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槊》 第1章 睡虎 沙陀者,处月之别种,姓朱邪氏,因功赐唐姓李。 唐僖宗乾符二年,河东地区各族杂居,民风彪悍。 河东道,朔州,高柳城,睡虎村,因村口有一块巨石外形似睡虎而得名。 元槊,边军的后人,与母亲生活在此地已十五年。 早年父亲因州府征兵离家服役至今未归,据同去服役且早已归来的同乡传言其已战死边境。毕竟已五年未回家,按常理来讲若是还活着早应该回来了。 七月流火,只是暑气未消,正午时分,空气里充斥着滚滚热流。伴随着知了近乎疯狂的鸣叫,似乎要把生命完全撕裂揉进空气里。 元槊躺在睡虎石边的大桑树下,百无聊赖。 十五岁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已身高七尺,身板孔武健硕。 他自幼跟随村里的老者认得些字,也听了一些英雄的故事:白袍战神陈庆之,破灭突厥的苏烈,立下志向做一个像他们那样的人物。 知了一点儿停歇的意思都没有,着实是不嫌累嗓子啊! 元槊抬眼瞥了一眼头顶的大桑树,顺手抄起别在身后的弹弓,捡起地上一颗石子,抬手,左眼一闭,右眼直瞄上方树杈上的一只知了,嗖的一下,啪嗒!叫声戛然而止,随后传来其他知了的乱飞声紧接着一只黑影和几片叶子散落下来。 总算是消停了一会儿…… 五年来,元槊和母亲靠种桑养蚕,放羊。山上也开荒出一块地种粟米,逢时令采集些果实换粮食过生活。 父亲不在,生活自然苦些,可还勉强度日,毕竟元槊已十五岁算得上半个成人。 只是日复一日一直这样的生活就像一壶封了口的白水,无味,太过平静…… 桑树旁边就是睡虎河,河水发源于上游的生石崖瀑布,河面约五丈余,深约二丈,也是一条大水源,靠着它村民不会为水发愁,在这样的乱世同时也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河水悄无声息的向下游走去,元槊想去下游看看去,但每次总是被母亲厉声呵斥,甚至讲起了水怪的故事。村里的老人总跟孩子们讲睡虎河水怪,要他们不要下水里玩,小心水里面的东西。可是没人亲眼见过水怪真正的模样。 看着宽阔的河面一直延伸到岸边的茂盛的水草,元槊一个翻身褪去粗麻衣物扑通一声扎进了水里,夏日的炎热还是抵不过这清凉的河水…… 远处一道回弯里平静的水面突然翻出一圈巨大的浪花。 元槊正在水中玩的尽兴,一通翻滚扑腾,看到岸边的水草便游了过去,猫着身子沿着河岸开始对着水草下一通摸索,他半仰着脸眉头锁着,突然肩膀迅速抖动了几下,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随后双手掐着一条尺余的鲶鱼出了水,奋力一甩丢到岸上的草丛中。接着又俯下身子摸索起来…… 午后的阳光洒在河面上白花花的一片,元槊完全沉浸在摸鱼的乐趣中完全未察觉到身后一条巨大的尾巴翻着水花逆流而来。 此时一个十二三岁的瘦矮个孩童来到河边,扯着还稚嫩的嗓门道:“槊哥,这鱼准备烤着吃还是炖着吃啊!” 元槊头也不抬:“耗子你把鱼收拾一下,一会生火烤鱼。” “好嘞!”耗子美滋滋的撅着屁股捡起了草里鱼,大大小小十多条。 随后元槊抓着水草翻身上岸,身后的水中一条大黑尾又打了一个大波,只是两人都没注意。 第2章 河怪 元槊上岸穿好了麻布衣物,开始和猴子一起收拾起鱼来。 由于临着河边清洗倒甚是方便。完事后猴子找了几个树枝将鱼挨个串了起来,元槊升起一堆火,两人围着火堆烤起来。 不消片刻功夫,鱼身变得两面焦黄滋滋冒油,惹得猴子一通咽口水。 两人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吃完元槊将鱼骨顺手扔进了河里,猴子则采来一大片荷叶裹成碗状后从河里舀水将火堆余烬浇灭。 最后两人各提一条吃剩下的烤鱼,搭着肩膀满足的往村里走去。 “娘,我回来了。”元槊将鱼放在灶房,“整了一条鱼,嘿嘿……” 正屋里传来机杼声,元槊的母亲正在纺纱线织布,听到儿子的声音停下手中的飞梭抬头盯着立在门口的元槊责怪:“你又不听话,说了不要去河边,早晚让河怪啃了!” 元槊笑着摸摸头进了屋:“哪里来的河怪,谁见过,净唬人。” “见过的都已经让河怪拖走了……”元槊被母亲瞥了一眼。 “娘,我都十五了,水性这么好还会怕条鱼?”元槊坐了下来。 “河里淹死的都是会游水的。”元槊母亲头也不抬继续摆弄飞梭。 两人无话,元槊心中道:一条鱼而已,来了正好,正愁没有肉吃。 或许在他的意识里,再大的河怪无非是条大鱼,竟传的神乎其神。吓唬小孩子罢了,毕竟睡虎河也算是条大河,真失足掉了进去也是很危险的。 傍晚,夕阳余晖金黄,洒在村子里焦黄的土墙头上,树影葱郁下的河面也逐渐变得昏暗下来。 “出事啦!出事啦!”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手里攥着半根麻绳慌里慌张地边跑边喊。 “ 怎么啦,黄英娘?”元槊的母亲放下手里的飞梭走出门。 “出大事了,”黄英的母亲急得一手抹额头上凌乱的头发一手摆向元槊的母亲“我家羊被河怪拉去了!” “啥羊啊?”元槊的母亲神情一震。 “小羊羔子,三个月的。”黄英的母亲满眼的可惜。 “嗨~我以为啥呢。”元槊的母亲没忍住笑出来。 “怎的?羊羔子不是羊啊,敢情不是你家的,多好的崽儿,”黄英的母亲嘴唇一绷“千杀的河怪啊!你是没看到它有多大,那大尾巴,一丈那么长……”说着黄英的母亲伸手比划起来。 “哦……”元槊的母亲点点头转身回屋去了。 “婶子,真有那么大,啥样的?”元槊此时目不转睛盯着黄英的母亲。 “老长了,大黑尾巴那么宽那么长,还有两只长角!”黄英的母亲接着在面前空气里比划。 “真的?!”元槊露出惊奇的目光,“看清是啥了不?” “没有,头太黑了,看不清,就是大,太大了……”黄英的母亲正眼看了一眼元槊,“你可得小心点,小心把你给拖走了!” “……”元槊尴尬的笑了一下,转身往屋后走去,一边走心里一边嘀咕:这是什么怪物?大青鱼?不对,有两只角啊,水猴子?也不对……那是啥? 第3章 真身 元槊找到了猴子:“猴子,黄英的娘看到了河怪!” “真的?!这可是头一回啊!”猴子蹲在一截木头上差点仰过去了,“长什么样啊?” “大黑尾巴,两丈长……”元槊伸直胳膊比划了一下。 “这得多大啊,好几十斤。”猴子盯着元槊的手说。 “几十斤?几百斤还差不多!”元槊瞥了猴子一眼接着道,“你说这么大抓上来够咱吃上几个月的肉了?” “嗯!嗯!”猴子连忙点头。 “嘿嘿,我来找你就是这意思,逮住了它既能吃肉也是为村里除害嘛!”元槊一脸邪魅,“今晚准备准备,明早就动手。” “这大怪物怎么抓啊?”猴子一脸茫然又一脸兴奋。 “好办……”元槊凑过来在猴子面前一通嘀咕,听得猴子连叫好两声,随后跟着元槊往黄英家走去。 这个计划之所以要带上黄英是因为她家的小羊羔刚被河怪拖走,心里对这怪物气的痒痒,巴不得有人把它捉住。 此时太阳已落山,昏暗起来,村子里各家掌起了羊油灯,豆粒大小的灯光在夏夜里更显得微不足道。 黄英是黄家的二女儿,她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加上父母,一家五口好不热闹。 元槊在黄英家门外只消一声急促的口哨,院子里收拾草料的黄英便往门外走去。 “槊哥,什么事?”黄英手里还拿着一卷草料。 “英子,吃你家羊羔的河怪你想不想抓?”元槊开门见山。 “想……可是这怎么抓啊,再说我娘也不让去河边。”黄英把草料顺势扔到地上。 “这好办,你只要……”元槊、猴子、黄英三人聚在一起合计起来。 “好的,明早我去找你。”黄英听完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三人就此散去,各回各家。 第二天早上,村口的睡虎河。 水汽结成的露珠挂在草叶尖上闪烁着晨光,河面上氤氲着薄霭,朝阳挥洒在河面上,斑驳的树影随风摇曳。此时蝉鸣倒是还未起,不过空气中已有些热度。 而抓怪三人组已在睡虎石下集合完毕。元槊带来了一只骨质的大鱼钩,这是用牛的大腿骨磨出来的,巴掌那么大。猴子则是拿着不知从哪里整来的半只野兔,毛都没有去掉。黄英带了两卷麻绳。 三人这便忙活起来,将两卷麻绳搓成一股,这样会更结实,别说两丈长的水怪就是头牛估计也能降得住。 绑好鱼钩,挂好兔子肉,抻好麻绳,元槊拎着甩了几圈后顺势抛向河里。 扑通一声,在清晨的睡虎河格外的响,绳子另一端被绑在河边的大桑树上。 接下来便是等待,默不作声的等待。 河水悄无声息的向下游流去,可是水下确是一点也不消停,两只巨大的触角后面一颗黑色的头嗅着猎物的味道缓缓游来,在离大鱼钩一丈的位置停了下来,紧紧盯着鱼钩上的兔肉一动不动。 浑浊的河水自然是看不到水怪的身影。 三人一直默不作声,盯着河面,这样约是两个时辰过去,倏的一声,麻绳崩直了,三人同时跳了起来。 “上钩了!”黄英兴奋地叫了起来。 “快拉绳子!”元槊指挥着两人拉起麻绳。 平静的河面翻起巨大的水花,晶莹的阳光被抛向空中,随后一条巨大的尾巴浮出水面,黑色的脑袋和触角也露出水面,鱼钩已经完全被它被吞了下去。 好大一条黑鲶鱼。 第4章 意外 元槊、猴子、黄英三人开始和河里的黑鲶鱼展开耐力比赛。 三人涨红的脸上满是兴奋,河里翻滚扑通的黑影都不能让他们露出一丝的畏惧。麻绳绷的笔直,晃来晃去连着后面的桑树发出吱扭声,这完全是后面的桑树在出苦力。 折腾了约摸一个时辰,河面上没了动静,终于消停了。 “黄英,快去村里叫大人,越多越好!”元槊继续拖着麻绳不松手。 “嗯!你俩注意点啊!我去了。”黄英看了看河边转身往村里跑去。 “槊哥,这鲶鱼真大啊!”猴子一脸的兴奋,“能天天吃肉了!” “拉好绳子,别让它走脱了!”元槊说话时也一直盯着河面。 “走!快点走!”嚷嚷声由远及近,领头的是村长白长岭,黄英的娘紧跟其后,乌央乌央的一大票人身后裹着一层黄土的气息,这是全村总动员时都没有的积极啊!不仅仅是看热闹,村民忌惮河怪太久,今天能被人捉住以后就消停了,谁不想看看这东西长什么样子,以前都是传说这回听说被逮住了可得一睹真容。 真是被河怪欺负久了,人人得而诛之。 不消片刻,河边已站了几十号村民。拄着拐杖,胡子发白的的村长白长岭站在众人中间指着麻绳喊:“来,来,来!快来人把它拖上来!” 村里几个年青凑上前拖起麻绳来,这一拖不打紧,河里的黑鲶鱼吃痛又翻腾起来,这叫一个翻江倒海,岸上的众村民一阵惊呼。 “拉!”村长继续指挥。 “快!拉上来!我要亲手杀了它!”黄英娘手里攥着一把牛耳刀咬牙切齿。 呼啦!如同蛟龙出水,两丈长的黑影跃出水面,张开挂着鱼钩的盆口,随即重重扎入水中。几个年青依旧僵持,进退不得,麻绳发出滋滋的声响,勒的手掌发红,岸上的桑树也颤巍起来。 突然,嘣一声,麻绳应声断开,嗖的没入河里,前排的两名年青顺势被带入河里。岸边众人又是惊呼,在这一瞬间,元槊夺过黄英娘手里的短刀,顺势一扑扎入河水中,消失在滚滚波浪之中。 “元……”元槊娘惊得话都没说全,愣在那半晌。 “槊哥!”猴子皱着眉快步走到河边又停了下来。 “呼……”众人骚动起来,“快拉他们上来!”两个落水的年青被快速拉上岸,之后河面便逐渐恢复了平静。 “这孩子,太莽了!” “唉,干啥呢这是……” “天不睁眼啊,整这一出!” “先都散了,几个年轻的娃沿着河岸去下游找找去。”长岭村长指挥着几个人,片刻,岸上只剩下几个人影。 几个年青沿着河岸寻找元槊的身影,猴子陪着元槊母亲在岸边站着,黄英原想着一起再等等却被母亲叫回了家。 “槊哥,水性极好,他没事的,婶子。”猴子安慰元槊母亲道。 “唉……”元槊母亲茫然地盯着河面,想到他至今未归的父亲,现在儿子又生死未卜,竟也表现的超出常人的镇定,这不是一位寻常的母亲。 知子莫若父,晓儿岂非母?也许在母亲的心里,元槊不会这么简简单单没了,他会回来的…… 第5章 少年英雄 元槊在跳入水中的一瞬间已经看到了麻绳的位置,奋力一窜,牢牢抓住麻绳随后在手腕上打个了结。黑鲶鱼拽着他飞快地游动,元槊就像一块浮标一样,向下游移动。若非元槊水性极好早已被这怪物活活拖死。 两岸苍翠的树木点缀着这条古老的河流,已过正午的太阳光依旧那么刺眼,河面上看似平静实则一股暗流快速的向下游涌动。 此时的元槊紧闭双目,屏住呼吸,只听得水流在耳边呼呼而过,一只手握绳另一只手攥着牛耳刀。 半个时辰后,他才感觉黑鲶鱼的速度慢了下来,估计这畜生也是累的没什么力气了,毕竟是拖着一个大活人在水里游,加上之前和岸上的几个年青较劲时耗费了大部分力气,现在是强弩之末了。 元槊反手握刀,攥着绳子一点一点向黑鲶鱼靠近。 越来越近,此时黑鲶鱼也在一处河叉里停了下来,元槊突然感觉面前有很多虚影,不时有不知明物碰到身体。 不好!莫不是进了鲶鱼窝了?元槊心里暗暗叫苦,如何是好,这还不被这群不吐骨头的畜生活吞了。 确实,元槊周围全是黑鲶鱼,只不过个头只有二尺长,比这长成河怪的小了不是一星半点,主要是还不能攻击活人,不然元槊早已变成碎片了。 元槊继续摸索,越来越近…… 黑鲶鱼感受到元槊的靠近,继续发了疯的游起来,冲向水面。呼隆一声,在刺眼的阳光下,元槊趁着黑鲶鱼窜出水面的瞬间,一刀扎进它右眼睛里并牢牢把住宽厚的上嘴唇。暗红的血液染红了水下,黑鲶鱼吃痛发了疯的挣扎。 拔出牛耳刀,元槊顺势又一刀扎在黑鲶鱼左眼附近,这下完全变成一条瞎河怪了。 周围的鲶鱼群被惊的四散奔逃,元槊拔出牛耳刀的瞬间,黑鲶鱼好像泄了气一样,完全没有力气挣扎了。两丈长的身躯开始向上浮出水面,吊着一口气,只有宽大的鱼鳃一张一合…… 元槊也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真是水性了得的少年! 缓了片刻,黑鲶鱼几乎没了动静,开始缓缓沉入水底,元槊拽着麻绳向岸边游去。约摸有五百斤重的鱼身太沉了,元槊爬上岸,奋力拉着麻绳只将鱼头拖到岸边露出水面,然后将麻绳绑在一棵柳树根上,牛耳刀往草丛里一扔,便直挺挺躺了下去。 实在是太疲惫了! “快看看!注意水里!”远处隐约传来人声,这是村里来找元槊的年青。 “找到了!”一名少年惊呼,“大鲶鱼!” 元槊翻起身,“来的正好,帮我把大鲶鱼拉上来!” “这得多大啊,一千斤。”一名年青盯着壮硕黝黑的鱼头道。 “五百斤是肯定有的,元槊,你可是为村里立了功,英雄啊!”另一名年青接道。 “这样的怪物,吃了多少牲畜才长这么大,祸害两岸人生,早该死了!”元槊解开柳树根上的麻绳,“你们去砍几根木头,再整几根藤条,把鱼搬回村子里。” 几人分头行动,傍晚时分,几人抬着大鲶鱼进了村,这一下村子里就炸了锅,猴子一路飞奔到元槊家告诉元槊母亲这个好消息。一会儿功夫,抬鱼的小队伍已经被赶来的村民围住了。 “厉害啊!” “这小子命真硬!” “这孩子将来能成事!” 村民七嘴八舌的兴奋起来,元槊母亲这会儿也赶到了,盯着元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眶发红。 第6章 意外收获 “槊儿,受伤没?”元槊周身被母亲检查了一圈。 “没有,娘!”元槊配合着双手伸平原地转了一下。 “元槊啊,你是真厉害!”村长白长岭也忍不住夸奖起来:“这下村子里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啦!” “槊哥,我就知道你没事!”耗子也凑上前来:“这鲶鱼可真大!能落下不少肉,嘿嘿!” “静一静!”此时村长白长岭用拐杖敲了两下脚下的石块:“这次元槊帮村子里捉了这大河怪,我代表全体村民向元槊的母亲表示感谢!另外这条鱼怎么处置由元槊说了算,元槊娘可有什么说的?” “呃呃……”元槊的母亲有些激动,脸颊都激动的红了,一时语塞。 没想到平日里调皮捣蛋的孩子还有给自己长脸的时候。 “这鱼先抬到我家去,稍后分好肉咱给每家都送去!”元槊母亲脸上堆满笑容指着大鲶鱼。 “好啊!有鱼肉吃喽!”说罢众人兴奋地抬着鲶鱼往元槊家走去。 由于鱼又重又滑,众人只得走走停停,半里的路花了一盏茶的功夫。 只是众人将鱼抬到元槊家门口又发现门口太小,鱼头都挤不进去,只得把鱼放在大门外自行散去。 元槊一边拿了水盆,木桶,菜刀,还有那把牛耳尖刀,一边在心里计划着如何分鱼。 耗子在边上瞅着鲶鱼巨大的触须,忍不住伸手掰了一下是又弹又硬。 元槊拿着牛耳刀划开鱼肚,如此大的鱼,肉得一块一块的拆解下来,母亲用菜刀招呼着鱼头,猴子在旁边打下手。 鱼肚里无奇不有,羊头骨、旧鞋、鸡架……还有一块三尺长的黑石头,通体黢黑,闪着深邃的光芒。 元槊拎着黑石头放在水桶边上拿清水反复清洗。 “槊哥,这是什么石头?”猴子一脸疑惑。 “看不出来,又不像石头,肯定不是木炭……”元槊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腥臭味,“暂且就叫它妖石,回头找老铜匠问问。” “妖石?这个大发了……”猴子瞅着石头一愣。 “瞎猜的!”元槊抿嘴一笑,抱着石头进了院门。 说的倒是风轻云淡,可元槊心里却又犯起了嘀咕:这是什么石头?又不像石头,像铁块,算了,回头给老铜匠张老头看看。 午后猴子和元槊将分成块的鲶鱼肉给村里每家都送去一块,村民们自是喜笑颜开,当晚满村飘着鱼香味儿。 当然,张老头那元槊是亲自送去的,顺手提了一个布袋子,沉甸甸的。 “张老头,给你送块好东西!”元槊刚进门就喊了起来,院子里有个锻造台,炉子里闪着火光。 “呦吼,你小子是硬起来了哦!”张铜匠正在炉边摆弄一件铜器。 “嘿嘿,给你送鱼来啦,顺便帮我看件东西。我不认得,你见多识广帮开开眼!”元槊说着从布袋子里掏出黑石头。 “你小子……”张铜匠张开的嘴戛然而止,紧盯着这块黑不溜秋的石头:“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这条大鱼的肚子里刨出来的。”元槊指着一边鱼肉。 “这东西我也只是听人说过,第一次见到真的。”张铜匠眼眸微闭,捻着胡须口中挤出4个字:“天外陨铁!传说此物纵使千年也是可遇不可求,由此打造的兵器斩金断玉,冠绝天下。” “……”元槊张圆了嘴愣住了。 第7章 兵役 “元家小子,收好你的宝贝,莫让外人知晓,此物日后定有大用。”张铜匠将陨铁又交还到元槊手中。 “嗯,这鱼肉可得早些做了吃,天太热耽搁不的。”元槊转身欲走又掉头回来,“张伯,这石头您可否给打成一件器物?” “打不了的,传说锻造此物需要蓝碳紫火方可将其融化。”张铜匠沉思道:“你以后找一位锻造大师给你打。” “……那,我回家了。”元槊神游了一路,满脑子都是黑黢黢的陨铁。 一夜无事。 天亮,元槊吃过早饭像往常一样去山里放牛,一路上走走停停,夏日的蝉鸣与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贴近他的耳畔。 跨过一条小溪后,元槊在一棵大柳树下停了下来。溪边是长势疯狂的蒿草,将牛绳随意绑在一棵小树上后他躺在大柳树旁,望着随风摇曳的树枝发呆…… 元槊心里琢磨的全是那块黑陨铁,这样的宝贝以后定要做一件兵器,可以去外面见见世面,说不定还能做个将军啥的。 对!做个将军!披坚执锐,号令三军,应该很神气! 从这一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过了半晌,元槊正琢磨着自己的将军梦,忽然听到猴子的呼喊声:“槊哥,不好啦!” “怎么了?”元槊扶着来到跟前气喘吁吁的猴子。 “官,官差来了……”猴子上气不接下气:“来抓人服役去,每家都要人,已经进村了。” 元槊眉头紧蹙,没有一天消停日子,这怕是又要打仗了,父亲数年未归生死未卜,现在又轮到自己。 “快回家!”元槊也不管牛和猴子了,一路飞奔回家去。 元槊还未进门就听到母亲的哀求声:“官差老爷,我家当家的去了七年至今还没有信儿,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儿!” “不行!快点说!你儿子元槊在哪?”院子里站着两名官差,一高一低,一身泛白的粗布官服,拿着花名册,腰间配着制式的长刀,这会儿正手指着名册,恶狠狠道。 “官差老爷,不行就把我带走,我也可以的,烧火,做饭,洗衣都可以。”元槊母亲依旧哀求。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女的有什么用,能打仗么?找不到儿子你就跟我去坐大牢,什么时候你儿子去了再放你回来!”高个子官差作势掏出锁链拿人。 “住手!”元槊暴喝一声走进院子,“我是你们要找的元槊,放开我娘!” 两名官差一愣,上下打量一遍元槊,小瘦个的官差目光一收:“元槊,家国有难,男儿义不容辞,去当兵护卫家国你该感到荣幸!” “哼!兵灾无常,徭役重负,这样的国如何护卫,三餐不饱何以为家,寇盗横行何以为荣!”元槊怒斥。 “放肆!小小年纪乱放忤逆之言!”高个子官差恶声喝道。“没有国你能活生生在这跟我叫板吗?” “少说这些漂亮话,你看看村里还剩下几个男的……”元槊一点儿也不怕。 “槊儿闭嘴,官差老爷,莫生气,我儿还小口无遮拦。”元槊母亲赔笑道。 高个子上来用锁链套好元槊:“休得废话,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第8章 生石崖 元槊未说话,他知道再多的反抗都是多余的,自己不去服役的话母亲就得去遭罪。 最终他带上几件衣服和那块麻布包着的陨铁跟随两名官差出了门。 元槊母亲在身后喊到:“槊儿,照顾好自己,有机会去寻一寻你爹的信儿。” 元槊一怔不敢回头,片刻,低着头一直向村口走去。服役的人都要去睡虎河上游的高柳城集合,然后再统一分配,发往边地,到了边地就生死各安天命。两名官差里的高个子去了村里按着户籍名册抓其他人,自己则是被另一个矮个子带着先行一步去高柳城交差。 两人一路无话,沿着睡虎河前行渐行渐远,想着生活了十几年的村子已在身后不知何时归来,元槊鼻头一阵酸,视线里道边的树丛也变得模糊起来。 远处树影里逐渐显露出一处高崖来,隆隆水声传来,生石崖瀑布到了。 生石崖在睡虎河的上游,水势汇聚,流急浪涌翻滚而下,夏日的暑气在此地被荡涤的烟消云散。 “快走!”矮个子官差催促道。 头顶上方即是百丈飞流,元槊踩着河边露出水面的石头小心翼翼的前行。矮个子官差在后面跟着。 忽的,这个腰戴佩刀个子不高的官差没踩稳石头脚下一滑栽进河里。 “啊……”这官差一个字都没来及多说,身影就已消失在滚滚急流中。 “这……”元槊愣住了。如此大的水势,掉下去没有着力点,很快就会昏厥窒息。 不是人人都有元槊这样的水性。 元槊心中暗道:老天有眼,这官差想必平日横行乡里欺负人欺负惯了,今日让这睡虎河给收去也算是老天开眼。 元槊在河边发愣,不知该何去何从,就此逃跑还是等另一个官差跟上来跟他走呢? 一声口哨打破了空气里的沉默。 元槊立马回过神来警惕的张望四周,倒是未看到有人影。 “你是在找我么?”一中年汉子的声音传来:“你在这是要寻死么?” 元槊猛一回头,一个高大的身影赫然出现,只见他身高七尺,虎步熊腰。 元槊警惕地后退两步与其拉开距离:“你是谁?” “我是谁?哈哈,羊头山的!”汉子自信一笑,一双眼睛闪着犀利的光芒。 “山……山贼!”元槊心中一震,完了!今天是铁定要交代在这里了。 羊头山在睡虎河的上游,生石崖的一侧,离高柳城还有百余里脚程。山上有十几号山贼,其实他们也是种田的农人被战乱逼上山的。乱世为寇,干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现在羊头山匪众以刘渊为首,人虽不多,可是官府也无力剿灭,毕竟服役的人都抓不够哪里有精力安排人去山上剿匪呢。 “官差怎么掉河里淹死的我看的一清二楚,你别无去处。我看你面相不错,随我上山,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壮汉走近前来盯着元槊。 “你是谁!”元槊依旧追问。 “刘渊!羊头山的。”壮汉也不废话。 “好!我跟你去!”元槊答应的倒是干脆,是因为此时他心里已有别的打算。 第9章 羊头山 “你倒是痛快啊!”刘渊笑道。 元槊抬手作揖:“感谢大哥收留,官府抓人去当兵稀里糊涂到这里来了。” “之前是干什么的呀,”刘渊打量着元槊:“会不会念书识字?” “山里放牛羊,跟村里的老人家识得些字。”元槊有些不自在,这山贼头子问这个干什么。 “好!随我上山,我那正好缺个记账的,干得好的话让你吃香的喝辣的,干的不好就小心你的脑袋!”刘渊拉着元槊就要走被他一把挣脱开。 “大哥,山上可有敲打器物的?”元槊发问。 “有啊,你问这个作甚?”刘渊不解。 “哦,手里连件防身的都没有,想打件护身保命的器物。”元槊平静地应着并没有表露出一丁点儿的惊喜。。 “这个简单,快走!”刘渊扯着元槊往前走去。 这刘渊果然常走山路脚力非凡,两人花了半晌的功夫便已到羊头山脚下。 元槊抬头望去,只见山峦陡峭,浮云遮眼,一对羊角状的山体若隐若现对峙而立。山腰树木葱葱,山下一条卵石小道蜿蜒而上消失在草木之中。如此险地,易守难攻,日后官军想要剿灭这里山贼只怕有些困难。 两人沿着山道来到山寨门前。可惜也没个字牌,几块乱石堆砌在门前,后面一个天然的山洞稍加修整成了山贼的老巢。元槊跟着刘渊向洞里走去, “老大回来了!”一名喽啰迎了上来喊道。 “大哥!这位是……”后面紧跟着的羊头山二把手马面脸疑问着盯着元槊,只见其身高八尺,长得一张长方脸故得浑名马面脸。 “来来来,给大伙介绍一下,这是我今天新收的兄弟,元槊,识文断字不在话下!”刘渊说话间又围上来六七个人,整个山寨也就十个人左右。 “小弟元槊,以后烦请各位大哥多照顾!”元槊面向众人抱拳行礼。 “你这小娃,正好补了我们这洞中识文断字的缺了。”马面脸笑道。 “是,是,是!”元槊陪笑应承。 “尖嘴,你带这位元槊兄弟去找个住处,以后他就在咱这安歇啦!”刘渊招呼着。 “好滴,大哥!”一个身高五尺,尖嘴的瘦子凑上前来,一脸蜡黄,明显是吃不饱导致严重营养不良闹得:“跟我走,小兄弟!” 两人在洞内一处拐角处借着岩壁顺势搭了几根木头,上面铺上芦草叶,一个临时居所就搞定了。 “谢谢尖嘴大哥!”忙完后元槊笑脸迎上,话说来山贼巢穴混日子这是头一回啊,还需处处留心,拍马溜须,识得规矩方能活下去。 “小事,一会儿开饭啊,早点去,晚了可就没有了。”说完尖嘴麻溜的走开,估计已经好几顿没吃上饱饭了。 元槊环顾一圈,此处山洞深宽皆十数丈,很是干燥,空间甚是富裕,山上的一众人等用来遮风避雨不成问题。这么看来他的小命暂时是保住了,等稳定下来再打探家里的状况。想到母亲临走前嘱咐的话,元槊心想有机会还是要走,去高柳城或者去边地找父亲。 话说等元槊来到大锅旁,十人已围着火堆而坐,锅里咕嘟咕嘟的滚水冒着白烟不知里面炖了些什么,一位年纪约摸六十,白胡子的长者翻弄着一杆饭勺。 “欧叔!今天吃什么啊!”尖嘴饿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能有啥,菜汤!”这长者叫欧艺,也就是刘渊口中能锻造物件的人。 众人一阵叹息,排队依次将碗递给欧艺。 本以为有什么丰盛大餐没想到只有菜汤,众人吃了一肚子苦水着实是可怜。 第10章 果腹 元槊望着碗里清可见底的菜汤,张圆了嘴 。 看到欧艺在一边单坐便凑上前去:“欧老爷子,咱们顿顿就吃这个么?” 欧艺听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如此问,厌恶之色瞬间爬上脸来:“不喜欢吃,你可以不吃!”说完把脸扭到一旁,理都不带理的。 元槊吃了一闭门羹,只好和其他人搭话。 也是,这个世界除了父母会惯着你,其他人可不会,话都不中听惹的别人不开心,理都不带理你的。 “尖嘴哥,咱找不到别的可以吃的东西吗?”元槊小心翼翼地又和尖嘴搭上了话。 “嗐,别说了,这年景上哪弄粮食,真有粮食谁出来逃命做贼?附近村里也没啥粮食,我们这些人本来就是高柳城附近的农民,除了种田啥也不会。饿极了就是下山去抢也是抢的本家人啊,老大不让去。只能在山上找些野菜啥的充饥。”尖嘴说完一阵叹息。 元槊愣住了,没想到这山上的贼寇并不是外面传扬的一般是十恶不赦,杀人放火之徒,至少刘渊也是有良知的。 他对这群人第一次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众人吃罢菜汤已是过了正午,元槊出去走走并没有让别人带路,自己摸索着山上的小路。 半山腰长着各种木,桑树,榆树,柳木等等,还有一些长相奇特的树叫不上名字。一条河顺着山边流过,河不深,约摸五尺左右,但是很宽,清冽的水流欢快地奔向下游,河滩上一大片的空地上长满了蒿草。 趟过了河,大概又过了几里路元槊在一片树丛后山坳里发现一片绿油油的瓜地,藤蔓上全是硕大的香瓜。 “这可有吃的嘞!”不知何处来的香瓜种子,在此地生根结果,机缘巧合间被元槊发现了。 元槊挑了几个大的拿到河边洗了洗坐在石头上狼吞虎咽起来,中午吃的那点菜汤早被这一道脚程消耗完了。 香!真的甜!吃完打了一个饱嗝,元槊抚了抚肚皮,看着粼粼河水,突然看到一只黑影在水底缓缓移动。 呵!好大一只老鳖,足有二十斤。 元槊登时就兴奋起来,撸了撸袖子,猫着腰,轻轻踮脚下水,脚趾踩在河泥里,一串串气泡浮上水面。 老鳖觉察到不对劲,掉头欲逃,只是哪还来的及,几百斤的大鲶鱼都跑不了何况这只是个鳖。 一双粗壮的臂膀倏地钻入水中,双手死死扣住老鳖的两侧裙边,登时它便不得动弹,只剩下头和四只爪子在疯狂的划拉,水花四溅。 元槊将老鳖拖出水,扔在草地上,将它四脚朝天无法翻身,然用一束草绳捆住后提着回了山。 众贼寇此时在洞里都无精打采的待着,不是无聊,完全是饿的,少动才能活的久一点。 “元槊,你去哪了,提个大草包干嘛?”马面脸看到元槊问道。 “鳖?是老鳖啊!我滴乖乖……”饿的虚脱的尖嘴眼尖,看出草里还绑着一只鳖。 “真的!”众人兴奋起来了,今天有肉吃了,还是大补的鳖肉。 “元槊老弟,这是在哪抓的?”刘渊起身上前确认了一下,确实是一只鳖,爪子都赶上筷子粗了。 “山下河里抓的,碰巧遇上了!”元槊抿嘴笑起来,差点打出的香瓜嗝被自己生生给压了回去。 “今晚算是有肉吃了!”众人甚是兴奋,欧艺老爷子倒是一脸平静。 众人生火的,杀肉的,弄调料的,好一顿忙活,夕阳洒落洞口,伴随袅袅烟火气和肉香的是众人兴奋的笑声。 羊头山的一众山匪今天甚是开心,就好像过年一样! 元槊此时心里暗暗道:若是告诉你们香瓜地的秘密估计你们晚上都睡不着觉了。 不经意间瞄了一眼欧艺老头,他吃的也挺欢快啊! 嘿嘿,元槊嘴角闪过一丝得意。 第11章 寻鹿 第二天清晨,山中云雾缭绕,群鸟啼鸣,这里倒是一点也瞧不出乱世的样子。 元槊在一株松树上眺望着远方,他知道山的那边就是睡虎河,河边就是他的家。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吃饱肚子活下去,其他的事只能暂时放下。 忽的,一声鹿鸣破空而来。 元槊一激灵,鹿可是好东西啊,应该是有鹿群的。有鹿的地方环境都不错,很可能还有野猪。可是来这么久的刘渊等十数人怎就连饭都吃不上,落得个喝野菜汤的地步呢? 也是,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大多数没有打过猎,只识得秫米和稗草…… 那就该我出手了!元槊翻身跃下松树去找欧老爷子。 此时欧艺刚醒,正在收拾一堆铜铁器具,看到元槊来了道:“你倒是起的早。” “老爷子,我有事相求。”元槊开门见山,“想从您这借铁钩,箭头之类的。” “借这个做什么?”欧艺抬头盯着元槊。 “今早在后山听到鹿鸣,想逮一只给兄弟们补补。可是咱手里没有工具啊,所以来您这寻寻……”元槊牙一龇。 “哦,这个嘛,给~”欧艺老爷子从一堆杂物里抽出一根标枪扔给元槊。 “这……”元槊接过标枪一看,好家伙,枪头已经锈成暗红色,“老爷子,这也太……” “爱要不要!”欧艺头也不抬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谢……谢老爷子!”元槊只得提枪走人,来到河边。看着手里锈迹斑斑的标枪,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来找了块品相好的鹅卵石磨起枪头来。 片刻功夫,枪头便闪着寒光。 不耽误功夫,元槊摘了几束柳条编了一顶伪装帽戴在头上便循着早上鹿鸣传来的方向摸索而去。 山里的路着实不好走,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道只有密密的灌木和蒿草丛,深一脚浅一脚的,运气不好踩空了的话,就把脚崴了。 元槊静悄悄的向前摸索,看到前面的灌木停了下来,断了的枝叶上留下一排新鲜的咬痕,这是刚被吃过的痕迹。 继续向前,湿润的泥土上凌乱的踩了野兽脚印,大大小小约摸十几个,这大概是一个五六只组成的小群体。 就在前面,元槊悄悄绕过一排松树,在一棵柳树下找到了终极目标,大大小小五头鹿,最大的一头长角的雄鹿警惕地向四周张望,其他四头有两头雌鹿,个头和长角的雄鹿差不多,另外两头则是约摸一岁左右的小鹿。 元槊并未动手,他在等机会,等大雄鹿扭过长脑袋警惕其他方向时,他稍稍仰起上身,嗖!抬手的瞬间,一杆标枪应声飞出树丛扑向鹿群。 一声闷响,一头雌鹿中了招,标枪将它死死钉在地上,四肢疯狂地挣扎了几下后便没了动静。其他四头鹿瞬间惊慌逃窜,一下就没了身影。 元槊一杆标枪拿下一头成年野鹿,这下众人又有肉吃了。他拖着鹿,寻着来时的足迹往回赶。 山上的众人看到元槊,一下就炸锅了…… “这是鹿啊!” “这下可有肉吃了!” “小伙子真厉害啊!”众人七嘴八舌议论,同时围了上来。 “元槊!你可真是福星啊,这鹿可救了大伙性命。”刘渊上前夸道。 “小伙子,好枪法啊,这大只都能抓住,用的早上那根标枪?”欧艺的态度也转变了一百八十度。 “当然,欧老爷子,还不错。”元槊抹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得意起来。 “继续努力!”欧艺拍了拍元槊肩膀。果然,对付一群饥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有吃的,没有吃的其它的都是空谈。 正午时分,山洞里传来了浓郁的鹿肉香…… 第12章 渔猎 众人围火而坐分成两波,一处架着铜锅,锅里肉汤翻滚冒着热气,炖鹿肉;另一处鹿肉串架在火上烤,金黄的肉块滋滋冒油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元槊,你这捕猎技艺可以教教大伙不?”尖嘴讨教道。 “是啊,大家学会就不愁吃的了。”一个一脸蜡黄的中年汉子附和道。 “……”元槊未做声。 “元老弟,说道说道,你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不成?”刘渊故意激了一下。 “哦,那倒没有,其实捕猎之法很简单……”元槊连忙摆手。 红色的火焰映在众人脸上,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听元槊讲渔猎技巧。 从午后到日落,从打造捕猎工具到寻找猎物踪迹再到分辨周围环境变化,以及攻击时机把握等等,每一部分都花费了元槊很大精力,早先在村子里的时候都是老人们给元槊讲东西,他听着也不觉地累,现在想来,一股崇敬油然而生。 众人学会了渔猎之法,再由欧艺老爷子打造器具,他们就再也不用挨饿了。 接下来的一夜是元槊睡得最香的一晚上,忙了一白天实在是太累了,躺在自己的床铺上,不消片刻,已传出微微的鼾声。 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众人的积极性自己就给自己调动起来,一个小队共七人带着欧艺给配的工具出发进山了。争取今天再抓一头鹿来回家,实在不济逮条鱼也可以。 元槊坐在一棵松树上,望着远去的身影:以后他们自己就可以捕获猎物了,再也不用担心挨饿了。 想过这些,元槊翻身下了树,径直去找欧艺老爷子。 “老爷子!忙啥呢!”元槊主动打招呼。 “是你啊,我这按照昨天你讲的样式给大家打几件捕猎工具。怎么了,找我有事?”欧老爷子答道。 “也没啥事,就是找您给看件东西,看看能打个物件不?”元槊说着从麻布袋子里取出乌黑中闪着晶光的陨铁。 何物?欧艺皱着眉头,反复看了片刻,“这是天外陨铁,千年不遇,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欧艺两眼放光,这是一块超级稀有的锻造材料。之前就有传说可惜并未亲眼见到过,今天算是开眼长见识了。 “想打一件兵器,这样以后既能防身,同时捕猎也方便了。”元槊听欧艺讲完这块石头的来历开始兴奋起来。 “真的?”欧艺用质疑的眼光盯着元槊。 “也不全是,这心中一直有一个将军梦……”元槊被盯毛了,不再隐瞒。 “那没问题,只不过……”欧艺有些犹豫。 “什么?”元槊急切地问。 “炼制此物需要精炭,并且还需要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一直守着,方可炼化此物。”欧艺回答道。 “精炭我去找。”元槊没等欧艺讲完就颠颠地离开了。 话说这精炭真的不太好找,深山密林中并不一定找得到,全靠运气。 顺着石头路下了山,元槊来到了河边,顺着溪流向上游摸去。一通翻找,越往上游河滩越宽,忽然元槊眼睛一亮,顺着目光径直走了过去,一块乌黑的石头半掩着埋在水洼里。 就是它,精炭居然找到了! 当然这只是一块,继续向上游找,在一处坑洼地带,精炭也突然增多起来,大大小小分布在水中一层。 元槊大喜,这下找到了精炭矿,不仅自己的陨铁可以开始锻造了,以后烧火也有的用了。收拾了一大包足够自用的精炭,元槊兴奋地赶回羊头山洞中。 第13章 破军 元槊回到洞中,“老爷子,看看我带什么回来了!”说着就把大包的精炭堆在炉子边,“这些够用不?” “呦!你小子可以啊!这些是从哪弄来的?”欧艺惊奇地看着黝黑的精炭。 “额,山下河里找到的。”元槊挠挠头。 “还有不?这些不够啊!”欧艺把精炭摊开铺平。“起码需要五箩筐这样的精炭,才能确保你那块陨铁成功炼化成型。” “啊?”元槊瘫坐在地上,挖五箩筐精炭可是个力气活啊,且不说再把精炭从山下运上山,单单把它们从河里挖出来就需要很大功夫。 虽说不情愿,元槊为了自己的陨铁还是拼上一把,又往山下去了。 人总是要有念想的,有了念想才会有动力,没有念想的人注定看不到生活原有的色彩。 此时早晨下山的一行捕猎的人此时已往回走,正好遇到往山下去的元槊,“元槊兄弟,你去哪啊?走,回去准备吃肉啦!”尖嘴拉着元槊要往山上走。 “你们回来的正好,来几个兄弟帮帮忙,我要挖点精炭用。”元槊停住脚步向众人道。 “噢噢,那带着猎物的兄弟先上山,其他的跟我一起来帮帮大兄弟!”刘渊指挥着。 说罢,一行人分成两波,一波上山,一波下山。由于河水冲刷的缘故,精炭层已经半裸露在外面,只需稍微清理下表层的石头泥沙,一群人开始大干起来。 不消半日,元槊就把欧艺要求的精炭运送上了山,接下来就全靠这位大师傅了。火红的精炭在燃烧,铁锅里炖着众人刚猎回来的野兔。 吃罢饭,元槊就开始守在炉子边,看着黑黢黢的陨石在一点点变红。 如此一夜,元槊一直看着炉子直到天亮。带着红血丝的双眼已经困得睁不开了。为了保证炉火不熄,自己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小伙子,你可以回去睡一觉了。”欧艺盯着元槊道。 “噢噢”元槊迷迷糊糊答应着,随后倒在自己的铺位上。 红色的火苗持续包围着陨铁。欧艺老爷子拿着钳子和锤子持续锻打着,然后在池子里淬火。 丁叮当当,如此动作持续了一天。到了傍晚元槊醒来的时候,欧艺老爷子依旧在忙。 “老爷子,怎么样了?”元槊揉揉惺忪的睡眼。 “继续努力,再熬一晚上就差不多了。”欧艺翻弄炭火后对着通体发红已成剑形的陨铁又是一通敲敲打打。 又是一夜未合眼,元槊在早上倒头就睡。 午后,元槊醒了,欧艺老爷子的杰作也已完工,长约三尺,通体黝黑,八面锋刃,寒光四射,就目前的状态完全可以当做一柄剑使用。或者是配上一长柄当做长槊来使用。 锋刃闪着寒光,吹毛断发,看着眼前的短剑:“老爷子这把剑起个什么名字好啊?”元槊对这些不甚了解。 “这柄剑将来会跟随你纵横天下,就叫破军,祝你勇破三军!”欧艺赞赏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短剑。 “这个可以配上一根长柄,当做长枪使?”元槊问道。 第14章 立身 破军,长三尺,刃宽四寸,通体漆黑。元槊对这柄刚出炉的神器已经相当满意,期待着以后拿着它纵横沙场。 “小伙子,光靠这一身肌肉和这柄短剑可还干不成大事!”欧艺老爷子拍了拍元槊肩膀。 “为何?”元槊疑问,难道是这剑不行还是我不够有力气? “为将者,要有勇有谋!拔山扛鼎是匹夫之勇,甲坚兵利仍是身外之物,唯有运筹帷幄才是真本事!”欧艺捏着胡须沉思道。 “哦噢!老爷子能否教我运筹之法?”元槊盯着欧艺的眼睛道。 “不不不!”欧艺连连摆手。 “老爷子不愿?”元槊问到,上前握住欧艺胳膊肘。 “不是不愿教,是我也不会啊!”欧艺笑道,“我就会生炉子打几件物什,不懂什么谋略,离这向西大约百里的重阳山住着一位叫庞羽的隐者,你去那找他,能学到你想学的任何东西。” “庞羽?没听说过啊,他能教我运筹之术吗?”元槊之前从未听说过此人。 “小伙子,要心怀虔诚,此人有坐帐不动,横扫千军的本领,你要是跟他学了本事定能圆了你的将军梦!”欧艺敲打着元槊。 “噢噢,老爷子,元槊受教。”元槊此刻手持破军对重阳山充满希望,恨不能飞过去。庞羽,那应该是一位童颜鹤发的老者? 这几日羊头山上十数人已完全掌握了渔猎技巧,可以改善伙食了,炖鱼,烤肉搁几日就可以整上一顿,以前和现在比那是天壤之别。 由此众人皆甚是感激元槊,没有他大家都还饿着肚子,包括刘渊在内。 傍晚,众人围火而坐。 “元槊兄弟,没有你我指定快饿死了!”瘦猴吃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是啊,没有兄弟你,我等还在喝菜汤呢!”刘渊也开始发声。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道。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积聚这样的人气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想想刚来的时候谁都不认识元槊的场景,不禁让人感叹!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元槊起身面向众人。“有些话可能不适合在此刻讲,但元槊一定要讲。” “······”众人无语中,完全被元槊的话整的愣住了。 此时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问号:什么意思? “呃,我在山上已经呆这么久了,已从陌生到熟悉与各位深交,深深感受到了大伙的热情和善良······”元槊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是个演讲的好手:“目前大家已成功掌握了渔猎之法,我已没有别的可以教大家的了,依靠渔猎之法你们完全可以填饱肚子,在这乱世里谋得此处安身足够了,但是元槊还有心愿未了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元槊话语刚落,众人脸上一怔,挂着不舍,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要走了,你们靠着我教的法子在这活下去不成问题,如此世道就别再想着去别的地方啦! “大兄弟,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走?不是说好的做我的军师吗?”刘渊这脸上一层的挂不住,这是咋地了,刚吃饱饭怎么就闹着要走呢。 第15章 离别 “刘渊大哥,你放心,我即使是走了也依然是你的兄弟!各位都是我的兄弟!”说完元槊环视众人,火光映在众人的脸庞上越发的温热,眼睛里都闪着不一样的光彩。 “欧艺老爷子跟我讲了很多,方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我从小就有一个梦,现在有机会了想去走一走!大家都是我的兄弟,以后若是有需要用得着元槊的,在所不辞!” 元槊这一通神奇的演说,众人无不动容,也是,都是泥腿子出身有几个经得起此番言语洗脑。 刘渊看元槊如此也不好再挽留什么:“兄弟!相聚是缘,离去也是缘,哥哥也不再说强留你的话了,将来如若是有用的着兄弟们的地方尽管来信!” “谢大哥!”元槊对着刘渊抱拳,接着与刘渊拥抱并耳语了一阵后刘渊哈哈大笑,众人惊诧为何他会突然如此开心。 夜已深,月高悬,树影婆娑,元槊一言不发靠在山洞门口望向东边的群山。 那是睡虎河的方向 “想家了?”一声从身后传来,原来是欧艺老爷子。 “怎么还没睡啊?”元槊扭过脸问道并挪了挪位置。 “咳,你不也没睡么?”欧艺顺势在元槊边上坐了下来。“明天你就要走了,见不着面喽!” “你怎么知道见不着面了?”元槊反问道,欧艺的白发在皎洁的月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 “小伙子,我是不会看错人的,你是一个有志向的,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肯定不会一直窝在这里,带着你的破军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欧艺捻了下胡须。 “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元槊不禁问道。 “外面的乱世,我们所处的代州,地处河东,杂居大量的外族人。西面有党项和吐谷浑,北面有鞑靼部落,东面和南面是各地的藩镇,各方征伐交战并各自为政,百姓食不果腹,饿殍遍地,山河晦暗,你将来若是真的有本事了不要忘了咱这些穷苦百姓啊!”欧艺激动地胡须在颤抖。 元槊静静地听着,并未做声 “你是一棵好苗子,身姿不凡,膂力过人,看着甚是聪慧,这也是我为何让你去找师弟的原因。 拜他为师后以你的悟性定能武艺超群,谋略过人,日后跟随一明主扫清宇内,立下不世之功。”欧艺盯着元槊的眼睛:“只是你切记,无论走到哪里都不可忘了本,懂了吗?” “师弟,你是?”元槊一瞬间就懵了,在这还藏着一位大能呢,重阳山庞羽的师兄。 这忘本是什么? 从小时候起他就想做个将军,一路走来到了羊头山,一开始的初心是逃命,后来是填饱肚子,再后来炼制成破军准备拜师学艺探求运筹之道。 那么自己真正想做的就带着破军驰骋疆场,平定天下,让所有人能有饭吃,生活稳定。 “我记住了!”元槊俯身行礼,被欧艺拉住。 “记住,我的身份不要告诉任何人,早点休息!”欧艺转身进洞,留下元槊一人呆在原地。 第16章 猎虎 第二天早上,太阳初起,金色的光芒穿过浓密的树叶散落在空气中,万物之息缓缓流动。 伴随着清亮的鸟鸣,元槊已收拾好行囊,手里提着装有破军的麻布袋准备下山。 羊头山的众人已齐刷刷的站在元槊身后,山中气息沁人心脾。 元槊猛吸一口早晨的空气,清醒异常:“兄弟们,留步,以后你我依旧是兄弟,感谢刘渊大哥的照顾,保重!日后有缘再见!” “日后相见,荣辱与共!”众人齐呼,没有其他言语。 元槊扫视一圈,未看到欧艺老爷子,自己的准师伯。 他知道老爷子已经醒了,也清楚为什么临走前没有来与他见上一面。 来日有缘,定会相见! 提了提肩上上的包袱,元槊沿着小路下山而去。 元槊走后,刘渊也带人下了山,一行人绕过树丛,一大片香瓜地出现在眼前,众人惊呼! 满眼的惊喜!紧接着众人眼圈泛红,这便是元槊送给刘渊最后的大礼,也是昨晚他与刘渊耳语的秘密。 另一边,元槊沿着山脚持续走了半日,已是双脚疲惫。 时值正午,蝉鸣震耳,愈发的让人烦躁。 走到一处山脚下,一股清泉从一堆乱石中汩汩而出。 元槊一下就精神起来,俯下身大口喝起来,接着掬起清冽的泉水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英俊的面庞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泉水。 如此热的天气完全不适合赶路,元槊看了看四周,此处荒无人烟,蝉鸣里只剩下静悄悄的阳光,便找了棵大柳树想着依在树边休息一会儿。 睡梦中,元槊在睡虎河中与黑鲶鱼激战,可回望岸上竟是一个人都没有。他心中疑惑,大家去哪里了?这鲶鱼不是已经被自己杀了吗,怎么又活了?