么说，钟主任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很担心这一举动会引起杨江离的不满，来的路上心里一直是忐忑的。
    “杨江离同志，我还有一件事想麻烦你”
    “您说。”杨江离来了精神。
    钟主任摸摸鼻子，“我们郑部长听了你的建议，向小日子要求提高单价，那边不答应，还说以后不会再往咱们这发和服腰带的订单了”
    剩下的话他顿了顿，做好了心理准备才说出口：
    “如果将来这些绣娘没了绣和服腰带的出路，你再接到丝巾之类的生意，能不能”
    杨江离顿时明白了钟主任的意思。
    “我很愿意帮大家解决问题，争取以后能挣来更大的外贸订单。”
    钟主任激动地握住了杨江离的手。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在郑部长做决定前也想过这种情况，有人想要过几年再提涨价的事，担心连这几毛钱也丢了。
    有的很赞成郑部长的意见，绣娘付出的时间和精力本来就不能被当做基础劳动力来对待。
    这是精工细作，是另外的价格。
    最终，郑部长的提议还是通过了，小日子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
    现在最后一批和服腰带即将发货，他们不得不做好两手准备。
    杨江离微微一笑，“钟主任，除了小日子那边主动发来的订单，您有没有想过主动为苏绣、不，为刺绣制品争取国际市场呢？”
    “国际市场？”
    钟主任凝神细听，“你有什么想法？”
    杨江离起身给钟主任倒了杯元宝茶，“您先喝点茶润润嗓子，听我慢慢跟您说。”
    华国的刺绣历史悠久，精美绝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有广泛的市场。
    她的绣园主攻工艺品精品绣，这是未来一大出口方向，除此之外，把刺绣和服饰结合也是未来可期。

 第271章 粤绣领先

    杨江离简单为钟主任罗列了一下可以应用到刺绣的产品种类。
    除了工艺品、服装之外，还有床上用品、装饰品、日用品等等。
    钟主任沉吟许久，“工艺品和服装我能理解，床上用品和装饰品也说得过去，日用品有什么？”
    杨江离不假思索地说：“鞋面、帽子、头巾、披巾、座椅套垫、靠垫这不都是吗？”
    “其实在刺绣品出口这块，粤绣艺人比我更有发言权。”
    朱姓王朝那会儿，英格兰女王和后来的查理一世都很喜欢粤绣中的广绣，后来还成立了什么刺绣同业公会。
    更是从那之后起，在他们本土栽桑养蚕，发展丝绸业和工艺，促进广绣在国外传播。
    被西方学者称为：华夏送给西方的礼物。
    直到现在，西方很多国家博物馆中都收藏有广绣。
    钟主任若有所思，单从四大名绣中来看，粤绣的确是在海外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杨江离：“潮绣厂提供的出国展礼品在国内外收获了极高的赞誉，国家是不是也能考虑为苏绣、蜀绣、湘绣提供一个展览的机会和平台呢？”
    钟主任沉思片刻，“我会把你的意见如实传达上去的。”
    “那我先谢谢钟主任了。”
    杨江离站起身，对钟主任鞠了个躬。
    送走钟主任后，杨江离回到卧房，正好看到周改给李时泽换药。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李时泽身上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拆掉纱布了。
    “江离，钟主任走了吗？”
    杨江离点点头，“钟主任给我换钱去了，十万零五百美元，换好钱后我准备回南湖村一趟。”
    这些钱发下去后，估计南湖村又能热闹一阵。
    李时泽拍了下周改的肩膀，“让周改送你回去。”
    “你回去之后还住下吗？”
    周改一时没注意，手上一抖，一半药膏都倒在李时泽胸膛上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注意到周改的表情，杨江离忍不住笑了，“周大哥，还是我来，辛苦你了。”
    周改把药膏递给杨江离，“也好，我出去看看车里的油还够不够。”
    要回一趟南湖村，可得给车上加满油，不然半路可找不到加油点。
    目送他出去，杨江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给李时泽涂抹药膏。
    两人距离很近，李时泽只觉得一阵淡淡的花香迎面扑来，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
    “江江”
    “嗯？”
    杨江离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回去后可能得住一天，和黄叔叔商量点事。”
    一听到她要在外面住下，李时泽心头的妄念瞬间被打散了。
    他伸出手，勾住了杨江离的脖子。
    下一秒，一记脑瓜崩就弹在了他的脑门上。
    “别闹，要裹纱布了。”
    李时泽一脸哀怨的松手，直勾勾的盯着杨江离。
    杨江离好笑不已，快速给他换上了干净的纱布，然后再给他拉上被子。
    “时泽哥，你要好好养伤，调养身体，你的身体调养不好，咱们就不能要孩子，知道不？”
    说完，她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然后拍拍被子，“我去小作坊看看，你休息。”
    李时泽：“”
    钟主任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把换好的华国钱送来了。
    一共是十五万零七百五。
    这是售价，还要刨去在小作坊买丝绸的钱和王大花的提成，剩下的才是绣娘的。
    “杨江离同志，上面让我知会你一声，请绣园在今年年底之前尽量多准备一些能代表咱们优秀传统文化的苏绣，年底的各国巡展，将会从里面挑出最优秀的展览。”
    结了钱，钟主任一脸高兴的把这事告诉了杨江离。
    杨江离有些意外，“这么快吗？”
    上午才提了意见，这换个钱的功夫就有回复了，这什么神仙办事效率？
    钟主任哈哈笑了起来，“你想错了，你的意见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这是上面的指示。”
    “你也不用觉得意外，你的那几幅绣品有的被外宾买了，有的被国家买了送出去了，你有这个实力，知道吗？”
    杨江离恍然大悟，那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我回去跟大家打声招呼，争取今年绣一些精品出来。”
    钟主任点点头，提醒道：“最好既能体现咱们的优秀传统文化，还有创新，符合时代意义的。”
    “我记住了。”
    杨江离把钟主任的要求仔细琢磨了几遍，暗暗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一年的准备时间，听起来挺长的，但是落实在精品绣上，一个人根本绣不了多少。
    像是那种长幅的，更是不用考虑了。
    一幅《千里江山》六个人还绣了两年呢。
    “行，那你忙，我还要把剩下的钱给各个地方的绣娘发下去呢。”
    钟主任见杨江离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就没有再待下去，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杨江离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外。
    目送钟主任的小轿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身回去，查出了应该付的绣布钱，给小作坊送去。
    送完钱后，她和周改去了南湖村。
    到地方时，已经是傍晚了，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
    杨江离和周改提着钱走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李秋兰从堂屋里跑出来。
    四目相对，李秋兰小嘴一瘪，冲进杨江离怀里哭了起来。
    “嫂子！”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抱住了李秋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李秋兰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杨江离一个劲的哭。
    杨江离无奈，只能把目光转向堂屋里跟出来王大花，劝着李秋兰回了卧房。
    王大花也跟了进去。
    “江离，你回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这丫头，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能不说亲呢？”
    “说亲？”
    杨江离看了看李秋兰，又看了看王大花，总算明白了李秋兰哭的原因。
    “阿婆，您给秋兰介绍的什么对象？”
    听到这话，王大花来了精神，“是县纺织厂的工人，吃商品粮的，人家相中兰兰的绣品了，就托媒人来打听了。”
    工人、商品粮，这两个词在王大花眼里可是香饽饽。

 第271章 粤绣领先

    杨江离简单为钟主任罗列了一下可以应用到刺绣的产品种类。
    除了工艺品、服装之外，还有床上用品、装饰品、日用品等等。
    钟主任沉吟许久，“工艺品和服装我能理解，床上用品和装饰品也说得过去，日用品有什么？”
    杨江离不假思索地说：“鞋面、帽子、头巾、披巾、座椅套垫、靠垫这不都是吗？”
    “其实在刺绣品出口这块，粤绣艺人比我更有发言权。”
    朱姓王朝那会儿，英格兰女王和后来的查理一世都很喜欢粤绣中的广绣，后来还成立了什么刺绣同业公会。
    更是从那之后起，在他们本土栽桑养蚕，发展丝绸业和工艺，促进广绣在国外传播。
    被西方学者称为：华夏送给西方的礼物。
    直到现在，西方很多国家博物馆中都收藏有广绣。
    钟主任若有所思，单从四大名绣中来看，粤绣的确是在海外发展的最好的一个。
    杨江离：“潮绣厂提供的出国展礼品在国内外收获了极高的赞誉，国家是不是也能考虑为苏绣、蜀绣、湘绣提供一个展览的机会和平台呢？”
    钟主任沉思片刻，“我会把你的意见如实传达上去的。”
    “那我先谢谢钟主任了。”
    杨江离站起身，对钟主任鞠了个躬。
    送走钟主任后，杨江离回到卧房，正好看到周改给李时泽换药。
    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李时泽身上的伤口已经有愈合的迹象，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彻底拆掉纱布了。
    “江离，钟主任走了吗？”
    杨江离点点头，“钟主任给我换钱去了，十万零五百美元，换好钱后我准备回南湖村一趟。”
    这些钱发下去后，估计南湖村又能热闹一阵。
    李时泽拍了下周改的肩膀，“让周改送你回去。”
    “你回去之后还住下吗？”
    周改一时没注意，手上一抖，一半药膏都倒在李时泽胸膛上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注意到周改的表情，杨江离忍不住笑了，“周大哥，还是我来，辛苦你了。”
    周改把药膏递给杨江离，“也好，我出去看看车里的油还够不够。”
    要回一趟南湖村，可得给车上加满油，不然半路可找不到加油点。
    目送他出去，杨江离低下头，小心翼翼地给李时泽涂抹药膏。
    两人距离很近，李时泽只觉得一阵淡淡的花香迎面扑来，不由得一阵心猿意马。
    “江江”
    “嗯？”
    杨江离头也不抬地回道，“我回去后可能得住一天，和黄叔叔商量点事。”
    一听到她要在外面住下，李时泽心头的妄念瞬间被打散了。
    他伸出手，勾住了杨江离的脖子。
    下一秒，一记脑瓜崩就弹在了他的脑门上。
    “别闹，要裹纱布了。”
    李时泽一脸哀怨的松手，直勾勾的盯着杨江离。
    杨江离好笑不已，快速给他换上了干净的纱布，然后再给他拉上被子。
    “时泽哥，你要好好养伤，调养身体，你的身体调养不好，咱们就不能要孩子，知道不？”
    说完，她低头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然后拍拍被子，“我去小作坊看看，你休息。”
    李时泽：“”
    钟主任的速度很快，当天下午就把换好的华国钱送来了。
    一共是十五万零七百五。
    这是售价，还要刨去在小作坊买丝绸的钱和王大花的提成，剩下的才是绣娘的。
    “杨江离同志，上面让我知会你一声，请绣园在今年年底之前尽量多准备一些能代表咱们优秀传统文化的苏绣，年底的各国巡展，将会从里面挑出最优秀的展览。”
    结了钱，钟主任一脸高兴的把这事告诉了杨江离。
    杨江离有些意外，“这么快吗？”
    上午才提了意见，这换个钱的功夫就有回复了，这什么神仙办事效率？
    钟主任哈哈笑了起来，“你想错了，你的意见我还没来得及汇报呢，这是上面的指示。”
    “你也不用觉得意外，你的那几幅绣品有的被外宾买了，有的被国家买了送出去了，你有这个实力，知道吗？”
    杨江离恍然大悟，那这的确是个好消息。
    “我回去跟大家打声招呼，争取今年绣一些精品出来。”
    钟主任点点头，提醒道：“最好既能体现咱们的优秀传统文化，还有创新，符合时代意义的。”
    “我记住了。”
    杨江离把钟主任的要求仔细琢磨了几遍，暗暗记在了心里，准备回去和大家商量一下。
    一年的准备时间，听起来挺长的，但是落实在精品绣上，一个人根本绣不了多少。
    像是那种长幅的，更是不用考虑了。
    一幅《千里江山》六个人还绣了两年呢。
    “行，那你忙，我还要把剩下的钱给各个地方的绣娘发下去呢。”
    钟主任见杨江离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就没有再待下去，着急忙慌的离开了。
    杨江离亲自把人送到大门外。
    目送钟主任的小轿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转身回去，查出了应该付的绣布钱，给小作坊送去。
    送完钱后，她和周改去了南湖村。
    到地方时，已经是傍晚了，家家户户飘起了炊烟。
    杨江离和周改提着钱走进家门的时候，正好碰到李秋兰从堂屋里跑出来。
    四目相对，李秋兰小嘴一瘪，冲进杨江离怀里哭了起来。
    “嫂子！”
    杨江离愣了一秒，随即抱住了李秋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还掉金豆子了？”
    李秋兰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杨江离一个劲的哭。
    杨江离无奈，只能把目光转向堂屋里跟出来王大花，劝着李秋兰回了卧房。
    王大花也跟了进去。
    “江离，你回来的正好，快帮我劝劝这丫头，都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能不说亲呢？”
    “说亲？”
    杨江离看了看李秋兰，又看了看王大花，总算明白了李秋兰哭的原因。
    “阿婆，您给秋兰介绍的什么对象？”
    听到这话，王大花来了精神，“是县纺织厂的工人，吃商品粮的，人家相中兰兰的绣品了，就托媒人来打听了。”
    工人、商品粮，这两个词在王大花眼里可是香饽饽。