不对,这不是真的忽的刮来一阵阴风,大鲶鱼张开大口将元槊下半身拖入口中,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啊!”元槊喊了一声从梦中醒来,面门上大汗淋漓。 此时太阳西斜,落日余晖透过柳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 起风了!天色暗了下来,疾风沿着山谷两侧呼啸而来,这鬼天气莫不是要下雨? 元槊起身心里道:这得赶紧找个地方过夜,这深山密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属实是不安全。 两侧山岗的树木被吹得全向一侧倒去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突然觉得脊背发凉,扭头看去竟发现身后远处的草丛里亮着两只血红的灯笼一闪一闪的。 这是什么?元槊愣在了原地。 吼!一声长啸顺着疾风扩散开来,随之而来还有一股腥臭味。 老虎!原来那两只灯笼是它的眼睛,坏了! 元槊心中暗暗叫苦,生平头一回遇到这个畜生,这可如何是好? 一瞬间,一只斑斓大虎纵身扑来,足有一丈长。 元槊顺手拎起麻布袋扑向一边的柳树,身后草丛接连发出嚓嚓的断裂声。 他身手还算不错,头都来不及回,顺着柳树一口气向上爬,连抓带爬到了约三丈高方才停了下来,这时才发觉树下没了声响。 莫不是老虎走了? 元槊向下一看,一双血红的眼睛正在离自己一丈的地方盯着他。 这畜生居然爬上来了! 这畜生居然会上树!但是它并未继续往上爬,因为越往上树枝越细,根本经不住这大老虎几百斤的体重,枝杈发出咯吱的响声,红眼恶虎蜷缩在树杈上未向上爬。 一人一虎僵持了约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黑了,摇曳的树影里两个身影一动不动,互相注视着对方,如此下去元槊可熬不住。 元槊仅可以防身的是那柄三尺长的破军了。 元槊反手握紧破军,翻身下树,恶虎见状也跟着往下退。 一人一虎同时着地,元槊立即摆好防御姿势,手握破军,半弓着腿,恶虎已冲向面前,扑向元槊。说时迟那时快,元槊往后顺势一躺,破军直插已经扑过来的恶虎胸口。 第17章 谋皮 破军一端传来沉闷的响声,恶虎发出一声巨吼后将元槊死死压在身下,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手流了元槊一胸口。 这畜生四肢痉挛地抽搐着,口中喘着粗气混杂着兽类皮毛独有的气息迎面扑来,腥臭难闻。 元槊被压的喘不上气来,心里道:这回总该死了? 忽然,恶虎后腿蹬地,用力一跃重重砸在一旁的树丛中,暗红的液体顺着它胸口洒落在草丛里,真是百兽之王,生命力强到如斯恐怖! 两只灯笼样的眼睛变成血红的,身上是斑斑血迹,半开的大嘴露出两对锋利的乳黄色尖牙,盯着元槊,额头隆起,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嘶吼。 元槊手中提着破军,一滴血水飘落在草里不见踪影…… 吼!恶虎奋力扑来,这次不是胸口在前,两只强壮的爪子伸了过来,这老虎还是有些脑子的! 吃了第一次的亏,第二次没有把自己的软肋直接暴露出来,而是选择锋利的爪子进攻。 面对这一对利爪,元槊可不敢硬接,这一扑足有几百斤力度。 一个侧身躲开,元槊顺势挥剑斩去,像切木头一样,一双虎爪被齐生生斩掉,失去爪子的恶虎重重扑倒在草丛中,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嘶吼声。 破军真乃利器! 元槊远远地躲在树后看着不敢上前,急促的呼吸,胸口砰砰声剧烈可闻,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明月高悬,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元槊侧着耳朵倾听,草丛里除了虫鸣再无其他声响。 借着月光,元槊上前查看,恶虎已断了气息。 确认恶虎已死,元槊一屁股蹲坐在草丛中,长长泄出一口气,生平遇到这野兽也是捡了一条命。 仰头看看月亮,两侧的山岗树影葱葱,今晚是要在此地过夜了。 元槊向山坡上爬了一段,离那畜生的尸身远远的,生怕它再活了过来。 他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石头,便躺下着了。 一夜无梦…… 清晨,一阵鸟鸣和刺眼的阳光将元槊叫醒。 揉了揉眼睛,元槊第一件事就是看看昨晚那恶虎尸身的位置,不出意外,它还静静地躺在那里。 没想到自己竟然杀了一头老虎,靠近虎身,仔细端详,强健的四肢,斑斓的皮毛,阳光照在上面金光熠熠。 真的是好东西! 看了看手中的破军,不禁感叹道:真的是好东西!照着自己在家剥野兔的经验将整张虎皮也剥了下来,用柳条捆起来。 时值正午,腹中饥渴,元槊便用破军割了两大块虎肉,在一处山泉水边生火烤起肉来。 蹲在泉水边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前胸和脸上全是血迹。 没有办法,他只得跳进泉水里,虽是正午,这泉水依然冰冷刺骨。 片刻,元槊就耐不住寒性爬了上岸。 此时,火堆上的虎肉已发出诱人的焦香。 大快朵颐!元槊就着山泉水一通狼吞虎咽,最后满足的打了一串饱嗝,躺在一边休息了一个时辰后顿感浑身充满力量,一股火热冲向脑门。 这虎皮是好东西,这虎肉也不错啊! 于是,元槊将剩余的虎肉一块块分割下来用随身带的盐巴腌了起来,方便以后带着路上吃。 昨天还是一身轻松,今天虎皮加腌肉使得他不堪重负,背着小山一样的行李,沿着山脚的荒草丛缓缓前行。 第18章 山门 元槊日间赶路,傍晚就找合适的地方歇脚休息,饥渴了就着山泉水吃块腌肉。 如此三日,他并未感到疲惫,依旧精力充沛。 转过一处山坳,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现在眼前,云雾缭绕,高耸入云,重阳山近在咫尺 终于到了,元槊长吁一口气走到山脚下抬头望去,一块硕大的石头立在石阶之前,“重阳山”三个朱漆大字异常醒目。 这是重阳山的界碑,两棵参天银杏树立在石碑旁,一树的叶子郁郁葱葱,甚是茂密。 山腰隐约能看到一些楼阁的影子,剩下的全笼罩在云雾之中。正是应了景:不识重阳真面目,只缘山在云雾中。 背着行李,元槊也来不及打理下自己的蓬头垢面,拾级而上。 石阶弯曲盘旋,一路上除了鸟鸣,只有脚下传来的哒哒脚步声,沉稳有力。 约攀爬了三百级台阶,元槊觉得空气越来越凉,周围鸟叫声变得稀疏起来,两边的树木和草叶上全是水珠,雾气在周围缭绕。 一路之上居然未遇到一个人影,好生奇怪! 约摸又走了二百级台阶,眼前忽现一座牌楼,上书四个大字“重阳胜境”,好一个人间胜境,洞天福地!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此处居住啊,元槊心中感叹。 牌楼后有一间小房子,雕梁画栋,很是别致,应是接待访客的地方。元槊走向前查探,果然在房子里小桌旁发现一位正在打盹的小童,穿着短袍,扎着发簪,双颊干净且红润。 “打扰,请问庞羽先生在么?”元槊站在门口问道。 “啊!”小童一下就精神起来,完全被元槊的造型给惊呆了:“鬼啊!”一声尖叫差点从椅子上翻滚下来。 “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来拜师学艺的。”元槊答话。 “你?就你?哈哈哈!”小童一怔指着元槊捧腹大笑。 “我怎么了?”元槊不解道。 “你怎么了?你撒泡尿照照自己啥样子了,还拜师?”小童双颊绯红。 元槊低下头瞅了瞅自己破烂的衣裳。 “你快走,重阳山不收要饭的!”小童摆摆手示意元槊尽快离去。 “衣服破点怎么了,庞羽先生到底在不在?”元槊反问道。 “要饭的你怎么这么多事,告诉你了快走还不走!”小童不耐烦道。 元槊心里的火噌的一下就上来了,“我是来拜师的,不是要饭的!”一股刚烈的气息扑向小童,元槊直直盯着他,好似一头凶兽。 小童见状瞬间吃瘪,转身跑出了门,向山上报信去了。 这真的是能传授我运筹之术的地方么?元槊有些怀疑。 片刻功夫,一群手持短剑棍棒的少年下山而来围住了元槊。 “你是何人,敢在重阳山撒野?”一名领头的少年伸着手中的短剑指向元槊。 “我是来找庞羽先生拜师的!”元槊盯着众人。 “就你还拜师?要饭的!”看门的小童对着元槊又一顿讥讽。 “快走!”众人上来驱赶元槊。 “哼!”元槊一点也不惯着,提起来破军指向众人,众人惊呼一声纷纷往后退。 “师兄,我这就去禀告师尊,有要饭的来闹事!”一名个子高点的少年对着门房小童说道。 元槊并未着急,巴不得立即见到这几个人的师父。 众人僵持片刻,一位鹤发童颜的身穿长袍的老者下山而来,步态稳健,确实颇有大隐气质。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山门?”老者问道。 “请问先生是不是庞羽?”元槊问道。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老者捋了一下胡须打量着邋遢的元槊。 “我叫元槊,是您师兄欧艺推荐来的,想在您这里学习本领。”元槊回答。 “哦?师兄!”庞羽似乎很惊讶,怎么也没想到重阳山之外的师兄还想着他。 第19章 黑影 “你小子别在这胡编乱造了,我师尊岂能随便让你三言两语给骗了!”看门小童冲上前来。 “退下!”庞羽低声道,随后,拂袖转身上山。 众弟子见状更认为元槊是个来骗吃骗喝的,这在饿殍遍地的乱世再正常不过了。众人也随着师尊上山,随后传来朱漆大门沉闷的闭合声。 众人随即离去只留下元槊和看门小童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和欧艺老爷子讲的完全不一样啊,师伯都提前认下我了,这准师尊怎么放冷场呢,故意的?还是欧艺老爷子骗我呢?元槊心里一阵犯嘀咕。 “哈哈哈,要饭的,你还不快走!”看门小童幸灾乐祸地看着元槊笑。 “”元槊无言以对,这找谁说的清楚呢,无奈地摇摇头,就着台阶坐了下来。 “你叫什么?”元槊抬头看着小童问道。 “我?为什么告诉你呀,快走,快走!”看门小童转身嫌弃地说道。 夕阳西下,余晖穿过云层洒在重阳山上,透过树影元槊感受到一股温热格外耀眼,金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神圣而静谧。 环顾了四周,元槊心里又开始琢磨,这状况该如何是好,人都到这里了却被晾在山门外不管了,总不能往回走,眼下只能在这山门外夜宿一晚了。 元槊将行李放在门房边上准备在此处过夜,至少此处能避一避风。 在道边的树丛中拾了一大捆树枝后元槊准备生火。这山中寒气甚是重,尤其到了晚上。生火可以帮助他御寒,顺便可以烤一些腌肉充饥。 唉!元槊长叹一口气,此时四周暗了下来,微弱的月光绕过云层将山间染成灰色。 坐在火堆边,他尚未觉察到环绕在四周的寒气。 不知道母亲怎么样了,有没有担心自己啊,不知道耗子和黄英怎么样,有没有念叨自己。 回忆着远方的亲人朋友,自从离开家经历这么多事情,元槊感觉自己心思一直在沉淀,内心安静不少。 黑暗中,一个身影躲在树中,直直地盯着他。元槊突然感觉后背直冒寒气,猛地转身看向树丛里,只隐约看到一个黑影一动不动,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 此前的恶虎比这吓人多了,分辨不出对方有没有恶意,元槊并未声张。 一旁的火堆在夜色中发出霹雳哗啦的声音,穿透浓郁的黑色消失在空气里。 元槊低头看了一眼火堆,再看向远处黑影的方向时发现黑影早已消失。此时的他早已困意毫无,在墙边抱着虎皮坐着,约摸到了快黎明时分方昏昏沉地闭上双眼。 第二天早上,元槊尚未清醒就隐约听到沙沙的扫地声。两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并未像昨日一样带着短剑,而是一人一把扫帚认真地清洁石阶。 “要饭的,你怎么还赖上这了呢,快走啊!” 看门小童揉着惺忪的睡眼然后对两个扫地的青年道, “师兄,快把他赶走!” “不行啊,师弟,师尊吩咐了,此人随意去留,我们不要干涉。”两个少年继续清理着台阶。 这庞羽真的是不靠谱啊,不收徒也不赶人走,就是晾着。想到这里元槊突然释怀了。 这老家伙分明就是故意的! 第20章 入门 在这山门前总比野外强,没有毒虫猛兽,自备的肉干还够吃,要是来个访客看到自己如此被对待,丢的可是重阳山的人,如此想罢,元槊心中果断释然。 树荫下,元槊席地而坐,神态自然。身上邋遢样儿也是故意不整理,大大方方地显露着。 “唉,要饭的,你在这不走我会挨骂的呀!”看门小童低头看着闭目而坐的元槊无奈道。 元槊未做声,眼都懒得睁开一下。 “你”看门小童气的无奈了。 “你什么你?”元槊微睁双眼,瞥了一眼小童,“你叫什么?” “孙宁。”小童白了元槊一眼。 “哦,小孙宁,你在这山上待了多久了啊?”元槊问道。 “什么叫小孙宁,我看着小么?”孙宁涨红了脸,实际他已经三十岁了,只是身材矮小。 “不小么?”元槊反问道。 “我三十岁啦,你应该叫宁哥!”孙宁大声道。 “你小点声,我听得到。”元槊指着耳朵示意。 “哼!要饭的,你耳朵是不聋,你心聋!”孙宁没好气的说。 “我叫元槊!不是要饭的!”元槊甚是反感这个称呼。 两人互相讥讽的声音在重阳山上回荡,给静悄悄的山谷增加了一丢丢人气。 如此三日有余,元槊每日除了闭目休息就是与孙宁闲扯。 正午时分,元槊依旧坐在原地闭目,只听朱漆大门咔一声打开了,一传话少年健步而出。 “要饭的,师尊叫你!”传话少年冲着台阶下的元槊没好气的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不是要饭的!”元槊中气发出一声怒吼,震得传话少年连连后退数步,一边的树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这声音似虎啸。 孙宁和传话的少年都愣住了。 片刻,传话少年才回过神来道:“走。” 于是,元槊跟随传话少年拾级而上进入山门。 迈入大门,一座世外建筑展现在眼前:中间青石铺路随后逐级而上,两侧是雕檐装饰的矮墙,墙下植有芝兰香草,再往前是一座大殿,飞檐金顶甚是庄严,正中挂有牌匾:正心。 元槊走到殿外被传话少年示意停下,少年自己进殿禀告:“师尊,人在殿外等候。” “让他进来!”庞羽挥手示意传话少年。 “是!”传话少年恭敬的退出殿外示意元槊进去。 元槊迈步进入殿中,庞羽此时端坐在殿正中高台上,左右两侧各放置一尊铜兽香炉,袅袅青烟。两排案几对置排列,案几后各耸立两根朱漆大柱直达房顶甚是壮观。 “既然是师兄看中的人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说,你都会些什么?”庞羽正视着一身邋遢的元槊。 元槊此时有些懵,会些什么?捕鱼抓虾算不算?烧火劈柴也不能,看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庞羽,元槊灵机一动将身上背的虎皮丢在地上。 “这是你打来的?”庞羽为之一震。 “是的,山谷里打的。”元槊自信道。 庞羽走到元槊跟前,俯身摸了下虎皮道:“如此精美的虎皮应是一头三百斤重的大虎,你是如何猎杀的?” 庞羽有些不可思议,如此大的虎皮甚是稀少。 因为这样的老虎正值壮年,甚是凶猛,捕杀很困难,没有几十人根本抓不到。 第21章 拜师 元槊很平静的说:“这是我用破军杀的。” “何为破军?”庞羽疑惑道。 元槊从随身的麻布袋中抽出破军,随着揭开麻布,黝黑的剑身显现出来,一道寒光充斥殿内。 庞羽银色的胡须随之一翘:“这是?乌金剑!” 庞羽轻轻触碰剑身,剑身上闪过一道细腻的花纹,随即消失。 “乌金,什么是乌金?”元槊将破军重新包好装入袋中。 “此物原身是不是一块天外陨石?”庞羽问道。 “是!”元槊未犹豫直接肯定。 “是不是师兄锻造而出?”庞羽心中又肯定了一步。 “是!”元槊依旧未犹豫,欧艺能把他介绍到这来说明对他这个师弟还是很信任的。 “这就是了,就是乌金石,来自天外,锻制成的兵刃可摧金断玉,放眼天下这乌金石也只有欧艺师兄使用秘法能将其炼化!”庞羽娓娓道来。 “秘法?”元槊惊愕。 “此秘法师兄从不示人,你自然无从得知!”庞羽解释道。 “哦!”元槊心中对欧艺多了一层感激,这老爷子是真的在帮自己啊,天下第一的锻造大师居然曾经近在身边却不显山不露水。 庞羽继续说:“由乌金石锻造的兵刃皆是利器,你得了这般珍贵的机缘定要珍惜,师兄是不会看错人的。我看你体格强健,日后我传授你韬略之术,一定可成为一个经天纬地的将才。” “师尊!”元槊一听连忙顺势伏地行礼,这言外之意还听不出来就不用再想着学什么本事了,直接打包行李回村里继续放羊。 “起来!”庞羽伸手扶起元槊。 “看你身形魁梧,既然可单人伏虎必定膂力过人,名字中又有一槊字,你这乌金剑可以增加一根槊杆锻造成长槊,暗合你的名字,如此可好?”庞羽问道。 “听凭师尊教诲!”元槊一听心中大喜。 庞羽点头,轻抚胡须,他对这个新弟子还是相当满意的。毕竟师兄在这之前已经帮他考校过了。 “静明!”庞羽对着殿外呼唤。 “师尊!”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随即进入殿内。 “带元槊去安排一下住处,明日开始与你的众位师兄弟一同学习!”庞羽安排完即走入殿中内室。 静明带着元槊离开正心殿,绕过一旁的桂树,沿着青石道约摸走了一刻钟,来到了五排低矮的房子旁,青砖素瓦。 住处到了! “元槊师弟,以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了,此前冒犯还望包涵。”静明倒是给足了面子。 “好说,好说!”元槊回了个笑脸。 两排巨大的梧桐树,浓密的枝叶将下面的屋舍遮盖的严严实实,太阳西斜,金色的阳光没入树丛不见了踪迹。 室内是大通铺,一人一个席子,桌椅摆放在一边以作休息时用。每排这样的住处首尾都配有厨房,沐浴房以及茅厕。 这样的居住环境对元槊来讲有点开眼界了。 “太阳落山时候大家会一起去厨房吃饭,你先去洗个澡换一下配发的衣服,衣服在沐浴房那储物格子里,记住晚饭时间别去晚了。”静明又叮嘱一遍算是安排妥当转身离去。 这个师兄还不错。元槊将行李放在自己的铺位,匆匆来到沐浴房,中午饭没吃上确实是饿了,着急洗完澡赶去吃饭。 第22章 初来乍到 傍晚,元槊已换上干干净净的衣服,在夕阳中信步走向一侧的厨房。 此时,厨房的餐桌前已聚集了本舍的众多弟子。 身高七尺的元槊来到厨房门前,瞬间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毕竟是个新人,十五岁的年纪,身材英朗,面带沉静与自信。 看到静明师兄盛了一碗粟米饭后,元槊也有样学样,盛了一大碗饭坐在最近桌前与众人一起不声不响地吃起来。 这顿晚餐他吃得甚是别扭,期间众人一句话未说,目光时不时瞄向他,空气沉闷异常。 饭后,静明安排元槊去给守山门的孙宁送饭,他倒是没有反驳,初来乍到的勤快些,这样可以多认识人以便早点融入环境。 提着饭盒,元槊顺着青石路往山门走,迎面走来一个瘦弱少年,年纪与自己相仿,元槊点头示意招呼。 那少年灰色的脸上挤不出一丝的善意,也不知看没看到元槊在打招呼就与其擦肩而过。 一刹那,元槊感受到一股冷冰冰的气息,浑身不自在,回头看去,那少年也在回头看他,只是随即扭头各自离去。 此人是谁?两人心中不约而同蹦出这句话。 “小孙宁,吃饭啦!”元槊在门房外唤了一声。 “呦!你可以啊,要饭的变成送饭的了。”孙宁一看是元槊来了不禁挖苦道。 啪一声,元槊将饭盒往桌子上重重一放,盯着孙宁不语。 “我错了,我错了,咱吃饭,师弟!”孙宁见气氛不对,指着饭盒道,故意把最后两个字说得很重。 “你!”元槊不由得窜上一股无名火。 “打住!”孙宁往边上一闪指着元槊说,“师弟,你这心性也太差啦,得好好磨练磨练。” “什么意思?”元槊不解道。 “你这么容易喜怒于色,到重阳山是为了什么?”孙宁低头吃起饭来。 “学本事,做将军,搞个名堂出来!”元槊答道。 “好!有志向,你这是要拯救天下众生啊!只是如今性子却如此的急,是否听说过渡人先渡己,修行先修心?”孙宁故作深沉。 “不懂!”元槊摇摇头。 “记不记得我说过你心聋,知道师尊的大殿叫什么名字么?”孙宁问道。 “正心?”元槊回忆了一下。 “你记性还不差,正心即端正本心,要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有这一点你做的还好,至少有自己的目标。”孙宁吃着饭头都不抬一下只向上竖起一根手指头。 “这用的着你教?”元槊瞥了一眼。 “这只是开始的一点,你也就明白了这一点,要学的还多着呢!”孙宁说完坐在凳子上抚着肚子打了一个嗝。 “还有什么?”元槊心中却暗道:小屁孩,早晚收拾你! 孙宁不语,眯起了眼睛完全不再搭理元槊。 “孙宁?”元槊问道。 孙宁依旧不回答,甚至将头扭到一边侧着身子。 “孙宁师兄!”元槊无奈了。 “哎!”这孙宁听到这句话跟吃了丹药活过来一样一下转过身睁开了眼,回应了元槊。 元槊心中又骂起来:跟我摆谱,这小崽子,你等着! “早这样不就好咯,你心气太高,不磨练一下以后会吃大亏的。”孙宁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架势:“除了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更要放低自己的姿态,要脚踏实地,虚心学习,懂么?” “额”元槊有点无语心中暗道,放低姿态就是喊你师兄么? “在这重阳山,卧虎藏龙之地,不要把自己看的太大,要脚踏实地。不要争,锋芒太盛易折。”孙宁说完,元槊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来时遇到的一个人,那个满脸灰色的廋个子青年。 “明白!”元槊头一回赞同了孙宁的看法。 孙宁继续摆谱:“另一个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喜怒不表于色。你现在的表现就很差劲!” “哦。”元槊对孙宁讲的这些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体会,今天只是趁着送饭的机会和他聊天多熟悉一下彼此。没想到这小子倒好,趁机摆起谱讲什么大道理来。 “师兄,改日再聊,我先回了。”元槊提着饭盒出了门房。 “教你的定要好好体会啊,别人可是学不到的。”元槊身后传来孙宁的喊话。 修心?元槊现在还无法理解这个词,貌似有些遥远,如雾里观花,忽明忽暗。 第23章 送饭 回到住处,夜朗星稀,沙沙的风声伴随细细的虫鸣钻进每一个即将入睡的少年耳中。 皎洁的月光伴随树影摇曳,一缕乡思化作清风拂面而来。 元槊想起了母亲,耗子,黄英 这是第一次住重阳山这样的大通铺宿舍,元槊感到浑身不自在。 周围鼾声渐起,自己竟毫无睡意,一夜无眠。 早晨,代替虫鸣的是清脆的鸟叫声,阳光穿过树叶,均匀的洒落在门前的青石砖上。 众人陆续起床, 他们要赶在辰时前吃完早饭去上早课。 “静明师兄,这个课是必须得上么?”这是元槊来到重阳山遇到的唯一一个能叫出名字的人。 “师尊亲自授课,都得去!”静明迅速扒拉几口粥都来不及往下咽要起身离开。 “都讲的些什么?”元槊有些不情愿,说起来他在村子里时也就是跟几位年纪大的老人认识了一些字,其他的长篇大论他是压根没有学到。 “什么都讲,今天应该讲修心。”静明吃完起身要走又折返回来叮嘱:“你也去,别迟到!” “修心?”元槊心中诧异,这不是小孙宁昨天晚饭时说的天花乱坠的么。 用过早饭,众人陆续结队,来到正心殿后方一处松柏林,林中有一片屋舍,正门悬挂一木匾上面书写两个大字:问道。 舍内甚是宽敞,陈设很简单。 案几,蒲团成排而置,周围搭配竹帘隔开,环境甚是清雅。 众人陆续入座,元槊也随意挑了一张案几坐了下来。 片刻,庞羽来到众人面前,一众弟子连忙起身,俯身行礼:“师尊!” “都坐!”庞羽示意众人坐下,“今天修习的内容是修心。” “何为修心,诸位皆可畅所欲言。”庞羽示意一众弟子。 席间众人开始碎语,片刻一人起身。 “弟子以为修心即是修人性,人性分善恶,心亦有善恶之分。修心即修善心,改邪归正,溯本清源始得本心。”一身高七尺,素衣青年答道,言毕,众人一片拍手赞叹。 “褚师兄厉害!” “褚师兄说的好!” “甚好!”庞羽面露喜色,示意褚静山坐下。 “弟子认为修心即是追逐本心的过程,修身克己,砥砺前行,做到山岳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谓之修心之道。”另一少年接着发表个人见解。 “长洲师兄可以!”台下不乏赞叹之声表达对这位名叫葛长洲同门的认同。 “诸位弟子,能自己有所见解甚好,正心即是正人,心之道即人之道需知所求,敛锋芒,淡喜悲!”庞羽开始讲解心之道。 元槊一听,这不和昨天小孙宁讲的一样么,心中不禁怀疑起孙宁的身份来,他不仅仅是一个守山门的小童,他似乎懂得有点多。 想到这,元槊未继续往下听,心思早跑到山门外了。 傍晚时分,元槊又给孙宁送饭。 “孙宁师兄,吃饭啦~”元槊带了一丝讨好的亲切。 “呦,今天挺早啊!”孙宁看了元槊一眼。 “怕师兄饿了。”元槊这话说的自己都有点不信。 “切,说,什么事?”孙宁一边吃一边问。 “额,师兄可不可以按着昨天的学问继续教我?”元槊也不抹角,开门见山。 “可以,我传授你学问,你闲来无事陪我聊天就可以。”孙宁回道。 第24章 进阶 “为什么我觉得你有点怪怪的呢?”孙宁狐疑的看着元槊。 “没啊。”元槊尴尬的一笑。 白天元槊跟随师父庞羽、师兄孙宁修习心道,即是为人之本,晚上睡前细细回顾所学。过了几个月,他的心性已发生很大变化。 元槊开始成长为一位有胆有识,沉稳内敛的少年。 傍晚,山门前。 “师兄,吃饭!”元槊提着饭盒而来。 “唉,吃够了,每天就这几样菜早腻了!”孙宁看着饭盒面露嫌弃,这一个月里,他和元槊已经从互相挖苦对方到无话不谈的师兄弟了。 看着台阶上忙碌的蚂蚁,元槊问道:“师兄,世人皆如虫蚁,碌碌一生所为几何?” “哈哈,你吃晚饭了么?”孙宁问道。 “吃了,师兄何意?”元槊不解,这小师兄答非所问啊。 “你饿了知道吃饭,那虫蚁和世人呢?大多数人忙碌一生只不过是为了饱腹。”孙宁解释道。 “吃饱饭不是很简单的事么,为何现在天下大乱?”元槊又问。 “人非虫蚁,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孙宁边吃饭边说。 “什么区别?”元槊问了一个很没营养的问题。 “人有欲望,有欲望就有冲突,富者越富,穷者越穷,这样就不是单纯的吃饱饭的问题了,因为有些人的贪欲是想把你饿死,你若不想坐以待毙的就会反抗,所以天下才会大乱!”孙宁解释道。 “”元槊没有再问,心想正是这欲望才让父亲下落不明,自己又因为兵役有家不能回,逃难至此。 “以后我就没什么可以讲给你听的了,你要是有空就来陪我聊天,没有时间就算了。”孙宁望着远处的山林怅然。 “师兄,这段时间和你聊天,使我受益匪浅。我下一步该学些什么?”元槊不忘奉承一句。 “你现在还没学枪法剑术,让师尊教你一套适合自己的!”孙宁看着元槊腰间的乌金破军剑。 “他肯教我么?”元槊有些不自信。 “会的,如果他考核你的学问,你就把这一段时间我教你的讲给他听,再求他教你武艺。”孙宁得意的说。 “谢师兄!”孙宁吃罢,元槊提着饭盒回到住处。 入夜,正心殿内烛光摇曳。 “师尊!”元槊俯身行礼。 “元槊,有什么事?”庞羽有一丝意外,休息时间来找自己应是有事。 “师尊,弟子来重阳山已月旬,学问倒是学了不少,现在想学些武艺。”说罢元槊起身。 “哦?这段时间都你学会了些什么?”庞羽问道,言外之意就是我教你的都会了么? “这些时日,弟子修习了正心立身为人之道”于是元槊将自己和孙宁学的,一股脑讲了一遍。 “不错!”庞羽听完眼放异彩。 “谢师尊!”元槊谢道。 “既然你已掌握我教你的基础学问,那你想学些什么武艺?”庞羽问道。 “枪法剑术!”元槊取出腰间乌金破军剑。 “好!”庞羽看了一眼元槊手中的剑,“我就传你武艺,但只可夜半来此随我修习,但此事不可人前显眼。” “谢师尊!”元槊拜别,内心狂喜。 第二日傍晚,山门外。 第25章 破军槊 “师兄,你算的真准!”元槊一脸兴奋的对孙宁说。 “师尊愿意传授你武艺了?”孙宁令人意外的平静。 “是的!”元槊顺着台阶坐在了孙宁的身旁,一手搭在他肩膀上。 相似的傍晚,同样的夕阳,相同的两个人。 “师尊学问博大精深,跟他修习是求之不得的机会,你要好好珍惜啊!”孙宁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师兄?”元槊看着孙宁。 “当年我也是跟你一样满怀希望,努力修习,渴望有一天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大丈夫嘛,持三尺剑,立不世之功,可惜啊”孙宁貌似陷入痛苦的回忆。 “可惜?”元槊不解。 “十二岁那年我已跟随师尊修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师尊也是在我身上寄予厚望。可是一场大火将一切改变了,那年冬天北风呼号,住宿房突然着火,我年纪小没能及时跑出去,被房梁砸到晕了过去,等到醒过来直到现在身体就好像被冻住了一样,永远未再发生变化。” 原来孙宁曾经也是一位天赋非凡的人。 造化弄人,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痛苦经历。 元槊沉默了。 “其实我是很羡慕你的,在家放羊到后来逃亡再到现在的来到重阳山,你的经历和机遇没有人可以复制,而且体格健壮,是块好料子!”孙宁说着说着就沉默了。 元槊不知该怎么安慰,两人一起沉默,目光沿着山脊消失在云层里。 是夜,元槊按照师尊吩咐的来到正心殿。 “师尊!”元槊俯身行礼。 “元槊,从今天开始我传授你枪术,知道为何传你枪术么?”庞羽问道。 “弟子不知。”元槊摇头。 “你现在用的是一把乌金锻造的短剑,但是要真正发挥这把利器的威力是将它打造成一杆槊,槊的威力可不是剑能比的。”庞羽道明缘由。 “槊起于两汉,兴于魏晋,槊头比枪要长,可做短剑使用,你这把剑其实就是师兄给你锻造的槊头。枪术分拦,拿,扎,有劈枪,绞枪,崩枪等招式。槊与枪还是有些区别的,你可以融汇贯通,将槊和枪融合在一起”庞羽开始了一对一的教授。 如此月旬,天空变得通透,山里的空气甚是清凉,满山遍野的金黄 元槊已加了一层麻衣,手腕处也多了一副护腕,英姿飒爽。 白日元槊与众师兄弟修习论道,这一段时间元槊认识了身宽体胖的褚静山,那个面如死灰的安敬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点,但是互相又很尊敬。 夜晚元槊跟随师尊在正心殿演练武艺。一根木棍在元槊手中舞的宛如蛟龙,长虹贯日,横扫千军,寒气四射。 “好!槊儿,你的武艺已日益精进,假以时日必定大成。”庞羽在一旁观看:“无论是练武还是学问都讲究稳扎稳打,不可懈怠也不可急功近利,你要牢记这个道理。” “是,师尊!”元槊拜谢。 “你这乌金槊是难得的神兵,我就再送你一副与之匹配的槊杆。”说罢庞羽去内室取来一块麻布包裹的长杆,打开麻布,一段丈余的槊杆展现在元槊眼前。 “此杆由精铁做芯柱,百年桑柘木包裹,外裹竹片,浸入桐油四十九天,再暴晒四十九天,如此往复五次,最外层使用牛皮包裹才制成今天的模样。”庞羽指着槊身讲解。 “谢师尊!”元槊小心翼翼的接过槊杆。 当元槊从正心殿出来时是空着手的,他把乌金破军槊放在师尊这里了,方便保管,同时庞羽也可以把槊杆给装上。 第26章 辞行 深秋,落叶萧条,沾满露水的青石台阶上有元槊拾级而上,增加耐力。 初雪,银装素裹,道路两侧的树上挂满冰凌,树下依然有元槊的身影。 冬去春来,如此三载…… 元槊已十八岁,身材更加健硕,身高七尺有余姿容甚伟。一杆八面乌金破军槊在他手中被舞的虎虎生风。三年里,武艺上的持续精进,师尊庞羽又传授了他兵法要义,使得他真正成长为一位将才。 二月初二,元槊吃罢早饭,单独面见庞羽。 正心殿内,庞羽须发童颜,心情复杂。 “师尊!”元槊行礼。 “槊儿,坐!”庞羽示意。 “谢师尊。”元槊随后在案几边落座,正对庞羽。 “你已来重阳山三载,刻苦修习武艺,兵法,如今已有所成,为师甚慰,但鱼入深渊,龙归大海,这重阳山不是你的最终归宿,所以……”庞羽不再复言,霜须轻微的抖动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师尊!”元槊俯身。 “下山,去做你该做的事!”庞羽抬手示意。 元槊俯身又拜。 “心中需谨记三载教诲,不忘初心,万勿行恶!”身后又传来庞羽的声音。 元槊转身又拜,回想起以往的点滴,心中一阵怅然。从辞别欧艺到重阳山学艺,这三年多来成长了太多,恰逢师尊教导让他学有所成。 元槊回到宿房收拾行李,此时众师兄弟已去修习功课,屋子里空荡荡的。背起麻布包带了些干粮,手持破军槊,转身离去。 回望了一眼安静的房间以及安静的梧桐树影,元槊沿着青石路离去。 山门前,孙宁在此等候。 “师兄!”元槊上前抓住孙宁的手。 “下山了?”这句刚说出口,孙宁就觉得多余。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槊承蒙师兄三载照顾,不胜感激!”元槊行李。 “嗨!说这些,你我师兄弟!”孙宁不知该说些什么。 “临别不知送你些什么,天气尚寒,我这张虎皮赠与你暖身。”元槊取出虎皮双手递给孙宁。 “你小子!”孙宁倒不推辞笑着接过虎皮。 两人半晌不语。 “此去,纵是万里江山,不可忘记初心,行事前须三思!”孙宁最后叮嘱。 “是,师兄!”元槊应道。 “走!”孙宁有些怆然。 元槊转身沿着石阶而下,天空湛蓝,道路两边皆是枯黄,一直延伸到远处青灰色的山脚下。 “要饭的,想起重阳山的时候回来看看!”身后传来孙宁的声音。 元槊怔在原地,半晌。 “我还来给你送饭!”说罢,元槊头也不回下山而去。 山脚下,粗壮的银杏树此刻光秃秃的伫立,石碑上“重阳山”三个朱漆大字依旧鲜艳。 风中沿着山路行走约摸五十里,元槊依旧不觉得寒冷疲惫,反而越发的畅快,越走越快。这完全得益于三年多来日日不间断的修习,塑造了一副好身板。 元槊边走边想:不知羊头山的一帮兄弟怎么样了。 傍晚时分,元槊找到了一条大道,沿着平坦的大道行进了约摸五里路,一盏烛光在夜色中摇曳。 第27章 土匪 看到前面有人家,元槊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如此赶路其实腹中早已很是饥渴。 抵近一看,原来是家客栈。其实就是三间草房,门头挂着块木牌,上书“顺意客栈”四个大字。 这样的地方对于赶路的就是一处落脚过夜的地方。 昏黄的烛光透过窗户窜到房子外面。 吱扭一声,元槊推开房门,一阵寒风拥进原本就简陋的草屋,一盏羊油灯在一张桌子角上摇曳。 屋内一位形容枯槁的老头看到有人来立即拄着拐杖起了身:“郎官,快请!” 元槊扫了一眼四周,成排的木板做的地铺,上面一层稻草,桌子边燃着火堆,上面吊着一提旧茶壶,冒着缕缕热气。 “天色晚了,借住一晚,多谢老丈!”元槊抬手致谢,顺道将麻布包裹的破军槊立在墙边,取下干粮,又向老丈借了一个碗倒了半碗茶壶里的热水,晚饭就这样准备好了。 “郎官,这兵荒马乱的,为何赶路呢?”老丈拨弄着火堆,红色的火光映红了一老一少的面庞。 “回家!”元槊未多说话,简单回复后就自顾吃起了干粮。 “这刚开春,天还冷,征兵的,缴税的,抢劫的都来啦!”老丈对着茶壶喃喃自语。 元槊一怔。 “老丈,你这”元槊不知如何安慰,欲言又止。 “咳,听我瞎唠叨了,本来家里人就少,一个儿子去年被征兵走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老婆子因为缴税的官来要钱给不出被那些畜生出手打死了。”老丈接着说道。 “当官的都这样了吗?”元槊心中一颤。 “一直这样,现在家里就剩我自己了,前天土匪又来了,没捞到好处,让准备好钱粮说今天来取。今晚不安全,你歇息一会儿就早早离去,不是我赶你走,是今天实在不安全。”老丈无奈地将拐杖丢到一边。 “不用怕,没事!”元槊平淡地说,继续就着热水吃干粮,烤着火,这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 “郎官,不要不听劝,你还年轻,这群土匪带着刀有十个人,你就是练过也不是对手,快走!”老丈都有些急了。 “十人不足惧,再说我走了你怎么办?”元槊抹了抹嘴。 “咳”老丈都无奈了,眼前这后生太倔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嘭的一声,半扇木门被人从外面踹开,断裂在地上。 “老头,准备的东西呢?”一柄锈迹斑斑的刀口伸了进屋,随后进来一个裹着黑头巾满脸横肉的大脑袋。 陆续又进来四五个手拿棍棒的土匪,面黄肌瘦,估计来阵疾风能给吹跑了。 “呦,今天有人啊?”大脑袋旁边一个只有五尺高的土匪看到元槊道。 元槊未做声,看都没看这几个人一眼。 “大王,这是路过的客人,身上没啥钱,放过他。”老丈对着大脑袋哀求道。 “你连自己都保不住了,还有心思管别人死活呢?”五尺个拎起老丈的领口恶狠狠地说。 “放手!”元槊此时瞪着五尺个。 “嗨!你说什么?”五尺个松开老丈,举着手里的短棍搭在元槊脸上。 第28章 初露锋芒 “我说,住手!”元槊目露寒光,一只手伸到面前抓住木棍。 嘎吱一声,木棍应声而断,五尺个呆住了。 大脑袋连忙对余下众人做了个上的手势,众匪徒举起手中武器往元槊这边招呼来。 元槊扯着木棍一拉,五尺个此刻像只被麻绳吊住的鸡仔一样被反身掐住脖子,动弹不得。 众匪徒见状急忙停下来。 “好汉,放开我兄弟!”大脑袋看到五尺个被瞬间擒住,语气也随之一变。 “放开?放开之后等你拿刀砍我么?”元槊未松手,反倒是加了一股劲儿,咯吱咯吱的骨头碰撞声传来。五尺个发出杀猪般的哀嚎。 “英雄,英雄!你说怎么办?”大脑袋躬身仰视着元槊,烛光在他眼里翻腾出妥协,还藏有一半阴狠。 其他众人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附和。 “手中的武器放下,滚出去!”元槊盯着大脑袋。 “对对对!”斜着眼的大脑袋一边应承一边命令众人扔下手中棍棒,缓缓退到屋外。 元槊拎着五尺个,一抬手甩到门口,头也不回。五尺个爬起身,扶着门框踉跄着往门外跑。 “把门关上!”元槊对着门口说道。 一只黑黢黢的手伸进来把着门边缓缓关上只剩下半扇的门板。 门外一阵稀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老丈,您没事?”元槊问着惊魂未定的老头,拾起地上的拐杖递给他。 “唉,这些土匪不会放过咱们的,还会再来的!”老丈哭丧着说道。 “不用怕,有我在,他们不敢再来了。”元槊拍了一下胸脯。 “你也不能一直待在这啊,这土匪头欺负人欺负惯了,哪里受过今天这等气。”老丈拨了拨火。 “这群人!”元槊握了握拳头。 外面风声愈紧,顺着门缝钻进来。 “早些休息,赶了一天的路了。”老丈叮嘱道,昏黄的灯光下,柴火渐渐熄灭。 五更天,躺在草垫上的元槊突然惊醒,只听屋外依旧寒风嚎叫,木门发出吱扭吱扭的叫声。 咯吱一声,土块碎裂的动静传来,随后一柄锈迹斑斑的刀刃顺着门栓伸进来,缓缓撬动门栓。 大脑袋回来了! 元槊腾得起身,握起墙边立着的八面乌金破军槊,缓缓揭开盖着的麻布,一股寒光闪烁。 咯吱门开了,七八把各式刀枪棍棒拥了进来,带头的自然是大脑袋,只不过这次蒙了面巾。 一点寒芒,槊出如龙,巨大的撞击力喷涌而出。 槊锋正中大脑袋胸口,贯穿而出,后面两个同伙没反应过来就被顺带着串了糖葫芦。两侧的几名土匪被巨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 大脑袋两眼瞬间失去了光彩,估计后悔的想法都没有机会表达一下,一股暗红的液体顺着几人嘴角迅速流出,滴落在门外泥巴地里。 黑暗中,寒风凛冽。 元槊从门里走出,怒目扫视众人。 哐啷一声门响,这场景已惊得众人刚缓过神来。 “鬼啊!”一声惊呼,剩余的六七人,连滚带爬逃命去了。 吓破胆的人估计再也不敢回来了。 枯草裹挟着血腥味消失在冰冷的空气中。 元槊生平第一次使用破军槊杀人,不过是土匪。 早晨,地上血迹早已被荒草叶掩盖,元槊用热水洗去破军槊上的血污后重新用麻布包裹起来。 “郎官,一路小心!”老丈拄着拐杖在门口送行。 这三名土匪也是官府在缉拿的要犯,这次老丈可以通知官府,不知有没有赏钱。 元槊解了老丈之困,可以安心赶路了。 大道两侧,荒草连天,西风猎猎。 第29章 故乡 踏着枯草,肩扛长槊。 不消半日,元槊转过一处山脚,一条几近干涸的河流出现在眼前,依然充满熟悉的气息。 睡虎河到了。 瞬间,元槊就兴奋了起来,顺着睡虎河向下游走大概二三十里路,过了生石崖就到睡虎村了。 河里水量不大,清澈见底,黑色的树影倒映在河里,在阴沉的天空下显得与元槊心情格格不入。 在外修习三年有余,时光匆匆,今天终于可以回到家乡了。 元槊心中感叹,走的时候还是被逼逃亡的,心中不免又痛恨起征兵的官差来,但是自己不逃走就遇不到刘渊大哥,更去不了重阳山。 福祸相依,是福不是祸。 不知母亲,耗子,黄英怎么样了。 想象着母亲此刻是不是正在做饭,村子里的狗是不是在闲溜达,耗子是不是在草堆里抠核桃吃。 想到这些,元槊心中又忐忑起来,莫名的紧张。 远处,树杈掩映中,一片低矮的民舍互相交错地坐落在睡虎河边。 到家了,元槊微微一笑。 村口,静悄悄的,熟悉的老树,熟悉的睡虎石,熟悉的河汊子,当时元槊就是在此处跳下河去追捕大鲶鱼。 村子里,房子破败不堪,不像有人住。元槊紧走几步,前面就是自己家了。 一角倒塌的房檐,断裂的门框,墙边一层枯草,交叉着枯木残枝。这便是元槊三年前离开的家。 元槊内心翻腾,紧张起来,缓缓推开木门,当啷一声木门应声倒下,院子里断木,倒塌的羊圈,正屋的门半掩着,一把铜锁吊在半空。 元槊激动地推开门,一股发霉的气息扑面而来。 “母亲?”元槊轻声呼唤了一声,生怕惊动了什么,地上有一摊碎稻草,顺着向上看去屋顶烂了一个洞。 转身,元槊夺门而出,脚下的木门咔嚓一声被踩断开。二叔家没有人,白长岭老村长家也没有人,村子好像早搬空了一样,路上全是枯黄的蒿草,没有被踩过的痕迹。 这里发生了什么? 怎么一个人都找不到? “你们去哪里了?”元槊对着村子里大声喊了一嗓子,空荡荡地传向远处。 元槊怔在原地,片刻没有声息。 突然,一黑影出现在元槊身后,一动不动,凌乱的长发披在脸前,看不清面庞,破烂不堪的一身麻布衣裳已成黑色。 元槊突感背后一凉,挺着槊身转身,眉头一皱,这身影在这破败的村子里着实让人胆寒。 “嘿嘿嘿!”黑影发出恐怖的笑声,同时伸出一只手,指甲盖已都变成黑色了,指着元槊。 “你”元槊只从嘴里卡出这一个字。 “元槊?”黑影突然抖动几下,喊了起来,迅速地朝元槊飞奔而来。 这是个人! “你是谁?”元槊持槊抵住来人。 “是我,黄英啊!”黑影撩开脏污不堪的长发。 “黄英?”元槊心中大惊,“你怎么?” 元槊心中闪过的是一个身着麻布衣,头发束起,面容干净,明眸皓齿的小女孩。和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人完全不搭边。 “你”黄英突然大哭起来。 第30章 变故 “发生什么了?”元槊收起破军槊。 “真的是你么,槊哥?”面前的人只能从声音判断是个女孩。 元槊上前扶着黄英的肩膀,感觉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面前的这个女孩比印象中的黄英要高一些,也是,毕竟三年多没见了。 “你走后,官差就强迫你的娘亲去服役抵罪,村里年纪差不多的都被他们抓走了,只剩下岁数大的和走路不方便的。去年突然来了一队官兵,不知道是哪里的人,说的话完全听不懂,穿着皮衣戴着皮帽,骑着大马,进村里就抢劫杀人,我娘也”黄英乌黑的眸子在头发里闪烁。 “我娘被官差抓走了?其他人呢,只剩下你自己了?”元槊一阵心痛,呼吸也急促起来。 “嗯……”黄英带着哭腔应了一声。 转瞬间,元槊就觉得母亲,猴子,村长这些人的身影在脑海里逐渐模糊,愈发看不清了。 “……”两人红着眼眶,相顾无言。 良久,元槊才抬起黄英的手摊开掌心。 “这两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看着指甲缝里嵌满黑泥,乌黑的手掌,元槊愈发心疼。 “一开始吃藏在地窖里的木薯,吃完了就去土堆里抓虫子,现在找不着啥吃的就找老鼠洞……”说着黄英取出半截瘦巴巴的老鼠肉。 元槊鼻头剧烈地抽搐着,官差!乱兵! 原本热闹的村庄现在变成荒地。 黄英被元槊拥进怀里,两年未感受到人的气息,黄英觉得此刻很温暖。 湿冷的空气,黑色的树丛挡不住村庄的破败。 “走!”元槊拉着黄英黑黢黢的手。 村口,两人回头望了一眼。 曾经夕阳下的追逐,笑声,袅袅烟火气都散去踪迹。 “我们以后去哪里?”黄英抬头问道。 元槊从怀里掏出一块饼子递给黄英,黄英眼睛一亮大口咬了一半,饿的了。 “去找母亲,去高柳城,去云中,把地掀过来也要找到。”元槊绷着脸说道。 “我陪你去,你去哪我就去哪!”黄英附和道。 “你还是先洗洗脸!”元槊拉着黄英走到河边。 看着水里的倒影,黄英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只觉得脸颊发烫倒也看不出红了没有。 半个时辰后,两人算是清理了个大概,只是头发和衣服没法收拾。 冰冷的河水冻得黄英双手通红。 “到了城里,找个地方再给你好好打理一下!”元槊看着黄英显露出原来肤色的脸庞说道。 “好。”黄英低头不敢直视元槊。 十五岁的女孩能懂得些什么呢,至少在这最无助的时刻突然有了依靠,那大概就是天神降临般的感觉。 西风吹,茫茫之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前面的少年手持长槊,肩负行囊,一身麻布棉服。身后紧紧跟随一个少女,低着头,一身破旧的黑衣罩着单薄的身板。 元槊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如果不是官差他此刻应该在炉火边吃着母亲做的香甜熟米饭,如果不是乱军黄英应该在家和亲人有说有笑地收拾麻布。 但是,这一切都变了。 为什么?元槊一路上一直在想。 乱世,人如蝼蚁,命如草芥! 元槊握紧手中八面乌金破军槊:我定要终结这乱世! 第31章 高柳城 元槊带着黄英沿着山间小路走走停停,五日后,来到一座小城前。 高柳城到了,地处代北地区的一座小城,贫瘠之地。 两丈高的城墙是用夯土和石块砌成,城门楼是座小房子,木头开裂,朱漆斑驳。 城门口一名高个子士官带着四个士兵手持长矛值守,双手通红,面容消瘦,脸色蜡黄,衣衫破旧,但是样式统一。 进出城的也是三三两两衣衫褴褛的饥民。 “站住!”为首的守城士兵伸手拦住欲进城的元槊,他应该是这个守城小队的伍长。 “请问?”元槊一愣,侧过脸道。 “手里拿的是什么?”守城伍长指着元槊手里丈余包着麻布的破军槊。 “噢!一根棍子,这兵荒马乱的,防身用。”元槊勉强挤出一点笑脸,黄英看到他的脸差点没绷住脸。 如果身边有面镜子的话,元槊会发现他笑的样子比哭还难看。 “打开看看!”守城伍长依旧杵着消瘦的身板要求道。 元槊盯着守城伍长,未出声,但是手也未打开麻布条。 值守的其余几个士兵见状围了上来。 “啥情况,大哥?”一个有点驼背的士兵问道。 “打开!”守城伍长看自己的小弟来了语气又严厉了不少,来了精神了。 元槊抬头看了看城门上“高柳城”三个大字,微微叹了口气。 民不与官斗,这是无数人积累出来的经验。 但是元槊注定不是个普通人。缓缓打开麻布包裹,一杆长槊显露出来,槊头闪着寒光,槊身使用精皮包裹。 几个守城士兵看到此兵器,眼睛都看呆了,就连黄英也是惊讶地张开小嘴,又赶紧抬手捂上。 转瞬间,守城伍长眼珠一转,随即一把抓住槊身:“说,这长槊是从哪里偷来的?” 四个士兵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附和道:“对!从哪里偷来的?” “偷?”元槊和黄英一愣。 元槊一手握着槊身,纹丝不动,没有放手的意思。守城伍长用力拉扯槊身,元槊不动,脚蹬地咬牙再用力拽依旧拉不动,其他人见状也上来抢夺元槊手中的破军槊。 这抢的也太明目张胆了。 “你还不放手!”守城伍长暴怒,收手,抬起自己手中的长枪向元槊胸口刺来。 “小心!”黄英看到官兵动起枪来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忘提醒被四个士兵困住的元槊。 路过城门口的行人看到几人纠缠的情形立即加快脚步,躲得远远的,这年月命都保不住了谁还有心思看热闹。 元槊看着伸到面前的枪头连躲都未躲,空着的左手闪电一般上前捉住枪头,冲刺过来的守城伍长戛然而止。 守城伍长见状咬牙抓住枪杆向前用力刺,元槊捉住枪头的手纹丝不动。 六人僵持在这里,谁也不放手。 路边干枯的树叶随着寒风在空中打起来转。 元槊嘴角一撇,左手一掰,守城伍长的刺过来的枪头应声断掉。 “你!要造反!”守城伍长愤怒的指挥拖着元槊手中长槊的四个士兵:“动手!” 元槊轻挑槊尖,顺着腰身转了半圈将近身的四个士兵顺势扫开。 “你们当兵的就是这样抢劫百姓的吗?”元槊质问道。 “拒不配合检查,公然破坏官家兵器,拘捕!定是反贼奸细,今天拿你坐牢!”守城伍长手持断掉的枪杆指着元槊振振有词。 “哼!按你说的我应该等着让你刺死我吗?”元槊质问道。 “反贼!快快拿下!”守城伍长指挥着四个士兵,已经完全不听元槊在说什么。 第32章 对峙 五个官兵手持长枪转眼间将元槊围在中间。 黄英在圈外也是被这阵仗吓蒙了。 夕阳挂在树杈上,昏黄的余晖增加了几分寒意,城门口几人火拼一触即发。 “放下兵器,你还能少吃点牢饭!否则等到校尉大人到了,你就必死无疑!”守城伍长这会儿指着元槊威胁道。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元槊手持八面乌金破军槊挑空顺势照着守城伍长的面门劈来。 众士兵骇然,这一槊力道非打的伍长脑袋开花不可! 守城伍长被突如其来的槊锋吓得连向后仰躲避,同时抬起枪杆去下意识抵挡一下。 咔嚓一声,守城伍长抬起的枪杆被应声划断,槊锋向下流星一样闪过,一根腰带被顺势断开。 守城伍长向后又退了一步未撑住瘫坐在地上,面孔潮红,呼吸急促。显然是被这一槊吓尿了。 “杀了他!”守城伍长气急败坏,随手抓了一把枯草甩向元槊。 四个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未进一步上前。很显然,心里都明镜似的,眼前这位是个练家子,有功夫在身,老大都打不过他,更别提这几个小喽啰了。 于是,几人继续僵持。 “上啊!再不上你们和他同罪!”守城伍长看使唤不动几个士兵,气急败坏。 “啊!”四个士兵一声吼壮胆,要持枪前冲。 “住手!”凭空传来一声暴喝。 众人一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城门里缓步走来一校尉,身后跟着两队士兵,约二十人,这大概就是守城伍长口中所说的校尉大人。 守城伍长一见此人,立即从地上滚爬起来,弓着腰双手作揖,一脸谄媚道:“校尉大人,小人正在捉拿反贼,不想竟惊扰到您了!” 元槊看到此景,心里极度不适,恶心又吐不出来。 四个士兵见到校尉即收起长枪,齐声道:“大人!” 张校尉上下打量了一下元槊道:“你是何人,可知你在干什么?” “禀大人,此人一脸反相,手持兵器硬要闯入城去,小人拼死拦截,兵器都让打断了!”守城伍长展示自己没了枪头的长枪,划破的衣衫,一脸委屈像。 元槊心里暗骂道:反相?你全家都是反相! 张校尉看都没看守城伍长一眼,直接问元槊:“你从哪里来的,为何手持兵器闯关?袭击官差知不知道是什么罪?” 守城伍长一看张校尉理都不理自己,一脸吃瘪,猫在其背后,眼里冒着狠毒盯着元槊。 “什么罪?”元槊看着眼前这位身高六尺余,肥头大耳,身穿厚军服的校尉反问道。 “死罪!”张校尉阴着脸道。 “死罪?”元槊冷冷一哼,一旁的黄英则是吓得惊呼一声。 “怕了?怕了就放下手里的兵器!还能少吃些苦头!”守城伍长插了一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 “怕?山中恶虎怕不怕?我打死过!前几天又刚杀几个抢劫的土匪!还不知什么叫怕,怕你们?不过你们离那几个土匪差远了,不过欺压百姓的样儿倒是比他们还强!”元槊怒道。 这是元槊下山后第一次生气。 “你!”守城伍长指着元槊脸都绿了。元槊居然当着几十号官兵的面大放厥词,太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刁民,十足的刁民。 第33章 误会 “土匪?你说你杀了几个土匪?”张校尉看着元槊手里的长槊思忖道。 “三个!”元槊不假思索回了句。 “在哪?”张校尉似乎很感兴趣,又追问道。 “一家客栈,忘了叫什么名字了,大概离这百十里路。”元槊心里嘀咕:问这个是干嘛,难不成杀土匪也要坐牢? “顺意客栈?”张校尉确认道。 “额,对,是这个地方。”元槊看着兴奋地张校尉有些疑惑。 “这就对啦!可找到你啦!”张校尉对着周围的士兵挥手示意收起兵器,众人一看即收起长枪散开。 “我?”元槊更疑惑了。 “对呀,现在你可是英雄啊,州里都发告示要嘉奖除了匪首的人,一直找不到你人啊,没想到到这高柳城了。”张校尉肥硕的脸笑的的都挤出褶子了。 “哦哦!”元槊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不经意间除掉几个土匪居然成了除匪英雄。 想到这,元槊和黄英都松了一口气,刚刚这几十人的阵势着实吓了一跳。 如果再过三年,纵使面对千人的队伍元槊也丝毫不惧,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哎呀,大兄弟原来是除了匪首的大英雄啊,误会啊,都是误会啊!”守城伍长一阵尬笑,自己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误会?”黄英刚张嘴要说就被元槊拦住。 “误会,不打不相识!”元槊对黄英使了一个眼神,黄英沉默不语。 “对,不打不相识!”守城伍长赔笑。 这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有多凶,现在就有多怂! 狗都嫌弃的人,元槊自然看都懒得看一眼。 “兄弟为何会来到这高柳城?”张校尉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元槊一手拉着黄英,一手持长槊随张校尉入城。身后乌泱泱跟着几十号士兵。 “唉!”留在最后的守城伍长见入城的元槊一行人走远,不禁一声长叹,顺道找了根布条扎在腰间,拿着断为两截的长枪甚是无奈,本以为能截住元槊两人盘剥一番,没想到遇到一尊佛,没啃动还崩到牙了。 一路上,元槊对张校尉说了自己来高柳城的原因,张校尉就带两人来到城南一座小宅院前。 “兄弟,天色已晚,今晚就在此处歇息,屋子是打扫干净的,放心住下,明日我再带你去见县令大人。”张校尉作手势示意要走。 “多谢!”元槊未加上称呼是因为他觉得叫什么都不合适,很别扭。 “这当官的胖子看着还不错啊。”黄英看着带人远去的张校尉喃喃道。 “你从哪看出来他不错的?”元槊推开小院的大门。 “帮我们解了围,还找地方给我们住呀!”黄英跟着进院,顺手关了院门。 二进的院子,院门正对的是一间大堂,后院是两间卧室,两侧厢房是厨房和柴房。 元槊边走边回头说:“你看他,肥头大耳,再看看普通百姓还有他的士兵什么样子,衣衫破旧,面容消瘦。明白了么?” “哦哦。可能他天生就胖呢。”黄英说完自己都不厚道地笑了。 卧室有正常备用的衣服被褥,两人看到这开心的不得了,厨房有柴有米。 随意做了些饭食吃过后,元槊开始生火烧水,奔波了一路,两人先后泡了一个热水澡。 第34章 朱颜 昏黄的烛光下,两人对坐。 元槊看着眼前的人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陌生。 此时的黄英已焕然一新,干净的衣服,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面若桃花,眼含繁星,低着头不敢直视元槊。 朱颜似从天上来,凡间何曾几回闻。 “槊哥,你在看什么呢?”半晌黄英终于憋出一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元槊脑子里空白,目光从黄英脸上挪开,竟一时答不上来了,尴尬,又有一丝兴奋。 灯光摇曳,两人盯着桌子继续保持奇怪的气氛。 这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奇怪的感觉! 尴尬渐渐散去,元槊思索着这一路走来所发生的事,以后去哪里找父母,还是要先打听消息。 “明天咱们就去城里打听打听消息,看看服役的村民都去了哪里。”元槊自顾自的说。 “嗯。”黄英应了一声,微微抬起头。 好一个剑眉星目,鼻挺口方,英姿挺拔,已经十八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看的黄英一怔。 “天冷,也不知道娘亲过得怎么样?”元槊怅然。 “我娘亲”黄英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红了眼眶。 “以后我娘亲就是你的娘亲,别难过了!”元槊安慰道。 “嗯!”黄英看着元槊坚定地点了点头。 灯花飘落,外面静悄悄地。 “我们还会回村里么?”黄英突然问道。 “村子里没有人,我们没法回去了,回去也没有用。”元槊无奈道。 “我想睡虎河,想家里的老房子。”黄英怅然道。 “以后有空带你回去看看,只是暂时我们回不去。”元槊不经意的一句话没想到要多年后才能实现。 “嗯。”黄英应了一声表示同意。 毕竟在这乱世不能奢求太多,吃饱肚子保住小命是最重要的事。 “这世道不太平,平民连饭吃不饱,盗贼和官兵横行无忌,想不受欺负保护家人就必须强大起来。我想在找父母的同时做一番事迹来,做个将军扫奸除恶!”元槊直抒抱负。 即使听起来比较天真的想法,黄英还是给出了肯定的态度。 毕竟元槊说的这些听起来比较遥远,有点不切合实际,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抱负。 空谈不如饱腹!可是元槊说的是空谈么? 黄英不觉连打两个哈欠。 “早些睡!”元槊见状连忙起身,示意黄英去睡觉。 两人的床分开放在两个卧室里,中间用屏风隔开。 银月如钩,静悬在空,星汉灿烂。 清晨,薄霭缕缕,伴随着隔壁的鸡鸣,元槊醒来。院子里传来沙沙的扫地声,原来黄英比他起的还早。 “槊哥,你醒啦!”黄英看到元槊停下手里的笤帚。 “嗯,你起的早啊!”元槊伸了一个懒腰,骨头发出咯吱的响声后顿觉神清气爽。 “我马上就去做饭,你先等会儿。”黄英说着就钻到厨房忙起来。 半个时辰不到,早饭已备上桌了,寻常的秫米饭在逃难的饥民来看就是美味啊,重点是可以保命。 第35章 县令 昨天来的时候比较晚,早上仔细看来这院落虽小也是打理的很是用心。青石块铺地,两边房檐下各置一口水缸,木栓小门坐落的并不突兀。 元槊与黄英吃罢早饭,街上已有人声。将破军槊藏在里屋后,锁门,两人沿着街道前行,虽不算热闹,但毕竟是个城,行人也是不算少。 只是元槊所看到的行人十之五六皆面露菜色。连年动荡,百姓生活大不如前,虽用大唐年号,皇帝也姓李,可各地留后,节度使拥兵自重,自己的地盘就像自己的私地,关起门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两侧的青砖瓦房列成一排向前延伸。正走着,元槊听到前方传来吵闹哭喊声。 两人疾走几步,想看个究竟。 只见五个人围着三个衣衫褴褛面露恐惧的乞丐叫骂着,甚至抬起手要打人。周围的五六个人,叹息摇头的,指指点点的,挑事怂恿动手的甚是热闹。 元槊皱了皱眉头。 “这是怎么了?”元槊问一旁围观的一名汉子。 “嗨,别提了,这年月三个从外乡逃难到这的没吃的实在是饿急了,偷拿了他的吃的,这五个是饭馆跑堂的。”汉子无奈的说。 偷东西不对,但当街施暴也不可取,不给钱大不了送官府,没必要仗势欺人。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议论纷纷。 “这是干啥啊?” “老张头,快住手,别闹出人命!” “都是街坊,这看见多不好。” 五个饭馆伙计的见围上来的人越多,不仅不怕反而更兴奋,抬手就打,一通嚎叫声甚是凄惨。 “槊哥!”黄英拉了拉元槊袖子,支吾一声。 “住……”元槊刚张口就被一声厉喝制止。 “干什么呢!谁闹事!”众人扭头循声望去,原来是张校尉陪着一位县令模样的人走来。 众人见状连忙伏地,施暴的几人也停手下跪,孤零零只剩元槊和黄英两人原地立着。 元槊见状拉着黄英顺势也俯下身子。 张校尉闪着精光的眼睛一早就看到了元槊,只是故意默不作声。 看到元槊也跪下了,张校尉才笑脸一变,走到跟前。 “大兄弟,你怎么也在这?快快起身!”张校尉俯身扶起元槊,就好像之前是在跪的他一样。 “路过。”元槊挤出两个字,他对这个张校尉并没有什么好感,总觉得此人面相不善,属于笑面虎一类的,但是念在暂时给提供住的地方的份上,元槊也不好表现出厌恶之感。 “这是咱高柳城的父母官,谭县令!快来见见,不要失了体统呀!”张校尉侧身将元槊引荐给谭县令。 “谭大人,此人便是我方才与您禀报的除匪英雄,元槊贤弟!”张校尉一点也不见外,很自然摆明自己的立场,和元槊称兄道弟。 “噢!此人就是斩杀匪首的英雄么?”谭县令上下打量着元槊,赞叹道:“果真英雄出少年啊!” 元槊正视谭县令,五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消瘦,鬓边带霜,官服松垮,和张校尉的脑满肠肥完全是两类。 一种好感从元槊心底升起,不知怎的,他看到这种人觉得不像坏人。 而此时一脸堆笑的张校尉则是让人极度不适。 第36章 判罚 “到底怎么回事,因何打人?”张校尉转身就换了张脸对着刚才施暴的人质问道。 “回大人,这几个贼人偷我们饭馆的吃食,被抓了还不给钱,这没招了呀才动手。”为首一身油渍厨子模样的抬头道。 “是这么回事么?”张校尉又问被打的三个难民。 “大人!饶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实在是饿的没办法才去的呀!”三人嗷嗷痛哭。 “那就是属实了?来人,将此三人抓走,关入大牢!”张校尉对着身后随行士兵喊道。 几名士兵上前作势就要拿人。 “且慢!”谭县令抬手制止道并示意周围百姓起身散去。 片刻,街上只剩下涉及案件的双方,元槊,黄英,张校尉,谭县令以及随行士兵。 “大人有何指教?”张校尉发问。 现今这世道,谁掌握兵权谁说话就硬气,有资本才有嚣张的底气。 张校尉对谭县令只是表面上恭敬,做起事来完全是我行我素,不怎么把谭县令放在眼里,这是元槊作为一个外来人最直观的感受。 “饥民只是盗窃了些吃食,而且已经当街被殴打,不宜再加刑法,告诫一番让他们走。”谭县令对张校尉道,其实意思很简单,关押犯人得我谭县令说了才算,因为我才是高柳城最大的官,你张校尉说了不算,不要乱说话。 张校尉闻言,斜视了一眼谭县令随即道:“大人,这盗窃可不是小事,不严加处罚会助长其他人效仿,说不定会出乱子。我已经对兄弟们说了抓他们收监,现在收回命令不好。” 张校尉意思是你一个县令管不好就别管交给我就行了,真整出乱子来可不好收拾,刚说出去的话就让收回一点儿面子你老谭都不给啊! “暂时收监,明日就释放!”谭县令低声道,随即拂袖而去。 “恭送大人!”张校尉嘴角上扬,低头斜视着远去的谭县令。 “快快把这三个刁民关入大牢等候发落!”张校尉指着身后的士兵道。 一件现场判罚所展现的是一座小城的两位话事人的博弈。 至少元槊是听得明白,看得懂的。这个张校尉真不简单,不仅仅是张校尉了。 “元槊兄弟,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张校尉对着元槊问道。 “刚来这里,熟悉熟悉。”元槊并不想多聊,随便敷衍道。 “你也看到了,到处是逃难的饥民,可不安全,尤其是还带着一位俊俏姑娘。”说着张校尉把目光移到黄英身上,目光贪婪起来。 “这个就不劳张校尉操心了,没什么事我们就走了。”厌恶的看了一眼张校尉后,元槊拉着黄英的手走开,紧走几步想着快速脱离张校尉的视线。 “槊哥,这个胖子真不是好人,看见就烦!”黄英坦言。 “我也是!”元槊停下脚步转过身说道。 “我们可不可以不住他给找的房子那里啊?”黄英抬头道。 “我先找份活干,等有钱了就立即搬走。”元槊看着街上稀疏的人群说道。 “嗯!”两人说罢又向前走去。 第37章 饭馆 代北-高柳城。 时值乾符五年,公元878年,春,代北数月无雨致大旱。 街道的两边稀疏的几家商户证明这座小城还活着,至少还吊着口气。 唐末的边地小镇说实话是苟延残喘也不为过,昨日还风平浪静,今日战事一起,风卷残云,生灵涂炭。 所以,有点人气的地方说明还算安定,至少这高柳城是这样。 前面一杆旗杆上垂着一块布,上书“永昌酒楼”,一座饭店必是无疑了。 “走,去看看!”元槊拉着黄英紧走了几步。 朱漆黑匾,紧实的梨木门窗,楼内桌明几净,此时还未到饭点人倒是不多,此地有这一方去处着实难得。 “二位,吃点什么?”一位肩披抹布跑堂模样的伙计弓腰疾步迎上来。 “呃,不吃饭。”元槊看了一眼眼前人觉得眼熟。 “不吃饭?那……”跑堂伙计直起腰往后退了一步。 “招不招打杂的?”元槊声音有些压低,黄英也是看着跑堂的伙计。 “呵!……”这跑堂伙计轻蔑一哼:“等着!”转身去了后院。 片刻,一位满身油腻厨子模样的汉子提着一柄尖刀走出来。 “是你?”元槊反应过来跑堂的为什么眼熟了,这厨子和跑堂的就是早上打人的那波人。 一股厌恶感升起。 “你是来找活干的?都会些什么?”胖厨子打量着身材魁梧的元槊不屑道,顺手把刀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力气大会干些杂活。”元槊为了填饱肚子赚些钱财不得不低头。 “杂活?烧水劈柴会不?看门送客会不?”厨子提高了语调。 “会!”元槊回道。 “看你这样子也就挑挑水,搬搬米,一个月三十文,干不干?”胖厨子轻蔑道。这饭馆老板不在,作为主厨的他就撑起半边天,觉得自己成了当家的。 “先干着。”元槊无奈,这工钱太少了,但有胜于无。 “怎么?嫌少啊,这年头有工钱就不错了,有的连饭都吃不上。”胖厨子身后的跑堂的插了一句。 “这是你……”胖厨子色眯眯盯着黄英一脸坏笑:“真俊俏!” “这是我妹妹!”元槊侧身一挡,将黄英拉在身后。 “你起开!”跑堂的顺势要拉元槊袖子,使了使劲,发现纹丝不动。 “嗨!你还较劲儿了是不?还想不想干了!”跑堂的仗势大喝一声。 “月钱加十文,我会好好待你妹妹的,不,是咱妹妹!”胖厨子伸手过来要拉黄英。 啪一声,元槊伸手捏住胖厨子的手指,随即痛苦的表情在厨子脸上蔓延。 “哎呀!放……放手!”胖厨子惨叫道。 “快放开!”跑堂的伙计见状冲上来指着元槊。 “谁妹妹?”元槊盯着胖厨子满脸忽闪的横肉问道。 “我……不,你妹妹!”胖厨子哀求的眼神。 “你快放手,哥哥!”跑堂伙计见状也慌了,这整出事来可影响生意啊。 “放手啊!”胖厨子哀嚎道,周围吃饭的客人听到惨叫声纷纷望了过来。 元槊随手一甩,松开了胖厨子的手。 胖厨子揉着手,脸上满是愤怒。 都这样了,这活是干不成了,元槊带着黄英转身要走。 都是我欺负别人,今天反倒让人上门给收拾了,这传出去还怎么混!胖厨子心里憋气,嚣张惯了,看了一圈瞅见桌上的剔肉的尖刀,拎起来随后暴喝一声:“别跑!” 直直地刺向元槊后背,一道寒光闪烁,周围众食客惊呼。 第38章 忠与奸 元槊只觉得后背一阵寒意袭来,随即侧身躲避,闪着寒光的刀尖贴着衣物划过。 元槊飞踢一脚,正中胖厨子腹部。 就像踢到一颗大肉球,元槊脚部力道之大,胖厨子斜飞出去,摔在一张空桌子上,咔嚓一声,桌子腿随即断裂。 随即传来胖厨子的痛苦地呻吟声,几个跑堂的也是被吓地呆住了。 元槊扫视了一眼,随即出了永昌酒楼,这工作算是找砸了。 已是正午时分,街道上的人变得更少了。春天的风还是寒意十足,一股旋风裹挟着枯草和沙土吹得元槊和黄英睁不开眼。 眯着眼睛,元槊看到远处跑来一队官兵,转眼间就来到眼前,将两人团团围住。 “大胆贼人竟敢徒手伤人,快快束手就擒!”领队的大耳伍长指着元槊两人道。 这队官兵身后就躲着永昌酒楼的跑堂伙计,不用想也是他们报的案。 面对手拿长刀的士兵,元槊并未抵抗,随即被他们押解去了县衙。后面几个跑堂的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堂之上端坐的正是谭县令,两班衙役列在堂下两侧。 见被押解来的是早上刚见过的元槊,谭县令一惊。 堂下跪着的正是永昌酒楼被爆踹了一脚的胖厨子以及元槊,黄英。堂外围观的群众七嘴八舌议论着。 “肃静!堂下何人何事,速速禀来!”一个字正腔圆的主簿喊道。 “启禀大人,草民状告此人挟私报复,殴打小人,身上有伤,酒楼伙计及食客可以作证!”胖厨子恶人先告状指着元槊道。 “元槊!张厨子所言可属实,你可曾殴打过他?”谭县令问道。 “禀大人,是这厨子从背后拿刀刺我,我躲避不及只能将他踢开!”元槊回道。 “张厨子,他所言可属实?”谭县令接着问胖厨子。 “大人,冤枉啊,我哪里会用刀刺他,我杀鸡杀鸭还行,伤人可没想过。”胖厨子斜眼瞅了一眼元槊,仿佛在说:你还不如一只鸡呢,不配让我杀! “你!”元槊胸中业火一下就窜了上来。 “他说谎,我看到他先拿刀刺我槊哥了!”一旁的黄英急道。 “你是何人?”主簿问道。 “她是我妹妹。”元槊回答。 “亲人的言辞不能当做证据!”主簿示意黄英闭嘴。 “你有没有证据表明是张厨子先刺的你?”谭县令看着堂下的元槊。 “没有!”元槊迟疑了片刻回答道。 台下围观的群众一片哗然,张厨子得意地咧开了嘴。 “既然没有新的证据,本官可要判罚了!”谭县令的意思很清楚,还有没有人提供人证物证,没有的话元槊可要受罚了。 “大人,是这厨子想非礼我在先,槊哥为了保护我才动手的!”黄英的脸涨红了。 “别说了!”元槊制止了黄英。 “可有证据?”主簿问道。 “”黄英沉默了。 “哈哈哈!”胖厨子放出得意地叫声。 元槊顿时火冒三丈,何时受过此等的气,本来对这县令还有些许好感,没想到也是一个是非不分,忠奸不辨的烂人。 人不可貌相,这便是元槊学到的新技能。 “来人,将这二人各打十大板!”谭县令抽了一根令牌扔到堂下。 “大人,可否全由小人代受杖刑,小妹没参与此事,不应受罚!”元槊起身道。 “参不参与不是你说了算!”主簿呵斥道。 “你有证据吗?”元槊现学现用反问道。 “你!”主簿被怼的接不上话来。 “行了!来人,打此人二十大板!”谭县令重新下令。 砰砰砰!元槊结结实实挨了二十大板,若不是筋骨壮实,屁股早开了花。 胖厨子看着衙役行刑完毕,踉跄着身子,哼着曲出了衙门,真是痛并快乐着。 第39章 没证据也行 看着走出衙门的胖厨子,元槊憋了一肚子火,但是也学会了一招凡事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不行。 黄英扶着元槊刚出了衙门口,身后传来喊声“留步!”一名衙役急匆匆地追上来。 “还有事?”元槊看着来人。 “太爷让把这个交给你。”衙役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包金创药递给元槊,说罢转身进入衙内。 元槊打开纸包一看,金创药,心中不免生疑:这县老爷是什么意思,打完人还送药,这是风俗习惯吗? 到底是什么意思就暂且不管了,元槊正愁没药这就送上门来了。 刚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喊:“死人啦!” 死人了?元槊疑惑这是什么情况时看到几人匆匆忙忙赶向城西。 城西永昌酒楼门前,胖厨子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里外围了三圈。 “这是怎么了?” “这厨子是得罪了谁了?” “被人下毒了!” 众人七嘴八舌,元槊听到议论,上前瞅了一眼,只见胖厨子胸口吐了一滩血,此时早已凝固变成黑红色,痛苦的表情定格在断气的那一刻。 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凄惨。所以做人还是低调些好,低调不仅仅是给别人看的,还是在养自己的气运和人性。 元槊只一眼就看出胖厨子是为什么死的,当时飞踢他那脚力度太大,将他腹部震出内伤,当时没感觉到什么,只是腹腔内一直在出血,最终吐血而亡,面如白纸。 “快报官!”一个跑堂伙计小跑去了县衙。 元槊拉着黄英旋即离开,回到住处的小院已是下午时分。 傍晚,元槊两人围着方桌吃饭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大门被毫不客气地撞开。 “元槊!你涉嫌谋杀跟我们走一趟!”一队衙役气势汹汹带着枷锁走进屋来。 “谋杀?有证据么?”元槊抬头问道。 “这?县令老爷要拿你问话,有话堂上说去!”领队的衙役作势要拿人。 惊得黄英不知如何是好,刚打完屁股怎么又要押回去呢? “哼!没有证据,不去!”元槊继续低头吃饭,压根不鸟这几个当差的衙役。 “你敢!拿下!”领队衙役怒道,这还是头一回被驳了面子。 身后几个衙役拽着枷锁就冲了上来,这是欺负人惯了。 元槊伸手抓住冲在最前面的一人,用力一推,几个要冲上来的衙役全被甩出门外,重重坐在地上。 “告诉你家老爷,没有证据,我不去!”元槊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 “哼!你敢袭击官差,等着,有你好果子吃!”领头的衙役见打不过这力大如牛的怪物,招呼着同伙撤退。 “慢着!”说话间一把凳子飞出,不偏不倚正打在大门门槛上,瞬间哗啦摔得稀碎。 “把门给我关上!”元槊都没有看这几个衙役的狼狈样。 “槊哥!”黄英竖起了大拇指。 “吃饭。”元槊扒拉了几口饭陷入了沉思。 这世道也不是有证据就好使啊,没证据也是说拿你就拿你。说白了还是谁有权势谁说了算,就像张校尉不怕谭县令,元槊不怕这一队衙役一样,如果你比对手强,你从心里就不会怵他,说话都有底气。 所以,凡事要讲证据,没证据也行。 第40章 枉法 是夜,阴风呼啸,穿过门缝发出猖狂的叫声。 两人睡眼朦胧之际,又是一阵呼喊声。 随即,一声剧烈地撞击声,大门门闩断裂,一大队手举火把的士兵加衙役拥进院子。不多时,院子就被站满了。 为首的是张校尉。 “元槊,有人告你谋杀,刚才又抗拒官差,跟我走一趟!”张校尉严肃道。 “”元槊起身,并未多言,转头看了一眼黄英就跟张校尉出了院子前往县衙。 黄英一个人双目失神,呆呆看着半开的门口良久。 元槊知道官兵人多势众,这么闹下去对自己和黄英不好,俗话说:民不与官斗。就是这个道理,你要是想安生活着就得忍着,不能忍会死的更快。 县衙大牢内。 元槊暂时被关在囚牢内,但是并未换上囚衣,只因为还未确认定罪。 张校尉和谭县令此时在面审元槊。 “元槊,永昌酒楼的老板状告你谋杀张主厨,你可认罪?”昏黄的油灯下,谭县令正声道。 “不知,不认,可有证据?”元槊简短的回了句。 “嘴硬!你与张厨子起争执,踢了他一脚,这是事实?”谭县令又问。 “是,这个是在他拿刀要捅我的前提下发生的,我是不是可以告他谋杀呢?”元槊反问,“再说我又不是当场踢死他的,他后来不是还活生生去县衙了么,如果踢他一脚就算谋杀,我现在踢你一脚话,明年你死了是不是也可以告我谋杀你了?” 一直在一旁的张校尉一直未做声,仿佛木头。 “强词夺理,你想表达什么?”谭县令皱了皱眉头。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徇私枉法!”元槊目光如炬盯着谭县令。 “好一个徇私枉法!”谭县令显然生气了,消瘦的身影微微颤抖。 张校尉未做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元槊一眼,嘴角一丝奸笑。 三人无话,暂时没有证据也不能拿元槊怎样,只能暂时收监。 “徇私枉法”谭县令喃喃道,一声苦笑转身离去。 “哎呀,大兄弟,没什么事的,没有证据你很快就会出去的,放心,哥哥这次保你!”张校尉又展现出他的习惯性笑脸,挤得眼睛都没有了。 元槊未做声。 张校尉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也走了。 就目前来看,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人,一个昏聩枉法,一个奸诈妄为。 要从这两个人手里逃脱,难了! 这杀人可是重罪,俗话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难道这大将军梦要碎在这小小的高柳城囚牢内了么? 元槊看着牢内一角的草堆,作势要躺下来,却听到隔壁牢内有人喊:“壮士!永昌酒楼的胖厨子真死了么?” 元槊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是啊,死了。” 随即隔壁传来兴奋地交谈声。 “好啊,真死了。” “死了活该!” “报应!” 元槊听着奇怪,莫非这几人与那厨子有私仇? “壮士,听刚才官老爷的意思是你杀了那厨子?”声音又传来。 “你觉得是就是!”元槊也不在意,也不争辩。 听到这,隔壁传来扑通的跪地声:“恩公!受我等一拜!” “你们这是”元槊有点懵。 “这厨子欺负我们兄弟三人,将我等殴打之后送官收监。”隔壁声音传来。 “你们啊,早上在街上被这胖厨子殴打的三个人吗?”元槊刚明白过来。 “正是!”隔壁也不掩饰。 “你们会没事的,很快就被放出去了。”元槊安慰道。 “恩公受苦!” 元槊这也是无意间结识了这三个逃荒的。 第41章 当兵 早晨,一缕阳光透过墙上的小洞射入牢房,证明现在是白天,同时牢房的阴暗得到一丝缓解。 想着后面这昏聩的县太爷该如何判自己,元槊心中甚是不快,第一次感到一丝恐惧,不能这么快就被拿捏下线了。也不知道黄英怎么样了,有没有被人欺负,想到这元槊有些焦躁。 午夜时分,刚有些困意,元槊就被外面由远及近的嘈杂声吵醒了。 “快!快!快!县太爷让他们全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张校尉?元槊正疑虑时,一脸肥肉的张校尉进了牢房。拿着一张满是凹痕的铜锣,当当当!连敲三下,一牢房的人全被震醒了。 “这是怎么了?”众囚犯嘟囔着。 “起来,都起来!”张校尉大喊:“快点!” 转眼间所有的牢房门全被看守衙役打开。 所有的犯人全被赶到了牢房外面聚成一堆。火把照在每一张迷糊的脸上。 “各位兄弟,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想不想听?”张校尉站在一块石头上大声道。 “啥好消息?都坐牢了还有好消息?”众人嘀咕着。 “从现在起你们不用坐大牢了,没错,你们被放出来了!”张校尉似乎很兴奋。 “真的吗?” “真的假的?” 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们确实是不用坐牢了,但是要跟着我服役一年才能回家,你们干不干?”张校尉话锋一转才说出真正目的。 “这样啊,干!”众囚犯兴奋地喊道,当兵有人管饭还不用坐牢,这美事想都不敢想啊。 “那好,都跟我走,以后你们就是这高柳城城防营的兵啦!”张校尉说罢领着众人离开牢房前往城防营驻地。 元槊心里犯疑:这张校尉比谁都精会这么好心?这么急着找人当兵是为了什么?城防人力不够?为什么不够呢? 想到这里元槊隐约明白了,这是城防营人不够用了,为什么不够用呢,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要打仗了,只有打仗才需要当兵的,那他们这些囚犯当兵能干什么呢? 炮灰!被人踩在脚下的炮灰! 元槊后背一阵寒意向上窜。 “恩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元槊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三个被胖厨子殴打的人。 三人和元槊一样身着囚衣,头发凌乱,身形消瘦。 “是你们啊!”元槊借着火把的光亮将三人看了个仔细。 “恩公,果如您所说我们很快被放出来了!”三人一脸兴奋。 “但愿是好事!”元槊看着三人有种把人卖了还替人数钱的感觉。 几人沿着街道边走边说,原来三人是从云州逃难过来的。云州数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无以为食。但是官府赋税徭役并未减少,交不起税,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元槊的心头又蒙上一层阴云。 不多时,囚犯们已到达城防营驻地。张校尉忙着查核人数并安排分发兵服,住处。 “元槊,我任命你为他们的百夫长,统领他们,自己人嘛,方便管理!”张校尉指着元槊给众人看:“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头!” 众人纷纷侧首认人,看到高大魁梧的元槊并未多言。 “”元槊并未做声,心里却骂道:自己人?方便管理?方便一起去送死么? 张校尉又单独给元槊交代了一些行军纪律问题,就匆匆离开了。 第42章 扎马步 元槊现在的处境就是无缘无故成了一群囚犯的头,这可不是好差事。他带的可不是正经士兵,而是罪犯,百十号人犯过什么罪的都有,当然也有一些像佟家兄弟一样被冤枉的。 带着一群罪犯干活,你就要管着他们,出了问题你要负责任。这是张校尉在算计他!做得好张校尉自己领赏,做的不好就轮到自己顶锅了。 一排营房被分给元槊及其下属的百十号囚犯兵,每个人收好兵服,分好铺位即上床补觉去了。 元槊盯着漆黑的房顶许久才入睡。 稀里糊涂就这样当上了官差! 第二天,众人被一阵锣声吵醒了,军营里规矩:卯时起床。 所有人迷迷瞪瞪起了床,在营房外列队。 饭前是要进行训练的,张校尉已到位开始训话。 “勇士们,不论你们来自哪里之前犯过什么样的错误,从现在开始全部一笔勾销,只要努力训练,做好一名合格的士兵,你们就能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张校尉的话说的有模有样。 “好!好!”众人欢呼。 元槊站在队首不语,表情平静。 “那我们开始训练,从最基础提升身体素质开始,扎马步。”张校尉示范了一下,众人跟着一起做。 “扎到早饭时间!不可以偷懒!”张校尉巡视一圈后迈着将军步走了。 众人悄无声息扎着马步。 阴风呼啸,没有阳光,天空昏沉沉的。 “快看那群傻子在干嘛?”远处传来嬉笑声。 “是在扎马步么?大清早这是发什么神经?” “这些都是新兵蛋子,之前没见过。” “走,去看看啊!” 不多时,元槊所带领的囚犯兵边上站满了城防营的老士兵。 “嗨!你们是从哪来的啊?”一个瘦高个城防兵轻蔑地问。 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你们都是哑巴么?”瘦高个觉得自己很没面子。 “听说你们是被校尉大人从大牢里连夜抓回来的,真的假的?”一个鹰钩鼻子问道。 “囚犯当兵,这还是很少见的。”瘦高个嘲讽道。 “囚犯!囚犯!”围观的老兵开始呼喊。 “闭嘴!”元槊起身走了过来,指着最前面的几个老兵怒道。 “呦!这是哪位鸟头?找收拾呢?”瘦高个的老兵迎了上来。 “鸟你大爷!”元槊骂道。 身后正在扎马步的囚犯纷纷起身围了上来,佟氏三兄弟在最前面。 “呵,你这是找死么?”说罢瘦高个挥拳招呼上来。 元槊看着呼啸而至的老兵拳头,不慌不忙伸出手臂竖着格挡一下,同时快速踢出右脚,扑通一声,瘦高个便飞了出去。 众人皆惊呼,没想到这群囚犯里还藏着一位练家子。这一脚的力度已经让瘦高个说不出话来,躺在地上哼哼唧唧。 “你哼唧啥呢,怎么不说了,你不挺能说的吗?”元槊看着斜躺在地上的瘦高个嘲讽道。 “你们听好了,我元槊不惹事也不怕事,以后谁再敢乱放屁,我让他屁股都没的长!”元槊看着众人道。 第43章 沙陀人 吃过早饭,众人歇息了片刻。 张校尉又来了,身边跟着一个一脸黝黑的汉子,看的出来应该是他的小弟。 张校尉站在营房门口道:“现在兵荒马乱,百姓需要我们的保护,你们刚入伍,需要勤加练习战场杀敌的本领,都出来,分发武器。另一个,这是我的兄弟马校尉,以后由他带你们训练。”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即差点兴奋的叫起来,有了武器那才叫当兵的。看来这不是做梦啊。 但是高兴劲儿就持续了片刻,广场上,众人全都傻眼了。 一堆由破铜烂铁,木棒组成的武器,似乎在嘲笑元槊和他的百十号新兵。 “这兵器能用来打仗?” “我家的砍柴刀都比这个好!” 元槊一看就明白了,其实也挑不出毛病来,一群新兵配再好的武器也是送死。 “好了,先把这些分一分!”元槊让佟氏兄弟开始分破烂儿兵器。 片刻,分发完毕,众人手持武器列队。看着一群手持木棒,破刀片的士兵,元槊无奈地摸摸脸道:“现在我跟你们讲两件事,第一从现在开始我们所有人分成三个小队,佟大任第一队队长,佟二任第二队队长,佟三任第三队队长。三个小队训练时互相独立,打仗时互相配合。另一件事武器是分给大家作训用的,都是爷们儿,想用好的兵器就凭自己的本事上战场上真刀真枪地缴获。好了,解散!” 元槊说罢,扭头就走准备返回营房。 “元兄弟!你……”马副校尉话都没说完元槊就没影儿了。 其他人片刻也陆陆续续散去,只剩马副校尉立在那吹冷风。 “哼!”一声冷哼,马副校尉朝张校尉那里走去,无非就是告状。 下午时分,众人正拿着棍棒武器跟着元槊练习劈砍之术,只听远处传来急促的钟声,当当当!随后一名守城士兵飞奔入城防营驻地。 “打来啦!沙陀人打来啦!”来报信的守城士兵帽子都跑丢了。 听到动静张校尉急匆匆跑了出来,问道:“真的打来了?有多少人?” “启禀大人,大概五千人!”守城士兵上气不接下气。 “五千人?”张校尉没有特别激动,好像早就料到一样,对一旁的马副校尉吩咐:“集合所有城防营士兵,准备应战!” 沙陀人并不是中原人,首领李国昌原姓朱邪,后因战功赐国姓李,全族聚集在河东云朔一带,民风彪悍,好战! 片刻,城防营三百人已全部集结完毕,这三百人包括元槊的一百新兵。 “士兵们!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需要兄弟们贡献力量的时候了,沙陀人背叛朝廷打来了,我们要做的就是誓死抵抗等待援军到来!”张校尉直截了当地说。 “沙陀人?”众人闻言面面相觑。 “我们打得过沙陀人么?”马副校尉畏惧道。 “拿着武器,城门集合,快,列队跑步前进!”张校尉催促道。 片刻,三百人,分成两列向城门进发。 第44章 叛变 高柳城城头,阴风阵阵,守城伍长躲在垛口边上瑟瑟发抖。 城外一里处是乌泱泱一片身穿黑皮甲的沙陀士兵,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骑着战马,手持长柄战刀的一脸络腮胡子的将领。 城内,三百名赶来的城防营士兵列队等待进一步的命令。 “所有人快上城墙!”跟在后面身穿甲衣的马副校尉高声喊道。 奇怪的是这三百人里并没有张校尉的身影。 元槊带着自己的一百新兵冲向墙头,外面沙陀军阵整齐,战刀寒光闪闪,众人心中只有两个字:恐惧! 这怎么守得住,元槊看了一眼身边的士兵,手持破旧的刀枪棍棒,身着麻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地干活的农夫。 “城里的士兵听着,我乃云州沙陀兵马使李尽忠,借道前往蔚州,速速打开城门!”城下为首的沙陀将领喊话。 守城众士兵纷纷回头看着身后的马副校尉,马副校尉看到城下的阵仗早已扭头逃下城墙。 现在城墙上最大的官就是元槊了。 元槊抵近垛口喊道:“兵马使大人,可有调令符印,查验无误可以放行!” 城下无人应答。 片刻后,沉闷的号角声响起,李尽忠手举战刀大喊:“攻城!” 沙陀兵真的造反了。 潮水般的沙陀兵沿着狭窄的路冲杀而来,城墙上的士兵哪见过这阵势,两腿不住地哆嗦。 “佟大,你的小队去搬运石块和木头,城墙上的不够用!”元槊看着脚下仅剩的几块石头。 “佟二,你去守住西面城墙,敌兵爬上垛口你们就用刀刺,十人一组轮番上阵。” “佟三,你去看住东面城墙,做法和佟二一样,不用怕,有我在!” “是!”三人收到命令齐声道。 看了一眼身后的二百城防营老兵,元槊喊道:“兄弟们,敌军已攻到城下,我等皆需勠力死守方有可能守住城墙,谁如果怕了想走,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拦着,不走的就立即投入战斗!” 二百人约有一百五十人逃下城墙 元槊看着剩余的五十人,顺手抄起一柄被之前丢弃的战刀冲在前面。 现在的局面就是,县令以及领兵的校尉全不在,元槊成了这群乌合城防军的首领抵抗城外的沙陀兵。 兵力一百五对五千,兵器战甲更不用说,这结果不用说都心里清楚。 元槊在等什么?等援军?谁会来,他都不知道谁会来! 黑云蔽日,沙陀兵顺着城前小道冲到城下。 片刻,攻城的梯子上爬满了手持弯刀的士兵。 守城士兵开始搬石块,抬木头砸即将爬上来的沙陀兵。随着咚咚的声响,城下传来痛苦的嚎叫声。原来这就是打仗啊,恐惧是需要战胜的,即是亡命之徒他也没见过这阵仗。 佟大的三十人,持续搬着石头,木头运上城墙,附近没有了就开始拆民舍商铺。 众人觉得这沙陀兵也不过如此时,忽的传来嗖嗖的声音,随即箭矢如雨,叮叮当当,柱子,土墙已被射满,来不及躲得士兵转瞬间就变成了刺猬。 众人心中大骇,刚积攒的信心就瞬间被眼前的场面吓傻了。 第45章 孤胆 守城的士兵转眼间伤亡了三分之一。 喊杀声,号角声混作一团。 这样下去必败无疑,元槊手握战刀对着刚探上垛口的沙陀兵就是一下,一股温热的液体溅了他一脸。 “有刀的用刀砍!”元槊看着即将爬上墙头的沙陀兵对着守城的士兵喊道,可是随即这声音即淹没在满天的厮杀声中。 夕阳如血,染红了元槊手中残缺的长刀。 部分沙陀兵已攻上城头,双方扭打在一团,元槊提刀冲上前,一脚踢翻一个手举弯刀的沙陀兵,随即补了一刀,将其手里的弯刀丢给旁边已经被吓傻的城防兵。 “捡起来,拿着它去砍,你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杀你,为了你的家人。”元槊说罢又冲向另一个爬上城头的沙陀兵。 日落西山,天色暗了下来,又是一声号角,沙陀兵暂时撤退了。 元槊看着左右城墙上遍布尸体和血迹,满身是伤的城防兵道:“兄弟们,身后住着的是我们父老乡亲人,我们能让这群沙陀人攻进来么?” 满身是伤,衣衫破烂的守城士兵疲惫的看着元槊。 元槊对佟大说道:“去城里粮铺借米煮饭,布匹店住户家借一些被子晚上御寒。”同时低声又嘀咕了几句。 夜晚,风停了,城墙上飘着饭香,众人也是好久没有吃到这么香的米饭了,狼吞虎咽起来。 “槊哥!”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元槊一怔,扭头看到了黄英,身前披着一块围布,手提盛饭的木桶。 “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快回去!”元槊起身上前道。 “我来给你们送饭,想看看你”黄英说着低下了头。 元槊没说话,侧过脸迎着风试图让寒冷的夜晚冷却他满眼的炽热。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这是命么?元槊心里问道。 良久,元槊转身道:“快回去,我没事,在家等我!” “我等你。”黄英对着元槊微微一笑,安静地笑,融进他的脑海里。 元槊看着黄英的身影,现在这个城墙上的谁都可能死但是他不能,他不能死,唯独他不能,他得活着回家。 因为黄英在等他! 沉思中,佟大提着元槊的八面乌金破军槊走了过来。 “恩公,给你取来了!”元槊提起长槊,感觉一股力量源源不断地从双手传来,如果之前的几个山贼是开胃菜,初露锋芒,那今天必定是要大杀四方。 随后元槊安排佟大查核人数,经过下午的血战,守城士兵只剩下九十二名可以拿刀作战的。收缴的敌方兵器元槊已分发下去,包括死去的沙陀兵的黑甲衣都被元槊等人扒了,战死的沙陀兵全被人丢到城墙下。 一夜静悄悄的,沙陀兵并未夜袭。 早上,一阵锣声叫醒了所有人,太阳光洒在城门前的土坡上,李尽忠骑着战马立在前头,战刀一挥,身后的沙陀兵便呼喊着冲向城墙。 战刀在清晨的阳光下闪耀着雪白的光芒,充满寒意。 元槊解开包裹乌金破军槊的麻布,一刹那间精光四射。 “兄弟们,守好城头,等我回来!”说罢,元槊手持乌金破军槊身着沙陀兵的黑甲利落的跳下城头,扑通一声,他一个半蹲落地,脚下被砸出两个坑。这一声,惊得冲上前来的沙陀兵停下了脚步,都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壮硕,手持长槊的士兵。 一人入敌阵,豪胆铸孤将。 一众沙陀兵反应过来,举着弯刀就砍了过来。 一瞬间,如苍龙入海,槊锋飞扬,元槊身影闪烁,十多名沙陀兵已倒下。 元槊越战越勇,感觉双手传来源源不断的力量。 片刻,黑甲翻飞,嚎叫声,兵器撞击声,不绝于耳,数十人顷刻间伏尸于地。 第46章 可敢一战 李尽忠心中一惊,马鞭指着城下的元槊问身边副将道:“这是何人,小小县城竟有如此猛将?” “末将未曾听闻,待末将给大人擒住此人问个清楚!”李尽忠身边一名手持鬼头大刀,虎背熊腰的副将抬手道。 “你?”李尽忠摇摇头。 “末将愿一试,抓不住此人提头来见!”副将怒道。 李尽忠不语,算是默许了副将的请求。 “喝!”副将策马奔腾,手持鬼头大刀,杀气腾腾。 转眼间即冲到元槊跟前。 元槊脚下躺满尸身,一众沙陀兵将其团团围在中心,不敢进攻也不撤退,他们已经见识到元槊的勇猛。 乌金破军槊上流淌着暗红色液体,元槊脸上布满血污。 阴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战场转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阴风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哒哒哒,马蹄声奔腾前来,李尽忠的副将举刀劈来,元槊瞥了一眼来人,奋力将槊尖斜插入土中用力挤压槊杆,槊杆变成弓形,一瞬间元槊腾空而起并顺势拔起乌金破军槊,槊尖迅如雷霆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劈向来人。副将看到闪着寒光飞来的槊锋心中大惊,连忙勒马止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一声战马哀鸣后人马俱裂。 身后的城头,众守城士兵犹如天神下凡的元槊兴奋地高呼:“将军威武!将军神勇!”在这群半路上道的兵心中元槊比他们听说的任何大将都要勇猛,称元槊为将军不为过。再说这偌大的高柳城官职最大的守将就是元槊了。 远处的李尽忠看到这里,心中大惊,这是何人?自己已是久经战阵了,沙场上从来未见过此等骁将。 手持长槊,元槊镇静的目光穿过沙陀兵围成的包围圈盯着战马上的李尽忠。 “马上贼寇!可敢一战!”元槊挥槊指向李尽忠,豪气干云。 李尽忠胯下战马一惊,抬蹄嘶鸣欲掉头逃跑被其用力一勒缰绳强行镇定。 “可敢一战!”元槊再呼一声同时蹬地冲了过来,四周的沙陀兵纷纷避让,这根本不是人啊,这是头手持武器的野兽啊! “快拦住此人!”李尽忠大惊失色,调转马头扬鞭飞奔,左右护卫顺势迎接即将飞奔而来的元槊。 元槊见状,举起手中长槊,奋力投出,槊锋飞速向前射出,拦路的护卫被瞬间贯穿。 此时李尽忠已逃出数丈开外,一众沙陀兵也慌忙鸣金收兵。 城上众人高呼:“元槊!元槊!” 以一敌百,单挑敌将,一招毙敌,这些任何一条都够吹上一年的,偏偏这些还是一人做的。 佟大跑下城墙与众人一起打开城门迎接元槊。 “将军!” “将军神勇!” 看着满脸是血的元槊众人高呼。 元槊手提长槊莫不做声,众人不知其怎么了瞬间安静起来。 突然一声咕噜噜声音传来,元槊手抚腹部揉了几下道:“饿了!” 众人见状随之哈哈大笑起来,一起将元槊拥入城中。 话说这高柳城中,百姓已逃跑大半,留下的住户也是紧闭大门,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县令,城防校尉等一众官员早携带家财亲眷跑的没影了。 第47章 战士 为什么沙陀兵会突然反叛,恰是沙陀李氏盘踞河东,已成尾大不掉之势,军阀混战只有实力才是话语权,人人都想争夺更多的地盘。