 第272章 另有隐情

    “秋兰和那人见过面了吗？”
    李秋兰会哭，那就是不满意，不满意总得有个原因。
    听到这话，王大花没好气的白了李秋兰一眼，“我这不是正准备带她去见见嘛。”
    可惜这死丫头怎么都不肯去，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倔。
    杨江离眼睛闪了闪，心里大概猜到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贸然说出来。
    她推了推王大花，“阿婆，您先出去，我劝劝秋兰。”
    王大花还想说些什么，杨江离接着说：“年前那批货结款了，您不想去数数吗？”
    “结款了？”
    王大花瞬间来了精神，瞪了李秋兰一眼，“那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我出去看看。”
    杨江离把人送出门口，关上门，顺便插上了门栓。
    转过身后，她笑眯眯地朝李秋兰走了过去，“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李秋兰眼神闪烁，“哪哪有？”
    “你确定要瞒着我？”杨江离不急不躁地问，“我本来还想帮你说服阿婆，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不管了哈。”
    “大嫂！”
    李秋兰一脸娇羞地拽住了杨江离的袖子，“我说还不行吗。”
    “快说，是谁，我认识吗？”
    “是就是咱们绣园的冯世章。”
    “冯小冯？”杨江离瞪大了眼睛，“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李秋兰低下头，两只手都快把手绢拧成麻花了，“就就有一次我在街上买东西遇到了小流氓，他”
    杨江离耐心地听完，发现这竟然还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难怪两人会
    小冯是退伍军人，家就在市区，可惜不是国营厂的员工。
    不过，能被李时泽选中送来做安保工作，人品和能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思及此，杨江离沉吟一声，“小冯每个月工资不少，也吃商品粮，不知道咱娘会不会同意，要不你试试？”
    “不不不”
    李秋兰闻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怕娘打我。”
    杨江离：“”
    她寻思王大花也没那么凶？
    这丫头怎么跟见了猛兽似的？
    “要不，我帮你旁敲侧击？”
    李秋兰眼睛亮晶晶的，拼命点头，“这个可以有，谢谢大嫂！”
    杨江离：“”
    从卧房出来，杨江离在李秋兰的催促下去了堂屋，进去后只见李青生和周改，并不见王大花。
    “阿公，阿婆去哪儿了？”
    李青生笑呵呵地往外一指，“她去大队部打电话了，钱下来了，让大家明天来领。”
    杨江离会心一笑，在李青生对面坐了下来。
    “阿公，您见过阿婆说的那个相中秋兰的县纺织厂的同志吗？”
    这话绕的，她舌头差点打结。
    李青生皱了皱眉，“我倒是远远看过一面，那个小同志长得挺板正的，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这样啊。”
    杨江离心里大致有数了，李青生不了解那人，王大花应该也不了解。
    或者说，王大花对那人的了解基本出自媒人的那张嘴。
    这样定下相亲对象，的确有点草率了。
    想到这，她抬眸看向李青生，“阿公，正好明天我要去一趟县城，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再说，先别逼秋兰相亲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了，不兴盲婚哑嫁的。”
    李青生沉吟一声，“也行，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这一点她完全赞同李青生的看法。
    外在条件都是会变化的，年轻的会变老，帅气的会变不帅，只有教养是不会变的。
    一个人有没有责任心，即使最初看不出来，也能从家长身上找找影子。
    翌日。
    王大花一早就带着周改和钱出门了，大家约好了在南湖村村部集合，拿条子领钱。
    这个条子，是王大花在验货之后给大家写的，上面有人名、花样和钱数。
    除了条子，她手里还有一个账本，两个对上了才能领钱。
    这些都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坑人，也不当冤大头。
    等王大花走后，杨江离亲自开车去了县里。
    第一站，先去县委拜访黄副书记。
    来之前，她拿了点军区发给外公的烟和酒，东西不贵，但却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
    见到杨江离，黄副书记很激动。
    “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呢？”
    杨江离笑得一脸温婉，“黄叔叔，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可没买，这些是外公特地让我给您送来的。”
    黄副书记闻言鼻头一酸，“老将军他身体还好吗？”
    “外公每天不落的打太极，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杨江离淡笑着说道，两人聊了一会儿，她才说起这次来的正事。
    “创外汇？”
    黄副书记愣了愣，“咱们这个小县城也能创外汇吗？”
    杨江离点点头，“为什么不能？只要有机会，咱们小县城也能有大作用。”
    “如果真可以的话，我倒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你的消息准不准呐？”
    直到现在，黄副书记都没收到任何上面的指示，如果贸然向服装厂提出建议，只怕不太容易。
    杨江离缓缓开口：“消息准不准，要看服装厂愿不愿意了，其实先不说创外汇，即便是内销，服装厂也该创新了。”
    “服装厂的新衣服做出来，我才能和外宾搭上线。”
    如果服装厂的衣服能添加刺绣元素出口，也能扩大再生产。
    这样一来，即便是小日子真不让国内加工和服腰带了，那些绣娘也不至于失业。
    绣娘不失业，她也不至于得罪那些保守派。
    黄副书记沉思许久，“那好，我去找服装厂说说。”
    服装厂和刺绣厂合作，这倒是之前没有的，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或许还真能推动本地经济的发展。
    他瞧了眼墙上的挂钟，“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去。”
    杨江离点头，“对了，黄叔叔，您在纺织厂有没有熟悉的人？”
    “纺织厂？”黄副书记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两个，为人中正，勤劳能干，难道你还想给纺织厂创外汇？”

 第272章 另有隐情

    “秋兰和那人见过面了吗？”
    李秋兰会哭，那就是不满意，不满意总得有个原因。
    听到这话，王大花没好气的白了李秋兰一眼，“我这不是正准备带她去见见嘛。”
    可惜这死丫头怎么都不肯去，也不知道是犯了哪门子的倔。
    杨江离眼睛闪了闪，心里大概猜到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贸然说出来。
    她推了推王大花，“阿婆，您先出去，我劝劝秋兰。”
    王大花还想说些什么，杨江离接着说：“年前那批货结款了，您不想去数数吗？”
    “结款了？”
    王大花瞬间来了精神，瞪了李秋兰一眼，“那这丫头就交给你了，我出去看看。”
    杨江离把人送出门口，关上门，顺便插上了门栓。
    转过身后，她笑眯眯地朝李秋兰走了过去，“说说，你的心上人是谁？”
    李秋兰眼神闪烁，“哪哪有？”
    “你确定要瞒着我？”杨江离不急不躁地问，“我本来还想帮你说服阿婆，既然你不需要，那我不管了哈。”
    “大嫂！”
    李秋兰一脸娇羞地拽住了杨江离的袖子，“我说还不行吗。”
    “快说，是谁，我认识吗？”
    “是就是咱们绣园的冯世章。”
    “冯小冯？”杨江离瞪大了眼睛，“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李秋兰低下头，两只手都快把手绢拧成麻花了，“就就有一次我在街上买东西遇到了小流氓，他”
    杨江离耐心地听完，发现这竟然还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难怪两人会
    小冯是退伍军人，家就在市区，可惜不是国营厂的员工。
    不过，能被李时泽选中送来做安保工作，人品和能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思及此，杨江离沉吟一声，“小冯每个月工资不少，也吃商品粮，不知道咱娘会不会同意，要不你试试？”
    “不不不”
    李秋兰闻言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我怕娘打我。”
    杨江离：“”
    她寻思王大花也没那么凶？
    这丫头怎么跟见了猛兽似的？
    “要不，我帮你旁敲侧击？”
    李秋兰眼睛亮晶晶的，拼命点头，“这个可以有，谢谢大嫂！”
    杨江离：“”
    从卧房出来，杨江离在李秋兰的催促下去了堂屋，进去后只见李青生和周改，并不见王大花。
    “阿公，阿婆去哪儿了？”
    李青生笑呵呵地往外一指，“她去大队部打电话了，钱下来了，让大家明天来领。”
    杨江离会心一笑，在李青生对面坐了下来。
    “阿公，您见过阿婆说的那个相中秋兰的县纺织厂的同志吗？”
    这话绕的，她舌头差点打结。
    李青生皱了皱眉，“我倒是远远看过一面，那个小同志长得挺板正的，不知道人品怎么样。”
    “这样啊。”
    杨江离心里大致有数了，李青生不了解那人，王大花应该也不了解。
    或者说，王大花对那人的了解基本出自媒人的那张嘴。
    这样定下相亲对象，的确有点草率了。
    想到这，她抬眸看向李青生，“阿公，正好明天我要去一趟县城，要不我去打听打听再说，先别逼秋兰相亲了。”
    “现在又不是古代了，不兴盲婚哑嫁的。”
    李青生沉吟一声，“也行，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品。”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这一点她完全赞同李青生的看法。
    外在条件都是会变化的，年轻的会变老，帅气的会变不帅，只有教养是不会变的。
    一个人有没有责任心，即使最初看不出来，也能从家长身上找找影子。
    翌日。
    王大花一早就带着周改和钱出门了，大家约好了在南湖村村部集合，拿条子领钱。
    这个条子，是王大花在验货之后给大家写的，上面有人名、花样和钱数。
    除了条子，她手里还有一个账本，两个对上了才能领钱。
    这些都是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坑人，也不当冤大头。
    等王大花走后，杨江离亲自开车去了县里。
    第一站，先去县委拜访黄副书记。
    来之前，她拿了点军区发给外公的烟和酒，东西不贵，但却不是一般人能买到的。
    见到杨江离，黄副书记很激动。
    “你这孩子，来就来，怎么还买东西呢？”
    杨江离笑得一脸温婉，“黄叔叔，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可没买，这些是外公特地让我给您送来的。”
    黄副书记闻言鼻头一酸，“老将军他身体还好吗？”
    “外公每天不落的打太极，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杨江离淡笑着说道，两人聊了一会儿，她才说起这次来的正事。
    “创外汇？”
    黄副书记愣了愣，“咱们这个小县城也能创外汇吗？”
    杨江离点点头，“为什么不能？只要有机会，咱们小县城也能有大作用。”
    “如果真可以的话，我倒愿意帮你这个忙，只是，你的消息准不准呐？”
    直到现在，黄副书记都没收到任何上面的指示，如果贸然向服装厂提出建议，只怕不太容易。
    杨江离缓缓开口：“消息准不准，要看服装厂愿不愿意了，其实先不说创外汇，即便是内销，服装厂也该创新了。”
    “服装厂的新衣服做出来，我才能和外宾搭上线。”
    如果服装厂的衣服能添加刺绣元素出口，也能扩大再生产。
    这样一来，即便是小日子真不让国内加工和服腰带了，那些绣娘也不至于失业。
    绣娘不失业，她也不至于得罪那些保守派。
    黄副书记沉思许久，“那好，我去找服装厂说说。”
    服装厂和刺绣厂合作，这倒是之前没有的，如果效果不错的话，或许还真能推动本地经济的发展。
    他瞧了眼墙上的挂钟，“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去。”
    杨江离点头，“对了，黄叔叔，您在纺织厂有没有熟悉的人？”
    “纺织厂？”黄副书记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两个，为人中正，勤劳能干，难道你还想给纺织厂创外汇？”

 第273章 还是算了吧

    杨江离笑了，“不是的，我只是想让您帮我打听个人。”
    一听到是要打听人，黄副书记问道：“是谁？”
    “纺织厂的员工，叫何运聪的。”杨江离报上名字，“我想知道这个人品性如何，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黄副书记好像明白了，“你这是替谁打听相亲对象呢？”
    “还没相亲呢。”杨江离笑笑，“这家请了媒人去南湖村，想娶秋兰，我阿公阿婆都不太放心，想先打听打听。”
    黄副书记一脸了然，“我明白了，给我一天时间，傍晚我告诉你结果。”
    要打听一个纺织厂的工人简直太容易了，除了熟人那，还能从周围的邻居、厂里的同事身边打听。
    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品性，就要看他平时是怎么为人处事的。
    相亲时、相处时都可以伪装，唯独平时伪装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即便在工作中伪装，回家后大概率不会一直伪装，不然也太累了。
    “谢谢黄叔叔。”杨江离莞尔一笑。
    黄副书记哈哈笑了笑，“我给服装厂打个电话，然后咱们就过去。”
    “好。”
    杨江离跟在黄副书记身边，和服装厂厂长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少弄一批衣服出来试试。
    现在国内的服装总体上还是单一刻板的，在没有风向标的前提下，姑苏服装厂也不敢贸然改进，弄些“出格”的衣服出来。
    所以杨江离建议，在不出格的前提下给刻板的衣服点缀一些简单的花样。
    这些花样可以是一行小字，也可以是一个小画。
    要简单、美观、大方的。
    像是语录中的字，都可以拿来用。
    杨江离和在服装厂谈时，黄副书记一直坐在一旁看着，越听越觉得杨江离是有些生意头脑在身上的。
    谈到最后，服装厂厂长等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果这次试探市场的反馈不错，接下来就能自主设计一款新颖，美观，大方的新衣服了。
    女同志连衣裙应该可以试试。
    最后，杨江离和黄副书记离开时，服装厂厂长还有些舍不得，想再聊聊。
    杨江离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答应等衣服做出来了，一定会带人捧场。
    傍晚，黄副书记派出去打听何运聪的人回来了。
    从何运聪本人在纺织厂和家里的情况到何运聪的家人在纺织厂、周边邻居中的口碑，通通打听了个遍。
    简单来说，何运聪本人长得眉清目秀，很受女同志欢迎，和人搞过暧昧，但没有公开表示过有对象。
    何父何母一共有三个子女，两儿一女，何运聪排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
    何父是一家之主，何母精明算计，两人都有工作，老大媳妇原本是绣厂的员工，怀孕后把工作顶给了小姑子。
    如今家里的什么活都是老大媳妇来干，何母很少帮忙。
    小赵讲完后喝了大半缸茶，“差不多就这些了，何家在邻居中的口碑不算好，平时挺抠门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大方了起来，还说家里要发财了。”
    杨江离心中有了计较，看着黄副书记给了小赵一盒烟，然后让人出去了。
    “江离，你怎么看？”
    杨江离摇头，“这家不行。”
    不仅和女同志搞暧昧这点踩在了她的底线上，何家父母的为人和何家大儿媳的遭遇都让她心里反感。
    一向抠门，突然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该不会是知道秋兰的绣品值钱，想把她娶回家当提款机？
    黄副书记见她有了决定，跟着点点头，“的确差点意思，你回去告诉李青生一声，还是拒了，连亲都不要相了。”
    没见过面还好，见了面万一李秋兰相中那男人的长相就糟了。
    杨江离点点头，和黄副书记告别后离开了县城。
    回到南湖村后，王大花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呢，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江离，这一天出去累了？快洗洗手，咱们坐下吃饭。”
    杨江离笑着应了声，瞧见李秋兰眼巴巴的望着她，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洗干净手坐下吃饭，王大花说起了今天分钱时的情景，大家都盼着下一批的活早点到。
    之前没干过的也有人来问，总之热闹的不得了。
    注意到王大花眼底的自得，杨江离咽下嘴里的米饭，组织了一下语言。
    “阿婆，您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外宾的绣活要想长久地做下去，品质是第一硬性要求。”
    王大花点头，“这个我晓得的，想来干活的我都要亲自检查他们的绣功。”
    绣娘们的绣品品质和她的抽成直接挂钩，她怎么能不仔细呢。
    见王大花心里有数，杨江离就不再多说了。
    她把这事委托给王大花了，就不会再干涉她的决定。
    吃过饭，周改去了杨家的院子休息，家里只剩杨江离几人。
    李秋兰殷勤地给杨江离端来一杯热茶，“大嫂，喝茶。”
    杨江离一脸宠溺地斜睨了她一眼，“阿公，阿婆，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闻言，李青生和王大花同时看了过来。
    杨江离慢慢把黄副书记打听到的事告诉了两人。
    “何家相亲的事还是算了。”
    王大花没想到这背后还有那么多事，气得脸色通红。
    “杀千刀的小毕扬子，竟然敢算计我的丫头，什么东西！”
    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媒人去。”
    说的什么亲事，这不是把秋兰往火坑里推吗？
    李青生拉住王大花的胳膊，“家主婆，别激动。”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逼着秋兰去相亲了。
    “阿婆。”
    杨江离叫了一声，“媒人可能不知道那家的情况，你这么找上门去，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还可能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媒人那张嘴，可好可坏，过去臭骂一顿固然爽，但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帮助。
    甚至，还有可能败坏了秋兰的名声。
    不如换个思路，让媒人跟何家闹去。
    “阿婆，你来，咱们这样”
    杨江离悄悄在王大花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大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273章 还是算了吧

    杨江离笑了，“不是的，我只是想让您帮我打听个人。”
    一听到是要打听人，黄副书记问道：“是谁？”
    “纺织厂的员工，叫何运聪的。”杨江离报上名字，“我想知道这个人品性如何，家里又是什么情况。”
    黄副书记好像明白了，“你这是替谁打听相亲对象呢？”
    “还没相亲呢。”杨江离笑笑，“这家请了媒人去南湖村，想娶秋兰，我阿公阿婆都不太放心，想先打听打听。”
    黄副书记一脸了然，“我明白了，给我一天时间，傍晚我告诉你结果。”
    要打听一个纺织厂的工人简直太容易了，除了熟人那，还能从周围的邻居、厂里的同事身边打听。
    想要知道一个人的品性，就要看他平时是怎么为人处事的。
    相亲时、相处时都可以伪装，唯独平时伪装的可能性不大。
    而且，即便在工作中伪装，回家后大概率不会一直伪装，不然也太累了。
    “谢谢黄叔叔。”杨江离莞尔一笑。
    黄副书记哈哈笑了笑，“我给服装厂打个电话，然后咱们就过去。”
    “好。”
    杨江离跟在黄副书记身边，和服装厂厂长等人商议了一番，决定先少弄一批衣服出来试试。
    现在国内的服装总体上还是单一刻板的，在没有风向标的前提下，姑苏服装厂也不敢贸然改进，弄些“出格”的衣服出来。
    所以杨江离建议，在不出格的前提下给刻板的衣服点缀一些简单的花样。
    这些花样可以是一行小字，也可以是一个小画。
    要简单、美观、大方的。
    像是语录中的字，都可以拿来用。
    杨江离和在服装厂谈时，黄副书记一直坐在一旁看着，越听越觉得杨江离是有些生意头脑在身上的。
    谈到最后，服装厂厂长等人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如果这次试探市场的反馈不错，接下来就能自主设计一款新颖，美观，大方的新衣服了。
    女同志连衣裙应该可以试试。
    最后，杨江离和黄副书记离开时，服装厂厂长还有些舍不得，想再聊聊。
    杨江离没想到他们这么热情，答应等衣服做出来了，一定会带人捧场。
    傍晚，黄副书记派出去打听何运聪的人回来了。
    从何运聪本人在纺织厂和家里的情况到何运聪的家人在纺织厂、周边邻居中的口碑，通通打听了个遍。
    简单来说，何运聪本人长得眉清目秀，很受女同志欢迎，和人搞过暧昧，但没有公开表示过有对象。
    何父何母一共有三个子女，两儿一女，何运聪排老二，上面有个哥哥已经结婚了。
    何父是一家之主，何母精明算计，两人都有工作，老大媳妇原本是绣厂的员工，怀孕后把工作顶给了小姑子。
    如今家里的什么活都是老大媳妇来干，何母很少帮忙。
    小赵讲完后喝了大半缸茶，“差不多就这些了，何家在邻居中的口碑不算好，平时挺抠门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大方了起来，还说家里要发财了。”
    杨江离心中有了计较，看着黄副书记给了小赵一盒烟，然后让人出去了。
    “江离，你怎么看？”
    杨江离摇头，“这家不行。”
    不仅和女同志搞暧昧这点踩在了她的底线上，何家父母的为人和何家大儿媳的遭遇都让她心里反感。
    一向抠门，突然大方，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们该不会是知道秋兰的绣品值钱，想把她娶回家当提款机？
    黄副书记见她有了决定，跟着点点头，“的确差点意思，你回去告诉李青生一声，还是拒了，连亲都不要相了。”
    没见过面还好，见了面万一李秋兰相中那男人的长相就糟了。
    杨江离点点头，和黄副书记告别后离开了县城。
    回到南湖村后，王大花已经做好了饭等着她呢，见她回来立刻迎了上去。
    “江离，这一天出去累了？快洗洗手，咱们坐下吃饭。”
    杨江离笑着应了声，瞧见李秋兰眼巴巴的望着她，递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洗干净手坐下吃饭，王大花说起了今天分钱时的情景，大家都盼着下一批的活早点到。
    之前没干过的也有人来问，总之热闹的不得了。
    注意到王大花眼底的自得，杨江离咽下嘴里的米饭，组织了一下语言。
    “阿婆，您的眼光我还是信得过的，外宾的绣活要想长久地做下去，品质是第一硬性要求。”
    王大花点头，“这个我晓得的，想来干活的我都要亲自检查他们的绣功。”
    绣娘们的绣品品质和她的抽成直接挂钩，她怎么能不仔细呢。
    见王大花心里有数，杨江离就不再多说了。
    她把这事委托给王大花了，就不会再干涉她的决定。
    吃过饭，周改去了杨家的院子休息，家里只剩杨江离几人。
    李秋兰殷勤地给杨江离端来一杯热茶，“大嫂，喝茶。”
    杨江离一脸宠溺地斜睨了她一眼，“阿公，阿婆，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闻言，李青生和王大花同时看了过来。
    杨江离慢慢把黄副书记打听到的事告诉了两人。
    “何家相亲的事还是算了。”
    王大花没想到这背后还有那么多事，气得脸色通红。
    “杀千刀的小毕扬子，竟然敢算计我的丫头，什么东西！”
    她猛地站了起来，“不行，我得去找媒人去。”
    说的什么亲事，这不是把秋兰往火坑里推吗？
    李青生拉住王大花的胳膊，“家主婆，别激动。”
    “我怎么可能不激动！”差一点，差一点她就要逼着秋兰去相亲了。
    “阿婆。”
    杨江离叫了一声，“媒人可能不知道那家的情况，你这么找上门去，解决不了问题不说，还可能会被别人说三道四的。”
    媒人那张嘴，可好可坏，过去臭骂一顿固然爽，但对这件事没有任何帮助。
    甚至，还有可能败坏了秋兰的名声。
    不如换个思路，让媒人跟何家闹去。
    “阿婆，你来，咱们这样”
    杨江离悄悄在王大花耳边说了些什么，王大花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第274章 全部入选

    听了杨江离的话，王大花第二天找到媒人，直言何家要害她，并把杨江离在县里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媒人。
    听到何运聪在纺织厂和女同志搞暧昧，求娶李秋兰是因为李秋兰能挣大钱以及何家大儿媳的遭遇，媒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媒人脸色难看，王大花这才沉下脸。
    “你是咱们这有名的媒人婆，我本来想着你介绍的人应该不会错，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秋兰嫁进何家过的不好，我们除了找何家算账，还会找谁？”
    媒人脸色一白，想到李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以及亲家的背景，咬紧了后槽牙。
    “何家这是要害死我呀！”
    她本来以为何家是个好的，才答应说这桩亲事，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驴粪蛋，表面光，内里乱七八糟。
    如果秋兰在何家过得不好，先不说李时泽和杨江离，只王大花就够她受的。
    要知道，现在南湖村周边的绣品生意，王大花手里的最挣钱啊！
    “王主任，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信了何家的话，没有调查清楚就给秋兰说媒！”
    见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王大花脸色缓和了下来。
    “你知道就好，反正这亲我们是不相了，要是不怕你误会我们看不起你，我就不来跟你说这些了。”
    “何家这么对你，是想毁了你这么年说媒攒下来的好名声啊。”
    媒人咬牙，“指不定谁毁了谁呢！”
    既然敢欺骗她，那就做好一辈子讨不着媳妇的准备！
    见目的达成了，王大花眉心完全舒展开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来了绣活，我一定通知你。”
    “哎，好好好，我送送你。”
    听到王大花最后一句话，媒人脸上露出笑来。
    她正担心王大花会因为这件事不让她做绣活了呢。
    杨江离和李秋兰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在王大花回来后，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饭，把话讲清楚了之后，杨江离就把李秋兰带走了。
    临走前，杨江离承诺，一定会给李秋兰找个靠谱的对象。
    王大花当即不再说什么了，乐呵呵的把人送走了。
    经过一路颠簸，回到军区时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正月十六。
    杨江离向洪守疆借了辆解放车，把李时泽拉到了绣园养伤。
    把人安置好之后，杨江离和王德馨、袁瑗等人一起商议了下关于能被选中参与国外巡展的绣品是什么主题的。
    王德馨等人提议用劳动光荣的主题，这一点十分契合华国的社会性质。
    杨江离觉得不怎么好，劳动光荣是不错，但用这个来代表，好像在宣传廉价劳动力似的。
    袁瑗又提出用传统文化的主题，给外宾一点震撼。
    大家讨论了一个小时，意见始终不能完全统一。
    杨江离：“这样好了，大家各自用自己觉得恰当的主题绣一幅精品绣，到时候让上面的人自己选。”
    “这个主意好！”
    大家纷纷赞同，一年的时间一个人绣，篇幅上就要注意了。
    中等的单面绣可以绣一两幅，大的可能来不及的，小的或许可以试一试。
    约定好后，大家便准备动手了。
    仿古画的绣制还未完成，有人选择继续，把仿古画交上去，有人选择重开一幅。
    不论是什么选择，杨江离都尊重她们的选择。
    走到李秋兰等人身边，杨江离面带微笑，“你们的仿古画绣制还不精通，选你们绣的最好的来绣，到时候一起送上去。”
    王舒婷惊讶的反手指着自己，“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能绣？”
    “当然。”杨江离点头，“你们是绣园的一份子，当然能绣。”
    钟主任指明绣园的绣娘都可以绣，又不拘于是谁，当然谁都可以绣。
    至于好不好，能不能被选中，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王舒婷捂住胸口，好激动，心跳的好快。
    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
    “这段时间绣园的收藏室将对大家开放，想要选什么底稿，你们自己去挑就好。”
    说完，杨江离施施然离开了，她也要准备自己的绣品。
    从这一天开始，绣园陷入了忙碌之中。
    光阴似箭，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杨江离除了上课就是刺绣，手头的生意全部被王传承揽了过去。
    不得不说，王传承是个天生的商人，在他手里，绣活的生意从一开始的百万订单，逐渐累计到千万订单。
    只是，伴随着国与国之间汇率的变化，那些外宾都变聪明了，不肯用美元直接对等华夏币。
    小日子的和服腰带生意断了三个月，非但没有等来华国人降价，价格反而又升了。
    之前绣和服腰带的绣娘，这时已经开始和服装厂合作，生产具有华夏特色的衣服。
    没有人绣和服腰带，小棒子的刺绣水平小日子又不满意，最后不得不在原来的基础上抬价十倍来插队绣和服腰带。
    这一举动让外贸部记住了杨江离的名字，逐渐开始转变招待外宾的态度。
    国家已经站起来了，他们可不能拖后腿。
    这天，钟主任带人来绣园挑选绣品，从十六幅绣品中挑走了十二幅。
    有传统的花鸟图、动物的双面绣、传神的仿古画和逼真的人像绣。
    绣园里参与绣制的有十一个人，除了杨江离的被选中了两幅，其余每人一幅。
    这个数量让钟主任很是惊讶，他以为能有个三四幅就已经很不错了。
    带走绣品，钟主任代表外贸部留下了收据，上面写着带走的绣品名称、数量，以及巡展后如果有人愿意买，可以代卖。
    杨江离代表绣园在上面签了字。
    送走了钟主任后，王传承把剩下四幅绣品收了起来，“各位老师，这四幅卖不卖？”
    剩下这四幅里，有三幅中等的，和一幅小的。
    小的那幅是李秋兰绣的，其他三幅是杨江离、袁瑗和王德馨绣的。
    剩下并不是不好，而是她们已经有被选中的了，其他的又很不错，就让出了名额。
    杨江离和大家对视一眼，笑眯眯的宣布：“卖！”