李尽忠是李国昌的兄弟,李国昌是振武军节度使占据胜,麟二州之地,李尽忠是云州沙陀兵马使,而李国昌的儿子李克用占据蔚州。河东之地已大部分实际掌握在沙陀李氏手中。 仅凭这点兵力元槊能战退沙陀兵确实是出人意料。 大多数时间人还是凭着一口气活着,高柳城的守兵是无路可退,身前有敌军,身后是亲人。绝境往往最能激发人的斗志。而沙陀兵是完全被自身的恐惧所打败,当然也不否认元槊的勇猛。 初生牛犊不怕虎,何况是能战恶虎的战士。 元槊是天生的战士! 众人齐聚城门下,埋锅造饭,疗伤休整,不敢离城门太远,怕沙陀人冷不丁杀个回马枪。 休息片刻元槊安排佟大照看兵士,独自一人向城中走去。熟悉的大门紧闭着,当当当!敲了几下,并没有人回应,只是有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是我!”元槊轻声道。 “槊哥!”黄英连忙移开门闩,看到满脸是血的元槊瞪大了眼睛:“受伤了?” “没,不是我的血,你看!”说着元槊活动了几下腿脚。 “快快进来!你先歇会儿,我去烧水,等会儿洗洗。”黄英拉着元槊进门,又落了门闩。 厨房门口,元槊看着束着一头乌发,背对着自己忙上忙下的黄英突然感觉好安适,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突然黄英回头,看到元槊看着自己道:“你看啥呢?快去歇会儿,我这一会儿就好了。” “我不累,那些沙陀兵不经打的。”元槊自信满满。 “别吹了,战场可不是过家家!”黄英斜了元槊一眼。 “额,我知道,可是他们是真不行啊!”元槊又解释一下。 “你还吹是么?”黄英瞪了元槊一眼。 元槊无语,无奈地去了大厅。 不多时,元槊卸下黑甲,与乌金破军槊一起清洗了干净,同时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饭桌上,元槊眉飞色舞对着黄英讲起了自己迎战沙陀兵的高光时刻,黄英脸上一阵惊讶,一会儿兴奋,也是被元槊勇猛的操作给惊呆了。 “这沙陀兵不是不厉害啊!”黄英说道:“如果守城的没有你,恐怕现在这高柳城早已被他们攻下来了。” “嗯。”元槊表情一下暗了下来。 “问你个事,我在街里听逃命的说县令和守城的官早逃跑了,是真的吗?”黄英把筷子放在碗边上。 停顿了片刻,元槊答道:“是,沙陀兵攻城前他们就弃城逃跑了。” “这样的官弃百姓不顾,真不配!”黄英罕见的生气了。 “怎么说呢,沙陀兵太多了,没人能觉得我们守得住,他们弃城保命也是无奈之举。”元槊解释道。 “这个时候你还替他们说话,忘了自己怎么被打板子然后丢进监牢里了吗?”黄英一句没好气。 第48章 夜袭 元槊语塞。 在某种意义上谭县令和张校尉是元槊的贵人,但也是全城的罪人。 吃罢晚饭,元槊坐在门口的凳子上休息了片刻,便手提八面乌金破军槊准备出门。 “槊哥,早点回来啊!”黄英站在厨房门口,她知道元槊要去城门了。 其实她从内心是抗拒的,她不想让他出去,想让他留下,可她拦不住眼前这个男人,只能支持他的决定。 “好,关好门窗,不用担心我!”元槊转眼间消失在夜幕中。 一阵冷风吹过,看着空荡荡地门口,黄英紧了紧衣物。 高柳城城门前元槊看了看临时搭的帐篷里熟睡的守城兵士,轻声登上了城头,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守城士兵听到脚步声,警惕地转身问道:“谁!” “是我!”元槊欣慰道,经此一役,原来笨瓜一样的兵士也成熟起来了。 “将军!”士兵行礼道。 “不要叫我将军了,我还不是将军,叫我队长就行了!”元槊笑着摆了摆手。 “不,您在我等心里早已是一位勇猛无敌的将军。”士兵激动道。 元槊不再答话,摇摇头向前走去。 佟大还没睡,看到元槊走来,迎了上去。 “恩公,还没睡,这里我守着,放心!”佟大拍着胸脯道。 “好!以后不要再叫我恩公了,听着别扭,再说我年纪还没有你大。”元槊看着城下黑乎乎的一片说道。 “那我叫你将军!”佟大抱拳道。 “怎么有一个叫将军的啊。”元槊无奈地扶额。 “怎么?不好听?”佟大看元槊这表情好像很不乐意。 “没,没有,还好!”元槊无奈地摇摇头,看着城下问佟大:“我们新兵还剩多少人?” “嗯,大概四十人。”佟大情绪突然变得很低落。 “唉,没能保住他们是我的错!”元槊很懊恼。 “将军,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由命!”佟大解释道。 “唉,注意沙陀兵夜袭,看好城门。”元槊又叮嘱了一下。 “是!”佟大抱拳。 巡视了一圈看到没什么问题,就走下城墙休息去了,这两天实在是累了。 三更天,守城的士兵已困得视线模糊,空气中弥漫着阴沉的气息,黑暗中好像有一双双恶灵的眼睛盯着高柳城。 五更天,守城的士兵已靠在垛口边睡着,城墙下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个黑影俯身朝城墙移动,先头士兵悄无声息的抬着梯子搭上城墙,蹑手蹑脚地向上爬。 沙陀兵来了。 这是夜袭。 危险逼近,佟大被一瞬间惊醒,只看见眼前站着一位黑衣蒙面手持弯刀的人,心中大惊:不好! 一道白光闪过,佟大下意识地抬手去挡,只觉得胸口一凉,连声音都呼喊不出来了。 窒息的感觉让佟大面孔瞬间变得狰狞扭曲。 守在城头的士兵全部在睡梦中被沙陀兵收拾掉。 随即高柳城的城门被顺势打开,一队骑兵快速冲了进来。 “杀!”喊杀声充斥着街道,高柳城破,多数守城的士兵被杀死在睡梦中。 第49章 城破 现在整个高柳城只剩下一个能抵抗的人:元槊。 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元槊惊醒了,提着乌金破军槊就向外冲去。 靠近城门的地方已是火光冲天,喊杀声,哭喊声,惨叫声混作一团。 元槊握紧乌金破军槊,步步生风。 沙陀人完全没有人性,见人就杀,一时间街道上躺满百姓的尸身。 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火焰声,这座城要毁在沙陀兵手里,惊恐的百姓从碎梦中醒来纷纷收拾衣物逃命,可是往哪里逃呢,城里现在到处是沙陀兵,面目狰狞,杀人不眨眼。 逃命的百姓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乱转,抓狂。遇到沙陀兵就避免不了被戕害的命运。 元槊看到手持弯刀的沙陀兵顺势飞踢一脚,挥刀砍来的手戛然而止,随后沙陀兵飞出去两丈远落入火堆中,还来不及哇哇叫就被大火吞没了。 左突右进,元槊像一头猛虎一样在城中飞奔,猎杀! 沙陀兵遇到这个如鬼魅一样的身影完全来不及反应。 元槊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城里现在有数千沙陀兵,根本无法短时间内清除掉。 这元槊知道这不是办法,放缓脚步,现在最需要保护的是黄英,沙陀兵进城了家里并不安全。 看着远处蜂拥而来的沙陀兵,元槊无奈往回走,撤到家附近再进一步打算。 到了家门口,灯是灭着的,敲了两下门没有回应。 “阿英,是我!”元槊喊了一声。 随后里面传来开门和脚步声。 “槊哥!”黄英准备开门。 “不要开门!沙陀兵攻进城里来了,看到人就杀,关好门,我在外面看着!”元槊隔着门缝道。 “外面那么危险,你还是进来!”黄英催促道。 “不行,院子太小,你快回屋去,”元槊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能出来!” 黄英只好回屋拉上门闩。 乌黑的街道,随后传来脚步声,火把的亮光由远及近,越来越亮。 元槊手持乌金破军槊伫立在街口。 沙陀兵定睛一看,前方居然还剩一个,甚是惊讶。随后,手举弯刀蜂拥而来。 元槊也不躲闪,长槊一横,七探蛇盘,扑在最前面的五个沙陀兵即被荡飞出去。 收起长槊,轻轻跃起,苍龙出海,槊锋在火光中闪烁着寒光,猛劈下去,骨头断裂的声响传来。 若非当初在重阳山苦练了三年,根本不会有今天这种力道。 真的似天降雷霆,凡躯湮灭。 街口现在已变成修罗战场,沙陀兵源源不断地赶来。 元槊并未感到疲乏,手上沾满血污,凝固之后又被溅上一层新的。 乌金破军槊似乎很渴望这种液体,槊锋也变成暗红色。 五千沙陀兵,元槊就是当他们是五千头猪也要杀一天。 这真的是退无可退,战又战不赢啊!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李尽忠,听闻此处激战没想到是之前险些杀死自己的元槊。 看着元槊在人群中左挥右劈把一众沙陀兵打的人仰马翻,李尽忠嘴角横肉抽搐,但是并不敢上前。 第50章 弃城 李尽忠心中先前的恐惧并未消失,勒马止步,观望着战局。 “上,谁杀了此人,封千夫长,赏百金,赐女奴!”看着周围的沙陀兵恐惧不前,李尽忠大呼。 围剿的众人一听封赏立即来了劲头,呼号着一拥而上。 街口此刻就变成了一个是深渊,吸纳着从四处赶来的沙陀兵,尸身堆成高台,元槊越战越高,俯视李尽忠。 李尽忠人马俱惊,这真的是战神! 李尽忠虽说也是一员悍将,但是在元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压根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 再这么送下去,估计是要给元槊一个千夫斩的称号了。 果断撤军,李尽忠挥手示意撤退。 围攻元槊的众沙陀兵见状只得悻悻离开。 看着四散而去的沙陀兵,元槊跌坐在人堆之上,随便挪开夹住脚的尸首。 此战,封神!但是无一人围观,哪里还有人活着。 李尽忠弃城而去,小小一座城打下来又丢弃估计回去被问起来原因他面子上会挂不住的,但是没办法,保住自己性命和实力更实在。 荒城一座,到处是断壁残垣,烟火余烬。 元槊不敢懈怠,就这样在路口人堆上撑到了天亮。当第一抹阳光翻过云层照在破碎的街道上元槊终于泄出胸口的一股气,坐了下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黄英走了出来,恐惧地看着街上的场景。 人间炼狱。 遍地尸体,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味,暗红色的液体已经凝固,到处是碎石烂瓦,元槊蹲在一座由尸身堆成的小山上一动不动。 “槊哥。”黄英轻声呼唤着,同时向四周又望了望,怕冷不丁来个什么人。 黄英又唤了一声,元槊还是一动不动。 雪白的阳光照在黄英脸上,这一瞬间,眼眶红了,手指颤抖着,向前摸去。 “槊哥。”黄英爬上尸堆,一只手从背后搭向元槊肩头。 元槊突然腾地起身,扭转过来,沾满血污的乌金破军槊随之挥了过来。 “啊!”黄英惊呼。 元槊连止住力道,布满血丝的双眼一瞬间放松下来。 “不是不让你出来么?”元槊扶着黄英走了下来。 “这都过去一夜了,外面早没了动静,我实在担心你,就出来看看。”黄英下来后伸手来扶元槊。 拖着疲惫的身子,元槊回了家。 “阿英,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那群沙陀兵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我觉得他们会卷土重来。”元槊卸下铠甲,洗了把脸。 “回来干嘛,这城里好像已经没人了。”黄英准备去厨房做饭。 坐在凳子上的元槊还没搭上下一句就进入了梦乡,一阵鼾声传来,黄英摇摇头钻进厨房忙活起来。 下午,元槊醒来吃了顿饱饭又换身干净的衣服,带着黄英出门。 此地已不能久留。 街道已失去往日的生气,店铺有的闭着门,有的大开着,这是房主着急逃命连门店都不管了。 整座城就剩下两人。 元槊在街边店铺里顺便拿了一些平时用的着的物品,几件衣服,腊肉,盐巴,糖往包袱里放好就带着黄英出城了。 第51章 孰可忍 身后的高柳城越来越小。 “槊哥,我们去哪里啊?”黄英跟在元槊后面边走边问。 沉默片刻,元槊回道:“去云州,那里地方大,应该安全点。” “好!”黄英紧了紧肩膀上的包袱。 为什么元槊还敢去云州呢? 第一:云州城是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城防坚固相对安全。 第二:李尽忠是云州沙陀兵马使,他已然叛变作乱定然不会再回云州,云州城由刺史段文楚占据绝对不会放过李尽忠。 官道上偶尔会遇到一两个逃难的百姓,衣衫破旧,面黄肌瘦,蓬头垢面。 虽说是官道其实也并不好走,砂石粗砾很快就磨穿了两人脚上的旧布鞋。 无奈,元槊只得从包袱里取出两双新鞋换上。 初春的风是干冷的,道路两边的草地是枯黄的,看不到一丝绿色。 代北之地已大旱数年,这是元槊所知道的。 他不知道的是云州刺史段文楚已被叛军戕害。 数年干旱导致粮食欠收,百姓饭都吃不上更没有粮食用于缴税,只能逃难求生。 当兵的也是一样,要吃饭只能从外地运粮进来,河道干涸,漕运不通。运一斗米到代地所花费已远超出一斗米,就是说一个人运一斗米到代地,中途损耗已超过一斗米。 士兵要吃饭,要拿军饷,可税收困难,官府钱粮紧张,可是在这节骨眼上,段文楚这位已六十多岁的老人要求士兵节衣缩食,同时军饷暂缓发放,等到税赋充裕时再补上。当兵的自然不干,哗变了。 以李尽忠为首的沙陀兵,倒戈一击攻占府衙,同时派人通知自己蔚州的侄子李克用来接替段文楚任大同节度使。 李克用一到云州就将段文楚及其仆从关押捆绑,斗鸡台上,段文楚被大卸八块分给一众叛军食用,骨头被军马踏碎扬尘。 这便是斗鸡台事件。 元槊依旧向云州进发,殊不知,溃败而归的李尽忠正在城中等着他呢。 此一程注定艰辛多难。 前行大概六七十里路程,元槊远远看到一个小村庄,一片茅草房掩映在还未长出绿叶的树丛中。 “到前方村子里歇歇,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住。”元槊回头看了看黄英。 “嗯。”黄英应了一声,女的不比男的,远途行脚体力跟不上。 靠近村口的地方,只隐约听到惨叫声。 “有人?”元槊心中疑问。 乱兵过境,很少留活口。元槊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黄英的手进了村子。 一处拐角,两间茅草房之间,一名约四十岁上下衣衫破烂的汉子被摁在地上,两个身穿军服的士兵在挥拳往他脸上招呼。旁边站着一个肥头大耳的军官一脸淫笑看着角落里瑟瑟发抖的一名约摸三十岁的女子。 “张校尉?”元槊眉头一蹙,一脸厌恶。 兵荒马乱,作恶的不仅是叛军,官军也一样。 “把腿打折了,看他还拦不拦!”张校尉随后便冲向角落里的逃难女子。 一声惊叫,衣衫撕裂的声音传来。 破军槊露到麻布外的槊锋呈现出暗红色。 如此恶行,孰可忍? 第52章 故地 疾走几步,元槊持槊上前,一道寒光贯穿张校尉的后背。 空气戛然而止,一口鲜艳的液体喷出,他都没力气转过头看看是谁就已经咽气了。 槊锋飞转,旁边一脸惊愕的两个小兵也被一并带走。 干净利落,有恶必除。 黄英扶起角落里惊魂未定的女子。 “没事了,没事了。”黄英轻轻给她穿好衣物。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元槊拉起被杀小兵身子下压着的汉子。 “我们是从云州逃难出来的,到这遇到这三个官兵趁势要欺侮我妻,幸得恩人搭救!”中年汉子跪地磕头。 “快快起身!”元槊连忙拉起汉子:“你们从云州出来的,那里也不安全么?” “云州发生了叛乱,刺史大人被杀了。”汉子起身说道。 “云州叛乱?”元槊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了,云州怎么会发生叛乱? 汉子将李尽忠带领沙陀兵叛乱,斗鸡台事件讲了一遍。 “唉。”元槊不禁叹息,原本想着云州太平到那能安顿一下黄英,过几天消停日子,没想到竟发生此等事。如此想来,云州叛乱在前,高柳城破在后,若是两人还待在高柳城的话李尽忠肯定会带着叛军杀回来的。 想到这云州是不能再去了,暂时还想不到别的去处。 “世道这么乱,你俩可要保护好自己,躲着点当兵的,不仅仅是叛军。”元槊意有所指。 “感谢恩人搭救!”被黄英安慰好的妇人上前致谢。 “不知恩人要去哪里?”汉子也是怕了,探探元槊的信儿,要是跟着他以他的身手再也不怕被贼人欺负了。 “原本要去云州,现在看来是不能去了,还没想好下一步去哪。”元槊答道。 “去哪都行,槊哥去哪我去哪!”黄英抱着元槊胳膊,元槊和汉子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落日余晖。 看天色不早,四人将张校尉等三人尸身草草掩埋,找了一间宽敞的屋子,生火做饭。 围着火堆吃着随身带来的干粮,几人随意聊着过往。 汉子介绍起自己并问道:“我叫董大,这是我内人,不知恩公名讳?” “我叫元槊,这是内人,黄英。”元槊顿了一下答道。 黄英一怔,看着元槊,羞红的脸在火光下并未被察觉,随即低下头。 “恩人真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董大夸赞道。 “谢谢!”元槊看着火焰,感叹道:“生在乱世,除了找吃的就是逃命。” “是啊,有时候命都保不住,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董大也是无奈道。 “要是有块不受人打扰,安静生活的地方就好了。”黄英插了一句。 “哎,还真有!”元槊突然想到一处地方。 “哦,哪里?”三人一惊,眼中闪着光。 “羊头山!”元槊于是将羊头山的情况说与三人,确实是一块避世的好去处。 能去羊头山也算是故地重游了。 “槊哥,你怎么还当过山贼啊?”黄英撇了撇嘴。 “什么山贼,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逃难的百姓,只是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元槊连忙解释道。 第53章 归途 元槊四人围着篝火而眠。 清晨,艳阳高照,无风。这种天气行脚赶路很是适合。 四人随意吃了点干粮便灭了火赶路,逃难不比在自己家,一切从简,能省皆省。 羊头山在百里之外,众人走走停停,两个汉子总是要照顾一下两女的。 “槊哥,到了羊角山你是准备放牛种地吗?”黄英天真地问道。 “哈哈!”元槊不禁乐了,若是真寻得一处安身之地,放牛种地也不错。 放牛种地其实并不适合元槊,父母未找到,自己的将军梦刚实现一点儿,天下之大总要去闯一下。 窝在深山里的人体会不到龙入大海,鱼入深渊的感受。 官道崎岖,纵使连绵几十里依然是人声绝于道,一路上几乎未见到生人。 黄巢起义搞得天下沸腾,各镇节度使趁机壮大自身实力,搞到现在黄巢没被剿灭不说,各地军阀已是尾大不掉,不再受中央节制。若是太宗皇帝醒来非打断僖宗这个不孝子孙的双腿。 不管是军阀还是起义的叛军,百姓都不愿看到,如见鬼神。 百姓之苦皆是兵祸,徭役。 偶尔遇到一处村庄去夜宿,也是人黄狗瘦的,没剩几户人家了。 “董哥,你之前是做什么的?”元槊随口一问。 “木匠,做些平时用的物件。”董大挠挠头。 “这个好啊,等找到住处可以做些实用的器具。”元槊赞叹。 董大的媳妇是一个非常传统的妇人,一路上不苟言笑,实际上也就董大,元槊,黄英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会儿。 如此,走了四五日,官道消失。 蜿蜒的小路向前延伸至山脚下,一片高山耸立,远远地望去,银白色的山顶隐匿在云层中。 羊头山马上要到了。 俗话说看山跑死马,这羊头山看是看到了,可是没有一日的脚程是到不了山脚下的。 已是黄昏时刻,四人决定休息一晚再赶路。元槊举目四望并没有村落农户,只看到一棵大树,离得太远看不出来是什么树。 “我们去前面的大树下生火凑合一晚。”元槊提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董大无奈道。 一棵大桑树,两人合抱那么粗,枝杈粗壮,天暖了定是绿荫华盖。 两位汉子找枯树枝堆了篝火,找了一堆茅草放在树下用作铺垫。赶了一天路了四人都很疲惫,没聊几句就已是哈欠连连。 黄英靠在元槊肩膀边,睁不开眼了,元槊将其轻轻拥入怀中,回想起过往种种,可能这就是命。 黄英睡得很香,只有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黑暗中远远传来嗷呜的一声长啸,这是? 狼。 元槊刚闭上的眼睛立即精神了,心中大呼:不妙! 夜晚的狼尤其凶悍,况且狼不是单独行动,和老虎可不一样,狼是群居动物,组团围猎。野外遇到群狼一般难有胜算。 恶虎难敌群狼不是乱说的。 这狼群莫非是看到这的火光了?这荒郊野外的,连躲得地方都没有,元槊并不是操心自己,他是担心另外三人,平常人单独斗一只狼都费劲何况是被一群狼围攻。 危险逼近。 第54章 狼来了 元槊叫醒了黄英等三人。 “槊哥,怎么了?”黄英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董大夫妇二人也是不解地看着元槊。 “嘘!”元槊示意小点声:“狼来了!” “哈哈!”黄英不明地笑出声来:“槊哥,你说谎也不挑个时候啊,一点都不搞笑,还别说,你装的还挺像嘞!” 看着元槊一脸严肃,黄英突然有些慌张。 “真的?”董大问道。 元槊未说话,空气又安静下来,一声狼嚎又传来,由远及近。 众人神情皆变得紧张起来。 “槊哥,怎么办?”黄英手指颤抖地抓着元槊的衣袖。 元槊看了一眼四周说道:“将所有的干柴全烧起来,你们三个全上树!” 火堆上放上干柴,片刻即燃起来,在漆黑的夜晚更加明亮了。三人陆续爬上树抱住粗壮的枝干,还好这树够粗,不然真去处了。黑夜里应对狼群最好的方法居然是不起眼的一堆火和一棵桑树。 元槊手持已经露出槊锋的乌金破军槊,暗红的锋刃在火光中闪着寒光,远处草丛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它们来了! 几个黑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两颗闪着幽绿光芒的眼睛加上一对外露的獠牙透露着凶残。这些畜生都是吃肉的,不是村子里散养的野狗可比的。一瞬间大桑树四周围了约摸十只狼。 “你们在上面待好,不要下来!”元槊捡起一根烧着的木棍向前挥舞了几下,吓地两头狼呜嗷着夹尾巴闪开旋即又凑了上来。 “你也上来啊!”黄英喊道。 元槊将火把扔向远处,火光闪过,一双血红的灯笼眼从黑暗中显露出来,一张灰色的巨大狼头盯着元槊。 元槊心中一惊,这应该是狼王,伺机而动。 真是狡猾又凶狠的畜生。 元槊手持长槊一动不动,盯着来回走动的狼群,以静制动。 一瞬间,一声嚎叫,四面十头狼同时跃起扑了过来,露出锋利的前爪。 黄英已紧张地腿直打颤,不敢再看,只听树下传来呜嗷的狼嚎。 元槊见状屈膝腾地而起,让狼群扑了个空,落地时元槊挥舞长槊,使用重劈,接连敲向两头离他最近的狼头。咔嚓咔嚓,传来头骨碎裂的声响,这两头狼连叫一声都没来的及就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后面的狼全然不顾,龇着牙冲了上来,元槊斜刺下去顺势挑起,槊锋就像一把尖刀一样划开已跳上半空的狼的肚皮,又干掉一头。 随后便是噼里啪啦一通乱打,狼群被打的四散逃窜。 黑暗中的灯笼眼终于按捺不住了。火光中出现了他的身影,赫然一具丈余的身躯。壮硕稳健,王者气息显露无疑。虽说是头畜生也是经过九死一生才能成就今天的地位,畜生和人一样,没有超凡的本事肯定登不上高位。 狼王并没有像它的小弟一样上来就扑,慢步走到离元槊十米的位置停下,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元槊一动不动,这招难道是跟元槊学的? 第55章 狼王 僵持了片刻,狼王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细如钢针闪着油光的毛发支棱起来,这是要进攻的前兆。强有力的后爪子蹬地掀起一大块沙土,借着劲狼王扑向元槊,只是它并没有将腹部展示给元槊,元槊见来势凶猛的一双大爪子,只能躲闪避让。 狼王前爪落地并没作势扭身追杀元槊,又一次蹬地向上窜起来扑上桑树上三人。 不好!元槊心中大呼,他被骗了。 一头狼狡猾到可以骗过人。狼王一开始就发现了桑树上趴着的三人,打蛇打七寸,攻击也先挑弱处下手,所以它的目标一直是树上躲着的三人。扑向元槊只不过是虚晃一枪,造成一种进攻他的假象。 好一道算计,这狼王足智多谋令人惊叹! 扑来的庞然大物吓坏了三人,惊呼声传来,元槊眼看狼王前爪已搭向黄英的脖颈,奋力将手中的破军槊抛去,一道寒光疾驰而去,斜向上贴着黄英的胳膊而过。空气被撕裂后发出一声尖锐的响声,噗嗤一声,槊尖正中狼王胸口,随后向后仰起从半空跌落下去。 丈余的重物砸在地上发出扑通的沉闷声。 元槊长吁一口气,有惊无险。 抬头看着树上惊魂未定的黄英等三人,笑了起来。 突然黄英单手指向树下,张大嘴还没叫出来,只听哗啦一声,一个巨大身影穿过火堆扑了过来。 这畜生居然没死。 破军槊被斜插在狼王身上,暗红色液体顺着槊杆不停洒落。 这畜生是垂死挣扎,奋力一击要拼个鱼死网破。 元槊抬手撑住扑过来的狼头,犹如接过一块巨石,随即借势将其抛向一侧,顺手握住乌金破军槊的槊杆,奋力从狼王体内将其抽离。 刺啦啦一声,乌金破军槊重新回到元槊手中,狼王趴在一旁的地上口中呼着粗气,鲜红的液体顺着一个血洞汩汩往外冒。 命不久矣! 元槊犯过一次错就不会犯第二次,举起破军槊向狼头挥去,一道寒光摧金断玉,狼王的头颅咕噜噜滚到一边。 站在原地良久,元槊才缓了过来。 “没事了,都下来!”元槊朝着树上的三人喊道。 下了树,几人仔细看了看四处散落的尸体,元槊和董大一起收拾了一下。 至于那颗狼头,元槊想带回羊头山。 这一战真的是有惊无险,狼王太过狡诈,骗过元槊差点伤到黄英。 “槊哥,你没受伤!”黄英用麻布给元槊擦了擦脸上的血迹。 “我没事,你安全我就没事!”元槊温柔地看着黄英,内心腾起一股暖意。 “恩人真是勇猛,从来未听说过!”董大感叹道,跟着元槊以后再也不会受欺负了。 “过奖!”元槊谦虚道。 单人战群狼就是一头猛虎来了也要怯三分,不曾想元槊收拾这群畜生如探囊取物,一通砍瓜切菜解决了。 四人靠着大桑树休息,只是谁也没有闭眼,并没有围火而坐,生怕黑暗中再窜出一头怪物。 黎明,东方天边泛白,久违的日光洋溢在四人脸上。 第56章 军师回来了 羊头山下,众人停住了脚步,一座石头立在跟前,刻着三个字:羊头山。 一座世外庄园呈现在眼前,四人惊呆了。 一条小河从两山间流过,山坡下是一道石墙将河道隔开,山坡上错落有致的分布着十余座草房,树丛掩映中一条乱石小路在其中蜿蜒而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 只是不知现在住的还是原来那帮人不? 四人进了村子,小道上元槊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尖嘴。 是尖嘴!只是有点胖了,他居然胖了! “你!”尖嘴看到原地站着的元槊竟说不出话来,呜嗷吼一声朝村里兴奋地跑去。 元槊在后面咧开嘴,眼角不自觉地湿润了。 这一刻他想起了一个人,娘亲。 晚饭时分,在村子最大的院子里,在已是村长的刘渊家。 熟悉的地方,熟悉的人,一众人欢声笑语。 “大兄弟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还会回来的,舍不得我们这帮弟兄!”刘渊脸颊微红深情地说。 “军师回来了,哈哈!”马面脸此时已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憨憨地笑了起来。 “军师?额,哈哈!”元槊和刘渊对视一笑。 “不说啦,不说啦,自从元槊大兄弟几年前一别此后是全无音讯,我们是真想你啊!”刘渊感叹道。 几个孩子看着地上的大狼头,又恐惧又好奇,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 “当年若不是军师,我等早被饿死了。”尖嘴起身敬了元槊一杯。 黄英没想到元槊在这羊头山有这么高的威望,也显得很是兴奋。 “当年你走后我们利用你教的方法,捕猎采摘日子慢慢好起来,换了粮食自己种田,在这没人管的大山里面自给自足,又收留一些逃难的人,娶妻的娶妻生娃的生娃,逐渐成了一个村子了。”刘渊动情地说:“总之一句话,没有大兄弟就没有现在的羊头山!”刘渊动情地说。 “哎呀,当年军师留下的甜瓜是真甜啊!”众人哈哈大笑。 当年元槊走后,甜瓜地的秘密告诉了刘渊,众人吃瓜留种,现在已经开垦了一大块瓜田了。 听到大家你一言我一嘴地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元槊红着眼深情地看着一旁的黄英。 或许这一刻,他连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来咱羊头山的路上搭救的董大夫妇,这是黄英。”元槊向饭桌上的众人介绍起三人。 羊头山上的众人其实原本也是农人百姓,不得已落了草,现在又回归了原貌,有安定日子谁愿意当贼呢? “哦,这是军师妇人啊!”尖嘴笑道。 “一个字,美!”刘渊打趣说。 这一句羞红了黄英娇嫩的脸。 “大兄弟,你俩正式拜堂了没?”刘渊又道,其实是明知故问,以他这过来人的眼光他会看不出吗。 “还没呢。”元槊看着娇羞的黄英,笑着回答。 “那这样,我给二位提个意见,这个月初八是好日子,好事成双办了!”刘渊笑道。 “成双?”马面脸疑问:“还有啥好事?” “看你这脑子,净长脸上了,元槊大兄弟回来不是好事么?”刘渊问道。 众人大笑,马面脸摸了摸自己的脸,众人又忍不住了。 “欧老爷子呢?”元槊早就想问了,只是不忍心打断众人的笑声,他一直没来也没见众人提起估计元槊也是猜出个一二了。 笑声戛然而止,沉默了片刻,刘渊才说话:“走了,去年冬天走的,岁数大了经不起风寒。” “唉!”众人唏嘘,或许没再见一面是元槊的遗憾,也是欧艺的遗憾。 或许看到现在元槊学有所成欧艺也会瞑目。 第57章 初八 上午,后山一片空地上,一座石头砌成的坟头孤零零地坐落着,一块石碑刻着几个大字:欧艺之墓。 站在坟前良久,元槊一声未发。 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日光温暖了这一整片的山林,在山里面阳光是上天的馈赠,要知道有阳光就有生机,树木有了生机一切都有了活下去的力量。 “师伯!我回来了,您怎么不等等我,重阳山我去了,跟着师尊学了很多东西,您看破军槊我都带回来了,师尊给做好的。”元槊亮出来麻布包裹的乌金破军槊。 一人独语,随风飘散。 时间是不等人的,因为太阳不是绕着一棵树转,有什么事要及时做,有梦想要早点实现,有梦想要及时启程。 元槊还记得欧艺教他的坚持初心,知道内心真的需要什么,那现在呢? 想着自己这一路走来元槊陷入了沉思:我到底想要什么?逃命,学艺,做将军,找父母,和黄英在一处无人打扰的地方生活 过往的种种在这一刻如流水一样涌进脑海又快速地被现实抽离出去。 世界那么大,人生路还很长,为什么就想着做一件事呢?想到这,元槊胸中豁然开朗:“这些事我都要做!” 不做便不做,要做就全做。 树枝被风吹得吱吱作响,人不是树,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是一阵风所能左右的。 元槊脚步轻盈的返回村子里。 此时黄英正在屋子前晾晒衣物,这座带着几间茅草房的小院是刘渊送给元槊的,董大夫妇就住在隔壁,这样彼此还能有些个照应。 “阿英!”元槊进门看着黄英的身影道。 “回来啦!怎么样,找到地方了吗?”黄英放下手里的活儿问道。 “嗯,师伯在那里很好,有阳光有树,就是一个人难免会有些孤单。”元槊说着说着叹了一口气,世事无常。 看着黄英如鸢尾花一样清甜的笑容,元槊内心释然不少。 固然,逝者可念,但生者更应该珍惜,珍惜眼前才是对得起过往的遗憾。 晚饭时分,昏黄的油灯下,元槊看着黄英坚定了内心的想法,要照顾她一生。 “初八日子行吗?”元槊头都不敢抬,好像是试探似的。 “初八干什么?”黄英装作不明白的样子令元槊一愣,其实她知道的,这个日子她能不记得吗,从元槊再次回到睡虎村握住她的手时,她就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额”元槊片刻没出声,猛扒拉几口饭说道:“我吃饱了。” “你!”黄英没想到他竟这样。 元槊站在院子里,月朗星稀,安静的空气里满是寒意。 身后传来轻盈的脚步声,随后元槊感觉一双玉手从身后搂住了自己,元槊转身将黄英拥入怀中。 温暖地怀中,黄英羞涩地紧闭双眼,睫毛微微颤抖。朱唇紧闭,月光遮住了双颊的潮红。 缘分这两个字不是说有就有的,在恰当的时间遇到合适的人,合适的两个人又彼此相悦,这是一连串的低概率的事件。 从这一刻起,元槊不再是一个人,从初八开始,元槊是两个人了。 第58章 狼头山 收拾了数日,元槊和董大的小院终于有了初步面貌。 山中的小院还是很有气息的,院子正中一棵酸枣树还未发芽,干裂的树皮遒劲苍老。 黄英坐在门口手里收拾着麻布衣衫缝缝补补。 村子里没有吵闹声,几声鸡鸣之后总能带上几声狗叫。 元槊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角放着的狼王的头颅沉思,这要是搁在以前都住山洞的那会儿还有些用,放在山洞头上挂着装装门面正合适,现在大家都成了村民农户了自然是用不着了。 思来想去元槊想到了山脚下的那块石头,于是便起身出了院门去找村长刘渊。 “渊哥,我想着把这东西安置个去处,你说放哪合适?”元槊在刘渊家的牛棚找到他后问道。 “这家伙可真吓人!你想放在哪?放家里也不合适啊,太大了,挂在树上也不行啊掉下来砸到人。”刘渊说着放下手里的牛粪铲子。 “放在村口怎么样?”元槊问道。 “村口,哪里?”刘渊依旧想不出来放在哪里好。 “山脚下,“羊头山”三个字的石头上怎么样?”元槊给出了自己的想法。 \"那里,也行!但是石头太小了,要换一块大石头,这样狼头放上去就不会被碰到。”刘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确实是!”元槊肯定道。 可是,在羊头山三个字上面放一个狼头有点不符。 “可是这叫着羊头山,却在上面放颗狼头是不是有点奇怪啊?”刘渊也是发现了问题点。 “咱把名字改了不就行了吗,不叫羊头山了,毕竟狼专门吃羊!”元槊解释道。 “改成什么名字?”刘渊问道。 “放了狼头就叫狼头山如何?”元槊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狼头山,额,也不错。”刘渊抚着下巴道,“咱们召集下村子里的男人们,整块大石头换掉现在的小石头,重新刻名字,这样就好了,以后咱这就叫狼头山了!” “好!”元槊应了一声去喊人。 艳阳高照,元槊与一众汉子推掉刻着“羊头山”三个字的石头,花了三天的功夫弄来一座高丈余的石头,刻上“狼头山”三个字然后将元槊打来的狼头规规整整放在石头顶上。 至此,羊头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狼头山。 狼头相貌凶狠,放在村口可辟邪,同时也能提醒进村的生人,此地不好惹,不要乱来! 看着稳稳坐落着的石碑元槊舒了一口气,这也是为村子里的规划尽了自己的一份力。 “狼头山,不错,感觉比之前的强多了!”刘渊看着新落成的石碑点评道,伸出长满老茧的左手轻轻抚摸着碑石。 阳光照在石头上,裹挟着转瞬即逝的温热。 多年后,或许元槊再回到这里看到自己亲手打造的石碑依旧挺立在这,不知心里是何感想。 马上就要到初八了,村里在为元槊的婚礼筹备着。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连村里的小孩子都扯着红布条到处跑,毕竟曾经的军师要大婚,人人都不懈怠,大家一起喜庆。 第59章 永结同心 初八,辰时,众乡亲已在忙里忙外。 元槊住的小院门上吊着两盏贴了红纸的灯笼,门上挂着两条红绸,院子里的酸枣树上也围了一圈红布。 来帮忙的没有外人,都是元槊当初在此处结识的兄弟及其亲属。 几个三岁的孩童在人前人后窜来窜去,嘻嘻哈哈好不热闹。 刘渊抓了一把核桃仁递给孩子们:“去去去,上一边玩去,给你们核桃吃!”,接过核桃的孩童们哄抢着跑向了门外。 董大的媳妇也是帮着黄英收拾着衣服,借来的玉簪,一匹红绸做的嫁衣,在这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能找来些红绸已属实不易。 都说女大十八变,此话不虚。即使没有华服浓妆,仅凭黄英的黛眉粉腮亦是自然天成,妥妥出落成一位玉人儿。 透过窗户,一束阳光洒在黄英的眼睫毛上,熠熠生辉。 这不是富贵人家的婚礼,一切从简。 没有对在水一方的伊人的倾慕和遗憾;亦没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遗憾。 滔滔韶华,且行且珍惜! 狼头山下,一座草房小院里,元槊与黄英在众人的祝福声中,行礼,拜堂,成亲。 因为双方父母都不在场,就由刘渊村长代劳了。 中午,院子里简单摆了几桌酒席,做的都是家常吃得饭食,大鱼大肉是没有几块的。 端着自酿的果酒元槊与黄英挨桌敬酒。 “感谢大哥照顾,今日小弟成亲全依仗刘渊大哥操持!”元槊说完举杯饮尽。 “哎,老弟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忘了当初咱们是如何相遇的了吗,没有你的话我和众兄弟还不知道在哪挖野菜呢。再说了,这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莫要再说两家话。最后祝这俩新人长长久久,早生贵子!”刘渊有点动情了,陪了一杯。 “好~!”众人喝彩,还是得村长来,会说话。 小小的院子完全容纳不住众人的兴奋,笑声透过门窗和天空传递出去回荡在山谷里。 元槊轮流敬了酒并接受了大家的祝福后,牵着黄英的手回到了屋里。 房间里此时只有二人。 “饿了,吃些东西。”元槊说着把桌前的饭食往黄英面前移了移。 黄英一脸娇羞,好似不认识元槊一样,低着头不语。 “外面还有这么多人,我去招呼一下,你饿了就先吃点饭哦。”黄英点点头。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此刻只能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两人了。 元槊在院子里与众人高谈畅饮,黄英在内室听着他的声音傻笑着。 村民们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散去。临走,刘渊一脸醉意,半眯着双眼拉着元槊手说:“老弟,你,你可要好好待弟妹,早点生个大胖小子!哈哈哈!” 元槊只能赔笑,他这个新郎官对于这场面有点尴尬。 人散尽,元槊关上了大门,油灯下,元槊看着黄英的面庞一直怔怔地看着。 “没想到啊!”元槊褪去礼服,坐在黄英身边。 “什么?”黄英歪头问道。 “没想到你嫁给了我。”元槊咧嘴笑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伸手捉住了黄英的手,此刻才发现原来她的手一样在微微颤抖。 顺势,元槊将黄英揽入怀中,此时两人是离彼此最近的。 “阿英~”元槊深情呼唤了一声。 “嗯。”黄英绯红着面庞回应着。 油灯在静谧的夜里摇曳着,仿佛时间流逝的也慢了些。 第60章 噩梦 白驹过隙,山林绿了又黄,黄了又白,一岁匆匆。 狼头山也汇聚了更多逃难的百姓,已有五六百的人口,在村长刘渊的带领下耕种,扩建,加防,此处已经被打造成一处绝无仅有的世外桃源。村民们吃得饱穿的暖,不用为吃饱饭发愁了。 一年时间里,元槊闲暇时间未敢放下自身武艺,同时潜心修习师尊之前教导的兵法,身体也日益强壮,十八岁,龙行虎步。 黄英也越发端庄大方,早已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成熟的气息。只是已经一年了,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禁令人发愁。 仲春,山道上开满了野花,成群的鸟儿飞来飞去好不热闹,元槊带着黄英去给欧艺修坟,每年元槊都要做这个,给自己师伯修葺一下坟茔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怀念。 元槊烧了一些刀纸后,在边上坐了下来,黄英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师伯,我来看你了,来陪你说说话。”元槊自顾自的说话。 黄英看着远处的山谷,浅蓝色的雾气,浓密的树林一直延伸到模糊不清的山脚下。 “放心,师伯,我在这里生活的很好,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吃穿知足,比咱们那时候吃得好多了”元槊继续说道。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黄英都有些困了,元槊才准备起身回去。 元槊在前面走着,被牵着手的黄英在后面跟着,黄英知道元槊为什么元槊每年都要来的原因了。 有些事总归要去做,有些人不能忘却。 元槊想去做什么,还有什么人他未见到,目前为止只有他自己知道。 昏黄的油灯下,元槊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黄英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 “槊哥,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黄英低声道。 “什么事?”元槊轻轻转过身抱住黄英,感觉黄英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我怎么知道啊!你也不跟我说。”黄英嗔怪地说。 “没什么事的啊,别瞎想了,来,睡觉!”元槊抬手就抱起黄英走向床边。 黄英轻轻捶打两下元槊的胸口,油灯熄灭,周围陷入黑暗。 午夜,元槊梦中 元槊在一条又黑又长的山路上奔跑,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直到气喘吁吁,坐在了一块路边的石头上。只是奇怪的是石头还很舒服,甚至有点软,还带着温热。 突然凭空传来一声:“元槊,你忘了你的初心了么,你是要拯救天下百姓的人。” 欧艺师伯?元槊心中纳闷。 接着又传来一声:“槊儿,我的槊儿!” 娘亲?真的是娘亲!元槊心中一惊,要起身寻找,却发现身下的石头已经变成一颗巨大的狼头,龇着牙死死咬住元槊,冒着绿光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 元槊起身奋力摆脱,越挣扎感觉这狼头咬的越紧,完全被困在这里。 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吼的一声虎啸传来,一只斑斓恶虎顺着山路冲了过来。恶虎伸着两只强健有力的前爪,张开大口咬了下来。 “啊!”一声大呼,元槊从梦中惊醒坐起,喘着粗气,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怎么了,做噩梦了?”黄英被吵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片刻,元槊才平静下来。 第61章 别离 黑暗中,元槊坐在床边发呆,久久无声。 黄英起身点了油灯,屋子转眼间被昏黄的灯光充满。 “槊哥,怎么了,做噩梦了?”黄英轻轻拂去元槊额上的汗珠。 “我做了一个梦,师伯来找我了问我是否忘记了当年的初心。”元槊看着黄英的眼睛说道。 “你的初心,是什么?”黄英问道。 “吃饱肚子……”元槊嘿嘿一笑。 “没个正形!”黄英理了理云发娇嗔道。 “再睡一会儿,天还早。”元槊抚了抚黄英的肩膀。 “嗯。”黄英打着哈欠接着睡着了。 熄了灯,元槊在黑暗中怔怔地睁着眼。 他的初心是做个将军扫清乱世,让天下人能吃饱饭。可是这梦里的虎和狼是什么意思? 虎,狼。元槊心里嘀咕着,虎狼当道?还是虎狼之人?算了,还是不想了,睡觉。 一声鸡鸣破晓而出。 山中泛着雾霭,一丈高的围墙将山坡与河道隔开,这样既能防御外敌来袭又能阻断雨季的河水漫上来。 围墙之内便是依山而建的数十座房舍,就地取材,石砖作基,山木作梁。 一岁数大的老爷子牵着一头黄牛,慢悠悠地走在石头铺就的小路上,牛脖子上的铃铛发出声响,清脆悠长。 如果是太平盛世,这样的场景并不稀奇。 时值乾符六年,公元879年,河东地区已呈鼎沸之态。此时的百姓不要说吃饱肚子,活着都是奢侈的想法。此时饿殍临道,蒿草蔽野,鸡犬不闻,更有甚者争食人肉。 元槊坐在河边的石头上,望着干枯的河床陷入了沉思。 当初的梦想实现了吗,父母寻到了吗,开过锋的剑还能收回吗?浸过血的槊锋似乎难以安静。 所以,元槊要走出去,去做未做完的事。 不知何时黄英立在了元槊背后,静悄悄的,两人一前一后在河边一动不动。 “槊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想做就去做,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安全。”黄英突然开口怅然道。 “说什么呢,我走了你怎么办?”元槊没有回头。 “有乡亲们照顾,我没事的。”黄英俯下身双手搭在元槊肩头。 元槊不做声,内心的抉择比表面的故作平静似乎更难。 留在山里可能生活会很安静,但是闯荡天下是自己一直的梦,一直待在山里就永远没有机会出去,人只此一生,错过了便永远错过了。 可是黄英不是自己应该守护的人吗?元槊不敢正视黄英,两人已是夫妻应该长相厮守啊。 元槊沉默,但是沉默已经告诉了黄英答案。 晚饭草草的吃着,期间两人吃的很沉闷,相对无言。 入夜,黄英俯在元槊壮硕的胸膛上问道:“准备什么时候走?”说完黑暗中的两只眼里泪花在打转。 “明天!”元槊淡淡地说道。 “去,早去早回!”黄英两行清泪滴落在元槊胸口。 元槊抱紧黄英,互相感受彼此的心跳。 清晨,手提包裹,元槊看着黄英哭红的双眼,挥了挥手便扭头向山下走去。 这一别,时光几何。 第62章 羊汤 元槊手提麻布包裹的乌金破军槊,沿着山谷前行。大概正午时分已走了几十里脚程,说实话他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是心中有个信念,走出大山,闯荡一番。 两日后,群山远去,大路开阔。 云州城近在眼前,可是元槊却犹豫了,去年李尽忠的凶残他可是记忆犹新,尸山血海状如地狱。不知道现在李尽忠还在不在云州城,若是贸然进城和他相遇,即便元槊有万夫不当之勇也难以脱身。 道边支着一座茶摊,破旧的棚子下面两张油腻腻的桌子,道边立着一根柳木的杆子,一张写有“茶”字的招牌布在空中摇曳。 元槊扫了一眼茶摊,感觉怪怪的。说不上来的感觉,又不知道是哪里有问题。桌子边已坐着几位行脚打扮的人,风尘仆仆,自顾自的喝着茶。 元槊在旁边坐下,一个茶摊伙计立即上前。 “客家,小摊有解渴的高沫,饿的话还有鲜美的羊肉汤!” “哦?”元槊诧异,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摊还有羊肉这吃食,毕竟云,代之地大旱数年,百姓能有吃的活着已是不易,何处来的肉食! 可能云州这样的大城还是有些粮食储备,供给相对充足。 “先来壶茶。”元槊低头说道。 “哦。”茶摊伙计似乎有些不乐意,元槊一直低着头倒是没有看到伙计的表情。 伙计前脚走,后脚就拿着茶具给元槊端上来。 元槊瞥了一眼浑浊的茶汤,不由得皱起眉头。 “这是什么茶?”元槊抬头问伙计。 “客家,这是上好的高沫啊!”茶摊伙计摊手对元槊说道。 “高沫长这样?”元槊发问,其实他也不知道高沫长什么样。 “是啊,客家,有什么问题吗?”茶摊伙计正声道,似乎信誓旦旦。殊不知他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 元槊未答话,低头抿了一口,只觉得口中一股馊味窜上鼻腔,额头都痛了起来。一口将茶汤吐在一旁的地上溅起一圈尘土。 这也叫茶? 元槊从来没喝过这样的茶,还是好像很有品次的高沫。 “怎么了,客家喝不习惯咱这高沫吗?”茶摊伙计好像很诧异。 元槊摆摆手。 “来壶清水!”元槊示意道。 “抱歉客家,咱这没有清水,只有茶和羊汤!”茶摊伙计回复。 元槊抬头看着茶摊伙计不解道:“没水?茶是什么泡的?” “客家,这茶是从城里泡好运过来的。”茶摊伙计回道。 元槊沉默了,这茶摊是真奇怪。 “那来碗羊汤。”元槊只能喝碗汤去去味了。 “好嘞!”伙计似乎很兴奋。 原来这黑心商家是想卖羊汤故意把茶泡的这么难喝。元槊这才反应过来。 片刻,一碗热气腾腾的羊汤上桌了,元槊看了一眼汁浓肉鲜的羊汤,眼前一亮。不经意扫了一眼周围,元槊发现旁边桌上的路人正盯着自己,顿时一身的不自在。 元槊尴尬的一笑,此时鼻孔已完全被羊汤的香气所占据。 喝了一口,元槊只觉得三魂出窍,七魄离身,人间美味! 在家的时候也喝过羊汤,可是味道比这个差远了。肥而不腻,膻味很淡,肥油多了一些但丝毫不影响口感。 第63章 鸦儿军 元槊将半碗羊汤下肚,只觉得腹中暖烘烘的。 “真”刚要开口夸赞一句,元槊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视线不知觉的模糊起来,只觉得周围凑上来几个人一脸邪恶的笑容。 “不好,这是黑店!”元槊只觉得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人摆布。 这云州城还未进,人倒是先倒在城外,轻轻松松被一茶摊拿下了。只听茶摊上几个人讨论着。 “这只羊肉多啊,长得壮能卖上个好价钱!”原先在旁边喝茶的人原来和茶摊伙计是一伙的。 “是卖给肉铺还是军营?”茶摊伙计问道。 “都行!”一旁一个声音回应着。 这片刻功夫元槊已经成了待宰杀的羔羊了。茶摊伙计的对话他都能听到,就是动不了,眼睛都转不动。 “那就卖给肉铺,方便些!”茶摊伙计想了一下回道。 乱世人命如同草芥,肆意被践踏,欺凌。 元槊只觉得自己被扔上一辆板车上,随后传来车轮子骨碌碌的声音。 且说元槊刚被拉出茶摊片刻,便被一声“站住!”给拦下了。 “你们是做什么的?” “军爷,这人不行了,我们现在要把他扔到乱葬岗去。” “我看看!” “军爷,求高抬贵手啊!” 元槊只觉得昏沉沉,完全听不清外面的人在说什么。当元槊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云州城里了。此时他正躺在一间还算宽敞的屋子里,睁开眼发现这里是兵营的营房。元槊对兵营还算熟悉,毕竟之前干过高柳城的城防营。 外面传来脚步声,一队士兵走到营房门口停了下来。 随后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真的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不想来啥就来啥,想来啥就偏不来啥。 李尽忠! 还是和他相遇了,即便是李尽忠,他依然记得元槊这个人,毕竟在高柳城元槊仅凭一己之力吓跑了李尽忠数千兵马,尸山血海上的身影,让李尽忠记忆犹新。 “怎么会被他救了?”元槊心中暗暗叫苦,再怎么说一年前他可是一点余力都没有留,直杀的李尽忠的兵马四散而逃。 即便是这样,这也比被卖给肉铺强得多,肉铺顾名思义就是卖肉的地方,卖的是什么肉当然不言而喻。 “醒啦?”李尽忠脱下棉帽子,示意元槊能不能起身。 元槊挣扎着要起来,可是怎么也用不上力气,胳膊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般。 “你今天运气不错,要是晚了你可就被活剥了。”李尽忠得意地看着元槊。 元槊没有答话,瞥了李尽忠一眼。高柳城数百条人命可不是一下就能忘记的。 没有面前的这个人,高柳城还是一座宁静祥和的边地小城。 “你确实是厉害,武艺过人,不如跟着我,之前发生的一切咱就一笔勾销,怎么说你以后也能混个头领当当!” 一笔勾销?扯什么犊子,高柳城百姓和城防营的人命就这么轻贱吗? 看元槊并未答话,进一步说道:“跟着我,不行我把你推荐给大人,做一名鸦儿军如何?” 鸦儿军,什么是鸦儿军? 第64章 谈判 元槊不解,便听这异族汉子李尽忠讲了起来,长长见识也不是什么坏事。 鸦儿军是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建立的沙陀系私兵。之所以叫鸦儿军是因为军卒皆黑衣黑甲,远远看去似群鸦一般。李氏父子是这支私兵的最高领导者,其他人的命令鸦儿军一概不听,即使是大唐的皇帝。 李克用生于唐大中十年,公元856年,其长在军中,牙牙学语时口中发出的便是军中号令,十三岁便可拉满硬弓,十五岁随父李国昌出征讨伐叛逆庞勋。宋州一战李克用勇猛如虎,阵斩一万,逼死庞勋。战后论功行赏,李克用封云中守捉使,同时人送外号“飞虎子”。 现在,他又在李尽忠的配合下夺取了云州城的控制权,杀死了原云州防御使段文楚,自己做了大同节度使。 原来这李尽忠的侄子便是李克用。 元槊看着李尽忠,心里盘算着如何是好,不答应他的话他肯定不干,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招数对待自己。 “我的兵器呢?”元槊并未正面回复李尽忠,这个一身羊膻味的沙陀兵首领。 “你说的是什么?”李尽忠疑惑了一下。 “这么长,槊!”元槊伸直胳膊比划了一下。 “哦,那根铁棍给你收起来了!”李尽忠想起来那柄长槊。 “还给我!”元槊伸手讨要。 “这个不能给你,现在我们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再说你用那根铁棍杀了我数百鸦儿军卒,这个仇怎么算?”元槊的要求被李尽忠断然拒绝。 元槊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转念一想反问道:“那我高柳城满城军民的性命怎么讲?” “怎么讲?我让你开城门你不开,你说我该怎么办?”此时两人已经打起了转转,你来我往的。 “乱军贼子还有理由,叛乱是你的理由吗?”元槊终于硬气地怼了回去。 “啪”一声响,旁边的桌子被李尽忠一掌拍的四分五裂。 这架势看样子是谈不拢了。 “你这急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嘛。”元槊打了个圆场,此时一感觉胸中轻快,头也不晕了,想必是羊汤的药劲已经过了。 当下最重要的是稳住这个李尽忠,等待时机逃出去。 “我考虑考虑!”元槊转过身不再搭理李尽忠。 “你最好考虑清楚!”李尽忠也不废话,说得很直白,不按照他的意思来没有什么好结果。 走出营房的李尽忠对着门口的守卫叽里呱啦说了一阵元槊完全听不懂的语言,这是沙陀语,为的是防止元槊听懂。 这边等李尽忠走后元槊开始盘算着如何逃出去,首先是搞定守卫,然后找到自己的乌金破军槊藏在哪里,得手后离开这里。 这云州城他本来是不想来的,怕的就是遇到李尽忠。没想到阴差阳错还来到李尽忠的老巢里来了,听他的意思是李克用现在也在云州城。 李克用也算是个枭雄,会上一会也未尝不可,毕竟英雄惜英雄,厉害的都想互相见识一下。 第65章 出逃 入夜,油灯已点着,送饭的士兵来到营房外,随后被放行进来。 黑衣黑甲,与夜色融为一体,在夜间潜行再合适不过。 进入房内的兵卒放下饭食转身准备出去,后脖颈一凉便被元槊打晕过去,扶着晕倒的兵卒轻轻放倒在一边的地上,随后快速地脱下他的衣物和自己换装。随后拉了拉帽子将油灯吹灭走出营房。 营房门口的两人似乎未注意到出来的兵卒的身影高大了一些。元槊离开营房后完全是靠直觉在走路,他对这里并不熟悉,不知道自己的破军槊被放在哪里,更不知道大门在哪。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只要不被人发现都还算好。 迎面走来两队巡逻的兵卒,手举火把,元槊压了压帽子淡定的从一边走过去。沿着一排排营房,最后到了一处大帐篷前,不知道里面是干什么用的。帐篷门口守着两名高大的兵卒,黑衣黑甲,手持弯刀。 又走了片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站住!” 元槊瞬间石化,定住了身形,这时候跑不行,打就更不行了。 “你是谁,哪个营的,转过身来!”只听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元槊知道不转身不行了,现在也不是逃跑的时候。 元槊缓缓转过身形,变了张脸,笑的比哭还难看。 “你是哪个营的,之前怎么没见过你?”迎面走来一位面相粗犷的校尉。 “大人,我是新来的不认识路,晚上找茅房没找到,耽误了时辰,不好意思!”元槊编的理由差点自己都当真了。 “你是谁的兵?”巡逻的校尉还是不放心又问道。 “呃,李尽忠李将军的兵!”元槊补充道。 “哦,走!”巡逻的校尉并没有再继续交流的意思,而是示意元槊离开。 元槊走开后,从一旁的黑暗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李尽忠! 原来元槊逃跑的计划早已被李尽忠识破,他只是想看看元槊还有没有令人意外的招数。 “跟着他!”李尽忠要求了:“不要惊动了他,让他自己找路。” 沿着小路又七拐八拐的,元槊终于看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武库。自己的乌金破军槊很大概率是在此处放着。 主要是这帐篷前居然没有卫兵把守,真是奇怪! 轻轻撩开帐篷门,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到。 在元槊完全走进帐篷的一瞬间,黄色的烛光亮了起来。元槊心中一震,左右两边站着两排兵卒,前方正对的案子后端坐一位独眼大将,岁数不大但身材壮硕,完好的一只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凶光,这是何人? 还未说话,李尽忠从外面进来,直接越过元槊向前对着端坐的独眼大将说道:“大人,这便是我之前提到过的元槊!” 元槊听李尽忠都这么客气的说,再联想到之前李尽忠跟他说的状况,此人大概率便是这云州城现在的掌权人,李克用。 “可知我是谁?”独眼将军看了半天元槊终于开口了。 “节度使大人!”元槊知道反正也跑不了,反抗还对自己不利,就先假装顺从,等以后有机会了再想办法出去,但是也不能太顺从,否则容易被人蔑视降低自己的形象分。 第66章 飞虎子 “听说你甚是骁勇,单挑我五千鸦儿军?”李克用正视着元槊问道。 元槊不语,与李克用对视,两道灼烈的目光相接,空气凝滞了片刻,李尽忠感觉到空气里不对劲的气息,出声打破了宁静。 “大人,此子日前被我从人肉贩子手中救下,现在营中居住。” “小子,在唐军中身居何职?”李克用又问,语气稍有不满。 “大人,此前他就是小城的一名守城校尉!”李尽忠连忙回复。 “我在问他!”李克用感觉元槊在藐视他,火气渐渐的升腾起来。 “飞虎子李鸦儿?”元槊一语众人皆惊,齐刷刷看向这个语出惊人的青年,从来没有人敢如此直呼李克用。 “好!”李克用猛拍案几,腾的起身:“有胆量,知道我为何外号飞虎子吗?” “几年前我在山中曾猎杀一头恶虎,皮都剥了送给我的同门了。”元槊轻描淡写的说道。 “放肆!”李尽忠一脚踹过来,若不是念及元槊武艺高强可堪大用,此时他已经被乱刀砍死。 其实元槊并不是故意唱反调的,其实他也算是故意的。他不想表现得很顺从,不然很难吊起李克用这样枭雄的胃口和兴趣,唱几句反调反而能加深他对自己的印象。可能最后这句有点过分了,火烧大了有点收不住。 元槊被身旁的李尽忠一脚掀翻在地,但是一声未吭。 “君立,你与他比试比试,切磋一下武艺!”李克用对着身旁一个将官一样的青年道。 “是,将军!”青年遵命,走下来准备拔剑。 “停!”元槊伸手示意李康君立站住,双手一摊表示自己两手空空没有兵器。 康君立抬手就将身旁士卒的配刀甩向元槊。 俗话说有胜于无,元槊手持配刀等待康君立的进攻。 元槊看着壮硕的康君立,不禁感叹道:“真是猛将!” 转瞬间,这小小的军帐内刀光剑影,同时伴随着撞击声,两人斗了数十回合依然分不出胜负。 元槊没有遇到过如此强悍的对手,只能打到哪算哪。 元槊硬接了康君立劈砍下来的一刀。 咔哒一声,两人的手中刀均断裂成两截,力道不可谓不大,军中打造的钢刀普通力道也就是能使其崩刃而已,再大一点最多出现豁口,今天元槊算是遇到对手了。 两人不约而同丢掉手中的断刃,赤手空拳过起手来。拳来脚往,打的是虎虎生风。元槊不禁认真起来,看来不下点力道,不好拿下这场。 康君立是李克用的猛将,实力当然不容小觑,也算得上一只小老虎。 李尽忠看着两人斗的不可开交,心中暗道这元槊真是不会变通,过招时不会承让一二。当然,元槊心中可不是这么想的,同是军人,虽说元槊没当过几天兵,但是展现自身实力,争强好胜是雄性的天性。 再说了,在李克用面前,能将他得意的部下打得趴在地上求饶,自然会让他另眼相待。 两人各自虽未痛下杀手,但是也拳拳到肉。 如此约摸又战了二十回合,两人各自收手作罢。元槊看着眼前的青年,康君立,他暗暗记住了。 李克用心中赞叹道:“果真是骁勇,可堪大用!”但是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第67章 去留 “小子,归顺我可以赐你荣华富贵!”李克用使用常用伎俩试探道。 “荣华富贵?”元槊反问道:“你看我像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么?”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饿肚子的感觉也不好受,但是做人要硬气,说话要带骨气。 “那你想要什么?”李克用来了兴趣,眼前这小子不管说的真假与否,话是听着可以,不觉欣赏起来元槊。 “把兵器还我,放我出城,我要去寻找父母和乡亲们!”元槊站直了身子。他的意思很明确,我元槊并不稀罕你李鸦儿给的荣华富贵,我有我的正事要去办,你要是帮不了我就赶紧放我走。但是话并未说满,若是能帮忙的话说不定还是有转机的。 李克用见状屏退左右后问道:“你父母现身在何处?” “四年前被官差抓走服兵役了,从高柳城离开的。”元槊回复道。 “哦,从高柳出来的民役大部分发往云州,幽州方向,协助边军驻防。来人!”李克用说罢便招呼人来。 随后十名鸦儿军士卒站在李克用面前。 “你们十人按照他描述的画像及姓名去寻找服役的百姓,先在云州搜索已在册登记的兵丁目录,没有的话就去幽州方向去找。” “是,大人!”十名士卒接到命令后列在元槊身后。 “我让我的鸦儿军近卫帮你找总好过你一个人大海摸针,觉得如何?”李克用笑着对元槊说道。 “”元槊一时答不上话了。 “叔父,将他的兵器取来还他!”李克用大方的让李尽忠取来元槊的破军槊。 元槊手握破军槊,不知下一步怎么走。 此时李克用双手摊开:“元槊,现在起你自由了,我打探到你父母乡亲的消息会立即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走?”李尽忠仿佛听错了一样,这好不容易抓来的怎么说放就放了。 此时元槊也是内心一震,这李克用果然非同一般,有勇有谋,拉拢人也是很有一套。 当然这都是废话,乱世枭雄个个没有点手段怎么可能站得住脚。 元槊停在原地未说话,没有挪动脚步。 李克用抱着双臂,一只正常的眼睛里射出得意的光彩。 “元槊,是去是留请自便!” 此时刚和元槊打了一架的康君立站不住了:“哎,小子你我还没分出胜负呢,你可不能走!” “好!我就暂且留下与你切磋分出胜负!”元槊终于出声了。 “好!我现在就授予你武卫营校尉一职,在我营前效命,如何?”李克用趁火打铁,转身取出校尉令牌递给元槊。 “拜见主公!”元槊单膝着地,俯身叩拜。 “快快请起!”李克用大喜,连忙扶起元槊道:“从今天起,吾又得一虎将!” 元槊没想到事情转机来得这么快,冥冥之中似乎已经被安排了,这么阴差阳错的见到了这北地有实权的人物,还能帮着自己找家人,顺便做了官。 “你以后就住在这武卫营中,单独的帐篷,有卫兵随时侍奉。”李尽忠补充道,已经将元槊住处安排好了。 “谢大人。”元槊朝着李尽忠答谢。 随后众人便散去,元槊回到新安排的营帐中,身后跟着两个黑衣黑甲的鸦儿军卫兵。 第68章 质疑 元槊走后,李克用帐中。 “恭喜主公又得一员战将!”李尽忠抬手道喜。 “主公,此人武力非凡,不可多得,若是不为我所用必成祸患!”康君立毕竟是李克用的心腹,看问题的角度甚是老辣。 “嗯,安抚此人,满足他的需求,若是不为我所用”李克用嘴角抽搐了一下,脸上浮现出一层杀机。 “末将谨记!”康君立回道。 元槊帐中。 一人呆在帐中,将破军槊立在兵器架上全身都放松起来,这单独的帐篷看着就是舒服,有床,火炉,水桶,桌椅等,相当的周到了。躺在军用大被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元槊不禁思索起来:这李克用这么好心?来这云州城是福是祸还未知。 李克用是想要元槊为他卖命开拓地盘,元槊是想着乱世中借着他的力量寻找家人。 各取所需。 但是这李尽忠可是手刃高柳城军民的仇人,不是别人,他还是李克用的叔父。这高柳城的仇不用报了吗?想到这,元槊心中依旧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唐末,各镇攻伐掠地,火拼不断,伴随着惨烈战争的便是死亡。屠城这种事屡见不鲜,但是在元槊这就想不通了,同样是大唐的子民为何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尤其是城破之后的屠杀更是令人发指,毕竟百姓都是手无寸铁的,屠杀是单方面赤裸裸的暴行。 想到这,元槊难以入睡,已是午夜时分,待到天亮定要找李克用和李尽忠问个清楚。 折腾了几日,元槊总算是睡了一个踏实觉,不用担心野外的毒虫猛兽,也不用担心饭馆茶铺里能要人命的迷药。 清晨,元槊被一阵操练的号子声叫醒,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李克用的鸦儿军固然不是吃白饭的。 勇猛不全是天生的,像这群令人窒息的鸦儿军,也有天生的,比如元槊这种从小就力气非凡的。 看着黑衣黑甲的兵卒,元槊其实从内心是震撼的。这群兵卒的战斗素养明显要比一般藩镇唐兵要高得多。虽说在高柳城被自己以一敌百斩杀甚多,但是最后自己也是被搞得精疲力竭。 元槊绕过正在操练的鸦儿军,来到李克用大帐。 “拜见大人!”元槊行礼后端坐在一侧。 “元校尉有什么事?”李克用惊讶,莫非这小子想了一晚上又后悔了? “大人,我来是有疑惑需要解答。”元槊回道。 “怎么了?”李克用舒了一口气。 “先前尽忠将军攻打高柳城时,夜袭戕杀我全部守城士兵,城破后又肆意屠杀满城手无寸铁的百姓,为什么要这样做?”元槊一口气说完,静静地看着案几 后的李克用。 “哦,元校尉我且问你,可曾听闻兵不厌诈?”李克用抚了一下手腕。 “兵书有闻。”元槊回道。 “既然有所闻,那双方交战时各为其主,伤亡在所难免,夜袭只是计谋,根本在于守城的没有经验和防备,换做是你遇到此种情况会手下留情吗?” 元槊语塞。 “换句话说,你在高柳城时对我的鸦儿军是否有过饶恕之心呢?”李克用反过来质问元槊。 第69章 万花楼 “这不怪你,等你真正看到战争的残酷后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李克用走到元槊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槊还是太年轻,面对李克用这样战场厮杀经验丰富的带兵统领,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很显然,李克用的话有警示之意,你现在不懂可以但是要学会懂。 元槊退出军帐,默默回到自己的营帐。突然元槊有点想家了,想黄英,想云雾缭绕的狼头山。 或许李克用说的是对的,到了战场上都是身不由己的野兽,杀死对方是自己的最终目标。你不杀他,他就会杀你。活下去才是本能。 战场就不要想着仁义道德了。 现在想想,高柳城的尸山血海可能只是命中劫数。 可能这就是命! 这样一想元槊更是坚定了尽快找到父母的信儿,早日接到狼头山。 正思索着,元槊只听帐外两个卫兵嘀咕。 “听说万花楼近日来了不少的雏儿!” “我也听说了,好多人去啊,有空咱哥俩也去呀!” “唉,就这看门的差哪有空闲时间啊!” “也是,不然去热闹热闹多好,那的人从哪来的都有,吹吹牛也开心!” 元槊听到此处眉头皱了皱,他对这万花楼不感兴趣,无非就是一个窑子。但是,从外地来的人他倒是很感兴趣,说不定可以从他们那里问出父母的下落。 “万花楼?”元槊呢喃着,随后喝了一声。 “你们两个进来!” 帐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随后两人才进帐。 “大人!有何吩咐?”两人抱拳道。 “你俩都叫什么名字?”元槊也未让两人起身直接问道。 “石锐,石翔!”其中一人抱拳回道:“我二人是兄弟!” “听说你俩想去什么万花楼?”元槊问道。 兄弟俩听到“万花楼”三个字是脸已经绿了,闲聊的话全被听到了。 “你俩不用紧张,我没别的事,就想去这万花楼体验一下!”元槊补充了一句。 “哦,哈哈!”两人一听元槊这么说,瞬间放松了不少。 一阵尬笑后三人恢复了平静。 傍晚时分,三人换了身衣服,便带着两人到了军营门前。 值守的士卒拦住了三人:“站住,干什么去?” “我等外出公办,还请放行!”石锐答道,随即转身示意元槊出示令牌。 “哦,原来是武卫营元校尉,请!”值守士卒侧身示意放行。没想到这令牌还挺管用的,真是小看了。 看着三人远去,看守营门的士卒示意身旁的小兵:“快去禀告节度使大人!” 斗鸡台事变后,李克用取代段文楚自己做了大同节度使。 话说这云州城也算是比较大的州府之地,勾栏瓦舍当然也是有的。即使是动荡的唐末依然有相对繁华的地方,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 云州的街道可是比曾经的高柳城要宽阔繁华不少,青砖瓦市鳞次栉比。 一刻钟后,秀人坊到了。 真的是千灯照碧云,高楼被看客纷纷,此景让人有一种梦回开元盛唐的恍惚。 第70章 乘兴而来 万花楼,标准的吊楼挑梁建筑,朱漆飞檐,硕大的灯笼照得门口如同白昼。 在外面已经无法拒绝楼内传来的莺歌燕舞,靡靡之音。 身着便衣的元槊三人来到门口还未往里走就被眼尖的龟公热情的招呼着。 “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听说最近来了新人?”石锐乐着问道。 “瞧您说的,咱万花楼每个月都会来新人,只要客官您需要,包您满意。”龟公自豪道。 “这有点夸大了!”石翔有些不信。 “哪里哪里,即使是新罗婢只要您想要咱万花楼也可以安排的,重点是这个”龟公捻了捻手指。 “哦!”三人惊叹。 这新罗婢可不是俗物,那是达官贵族消遣的奢侈品。高句丽所在的朝鲜半岛,貌美女子被海盗劫掠至唐土,教授音律歌舞等博人一笑的技能后贩卖给权势人家,由最初的娱乐物品演化成地位的象征。 只是现已禁止贩卖新罗婢,这万花楼这时候能有实力顶风作案且毫不避讳确实不容小觑,店大,有大金主在后面撑腰。 移步进了楼内,三人更是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朱纱帐幔,雕花桌椅,铜人举灯。 眼前走过的都是左拥右抱的,粉黛姿容甚是妖娆,身后的风裹挟着香气。 元槊微微蹙眉。 石锐,石翔两兄弟看的眼睛都直了,只是到了这楼内并无人来接待他们,主要是来客太多,且都是衣着华丽,看着就是这云州城的土财主。万花楼的龟公,老鸨自然是看菜下碟的主。 元槊三人也不着急,毕竟他们是有别的目的。过过眼瘾也是可以的,一旁的空桌子元槊顺势坐了下来,此时厅内桌子已经坐满了,喧喧嚷嚷好不热闹。 “你知道我在朔州看到了什么” “潞州的粮价都上天了,饥民都快造反了!” “还是东都的好看啊,会的多!” 一坐下来,各种信息扑面而来将元槊包围在其中,有用的没用的全塞了过来,不管他想不想听。看来这趟是来对地方了,元槊暗暗道,心中有信心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自己的事还是得自己来,李克用虽然厉害,但是不会有太多精力帮自己搞这个,能拨给自己一队人马已经很不错了。 元槊听着邻桌的人吹得天花乱坠,不时插上两句表示赞同顺道又问问云幽二州的难民或者败兵的消息。 如此一晚,元槊三人磕满了搬桌子瓜子核桃,茶水消遣了三四壶才作罢,最后得出结论,此处打探的消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若是想风流韵事可以来,别的白扯。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三人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音。 灯火稀疏了,很远才看到一盏小灯笼。 石锐打了个嗝将吃瓜子顺下去的空气吐了出来,随后拉了拉石翔的袖子使了一个眼神。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能就这么回去。 “哎呦!”石锐突然捂着肚子叫了起来。 “怎么了?”元槊回头问道,月光下看不清两人的脸。 “大人,瓜子吃多了我肚子疼去方便一下,您先回营,我和石翔马上就到!”石锐痛苦的说。 元槊迟疑了一下。 “大人,您要不嫌臭可以等我一会儿。”说着石锐作势要脱裤子。 “我先走,你俩快点回营!”元槊未加思索转身离开。 看到元槊走远,石氏俩兄弟立即起身大摇大摆地穿过巷子,就像猎狗寻找猎物一样找到常去的小院,隐匿在黑暗中。 第71章 安敬思 石锐,石翔两兄弟具体去干什么了估计也是和大多数人想的是一样的。 且说元槊沿着月光下街道往兵营走,远远的看见墙下有一团黑影,走到近处才分辨出是躺着一个人,破旧的羊皮袄,隐约看出灰白色的面孔。 这人给元槊一种很熟悉的气息。 谁? 元槊走了过去不由得多看一眼。原本灰色的面孔上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元槊。 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莫名的升腾起来,元槊继续前行,但是脑子里一直在思索着此人是谁。 一丝灵光闪过,是他?元槊有些诧异,但是又不敢确认。毕竟再亮的月光也不如白昼,要看清楚人脸并不容易。 元槊停下来了脚步,转身走了回来。 躺着的人在月光下深邃的眼眸里闪烁着精光,是的,他十分的清醒,深夜里一只孤独的猫头鹰一样。 四目相对,片刻无声。 “你是?”元槊迟疑道:“安敬思?” “元槊?”躺着的人直起身来。 没想到同门师兄弟能在此时此处相遇,真的是机缘巧合,如果元槊没有去找李克用争辩他就不会回来发会儿呆,如果不发呆就不会听到石锐,石翔两兄弟的谈话更不会去万花楼,不去万花楼就不会深夜在回营的路上遇到安敬思。 这一切说是巧合也不是巧合,可能冥冥之中注定两人要在此地有交集。 元槊伸手拉起安敬思,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瘦,当初在重阳山时这个师兄给他留下的印象就是低调不说话,好像病秧子一样。至于他有什么过人之处还真的不知道,主要是安敬思从来未在人前展示过自己。 “你什么时候下的山,怎么到了这云州城?”元槊问道。 “没什么,下山三个月了。”安敬思似乎有些不自然的回答。 “那你”后面的话元槊没有说出口,抓了抓安敬思身上的羊皮袄,已经快看不出白色了,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其实衣服这种东西使用就好,穿在身上还是很暖和的。 “走,跟我回去!”元槊拉着安敬思往军营走,半夜流落在街上睡觉的人不用想也是没有去处的,有些话不必说明,都懂! 安敬思也不吭声,没有挣脱,一路上空气静悄悄的,只有哒哒的脚步声。 军营门口,卫兵拦住了两人。 元槊亮出武卫营令牌。 “放行!”卫兵识得令牌,将二人放进兵营。 到了帐篷,点上烛火元槊方才看清楚安敬思面容。冷峻的面容,剑眉隆鼻,身材高挑,有点消瘦。邋遢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把此人装扮成一个乞丐。 “卫兵!”元槊喊道。 “大人,有何吩咐?”帐外值守的鸦儿军进来答话。 “去找些吃的和热水。”元槊安排道。 “遵命!”卫兵领命出去了。元槊转身开始找东西,不多时便给安敬思找到一身备用的军装。 “师兄,以后留在这军营可好?”元槊将衣服递给安敬思问道。 “好!”安敬思接过衣服。 “你今晚暂且在我的营帐住下,明天我带你去登记造册。”元槊准备宽衣睡觉。 不多时,卫兵就带来了热食,热水。安敬思先是饱餐一顿又舒舒服服洗刷了一遍自己。 收拾完的安敬思干净是干净了,只是显得更瘦了。 看了一眼鼾声正浓的元槊,自己也在帐篷一角很快入眠,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消停的睡一觉了,放松又舒服。 第72章 冲突 早上叫起元槊的不是鸡鸣也不是操练的声音,而是被安敬思晃醒的。 “元槊!”安敬思摇晃着元槊,元槊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昨晚睡得实在太晚了,补觉都补不了。 “怎么了?”元槊一看外面天还没亮透,四周静悄悄的,估计卯时刚过半。 安敬思迟疑了一下说道:“没事,你接着睡。” 元槊心里瞬间升腾一丝怒气可是转眼就被困意浇灭了,倒头接着睡了起来。 安敬思看着又睡着的元槊,转身从武器架上拿了一根哨棒,拿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一杆散发着杀气的长槊-乌金破军槊,安敬思心头一震,片刻后拿着哨棒走出营帐。 找了一片空地,在两座营帐之间的位置。安敬思唰唰唰舞了起来,棒梢的破空声连绵不断。 清晨撕裂的空气,震得两边的营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一根哨棒在安敬思手中变成一根长枪,进退自如,电光火石。 一缕阳光跳过帐篷顶照在安敬思消瘦的脸上,原本灰白色的脸变得金光熠熠。 安敬思练的起劲,身后一声暴喝:“哪个兔崽子耍棍呢,影响老子睡觉!” 转身一看,骂人的正是云州沙陀兵马副都统康君立,此人之前还和元槊比试打的难分难解。 安敬思听到大喝停了下来,转身看到一身将校装扮的康君立立即行礼:“大人!” “你是哪哪个营的兵娃子,知道现在什么时辰么?”康君立看着已经换上元槊给的兵服的安敬思问道。 “大人,我是新来的,还未登记造册。”安敬思俯身答道。 “是谁让你进来的,把他找来!”康君立说完亮出身后的马鞭。 安敬思看这情形他处理不了了,转身想去叫元槊,随即背上传来一记火辣的鞭响。康君立刚要抽第二鞭时安敬思跳向一边然后转身用哨棒抵挡住鞭子,鞭子在哨棒上缠了数圈,安敬思用力一挑,鞭子便从康君立手中挣脱出来。 “放肆!”康君立怒了,随即抽出佩刀挥砍而来。 安敬思一看这架势是要拼命,连忙喊道:“将军饶命!” “饶命?饶你的狗命?”哗,哗,连着劈来两刀,安敬思提棒格挡卸去力道。 空地上,康君立在后面追,安敬思在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嚷嚷:“将军饶命! 这两人一折腾周围的人全被吵醒了,不消片刻围了一圈看热闹的兵卒。 “好!”不时传来喝彩声,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睡梦中的元槊被卫兵叫醒,也匆匆赶来。 “住手!”元槊抬手喊道。 安敬思一看是元槊,停下脚步。身后的康君立一脚飞了过来将安敬思踹翻在地,安敬思顺势翻身向元槊脚下滚了过来。随之而来的是康君立的弯刀。 真的是不依不饶,要置之死地。 挥刀而来的康君立手腕被元槊抬手截住,元槊的虎口就像钳子一样死死卡住康君立动弹不得。 “住手,康将军!”元槊怒了,自己的朋友一早上被如此追打不管什么原因都很过分。 第73章 噩耗 “元槊,这是你的人?”康君立收起了刀。 “康将军,此人是我师兄,来投军的。”元槊边说边扶起安敬思。 “哼!”康君立提刀走人,大早上和新晋的武卫营校尉干架可不是明智之举,再说还是大帅李克用想拉拢的人。 上午吃过饭,元槊带着安敬思前去登记入营,分了一套新的军服,依旧是留在元槊的武卫营当差,这样正好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回到武卫营其他卫兵也是对元槊这个师兄客客气气的,毕竟是校尉的师兄,谁也不好给脸色得罪。 武卫营是保护李克用所在的中军营帐的安全,换句话说就是李克用的私人护卫队。并不都是什么样的兵都能进武卫营的,能被选中的定是个个骁勇孔武能以一当十。 午后无事,元槊坐在帐篷外,雪白的日光下,看着远处中军旗杆上飘荡的旗幡元槊发起了呆。 不知道黄英怎样了,隔壁的董大夫妇住的习惯不 又想起了村长刘渊,师伯的孤坟,村口的狼头。想到这元槊头就开始痛,没来由的疼。 出来这些时日到今天才算是刚刚稳住脚。 如此数月一晃而过。 元槊终于等到了父母的消息,其实有些时候有消息不如没消息,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李克用的大帐中,只有李克用和一名鸦儿军探子在。 “大帅!何事?”元槊进帐行礼。 “元校尉,告诉你一个消息你的父母找到了。”李克用面无表情地将探子找到的军中记录簿递给元槊。 两本厚厚的本子上写着密密麻麻的信息,是每个有编制的军人的状况,包括生死。 元槊接过记录簿,心里翻起巨大的不祥之感。 是的,他父母的名字上用鲜红的朱笔打着叉子,这代表这两人已死,军籍已消。 “元校尉,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听探子来报,你的父母是两年前死于吐谷浑贼兵之手。”李克用拍了拍元槊的肩膀。 “这是真的?”良久,元槊才挤出这几个字,有些现实他还无法接受,一时反应不过来。 “启禀大人,卑职所得消息全部属实,如有作假请处罚!”探子也是信誓旦旦。 “吐谷浑!”元槊低声呢喃着,握紧了拳头,此次元槊对亲情的幻想完全被掐断的一丝不剩。 从此以后若说亲人,元槊只有黄英了。 此后元槊每日坐在营帐前盯着前面的中军旗幡发呆,连续七日,一句话都不说,有时眼圈是红的。没有人来打扰他,没有安慰,没有劝说,完全把元槊当成一股空气。这样也好,能让元槊更快地忘记痛苦。 元槊,蓬头垢面,衣服上沾着尘土和枯草,对什么都是不管不问。 十日后,正午,中军帐外传来加急快报:赫连铎急攻云中。 “启禀大帅,赫连铎急攻云中,云中城守军急需援兵!”来传信儿的兵卒上气不接下气道。 “来人,叫各营都统来中军大帐议事!”李克用对着卫兵道。 随后,十数人汇聚在大帐内,等待进一步的战事安排。 赫连铎作为吐谷浑的首领,做事老辣完全属于墙头草。 第74章 云中 李克用的帐中聚集了一众将领,李尽忠,康君立,李存璋,薛志勤,李存信 “各位对云中有什么看法说说看!”李克用也不废话上来就问。 “大帅,赫连铎骑兵有三万之众,不可轻视,当速速派遣援兵抵御攻势。”李尽忠作为辈分高的老将领率先发表看法。 “大帅,云中是险地,不可丢,末将愿率军前往营救!”李存信抱拳请战。 “既然大家都愿意开战,那派多少兵前去合适?”李克用进一步问道,毕竟既要打得了胜仗又要消耗最少的兵力和粮草。 “大帅,末将愿带兵五万前往!”薛志勤请战。 “五万?大帅末将请兵三万定可灭了赫连铎!”康君立也发话了,看来这群人是盯上此次出征的机会,抢功劳谁都想但是要同时展示自己的能力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大帅,末将只需要两万人马便可将赫连铎打回老家去。”李存信更能夸海口。 “好,你们都是我的勇将,你们各领本部人马前去云中,战退赫连铎各位论功行赏,不过事先讲好谁解了云中之围,回来官职提升三级!”李克用补充道。 “谢大帅!”众人俯身行礼后依次退出大帐。 沙陀兵,大多数是骑兵,马战功夫了得,但是遇到赫连铎这种同样是骑在马背上的军队毫无优势可言。 第二天,沙陀兵分成三路出城而去。李尽忠,李存璋,薛志勤三人一路;康君立一路;李存信一路。 当元槊听说当前进攻云中的正是自己的杀母仇人时,身上的血液一瞬间便被点燃沸腾起来。 回到营帐,元槊抚摸着乌金破军槊的槊杆一句话不说。 作为李克用的武卫营校尉,元槊不是说想去哪就可以去哪的,而是李克用去哪自己都得跟着,他的作用是保障李克用的安全。 元槊此时已经被愤怒烧红了双眼。 沉默了片刻,元槊拔起乌金破军槊前往李克用大帐中,毕竟先前的战前会议他并没有资格参加。安敬思紧随其后,作为李克用的护卫队元槊这样做是很不妥当的,但是有些事不去做的话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启禀大帅,元槊求见!”元槊等待着帐内的回应。 “进来,有什么事吗?”李克用故意装作不知缘故的样子。 “大帅,末将想去云中!”元槊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嗯,赫连铎,你想去的话就不用再说了直接去!”李克用似乎很好说话,殊不知这仅仅是他的计划:“记住,活着回来!” “遵命!”元槊起身快速走出营帐。 军官擅离军营是要挨军棍的,更不用说直接放任你走连招呼都不需要打了。 元槊和安敬思跟随着浩浩荡荡的兵卒快速地向云中城进发。 云中,地势险要,兵家必争,周围群山连绵,伏虎卧龙。 赫连铎的三万骑兵杀气腾腾,军容整齐在夕阳中列在云中城外,这架势怕不是要一口气拿下云中城。 云中守将是李存审,已经抵挡住赫连铎的数拨进攻,城墙下此时已堆满双方士卒的尸体。 李尽忠此时已带领己方士卒到达云中城下。 第75章 大战前夕 云中城下,李尽忠,薛志勤,李存璋合兵一处在东侧,李存信和康君立合兵一处在西侧两部成钳形态势限制赫连铎的攻势但是又同时避开其正面锋芒。 李存审看到援兵已到大喜,心中燃起生的希望。连忙命令造饭饱餐振作士气,准备里应外合夹击赫连铎。 山河落日,尽是苍凉之气。 开战前的压迫感弥漫在空气中,双方兵营里的兵卒均是脚步匆匆,战马嘶鸣。 看到李克用为了救云中城调集了这么多兵力前来,坐在大帐中的赫连铎紧皱眉头。以李尽忠为首的援兵数量大概三万,再加上云中城的守兵在总兵力数量上已经超过了赫连铎所部。 “乌勒,现在左右两翼已经被牵制,可有办法?”赫连铎问一旁的部将,作为吐谷浑的常胜大将乌勒什么样的战况都遇到过,现在面对已超出己方数量的对手并没有不安。 “大王,可派左路先锋哈奇多牵制左翼敌军,右路先锋赤奈牵制右翼敌军,臣自率中军急攻云中城,他们撑不了多久的。”乌勒献策道。 思忖了片刻,膀大腰圆的赫连铎站起身来,甩了一下两侧的脏辫子道:“这样有几分胜算,能拿下云中城吗?” “拿不下云中城,末将提头来见!”乌勒单膝跪地,他这是在赌,攻下云中城实际上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可是,事已至此,胜算再低也得搏一搏,局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目前赫连铎左右两侧和正前方都是迎敌状态,后路要是在被人切掉就毫无生还的可能了。 现在有两条路摆在赫连铎面前可以选择:向前攻下云中城,向后就抓紧时间撤退。 “备战,明早攻城!”赫连铎下令道。 长庚星闪烁在天际,夕阳余晖,山影孤寂。 李尽忠营中士卒还算镇静,埋锅造饭,搬运兵械,各自忙活。营门口巡防的卫兵交叉巡视谨防敌军偷袭。 元槊带领武卫营数十人并未出现在众将带领的军队之中。 云中城西南面有一处险地,子午口。群山夹缝,地势险要。赫连铎退出云中战场必经此处,目前也是安排了一千人在此驻防,避免被人切断后路。 月夜朦胧,数十道黑影隐秘前行,摸向子午口。山口两侧山影狰狞仿佛是一群凶残的猛兽蓄势待出,随时扑向山下的兵卒。黑影领头将领正是元槊。 望着远处山口下赫连铎的营帐,元槊对安敬思说道:“此战若是赫连铎胜了攻下云中城,此处是他后续唯一的补给线;若是败了此处是他唯一的退路,所以拿下这条峡谷是此战的关键。” “待会儿我打头阵,一鼓作气拿下他们!”安敬思似乎一点也不惧怕赫连铎这一千守兵。 不多时,数十名黑衣黑甲的鸦儿军在元槊的带领下已悄无声息地摸到防守子午口的兵营附近。 赫连铎派一千人防守此处已算的上很重视了,但是这一千人可能去打别人没有问题但是他们面对的是元槊,安敬思带领的鸦儿军。 草丛中元槊命令下达道:“众人隐蔽自己,听我命令,午夜行动!” 第76章 劫营 入夜,风中传来几声孤单的猫头鹰的叫声。看守子午口的吐谷浑兵营火光点点,巡逻值岗的卫兵也是昏昏欲睡。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元槊带领的几十名鸦儿军在夜色的掩护下行动了。 赫连铎是个看菜下碟的主,哪里有钱财有人口就找机会打哪里,表面上顺从唐廷的调度,实则趁着出兵的机会攻城拔寨,烧杀掳掠。吐谷浑人哪有信誉可言。 众人抵近吐谷浑兵营,按照事先计划:兵营的前中后三处各去十人,以前部点火为号,中部和后部随即放火,趁乱劫营。 一股火光亮起,随即传来呼喊声:“着火啦,快救火!”,接着大营的中间和尾部同时也着起火光。大营顿时火光四起,喊声,撞击声响起。 这不是结束,这是开始。随后数十名头戴黑色獠牙面具的鸦儿军仿佛恶煞般冲入营地。 火光中,惊恐,惨叫,兵器的撞击声乱做一团。雪亮的兵刃插入身体发出闷声,随后在吐谷浑惊惧的眼神中带满鲜红色后被迅速抽离出去,暗红色的液体喷溅在枯草上。 败势如山倒。 元槊手持八面乌金破军槊如入无人之境,秋风扫落叶般顺畅,在仇恨的加持下,槊锋呈现出鲜红色,没有遇到一个敢上前正面应战的。 这个场景仿佛是元槊小时候在河沟里抓鱼的情形,一群士卒像小鱼一样乱窜逃命,没有明确方向,所以跑的越急死的越快。鸦儿军提着弯刀在后面追逐,利落的补刀。 安敬思,手持一杆长枪,飞身刺向一人,在惊叫声中将其穿了个透心凉随后又带着还未凉透的尸身窜向下一个人,黑色面具上的獠牙已被染成红色。 千人的防守营在完全不清楚对面状况的情形下,被单方面屠戮,四散奔逃做鸟兽散。 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肉味儿令人作呕,整座峡谷被火光点亮,惨叫声持续了两个时辰才渐渐平息。 天边启明星亮起,夜色将散。 而赫连铎这边刚收到乌勒的奏报又惊又气。这如何是好,大战在即,如此说来现在是四面受敌。这一招瓮中捉鳖将其困死在这云中城下。 李克用年纪虽不大,但是谋略是比赫连铎老辣多了。 “大帅,是否派兵支援子午口?”乌勒请示道,其实他也知道现在问完全是多余,这个时辰恐怕那里的一千人已经被吃掉,完全没有生还的可能。现在去救已经晚了,而且子午口失守的消息不能在军中蔓延否则定会引起恐慌。 “让赤奈带一千人前去救援,速去速回!”赫连铎缓了一口气道。 “这?那他的右路军怎么办?”乌勒担忧道。 “你去领兵右路,中军由我率领攻城!”赫连铎下定决心:“赤奈天亮未回,我自带兵攻城!” “末将遵命!”乌勒快步走出营帐前往右军大营接替赤奈。 赫连铎原定清晨攻城的计划也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进退不得。 眼下赫连铎期望出现人的便是赤奈啊,只有平定后方他才能有一战之力。 否则,云中城下便是他的埋骨地。 第77章 支援 云中城下赤奈军营。 赤奈接到赫连铎的军令立即与乌勒交接军务后带领千人队伍疾驰子午口。 马鸣蹄急,一路烟尘滚滚。赫连铎的想法是待赤奈稳定住子午口局势,随后返回兵营参与攻城决战。 但是,此时赫连铎并不知道袭击子午口的是哪支军队。其实他也来不及想了,不管是谁在子午口都是必须要除掉的,子午口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天色阴沉,疾风怒号,一人多高的荒草之中,元槊众人潜伏其中,静默无声。 从元槊手下逃脱的防守子午口的残兵,丢盔弃甲,没命的向云中城方向奔逃。那里是自己人的大营所在地,到了那里才算是安全。昨晚上头戴凶兽面罩的鸦儿军就像鬼魅一样,植入这群逃兵的脑海里。 约摸一个时辰后,赤奈领队的骑兵与这群溃逃的残兵相遇,问明了情况,赤奈将两队人马合兵一处返回子午口。 从子午口逃出来的残兵面露恐惧,不敢再回去,赤奈二话不说提刀砍了三个逃兵才算是稳住人心。 赤奈带领兵马到达子午口的时候,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焦土,之前防守用的营帐,器械被烧的一干二净。看来敌兵是故意袭扰,并未逗留结营。赤奈判断是正确的,元槊人员势弱,不能正面硬拼,只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马鞭奋力打在一旁的一节还未燃烧殆尽的枯木上迸出一串火星,赤奈嘴角抽搐着对身后众人怒道:“结营!速速下马结营,防止敌兵来犯!” 一众吐谷浑骑兵开始搭设防御工事。 赤奈环视四周,两侧山崖如刀劈斧砍,整整齐齐垂下来,一股窒息的压迫感迎面而来,阴风在谷中尖叫呼号,似乎是一群鬼魅让人听了瑟瑟发抖。他不能在这里拖太长时间,云中城下大战即将开始,需要尽快赶回去准备。 想到这,赤奈想明白了,喊道:“兀良脱!” “在!”一副将应声来到赤奈跟前。两人耳语片刻,随后赤奈上马带领十余名贴身护卫骑兵扬鞭而去。 通往云中城下的道路上,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元槊抬手示意身边一众鸦儿军做好准备。弓箭上弦,弯刀出鞘,黑衣,黑甲,黑面罩。一众士兵沿着荒草向道边移动,身旁的草丛发出沙沙的声响。 元槊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是能迅速支援子午口并紧急返回的人在赫连铎军中一定担任要职,有些地位。 只见赤奈疾驰的身影由远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动手!”元槊一声令下身边列成两队的鸦儿军站起身来,拉弓齐射,数十枚箭矢呼啸而出。 马蹄狂奔,箭矢破空而来,一连串沉闷的声响之后紧接着伴随马匹的嘶鸣,人员落马后的惨叫。 “迎敌!”赤奈挥舞着佩刀呼喊着。 此时元槊已带领众人冲下山坡。 安敬思举起手中长枪奋力一抛,一道弧线扑向赤奈,赤奈心中一惊连忙躲避,长枪最后扎中赤奈脚部,一股鲜红的液体溅起。 赤奈脚部中枪无法移动。 第78章 赤奈之死 转眼间,两拨人已杀作一团。 面对如鬼魅一样的鸦儿军,赤奈强忍着剧痛拔出脚上的枪头丢在一边,顿时鲜血喷如泉涌,从袍子上强扯下一块布条简单包扎了一下。 此时安敬思已杀至跟前。 安敬思举刀劈来,赤奈难以招架,侧过身横刀格挡。当的一声,两柄刀撞击到一起,发出嗡嗡的余震,赤奈虎口发麻,心中暗暗叫苦。周围自己带来的亲兵已陷入苦战,没有援兵到来估计很快便会被屠戮殆尽。 脚上的伤口让赤奈无法正常行走,只能一只脚正常着地。面对攻势凌厉的安敬思他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 赤奈且战且退,安敬思越战越勇,接连重刀劈来,噼里啪啦在赤奈的战刀上砍出一排的缺口。 元槊站在一侧观战,此时战场上只剩下赤奈一人。 阴风猎猎,吹得赤奈眯起眼睛,此时只有绝望,不甘。现在他都不知道对面这队人到底是谁,一千多精锐兵卒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歼灭。如若不是脚部受伤他不可能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看着脚边横七竖八的尸身,满脸血污的赤奈喉咙里发出粗犷地吼叫,将战刀插进土里站直了身子,眼睛里喷着怒火。 此时几十名鸦儿军已手持沾血的弯刀围成一个圈将安敬思和赤奈包在里面。 赤奈第一次感受到面对死亡的窒息感。 “你是何人?”赤奈举起战刀指向安敬思。 “我?安敬思!”安敬思淡淡地回道。 “安敬思?”