 第274章 全部入选

    听了杨江离的话，王大花第二天找到媒人，直言何家要害她，并把杨江离在县里打听到的事告诉了媒人。
    听到何运聪在纺织厂和女同志搞暧昧，求娶李秋兰是因为李秋兰能挣大钱以及何家大儿媳的遭遇，媒人整个人都不好了。
    见媒人脸色难看，王大花这才沉下脸。
    “你是咱们这有名的媒人婆，我本来想着你介绍的人应该不会错，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秋兰嫁进何家过的不好，我们除了找何家算账，还会找谁？”
    媒人脸色一白，想到李家的大儿子和大儿媳，以及亲家的背景，咬紧了后槽牙。
    “何家这是要害死我呀！”
    她本来以为何家是个好的，才答应说这桩亲事，没想到他们根本就是驴粪蛋，表面光，内里乱七八糟。
    如果秋兰在何家过得不好，先不说李时泽和杨江离，只王大花就够她受的。
    要知道，现在南湖村周边的绣品生意，王大花手里的最挣钱啊！
    “王主任，都是我的错，是我太蠢，信了何家的话，没有调查清楚就给秋兰说媒！”
    见她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王大花脸色缓和了下来。
    “你知道就好，反正这亲我们是不相了，要是不怕你误会我们看不起你，我就不来跟你说这些了。”
    “何家这么对你，是想毁了你这么年说媒攒下来的好名声啊。”
    媒人咬牙，“指不定谁毁了谁呢！”
    既然敢欺骗她，那就做好一辈子讨不着媳妇的准备！
    见目的达成了，王大花眉心完全舒展开来，“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改天来了绣活，我一定通知你。”
    “哎，好好好，我送送你。”
    听到王大花最后一句话，媒人脸上露出笑来。
    她正担心王大花会因为这件事不让她做绣活了呢。
    杨江离和李秋兰简单收拾了几样东西，在王大花回来后，一家人坐下来吃了顿饭，把话讲清楚了之后，杨江离就把李秋兰带走了。
    临走前，杨江离承诺，一定会给李秋兰找个靠谱的对象。
    王大花当即不再说什么了，乐呵呵的把人送走了。
    经过一路颠簸，回到军区时已经是深夜了。
    第二天，正月十六。
    杨江离向洪守疆借了辆解放车，把李时泽拉到了绣园养伤。
    把人安置好之后，杨江离和王德馨、袁瑗等人一起商议了下关于能被选中参与国外巡展的绣品是什么主题的。
    王德馨等人提议用劳动光荣的主题，这一点十分契合华国的社会性质。
    杨江离觉得不怎么好，劳动光荣是不错，但用这个来代表，好像在宣传廉价劳动力似的。
    袁瑗又提出用传统文化的主题，给外宾一点震撼。
    大家讨论了一个小时，意见始终不能完全统一。
    杨江离：“这样好了，大家各自用自己觉得恰当的主题绣一幅精品绣，到时候让上面的人自己选。”
    “这个主意好！”
    大家纷纷赞同，一年的时间一个人绣，篇幅上就要注意了。
    中等的单面绣可以绣一两幅，大的可能来不及的，小的或许可以试一试。
    约定好后，大家便准备动手了。
    仿古画的绣制还未完成，有人选择继续，把仿古画交上去，有人选择重开一幅。
    不论是什么选择，杨江离都尊重她们的选择。
    走到李秋兰等人身边，杨江离面带微笑，“你们的仿古画绣制还不精通，选你们绣的最好的来绣，到时候一起送上去。”
    王舒婷惊讶的反手指着自己，“老师，你的意思是，我们也能绣？”
    “当然。”杨江离点头，“你们是绣园的一份子，当然能绣。”
    钟主任指明绣园的绣娘都可以绣，又不拘于是谁，当然谁都可以绣。
    至于好不好，能不能被选中，那就不是她要操心的事情了。
    王舒婷捂住胸口，好激动，心跳的好快。
    看到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杨江离噗嗤一声笑了。
    “这段时间绣园的收藏室将对大家开放，想要选什么底稿，你们自己去挑就好。”
    说完，杨江离施施然离开了，她也要准备自己的绣品。
    从这一天开始，绣园陷入了忙碌之中。
    光阴似箭，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在这一年里，杨江离除了上课就是刺绣，手头的生意全部被王传承揽了过去。
    不得不说，王传承是个天生的商人，在他手里，绣活的生意从一开始的百万订单，逐渐累计到千万订单。
    只是，伴随着国与国之间汇率的变化，那些外宾都变聪明了，不肯用美元直接对等华夏币。
    小日子的和服腰带生意断了三个月，非但没有等来华国人降价，价格反而又升了。
    之前绣和服腰带的绣娘，这时已经开始和服装厂合作，生产具有华夏特色的衣服。
    没有人绣和服腰带，小棒子的刺绣水平小日子又不满意，最后不得不在原来的基础上抬价十倍来插队绣和服腰带。
    这一举动让外贸部记住了杨江离的名字，逐渐开始转变招待外宾的态度。
    国家已经站起来了，他们可不能拖后腿。
    这天，钟主任带人来绣园挑选绣品，从十六幅绣品中挑走了十二幅。
    有传统的花鸟图、动物的双面绣、传神的仿古画和逼真的人像绣。
    绣园里参与绣制的有十一个人，除了杨江离的被选中了两幅，其余每人一幅。
    这个数量让钟主任很是惊讶，他以为能有个三四幅就已经很不错了。
    带走绣品，钟主任代表外贸部留下了收据，上面写着带走的绣品名称、数量，以及巡展后如果有人愿意买，可以代卖。
    杨江离代表绣园在上面签了字。
    送走了钟主任后，王传承把剩下四幅绣品收了起来，“各位老师，这四幅卖不卖？”
    剩下这四幅里，有三幅中等的，和一幅小的。
    小的那幅是李秋兰绣的，其他三幅是杨江离、袁瑗和王德馨绣的。
    剩下并不是不好，而是她们已经有被选中的了，其他的又很不错，就让出了名额。
    杨江离和大家对视一眼，笑眯眯的宣布：“卖！”

 第275章 货运公司

    四幅绣品被王传承打包带走后，杨江离给绣园所有人放了五天假。
    一年没好好歇歇了，趁这次放假该歇的歇，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大家正在欢呼，杨江离又掏出了一沓红包，“来来来，给大家补个红包，这一年没怎么进项了，可不能让大家空手离开。”
    “谢谢老板！”
    大家的欢呼声更大了，排队领了红包，高高兴兴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放假。
    杨江离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面带微笑地转身走向书房。
    经过一年时间的调养，李时泽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以后不能有过强的体力劳动。
    得知李时泽退伍，最近半年来陆陆续续有其他军区想特聘他作教官。
    只负责口头训练，不参与学员的实际训练和演习。
    李时泽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李时海下海一年，靠摆地摊一年挣了六千块，街上摆地摊的人越来越多，催生了一些行业。
    比如，长途运输。
    李时泽认真考虑过，也去羊城取过经，在姑苏办一家运输公司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杨江离进门的时候，李时泽正趴在地图上研究着，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
    “江江，你忙完了？”
    杨江离点头，走到李时泽身边扫了眼桌上的地图。
    “选好地址了吗？”
    李时泽扔下铅笔，转身抱住杨江离，把头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闷声道：“还没有。”
    姑苏是个水乡，四通八达的水系和桥梁，根本不能承受大型货车的碾压，更不要说还得有能容纳货车的空地。
    这里面积大，但又是雕梁画栋、又是假山流水的，也就适合做绣园，做货运公司不行不行。
    杨江离轻轻抱住他，“不如，考虑一下老宅附近。”
    “老宅？”
    李时泽从杨江离身上起来，拉着她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老宅周围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呐。”
    因为他答应带退伍的同志们一起干，军区已经答应借给他一批解放车使用了，他总不好还去麻烦军区。
    杨江离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轻拉起他的手，“前段时间我娘说军区想和我买老宅附近的那片桑树林，我不想卖，只想换。”
    “换？”李时泽皱了皱眉。
    听到这个字，再联想杨江离之前的建议，李时泽顿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要拿桑树林那块地换军区废置的演习场？”
    “聪明！”
    杨江离抓住李时泽的手击了个掌，“外公说，司令伯伯想把那块地当炊事班的菜园子，反正也没用了，如果能换过来就给你建货运公司。”
    李时泽心中一动，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块地的情况了。
    那里土质不行，前面大约有三亩地的平地，后面的山地因为常年演习早就被炸的坑坑洼洼的了，压根种不了什么菜。
    而且那里距离军区还有一大段距离，寻常人也能去。
    如果真能换过来的话，用来建货运公司的确合适。
    想到这，他来了精神，“江江，咱们回去一趟。”
    杨江离点头，“我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回去住几天。”
    “好好好。”
    杨家老宅。
    杨怀远听杨江离说了想要换地的想法后，当即带上李时泽去了军区。
    两人走后，林薇上门了。
    今年已经毕业的她拒绝了国家安排到服装厂的工作，准备在姑苏开一家服装公司。
    地址她已经选好了，和绣园只隔了一条街。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杨江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薇，你要回来开服装公司？”
    林薇挑了挑眉毛，“没错，以后可能还要和你们绣园合作呢。”
    去年下半年，姑苏服装厂生产的带刺绣的衣服一经上市就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逐渐从蓝黑灰的颜色中解放了出来。
    燕京的报纸还特地点名表扬了姑苏服装厂，生产出了符合女性自然审美的服装。
    现在市面上的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各个颜色都有。
    杨江离笑了，“欢迎欢迎。”
    “你开服装公司是打算做什么样的衣服？”
    能和绣园合作的服装，恐怕一般老百姓消费不起。
    林薇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此时张口就来，“做中高端服装。”
    她的店开在市里，受众首选工薪阶层，其次是那些比较有钱的人家。
    市面上便宜好看的衣服太多了，大家都穿一样的，难免有人心里会不舒服。
    所以，这次她要开公司，不仅要做中高端，还要自己设计服装。
    看到林薇胸有成竹的样子，杨江离知道她心里有计划，就没再细问。
    一小时后，杨怀远和李时泽从军区回来了，换地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金满站在庭院里高声喊道：“准备吃饭了。”
    恰在此时，杨芳若和洪守疆走了进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饭点了。”
    杨江离在老宅住了几天，在李时泽退伍后，他们的小院还给了军区，现在是穆建邦和林薇的小家。
    这几天里，李时泽忙着联系建筑队在换来的土地上建设厂房，军区后勤部的同志们也来帮忙，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
    两个月后，李时泽的货运公司终于建成了。
    没有太华丽的门面，有的只是临街三间大办公室，一个能容纳一辆半火车出入的大门、一片能同时停放六辆货车的空地和四间用来存货的大仓库。
    公司建成后，李时泽请了军区的领导来参加剪彩仪式，放了盘炮仗，就这么开业了。
    开业后的第一桩生意是姑苏服装厂给的。
    订单太多，厂里的车送不过来，只能从外面想办法。
    在李时泽忙着的时候，杨江离那也传来了好消息。
    参加国外巡展的十二件绣品，在短短两个月内已经被预定出去一半了。
    定金已经付了，只等着巡展结束付尾款。
    另外，绣园那四件绣品全都卖了出去，最便宜的也卖了八百块。
    大笔资金进账，每个人的钱包都鼓了起来。
    杨江离把属于绣园的钱充入账上，然后带领大家接着绣之前的仿古画。

 第275章 货运公司

    四幅绣品被王传承打包带走后，杨江离给绣园所有人放了五天假。
    一年没好好歇歇了，趁这次放假该歇的歇，该玩的玩，该吃的吃。
    大家正在欢呼，杨江离又掏出了一沓红包，“来来来，给大家补个红包，这一年没怎么进项了，可不能让大家空手离开。”
    “谢谢老板！”
    大家的欢呼声更大了，排队领了红包，高高兴兴地回去收拾东西，准备放假。
    杨江离在庭院里站了一会儿，面带微笑地转身走向书房。
    经过一年时间的调养，李时泽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以后不能有过强的体力劳动。
    得知李时泽退伍，最近半年来陆陆续续有其他军区想特聘他作教官。
    只负责口头训练，不参与学员的实际训练和演习。
    李时泽想了很久，还是拒绝了。
    李时海下海一年，靠摆地摊一年挣了六千块，街上摆地摊的人越来越多，催生了一些行业。
    比如，长途运输。
    李时泽认真考虑过，也去羊城取过经，在姑苏办一家运输公司的可行性还是很高的。
    杨江离进门的时候，李时泽正趴在地图上研究着，听到脚步声，立刻抬起头来。
    “江江，你忙完了？”
    杨江离点头，走到李时泽身边扫了眼桌上的地图。
    “选好地址了吗？”
    李时泽扔下铅笔，转身抱住杨江离，把头埋进了她的肩窝里。
    闷声道：“还没有。”
    姑苏是个水乡，四通八达的水系和桥梁，根本不能承受大型货车的碾压，更不要说还得有能容纳货车的空地。
    这里面积大，但又是雕梁画栋、又是假山流水的，也就适合做绣园，做货运公司不行不行。
    杨江离轻轻抱住他，“不如，考虑一下老宅附近。”
    “老宅？”
    李时泽从杨江离身上起来，拉着她的手到椅子上坐下，把人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
    “老宅周围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呐。”
    因为他答应带退伍的同志们一起干，军区已经答应借给他一批解放车使用了，他总不好还去麻烦军区。
    杨江离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轻拉起他的手，“前段时间我娘说军区想和我买老宅附近的那片桑树林，我不想卖，只想换。”
    “换？”李时泽皱了皱眉。
    听到这个字，再联想杨江离之前的建议，李时泽顿时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要拿桑树林那块地换军区废置的演习场？”
    “聪明！”
    杨江离抓住李时泽的手击了个掌，“外公说，司令伯伯想把那块地当炊事班的菜园子，反正也没用了，如果能换过来就给你建货运公司。”
    李时泽心中一动，没人比他更清楚那块地的情况了。
    那里土质不行，前面大约有三亩地的平地，后面的山地因为常年演习早就被炸的坑坑洼洼的了，压根种不了什么菜。
    而且那里距离军区还有一大段距离，寻常人也能去。
    如果真能换过来的话，用来建货运公司的确合适。
    想到这，他来了精神，“江江，咱们回去一趟。”
    杨江离点头，“我回去收拾一下，咱们回去住几天。”
    “好好好。”
    杨家老宅。
    杨怀远听杨江离说了想要换地的想法后，当即带上李时泽去了军区。
    两人走后，林薇上门了。
    今年已经毕业的她拒绝了国家安排到服装厂的工作，准备在姑苏开一家服装公司。
    地址她已经选好了，和绣园只隔了一条街。
    猛地听到这个消息，杨江离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薇，你要回来开服装公司？”
    林薇挑了挑眉毛，“没错，以后可能还要和你们绣园合作呢。”
    去年下半年，姑苏服装厂生产的带刺绣的衣服一经上市就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欢迎，逐渐从蓝黑灰的颜色中解放了出来。
    燕京的报纸还特地点名表扬了姑苏服装厂，生产出了符合女性自然审美的服装。
    现在市面上的衣服，红橙黄绿青蓝紫各个颜色都有。
    杨江离笑了，“欢迎欢迎。”
    “你开服装公司是打算做什么样的衣服？”
    能和绣园合作的服装，恐怕一般老百姓消费不起。
    林薇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此时张口就来，“做中高端服装。”
    她的店开在市里，受众首选工薪阶层，其次是那些比较有钱的人家。
    市面上便宜好看的衣服太多了，大家都穿一样的，难免有人心里会不舒服。
    所以，这次她要开公司，不仅要做中高端，还要自己设计服装。
    看到林薇胸有成竹的样子，杨江离知道她心里有计划，就没再细问。
    一小时后，杨怀远和李时泽从军区回来了，换地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
    金满站在庭院里高声喊道：“准备吃饭了。”
    恰在此时，杨芳若和洪守疆走了进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赶上饭点了。”
    杨江离在老宅住了几天，在李时泽退伍后，他们的小院还给了军区，现在是穆建邦和林薇的小家。
    这几天里，李时泽忙着联系建筑队在换来的土地上建设厂房，军区后勤部的同志们也来帮忙，大家忙得热火朝天的。
    两个月后，李时泽的货运公司终于建成了。
    没有太华丽的门面，有的只是临街三间大办公室，一个能容纳一辆半火车出入的大门、一片能同时停放六辆货车的空地和四间用来存货的大仓库。
    公司建成后，李时泽请了军区的领导来参加剪彩仪式，放了盘炮仗，就这么开业了。
    开业后的第一桩生意是姑苏服装厂给的。
    订单太多，厂里的车送不过来，只能从外面想办法。
    在李时泽忙着的时候，杨江离那也传来了好消息。
    参加国外巡展的十二件绣品，在短短两个月内已经被预定出去一半了。
    定金已经付了，只等着巡展结束付尾款。
    另外，绣园那四件绣品全都卖了出去，最便宜的也卖了八百块。
    大笔资金进账，每个人的钱包都鼓了起来。
    杨江离把属于绣园的钱充入账上，然后带领大家接着绣之前的仿古画。

 第276章 要孩子吗

    八月底，杨江离等人持续了四个月的仿古画刺绣正式告一段落。
    为了避免当局者迷，杨江离在仿古画装裱好之后，特地请来了工艺美院的老师们以及颜阿婆等人来参观。
    十二幅大小、内容各不相同的仿古画和绣园里的风景搭配起来，摆放在四个不同的房间，以求达到最佳的展示效果。
    清一色的仿古画，让来参观的姚院长等人移不开眼，仔细观察起仿古画的绣制来。
    临近中午，杨江离在秀云楼订了包厢，请众人吃午餐。
    还未开席，姚院长便忍不住打探起那十二幅仿古画有没有被预定。
    杨江离走动着给众人倒茶，“这十二幅都是现绣的，大家初次接触仿古画，有些地方处理的还不是很好，也就没有放出风声去。”
    倒完一圈，她才回到座位上，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满，“各位老师是除了我们园里的绣娘之外最先见到它们的。”
    听她这么说，姚院长面上一乐，没有被预定，那可太好了。
    “江离，你这些仿古画能不能借我放到学校里展览几天？你放心，我会支付你相应的展览费。”
    杨江离听完笑了，“展览可以，展览费就免了，毕竟我也是学校的老师，全当是我对学校的一片心意。”
    当初姚院长送她古籍字画，现在只是想借仿古画刺绣回去展览，她要是收了钱，那成什么了？
    姚院长摇头，“不行不行，你的是你的，借给学校是借给学校的，不能一概而论。”
    “您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不借了。”
    杨江离笑眯眯的说道，成功让姚院长改了主意。
    颜阿婆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姚，你就别跟江离客气了，她怎么可能收学校的钱呢。”
    陈老师点头，非常认同颜阿婆的话，这两年她虽然不在绣园，但每个月杨江离都会按时给她们发工资，逢年过节还有补贴。
    杨江离的品性很好，不用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收学校的钱。
    很快，菜上来了，大家纷纷执起筷子来。
    九月初，杨江离在第一周上课时把绣园现存的绣品都送到了工艺美院。
    除了十二幅仿古画刺绣，还有一幅人像绣和一幅油画绣。
    人像绣是她在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绣的，断断续续绣了两年才完成。
    接到绣品后，姚院长立刻让人送进了展厅内，让学校保安三班倒，日夜巡视。
    杨江离没有干预展览的事，下课后直接坐车回了绣园。
    路上，小陈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杨江离，“嫂子，王阿婆来了。”
    杨江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王总经理又拓展订单了吗？”
    小陈摇头，“我来的时候听她跟秋兰妹子说，好像是专门来找你的。”
    杨江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陈笑了笑，收回了视线，专心开车。
    杨江离打开了一点窗户，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忍不住开始思考起王大花过来的原因。
    半小时后。
    杨江离回到绣园，王大花立刻游廊里迎了出来。
    “江离，你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喝点茶？”
    杨江离轻轻一笑，抓住了王大花的手，“阿婆，我不累，倒是您，坐了一上午的车累了？”
    王大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还好，已经歇过来了。”
    “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到房间里休息休息。”
    杨江离跟汪秀秀说了一声，通知大家准备开饭。
    因为王大花来了，为了防止大家拘谨，杨江离特地分了两桌，李秋兰、周杏儿等人和她一起跟王大花坐一桌，其余的人坐另外一桌。
    吃过饭后，大家都去休息了。
    王大花拉着杨江离悄悄进了卧房。
    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和王大花坦白的李秋兰：“”
    咦，娘不是为了她的婚事来的呀？
    卧房里。
    王大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江离，你和阿泽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杨江离愣住了，“”
    “你看，距离你们结婚已经三年多了，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
    王大花搓搓手，李时海在外面自谈了一个对象，现在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下个月举办婚礼。
    相比较之下，杨江离这边难免被人问起。
    杨江离舔舔下嘴唇，“算数，当然算数。”
    听到她这么说，王大花顿时笑了，“算数就好，算数就好，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
    杨江离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阿婆，时泽哥出差了，我准备要，他不在也不行呀。”
    “他那边我去说，你们开始准备起来就好。”
    王大花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她当然知道要孩子不是这么容易的，但是现在开始准备起来总是没错的。
    “对了，兰兰那边，你有合适的对象吗？”
    杨江离点点头，“还真有一个，那人是时泽哥介绍来我这干安保工作的，也是退伍兵出身，现在跟在时泽哥身边干货运。”
    “退伍兵？”
    王大花心中思忖，“那这个人你们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喽？”
    杨江离点头，“人没得说，不然时泽哥也不可能介绍到我这来工作，而且小冯特别有上进心，秋兰也相中了。”
    “那好，我回头再问问兰兰，如果没问题的话，两边家长也该见个面了。”
    王大花说完站了起来，像是解决了一桩大心事似的，整个人都松快了。
    “我去找兰兰，你先歇着。”
    杨江离笑着点点头。
    三天后。
    李时泽出差回来，得知王大花在催生了，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江江，你是怎么想的？”
    杨江离抿抿嘴，“阿婆那么问，我当然是先答应下来了，但是我最近正在筹备绣姑苏繁华图，可能要一年左右”
    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时泽安慰的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没关系，正好我这边暂时也不得闲，我去跟娘说。”
    “真的？”
    杨江离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李时泽竟然还愿意再等等。
    李时泽捏了把她的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过一年，等明年的退伍兵下来，我也可以从运输队伍里退下来了。”

 第276章 要孩子吗

    八月底，杨江离等人持续了四个月的仿古画刺绣正式告一段落。
    为了避免当局者迷，杨江离在仿古画装裱好之后，特地请来了工艺美院的老师们以及颜阿婆等人来参观。
    十二幅大小、内容各不相同的仿古画和绣园里的风景搭配起来，摆放在四个不同的房间，以求达到最佳的展示效果。
    清一色的仿古画，让来参观的姚院长等人移不开眼，仔细观察起仿古画的绣制来。
    临近中午，杨江离在秀云楼订了包厢，请众人吃午餐。
    还未开席，姚院长便忍不住打探起那十二幅仿古画有没有被预定。
    杨江离走动着给众人倒茶，“这十二幅都是现绣的，大家初次接触仿古画，有些地方处理的还不是很好，也就没有放出风声去。”
    倒完一圈，她才回到座位上，把自己面前的茶杯添满，“各位老师是除了我们园里的绣娘之外最先见到它们的。”
    听她这么说，姚院长面上一乐，没有被预定，那可太好了。
    “江离，你这些仿古画能不能借我放到学校里展览几天？你放心，我会支付你相应的展览费。”
    杨江离听完笑了，“展览可以，展览费就免了，毕竟我也是学校的老师，全当是我对学校的一片心意。”
    当初姚院长送她古籍字画，现在只是想借仿古画刺绣回去展览，她要是收了钱，那成什么了？
    姚院长摇头，“不行不行，你的是你的，借给学校是借给学校的，不能一概而论。”
    “您如果这么说的话，那我不借了。”
    杨江离笑眯眯的说道，成功让姚院长改了主意。
    颜阿婆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姚，你就别跟江离客气了，她怎么可能收学校的钱呢。”
    陈老师点头，非常认同颜阿婆的话，这两年她虽然不在绣园，但每个月杨江离都会按时给她们发工资，逢年过节还有补贴。
    杨江离的品性很好，不用想也知道她不可能收学校的钱。
    很快，菜上来了，大家纷纷执起筷子来。
    九月初，杨江离在第一周上课时把绣园现存的绣品都送到了工艺美院。
    除了十二幅仿古画刺绣，还有一幅人像绣和一幅油画绣。
    人像绣是她在教学生们上课的时候绣的，断断续续绣了两年才完成。
    接到绣品后，姚院长立刻让人送进了展厅内，让学校保安三班倒，日夜巡视。
    杨江离没有干预展览的事，下课后直接坐车回了绣园。
    路上，小陈通过后视镜看了看杨江离，“嫂子，王阿婆来了。”
    杨江离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王总经理又拓展订单了吗？”
    小陈摇头，“我来的时候听她跟秋兰妹子说，好像是专门来找你的。”
    杨江离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小陈笑了笑，收回了视线，专心开车。
    杨江离打开了一点窗户，看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心里忍不住开始思考起王大花过来的原因。
    半小时后。
    杨江离回到绣园，王大花立刻游廊里迎了出来。
    “江离，你回来了，累不累？要不要喝点茶？”
    杨江离轻轻一笑，抓住了王大花的手，“阿婆，我不累，倒是您，坐了一上午的车累了？”
    王大花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还好，已经歇过来了。”
    “那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到房间里休息休息。”
    杨江离跟汪秀秀说了一声，通知大家准备开饭。
    因为王大花来了，为了防止大家拘谨，杨江离特地分了两桌，李秋兰、周杏儿等人和她一起跟王大花坐一桌，其余的人坐另外一桌。
    吃过饭后，大家都去休息了。
    王大花拉着杨江离悄悄进了卧房。
    本来还在想要不要和王大花坦白的李秋兰：“”
    咦，娘不是为了她的婚事来的呀？
    卧房里。
    王大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江离，你和阿泽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杨江离愣住了，“”
    “你看，距离你们结婚已经三年多了，你之前说的话还算数？”
    王大花搓搓手，李时海在外面自谈了一个对象，现在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下个月举办婚礼。
    相比较之下，杨江离这边难免被人问起。
    杨江离舔舔下嘴唇，“算数，当然算数。”
    听到她这么说，王大花顿时笑了，“算数就好，算数就好，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
    杨江离有些哭笑不得的回答：“阿婆，时泽哥出差了，我准备要，他不在也不行呀。”
    “他那边我去说，你们开始准备起来就好。”
    王大花笑得眼睛都看不到了，她当然知道要孩子不是这么容易的，但是现在开始准备起来总是没错的。
    “对了，兰兰那边，你有合适的对象吗？”
    杨江离点点头，“还真有一个，那人是时泽哥介绍来我这干安保工作的，也是退伍兵出身，现在跟在时泽哥身边干货运。”
    “退伍兵？”
    王大花心中思忖，“那这个人你们应该是知根知底的喽？”
    杨江离点头，“人没得说，不然时泽哥也不可能介绍到我这来工作，而且小冯特别有上进心，秋兰也相中了。”
    “那好，我回头再问问兰兰，如果没问题的话，两边家长也该见个面了。”
    王大花说完站了起来，像是解决了一桩大心事似的，整个人都松快了。
    “我去找兰兰，你先歇着。”
    杨江离笑着点点头。
    三天后。
    李时泽出差回来，得知王大花在催生了，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江江，你是怎么想的？”
    杨江离抿抿嘴，“阿婆那么问，我当然是先答应下来了，但是我最近正在筹备绣姑苏繁华图，可能要一年左右”
    后面的话她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李时泽安慰的摸了摸杨江离的脑袋，“没关系，正好我这边暂时也不得闲，我去跟娘说。”
    “真的？”
    杨江离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想到李时泽竟然还愿意再等等。
    李时泽捏了把她的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再过一年，等明年的退伍兵下来，我也可以从运输队伍里退下来了。”

 第277章 事业为重

    “什么？还要再等一年？”
    王大花眼角抽了抽，“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江离的意思？”
    “我的。”李时泽一脸严肃，“姆妈，我的公司才开起来不到半年，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不能在这时候考虑要孩子。”
    “我是男人，理应养家活口，不能因为江离挣的比我多，就理所应当的安于现状。”
    “您也不想听到别人说，您儿子是吃软饭的？”
    王大花闻言脸色微变，“怎么是吃软饭呢？”
    话虽这么说，但最近这一年多以来，家里的确主要是杨江离挣钱。
    而且，李时泽用来开公司的土地还是用杨江离名下的地产换的。
    想到这，王大花一脸惭愧，她儿子好像真的是在吃软饭。
    “一年后，你真的能从运输队伍里退出来吗？”
    李时泽保证：“一定可以。”
    “那好。”
    王大花叹了口气，不再强求，“不过这事你们最好和杨老将军说一声。”
    那两位老人可是比她还盼着孙子的诞生呢。
    李时泽点头，“我会的。”
    安抚好王大花，李时泽正准备去找杨怀远，走到大门口时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杨江离。
    李时泽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江江，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军区呀，我已经和外公说过了。”
    李时泽去说服王大花，杨怀远那里自然由她去说更好。
    李时泽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宠溺。
    这事由他说还是由杨江离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她这么做，是在替他维护和杨怀远夫妇的感情。
    一如他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去和王大花说一样。
    伸出手，李时泽笑着说：“回家。”
    “回家。”
    杨江离把手放上去，两人一起转身走进绣园深处。
    两人身后，清风拂过树梢，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晃晃悠悠的落下来，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度秋冬。
    八二年三月底，李秋兰和冯世章在老家举办了婚礼。
    同年四月，李时海的儿子出生了，值运字辈，大名李运昭，小名臭蛋。
    有了孙子，王大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儿媳和孙子身上，分发手工活的任务暂时由周兵家的接任。
    五月，林薇的服装公司在姑苏举办了第一场服装秀，美观、大方、舒适、风格各异的衣服吸引了俘获了无数女孩子的心。
    林薇的服装店赚的盆满钵满。
    六月，林薇从杨江离手里接过了定制刺绣服装的项目，绣园和服装公司开始了第一次合作。
    七月，李秋兰怀孕了，因为孕吐得厉害，暂时退出了绣制姑苏繁华图的队伍，由杨芳若以及工艺美院的其他刺绣老师接替，绣娘队伍壮大到二十人。
    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人多了，绣制工期大大缩短了。
    十二月二十，由杨江离发起，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全程共计二十一位绣娘绣制姑苏繁华图终于完成了。
    风声传出去后，刺绣界诸多大师纷纷赶来，参加《姑苏繁华图》的封针仪式。
    杨江离换上林薇为她设计的新中式服装，头上簪着一根白玉簪，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外贸部的郑部长亲自请来了记者，来为《姑苏繁华图》的封针仪式拍照留念。
    仪式结束后，陈奶奶带领身边的一众绣娘们来到杨江离面前。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杨江离同志，江离呀，过来见见前辈们。”
    “陈奶奶。”
    杨江离面带微笑地走到陈奶奶身边，微微弯腰，“前辈们好。”
    “不敢当不敢当，你的绣技都可以做我们的老师了，怎么能当得起你一声前辈。”
    “没错，我们见过你为陈大师绣的全身像了，甘拜下风。”
    没有人敢应杨江离一声前辈，虚长了那么多岁，绣技远远比不上人家，难怪陈大师对她赞不绝口。
    大家谦虚，杨江离也谦虚，态度上更加恭敬，不敢有一丝轻慢。
    这些人虽然口头上说比不上她，但每个人都有四十年以上的刺绣功底，还参与了《九龙图》的绣制，怎么可能不如她呢？
    就算绣技上真不如她，只那份四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就值得她尊重。
    “大家这边请，坐下休息休息。”
    杨江离亲自把人迎到会客厅里，让王德馨等人先招待着，她转身去找王传承。
    走到庭院里时，正巧碰到王传承匆忙赶来。
    “老板，郑部长抢我的活，提前在秀云楼订了席面。”
    杨江离：“”
    “订就订了，回头咱们给郑部长报销。”
    抢着订酒席，郑部长这是想搞哪一出？
    “让秀云楼马上准备，一小时后我带陈奶奶她们过去。”
    王传承点点头，再次跑了出去。
    杨江离转身进了厨房，叫上汪秀秀，冲了两壶茶送到会客厅。
    会客厅里，大家从精品绣聊到手工活，如今散布在几大刺绣省市的绣活主要都是从绣园这分出去的。
    一连持续了将近三年的手工活，大大提高了绣娘们的生活水平。
    陈老师赞叹，“江离这孩子是个有情怀的人，不只是自己要富起来，更想带大家富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老家伙绣了大半辈子，教出了不少能绣精品的绣娘，却从没想过那些绣功不达标的人该怎么办。”
    面对大家不加掩饰的赞赏，杨江离只是保持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王传承回来通知可以开饭了，她才起身带大家去了秀云楼。
    等大家吃完回宾馆休息，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杨江离身子有些乏了，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想起床，身子支起来一半后又无力地倒了下去，从骨头缝里透出一种酸痛的感觉。
    杨江离眨眨眼，她怎么睡了一觉反而更累了？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紧接着，灯亮了。
    “谁啊？”
    隔着屏风，杨江离看不到进来的是谁，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是我。”
    来人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脸胡子拉碴的狼狈模样。