赤奈从未听说李克用军中有此号人物,没想到今日命丧在一个叫不出名的小兵手里。想到这里赤奈狂叫一声 ,像头发疯的野兽一样举刀冲向安敬思。 不出意外,安敬思抬脚勾起地上还在滴着鲜红色的长枪踢了出去,正中赤奈胸口。赤奈手中的刀缓缓落下,眼睛盯着胸口的枪头跪了下来,最后一动不动。 赤奈死了! 这场狙击战已将赫连铎的等待完全搅碎。此时战场已被分割成两块,赫连铎首尾不能兼顾。 元槊带领众人迅速打扫完战场后即隐入一人多高的枯草之中。 只等黑夜降临,他们会像鬼魅一样再次出现在子午口,复制昨夜的猎杀。 战争是残酷的,毫无人性的。将人变成杀戮机器,眼睛里除了良善之外你可以看到任何你想不到的情绪,扭曲的疯狂。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帅诚不欺我,没有怜悯,没有宽恕,只有胜利,各为其主。 等不回来的赤奈,赫连铎心中一沉,再等下去可能就是四面受敌,局势更加不妙。于是传令三军,开战! 沉重的号角响起,哈奇多带领左路军进攻李尽忠所部,乌勒带领右路军进攻李存信,康君立所部,赫连铎带领中军进攻云中城头。 李存审看到赫连铎三路大军开始攻城,下令擂鼓振奋士气,除去守卫城墙的士兵,其余兵卒皆出城迎战,以雪赫连铎围城之恨。 整个云中城下瞬间变成人间炼狱,马蹄声震耳欲聋,士卒的心脏此刻都要跳出胸腔。 第79章 血战 哈奇多,乌勒一众吐谷浑精锐都是从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勇猛自是不在话下。当然李尽忠,康君立也是不容小觑的武将,双方数万人在这云中城下拼命显得有些拥挤。 焦黄的大地上,风停了,空气似乎已经停滞。 鼓声大作,一时间,战场上弓矢如雨,长枪如林,战马嘶鸣。呐喊声,铠甲的撞击声,哀嚎,兵器间尖锐的劈砍声顿时混作一团直冲云霄。鲜红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流淌,有些士卒拼杀了许久都不知道自己已经负伤,神经已经被战争带来的癫狂所麻痹,疼痛似乎来的晚了一些。可是当感受到伤口存在的时候,人已经倒地不起。 战场上弥漫着血腥味。 李尽忠胯下战马昂头向前冲入敌阵,坚硬的马蹄转眼就撞飞数名吐谷浑士兵。 哈奇多正在远处观望着李尽忠的动向,薛志勤和李存璋也向这边了望,大概有两百步的距离,徐徐而进从两侧包抄过来。在护卫的协防下,哈奇多拎着三十多斤的铜锤生生砸碎了五六个鸦儿军的头颅,他的皮甲,粗犷的脸上已被鲜血染红。附近的数名鸦儿军兵卒见状惊恐地逃开躲避,转眼间哈奇多周围只剩下几具还未凉透的尸身。 “进攻!杀死那个骑马的!”哈奇多举着满是鲜血的铜锤指着李尽忠喊道。 周围的吐谷浑骑兵闻声而动,手持弯刀冲向李尽忠。战马奔腾似雷声滚滚,马蹄踏在躺在地上的尸体上发出骨骼碎裂的脆响。 两侧的李存璋和薛志勤顺势而动,并未协助李尽忠防御冲锋而来的吐谷浑骑兵,而是策马冲向哈奇多,虽然没有吐谷浑兵卒的速度快,但是两人赌的是哈奇多先招架不住攻势,毕竟二打一还是多了一半的胜算。 很快,双方主将先后陷入对方骑兵的围攻之下,李存璋和薛志勤分别手持弯刀,长枪与哈奇多战作一团,哈奇多虽身材壮硕但是一时难以招架二人攻击。只能伸锤挥舞将二人攻势格挡开。 李尽忠这边就相对轻松,手持战刀,沾满红色残迹,四周冲锋过来的骑兵已被迅速斩于马下。 “吹号!”李尽忠喊道,传令兵随后取出牛角号,一阵急促的号声,一万鸦儿军猛烈冲击着哈奇多的战线,空间被迅速压缩。 李尽忠举刀冲向哈奇多,如此攻势,哈奇多已是凶多吉少。 乌勒此时已领兵冲到李存信阵前,但是面对上万严阵以待的士卒,心中不免生出怵意。战场是刀口舔血的地方,哪个都是把脑袋别在腰间上。 这不是玩笑,被斩首的兵卒确实是如此,敌首数量的多少是战后计算战功的实物证据。 神奇的一幕便是,哈奇多在东侧与李尽忠等拼的鱼死网破,渐渐招架不住,中路的赫连铎与出城应战的李存审乱作一团,而李存信西侧这边则是和乌勒一起按兵不动。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双方战至黄昏。 第80章 溃逃 元槊此时监视的是赤奈的副将兀良脱的动向,子午口对这场战事而言至关重要。 草丛中隐蔽的一队鸦儿军在等待夜色的到来。 出去打探战场消息的探子回来了,元槊思索着,此时双方战事胶着,看似势均力敌,实则只差一支奇兵助力。 兀良脱亦或元槊都是一枚尖牙,扎入谁的后背都是致命的。 黄昏,天边被染得深红,战场上静悄悄的。双方此时已变得声嘶力竭,战马累瘫在焦土上。破碎的战旗斜插在土里,掌旗的士兵不知死在了何处。一堆堆的灰烬冒着青烟,残存的身躯被烧成焦黑色,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糊味儿。 双方各投入三万兵力,此时已拼杀掉一半,战争是绞肉机,只消一日便摧残掉数万户家庭的主心骨。 人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枯的并不是一具骨,同时破碎的是无数的家庭,翘首的妻子,嗷嗷待哺的孩儿。 鸣金收兵! 数万人各回各自营盘,偷袭?不存在的,还能走路说明已是天大的幸运,对半的死亡率下还能活着此时应该跪地拜谢上苍又让多活一天。 皮甲上沾满血污,人困马乏。埋锅造饭,所有人都是蓬头垢面,目光散漫,沉默不语,整个军营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战争摧残不仅仅是肉体,更考验意志。 乌勒这支保存下来的有生力量相对较多一些,大概七千人归营。毕竟一开始并未与李存信所部火拼。 而哈奇多和赫连铎就惨烈的多了,一营伤残,撑到明天是否还能再战都是个问题。 赫连铎此时没有在想今天的战损,他在想一个人,一个他等了一天的人:赤奈! 派出去的探子已经去了三波,都是有去无回,已然是遭遇了不测,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有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打援,赤奈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赤奈是等不到了,接下来怎么办? 子午口很大概率是丢了。 午夜,赫连铎在黑暗中盯着远处的云中城皱紧了眉头。背后已然不在安全,只能向前,攻下云中城头。 “召集各营将官!”赫连铎命令传令官。 一夜过去,第二天依旧是两军对垒,摆开架势准备开战。赫连铎不知道的是此时兀良脱已横尸子午口,随之被灭掉的还有数百吐谷浑兵卒。 清晨,天色晦暗,元槊带领一众鸦儿兵,换乘兀良脱所部来时骑的战马气势滚滚杀向云中城方向。 号角响起,赫连铎三路大军同时进攻,大地在马蹄下颤抖。 可是赫连铎所带领的中路军一触即溃,纷纷向后败逃和昨天相比完全是两种战斗力,赫连铎侧身连砍三名逃兵,依然是挡不住潮水一样后撤的兵卒。 丢盔弃甲,败了? 哈奇多和乌勒见到赫连铎溃败,连忙分出大部兵力向中部靠拢,试图抵抗李存审的攻势稳住乱军。 就在三股吐谷浑兵力汇聚到一起时,赫连铎调转马头,伸出战刀吼道:“反攻!” 吐谷浑兵卒在一瞬间调头,矛头直指追杀而来的李存审所部。此时李存审追出的距离太远,原本以为是要胜利了,没想到竟然遇到佯装败逃,此时被杀了个回马枪。 第81章 云中城破 李存审被赫连铎打了个措手不及,前锋已来不及招架向后败退。 两侧的李尽忠和李存信此时被死死拖住只能看着李存审被赫连铎的骑兵追赶。 云中城越来越近,赫连铎心中狂喜,他从来没想到这场战事是李存审先败下阵来。 兵败如山倒,李存审的溃兵向城门口退却。 “快关城门!”守城的副将看到赫连铎的骑兵队伍正在迅速靠近连忙下令关闭城门。而被逼到城下的兵卒则是疯狂地拍打着城门,叫骂着让城上的守军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李存审回头看看即将冲过来的赫连铎,嘴角抽搐了一下,抽刀像砍萝卜一样砍掉几个慌张的逃兵。 “关闭城门,后退者死!” 慌乱的人群此时背靠城墙,一不小心绊倒便会被踩踏,双方兵线一接触哀嚎声此起彼伏。 后悔,绝望。 说不上来的情绪此时聚集在李存审的脑海里,悔当初不该出城迎战赫连铎,这吐谷浑蛮子如此狡猾,竟将自己逼入如此绝境,死在自己的城池下是最大的讽刺! 李存审此时已听不见周围的厮杀声,只是看到一个拎着战刀的身影越来越近,由模糊变得清晰。 赫连铎来了,谁还能阻挡他? 一道寒光闪过,李存审睁大双眼,满眼赤红,挥舞着手中铁戟冲向赫连铎。 云中不能丢,若是被赫连铎攻下云中城,李存审的命也就没了。 山的另一侧传来滚滚雷声,要下雨了。 皮甲撞击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李存审手中的长戟被赫连铎躲开。此时城下已堆满双方兵卒,鲜红的液体缓缓流淌殷红了身下的泥土最后连成了一片。 “打开城门饶你不死!”赫连铎举着滴血的战刀指着手扶铁戟的李存审道,似乎破城已是稳操胜券。 “哼!”李存审颤颤巍巍的站着,仿佛背靠大山。 “大人!”城上的守城士兵看着城下孤零零满身是血的李存审绝望的呼喊着。 “死战不退!”李存审歇斯底里了一句。 手起刀落,赫连铎解决了城门前的最后一个阻碍。随后,便是猛烈的攻城。高大厚重的木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发生剧烈地晃动。 此时一队神秘的鸦儿军策马奔腾已出现在赫连铎的正后方。 “师兄!”元槊策马狂奔,完全不顾周围涌上来的吐谷浑骑兵。 “我在!”安敬思紧随其后。 “看到那个领头的了没?”元槊马鞭指着西面乱军之中骑着骏马奔腾的乌勒:“斩杀这个当官的!” 安敬思领命带着十余名鸦儿军往乌勒方向冲去。 一股压抑的气息席卷而来,隐雷阵阵,伴随着马蹄声的是一道削瘦的身影跃马腾空而起,一道闪电飞驰而来,电光火石间乌勒被长枪贯穿身躯。 乌勒眼睛里只有难以置信。主将被斩,周围的吐谷浑士兵顿时乱作一团,开始溃败。 咔嚓一声巨响,云中城门破了,李存审的身躯倒在血泊中,天空开始飘落灰色的雨点。 身后的骑兵跟着赫连铎杀入城中,哈奇多见状不再与李存信纠缠,指挥部众冲向城门口,此刻能进城便是赢了一半。 第82章 偷袭 哈奇多此刻已完全顾不上李尽忠等人的追击,没了命的往云中城狂奔。就像沙漠里的行者看到了泉水一样。 战场局势已定,云中城外已完全被李尽忠等人的三路兵力控制,赫连铎的兵力已攻占了云中城,此刻双方等于是交换了地盘。 哈奇多带着残兵窜进城内后,身后的大门被迅速关上。 为争夺云中的控制权,李克用损失了李存审,而赫连铎这边赤奈,兀良脱,乌勒先后战死,兵力也损伤大半。但是得到了一座云中城,算是不小的战果。 在城中休整的赫连铎此时看着伤痕累累,丢盔弃甲的将士,心中不免怅然。此战失利只能怪李尽忠等人率领的鸦儿军战力颇强,双方战个平手也还算是正常。若不是最后急中生智拿下这云中城结果怎么样还不好说,生死难料。 李尽忠带领众将包围了云中城,李存审的尸身也被收殓。 “传令各营,合兵一处,中军大帐议事!”李尽忠挥舞着马鞭对传令兵说道。 元槊算是特殊人员,并未参与会议。其实不用去也能猜出李尽忠肯定是与众人商讨攻城的对策,以及如何向李克用报告李存审的死因。 两军对战,在城中所能获得的防御支持肯定比野外强,城市算是战争中攻破难度较大的区域。 云中城头,沾满血污的军旗在风中摇曳,手持长矛的守兵满脸疲态。 战争对所有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入夜,李尽忠的营帐中,众将还在商讨下一步的作战计划,火头兵也是直接将饭食搬进大帐让各位将军吃饱。元槊派人给李尽忠传话并约定信号,李尽忠只是迟疑了一下。 “怎么进去?”元槊等人聚在城外的一处山坡上遥望云中城头。 “等夜深了再翻进去。”安敬思说着便在元槊耳边私语。 “好!就按照你说的办!”元槊对安敬思已是刮目相看。 深夜,空气中是经久不散的血腥气,风停了,猫头鹰都睡着了。 一队黑色的身影在夜色的掩护下向云中城墙靠近。元槊脚下的枯草发出细微的碎裂声随即散入空气。 众人手持兵刃,背着绳索等攀城工具来到城墙下。元槊仰望城头并未看到有士兵在值守,赫连铎的防御工作做得确实差劲,可能是兵卒太疲惫不知去哪里睡觉去了。 安敬思拽着已经挂好的绳索利落地向城头爬去。 他是主动请缨率先去侦察敌情,战争中最难的是第一名和最后一名,第一名随时可能被狙杀,最后一名则是苟活着做俘虏。 转眼间安敬思已登上城头,一个利落的翻身上去。 城头上不是没有守兵,是他们都睡着了,三三两两的聚拢在一起,抱团取暖。 安敬思转身对着城下做了一个上来的手势。随后十数根绳索抛上城头,铁钩牢牢挂住墙缝。随后数十名守城的士兵在睡梦中被登上城头的元槊带领鸦儿军全部解决掉。 此刻云中城头已重新回到李克用的手中,在赫连铎的手中还没捂热便被抢走了。 第83章 结束 元槊按照事先与李尽忠约定拿着火把在云中城头来回摇晃几下。 远处传来汹涌的马蹄声,他们来了。城门被安敬思带人从里面打开,随后李尽忠带领的鸦儿军喊杀声由远及近。 赫连铎被外面的声响惊醒,抓起衣服冲出军帐,只见四周营帐里钻出来的军卒惊恐着向城中奔逃。 “怎么回事?”赫连铎随即抓住一名正欲逃走的卫兵。 “啊,不知道啊!”卫兵已被惊吓的语无伦次,看着远处逃走的兵卒自己也开始控制不住了。 “敌军偷袭了城防,城里守不住了!”哈奇多急急忙忙前来汇报。 “什么!”赫连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不容易拿下来的城池这才过了半夜又丢了,李尽忠怎么可能有如此大的能耐? “大王,为今之计只能弃城了。”哈奇多劝道。 “嗐!走!”赫连铎随后上马带着亲兵向城南门方向奔逃。这一战,赫连铎损失惨重,损兵折将现在自己梦寐以求的城池还丢了。 喊杀声入城而来,向赫连铎的大帐方向逼近。李尽忠,李存信等将领战意炽烈,完全不是白天和赫连铎苦战时的状态了。胜利就在眼前,偷袭这种事对身体感官和精神来说是双重刺激。胜利就在眼前,完全是一边倒的局势,就像驱赶羊群一样,对手毫无招架之力。 “杀赫连铎者,赏千金,升都校!”李尽忠挥舞着战刀对身后兵卒喊道。 听到这里,就好像狼群闻到血腥味,所有人嗷嗷地向前冲去。正面打不过也就算了,现在追上去砍一刀似乎没什么难度。 火把闪烁,一直连续到南门附近,城中百姓已被惊醒,吓得没人敢出门一看究竟。 对于赫连铎来说为今之计只能逃,逃出沙陀兵的控制范围,能保住命再说。想当初来的时候带了三万吐谷浑战士,现在不知还剩几何,只能边逃边收拢残兵,有多少算多少了。 街道上躺满了身首异处的吐谷浑士兵,战争只有你死我活,只有流血。 元槊和安敬思也在追赶中奔向西门,为的不是奖赏而是家仇! 手提乌金破军槊,战马在街道上驰骋,元槊遇到吐谷浑兵卒也是完全不理会,他眼里只有一个目标:亲手杀了赫连铎! 可是赫连铎也不是待宰的羔羊,带领亲卫快速通过西门隐入茫茫夜色之中。 一夜过去,清晨到来,此战已结束。元槊追了一路最后也未抓到赫连铎,只得带着自己的几十名鸦儿军返回云中城中临时休整。 李尽忠与诸将此刻是兴奋不已,歼灭赫连铎三万大军并且保住了云中城,妥妥的大功一件。只等着回到云州城待李克用封赏。 而元槊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是的,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杀赫连铎报仇,赫连铎一天不死他就一天难以安生。话说回来安敬思此战倒是功不可没战绩可圈可点:作战勇猛,还有谋略。看来此人将来可成将才。 第84章 封赏 云州城内李克用大帐外,校场上集结了从云中城归来的将士。抚恤阵亡人员,论功行赏是战后必要环节。 李尽忠由原先的云州沙陀兵马使调任都督行营马军使。 李存信由原来的马步军都校提升至行营步军都统。 当然此战中起到奇兵效果的元槊等武卫营三十二骑皆有封赏,元槊等人的作用李克用已在前线的奏报中了解,对安敬思这个新人更是大加赞赏。 元槊破格提升至武卫营都统,安敬思破格提拔为武卫营校尉。这对二人而言简直是梦一样,几个月前两人还是平头百姓,现在经历一场大战因功转运。 其余各级军官皆有封赏,李克用在这点上是拿捏的很准的,谁都明白靠讲道理是留不住人的只有靠真金白银才能聚拢住人心,没有钱财谁在这乱世替你卖命。成箱的金银被分发下去,包括已经阵亡的将领李存审以及上万的阵亡的将士也分得一部分补偿金,让他们的家人可以生活有些来源。这个过程就是要告诉所有在场的人跟了李克用不愁钱银,即便是战死了家人同样也可以得到补贴。 这样的信息不仅仅是在军中传播,也同样传到军营之外,传到城中。跟着飞虎子李克用有饭吃成了一个人人认可的事实。 广明元年,公元八八零年,李克用盘踞在朔州已是兵强马壮,虎视眈眈。 云州城中,李克用的大帐中灯火通明,元槊,安敬思,李尽忠,李存信等人已安坐案后,等待李克用到来。 片刻,李克用踱步进入帐中,众人接连起身。 “大帅!” “坐!”李克用坐在正中位置后对众将示意:“今天宣布两件事!第一,我收安敬思为我的义子,并从今天起改名讳李存孝!” 众人一听面色复杂,尤其李存信,同样是李克用义子的他此刻感觉到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谢父帅!”已更名的李存孝连忙跪拜谢恩。 “我儿快快起身!”李克用满意地抬手:“这第二件事便是发兵入关,直取代,忻二州,目标晋阳!各军速速备战,月后出发!”这入的关便是河东地区的雁门关,入了雁门便接近中原之地,四争之地。 “遵令!”众将得令徐徐退出大帐。 元槊帐中。 “师兄,恭喜!以后我得仰仗着你喽!”元槊打趣地说道。 “哪里哪里!”李存孝沉浸在欣喜之中。 之后两人便是一顿感慨,从重阳山到这云州城,一年有余两人已是手握军权的将官,也算是出人头地。 “你想不想家?”元槊突然问道,出来这么久了他是真的想狼头山的黄英了,想她的笑,想她的背影,想她做的饭菜。 他也想狼头山的众乡亲们。 “我?呵呵,家早就没了”李存孝苦笑道。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元槊拍了拍李存孝的肩膀。 “没事,这些都过去了,现在咱们不是活的挺好么。”李存孝倒是反过来安慰元槊。 \"是啊,活着的一定要好好地活着才对得起走了的人。” 又沉寂了片刻,元槊抬头道:“我想回家看看!但是你得替我保密,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有家。”毕竟在这乱世,家庭是一个人的依靠同样也是软肋。 “我懂!就说回重阳山探访朋友了。”李存孝点点头说道。 “对,其实也该去趟重阳山了。”元槊起身掀开帐篷看着蓝色如洗的天空喃喃道。 第85章 借宿 已是暮春时节,山花始盛。 元槊带领着四个武卫营卫兵归乡。狼头山,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五人身着便服,仅带随身兵器,元槊的乌金破军槊依旧是被麻布包裹着挂在马背上。 哒哒哒地马蹄声一路随行,只见:群山远去,清流衔至。 若是没有战乱,一路上也应该是:里一村庄,十数里一城郭,闻得鸡鸣狗吠,晓得炊烟袅袅。 而此时:荒草连天,不见人烟。 无论是乱世还是盛唐,对于元槊此时的能力而言他都不能改变什么,比如说此时南方正烧的民不聊生的黄巢起义,叛军席卷大地,都是为了一口饭吃便稀里糊涂跟着造反了。可是这些对于元槊而言又相对较远,没见过,甚至听得也很少。 高柳城离元槊也就数日脚程,但是他并没有回去看上一眼,有些事不能提,有些故事不想再看。想的多了便会怀疑自己,人生路漫漫,活在当下,为生者,为信念而不是执着于过去。傍晚,高柳城外十数里一个小村庄路口,元槊和四名卫兵勒马止步。 晚霞铺满天空,连村口的大树都被染成红色。一头老牛沿着弯曲的小路缓缓前行,脖子下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悠长。 村口一户人家,门口坐着一位头发,胡子发白拄着拐杖的老头。 “老人家”元槊抱拳欲语,但是话到嘴边又被憋了回去,因为此时老头已拄着拐杖慌张地奔屋里去了。 元槊无奈地张了张嘴,只得带领几人进村再向别家问一问。可是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闭门羹倒算不上,看到人都像躲瘟神一样躲着他们,但这并不能怪村里的乡亲,完全是世道太乱导致的。老百姓并没有什么能力,惹不起是真,躲还躲不起? 最终,在村中一处偏僻的枯井边上,元槊借到一家农舍可以凑合一晚上。农舍的主人是一位瞎眼的老婆婆。 “婆婆,谢谢您借宿一晚,麻烦您了!”元槊在院中客气地拴好马匹,与几人进到草房屋子里。 油灯下,简单的几件家具摆设,一口铁锅吊在火堆上,锅里煮了一点黍米,白色的泡沫翻腾着,夹杂着饥饿的信号钻进众人的鼻孔里。 元槊卸下包袱,从中拿出准备的干粮,肉脯放入锅中熬煮起来,不消一会儿香气便被热水催发出来。 “好香啊,这锅里”老婆婆侧了下脸,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神。 “婆婆放心,这是我们自己带的干粮,一会儿熟了一起吃。”全程只有元槊在说话,其余四个卫兵完全是空气一样,在火堆边上坐的正直,静待锅里即将熟了的干粮粥。 “哈哈,我老婆子倒是不怕的。”老婆婆笑了起来。 “为什么呀?”元槊也随后笑了起来,打趣地问道。 “我今年都七十岁了,已经活够了,自己一个人再怎么折腾也没用了,所以就算是走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不过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婆婆您不老,这世间其实还是有很多地方是值得留恋的。” “有啥可留恋的。”老婆婆自顾自地说道。 冒昧问一下,现在家中就剩下您自己吗?”元槊一边拨弄着火苗一边问。 第86章 要它何用 “就剩下我老婆子自己啦,老头子,儿子都死在军中,儿媳妇也被乱兵杀死……”老婆婆浑浊的眼睛充满无奈。听到这里,元槊和随行的卫兵都沉默了,不约而同地盯着冒泡的汤锅,似乎只有咕咕地水声能缓解此刻的压抑。 “孙子还小,没有奶吃,也没有粮米……活活饿死了……”此刻老婆婆满脸的绝望还有一半的屈辱。生为大唐人,处在人人传颂的盛世,亲人就饿死在眼前。 元槊一脸震惊,四个卫兵倒是很平静,似乎此种场面见得多了,见怪不怪。 “没有粮?阵亡的士兵不是给发抚恤金吗?”元槊难以置信,此言一出,四个卫兵一起看向元槊,咽了咽唾沫未说话。 “唉,哪有什么抚恤金,官府自己收刮钱财还来不及怎么会倒发下来呢。”老婆婆平静地说。 “这官府岂不是完全不顾百姓死活了?”元槊想着,这高柳城当官的竟如此地不堪了,也是自从上次县令弃城逃跑到现在估计已经换新的县令了,没想到是一路货色。大唐就像一个身患重病的巨人,痈疮已经烂到深处,无可救药。 除非天降圣人,荡清寰宇。 锅里的粥熟了,飘着满屋的香气,元槊与老婆婆将粥与几个卫兵分食了。老婆婆吃着吃着两滴浑浊的泪滴落在热气腾腾的粥里。 “怎么了,婆婆是粥太难吃了吗?”元槊觉察到老婆婆的异样。 “唉,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吃上大唐的米粥……”老婆婆流泪了,自己年轻地时候也是稻米流脂粟米白的年景啊,怎么到了岁数大了临走之前还要遇到如此年景,可能是年轻的时候饱饭吃的太多了,天道轮回有此报应。 元槊从此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了,满脑子都是饥民,战争,贪官,就像绞肉机一样要把他撕扯开裂。 天气已转暖,外面的杨树在月光下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万物发芽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满满的生命力。 夜深了,元槊独独睡不着了,听着旁边几人传来的沉重的呼吸声更是心烦意乱。披了外衣,轻轻掩上门便走出门。 村子里在月色下更显得安静。元槊一边走一边想着老婆婆的话,这世道已是如此不堪。百姓无以存活,这还是自己想要做个将军的世道吗? 现在已是武卫营都统的元槊,算是实现了当初做将军的愿望。可是在此乱世做个将军就行了吗,当然不行! 唐廷腐败不堪,天下已是大乱,不能拯救万民于水火根本不配做个将军。想起过往所遇到的朝廷官员种种劣行,不由得怒气冲向脑门。 这样的朝廷要它何用? 想了半夜,元槊只有这一个结论,李克用虽说是个独断专行的军阀,但是领兵有方,用人唯才,赏罚分明,抵御外侮毫不犹豫,值得追随。而朝廷官员,除了算计钱财便是自己的仕途官位,高下立判。想要天下太平老百姓有饭吃就得变强大,强大到改变这个世道。 这是一个很危险的想法,等同造反,株连的大罪。 但是元槊脑海里依然回荡着那句话:这样的朝廷要它何用? 第87章 暴行 第二天早上,夕阳穿过树林,斑驳的树影覆盖了村子。 元槊一行告别老婆婆,临行前元槊掏了三贯钱放到老婆婆手里,请她好好保重身体。 在老婆婆泪眼婆娑的感谢中元槊离去。一路上他也在想要是早点经过此处是不是她的孙子就不会饿死了,但这状况全天下又不仅此一家。救得了一人,如何救得了千万人,救得了一时,又如何救得了一世? 唉,天下人苦于乱世。如何结束这吵闹不休的纷争,让村子里的百姓吃上饱饭,让百姓见到他们不再躲藏。终结乱世,靠的不是仁慈之心,仁慈只能救人不能救世! 以暴制暴,以乱止乱。 马踏乡间小路,蜂蝶伴舞,两侧山峰已染上绿色,暖风甚是舒畅。 本应该是春游的好日子。可是一路走来,人烟稀少,甚至是罕见。人去哪里了? 远远的元槊闻到一股腐臭味,皱了皱眉对身后的卫兵说道:“去前面看看怎么了!” “是!”驾马走在最前面的卫兵扬鞭而去。 元槊继续前行,腐臭味越来越重,众人不由得捂了捂口鼻。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在脑海里。 尸臭? 正在迟疑时,查探的卫兵飞马来报:“禀大人,前面发现尸堆!” “尸……堆?”元槊有点诧异:“有活口?” “没有。”查探的卫兵摇摇头退到一侧。 “去看看!”元槊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感觉,策马向前。众人远远的看到一处荒地,未生草木,一片枯黄之色。 难以描述的气息将五人笼罩。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尽快逃离此处,去呼吸新鲜空气。 “驾!”马蹄翻腾,身后扬起烟尘。 入眼之景,仿佛亲临地狱。地上的血迹干涸成黑色,成堆的尸首密密麻麻形成一座座小山,大概有数千人之多。衣衫褴褛的有,没穿衣服的有,穿着兵服的也有。胖的,瘦的,白的,黄的……蝇虫飞舞,日光暗淡下来,元槊似乎感觉不到它的温度。 人间惨状,如果太宗皇帝在世不知作何感想。这些不用想就是乱兵所为,具体是谁的兵就不得而知了。 快速的奔离,元槊一行人大概跑出十里路。但是刚才那些场景仿佛就在眼前,本来好好的心情现在搞得全没了,春日的闲适感早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人!”身后的卫兵喊道。 身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元槊勒马止步:“怎么了?” 四名卫兵未回话,俯下身就是一阵哇哇地狂吐。元槊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看向远处的山峰。 大概过了一刻钟,几个卫兵才收拾完事:“启禀大人……” “走。”元槊都未回头看,低声打断了未说完话的卫兵,他感觉此刻要是回头的话自己也会忍不住吐出来。 哒哒哒,马蹄声响起,元槊远远看到一队人马,刀身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芒。 “戒备!”元槊抬手示意身后的卫兵。在这个时候,遇到骑马的要么是兵,要么是贼。对于元槊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吃起人来都一样不吐骨头。 第88章 你的命不值钱 马队越来越近,元槊低头看了看麻布包裹的破军槊,又看了看太阳。 马蹄声隆隆作响,一群头戴麻巾,身着羊皮衣的土匪冲了过来,同时伴随着癫狂的口哨声。 元槊看了看两边的四名卫兵,没有说话,四名卫兵又互相看了看随后走出一名个子最低的,双腿夹了一下马肚子走到前来,看着一众土匪。此时五人已被团团围住,扬起的烟尘将空气搞得污浊不堪。 “不论是谁,把身上值钱的掏出来,不然,嘿嘿!”一个领头的络腮胡子壮汉一脸邪笑,伸出舌头舔了舔明晃晃的刀刃。 站在最前面的卫兵并未说话,静静地看着这个匪首,此时周围的土匪也拉住马缰绳。 “怎么,不给?”匪首挥刀指向小个子卫兵。 “我给你,你敢拿么?”小个子卫兵说话间抽搐出胯下战刀,一股寒光顺着刀鞘口喷涌而出,看的四周一众土匪心中惊骇。 “你是活腻歪了!放心,把值钱的拿出来饶你们不死,因为你们的命不值钱!”匪首平静了一下继续叫嚣道,胡子在阳光下止不住地抖动。 “不值钱?”元槊重复一遍,什么时候人命可以用钱来衡量,钱财都可以买卖人命了? 看到元槊一众人并未拿出钱财,匪首伸出刀准备开战!想着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总有一招可以搞定这几个人。 “你的命值钱吗?”元槊看着匪首问道。 “嘿!你果真是不撞南墙不死心,今天就让你死个明白,别就你们这几个人,狼头山那一村子不也完蛋了嘛!”匪首提刀冲来,元槊听到他说狼头山心中一怔。 应战的卫兵见匪首冲来,拉着缰绳双腿加紧马腹,侧身一晃躲过砍来的马刀。随即抬手就是一刀,匪首持刀的胳膊被斩断,一股血红色喷涌而出,此时匪首的脸上除了惊恐便是难以置信,随后便翻落马下。 元槊驱马向前,声音低沉道:“狼头山怎么了?” “没啊,没什么!”匪首痛苦地倒在血泊之中。元槊扫视四周已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一众马匪,指着最边上一名晒得黝黑的再次问道:“狼头山怎么了?” 众马匪此时反应过来,调转马头扬鞭要跑。 “杀!一个不留!”元槊脸色阴沉,手指在颤抖,不用想他也能猜出来狼头山怎么了。 八面乌金破军槊钻出麻布,槊头闪着暗红色,在空气中发出尖啸声。五人开始对这群土匪展开了追杀,山野里的马比不上正规的边塞军马,无论是速度还是体型完全是被碾压。 半个时辰,这群马匪已经被五人赶尽杀绝,这不是残忍,放任他们会有更多的百姓被祸害,这便是以暴制暴。 马匹上,衣服上已沾满了血迹,元槊从一名死者身上扯下一块麻布擦拭长槊。 随后五匹战马奋力疾行,元槊归心似箭,忐忑不安,没有谁能让他如此担心,除了黄英。这是他的软肋,亦是此生牵挂。 第89章 梦碎之地 狼头山近在眼前,元槊内心也越来越不安,他开始害怕了。 如果马匪所说的都是真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 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他该如何原谅自己? 若当初的告别成了永别的话自己就不应该离开狼头山,待在村子里就能护住大家的安全。 转眼间五人已到狼头山下,当年元槊与村民立下的石碑还在,只是那颗巨大的狼王头已滚落到碑后的荒草中,变成一副头骨架。 不好!元槊看到狼头心中多了一份不祥的感觉。 众人下马进村。 倒塌的围墙,烧焦的屋舍,灰烬沿着山坡向上一直到半山腰。小道旁的树木被烧黑了树干,原来茂盛的叶子现在全耷拉着脑袋。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元槊开始狂奔,熟悉的路,熟悉的房子,就是没有熟悉的人,村子里静悄悄的。家门口到了,木门是虚掩着的。元槊看着门缝许久方才伸手轻轻地触碰生怕打扰了什么。院子里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正屋的门大开着,隐约闻到一股味道。 熟悉的味道。 元槊立在院子里未动,身后的四个卫兵也是静静地站着。 是尸体的味道。 良久,元槊缓缓走进屋内,地上躺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衣衫破烂,头发凌乱,浮肿的面庞已看不出昔日的模样,胸口插着一柄生了锈的尖刀,身下是干涸的黑色血迹。 黄英,已经等不到元槊回来看她的这一天,她先走了。 汹涌的泪顺着元槊的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了下来,喉咙深处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叫,山林里的鸟雀一瞬间被惊得四散而去。门外的四个卫兵被惊得跑进来看看发生了什么,当看到黄英的尸身时又慢慢退到院子里。 “阿英!”元槊痛苦地瘫坐在地上,黄昏至夜。 四个卫兵找来了木柴生了一堆火,元槊一言不发怔怔看着火堆,红色的火苗向上飘荡消失在空气中,当卫兵将烤熟的饼子递给他时也完全不知道接一下。 “大人!”递饼的卫兵提醒了一下,元槊才接了过去。 元槊回忆着过往,从重回睡虎村遇上她,到随着自己一路颠簸最后定居在这狼头山,不论风雨两人依然坦然面对,美好的时光就像是在昨日一样。 可是现在,她离他而去,元槊难以接受,为了自己的梦想自己心爱的人死了。 是谁杀了她?是马匪,仅仅是马匪吗? 是乱世,如果天下人人安居乐业,渔猎耕作有饭吃就不会有这些事发生了。是这个世道害死了她。 天亮了,在山后的欧艺墓边上,元槊挖了坑,将黄英下葬。这样也好,师伯在下面以后不再孤单无聊了,黄英可以陪他说说话。 元槊坐在黄英坟前,手里握着书写着“爱妻黄英之墓”的木牌不觉间又是涕泪横流。 天不恕人,亲友死伤殆尽;乾坤浩浩,只剩一人独存这荒凉人世。元槊将墓碑重重扎入泥土之中,这个承载自己梦想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此时他双眼已是血红。 狼头的山的村民尸身,元槊等五人花了三天才收敛干净,随后五骑沿着山间小路返回云州城。 第90章 最亮的星 元槊带人回到了云州,已是半月之后的事了,又一连十日躲在帐中,一言不发。 李存孝问话他也是不作答,在最后还是问了同去的卫兵才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 晚上,天气转暖,营地外的火堆边上,李存孝拨弄着火堆对元槊说道:“阿槊,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你得振作啊,你在我心里是英雄,不能就这样堕落下去啊!” “堕落?什么是堕落,我这样就叫堕落吗?”元槊低着头,黑色的头发散落面颊,看不到他的眼神。 “你得振作啊,师弟!”李存孝转了转火上的羊腿肉,羊腿滋滋冒油。 “振作?怎么振作,我振作了阿英就能活过来吗?”元槊抖了抖袖子。 “她在的话愿意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吗?”李存孝轻声说道。 “”元槊怔住不动了,是啊,黄英看到现在的自己该有多伤心,多生气啊。逝者已去当安息,生者当自强。元槊缓缓抬起头,透过头发李存孝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 “师弟,你的眼睛?”李存孝惊呼。 其实现在元槊眼中的世界完全是另一种模样,火焰散发着橘色的光芒,身边的李存孝以及远处值守的卫兵都散发着同样的光芒,身旁的草地则是黑色的,也就是说活着的或者是热的东西他在晚上都可以看到。自从狼头山回来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只不过红色的眼睛却是很吓人,像头凶兽一样。 “没事,我能看得见。”元槊拿起火堆上的羊腿啃了起来。李存孝看到元槊开始吃东西了便不再多说别的。 头上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吃完羊腿,元槊仰卧在草地上,抬头看着夜空,浩瀚星空,灿若长河。 李存孝就在边上待着,或许是怕元槊孤单,又怕打扰到他。 “你说这么多星星哪一个是我家阿英?”看着满天星河,元槊伸直了手指问李存孝。 “这还用说,当然是最亮的那颗!”李存孝指着星空,其实他是瞎指的,这么多星星哪里还分的清楚到底哪一颗最亮。 “那颗?我怎么觉得这颗才是最亮的。”元槊话虽说很平静,李存孝能听出来他在竭力克制着心里的痛苦不被表露出来。 “嗯,这么说确实是你那颗比较亮!”李存孝若有所思的样子。 元槊不再说话,脸侧向一边,李存孝听到了抽泣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到了子时,李存孝早已倒头大睡,元槊已经睁着眼睛呆在黑暗中,一缕星光透过帐篷的缝隙进来照在元槊的头发上,只看见他那头乌黑的长发缓缓变成白色。 一夜白头,也算是此生偕老了。 第二天早上,元槊被李存孝的叫声吵醒。 “怎么了?”元槊坐起身来。 “师弟,你的头发!”李存孝指着元槊的头发惊呼。元槊撩起头发愁了一眼,也是怔了一下随即便平静下来,嘴角浮现一丝无奈。 “让他们烧热水,我要洗澡!”元槊对着帐篷外的卫兵喊道。 “是,大人!”卫兵接令便去安排了。 不多时,洗漱完毕的元槊身着黑衣皮甲,手持八面乌金破军槊立在帐前。雄姿英发,一头发白和血色的眼睛又增加了三分煞气,破军槊的槊锋散发着血色的气息。 第91章 雁门关外 “给我找个面具。”元槊对一旁的李存孝说道。 “好嘞,我一定给你找一张最帅的面具!”说着李存孝飞奔而去,不消片刻便飞奔回来,手里握着一个黑色的面具。 元槊接过面具一看质问道:“这是帅吗?” 只见面具是青面獠牙,修罗脸面。 “嗯,最帅的!”李存孝若有所思的回答。 元槊戴上面具,只觉得一股杀气围绕着自身旋转开来。直到今天他算是走过了坎坷的磨练岁月,无牵无挂,由此开始新的人生征程。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要好好活下去,为了自己的信念,结束这不公的乱世。 三万大军披坚执锐在李克用的带领下缓缓开出了盘踞已久的云州城。此次,李克用是精锐尽出,兵锋直指河东第一门户:雁门关。 这个时候选择进关主要原因是此时的河东已经乱套了,因为李克用擅杀云州防御使段文楚搞出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唐廷先是安抚,后来看安抚不了就派各镇节度使围剿平叛。 但是聚集到河东的各路人马又各怀鬼胎,叛乱未平自己倒是先乱了起来。李克用得到线报决定趁雁门防备空虚叩关夺城,欲夺取晋阳。 雁门关外,雄关傲立,褐色的砖墙上已洒满晚霞,夕阳在连绵的山头中隐去身影。 元槊带领自己的武卫营跟随李克用聚集到雁门关外。而雁门关守兵只有两千官军,所以面对李克用的三万大军早已吓得头不敢露出垛口了。 元槊坐在篝火边上,锅里炖的是羊脊骨,咕嘟嘟冒着热气。 武卫营的几个将校也是围在边上,虽是暮春,大但是夜晚还是出奇的冷。 “大人,请!”一个校尉捞起锅里炖着的羊脊骨递给元槊。 元槊接过骨头应了一声:“好!” 一旁的李存孝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师弟,你的面具真帅!”众人看着元槊的面具未吱声。 “是吗?”元槊不以为然,只觉得这面具有些夸张。 “是的大人!”一旁的众将校开始起哄,随手捞起锅里的脊骨开始大快朵颐,仿佛这还是在云州城的营地小聚一样,闲散自在,暂时忘记了这是雁门关外的前线。 夜空下整个鸦儿军军营灯火通明,连营方圆数里,蔚为壮观。 “取酒来!”元槊对着一旁的卫兵唤道,卫兵遵命,不多时便拿来几个陶罐酒坛。 “来来来,今晚尽兴!”元槊自顾自的取了一坛。底下的众将校面面相觑,未开口也未动手。众人皆知:军中饮酒,斩! 法令是必须遵守的,尤其现在两军阵前。 “师弟!这酒还是别喝了”李存孝苦着脸。 “为什么不喝?害怕?”元槊仰头痛饮起来,溢出的美酒顺着银丝长发洒落在身下沙土里。 “阿槊,喝酒按军法是死罪!”李存孝一把夺过酒坛。 “死罪?呵呵,各位还可活多久?刀剑无眼,能活着就是奇迹,为何不及时作乐,还有何可牵挂的?”元槊伸手要抢酒坛被李存孝挡开。元槊的事众将校也是知道了,并未做声。 牵挂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都不相同。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元槊无奈地躺在地上,面具下两行热泪划过。 第92章 攻城 第二天清晨,雁门关外第一缕阳光照在三万鸦儿军的头顶,黑衣黑甲上身,唯独手中钢刀熠熠生辉。 元槊统领武卫营处于中军位置,胯下骏马,手中长槊,一头银发,黑色修罗面具下一双红瞳摄人心魄。 “进攻!”李克用伸出马鞭指向雁门关。号角声,战鼓声跟随着汹涌的人潮冲向瑟瑟发抖的关口,大地在马蹄下震颤。 偌大的雁门关如何能抵挡住兵强马壮的鸦儿军,城墙上的旗帜一动不动,守卫的官军已被城下的阵仗吓得手足无措。 雁门守将周翔霖此时并不在城门督战,他此时正在自己家中收拾财物准备加急逃命。于是在城门之上出现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情景:所有守城官兵均蹲坐在垛口边,不丢石块,也不射箭防御,清一色在坐等李克用的鸦儿军攻上城头。 李克用带领诸将来势汹汹面对的是几乎看不到人影的关口,不禁勒马示意停止前进。只那么一瞬间,战场静悄悄的,出奇的诡异。 此时周翔霖已收拾好细软奔向代州,家中妻女已顾不上被抛弃在身后。关城百姓倒是平静些,只是闭门不出而已,携家带口地出逃的很少。 从城下看雁门关城头都看不到一个人影,一只眼的李克用不禁疑虑:莫非有诈? 而城上的守城士兵此时说不紧张是假的,躲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虽说都是老兵,但是不抵抗的想法也是卸了大部分的士气。 空城计?元槊在重阳山学过这招的,不设防的城门让敌军麻痹后在城内埋伏重兵反击,达到出奇不意的效果。 三军止步。 空气静止,城门上的旗帜一动不动。守城士兵等了好久听到城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了,不禁疑问,几个兵卒伸出头了望瞄见城下黑压压的一片鸦儿军后连忙又缩了回去。 “城上的听着,打开城门饶尔等不死,否则城破人亡!”李尽忠策马上前喊话。 雁门关对于三万大军来说其实就是形同虚设,即便是守将周翔霖没有逃跑留下来奋力抵抗,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也撑不过两日。所以,摆在守城官军面前实际就一条路,开城投降否则就是死路一条,死人自然也不会做什么选择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在李尽忠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吱呀一声雁门关城门缓缓打开。 三万将士如潮水一样拥入这座边城,守城的士兵丢掉兵器立在道边等待发落,只求活命。半日功夫,雁门关完全掌握在李克用手中。转眼间,城内就是另一幅画面,叫喊声,怒骂声,追赶求饶的混作一团,李克用在纵兵劫掠。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两军交战城破之时便是百姓遭殃之时,轻者劫掠一番,重者屠城鸡犬不留,鲜有王者之师爱护百姓严加约束士兵。即使曹操这样的枭雄屠城的勾当也做的不在少数。 此时满城是兴奋地鸦儿军兵卒,黑衣黑甲,一队又一队挨家挨户破门,名曰缉拿被藏匿的官军,实则是行苟且之事。 手拿财物的兵卒喜笑颜开,张牙舞爪地揣进自己兜里,身后是在地上趴着痛苦哀嚎的百姓。 第93章 司马府 看着满城乱象元槊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的他仅仅是一名都统,不是李尽忠。他能做的仅仅是约束自己营中的兵士,但是看到其他营的能抢的抢,砸的砸,一营将士胸中郁闷至极。想不明白的大有人在,现在打下个雁门关还不让收罗点钱财。但是碍于元槊的气势并未有人公然违抗命令。 虽然自己的兵士暂时不说什么,但是元槊心里明白毕竟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还是要给自己人真正的好处,不然谁给卖命?百姓是不能祸害,但是那些贪得脑满肠肥的官员就另说了,于是元槊找到一处大院子。 雁门行军司马府。 这是一座宽敞的宅子,青砖条石,雕梁画栋美不胜收。元槊来到后院,庭院正中跪着一圈人,为首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满脸油光肥头大耳的。不用猜这位应该是这座宅子的主人:雁门行军司马。 “你是何人?”元槊低头问道。 “禀军爷,小人是雁门行军司马,曹荣贵!”肥头男一脸求饶相。 “这雁门关的守将去哪里了?”元槊蹲下身,红色的眸子散发出夺人心魄的光芒。 “这这,小人不知啊!”曹荣贵慌张起来。 元槊知道他并未开口说实话并不着急,站起身来说道:“搜!” 一队士兵钻进府内各个房间翻箱倒柜起来,其实元槊并未寄希望能找出来点什么,找不出来是正常的,相反找不出来才不正常。 一个时辰后搜查的士兵回来禀告:“禀告大人,什么都没有!”曹荣贵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转瞬即逝。 “知道了!”元槊摆摆手。 “曹司马当真的是两袖清风啊!”元槊看着曹荣贵,很显然他是不信这个结果的。 “军爷明察!”曹荣贵此时笑的让人恶心。就凭他磨盘一样的腰身,家中没有余粮谁信?他腰上不是别的,那是这雁门城中百姓和兵士的血汗。 元槊看了看这一圈跪着的人,有家丁,丫鬟,小妾,妻女都是这曹荣贵府内的人。转眼元槊就有了办法,对面前的人说道:“所有的家丁,丫鬟可以全部离开了。”几个衣着麻布瘦弱的男女战战兢兢地起身,小跑着离开。随后两名身着绸子的窈窕女子也顺势起身向外院走,元槊对李存孝使了个眼神,呼,一杆长枪一瞬间挡在两名要逃离现场的女子胸前,惊得两人花容失色。 “军爷,这两个也是丫鬟,放他们走。”曹荣贵狡黠地解释道。 “哦,是吗,我怎么看这两位像你的内室呢?”元槊故作质疑:“这两人不能走,弄清楚身份后再说。”于是两个早已瘫软的贵妇人又被拖了回来。 “军爷啊,我是一点私心都没有啊,钱财早都被这些该死奴仆偷偷拿走了呀我也是才知道的,放我阖府上下一条生路!”曹荣贵见势头不对突然画风一转作势撒泼起来。 “曹司马,我再问一遍,有还是没有?” 第94章 逼供 “真的没有啊,军爷!”曹荣贵哭丧着脸。元槊看到这胖子一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样子,便对一旁的李存孝耳语几句。 李存孝带着几个士兵押着两个贵妇人往一旁的屋内走去。 “军爷,军爷!这是要干什么?”曹荣贵看着情形紧张起来。 “干什么?不干什么!”元槊侧过身不再听曹荣贵求饶。这贪官就得这么收拾,元槊已想到办法,这招不行还有别的招儿。 随后屋内传来惊呼,求饶声,衣服被撕裂的声音也来了。 “曹司马,你是明白人,有没有想起来什么?”元槊看着屋内说道。 “大人,我错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了啊,求大人宽恕两个贱内!”说着曹荣贵跪着爬到元槊脚下抱着他的腿痛哭求饶。 元槊叹息一声,示意旁边的兵卒继续,接着曹荣贵的正妻和女儿又被拉进了屋子。 “曹司马,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你还没记起来?”