 第277章 事业为重

    “什么？还要再等一年？”
    王大花眼角抽了抽，“这是你的意思还是江离的意思？”
    “我的。”李时泽一脸严肃，“姆妈，我的公司才开起来不到半年，正是最忙的时候，我不能在这时候考虑要孩子。”
    “我是男人，理应养家活口，不能因为江离挣的比我多，就理所应当的安于现状。”
    “您也不想听到别人说，您儿子是吃软饭的？”
    王大花闻言脸色微变，“怎么是吃软饭呢？”
    话虽这么说，但最近这一年多以来，家里的确主要是杨江离挣钱。
    而且，李时泽用来开公司的土地还是用杨江离名下的地产换的。
    想到这，王大花一脸惭愧，她儿子好像真的是在吃软饭。
    “一年后，你真的能从运输队伍里退出来吗？”
    李时泽保证：“一定可以。”
    “那好。”
    王大花叹了口气，不再强求，“不过这事你们最好和杨老将军说一声。”
    那两位老人可是比她还盼着孙子的诞生呢。
    李时泽点头，“我会的。”
    安抚好王大花，李时泽正准备去找杨怀远，走到大门口时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杨江离。
    李时泽脸上的表情柔和下来，“江江，你这是从哪回来的？”
    杨江离微微一笑，“军区呀，我已经和外公说过了。”
    李时泽去说服王大花，杨怀远那里自然由她去说更好。
    李时泽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了，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宠溺。
    这事由他说还是由杨江离来说，其实并没有太大差别，但是她这么做，是在替他维护和杨怀远夫妇的感情。
    一如他主动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去和王大花说一样。
    伸出手，李时泽笑着说：“回家。”
    “回家。”
    杨江离把手放上去，两人一起转身走进绣园深处。
    两人身后，清风拂过树梢，吹动树叶簌簌作响，晃晃悠悠的落下来，转眼间又过去了一度秋冬。
    八二年三月底，李秋兰和冯世章在老家举办了婚礼。
    同年四月，李时海的儿子出生了，值运字辈，大名李运昭，小名臭蛋。
    有了孙子，王大花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照顾儿媳和孙子身上，分发手工活的任务暂时由周兵家的接任。
    五月，林薇的服装公司在姑苏举办了第一场服装秀，美观、大方、舒适、风格各异的衣服吸引了俘获了无数女孩子的心。
    林薇的服装店赚的盆满钵满。
    六月，林薇从杨江离手里接过了定制刺绣服装的项目，绣园和服装公司开始了第一次合作。
    七月，李秋兰怀孕了，因为孕吐得厉害，暂时退出了绣制姑苏繁华图的队伍，由杨芳若以及工艺美院的其他刺绣老师接替，绣娘队伍壮大到二十人。
    在保质保量的前提下，人多了，绣制工期大大缩短了。
    十二月二十，由杨江离发起，历时一年零两个月、全程共计二十一位绣娘绣制姑苏繁华图终于完成了。
    风声传出去后，刺绣界诸多大师纷纷赶来，参加《姑苏繁华图》的封针仪式。
    杨江离换上林薇为她设计的新中式服装，头上簪着一根白玉簪，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外贸部的郑部长亲自请来了记者，来为《姑苏繁华图》的封针仪式拍照留念。
    仪式结束后，陈奶奶带领身边的一众绣娘们来到杨江离面前。
    “这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杨江离同志，江离呀，过来见见前辈们。”
    “陈奶奶。”
    杨江离面带微笑地走到陈奶奶身边，微微弯腰，“前辈们好。”
    “不敢当不敢当，你的绣技都可以做我们的老师了，怎么能当得起你一声前辈。”
    “没错，我们见过你为陈大师绣的全身像了，甘拜下风。”
    没有人敢应杨江离一声前辈，虚长了那么多岁，绣技远远比不上人家，难怪陈大师对她赞不绝口。
    大家谦虚，杨江离也谦虚，态度上更加恭敬，不敢有一丝轻慢。
    这些人虽然口头上说比不上她，但每个人都有四十年以上的刺绣功底，还参与了《九龙图》的绣制，怎么可能不如她呢？
    就算绣技上真不如她，只那份四十年如一日的坚持，就值得她尊重。
    “大家这边请，坐下休息休息。”
    杨江离亲自把人迎到会客厅里，让王德馨等人先招待着，她转身去找王传承。
    走到庭院里时，正巧碰到王传承匆忙赶来。
    “老板，郑部长抢我的活，提前在秀云楼订了席面。”
    杨江离：“”
    “订就订了，回头咱们给郑部长报销。”
    抢着订酒席，郑部长这是想搞哪一出？
    “让秀云楼马上准备，一小时后我带陈奶奶她们过去。”
    王传承点点头，再次跑了出去。
    杨江离转身进了厨房，叫上汪秀秀，冲了两壶茶送到会客厅。
    会客厅里，大家从精品绣聊到手工活，如今散布在几大刺绣省市的绣活主要都是从绣园这分出去的。
    一连持续了将近三年的手工活，大大提高了绣娘们的生活水平。
    陈老师赞叹，“江离这孩子是个有情怀的人，不只是自己要富起来，更想带大家富起来。”
    “谁说不是呢，我们这些老家伙绣了大半辈子，教出了不少能绣精品的绣娘，却从没想过那些绣功不达标的人该怎么办。”
    面对大家不加掩饰的赞赏，杨江离只是保持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直到王传承回来通知可以开饭了，她才起身带大家去了秀云楼。
    等大家吃完回宾馆休息，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杨江离身子有些乏了，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
    她想起床，身子支起来一半后又无力地倒了下去，从骨头缝里透出一种酸痛的感觉。
    杨江离眨眨眼，她怎么睡了一觉反而更累了？
    吱呀——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紧接着，灯亮了。
    “谁啊？”
    隔着屏风，杨江离看不到进来的是谁，没来由的紧张了起来。
    “是我。”
    来人绕过屏风走了出来，一脸胡子拉碴的狼狈模样。

 第278章 暂时休息

    看清来人的脸，杨江离傻眼了，“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李时泽摸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了点事，三天没刮了，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杨江离皱了皱眉，强忍不适挣扎着要起来，“出什么事了？”
    李时泽大步走到床前，靠近之后才发现杨江离红彤彤的脸，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
    “嘶，好烫！”
    李时泽倏地瞪大眼睛，按住杨江离的肩膀把人按了下去，然后把被子盖好。
    “时泽哥，你干什么？”
    “你发烧了，别乱动，我去叫大夫来。”
    说完，李时泽转身跑了出去，从绣园后面请来了在街道上看诊的老中医。
    老中医把脉后开了三副药，“操劳过度，突然放松，身体受不住了，先吃上三副药，再补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问题不大。”
    杨江离眨眨眼，顿时明白了。
    为了绣好仿古画，甚至是那些出国巡展的绣品，她的神经的确绷了太久了。
    猛地放松下来，心里还有些不习惯。
    李时泽给她掖好被子，给老中医拿了诊费和药钱，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见他出来，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的王德馨等人忍不住围了上来。
    李时泽简单解释了两句，把处方交给小陈，让他跟老中医回去拿药。
    王德馨探头朝卧房里看了一眼，有些心疼，“江离的确是太累了，趁这个机会让她休息休息。”
    李时泽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正好车队的事处理完了，他接下来就没那么忙了，可以好好照顾她。
    杨江离平时身体挺好的，这次生病，病情来势汹汹，三副药喝下去虽然好了，但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这副模样可把来看望她的杨怀远等人吓坏了，当天就把她接回了军区亲自照顾。
    鸡汤鸽子汤王八汤，红枣桂圆枸杞，凡是能补身体的，都被杨怀远搜罗了来。
    就这么换着花样喝了一个月，杨江离的气色很快好了起来，人也胖了三斤。
    沾了她的光，李时泽也跟着胖了五斤，因为开公司消瘦的身体慢慢恢复了。
    三月份，李秋兰生了个女儿，取名冯珍珍，小名平安。
    四月，李时泽和杨江离去参加平安的满月酒，遭遇到了王大花的第二次催生。
    “这都过去一年半了，比你当初跟我保证的还超了半年，你们这孩子还要不要？”
    李时泽淡淡一笑，“在准备了，您别急呀。”
    “真的？”王大花不信。
    李时泽面色不变，“当然。”
    “再信你一回。”
    王大花白了李时泽一眼，转头笑眯眯的逗小平安去了。
    杨江离悄悄回到李时泽身边，“阿婆没生气？”
    “不至于。”李时泽揽住杨江离的腰，“就是催咱们早点要孩子。”
    杨江离轻轻捣了他一下，抿着嘴笑了。
    满月酒过后，杨江离李时泽还是回到了杨家老宅。
    绣园里有王传承等人运营，有没有她都一样。
    《姑苏繁华图》封针后，有不少买家通过报纸联系绣园，咨询售价，还有些想来现场参观的，这些都是王传承在处理。
    现场参观肯定是不行了，因为已经被郑部长借走展览去了。
    绣娘们的日常还是和往常一样，想绣花绣花，不想绣花出去玩，根本不用杨江离管。
    在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情况下，杨江离在六月里传来了好消息。
    确定怀孕后，李时泽第一个通知了王大花，杨江离通知了杨芳若和外公外婆。
    危险期过去之后，杨江离重新拿起了绣花针。
    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坐一天，而是坐坐走走歇歇，除了馋了点，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知不觉，绣园里的桂花树开了又败，湖里的莲藕做了一回藕粉，湖边又开满了杜鹃花。
    本该生产的杨江离却迟迟不见动静，王大花实在不放心，把陈半夏带到城里给杨江离看看。
    陈半夏仔细把了脉，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就是搁月。”
    “江离肚子里有两个宝宝，可能发育的慢了点。”
    “两个？”
    王大花等人愣住了，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杨江离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咳”
    李时泽轻咳一声，“的确是两个宝宝，是我故意瞒着大家的。”
    当初去检查的时候，军区卫生院的医生说里面是两个，但是有一个可能活不成。
    为了不让大家空欢喜一场，他们就决定先瞒着大家。
    听到他的解释，大家这才明白。
    杨芳若还是有些担心，“大夫，这两个孩子都能活吗？”
    陈半夏点头，“能活，江离把孩子养的很好，孩子的心脏跳的很有力。”
    “可能是因为那个瘦弱的宝宝感受到了江离想挽留他的心情，所以才努力活了下来，才搁月了。”
    “原来是这样。”
    杨芳若松了口气，“那，孩子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出生？”
    “现在就行，我可以给江离扎两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一听到要扎针，李时泽瞬间紧张了起来，“有危险吗？”
    “对大人孩子都没有危险，相当于催生，当然了，你们要是不想江离受生产的罪，可以选择剖腹产。”
    陈半夏提出建议，“不过，我还是建议顺产。”
    杨江离：“我要顺产。”
    陈半夏猜到她会这么说，“你们可以先准备一下，针扎下去，一个小时后就会发动。”
    闻言，杨芳若和王大花立刻去准备东西了。
    杨怀远不放心，“要不还是去军区的卫生室生，那里什么都有。”
    “可以，我没有问题。”
    李时泽扶着杨江离站了起来，“去卫生室。”
    “我先打个电话。”
    杨怀远深吸了一口气，先给卫生室打了电话，让那边准备起来，然后大家才过去。
    有陈半夏在，杨江离生孩子的时候还算有惊无险，在进了产房后五个小时就生下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孩子抱出来后，杨芳若和王大花立刻接了过来。
    李时泽紧张地问：“江离没事？什么时候能出来？”
    陈半夏缓缓呼出一口气，“母子平安，很快就能够推出来了。”

 第278章 暂时休息

    看清来人的脸，杨江离傻眼了，“你几天没刮胡子了？”
    李时泽摸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出了点事，三天没刮了，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
    杨江离皱了皱眉，强忍不适挣扎着要起来，“出什么事了？”
    李时泽大步走到床前，靠近之后才发现杨江离红彤彤的脸，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
    “嘶，好烫！”
    李时泽倏地瞪大眼睛，按住杨江离的肩膀把人按了下去，然后把被子盖好。
    “时泽哥，你干什么？”
    “你发烧了，别乱动，我去叫大夫来。”
    说完，李时泽转身跑了出去，从绣园后面请来了在街道上看诊的老中医。
    老中医把脉后开了三副药，“操劳过度，突然放松，身体受不住了，先吃上三副药，再补养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问题不大。”
    杨江离眨眨眼，顿时明白了。
    为了绣好仿古画，甚至是那些出国巡展的绣品，她的神经的确绷了太久了。
    猛地放松下来，心里还有些不习惯。
    李时泽给她掖好被子，给老中医拿了诊费和药钱，亲自把人送了出去。
    见他出来，听到动静匆忙赶来的王德馨等人忍不住围了上来。
    李时泽简单解释了两句，把处方交给小陈，让他跟老中医回去拿药。
    王德馨探头朝卧房里看了一眼，有些心疼，“江离的确是太累了，趁这个机会让她休息休息。”
    李时泽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正好车队的事处理完了，他接下来就没那么忙了，可以好好照顾她。
    杨江离平时身体挺好的，这次生病，病情来势汹汹，三副药喝下去虽然好了，但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这副模样可把来看望她的杨怀远等人吓坏了，当天就把她接回了军区亲自照顾。
    鸡汤鸽子汤王八汤，红枣桂圆枸杞，凡是能补身体的，都被杨怀远搜罗了来。
    就这么换着花样喝了一个月，杨江离的气色很快好了起来，人也胖了三斤。
    沾了她的光，李时泽也跟着胖了五斤，因为开公司消瘦的身体慢慢恢复了。
    三月份，李秋兰生了个女儿，取名冯珍珍，小名平安。
    四月，李时泽和杨江离去参加平安的满月酒，遭遇到了王大花的第二次催生。
    “这都过去一年半了，比你当初跟我保证的还超了半年，你们这孩子还要不要？”
    李时泽淡淡一笑，“在准备了，您别急呀。”
    “真的？”王大花不信。
    李时泽面色不变，“当然。”
    “再信你一回。”
    王大花白了李时泽一眼，转头笑眯眯的逗小平安去了。
    杨江离悄悄回到李时泽身边，“阿婆没生气？”
    “不至于。”李时泽揽住杨江离的腰，“就是催咱们早点要孩子。”
    杨江离轻轻捣了他一下，抿着嘴笑了。
    满月酒过后，杨江离李时泽还是回到了杨家老宅。
    绣园里有王传承等人运营，有没有她都一样。
    《姑苏繁华图》封针后，有不少买家通过报纸联系绣园，咨询售价，还有些想来现场参观的，这些都是王传承在处理。
    现场参观肯定是不行了，因为已经被郑部长借走展览去了。
    绣娘们的日常还是和往常一样，想绣花绣花，不想绣花出去玩，根本不用杨江离管。
    在这种无事一身轻的情况下，杨江离在六月里传来了好消息。
    确定怀孕后，李时泽第一个通知了王大花，杨江离通知了杨芳若和外公外婆。
    危险期过去之后，杨江离重新拿起了绣花针。
    没有像之前那样一坐一天，而是坐坐走走歇歇，除了馋了点，生活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不知不觉，绣园里的桂花树开了又败，湖里的莲藕做了一回藕粉，湖边又开满了杜鹃花。
    本该生产的杨江离却迟迟不见动静，王大花实在不放心，把陈半夏带到城里给杨江离看看。
    陈半夏仔细把了脉，在大家紧张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就是搁月。”
    “江离肚子里有两个宝宝，可能发育的慢了点。”
    “两个？”
    王大花等人愣住了，他们怎么从来不知道杨江离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咳”
    李时泽轻咳一声，“的确是两个宝宝，是我故意瞒着大家的。”
    当初去检查的时候，军区卫生院的医生说里面是两个，但是有一个可能活不成。
    为了不让大家空欢喜一场，他们就决定先瞒着大家。
    听到他的解释，大家这才明白。
    杨芳若还是有些担心，“大夫，这两个孩子都能活吗？”
    陈半夏点头，“能活，江离把孩子养的很好，孩子的心脏跳的很有力。”
    “可能是因为那个瘦弱的宝宝感受到了江离想挽留他的心情，所以才努力活了下来，才搁月了。”
    “原来是这样。”
    杨芳若松了口气，“那，孩子大约什么时候可以出生？”
    “现在就行，我可以给江离扎两针，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一听到要扎针，李时泽瞬间紧张了起来，“有危险吗？”
    “对大人孩子都没有危险，相当于催生，当然了，你们要是不想江离受生产的罪，可以选择剖腹产。”
    陈半夏提出建议，“不过，我还是建议顺产。”
    杨江离：“我要顺产。”
    陈半夏猜到她会这么说，“你们可以先准备一下，针扎下去，一个小时后就会发动。”
    闻言，杨芳若和王大花立刻去准备东西了。
    杨怀远不放心，“要不还是去军区的卫生室生，那里什么都有。”
    “可以，我没有问题。”
    李时泽扶着杨江离站了起来，“去卫生室。”
    “我先打个电话。”
    杨怀远深吸了一口气，先给卫生室打了电话，让那边准备起来，然后大家才过去。
    有陈半夏在，杨江离生孩子的时候还算有惊无险，在进了产房后五个小时就生下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小子。
    孩子抱出来后，杨芳若和王大花立刻接了过来。
    李时泽紧张地问：“江离没事？什么时候能出来？”
    陈半夏缓缓呼出一口气，“母子平安，很快就能够推出来了。”

 第279章 择一事终一生

    杨江离坐月子期间，杨怀远和李青生整日凑在一起，把康熙字典翻了一遍又一遍。
    两家都以为只有一个孩子，早早地起好了名字，现在一下子生出双胞胎，另一个孩子的名字还没着落，这可怎么好？
    直到杨江离出了月子，两人才决定好了名字。
    “杨承瑾，李运徵”
    杨江离轻轻念出纸上的名字，承和运分别是两个孩子辈分，瑾，美玉般高洁，徵，正直明辨是非，都是寓意非常好的名字。
    不过
    她抬起头，“外公，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起的名字不是这两个？”
    杨怀远乐呵呵地点头，任由怀里的孩子抓住他的胡子，“之前不知道是两个，那个名字单给谁用都不好，所以我们又找了两个出来。”
    那个名字他查了好几个月才定下来，给谁都好像偏心似的，索性不用了。
    “小名我们也想好了，承瑾叫小鱼儿，运徵叫小豆子。”
    杨江离“哦”了一声，摸了两把孩子的小脸蛋，“外公，阿公，今天我想出去玩一玩，孩子就辛苦你们了。”
    “去去。”
    杨怀远摆摆手，抓住机会把胡子从孩子手里抽出来，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塞到杨江离兜里。
    “憋了两个月了，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随便买，只要晚上回来就行。”
    杨江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谢谢外公。”
    一旁的李青生心里有些不服气，也掏出一沓钱来，塞进杨江离手里。
    “江离，阿公也有，咱们村现在是全江河镇最富裕的村子了，有的是钱，你随便花。”
    “谢谢阿公！”
    杨江离本来想不要的，但想要外公的都要了，阿公的如果不要，他心里怕是不舒服。
    见她收下钱，李青生满意的笑了，“玩得开心点。”
    “好，那外公、阿公，我走了。”
    杨江离跟两人挥手告别，扭头找到被王大花教育的李时泽，欢欢喜喜逛街去了。
    陈半夏一句坐双月子好，她便坐了足足两个月的月子。
    整整两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准绣花，不准操劳，她差点憋坏了。
    李时泽也憋屈，白天抱不到孩子就算了，连媳妇身边都挤不进去，只有晚上才能贴贴。
    王大花为了锻炼他照顾孩子的本事，每次孩子夜里醒过来，都是他来照顾，可把他折腾坏了。
    这一刻，他才真切的理解了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的恩。
    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折腾父母的！
    李时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两边父母更好一些。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上午，终是没等到下午就回去了。
    一个上午没见到孩子，杨江离心里想的慌，总觉得空落落的。
    见她这么放心不下孩子，杨芳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江离，你以后还打算做刺绣吗？”
    杨江离点头，“当然要做，有你们帮我照顾孩子，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择一事终一生，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刺绣的。”
    其实，在决定生孩子之前她想过很多，孩子小的时候是最依恋妈妈的，她不想在孩子这个时候缺席。
    平时她会留出时间来陪孩子，等孩子睡了或者其他的时候，也会专心刺绣。
    她不想让孩子长大了以后觉得，她爱刺绣胜过爱孩子。
    所以，她才选择在把大家都教会了，绣出了几幅知名的绣品后才安心准备怀孕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杨芳若欣慰的笑了。
    “你能这么想姆妈很开心。”
    她的女儿那么优秀，不应该只围着孩子转。
    她的人生远远不止有母亲一个身份。
    杨江离给孩子喂过奶后，两个孩子慢慢睡着了。
    把孩子放在小床上，杨江离走到杨芳若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姆妈，辛苦了，我小时候也像他们一样折腾人。”
    杨芳若怔了怔，五官慢慢柔和下来，抬手轻轻抱了回去。
    “你小时候可乖了，除了饿了和拉臭臭的时候基本不闹人的”
    风吹过窗棂，木头吱呀作响，窗外落下的树叶逐渐从深绿变成枯黄，转眼间已经是深秋了。
    农忙时节又到了，李青生和王大花坐上了回南湖村的火车。
    杨江离带上外公外婆和杨芳若到绣园居住。
    第一天，杨怀远就让周改把买来的红地毯铺满了半个绣园的游廊和庭院。
    小鱼儿和小豆子已经六个月了，已经会爬了，老宅的地方小，两个孩子爬得不尽兴。
    因此，在杨江离说要回绣园的时候，他就让周改去买地毯了。
    这么大的地方，小孩子爬一天也爬不完。
    李时泽想给俩儿子定做两个学步车，被杨江离制止了。
    “不要让孩子站起来太早，就这么爬，爬到他们自己愿意站起来为止。”
    孩子爬行的好处多多，不仅可以增强手脚的协调性，促进大脑发育，还能促进胸廓的发育，锻炼孩子的心肺功能。
    李时泽一向尊重杨江离的意见，她说不要，那就不买了。
    王德馨等人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会趁休息时间来逗逗宝宝，绣园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两个孩子爬着爬着，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绣园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他们爬遍了，两兄弟最爱捉迷藏，藏起来看着大家找他们，高兴地不得了。
    不过，有一次被李时泽打过屁股后，两兄弟就不敢再捉弄大家了，改为粘着杨江离，尤其是李时泽在的时候。
    这一举动让李时泽又气又笑。
    “小兔崽子，打你屁股”
    李时泽随手抱起一个，轻轻在那肉肉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
    他发誓，真的没用力，结果怀里的臭小子还是哭了起来。
    那哭声恨不得把房梁掀了，很快把杨怀远等人引了过来。
    一顿数落之后，杨怀远让周改抱起孩子走了。
    李时泽一脸委屈，“江江，你儿子欺负我。”
    “那也是你儿子。”杨江离心情良好的喝了口茶，“你没发现孩子们是在跟你玩吗？”
    李时泽抱住杨江离的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我知道他们想跟我玩，但这心眼子也太多了。”

 第279章 择一事终一生

    杨江离坐月子期间，杨怀远和李青生整日凑在一起，把康熙字典翻了一遍又一遍。
    两家都以为只有一个孩子，早早地起好了名字，现在一下子生出双胞胎，另一个孩子的名字还没着落，这可怎么好？
    直到杨江离出了月子，两人才决定好了名字。
    “杨承瑾，李运徵”
    杨江离轻轻念出纸上的名字，承和运分别是两个孩子辈分，瑾，美玉般高洁，徵，正直明辨是非，都是寓意非常好的名字。
    不过
    她抬起头，“外公，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起的名字不是这两个？”
    杨怀远乐呵呵地点头，任由怀里的孩子抓住他的胡子，“之前不知道是两个，那个名字单给谁用都不好，所以我们又找了两个出来。”
    那个名字他查了好几个月才定下来，给谁都好像偏心似的，索性不用了。
    “小名我们也想好了，承瑾叫小鱼儿，运徵叫小豆子。”
    杨江离“哦”了一声，摸了两把孩子的小脸蛋，“外公，阿公，今天我想出去玩一玩，孩子就辛苦你们了。”
    “去去。”
    杨怀远摆摆手，抓住机会把胡子从孩子手里抽出来，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塞到杨江离兜里。
    “憋了两个月了，有什么想吃的想买的随便买，只要晚上回来就行。”
    杨江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谢谢外公。”
    一旁的李青生心里有些不服气，也掏出一沓钱来，塞进杨江离手里。
    “江离，阿公也有，咱们村现在是全江河镇最富裕的村子了，有的是钱，你随便花。”
    “谢谢阿公！”
    杨江离本来想不要的，但想要外公的都要了，阿公的如果不要，他心里怕是不舒服。
    见她收下钱，李青生满意的笑了，“玩得开心点。”
    “好，那外公、阿公，我走了。”
    杨江离跟两人挥手告别，扭头找到被王大花教育的李时泽，欢欢喜喜逛街去了。
    陈半夏一句坐双月子好，她便坐了足足两个月的月子。
    整整两个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准绣花，不准操劳，她差点憋坏了。
    李时泽也憋屈，白天抱不到孩子就算了，连媳妇身边都挤不进去，只有晚上才能贴贴。
    王大花为了锻炼他照顾孩子的本事，每次孩子夜里醒过来，都是他来照顾，可把他折腾坏了。
    这一刻，他才真切的理解了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的恩。
    他小时候也是这么折腾父母的！
    李时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两边父母更好一些。
    两人在外面逛了一上午，终是没等到下午就回去了。
    一个上午没见到孩子，杨江离心里想的慌，总觉得空落落的。
    见她这么放心不下孩子，杨芳若终于忍不住问出了那句话：
    “江离，你以后还打算做刺绣吗？”
    杨江离点头，“当然要做，有你们帮我照顾孩子，我的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择一事终一生，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刺绣的。”
    其实，在决定生孩子之前她想过很多，孩子小的时候是最依恋妈妈的，她不想在孩子这个时候缺席。
    平时她会留出时间来陪孩子，等孩子睡了或者其他的时候，也会专心刺绣。
    她不想让孩子长大了以后觉得，她爱刺绣胜过爱孩子。
    所以，她才选择在把大家都教会了，绣出了几幅知名的绣品后才安心准备怀孕的事。
    听到她这么说，杨芳若欣慰的笑了。
    “你能这么想姆妈很开心。”
    她的女儿那么优秀，不应该只围着孩子转。
    她的人生远远不止有母亲一个身份。
    杨江离给孩子喂过奶后，两个孩子慢慢睡着了。
    把孩子放在小床上，杨江离走到杨芳若身边轻轻抱住了她。
    “姆妈，辛苦了，我小时候也像他们一样折腾人。”
    杨芳若怔了怔，五官慢慢柔和下来，抬手轻轻抱了回去。
    “你小时候可乖了，除了饿了和拉臭臭的时候基本不闹人的”
    风吹过窗棂，木头吱呀作响，窗外落下的树叶逐渐从深绿变成枯黄，转眼间已经是深秋了。
    农忙时节又到了，李青生和王大花坐上了回南湖村的火车。
    杨江离带上外公外婆和杨芳若到绣园居住。
    第一天，杨怀远就让周改把买来的红地毯铺满了半个绣园的游廊和庭院。
    小鱼儿和小豆子已经六个月了，已经会爬了，老宅的地方小，两个孩子爬得不尽兴。
    因此，在杨江离说要回绣园的时候，他就让周改去买地毯了。
    这么大的地方，小孩子爬一天也爬不完。
    李时泽想给俩儿子定做两个学步车，被杨江离制止了。
    “不要让孩子站起来太早，就这么爬，爬到他们自己愿意站起来为止。”
    孩子爬行的好处多多，不仅可以增强手脚的协调性，促进大脑发育，还能促进胸廓的发育，锻炼孩子的心肺功能。
    李时泽一向尊重杨江离的意见，她说不要，那就不买了。
    王德馨等人见到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会趁休息时间来逗逗宝宝，绣园里一时间热闹极了。
    两个孩子爬着爬着，半年的时间就过去了。
    绣园里大大小小的角落都被他们爬遍了，两兄弟最爱捉迷藏，藏起来看着大家找他们，高兴地不得了。
    不过，有一次被李时泽打过屁股后，两兄弟就不敢再捉弄大家了，改为粘着杨江离，尤其是李时泽在的时候。
    这一举动让李时泽又气又笑。
    “小兔崽子，打你屁股”
    李时泽随手抱起一个，轻轻在那肉肉的屁股蛋上拍了一下。
    他发誓，真的没用力，结果怀里的臭小子还是哭了起来。
    那哭声恨不得把房梁掀了，很快把杨怀远等人引了过来。
    一顿数落之后，杨怀远让周改抱起孩子走了。
    李时泽一脸委屈，“江江，你儿子欺负我。”
    “那也是你儿子。”杨江离心情良好的喝了口茶，“你没发现孩子们是在跟你玩吗？”
    李时泽抱住杨江离的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
    “我知道他们想跟我玩，但这心眼子也太多了。”