元槊指着满是惊叫的屋子说道。 此时的曹荣贵已是痛哭流涕,看了看头戴修罗面具的元槊又看了看屋子,点了点头。 “哦?点头是什么意思?”元槊故意不解道。 “我招,我招,我全招了!求大人开恩,放了下官妻儿!”曹荣贵已是满头大汗,跪地捣蒜。 元槊示意卫兵停手,屋内便没了声音,接着李存孝拿着两只老鼠出了屋。 “说,在哪?”元槊抬脚将曹荣贵踢了个面朝天,真的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好说话不行就得下狠招儿才屈服,这些当官的就是贱胚子。 曹荣贵镇定了一下,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在后院的荷花池下面。”说完就面如死灰,瘫坐一边,仿佛被抽走了灵魂一样。 元槊示意众人前往后院荷花池,此时的荷花池还没有荷花,一池绿水,春风荡漾。真的是不小,看样子水还不浅。 李存孝拖着曹荣贵来到池边:“狗官,在哪里?” 曹荣贵伸手随意指着水里:“这下面!” “具体位置,这么深的水不能让老子自己找?”李存孝扯着他的领子问道。 “都是,都是!”曹荣贵声音都变低了。 都是?这个池子少说有三百见方,这大地方全是? 元槊示意一旁的卫兵去关上府门禁止任何人出入。 数十人脱掉铠甲穿着薄衫下水打捞起来。片刻水里的人兴奋地喊起来:“大人,有箱子!” “快拉上来!”李存孝命令道。满是水草的箱盖,生满铜锈的锁头被撬开,李存孝缓缓抬起箱盖,一股黑水淌了出来,只剩下银白色。 满箱的雪花银! “大人,又找到一箱!”水里又传来一声,李存孝不禁得意地笑了笑,而一旁的曹荣贵早已面如死灰,生无可恋的神态。 “嗨!狗官,快去看看你的小美人和夫人去,别被吓死了!”李存孝踢了一脚曹荣贵,此时他才缓了缓神,连滚带爬跑向前面的屋子。到屋里一看一家子女眷此时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衣衫倒是完好的,一旁的帘子破烂不堪。 曹荣贵一番询问才得知妻妾之前发出的惊叫声是李存孝拿老鼠吓的,现今一众妻妾无事不由得直呼万幸。 第95章 拷问 三个时辰后,雁门行军司马府后院堆满了从池子里打捞上来的箱子足足有十多只,一众将士喜笑颜开,谁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元槊安排人将这些箱子装车拉回武卫营后,独自又来到曹荣贵面前。 “曹司马,你就没有别的想说的了么?”元槊背着手站的笔直,浑身散发着英气。 “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高抬贵手,小人这什么都没有了啊。”曹荣贵带着哭腔道,可能他是真的被搜的干干净净了。 “不,你还有!”元槊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没有了啊,大人,不信您随便搜!”曹荣贵突然变得眼神坚定起来了。 “是,你这院子里当然没有,在这里!”元槊看到曹荣贵这个样子突然好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这一下吓得曹荣贵瘫在地上。随后面若死灰,如筛糠一样俯身磕起头来。 “大人饶命啊,小人真的一个铜钱都没有了啊,求大人放过我这条贱命!”曹荣贵已经被吓得不知所措,只剩下求饶,完全没想明白自己钱财全交了怎么还要拿自己的脑袋。 “我不是要你的脑袋!”元槊俯身按住曹荣贵的肩膀。 “呃?”曹荣贵一愣,止住了叫喊,这才敢喘出一口气缓上一缓。 “告诉我最近各路官兵的动向!”元槊沉声道,血红的眸子又变得阴冷起来,曹荣贵和他一对视不由得心头一颤。沉默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来。 “大人,这是军中机密,是不能泄露的。”曹荣贵嘴硬道。 “连我都不能告诉么?”元槊离曹荣贵又近了几分,都能闻到他身上油脂的臭味儿。 “也不是不行,可不可以”曹荣贵谄媚道,欲言又止。 “什么?”直觉告诉元槊面前这只胖子没有憋好屁。 “可不可以还小人一箱财物”曹荣贵咧着大嘴,元槊只觉得面前这个人一点脸都不要了。 “不行!现在那些已经不属于你了,不要再打那些箱子的主意了!”元槊起身站了起来。 “大人!您要是还我一箱财物,小人定知无不言,还有这两名贱妾您要是喜欢也可以带走!”曹荣贵还是不死心,抬头像条狗一样说道。 两名小妾听曹荣贵如此说立马变得哭哭啼啼起来,元槊心中烦躁起来。 “都闭嘴!”一声暴喝吓得几人差点上不来气。 “你说还是不说?”元槊带着威胁的口气道。 “大人”曹荣贵似乎还没有觉察到杀气,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一把腰刀劈了下来,咔嚓一声,随后鲜血顺着断臂喷了出来。 曹荣贵的一只手被砍掉。 “啊!”曹荣贵随后疼地在地上滚了起来,妻女小妾被吓得完全愣住差点晕了过去。 “说么?”元槊冷冰冰看着这一切,仿佛恶魔一般。 “说说”曹荣贵抱着断臂面无血色,面前这个根本不是人啊,是恶鬼修罗。 元槊最后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至于两名小妾还是算了。曹荣贵这种贪官的死活完全没有理会,他之所以能活到现在完全依赖于他脑袋里的秘密。 第96章 忻州 回到武卫营驻地,元槊将十多只从曹荣贵那搜来的箱子自己留了两箱,其余全安排人给一旁的李克用中军大营送去。 当然最有用的不仅仅是财物,还有让曹荣贵断臂的代价得来的情报。 李克用看到元槊的战果甚是开心,财物谁都可以搜刮到,但是主动进献给自己的少之又少,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各路官军的情报。 迄今为止,李克用对自己的武卫营都统很是满意,看来让自己的义子存孝跟着他是对的,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但是元槊目前银发,赤瞳,修罗面具的装扮让李克用也是暗暗吃了一惊,如此装扮放到战场上效果应该也不差的。 当然,眼下重要的事还是按照官军的动向及时作出部署。 晚上,李克用大帐中来了一位重要的人物,李国昌,李克用的父亲,振武节度使。果真的是上阵父子兵。众将齐聚,李尽忠,李友金,康君立,李存璋,薛志勤,李存信加上武卫营的元槊和李存孝,可谓是猛将如云。 “今天召集大家是有重要军情发布,据可靠消息康传圭已对北面派出援军,各位做好拔营的准备,这雁门关只是第一步,下一步拿下代,忻二州,然后兵压晋阳城。”李克用说着他的计划:“存信,君立,存璋打代州,领一万兵马!二位叔父随我南下忻州!” “得令!”众将齐呼。 对于这群沙陀兵将,闲着没事做不如攻城掠地,因为对他们而言只有战争才能带来财富和女人。 三军整备了一天后。兵分两路开拔:一路代州,一路忻州。其实最有可能遇到康传圭带领的平叛官军的是忻州这一路,作为南下晋阳的门户,这里是最后一道城池。 康传圭原来是代州刺史,后因平定土团军内部叛乱升任河东节度使领兵盘踞晋阳城。而周围的官军刺史,节度使更是数量众多,汝州的诸葛爽,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王重荣,成德军王镕等等。 所以三万大军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败了就是万劫不复,挫骨扬灰,胜了还得防范周围的群狼偷袭。 元槊跟随李克用并未在代州方向做逗留,一路向南到达忻州附近的秀睿城。 两万大军列阵,黑甲如云。秀睿城可比雁门关小城大的多,意味着守军更强,攻取的代价更大,同时城里的富户也更多,能够掠夺的财物更丰盛。 元槊对财物不感兴趣,先前留下的两箱财物也悉数分给营中将士,为的是提升士气。 先是叩关雁门,随后是代州,忻州。这样下去整个河东已手握三分之一。 秀睿城上明铠亮甲,军容整齐,旗帜飘扬。每个士兵身上的气息和雁门关守军的是两种境地,所以雁门关可以轻松拿下,但是这秀睿城就不好说了。 山坡上是来回奔跑的斥候,城下三里处安营扎寨的鸦儿军是突然到来,秀睿城头也是加急增加了城防,滚木礌石堆满城头。 李克用传下命令:今日扎营,明早攻城! 第97章 激战 深夜远处传来悠长的狼嚎,压抑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来。 一面李国昌,李克用父子已整军备战;另一面康传圭已加急调派晋阳城的援军,只是这秀睿城怕是坚持不到援军来了。 秀睿城坚,白色的黏土混合米汤作为黏合剂连接上每块青石城砖,马刀砍上去只留下白色的印记。想要拿下这秀睿城李克用还是得付出点代价的。城头的士兵面无惧色,齐刷刷站成一排,严防城下的对手。 一通战鼓起,三军列阵,齐刷刷的战刀闪着寒光指向天空,只待主将一声令下便策马进攻。 随着一声怒吼,先锋骑兵队扬蹄前冲。喊杀声响彻云天。此战至关重要,拿下忻州是河东整盘棋的第一步,输了就只能退回关外,所以鸦儿军气势比以往都高。就连武卫营都参与了正面冲锋,元槊,李存孝跃马跟随似乎要与先锋队争个高低。 攻城小队抬着云梯上墙时,滚木和箭矢就倾泻下来,噼里啪啦一顿招呼。攻城小队顿时死伤过半,所以能从敌人第一波防御攻势中活下来的要么是战神要么就是开挂了命大,所以就有了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士兵封爵赏钱。 毕竟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骑兵在外围射箭压制,步兵小队冲锋爬城墙,巨大的抛石机投射沾满火油的石块冲向城墙。 一时间真的是刀山火海,撼人心魄。 元槊与李存孝已飞奔至城墙下,两人顺手从脚下的已经阵亡的士兵手中捡起盾牌举过头顶沿着攻城梯往上爬。几个腾空,翻身躲过急飞而下的石块,两人已一前一后到达城头一样高的位置。 守城的官兵看到迅速冲上来的元槊和李存孝不禁慌了神,连忙集结十数号人举刀砍杀过来。面对明晃晃的剑刃,元槊一点不慌,挥舞长槊荡开扑上前来的兵卒,趁势翻上墙头站稳了脚。被吓退的兵卒又扑了上来,丁丁当当,火星直冒。元槊看准时机将长槊重重刺出,两个兵卒被瞬间串了串子,一股血雾喷向身后的青石砖上。 元槊清出一条血路后给李存孝登上城墙腾出空间。但是面对越来越多悍不畏死的守城官军,两人似乎有些势单力薄。 李存孝腾地飞上城头,一杆长枪便迎着扑上来的十余名官军劈了下去,扑通一声闷响最前面的几人被活生生打翻在地上一动不动,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个狠人。 李存孝顺势又连挑数枪,身前的其余官兵全被挑飞,个子小的直接被掀到城墙下面,落地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喊杀声中。 这武力令元槊都刮目相看。 两人清空了城头守兵,元槊一头白发已然变成红色,加上黑色的修罗面具更显得凶恶。 攻城的士兵陆续爬上城头后向城内攻去。元槊与李存孝也飞身下到城内。 此时城门口立着一个身高丈余,手持铁锤,赤裸上身的悍将。一众冲过去的鸦儿军瞬间便被铁锤砸的肝胆俱裂,无法近身。 第98章 天生神力 壮汉赤裸的上身,壮硕的肌肉显示着压倒性的力量。一众鸦儿军一时间被吓得不敢上前,围成一个圆圈。 壮汉挥舞着铁锤,在地上砸地咚咚直响。 这秀睿城没听说有这号守将啊,哪里冒出来的?元槊心中纳闷时,一道黑影闪过,随后丁当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 是李存孝!这是要单挑吗? 一圈的武卫营兵卒看着身形消瘦的李存孝不禁有些不可思议。 壮汉抬手用铁锤挡住李存孝的长枪,向后退了一步才站稳,看着眼前这个瘦子,有种居高临下的藐视感。 “贼兵!这么急着送死,知道你张爷爷不?”壮汉拍了拍胸脯道。 “你这憨货也敢在这刷存在感?我不杀无名之辈,报上名来让你死个明白!”李存孝持枪指着壮汉。 “呵,哪里来的小猴子也敢在这撒野,来来来!大爷让你死个明白!”壮汉做了个挑衅的手势。 李存孝见骂不过这大个子,抬枪上前,一阵暴雨梨花般的输出打得他连连向后退却,很明显这壮汉灵敏度欠缺不少。 “哈哈哈!”李存孝看到壮汉的狼狈样不禁得意起来。 “你找死!”壮汉满脸涨红丢掉手里的铁锤,两只粗壮的手臂向李存孝扑来。李存孝见状收枪又迅速刺出意图逼退这壮汉,没想到枪头竟被他生生用两手掌合十夹住。 “嘿嘿!”壮汉讪笑,完全是在赤裸裸的嘲讽。李存孝心中暗道:不妙!下一秒一双大手便挥了过来,这要是挨上一掌非骨折了不可。 李存孝丢掉手中长枪,抬手拨掉一双大手,可是一只手却灵活的伸到他的脖子上。啪得一声,李存孝被掐住了脖子。 “住手!”元槊看到此处连声惊呼。 “哦,白毛怪,你是何人?”壮汉扭头看到戴着面具的元槊问道。 “我是振武节度使李克用麾下武卫营都统,元槊!你手中的是我的部将李存孝!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傻子?” “哈哈,我乃河东节度使康传圭部将苏弘珍,就他这小身板都不够我捏麻花的!”壮汉回道。 “是吗?”被捏住脖子的李存孝并未慌张反而阴险一笑。 “你还笑?”苏弘珍说着便收紧了胳膊,企图勒死这不起眼的瘦子。前一秒李存孝还仿佛要死的样子,下一秒两只钢爪一样的手牢牢卡住苏弘珍的胳膊向外搬去。 苏弘珍顿时感觉到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李存孝手上传过来,自己完全压制不住。咯吱吱,苏弘珍的胳膊竟被活生生从自己的脖子上挪开了。 李存孝趁机闪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说:“傻大个,你这也不行啊!” 苏弘珍一脸难以置信,周围的兵卒包括元槊在内也是一脸惊讶,看怪胎一样看着李存孝。 “来,傻大个,我陪你玩玩!”李存孝窜了上来,一脚踹在苏弘珍小腹上。 苏弘珍犹如雷击,顿时感觉腹部已裂开,钻心的疼,随后便向后倒去,接连倒退数步一个屁墩瘫在地上。 苏弘珍已然倒地不起,受伤严重。没想到如此大的身形居然被一个看似羸弱的李存孝一招制胜。 李存孝的勇猛大多数得益于他的天生神力。 第99章 乱世刍狗 忻州秀睿城。 苏弘珍没了,城门洞开,即便城中还有数千守军也无济于事。群龙无首,兵败如山倒,数个时辰后秀睿城已然易主。下午李国昌,李克用父子领着沙陀军的核心团队进入城内驻扎。 秀睿城虽然难度不大但是也消耗了不少鸦儿军的有生力量,李克用接下来的计划是在此地休整顺便等待代州方向的李存信和康君立所部。 入城的鸦儿军当然也是复制了雁门的路数,搜刮金银,掳掠人口,搞得满城鸡飞狗跳。 元槊严令约束自己武卫营的部众,若有杀人抢劫者:斩! 李克用帐中。 元槊头戴面具,白色头发上的血迹已干成黑色。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一颗士兵的头颅滚在桌子底下,李克用手持战刀,刀尖上的血迹还在一滴一滴滑落。旁边是士兵的另一半尸身。 “元大都统,可还满意?”李克用独眼中射出怒火。 “大帅!此人淫人妻女,按律死罪!”元槊感受到李克用的怒气解释说。 “元大都统,我北地是苦寒之地,这些沙陀子弟为何毫无怨言的跟随我出生入死?”李克用擦干剑上的血迹收入鞘中。 “大帅请讲!”元槊不动声色道。 “几万将士能跟随我至今靠的什么?军纪严明?笑话,靠的是我能给他们想要的东西!”李克用眼神像一把利剑一样要刺穿元槊的灵魂。 元槊未作声。 “你说是什么东西?财物,女人?远远不止这些!跟随我拿下唐廷的土地,打下的城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拿什么就拿什么,凭本事打下的土地自己说了算!”李克用胸中仿佛释放了一头野兽,欲望的闸门一旦开启就无法关闭。 “何况区区几个女人,盛世为人,乱世刍狗!元大都统你也说过,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死期都不知道的人还在讲究什么?”李克用气势逼人,元槊结痂的头发已经粘连到一起了。听到这里元槊心中一震,自己那夜雁门关外喝酒的事原来李克用是知道的。 “要是按你说办,你的这颗脑袋应该放在哪里呢?”说完李克用拍了拍元槊的肩膀。 “这天下还不是我李克用的天下,这百姓也不是我的百姓,等我登上大位自然会爱护自己的子民的。” 元槊没有说话,行礼告退。 帐外,李存孝迎接元槊:“阿槊,发脾气了?”说着指了指身后的大帐。元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是对的,不用跟他较真,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李存孝搭着元槊的肩膀往武卫营走去,夕阳下太阳将两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 晚上元槊洗了一个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坐在帐中,手持麻布轻轻擦拭他的乌金破军槊。 “阿槊!”帐外传来李存孝的声音,随后就看见他拎着一大块羊腿钻进帐来。 “从哪整来的?”元槊看了一眼羊腿问道。 “城里的饭庄!可鲜了!”说着李存孝坐下来用腰刀片起羊肉来。香味转眼间便充满整个帐篷,勾得元槊食欲大动。 两人围着羊腿,大快朵颐。 第100章 点将 第二天代州方向传来消息:李存信,康君立所部的一万人马出师不利,目前停滞不前已被康传圭的代州兵团死死咬住。 李克用大帐中,众将林立。 “各位谁可去代州支援存信?”李克用看着诸将问道。 “末将愿往!”李尽忠抬手禀告,作为李克用的心腹将领自然没人敢和他争上一争,帐中的人都知道拿下忻州他有功劳,再解了代州之困那他就是鸦儿军当之无愧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李克用此时并未表态沉默不语,众将看着他片刻才反应过来。 薛志勤也表态:“末将愿领兵前往!” 接着李友金也跟上了:“别争了,让我去!” 李存孝张了张嘴又停下斜眼看了看元槊,一动不动的,便不作声。 这帐中就剩下元槊和李存孝未表态。 当然,李克用也未表态。 这是什么意思?众人不解,不知这代州的事是急还是不急,究竟是要派谁前去。 “你去!”李克用突然盯着元槊道,众人一惊,连李存孝也不自觉地看向元槊漆黑的罗刹面具。 元槊这身装扮对于粗野的诸将是不合群的,尤其是戴了一副面具让人觉得他是拒人于千里之外。所以除了李存孝,元槊与其他将领并不熟悉。 元槊并未迟疑,只是回了两个字:“得令!”很平静地转身出帐篷。 “这……”众将愕然。 李克用皱了皱眉,一只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散了!”众将陆续走出营帐,随后便是交头接耳。 “什么情况?” “怎么回事?这是啥意思啊?” “不知道!” 这其中缘故也只有李存孝能猜出来个一二。 元槊帐中。 “师弟,大帅是什么意思?”李存孝看着正在收拾行装的元槊问道。 “能有什么意思,让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元槊没有手里的动作并没有停,头都不抬一下。 “这不正常啊,就因为前两天你顶撞了他?这也太扯了!”李存孝找地儿坐了下来。 “这是给我立功的机会呢,你可别想多了。”元槊讪笑道。 “想立功的人可多着了,想去的不让去让你去?”李存孝不解道。 “别瞎想了,看我代州一战打掉康传圭的老底儿。”元槊看了一眼李存孝。 代州是康传圭的老巢,他之前是代州刺史一直经营这块地方,因河东内乱升任河东节度使才离开去了晋阳。但是代州的兵马还是听他的调度,毕竟是嫡系部众。 康传圭是个狠人,法度严明,用刑苛刻,所以他才能迅速平定河东内乱。但是他的苛刻也是引起一大波部众的反感,带来的后果也是比想象中严重的多。 所以此去代州是个硬差事,没有点本事真打不过呀。李克用要的不仅仅是元槊的能力,更多的是展示自己作为人主的权力。让你去你就得去,再牛的人在我三军之主面前都得跪着。 其实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元槊迟些才知道李克用只安排三千鸦儿军给他调度用作支援代州。 三千,呵,他以为只是去郊游么? 第101章 单骑入代州 “师弟,三千人,这不是开玩笑,疯了?”李存孝一边整理马鞍一边说道。 “三千人?我一人足矣!”元槊翻身上马直奔中军大营。 “卧槽!这个也疯了?”李存孝无奈地跟着跑向李克用的营帐。 “元槊求见大帅!”元槊说着下马扶了扶自己的长槊。片刻,李克用走出大帐。 “元都督,还有什么要求?”李克用抬手示意,在他的计划中这小子应该是来要兵的,毕竟三千兵力是自己故意少给的。 “禀大帅,此行只需我一人即可,故来归还三千人的调度兵符!”说着元槊呈上兵符。 “你说什么?”李克用都有点懵了,这小子难不成吃错药了? “我自己去代州!”元槊重复了一遍。 “元槊,此行危险,不可莽撞,代州战事胜负关乎我等下一步计划岂可儿戏?”李克用语气转暖。 “不,大帅我是认真的,若是不能拿下代州,提头来见!”元槊郑重献上兵符。、 “好!元槊,虽然不知你有什么妙计,但此行注意安全,一路顺风,等你的好消息!”李克用接过兵符又轻轻拍了两下元槊的肩膀。 “谢大帅!”元槊转身上马,白色的头发随风飘扬。哒哒哒,战马疾驰出了营门。 这小子是较劲呢还是真有办法了呢?李克用眯起仅剩的一只眼对一旁的侍卫说道:“叫马军使大人前来!” 一会儿工夫,李尽忠便来到跟前:“大帅有何事?” “你带一万兵马跟在元槊的后面以防代州战事不利,离的远一点儿不要被他发现,多派哨骑打探。代州务必拿下不容有一点差池,输了的话我们能回蔚州喝西北风都得烧香!”李克用安排道,他对元槊还是不放心。 “是!”李尽忠接过兵符前去领军出发。 此时元槊已奔驰出城,胯下战马,头戴修罗面具,脑后是飘扬的银发,一双冷峻的眸子闪着红光。 可谓: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出了秀睿城元槊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两边的树木向后飞驰而去,他能这么痛快地去代州有一部分原因是看不惯各营在城中劫掠的暴行。现在好了,一人一马在无人的官道上自由狂奔,不再受任何约束。 江河月明,青山朝阳。当然元槊的任务并不是郊游,代州军务紧急。 代州离秀睿城并不太远,两天后元槊已出现在代州边界。此时李存信和康君立的处境并不好过,一万人被康传圭的旧部徐师彦围困在滹沱河边上的五台城。没有救援的情况下这一万人支撑不了太久,粮草消耗快又没有补给只能活活等死。此时的李存信心里唯一的希望是大帅能派个靠谱的人前来支援一下。 可是李存信等来的并不是千军万马,而是单单一人一骑。但是等他看到这一人一骑都是两天以后的事了。 滹沱河就在元槊眼前,但是河上的桥梁已经完全被敌军占领,他没法在白天过河。 第102章 打劫 滹沱河流经蔚,代,忻等州府。水面宽阔,支流众多,养育了河东大片土地上的百姓。 元槊只能沿着河岸往下游探路,山林掩映中一匹战马轻步慢行,两侧是枝繁叶盛的树林,林中充满幽暗的气息。 荒山野岭,人烟罕至,远远地传来几声鸟叫,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落在地上。元槊并没有地图,但是代州就在滹沱河对岸,不过河肯定到不了地方这是肯定的。 元槊一边赶路一边想着如何过河,速度不觉间慢了下来。完全没有注意到远处闪动的人影,这没有人烟的地方突然出现的人都不像人了,像鬼一样。 其实更像鬼的可能是元槊,修罗面具,赤目獠牙,怎么看都像只地狱来的鬼魅。是什么样的人敢来打劫这只鬼? 大概是二十几号人,全都衣着破烂,身形消瘦,乱发泥脸的打扮。说她们是要饭的可是他们手持棍棒,说他们是打劫的可是又一点儿也不专业。 元槊勒马站稳,一群人转眼就将他围在中间,这是打劫的,不过不是土匪而是饥民。看这群人的架势是很久没有吃饱饭了,生吃了元槊也不无可能。 “你们?”元槊愣住了,看着这群面黄肌瘦的难民不知该说什么。 “打,打劫!”一名个子高的难民鼓起勇气举着手里的枯木棒上前怯生生地说。 “我这没钱”元槊拍了拍腰间的空口袋无奈了都。一圈的人看到好不容易等到的是个穷鬼,失望地掉头要走。 一个瘦的只剩一把骨头的少年依然不死心,凑上前来摸着麻布包裹的破军槊问:“这是什么,是吃的不?” “这要是能吃你就不会这么瘦了”元槊无奈地摇了摇头。 难民缓缓散去,元槊望着他们渐渐消失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只恨自己没能力遇到这么多吃不上饭的难民也是无能为力。 看着难民离去的方向元槊突然心生一计。 午后时分,滹沱河边突然来了一群衣衫破烂的难民,拖家带口,甚至还抬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河上浮桥的守卫看到远处的难民立即戒严起来。 “哪里来的贱民,快快滚开!”守桥的小校高声喝道,企图吓退这些难民,但是他的算盘打错了。他有点高估自己了,其实也不算是高估,若是放在平时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这样顶撞官军。今日是为了吃的要放手拼一把了。 “军爷,行行好啊,我们是逃难的灾民要到河对岸讨生活,让我们过去!”一群人一哄而上,守桥的几十号官军根本拦不住。康传圭的部下好像完全继承了他暴戾之气,看着场面即将失控,领头的小校抬刀砍向人群。 已躺着混到桥上的元槊不再沉默,伪装成木柴的破军槊随之滑出麻布包裹,一股红色的气息顺着槊身窜出来飞向领头小校的胸膛。一旁的难民也甚是惊讶,没想到这少年如此手段。 第103章 伪装 桥头顿时乱作一团,逃命的,叫喊的难民和跑过来的官军守卫拥挤在一起,转眼间就有两人被挤进河中。 元槊揭掉脸上的伪装带好面具,拔出长槊对着赶上跟前的官军横扫竖劈一通输出,将他们打的抱头鼠窜,扑通扑通接连跳进河中。 片刻,在一众人的打捞下掉河里的官军和难民都被拉上岸。元槊将这些徐师彦的代州兵衣服扒完后全捆了起来,并把已经断气的小校的尸身找地方挖坑草草埋了。 在这群士兵的帐篷里元槊找到了粮草,难民们看到粮食个个都两眼放精光。当然不仅仅是粮食,还有锅。于是一众人很快开火做饭饱餐了一顿。 “还是米香啊!”瘦个子嘬了嘬手指上的碎米粒争取做到不落下一粒米。 “嗯嗯!香!”身旁的几人头都不抬一下的附和着,呼噜呼噜地往嘴里扒拉饭。饭永远是饿的时候感觉最香,极度饥饿所带来的恐慌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的感觉。 饱餐一顿后,元槊带领这群难民全换上官军的衣服,然后把自己换下来的破衣烂衫给之前抓住的官军换上,自己也重新装扮成一个老人。然后几十号官军带着行李押着十多名破衣烂衫的难民大摇大摆地过了桥。当然为了防止这群难民乱说话,元槊让人把他们的嘴用破布全部堵上。 这些都是元槊计划的一部分。一行人一天脚程后五台城已近在眼前,外围已被徐师彦所部围的水泄不通。 “站住!”徐师彦大营的守卫伸出长枪拦住了众人。 “兄弟!什么意思?我们是外面巡逻的哨兵,打了一点草谷!”队伍里一名个子壮一点的士兵率先问话,很有气势,不过这些都是元槊提前教的,说话时两手已不由地颤抖直冒冷汗。 “令牌!”守卫依旧没有把枪挪开的意思。 壮个子士兵掏出腰间的木牌递给守卫仔细核验了一番确认无误才拿开长枪放他们进入大营。 这样元槊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元槊在大营的东南角找了一处角落,开始扎营安顿,这个做法很是冒险,无异于虎口夺食,毕竟这是押着官军在他们自己营中晃悠,放走一人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于是这群难民装扮的官军被集中扔进一个帐篷,塞好嘴巴另排五人看守。其实这些人不用再捱太久了,元槊计划着今夜便行动。 官军营帐,甲兵林立,战马嘶鸣。不愧是康传圭的代州兵,相当骁悍,不得不说李存信,康君立被围无法突围也属实正常。 但是今天元槊来了,就在徐师彦的内部,战局成败只看今晚。 夜班降临,元槊带领的一班人手正常烧火做饭。只是吃过饭后灶火并未熄灭,保留了火种。 再强悍的部队面对内乱也是捉襟见肘,打得就是一个措手不及。 夜半,东风正盛。元槊等一众装睡的人突然起身,带着沾满火油的布条,木棍冲出了营帐。 第104章 我自己 一时间满营火光,火借风势,风助火势。 瞬间徐师彦的大营变成一片火海,睡梦中的将士没反应过来就被大火淹没,嚎叫声撕心裂肺,受惊的马匹四散奔逃,少数人拿着水桶救火但是完全无助于是。 元槊带着人趁乱悄悄摸向五台城。兵营里都在救火压根没有注意到元槊一行人的动向,五台城李存信的夜哨卫兵看到了徐师彦兵营方向的冲天火光,连忙禀告了上去。 于是李存信速速点了三千兵马准备出城劫营,这是天大的机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不抓住就翻不了盘了。 五台城的城门缓缓打开,李存信带着三千兵马正欲出城,却在黑暗中看到一队人影缓缓走来。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李存信抽出腰刀指着黑暗中的人影喊道。黑暗中的人影停了一下继续前行。 “弓箭手准备!”李存信抬手示意,刚要放箭李存信看到黑暗中模糊的身影上闪着星光的银发。火把下,李存信看清楚了走在最前面的人是谁了。 元槊?李存信迟疑了一下,抬手制止了弓箭手。 “李大都统,这是不记得我了么?”元槊转眼间走到了跟前,面具,银发,长槊证明眼前这个人正是武卫营都统元槊。 “元都统,你?”李存信确认眼前此人正是父王麾下武卫营都督不觉间已是又惊又喜,看到他身后衣着官军服饰的难民脸色暗了下来:“元槊,你背叛父王?” “哦,何出此言?”元槊一时也是丈二和尚了,寻思着自己刚带人烧了他徐师彦的大营怎么转眼就被认作是叛徒了呢。 李存信指了一下元槊身后,元槊顺着他指的往后一看立即反应过来,笑道:“误会!”随即令众人脱下军服。 “我刚带他们烧了徐师彦的大营,穿着官军的衣服混进去的,出来时忘记脱了!”说着元槊领着众人上前。 李存信将信将疑,结合到哨兵报告的徐师彦大营方向起了大火,才渐渐定下心来,转脸笑道:“这可是奇功一件啊,元兄弟辛苦了,来来来都进城,我给你们摆庆功酒!” 李存信下马拉着元槊的手往城中走,一边笑一边凑在元槊耳边问道:“大兄弟,这次父王让你带了多少援军前来?” 元槊没有答话,伸出手指了一下自己。 “额,多少?”李存信不解道。 “我自己!”元槊应了一声。 “什么,多少?”李存信松开元槊,一脸难以置信:“一个人,就你一个?逗我玩呢,老子带了一万兵马被围在这里死磕现在就来一个人?”说完一刀劈在道边的一棵树干上,碗口粗的树被拦腰斩断,身后跟着的士兵和难民被吓了一跳。 “父王不知道五台城的状况吗?”李存信问道。 “知道。”元槊很平静的说。 “既然知道如何就派你一个人来呢?”李存信越说越生气。 “给的支援兵力我没要,就我自己来的。”元槊不紧不慢的说。 “我他娘的,这个时候你拿军情大事装什么呢?你自己,你自己搞得定徐师彦的两万人马吗?”李存信瞬间炸毛了。 第105章 变脸 “李存信!”元槊原本还是平静的眼睛里闪着寒冷的血色。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不然都轮不到我砍你的脑袋,咱们这一万人包括我在内全都得给你陪葬!”李存信要胸口快速起伏着,显然他是被眼前的这个怪物一样的人气到了。 “李存信,你是有一万兵马,但是打了这么多天你动得了徐师彦半根毫毛了吗?我是只来了一个人,但是今晚烧了他的大营,你觉得他伤亡几何?换做是你带着一万人来支援,你能打掉他多少人吗?”元槊明显地语气中带着不悦。 很简单的道理,你一万人干不成的事我一个人就搞定了,所以 元槊的话带着刺,李存信也是一脸的不爽不再说话。 “回营!”李存信对着身后原计划要去劫营的将士吼道。 李克用的义子,骄横惯了在这沙陀军中自然大多数人会让他三分,毕竟是半个节度使儿子。但是元槊可不惯着他,毕竟连李克用都敢生怼的人自然不会顾及他这个义子的面子。 回到了临时住所,元槊感到有些疲惫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来了一个人,康君立。 “元兄弟,你来的正是时候,正是需要你的支援啊!”康君立倒是和元槊没有什么过节,和和气气地说道。 “康将军这么晚还没休息,何事?”元槊理了理衣物起身说道。 “没什么事,存信回去好像很生气,你俩刚才见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康君立坐了下来。 “没什么大事。”片刻元槊便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说得康君立连连赞叹。 “元都统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不战而解代州之困,回头大帅定给你头功!”康君立说道。 “什么头功不头功的。”元槊打了个哈欠。 “咳,当仁不让,当仁不让,你休息,我去跟存信说道说道,给你俩化解化解”康君立笑着脸退出营帐,转眼就变了一副黑脸。 当然,康君立将元槊讲的跟李存信描述了一番,他算是了解了到底怎么个情况,但是心中对于元槊的怒气并未消除,他对这个白发怪物已经看不顺眼了。只是在康君立在他耳边说了一阵后便喜笑颜开了。 第二日,元槊还未起身,就听见李存信在帐外喊起来:“元大兄弟,我来看你来了!”此时帐外的难民昨晚可是见识了昨晚两人剑拔弩张的场面,此时不禁难以适应这场景。 元槊揉了揉眼睛,起身拿了衣物披上走出帐外。 “大清早,急事?”元槊眼神冷漠道。 “嗨,大兄弟还生气呢,消消气,给你赔不是来了!”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士兵搬着各种生活物资便进帐来了,元槊皱皱眉头没说话。 “仰仗元兄弟解了五台城之围,一把火烧的真是痛快!这些物资给你送来都是用的着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李存信笑脸相迎和昨天完全是两个人。 “没什么需要的,这些物资就分给帐外的那些跟我一起立了功的难民。”元槊看了看堆成小山的物品,都是被褥,桌椅,刀具这些。 “好说,好说!”李存信转身对着卫兵说道:“将那些流民好好安置一下,吃饱饭!” “是,大人!”卫兵领兵出帐聚拢了一众难民后带着东西去往别处。 第106章 徐师彦 另一边,徐师彦经过一夜的扑救算是挽回了一些损失。依旧伤残五千士兵之多,军资无数,整个营中除了烟火味儿就剩下低沉的士气。军医已经忙不过来了,帐篷里躺着的全是哀嚎呻吟的伤兵,烫伤很难处理,伤口不深但是创面很大,稍有不慎便会发炎感染。 现在的徐师彦一脸愁容,原本还是信誓旦旦的他计划着灭掉李存信的一万兵马然后掉头和晋阳来的援军合击忻州的李克用,这样叛乱在入夏时便可以平息,朝廷赏赐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是现在被莫名的一把火烧的毛都不剩了。现在士气如此低迷若李存信来攻,那完全是攻守转换了,自己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徐师彦本就是一员悍将,在康传圭手下时以勇猛着称,也是能抗住康传圭的压力才走到今天。 营地收拾的差不多后徐师彦才歇息了片刻已过正午,刚吃了几片饼子便听到外面哨兵的喊声:“敌袭!敌袭!” 听到这,徐师彦脑瓜子一下就要炸开一样。真的是怕啥来啥,现在的状况别说正面交战就是守住营地都有点力不从心。 另一边李存信带着一万士卒倾巢而来,看的出李存信是想毕其功于一役,拿捏的就是现在喘不过气来的徐师彦。旗手扛着带有大大的“李”字的战旗走在最前面,三千骑兵跟在后面,阵容整齐,剩余的步卒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跟在最后。 这是半月以来最有底气的一仗,李存信自信可以轻松吃掉徐师彦,以报前些时日被摁在地上摩擦的羞辱。 徐师彦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击鼓聚兵,列阵迎敌。 满身烟熏火燎的万余士卒看着数量是不少,但是忙了一夜到现在早已疲惫不堪哪里还有体力应战。当然徐师彦比别人更了解自己的部众,要求三军列阵挖沟,设拒马桩及盾阵御敌不可主动出击。其实就算是下令全军出击,步兵也跑不多远就得停下来休息。 李存信的士卒已推进了过来,徐师彦看着阵线并没有过多的情绪变化,他抬头看了看天。天道轮回,没想到今天来的如此之快,也算是体会到了当日李存信被自己围困的心情。 看到对面已怂成这样,李存信的信心大增,更加嚣张起来。他怕是早就忘了目前的优势局面完全是元槊打开的,而他早已把元槊抛在脑后。 “三军听令!准备进攻!”李存信抽出战刀挥舞着。鼓声大作,号角连绵地响起,骑兵率先冲锋,奔腾的马蹄震得脚下的大地打颤。隆隆的马蹄声此起彼伏,但是等到这群骑兵冲到徐师彦设置的防线前也是连连勒马。没法硬冲,除非是不要命了,不然步兵的长枪分分钟能给这群人身上开一堆窟窿。 “誓死抵抗,兄弟们,抗住叛军的进攻就能等来援兵!”徐师彦开始对防守的兵卒打鸡血,营造还有希望的气氛。其实他明白就是能坚持下来也就是几天时间而已,缺粮缺兵是个大问题。 第107章 策略 李存信的骑兵不断冲击着徐师彦的防御军阵,盾牌与甲胄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震得站在最前排的兵卒耳朵发出嗡嗡地声音。盾牌兵的身后是手持长枪的兵士,手持丈余的长枪迅速地刺向迎面而来的骑兵,不论是马匹还是上面身穿铠甲的兵士被刺到就是一个血窟窿。战马痛苦的嘶鸣声诠释着此仗的惨烈程度。 李存信在中军挥着战刀喊道:“冲,攻破敌军军阵,拿下敌将人头者赏千金!” 经过三波骑兵的冲锋,徐师彦也开始更换长枪兵,毕竟战马的冲击力度是很恐怖的。再不把已经体力不济的长枪兵换下来估计下波李存信的骑兵就会冲垮自己的防御军阵。 双方鏖战,尘土飞扬,直至夕阳血红,双方阵亡过半,战场上是尸山血海。浓重的血腥味儿闻起来很是上头,这场景见过一次就绝不想见第二次。天空没有乌鸦,一根鸟毛都没有。因为天色已晚双方偃旗息鼓以待明日。 元槊其实也在军中,只是一人一骑远远地看着,并未参与其中,毕竟双方的状态完全不是在一个档次,元槊也想不出李存信凭什么会输。 李存信将营地周围布满哨兵,为的是防止徐师彦照猫画虎地来偷营。 按照目前的状态,双方明日便可决出胜负,但是就算取胜李存信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徐师彦营中。 徐师彦并未歇息,和几个副将商讨着明日的战事。 “将军,照这样打下去明日我军会伤亡殆尽!”副将范无忌握着拳头。 “我们必须改变一下防守的策略!”另一副将夏阳思忖道。 “怎么改变?但说无妨!”徐师彦摘下头盔露出乱糟草的头发,他已经两天没有卸甲了。 “他们能偷我们的大营来放火,那今晚我们也去放把火去!”夏阳伸出两只手指说。 “不妥,那李存信也是个没什么谋略但是狡诈无比的人,今晚他的军营定是戒备森严,现在去讨不到半点便宜。”范无忌否定道。 “嗯。”徐师彦肯定的点点了点头。 “那怎么办?”夏阳摊手问道。 “今晚不成,咱们可以等到天亮再去。”范无忌说道。 “天亮?别说笑了,晚上都占不到便宜,明天白天岂不是自投罗网吗?”夏阳不解道。 “哦,等等!”徐师彦思考了一会儿。夜半时分,一队兵马在范无忌的带领下摸出了军营,沿着侧翼进入了一边的山林中。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双方已经列队对峙。 成败在此一战,双方精锐尽出。李存信,康君立身披坚甲手持战刀长枪列在阵前,一通鼓响,三军备战。二通鼓响,李存信带头冲锋,想必也是抱着必胜的念头,这仗他要是输了其实也不用想了,必死无疑,无退路才能激发出破釜沉舟的勇气。 双方依旧是你攻我守,打的是不可开交。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双方全部主力已拼上时发生了变故。 第108章 一骑当千 范无忌出现了,他带着一千精锐骑兵出现在李存信军阵的身后。顿时裹挟着喊杀声冲了过来,李存信被迫指挥正在进攻的步兵队伍掉头让康君立带领结阵成后军以防御即将到来的冲击。 如此一来,原本一片大好的进攻形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搅乱了,手持马刀的步兵是无法直接抗衡骑兵精锐的,手短甲薄是致命的弱点。 一千骑兵就像一把长矛正中李存信一万多兵卒的后背,再强壮的战士后背中了一枪也支撑不了多久。场面开始混乱起来,康君立带领的后军被冲击的七零八落。而李存信带领前军冲锋的骑兵打开的口子缺少步兵进一步扩大又被徐师彦的盾牌兵堵上了。 局势逆转,李存信腹背受敌,如此下去,胜负已难料。 李存信原本兴奋的神态全然不在,更多的是慌张,他慌了。而徐师彦已感觉战机已到,挥舞着战刀喊道:“全军冲锋,丢掉重甲,全力冲击敌阵,胜败就在今天,敌军已经溃败!” “敌军溃败,全军冲锋!”传令兵飞驰而出。号角声响起,万余人全线扑向李存信。刹那间,喊杀声震天,烟尘更盛,双方战线接触处升腾起一股血雾。翻飞的铠甲,重重倒地的马匹,残缺的四肢,哀嚎的士兵满身是血。 铿锵的兵器撞击声无情地吞噬着双方的有生战力。 一个时辰后,面对前后夹击,李存信的部众开始溃散。而徐师彦的部众开始展示他们的优势:在康传圭那练出来的耐力。 就在徐师彦觉得自己再坚持一会儿就赢了时,山坡上冲下来一个人。 元槊动手了,虽然说此时的他非常反感李存信,但是两人的主公还都是李克用。元槊没有忘记来这的目的,不能因个人喜好弃友军于不顾。而且帮助李存信打掉徐师彦是他答应了李克用的。 手持破军槊,战马疾驰杀入战阵。一时间范无忌的骑兵被一槊一个刺落马下,完全没有招架之力,毕竟是天花板级的战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可挡千军。暗红色的槊头贪婪地吮吸着伤口撕裂后喷出的鲜血,一众骑兵躲避不开只能沦为鱼肉。范无忌阵型顿时大乱。 “贼将何人,报上名来!”范无忌已看到元槊的勇猛,有些忌惮调集了百十人聚拢起来冲向元槊。 “呵!你是哪里来的鼠辈,也敢问我姓名?”元槊挥了挥槊杆指着范无忌。 “你爷爷范无忌,小杂毛!”范无忌看到装束怪异的元槊骂道。这一声算是碰到元槊的逆鳞了,他最反感别人讲他的头发。 “呵!”元槊驾马化作一道黑影冲向范无忌。 “拦住此人,能杀此人者升校尉!”范无忌有些慌了。 元槊挥槊横扫,在范无忌鼓励下围上来的一众骑兵像烂菜叶子一样飞出去,之后就再也没人敢上前阻挡了。 范无忌见此情景,调转缰绳欲逃向乱军之中。此时元槊已提槊奔至百步之外,忽的抽身上跃,脚踩马鞍腾空而起冲向范无忌。 第109章 太能装 画面定格,时间流逝。范无忌已被恐惧支配,完全不知移动躲避,飞驰而来的长槊瞬间贯穿了他的胸膛。他不是第一个死在乌金破军槊下的人,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范无忌已死,徐师彦的绕后袭击计谋被破掉,剩下的来犯骑兵也转眼间被消灭殆尽,李存信的后军算是稳住了。 但是经过范无忌这么一搅和此时双方的战力水平已经趋于一个水准了。在这么打下去胜算依然不大,伤亡早已过半。 李存信准备鸣金停战,就在此时,徐师彦的后方烟尘滚滚,随后便是喊杀声传来。 “速去查探!”李存信令哨骑查看到底是什么状况,不多时哨骑便奔了回来。 “禀将军,是大帅派马军使大人来救我们了!”哨骑有些兴奋,终于是看到了胜利的希望了,李尽忠的到来彻底扭转了战局。 “所有人听令!随我进攻,斩首者赏钱加倍!”李存信终于来了底气,刚刚还被徐师彦前后夹击差点一败涂地,现在轮到他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李尽忠带领的一万兵马一直徘徊在滹沱河附近,如果元槊和李存信能拿下徐师彦那他就没有出手的必要了,这也是元槊火烧徐师彦大营时他没有出手的原因。现在不同了,李存信不仅没有搞定还被范无忌抄了后路,再不出手火就玩大了。 摧枯拉朽般,徐师彦余尽士卒上万人被斩杀殆尽。 有没有投降的,当然有,当时李存信不接受投降,全部杀掉以报五台城围困之辱。 有没有逃跑的,当然有,徐师彦在亲卫的保护下,逃窜至滹沱河下游,辗转奔向恒州而去。 至此代州全境已经被沙陀兵控制。 五台城中,李存信与李尽忠合兵一处,战后休整。 “二爷,多亏你来,要不然存信指不定现在已身首异处了!”李存信举杯敬李尽忠。 “嗨,大帅命我来救你自然要带着你活命回去,不过此战你也是大意了呀,若不是元都统力挽狂澜只怕你命危矣。”李尽忠举杯示意元槊。 “呃,是!”李存信有点尴尬,看了元槊一眼。 元槊不动声色,黑色的面具下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还是举杯回应了一下。 “元都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不苟言笑但武艺超群,与你举事以后要多多仰仗!”李尽忠知道元槊的厉害所以多多吹捧,他是沙陀军中第一个了解元槊厉害的人,毕竟当年在高柳城围攻他一夜的惨烈场景他是历历在目。此等武艺可比项王,吕布。 李存信听到这话默不作声,显然他不舒服了,心里就是不爽。这元槊是厉害但是也太能装了,二爷什么身份,这一通抬高他最后他连个屁都不放。 太能装了,李存信这样的气量着实小,康君立倒是像个透明人一样,默不作声也没什么举动,喝酒吃肉,一句话都没说。其实在他看来,元槊跟他们就是两类人完全尿不到一只壶里去。所以没必要拉拢也更没必要排斥。毕竟都是大帅的将领,各干各的互不干扰。 第110章 长亭把酒 整备两日,李尽忠带着一万五千人的队伍跨过滹沱河向忻州进发。 元槊依旧是独来独往,不紧不慢跟在最后。战马脖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双鬓白发随风飘扬。空气中充满暖意,早已没了料峭的冬寒。 秀睿城外,李克用已率领一众将领迎接李尽忠等胜利归来的将军。已经是五月了,天气稍热,众将在城门口搭了几座简易营帐开始庆功,美酒好肉造了起来。 “将军神勇,一战灭掉徐师彦,这下康传圭的老底被抄啦,哈哈!”李存璋举杯示意李尽忠道。 “嗨,存璋过奖了,全凭将士勠力同心,功劳是大家的,怎可一人独占。”李尽忠倒是表现的谦虚。 “要不是徐师彦玩阴的偷袭,我早在二叔前头灭了他!”李存信愤愤的说,仿佛李尽忠夺了他的军功一样。 众将一听均是笑而不语,一旁的康君立捅了捅李存信的胳膊示意他闭嘴。 “来,喝!”李友金举杯道。 “叔父宝刀不老,我儿存信神勇,来,喝!”李克用举杯,众将也急忙回应着举杯。而李存信就像打了鸡血一样贼兴奋,狂饮起来。 帐中一阵闹腾,独不见李存孝。 十里外长亭,李存孝与元槊对坐。 桌子上放了两坛汾酒,一碟茴香胡豆。四周静悄悄的,五十步外站着几个卫兵。 “师弟,此战你功不可没,要不是那把大火李存信能活到今天?”李存孝喝了一口酒,皱了皱眉,塞嘴里几颗胡豆解辣。 此地的汾酒口感醇厚,层次丰富,其中的精品则成为宫廷御用酒。 “瞎说什么,如果不是李尽忠及时赶到胜负真的难说!”元槊看着碗中的酒花说。 “那你的功劳就全让给他?”李存孝有些打抱不平。 “我要功劳有什么用?再说此战我做了什么大帅能看的到。还用自己去邀功?”元槊讪笑,好像是在嘲讽李克用,又好像是在笑自己。 “他能看到,你确定他能看到?”李存孝看着远处疑问。 “看不到又怎样,我又不是求功讨赏的人,能吃饱饭已很知足了,生途漫漫,所求几何?”元槊倒是看的很平淡。 “你忘了你答应父帅的了?”李存孝有些担心道。 “什么话,拿不下代州就取我人头?”