 第280章 不为繁华易匠心

    杨江离点了点李时泽的胳肢窝，“你说这话能不能不要用这种骄傲的语气？”
    李时泽闻言愣了一秒，胸膛里传出阵阵大笑声，抱住杨江离的手紧了紧。
    “那是咱们的孩子，我当然骄傲。”
    杨江离无奈摇头，还以为李时泽是个清醒的，能当个严父，现在看来也有儿控的倾向呐。
    “对了，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郑部长从咱家出去了，他找你什么事？”
    外贸部的郑副部长，这两年终于提了，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正部长了。
    “国家要收藏我绣的那幅伟人像，问我愿不愿意出手。”
    想到那幅伟人像，杨江离心中感慨万千，那是她断断续续绣了两年的绣品，在绣的时候她把心里的尊敬和缅怀都融入到绣品中了。
    最后的成品也不负她的期望，生动传神，看到那幅绣像，好像那人就在眼前似的。
    李时泽眉心沉了沉，“江江，你要出手吗？”
    杨江离抿抿嘴，从李时泽怀里退了出来，坦然自若地对上他的眼睛。
    “郑部长说愿意出三十万我没要。”
    那幅绣像是她在给学生授课的时候绣的，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她不想用钱来衡量。
    李时泽微一挑眉，“那你想”
    杨江离转身走向门后，门板上的挂历上，有一处被她圈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我想在这一天把绣品送给纪念馆。”
    李时泽跟了上去，看到被红圈圈住的时间，神情庄严。
    九月九日。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后，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时泽轻轻转过杨江离的肩膀，神色严肃的对她敬了个礼。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开了。
    “你也支持我的，对？”
    看着面前这双灵动澄澈的眸子，李时泽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九月九日。
    杨江离和李时泽亲自护送绣像抵达纪念馆，并亲自把绣像挂在了纪念馆的墙上。
    在两人身后，是一应部门的各级领导，杨江离的所作所为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捐赠仪式上，郑部长安排了记者拍照，将这一时刻永远记录了下来。
    之后，杨江离和李时泽就悄悄离开了。
    回到绣园，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绣娘，有志同道合的绣娘伙伴，有尊重理解她的父母爱人，还有逐渐长大的孩子。
    刺绣、上课、学习、陪伴家人，这些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十数年如一日，甘之如饴。
    即便后来她的名气大了，绣出的绣品争相被各国收藏，被邀请到海外举办个人展，她也从没有因此而懈怠过。
    在杨江离忙着的时候，李时泽也没闲着，逐渐把江河货运公司做到了货运界的龙头老大位置上。
    他并没有就此松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国际运输。
    拼搏了五年，终于抓住了国际运输的大蛋糕。
    ……
    进入千禧年后，已经是百岁老人的杨怀远和姚思文身体每况愈下。
    杨江离推了所有要离开姑苏的活动，减少了刺绣的时间，专心陪在两位老人身边。
    三个月后，二零零二年七月，杨怀远和姚思文在看到两个重孙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杨江离遵循两位老人的意思，没有火化，把他们葬在了杨家的祖坟里。
    发丧那天，杨江离接待了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小舅一家，让他们送外公最后一程。
    八月底，杨承瑾和李运徵分别进入国防和航空类军事院校。
    九月，杨江离推了外界所有的活动，闭关四个月绣出了杨怀远和姚思文的全身像，送给了杨芳若。
    第二年，来自海外的绣活儿生意开始逐渐减少，机器绣逐渐取代了人工。
    杨江离当即把人分散出来，绣技好点的吸纳入绣园，专攻精品绣。
    绣技稍微差点的分担比之前少的手工活，提升绣技，时刻为精品绣做准备。
    零四年，南湖村建成全省面积最大的桑蚕文化园。
    文化园有三百六十亩桑园，其中三百亩叶桑，六十亩果桑，在保证一年四季都能养蚕的同时，还可以吸引游客，搞果园采摘的生意。
    文化园内还建起了一座超大规模的房屋建筑，运用现代化机器监控，将恒温恒湿养蚕贯彻到底。
    同时，园内的桑林向周边养蚕的农民提供桑叶，统一收购蚕茧，大大解决了劳动力成本的问题。
    除此之外，桑蚕文化园还有个性化定制服务，可以让人亲自体验衣服是怎么从蚕开始的。
    这样一来，南湖村及其周边的劳动力有了新的工作，大家的热情再次被调动起来。
    零五年，杨江离带领绣园的绣娘绣出《开国大典》作为国庆献礼。
    零六年，杨江离单独绣制了《南昌》、《窑洞生活》和《十里长街送总理》。
    零七年，杨江离带领绣园全体绣娘绣出《大好河山》，成为第一批苏绣非遗代表。
    零八年，杨江离单独绣出《和平》和《一江春水绿如蓝》
    零九年，杨芳若去世，杨江离闭关两年，绣出带有杨芳若的《新婚》和《全家福》。
    一一年，杨承瑾和李运徵在部队举办婚礼。
    一二年，杨承瑾和李运徵的子女出生，杨江离正式升级为阿婆。
    一三年，杨江离以孙子和孙女的生肖为代表，和李秋兰一起绣出了两幅珍贵的双面三异绣，作为两个小家伙一周岁的礼物。
    二四年，年逾六十的杨江离依旧坚持每天刺绣，有了晚辈的她开始尝试给孩子们绣他们喜欢的动漫人物。
    李时泽从货运公司退了下来，每天在家陪陪老伴，拿拿分红，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三八年，李时泽在杨江离八十大寿前夕寿终正寝。
    他的身体受过两次重大伤害，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了。
    李时泽走后，杨江离经常发呆。
    杨承瑾不放心，把杨江离接回家照顾。
    儿孙绕膝，林薇也经常来看望她，杨江离慢慢又变得精神起来。
    很快，杨江离再次拿起绣花针，每天绣绣花，散散步，看月升月落，春去冬来。
    转眼间，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杨江离从装裱师傅那取回了绣了三年的绣品，洗了澡，换上新衣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李时泽，这次换我去找你。
    （全文完）
    小杨想说的话：绣娘这本书动笔前小杨写好了大纲、人设，里面涉及到的刺绣资料有些是小杨亲自找绣娘们咨询的，有的来自网页资料、苏绣皇后姚建萍老师的自媒体账号。
    仔细了解过后才知道，想要短时间内完成一幅绣品基本不太可能，尤其是大幅的作品，有时绣娘在绣棚架子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年，甚至更久。
    但这本书动笔了，我舍不得写出的大纲，还是写下来了。
    但是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一本精彩的小说，甚至有些过于平淡。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问题，已经记下来，争取下次避免。
    最后感谢每一位看过这本书的宝子们，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顺风顺水顺财神！

 第280章 不为繁华易匠心

    杨江离点了点李时泽的胳肢窝，“你说这话能不能不要用这种骄傲的语气？”
    李时泽闻言愣了一秒，胸膛里传出阵阵大笑声，抱住杨江离的手紧了紧。
    “那是咱们的孩子，我当然骄傲。”
    杨江离无奈摇头，还以为李时泽是个清醒的，能当个严父，现在看来也有儿控的倾向呐。
    “对了，我来的时候好像看到郑部长从咱家出去了，他找你什么事？”
    外贸部的郑副部长，这两年终于提了，如今是名副其实的正部长了。
    “国家要收藏我绣的那幅伟人像，问我愿不愿意出手。”
    想到那幅伟人像，杨江离心中感慨万千，那是她断断续续绣了两年的绣品，在绣的时候她把心里的尊敬和缅怀都融入到绣品中了。
    最后的成品也不负她的期望，生动传神，看到那幅绣像，好像那人就在眼前似的。
    李时泽眉心沉了沉，“江江，你要出手吗？”
    杨江离抿抿嘴，从李时泽怀里退了出来，坦然自若地对上他的眼睛。
    “郑部长说愿意出三十万我没要。”
    那幅绣像是她在给学生授课的时候绣的，倾注了她太多的心血，她不想用钱来衡量。
    李时泽微一挑眉，“那你想”
    杨江离转身走向门后，门板上的挂历上，有一处被她圈了一个大大的红圈。
    “我想在这一天把绣品送给纪念馆。”
    李时泽跟了上去，看到被红圈圈住的时间，神情庄严。
    九月九日。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门后，谁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李时泽轻轻转过杨江离的肩膀，神色严肃的对她敬了个礼。
    杨江离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开了。
    “你也支持我的，对？”
    看着面前这双灵动澄澈的眸子，李时泽近乎虔诚地吻了上去，用行动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九月九日。
    杨江离和李时泽亲自护送绣像抵达纪念馆，并亲自把绣像挂在了纪念馆的墙上。
    在两人身后，是一应部门的各级领导，杨江离的所作所为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捐赠仪式上，郑部长安排了记者拍照，将这一时刻永远记录了下来。
    之后，杨江离和李时泽就悄悄离开了。
    回到绣园，她还是那个普普通通的绣娘，有志同道合的绣娘伙伴，有尊重理解她的父母爱人，还有逐渐长大的孩子。
    刺绣、上课、学习、陪伴家人，这些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十数年如一日，甘之如饴。
    即便后来她的名气大了，绣出的绣品争相被各国收藏，被邀请到海外举办个人展，她也从没有因此而懈怠过。
    在杨江离忙着的时候，李时泽也没闲着，逐渐把江河货运公司做到了货运界的龙头老大位置上。
    他并没有就此松懈，而是把目光转向了国际运输。
    拼搏了五年，终于抓住了国际运输的大蛋糕。
    ……
    进入千禧年后，已经是百岁老人的杨怀远和姚思文身体每况愈下。
    杨江离推了所有要离开姑苏的活动，减少了刺绣的时间，专心陪在两位老人身边。
    三个月后，二零零二年七月，杨怀远和姚思文在看到两个重孙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后安详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杨江离遵循两位老人的意思，没有火化，把他们葬在了杨家的祖坟里。
    发丧那天，杨江离接待了多年没有见过面的小舅一家，让他们送外公最后一程。
    八月底，杨承瑾和李运徵分别进入国防和航空类军事院校。
    九月，杨江离推了外界所有的活动，闭关四个月绣出了杨怀远和姚思文的全身像，送给了杨芳若。
    第二年，来自海外的绣活儿生意开始逐渐减少，机器绣逐渐取代了人工。
    杨江离当即把人分散出来，绣技好点的吸纳入绣园，专攻精品绣。
    绣技稍微差点的分担比之前少的手工活，提升绣技，时刻为精品绣做准备。
    零四年，南湖村建成全省面积最大的桑蚕文化园。
    文化园有三百六十亩桑园，其中三百亩叶桑，六十亩果桑，在保证一年四季都能养蚕的同时，还可以吸引游客，搞果园采摘的生意。
    文化园内还建起了一座超大规模的房屋建筑，运用现代化机器监控，将恒温恒湿养蚕贯彻到底。
    同时，园内的桑林向周边养蚕的农民提供桑叶，统一收购蚕茧，大大解决了劳动力成本的问题。
    除此之外，桑蚕文化园还有个性化定制服务，可以让人亲自体验衣服是怎么从蚕开始的。
    这样一来，南湖村及其周边的劳动力有了新的工作，大家的热情再次被调动起来。
    零五年，杨江离带领绣园的绣娘绣出《开国大典》作为国庆献礼。
    零六年，杨江离单独绣制了《南昌》、《窑洞生活》和《十里长街送总理》。
    零七年，杨江离带领绣园全体绣娘绣出《大好河山》，成为第一批苏绣非遗代表。
    零八年，杨江离单独绣出《和平》和《一江春水绿如蓝》
    零九年，杨芳若去世，杨江离闭关两年，绣出带有杨芳若的《新婚》和《全家福》。
    一一年，杨承瑾和李运徵在部队举办婚礼。
    一二年，杨承瑾和李运徵的子女出生，杨江离正式升级为阿婆。
    一三年，杨江离以孙子和孙女的生肖为代表，和李秋兰一起绣出了两幅珍贵的双面三异绣，作为两个小家伙一周岁的礼物。
    二四年，年逾六十的杨江离依旧坚持每天刺绣，有了晚辈的她开始尝试给孩子们绣他们喜欢的动漫人物。
    李时泽从货运公司退了下来，每天在家陪陪老伴，拿拿分红，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三八年，李时泽在杨江离八十大寿前夕寿终正寝。
    他的身体受过两次重大伤害，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得了。
    李时泽走后，杨江离经常发呆。
    杨承瑾不放心，把杨江离接回家照顾。
    儿孙绕膝，林薇也经常来看望她，杨江离慢慢又变得精神起来。
    很快，杨江离再次拿起绣花针，每天绣绣花，散散步，看月升月落，春去冬来。
    转眼间，三年的时间过去了。
    这天，杨江离从装裱师傅那取回了绣了三年的绣品，洗了澡，换上新衣服，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李时泽，这次换我去找你。
    （全文完）
    小杨想说的话：绣娘这本书动笔前小杨写好了大纲、人设，里面涉及到的刺绣资料有些是小杨亲自找绣娘们咨询的，有的来自网页资料、苏绣皇后姚建萍老师的自媒体账号。
    仔细了解过后才知道，想要短时间内完成一幅绣品基本不太可能，尤其是大幅的作品，有时绣娘在绣棚架子前一坐就是一天，一年，甚至更久。
    但这本书动笔了，我舍不得写出的大纲，还是写下来了。
    但是我必须承认，这不是一本精彩的小说，甚至有些过于平淡。
    在写作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问题，已经记下来，争取下次避免。
    最后感谢每一位看过这本书的宝子们，祝大家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顺风顺水顺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