元槊举起酒坛示意李存孝,两人对坛痛饮。人生难得一朋友,又难得一坛酒。 “放心,你没看到从回到忻州到现在他都没提这事吗。”元槊放下酒坛擦了擦嘴。 “也是,有事早找来了!”李存孝口中的胡豆被嚼的嘎嘣直响。 “代州又不是没打下来,怎么会有事,当初说的只是打不下代州取我的头,没说是谁打啊。代州我去了,也打下来了,这有问题吗?”元槊突然揶揄道。 气氛突然变的不那么伤感了,两人脸上也多了一丝笑容。 “阿槊,我发现你也不是个好人啊,有缝你就钻,有桩你就站。”李存孝笑道,灰色的面庞多了一抹不知是酒晕还是别的。 过了半晌,酒尽人散。 第111章 康传圭 三日后,李国昌父子整顿兵马三万,浩浩荡荡开往晋阳。面对一路势如破竹的沙陀兵,一时间晋阳城乱作一团。 河东节度使府。 康传圭愤怒地拍着桌子:“要他何用!真是废物!一万兵马守了这么几天时间,就算是一万头猪也得杀几天!” 康传圭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兵败后逃亡恒州的徐师彦,徐师彦逃向恒州有两方面原因:一是向南去忻州完全是自投罗网,因为李克用此时已拿下忻州大部分区域,再说就算他突破李克用追杀回到晋阳,以康传圭的秉性定会杀了他抵兵败之罪。二是恒州是成德军王镕的地盘,王镕跟李克用是敌对关系,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投靠王镕可暂保性命。 府内众将沉默,此时李克用已带兵五千抵达并州境内,派谁前去御敌成了康传圭的当务之急。 “何人敢去迎敌?”康传圭看着众将问道,众人面面相觑皆不言语。 “谁敢去!”啪的一声巨响康传圭面前的案子被他拍的粉碎,院子里传来铜盆落地的声响,洒水的女仆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坏了失手丢了水盆。 众人依旧噤声,晋阳城防御坚固,粮草充足的话守个数月不成问题,但是带兵出城迎战李克用就不一样了。面对兵锋正盛的李克用,不死也残,打不过的话回城也是个死。 “你去!给你三千兵马!打不退贼军斩你的头!”康传圭直接点将,指着张彦球。众将齐刷刷看着张彦球这个并州行军司马纷纷舒了一口气。 “大人,末将没有打赢的把握啊!”张彦球的求生欲望很强烈。 “打不赢?打不赢你就提头来见!”康传圭一脚将面前的碎桌子踢开站了起来,众将纷纷后退。 “小小的沙陀异种现在这番兴风作浪各位没有责任吗?守土无能,连个骑马的野蛮子都打不过还叫将军?”康传圭一边怒斥,一边走向张彦球。 “你去还是不去?”康传圭都贴到张彦球的脸上了。众人继续后退,在张彦球身后围成一个半圆。 “遵命!”张彦球低声应道,咬了咬嘴唇。 散场后,张彦球前往军营清点人马,身后跟着刚才在场的将校。 “张司马!大人如此苛刻,咱们如何能赢?”马军校尉说道。 “是啊,这不是让您去送死吗?”晋阳城步军都统也跟着说。 “是啊,这么打必死无疑!” “没得打!去了是死,不去也是死!” 入夜,并州行军司马府,一间密室,一盏灯下围着还是白天的那几人。 “大人,反了!” “是啊,反了!” “咱不反就是等死,没死在李克用手里就得死在他手里!” 张彦球不语,看着烛光摇曳,一只蛾子扑向火光转眼间噼里啪啦地被烧成灰烬,大概一个时辰后众将散去。 其实所有人都明白,张彦球现在就是一杆枪,他成功了下面的诸将便有拥护之功,他败了就跟其他人没有关系了,所以这种不用现身又保本的生意他们自然向搭上一手。 太阳初升,晋阳城门外,张彦球点齐三千兵马浩浩荡荡向北而去。 第112章 反水 一路上,张彦球只在想一个问题:反还是不反? 造反在古代可是重罪,诛杀九族的。这是一项高风险高回报的行动,成王败寇。 摆在张彦球的两条路他都要慎重地梳理一番,反了就得保证一击必中,因为之后就完全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不反就得想办法能打败李克用。 反还是不反?张彦球的马走的很慢,当然整个三千人的队伍此时都在看这位晋阳城行军司马大人的举动。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念头,只是差一根导火索。 康传圭其人暴戾无常,打杀军士时常有之,即使是府中家丁因为犯错遭受责罚的不在少数。现在他做了这河东的节度使,手握大权更是手眼通天的存在,其脾气也随之增长。 自古以来打杀军士导致哗变的不在少数,事已至此,张彦球也不再犹豫,抬手示意停止前进。 一众军士纷纷望向张彦球似乎在期待着什么,又畏惧着什么。 “将士们!听我说,前方是李克用的前锋所在,康传圭只给了我三千人去抵挡叛军,这是让我们去送死!你们愿意去吗?”张彦球挥舞着马鞭。 “不愿意!”众人齐呼。 “康传圭这是借李克用的刀要我们的命,我们上阵舔血,他自己躲在晋阳城中不出来。你们想去吗?”张彦球驱马来回走动。 “不去!”一军齐呼道。 “去打李克用是死,不去也是死,横竖是死,怎么办?”张彦球紧勒缰绳,战马嘶鸣。 “”众将士轻悄悄的,齐刷刷望着马上的张彦球。 “反了,反了,反了!杀了康传圭!”张彦球振臂高呼。 “反了!”全军皆呼。 叛军在张彦球的带领下掉头,迅速返回晋阳城。守城的士兵并未拦截,毕竟是几个时辰前刚出城的队伍,具体是什么原因士兵并未盘问,毕竟是行军司马带队。一路畅通无阻,转眼间便来到节度使府。 “听着,兵分两路,一队前门,一队后门。凡遇抵抗皆斩,务必抓住康传圭,他必须死,今天不是他死便是我等祭日!”张彦球将三千人分成两路围攻节度使府衙。 喊杀声骤起,守卫府衙的一队官军瞬间就被围攻上来的叛军淹没。其实根本顾不上降与不降了,凡遇生者皆斩。鲜血刺激着这群铤而走险的莽夫,神经极度紧张。节度使府还是有二百守卫的,但是叛乱来的措手不及,大半守卫兵器还未拿到手已被甲胄在身的叛军砍得身首异处。 此时的康传圭惊讶之余提着斩马刀跳了出来,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叛军被一刀一个劈成断肢。后面的人看到此情形也是被瞬间镇住了。 “知道造反是什么罪吗?狗东西,把你们喂饱了知道咬人了?来啊!”康传圭龇着牙,像一头暴怒的野兽。 “大人,不杀你我们也得死,为了活命只能借你头颅一用!”张彦球从叛军中走上前。 “张彦球!我待你不薄,竟敢反我?”康传圭托着滴血的战马刀指向张彦球怒道。 “不薄?哼!”张彦球不屑道:“你管送死叫不薄?” “就你这几号人,反我够吗?自寻死路!”康传圭招呼四散的守卫聚拢欲作困兽之斗。 “大人,你还想着有人来救你呢?哈哈哈!”张彦球也不明说,康传圭自然会明白不会有人来救他了。 一个时辰后,整个节度使府被屠戮殆尽,除了血腥味,一切静悄悄的。 第113章 回师北上 晋阳城现在属于是群龙无首的状态,没有约束后之前那些被康传圭压制的将领瞬间就放肆起来,欺男霸女,肆意抢劫城中住户。 一时间民意沸腾,但面对明晃晃的刀刃也只能忍气吞声。当然最让人恐惧的并不是乱兵抢劫,而是即将兵临城下的李克用的沙陀兵,人皆言沙陀兵甚是悍勇,匪性十足,所到之处十不存一。 其实李克用已到并州境内,晋阳城近在眼前,但是他却无法前进一步了。因为朝廷已接到康传圭被乱军杀死的消息,一边安排当朝宰相郑从谠火速赶往晋阳安抚哗变士兵,一边给李克用身后的阴山都督赫连铎(没错,就是那个在云中城被元槊打的狼狈逃窜的吐谷浑首领)以及卢龙军节度使李可举发去诏书联合进攻蔚,朔二州。 郑从谠可不是一般的书生,出身荥阳名门郑氏,是有两把刷子的贵族。他的爷爷做过宰相,但是他并不是靠祖上的荫庇得到的官位,而是靠自己的努力考取的进士,就像体验生活一般用实力证明自己。从秘书省校书郎到中书舍人以及礼部,吏部侍郎一步步走向高位。后来外放历任北都留守,宣武节度使等职,李儇即位后做到了宰相的位置。所以,这是一位十足的大佬。 郑从谠到了晋阳,将一众作乱的将领分割拿下逐一清除掉,唯一留下张彦球。一番操作后之后便将河东军权转移到张彦球手中,至此晋阳才安稳下来,不得不说这个宰相是相当有手腕的。 而李克用这边战争局势画风突变。蔚州,朔州接连告急,只得带人马速速回撤。 元槊跟随队伍撤往代州境内,他带领的武卫营需要护卫中军的安全,所以他的位置便是李克用的位置。 即将入夏,天气转热。 元槊营中,李存孝无聊的拨弄着枪头的红缨:“师弟,我总感觉这枪太轻了,不够使的!” 元槊此时正在看着河东地图出神。 “阿槊?”李存孝看元槊看的入迷又喊了一声。 “啊,什么事?”元槊这才抬头看了一眼李存孝,眉间垂下的银发抖动了一下。 “我这个枪啊,太轻不够使的。你的那柄槊有没有兄弟啊?”李存孝灰色的面庞闪现出一丝邪魅。 “这你笑的要不要再猥琐一点啊。”元槊看了看一旁的乌金破军槊又看了看面前这个只对自己笑的兄弟。 “我,猥琐?你看出来哪里猥琐了?”李存孝坐了起来。 “呃,你这杆枪啊,我可以给你改造一下,但是”元槊故意不说了。 “但是什么?”李存孝灰色的眼神突然开始放光。 “请我吃酒, 烤肉!”元槊回答道。 “好说,好说!”李存孝满口答应,于是元槊开始重新设计起了李存孝的兵器。 毕竟元槊是看过当初欧艺师伯的锻造手艺的,照猫画虎地给李存孝打造了一柄长挝,名曰:毕燕挝。 至此,唐末第一猛将李存孝手持毕燕挝即将登场。 第114章 来马坡 连日的行军已让大军疲惫不堪,即便是骑着马依然很遭罪,将士大腿的内侧被磨出了血泡,在连续的摩擦下血泡破损结痂与贴身衣物粘连在一起。 不得已李克用下令三军休整。 李克用指着山谷边的一座小镇问身边的卫兵:“这是什么地方?” “大帅,此处叫来马坡!”卫兵查着地图禀告。 “今晚在此地休整!”李克用下令道,接着命令便被传令兵快马加鞭的传向四方。 夕阳下,众军士安营扎寨。营帐升起,篝火点亮,士兵们脱下厚重的皮甲让自己尽量的放松一些。燃烧的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让傍晚的夕阳显得更安静了。 来马坡只是不起眼的一座小镇,但是接下来的事让这座小镇变得不再普通。 军中禁止饮酒况且这是在行军途中,所以元槊他们其实在饭后很是无聊,除了扯淡没有别的事可做。吃饱的士兵最爱讲的便是自己哪一年去了哪个地方,然后开始点评当地青楼里的女子哪个最美最有韵味。 伴随着一营将士的笑声,原本压抑的军营开始有了些放松的感觉。 元槊卸下了修罗面具,原本漆黑的面庞瞬间变得清秀起来,搭上一头银发倒是有了一种别样的气息。很难将这张脸与战场杀神联系起来。 一声悠长的狼嚎将众人的笑声打断,黑夜里低沉的声音绕过火苗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不禁让人有了些许寒意。 忽然有人指着一个方向说:“那是什么?”众人齐刷刷看向手指的方向,一片幽蓝的火苗在兴奋的跳跃,诡异而又壮观。 “是鬼火!”一个兵卒喊道。 “鬼火?” “啊,鬼火!” “鬼啊!” 七嘴八舌地讨论之后,鬼火就变成了鬼。面对这个敏感的字眼每个士兵内心都是有一丝忌惮的。 元槊看着飘忽的蓝色并未感到惧怕,相反更想靠近一点儿,也许黄英到了另个世界也变成了这样。这些蓝色里有她的身影吗? 来马坡附近在南北朝时期爆发过大战,双方激战数日,死伤无数。战争结束后双方收殓尸体便挖了个大坑就地埋了,堆起来的土坡便起了个名字叫来马坡。寓意万马奔腾,生魂安息。现在看来,虽然过了百年这些战死的将士依然未被完全抹去痕迹。 “闭嘴!都去睡觉!”李存信训斥着吵闹的人群,再不控制会影响军心。鬼怪这种近似虚无的东西最让人心生恐惧,尤其是在荒郊野外。 就像独自行走在深夜了,身后突然刮来一阵阴风,脖颈凉嗖嗖的仿佛被一双冰手抚摸一般。这时候是什么感觉,全身汗毛都感觉炸了起来,更何况看到一片鬼火。 一众军士噤声,各自回营。 夜深人静,除了巡逻的哨兵外只剩下鼾睡的士兵发出点声响。 第二天早上,鉴于昨晚来马坡上的异象,李克用下令绕过此地前行。此时李可举已兵发蔚州,蔚州是李克用经营多年的家底不能弃之不顾。 第115章 雄武军 李克用带领一万兵马一路北上,抵达雄武军(地名)附近,与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的前锋对峙。 作为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李克用并没有战胜的把握,只得安营扎寨,做好防御准备。毕竟李可举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对手,能坐上节度使位置的都有两把刷子。 雄武军附近皆是山头,适合做伏击。 此时李可举带了一万兵马前来进攻蔚州,所以双方就算是状态一样也大概率打出个平手。况且他还有步军都督刘仁恭,行军司马韩玄绍等得力干将。 元槊看着双方连绵的营帐驾马登上山头开始数李可举的营帐数,大概半个时辰后元槊弄清楚了李可举的兵力。 山坡上长风呼啸,吹得战马鬃毛飘扬。雄武军地处北面补给线太长了,各营兵士又一路劳顿,战斗欲望不高。如何提升士气激发斗志是目前急需解决的问题,战事不可以拖太久,久必生变。 元槊策马下山回营,此时外面已没有走动的士兵了。风太大,吹得草叶子满天飞舞,只要张张嘴就能变成一只羊吃草一点儿不费力气。 帐中生起了篝火,锅里炖着羊肉,满屋子羊膻味。卫兵收拾着柴火见元槊进帐起身行礼。 从军这几年,元槊怎么也吃不惯白水羊肉,气味儿太重总觉得无法下咽。他掏出随身的小刀,随意捞起一块羊肉在盘子里切了起来,不多时便切了一盘肥瘦相间的羊肉丁。现在的肉丁还是没法直接吃的,元槊拿铁锥串起羊肉丁放在火边烤起来。烤的两面金黄滋滋冒油时再撒上佐料就变成了可以食用的美味,羊肉串。 外面山风怒号,帐内却是另一番情景滚锅羊肉加上焦香四溢的肉串。 “阿槊,你这有点过分了?”李存孝刚进帐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子看到冒着油光的烤羊肉不禁抱怨起来。 “快来,刚烤熟的还热乎着。”元槊一边翻弄着火上的肉串一边招呼着李存孝。 “这是真香啊,你怎么不早叫我?我要不来岂不是错过了很多!”李存孝说着已经招呼上肉串了。 “哪里哪里,我这也是刚刚烤好你便来了。”元槊也顺手撸起一串。 “真香!”元槊也不禁赞叹起来。烤熟的羊肉很大程度上减轻了羊膻味,变得可口起来。吃了几口串,元槊想起一件事,便对李存孝讲了起来:“我军初到这北地,人疲马乏斗志都不高,要是都吃上这烤羊肉应该都很开心,独乐乐不如大家一起开心啊,我等给大帅谏言如何?” “好,我同意!”李存孝头都不抬继续大快朵颐。 “那走啊,还吃什么?”元槊看着狼吞虎咽的李存孝摇摇头说。 其实李存孝也就在他这能自由散漫一点儿,出了这个营帐他又变成那个面如死灰,一点儿生气都没有的怪人。 说着两人走出营帐前往李克用的大帐。大概一个时辰后整个鸦儿军营地全飘起了香喷喷的羊肉味儿,香味儿顺着山风都吹到李可举的营地里去了,馋哭了他的小兵。 将士们吃过烤羊肉,心情大好,可能只待一战退敌了。 第116章 毕燕挝 一夜过后天轻云淡,风也停了,山谷中静悄悄的。 两军阵前,主将出列。 李可举步军都督刘仁恭出场,刘仁恭长得粗犷豪迈,络腮胡子,骑着一匹枣红色战马手持一柄斩马刀。 “沙陀小儿,有能打的没有?没有的话就速速投降,饶尔等不死!”刘仁恭的话惹得周围一众将领哈哈大笑。 沙陀兵领军的李尽忠很是不爽,让一个小小的步军都督如此羞辱这是欺我没人镇住场子啊。低声对众将道:“何人愿上阵迎敌?” “末将愿往!”齐刷刷地一道回营,李存信,李存孝,康君立,薛志勤纷纷抱拳示意。 “首战至关重要,关系到三军士气,只许胜不许败!”李尽忠低声道。 “我去!”李存孝手持元槊给他新打造的毕燕挝走上前来:“此人不足惧,待我擒来献给义父!” 不等李尽忠答话,一道烟尘已冲向刘仁恭。 “嗨,病秧子,你还是回去养病去,我不杀你!”刘仁恭看到沙陀派了这么个面若死灰,瘦弱的小将前来嘲讽道:“你是不是经常吃不饱啊?哈哈哈!” 李存孝眼神眨眼间变得凌厉起来,冲向刘仁恭。刘仁恭脸上笑容全无,持刀与李存孝拼杀起来。叮叮当当一阵兵器撞击声,刘仁恭被重达五十斤的毕燕挝压得只有招架之力。李存孝横扫,前突,下劈一套招式接连招呼上,刘仁恭的虎口已被震得生疼,如此架势他撑不过几个回合。 双方助威的鼓声未断,将士山呼海啸。 刘仁恭心里暗暗叫苦,自己着实是误会这个看似病秧子一样的小将了。 转眼间,李存孝用毕燕挝猛拍刘仁恭的马腹,枣红马吃痛受惊,嘶鸣一声窜了起来。刘仁恭被斜着扔到地上,紧接着毕燕挝就飞来直砸刘仁恭脑门。这要是被砸一下脑袋立即就变成烂西瓜。刘仁恭抬手用刀背格挡砸下来的毕燕挝,当地一声闷响,刘仁恭手里的斩马刀竟被活生生砸成两截,虎口同时被震得鲜血直流。 刘仁恭并不弱,可能只是嘴上的功夫。但是这李存孝确实生的有些妖孽了,如此羸弱的外表竟有神力。卢龙军众将一看势头不对纷纷射箭驱敌,李存孝只好作罢。 “将军威武~!”李存孝身后的鸦儿军兴奋地欢呼。大将在阵前单挑确实有出奇的效果。 这个东西就像赌博,赢了很爽,输了很痛苦。 李可举在中军看到刘仁恭的表现皱起了眉头,不用说就是很失望:自己寄予厚望的大将竟然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沙陀小将死死拿捏。真是废物了!可惜韩玄绍不在,不然岂能容这小子如此猖狂。现在沙陀兵士气正盛,根本不能正面对抗,只能暂退不出避其锋芒择机再战了。 “鸣金收兵!”李可举示意传令兵。伴随当当当的声音,卢龙军全线后撤。 “哈哈哈!”现在轮到沙陀兵嘲笑他李可举了。 “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对面的别走啊,真的是废啊!”李存孝手持毕燕挝指着正在撤军的李可举大喊。李可举连头都不回,带着负伤的刘仁恭返回大营。 第117章 西线告急 此时的李国昌,李克用父子二人觉得李可举的卢龙军不足为惧时,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足以左右河东战局,决定双方数万将士命运的事。 高文集投降了! 高文集是谁?他是李克用的大将,朔州刺史,直接负责朔州的一把手。对于李克用来说高文集就是他的一条大腿,现在大腿折了不能正常走路。所以,李克用听到这个坏消息后直呼是不是自己耳朵听错了,一时间完全不敢相信。 平静了片刻后,李克用果断召集兵马准备回朔州平叛,而此地就留下父亲李国昌守卫,以防御为主。毕竟李存孝刚单挑时差点杀了刘仁恭,忌惮于他的武力值刘仁恭还不敢直接正面硬刚李国昌。 此时对于手握精锐的李克用,没有哪支军队敢拉开架势正面硬顶。都是久经战阵的鸦儿军,再配上一众武将其威慑力搁谁都顶不住。 只是这才刚刚有点胜利的希望,又要劳顿一番前往朔州,三军心中皆有怨气。 “唉,这是啥情况啊?”元槊帐外的石锐,石翔两兄弟抱怨起来。 “不知道啊,拔营走,去哪里咱就不知道了!” “听说朔州的高文集反了!” “什么反了,别瞎说,干你的活!” …… 但是两人的谈话还是被元槊听到了。 “你俩进来!”元槊喊道,石锐,石翔两兄弟低着头走进帐中。 “大人,何事请吩咐?”石锐问道。 “没什么事,刚才你俩说的是什么情况?”元槊红色的眼睛盯得两兄弟一顿不自在。 “没什么啊,您听错了,大人!”石锐连忙搪塞道。 “我还没说是什么你就说听错了?”元槊两眼严肃起来,看得两兄弟一个激灵:“再不说就依惑乱军心论处!” “大人饶命,我说……”石翔跪地讨饶。 元槊知道原因后不禁眉头紧锁,朔州战况对于疲惫的沙陀军而言甚是不利。李克用手里握着的是沙陀仅有的骑兵精锐,来回奔波战力下降,此时若遭到偷袭定是灭顶之灾。 想到这,元槊出了营帐奔向李克用的中军大营。此时军营中一片忙碌,兵卒全在搬运物资准备拔营。 “大帅,元槊请见!”元槊对帐内喊道。 “都统大人,大帅已提前走了!”帐外守卫抬手行礼。 “走了?”元槊一惊:“不好!”元槊狂奔回营寻找李存孝。 “大哥,什么事?”李存孝看到如此着急的元槊还是第一次,不解地问。 “你现在去速速追上大帅,告诉他路上危险多派哨兵打探,防止敌军埋伏!”元槊说道。 “大哥,偷袭?在这北地有谁敢偷袭义父?”毕竟他几个回合就将刘仁恭打趴下了,现在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没想到大哥竟说有偷袭。 “快去!晚了就来不及了!”元槊有些急了。 此时李克用已带精锐部队抵达一处谷口。 “这是何地?”李克用看着两侧高耸的山头问道。 “禀大帅,此地名叫药儿岭!”负责查探的小校回答道。 “通知全军速速通过眼前山谷!”李克用挥了挥马鞭。 第118章 药儿岭 此时正值正午,李克用的大军头顶烈阳,雪白的日光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睛。人疲马乏,队伍拉的老长,行军速度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一万人的队伍迫切需要一处地点纳凉造饭补充体力。 李尽忠抬眼望了望周围的山岭,此处两边地势险峻山林茂密,中间山谷低洼易于行走。如果休息只能在谷中暂作停留。 李尽忠将自己的想法禀明李克用时却遭来他的反对:“你想什么呢,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 李尽忠没有搭话,李克用马鞭指着两侧的山林补充道:“这是药儿岭,不是补药,是要你我性命的毒药!这两侧山林茂盛若有埋伏会全军覆没,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等祭日!” “传令下去,不准休息,全速通过!违令者斩!”李尽忠急忙发令。 马匹驮着疲惫焦渴的将士沿着崎岖的山路行走,运送辎重的车辆发出吱扭的叫声。 突然周围安静起来,连一声鸟叫都没有。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似乎连空气也静止了,李克用后背一凉隐约听到什么声音。 叮铃铃,清脆的脖铃由远及近。 李克用举起马鞭示意停止前进,又派了两个哨兵前去查探状况。不多时哨兵便赶着一头黑驴回来了,还架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 “老头,你在这荒郊野岭的干什么?”李尽忠问道。 “哎呀,老头子要赶回老家去呀,听说要打仗了,你们这些……”老头看了看李尽忠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不再说话。 傻子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李克用对李尽忠使了使眼色。 “你这一路走来可有看到别的官兵吗?”李尽忠问道。 “额,没有啊,倒是你们把我这把老骨头快折腾散架了。”老头倒是不胆怯,说的很直白。 “哈哈哈,老人家对你多有怠慢,还请慢走!”李尽忠让出路给老头。老头从一旁的哨兵手中拽过驴绳慢悠悠地走开。 李克用看了看老头的背影,对李尽忠又使了个眼色。随后几名卫兵便冲向老头,捂住嘴拖向一旁的树丛中,除了树枝的哗啦声其他什么也没留下。 李尽忠对后面的队伍挥了挥手,全军继续前进,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大帅,这老头说的如果是真的,那咱们是不是多虑了?”李尽忠边走边问。 “嗯……”李克用也有点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多虑了。 “那?”有些话李尽忠也不能明说只能点到为止,毕竟刚被骂了一顿。李克用看了看疲惫的将士,又看了看两边的山坡挥了挥手。 士气就像破了口的鱼鳔一样,瞬间泄没了,东倒西歪地全躺在道两边的树下。如此情形全在李克用眼里,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心里还是感到一丝不安。 山林里一丝风都没有,此时却听到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都起来,继续走,不要停下来!”是李存孝,风驰电掣纵马而来。 “原来是我儿存孝!”李克用起身看到来人不禁说道。 第119章 伏击 “你怎么来了?”李克用看着气喘吁吁的李存孝示意卫兵拿水来。李存孝咕咚咕咚喝了半水袋的水才停了下来。 “义父!速速远离此处山谷,不安全,元槊说此处有伏兵!”李存孝催促道。 “哦,他是怎么知道的?”李克用有些诧异,但是也是很认同他的观点。 “阿槊具体没说,就看完地图跟我说的,他现在还在雄武军守着老帅跟李可举对阵。快快行军!”李存孝有些急了。 “听他一个白毛怪瞎扯,这山高林密的像有人的样子吗?这山路我们已经走了半天了,天这么热不能歇会儿了?”在一旁听着的李存信不爽了第一个叫了起来:“他一个在百里之外的人能知道这里的情况?笑话!” “闭嘴!”李尽忠连忙制止了李存信的大炮嘴。看到这情形,李存璋,薛志勤也不好再插嘴只能静等着李克用发话。看着刚坐下没歇一会儿的士兵,李克用动了动喉结没有发出命令。 “义父?”李存孝有些诧异。 “等等,再等会儿。”李克用小声说道。而一旁的李存信得意地看着李存孝一股挑衅的味儿。 李存信的话是不过脑子,但是有一句话说进李克用心里了:一个都统竟能远程控制自己大军的行进,到底他最大还是自己最大,自己的兵马当然自己说了算。即使是自己也一样感觉到了这山林中的异样气息。 李存孝盯着李存信,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着实是恶心坏了。 小人嘴脸! “义父,不能再拖了!”李存孝脸上的焦虑也并不能打动李克用。 一个时辰后,大军开拔。大军完全进入山谷之中,首尾数里之长,李克用驾马走在最前面,山谷口就在眼前,热烈的阳光照在谷口。 马上就要进入朔州了,突然响起了战鼓声音。两侧山坡上战马嘶鸣,潮水一样的敌兵急冲下来。 “敌袭!应战!”李克用抽出战刀喊道。后面的将士包括李尽忠,李存信在内全都愣住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纷纷拿出武器应战。双方很快战作一团,喊杀声很快便充斥着整条山谷,刀刃激烈地撞击。 李克用的军队被两侧山坡上埋伏的敌军拦腰截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万余鸦儿军陷入了苦战,仓促应战没有节奏,乱作一团。 伏击李克用的是李可举的行军司马韩玄绍。 这是一场有计划的围剿行动,朔州刺史高文集投降不是单纯的自己主动投降。毕竟是一方刺史,他是在赫连铎的劝说引诱之下投降的朝廷。 而且高文集并不是自己投降,他还带上了李克用的叔父李友金,都督史敬存等人。这下整个朔州的核心人物集体背刺李克用。李克用不能坐看老家丢失,便领兵回援,到了这药儿岭便被早已埋伏在此地的韩玄绍偷袭,以逸待劳的满足感真的炸裂。 双方激战到夕阳发红,李克用的鸦儿军被完全,山谷里的石头都变成了红色。 手持毕燕挝的李存孝满脸是血,但是即便如此依然顶不住山上骑兵的冲击。 第120章 断腕 当山谷中的队伍被猝不及防地分割成两块时,处在队伍前段的李克用和李尽忠遭到了重点照顾。韩玄绍带领数百骑兵手持弯刀重点围攻二人,独眼的李克用虽有飞虎之能,一箭双鸦之技也是无济于事。沾满鲜血的刀刃向李克用飞来,李克用抬刀架住的同时,一旁的李尽忠挥刀划向面前伸刀的骑兵的腋下,就像切稻草一样,皮甲撕裂伴随着新鲜的血液喷出来,一众骑兵应声摔到马下。然而韩玄绍指挥的下波骑兵数量更多,已经压了上来。 李存孝,李存信,康君立等将领也是同等的待遇,面对自杀一样的围攻,两个时辰后周围已经躺满卢龙军的尸体。即使是如此依然无法阻挡韩玄绍进攻的速度。他的意图很明显,即使是全军覆没也要拼掉李克用仅剩的家底儿。 太阳已经落山,山谷中满是火光,李克用的一众将领脸上的鲜血早已凝固。手里的刀刃早已布满豁口,李尽忠的一只胳膊在激战中被韩玄绍一刀斩掉,目前他因失血过多已是极度虚弱。 李克用将李尽忠放在一棵大树下,自己手持战刀护在他前面,卢龙军骑兵转眼间便将二人围了起来。 “难道苍天今日要亡我于此地吗?”李克用低声道:“悔不听我儿存孝的劝阻啊!” 此时的李存孝手持毕燕挝重重地劈向面前的卢龙军骑兵,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人马俱碎,完全没有哀嚎的时间便挂掉了。 周围的卢龙军瞬间便被李存孝这惊人的攻击力所震慑,纷纷愣住不敢进攻了。李存孝抓住这个时机猛踢马腹跳出面前的包围圈疾驰而去。他并不是逃命而是给李克用解围,此时的李克用已无法招架对面的轮番进攻,稍有不慎便是送上项上人头的结果。 在李克用绝望的一瞬间,只见面前的卢龙军接连被挑飞了起来。 是李存孝! “我儿存孝!”李克用就像在黑夜中行走,绝望之时突然看到了一只火把一样,这是生的希望。打退了一波骑兵后李存孝将李克用护在身后。 “义父,你们先走,速速离开此地!”李存孝目不转睛地盯着即将到来的骑兵队伍。李克用趁着这个间歇时间,扶起李尽忠要走但是被李尽忠拒绝了。 “你走,我这伤势会拖累你,快逃出这个山谷,回蔚州和你父亲汇合!”李尽忠挣脱了李克用的搀扶。 “要走一起走,我怎么会丢下你。”说着李克用强拉住松手的李尽忠说道。而李尽忠用仅剩的一只手提起脚下的一柄战刀趁李克用不备冲向敌军,转眼间他便被人潮淹没。 李克用看了看前面拼死抵抗的李存孝,咬咬牙转身冲进山林中,在黑夜的掩护下转眼便没了身影。此时山谷中的鸦儿军已被冲击后的骑兵屠戮殆尽,剩余的一众将领也是在逐渐丧失了体力。 李尽忠此时已被乱刀斩杀,剩余的将领边打边退散入黑暗之中。此战李克用损失七千人马,军队完全被冲散,再想聚集起来是不可能了,沙陀要亡矣! 李尽忠的死就像直接卸掉李克用的一条手臂。 第121章 所去何处 雄武军这边,李可举在得到韩玄绍得手的消息之后,立即令大军攻击李国昌带领的剩余部众。此时趁火打劫的还有蔚槊招讨使李琢,李琢是谁?代表唐廷接受高文集一众沙陀将领变节投降的便是他。 现在李国昌处在一个四面围城的境地,而且营中已无可用大将,只有元槊一人协助防御。 这是剿灭沙陀兵最后一战,搞笑的是参战的还有已经投降的高文集所部。自己人打自己人,李琢当然打的一手好算盘,无论双方谁赢对唐廷而言都是有利的。 雄武军李国昌大营,接到儿子战败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没想到刚几日战况就如此反转。现在只剩下自己这一部人马做困兽之斗,不出意外很快便会全军覆没。 “传令,向西撤军!”李国昌在中军大帐中踱来踱去,显然坐不住了。 “老帅,西撤并不是明智之举。”元槊此时进言道,这几日他一直在研究蔚,朔等州地势。 “元都统可有计策?”李国昌抱着一丝希望问。 “计策倒是没有,有些想法。”元槊走到地图前。 “无妨,但说无妨!”李国昌想立即听听元槊的想法。 “目前大帅在药儿岭败北去向不知,韩玄绍定会追击捕杀一路向东而来,若是向西撤退会直接和他打照面,所以向西侧撤军不明智还有很大可能被卢龙军缠住无法脱身。”元槊指着地图道。 “嗯,那应该撤向哪里?”看元槊分析的有道理李国昌来了兴趣。 “这里!”元槊手指地图,上面标着一个地方:鞑靼。 “这?”李国昌怎么也没有想过要撤往鞑靼,毕竟是草原很多人还是不习惯,那里的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地就剩下草地。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了吗?”李国昌有些不甘心,草原现在是鞑靼人的地盘,骑马放羊的部落骑兵甚是强悍,败军之际去那里注定是寄人篱下,看别人眼色吃饭的结果。 元槊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白色的鬓发随着漂浮摇摆。 难道真的要走这一步了吗,当下之计只能先保住性命再图以后,李国昌内心是复杂的,他不甘心:儿子下落不明,辛苦打下的地盘也被人抢走了。 正在犹豫时,传令兵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报!敌袭!” 李国昌大惊,现在想带人走都走不了:“多少人?” “看不清,山上全是人!”传令兵禀报。 “迎敌!”李国昌手持长枪向外走去。此时各营将士陆续钻出营帐,披甲执锐。兵是好兵,但是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先打谁打哪里都不知道因为随着包围圈的缩小满山遍野都是人,全是举着刀杀过来要你命的,搁谁谁不慌? 看着四面的敌军,元槊持槊上马喊道:“所有武卫营的弟兄随我保护老帅,不可去往他处,老帅在哪你们在哪!” “领命!”武卫营一众兵士应道。截止到刚才李国昌才认识到元槊的带兵素养,可是为时已晚,再厉害的人现在也是回天乏术。 第122章 常规操作 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现在轮到李可举春风得意了,真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联合李琢的兵马后这波讨伐李国昌的联军达到两万人之多,还不包括未到场的韩玄绍所部。一口吃掉李国昌似乎已是板上钉钉,其他的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听从元槊的建议,李国昌带着亲兵向西北方向移动,即使是这样依然摆脱不了欲雪前耻的刘仁恭。 刘仁恭亲率百骑尾随李国昌,元槊而来。李存孝不在,当初无论在武力还是心态上都能压制刘仁恭的优势完全不存在了。而且一众沙陀兵现在的心思只是撤退,说不好听点就是逃跑,完全是无心恋战。刘仁恭的铁骑就如同搂草打兔子一样简单,一路奔来一路血迹斑斑。 今天天气说起来是非常好的,艳阳当空,微风阵阵。但是眼下的情况是相当的不应景,已是死生之地哪有空欣赏这个。 沙陀兵死伤不可计数,难以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即使是鸦儿军竟也沦落成鱼肉的境地。 所以两军对垒,气势和战意重要,军事素养重要,一名优秀的领军人物更重要。 身为朝廷亲封的蔚朔招讨使的李琢更是当仁不让。围剿李国昌父子的这场大战中现在已是最后建功的机会,所以安排部曲极速冲锋,意图斩杀李国昌,不能让李可举全得了好处。 元槊护卫着李国昌向西北撤退,而身后紧跟着两波人马,虽是两波人但是他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斩杀李国昌,抢到此战头功。喊杀声伴随着犹如雷动的马蹄声狂奔而来,李国昌已经能看到跑在最前面的骑兵闪着金光的护心镜。 铁甲粼粼,杀气腾腾。元槊忽地勒马回头,持槊对视即将冲到眼前的追兵。他知道再跑下去早晚会被敌人追上,那时将会更加被动,不如现在阻击一波缓解一下李国昌撤退的压力。 一人一骑一槊,终于又到了一骑当千的高光时刻。 暗红色的乌金破军槊在阳光下畅快地呼吸着战场上的杀意,不知何时起这柄神兵变得有些嗜杀,渴望鲜血。刘仁恭和李琢带着飞奔而来的前锋看到迎面站着一个头戴黑色鬼脸面具的武将纷纷勒住战马,一阵尘土席卷而来。以一对三百,李琢看着一身黑色包裹的白发元槊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杀气,但是追杀李国昌的目标不能动摇。 李琢一声令下,数百骑兵冲了上来。元槊猛夹马腹,提槊前冲将扑在最前面的三名骑兵串了个透心凉。破军槊从三人后背挨个窜出,一个碗口粗的血洞令原本战意满满的士兵眼睛瞬间失去了光彩。 “上!都上!斩杀此人者赏千金,提校尉!”刘仁恭看出元槊并非普通将校急忙令左右进攻。 一时间三百人将元槊团团围住,元槊一记横扫千军将伸到面前的长枪,马刀荡开,紧接着侧歪一点避开身后劈来的铜瓜锤,顺势斜刺出去将这名校尉刺落马下。这一套招式干净利落,顺畅衔接,犹如后背也长了眼睛,是为眼观六路。 虽是数百人围攻,但是元槊横扫竖劈一时间杀得这群追兵人仰马翻,自己倒是从容不迫。其实这也算是常规操作,毕竟当年在高柳城,初出茅庐时元槊已经以一敌百,杀得李尽忠无奈撤军了。 第123章 苦战 元槊杀得三百人甲碎马翻。李琢与李可举一时愕然,没想到李国昌军中竟有如此人物,武力非凡,当然感叹的同时也深感棘手。两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想法:此人要是自己的麾下何愁河东不定。但是元槊的一声暴喝将两人拉回现实,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浴血奋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人一骑,浑身沾满血污,凝固的黑红色液体将双手与槊身粘在一起,然后又覆盖上一层温热的红色缓缓流动。三百追兵已战死三分之二,元槊犹如杀神一般,赤色的眼眸扫视着周围的骑兵。此时周围这些兵士都知道了元槊的勇猛,(不,是凶残)不再送人头。 就像一群秃鹫围着一头即将死去的狮子一样,围困住元槊的一众骑兵远远的兜着圈子,不再靠近他,只等人困马乏坚持不住时上来给他致命一击。 而此时李国昌已奔出数十里开外。本以为暂时安全的他又遇到了老熟人,不过确是一个要对他斩尽杀绝的人,赫连铎。丢盔弃甲的李国昌暗暗叫苦:看来是天要亡沙陀一族。一众人等转眼间便被这群吐谷浑野蛮人包围起来。绝望此时不可避免地出现在每个人的心里,没有救兵,就到这了!他们此时开始怀念在振武军生活,做个牧民,有事没事的杀只羊围着火堆喝顿酒,这些在现在看来是多么美好啊! 可是世上并没有后悔药,有些路一旦走上便没有回头一说,听天由命。 就在李国昌准备闭上眼的时候,一阵马蹄声隐隐传来。谁?李国昌睁大了双眼,他猜不出来这个时候还能有谁能来,是敌是友也不清楚。 “休伤我主!”来者衣甲破裂,蓬头垢面远远地已经看不出是谁了,唯独识得此人手里的毕燕挝,是李存孝!身后还带着一队人马转眼间便来到李国昌跟前与赫连铎的吐谷浑骑兵厮杀成一团。 半个时辰后李克用也带着药儿岭的残兵败将赶到与父亲合兵一处,虽是一群新败之军但是赫连铎也讨不到太多便宜。李国昌父子也不敢恋战,徐徐向北撤去。毕竟韩玄绍很快也会赶来那个时候再想走就晚了。 最终李国昌父子带着仅剩的残兵逃向鞑靼,也是命不该绝于此。 而在前面阻击李可举的元槊此时已斩尽三百追兵,握着破军槊的双手微微颤抖。而一大波李可举的援兵已赶到跟前,元槊皱了皱眉头:这些贼兵看样子是杀不完了,再这样下去终究会败下阵,老帅应该已经奔出百里之外了。元槊想到这里嘴角微微抖了一下张嘴大吼:“李鸦儿!”声如洪钟震得李可举,李琢一众人等立马不自主的后退几步。 随后元槊调转马头向东北方向飞奔而去,片刻李可举和李琢才反应过来:“快追,他快不行了,杀了此人升校尉!快!”,追兵潮水一样纵马狂追。 已是午后,太阳偏向西面,元槊背向着日光奔逃。他知道李国昌撤退的大致路线,现在他要做的便是将这群追兵尽可能诱向另一个方向,拖延一些时间。 又狂奔数十里后,一处山谷出现在眼前,一块石碑上歪歪斜斜刻着三个字:葫芦口。元槊胯下的战马不停的嘶鸣,沿着山路狂奔进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崖如刀刻斧凿般,上面歪歪斜斜点缀着几株松树。 第124章 葫芦口 李可举带人追至葫芦口外看着两侧山崖连忙勒马,毕竟韩玄绍之前靠着偷袭歼灭李克用七千余人,现在自己带着一队人马遇到同样的场景不禁心里泛起嘀咕。 莫不是有伏兵?一众人等一字排开未前进一步。 看着两侧的悬崖峭壁,李可举心里没谱,若是山上设有伏兵仅靠山石滚木就可以置其于死地,而且此战已尽数斩杀沙陀兵大概万余人,沙陀已灭,剩下的这个叫不出名的悍将已不足为虑,逃了就逃了,让他捡一条小命。 “撤!”李可举摆了摆手示意手下回撤,毕竟之前的战场还没有打扫,不能让别人得了便宜。而身后的蔚朔招讨使李琢没有什么异常举动,带队掉头跟着李可举往回走,反正只要跟着这个卢龙节度使最后的功劳都得分他一半,就是用最小的风险取得最大的收益。 还有一个原因即是李可举这一路追来完全没有发现李克用逃跑的踪迹,所以眼前这个元槊很可能是故意引诱他们到某个地方后伺机反攻也说不准。与其这样倒不如返回雄武军静待斥候的回报。 另一边元槊进入葫芦口中,两侧高耸的山崖遮蔽了日光,迎面吹来的山风阴冷刺骨,他抬头看了看只有一线天空的身影,如此险峻的地势李可举这只老狐狸不敢追也是对的。见身后没有人追上来元槊暂时放松了下来,顿时感觉双臂酸楚,浑身无力,双手无法再握紧破军槊,最后索性趴在了马背上。 沉重的困意开始袭来,元槊血红色的眼睛开始睁不开了,在这狭窄的峡谷中只有哒哒的马蹄声表明此时有人在赶路。 战马背着元槊走出了山谷,雪白的日光将他的后背照得温热起来,但是仍旧无法将其唤醒。远处传来哗哗的水流声,大概率是条河,想必马匹也是焦渴难耐,自顾自地又向前走了大概数丈后一条清澈的河水出现在面前。战马埋头痛饮时元槊竟翻身栽入河中。暗红色的血迹染红了河水,那种黏腻感渐渐退却。元槊起身浮出水面,河水抚慰着他身上的每一处毛孔。 半个时辰后元槊洗净血腥,重新变成那个干净的勇将。但水可以洗净身上的血腥,但是内心里的血腥味可是永远洗不掉了。就像已经变成暗红色的乌金破军槊再回不到刚开始的样子。 但是命运就是这样,只有拼命才有机会改变自己,否则只有等着被命运安排。 一棵大树之下,元槊生了一堆火,将湿透的衣物解下烤了起来。雪白的头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背后乍一看还以为是位百岁老人一般。树影斑驳,空气出奇的安静,透过叶片撒下来的阳光如此的炽烈,这一刻元槊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夏天,睡虎河边 昨日似在眼前,波光粼粼的河面,河水拍打着岸边发出的哗啦声,元槊似乎听到了耗子的笑声,还有黄英,还有母亲 瞬间,血红色的眼睛噙着泪花。 “阿英,阿娘!我想你们了!”孤独和思念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要将眼前这个二十岁的少年撕开。 第125章 匿迹 昨日之人已不在,独留己身尝人间。 且乐生前长相守,何须身后千载名? 也许这一刻元槊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到底想要什么。扫清天下,让百姓有饭吃?纵使有万夫不挡之勇,要实现这个愿望似乎还是如登天一般。和自己的亲人在一处桃源安度余生?已经不可能了,他现在已是孑孓独立,形单影只,眼下又遭此重创,除了迷茫只剩下迷茫。就如同雾中远行,拨开一片浓雾的同时另一片便会蜂拥而来,直至失去方向。 夕阳下一身麻衣,头戴斗笠,一人一骑沿着小道慢慢消失在地平线上。 另一边的李存孝一番苦战救下了李国昌后与药儿岭捡回一条性命的李克用汇合逃向北方,鞑靼部落目前是他们唯一能去的地方。 至此唐廷依靠各地藩镇势力已将李国昌父子从河东地区清理出去,不用再受沙陀人的劫掠。如此做法无疑是以虎驱狼,走了一个李克用河东又会出现无数个李克用,唐廷的败亡颓势已难以挽回。 元槊穿过怀戎城行至妫州北部,民风大变,道边可见的都是身着皮衣毡帽的胡人,生性粗犷,皮肤糙黄,笑起来露出两排白牙。 此地已是奚族地界。奚族也称为“库莫奚族”,与契丹相同,奚族也来源于东胡的宇文鲜卑,五胡十六国时期宇文鲜卑被慕容鲜卑消灭之后,残余势力西逃,发展成契丹和奚。数百年间两族之间冲突不断互有胜负,到了唐末契丹兴起后奚族则一直被压制。 元槊到了这里变成了奚族人眼里的外族人,所到之处人人皆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这位不速之客,这种像猴子一样被围观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元槊拉了拉斗笠,夹了下马腹快速前行。 奚族和河东内地汉人生活习惯并不一样,他们逐水草狩猎,放牧,世代住在毡房里,牛羊肉是主食也时常与汉人交易些粮食。元槊往妫州北部越走看到的毡房越多,居住密集的地方自然也就形成了集市,交易各种生活用品。 此时正经的道路已渐渐消失,被踩倒的草丛灌木的身影组成了便于行走的路,虽是夏季,但是此地正午依然感觉凉爽。 “外乡人,买些羊肉干,我这都是新做的咸肉干,价格便宜!”身旁的一个奚族老汉用一嘴蹩脚的中原话喊道,只见他须发灰白,脸上干硬的褶子,满手老茧,一身膻味。 元槊看了一眼色泽鲜亮的羊肉干问道:“多少钱?” “便宜的很,只要五钱银子!”老汉伸出一只手掌晃了晃。 元槊掏出钱袋摸出一两银子,递了过去:“来两块。” “好嘞!”老汉接过碎银子开始捡肉干:“年轻人,你是识货的。” 元槊嚼着咸肉干慢悠悠地前行,还别说这奚人做的羊肉干确实是美味,筋道而且膻味小,咸香可口。天高云淡,一片湛蓝,山坡上有一大片营帐,看样子像是部族首领的住所。 元槊来到营前,守在门口的两个守卫伸出弯刀拦住了他。 第126章 老汉 “站住,中原人!”护卫大门的奚人士兵大喝道:“干什么的?” “呃,这里是什么地方?”毕竟此时的元槊一身装扮倒像个探子或者是刺客,引起守卫的警觉也很正常,所以他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什么地方也是你问的?快滚!”另一个身着皮甲一身肥肉的守卫开始不耐烦了,挥舞着刀柄吓唬元槊想驱赶他走。 “你说什么?”元槊摘掉斗笠露出黑色的面具,两名守卫看到如此面容本能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后抽出腰间配刀,面对两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元槊并未退却。 “滚不滚?”胖子守卫手里的弯刀刀尖已经伸到元槊的脸上,气氛变得紧张,冲突马上一触即发。 “军爷,军爷,消消气!”元槊背后突然闪出一人,正在对峙的三人一看原来是卖羊肉干给元槊的老汉:“这是我刚雇的伙计,冒犯了首领的牙帐,我马上带他走!” 老汉一边赔笑一边拉着元槊往后走。一边走一边低声问:“年轻人,你怎么跑这来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元槊牵着马一手拿着斗笠走在老汉身旁。 “那是首领的牙帐,就像是你们汉人的皇宫一样,皇宫你懂,能随便进去吗?”老汉扶了扶毡帽:“看你对这也不熟悉啊,你来这干嘛来了?” “我,没什么,随意走走”元槊平静地回答。 “嗐,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那刀可是锋利着呢!你快走,我还得收摊回家呢。”老汉说完向自己的羊肉干摊子走去。元槊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奚族人收拾着肉干,肉干是放在一块羊皮上的,下面用木条支撑,再放在一个推车上面。这种车在奚人的部落里很是常见,有史记载:奚人善于造车,其车名曰奚车。老汉推着车向前走,元槊骑马在后面悄悄地跟着。 大概走了二里路到了一处山坡时,老汉着实是推不动了便停下来歇息,转身一看愣了一下:“小伙子,你怎么不走啊?” “我随意走走。”元槊回答着翻身下马,看到老汉累的满头汗珠一把扯着缰绳拴到了车把上,轻轻挥了一下马鞭,马儿便拖着小车上坡了。老汉一看这情形咧嘴笑了起来。 “小伙子,谢谢啊!”老汉枣红色的脸颊堆起皱纹,露出两排牙齿。 “不用。”元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他心里对之前老汉给他解围还是有些触动的。 “你说话怎么冷冰冰的,你不开心啊!”老汉扶着小车侧过脸问道。 “还好。”元槊跟在后面不紧不慢的。大概又赶了一个时辰的路,在一处山包下有两顶毡房,这便是老汉的家了。 两人无话一直到老汉毡房前。 “小伙子,进来喝杯茶。”老汉放下推车邀请元槊进去。 “好!”元槊拴好缰绳后从马背上解下麻布包裹的乌金破军槊然后弯腰进了毡房,迎面扑来一股膻味。这里毕竟是以牛羊肉为主食的部落。 房内摆设很简单:正中央是火炉子用来煮茶烧水用,两边是坐垫,后面是一张羊皮铺成的床,毡房墙壁上挂着日常用的铁锅,刀具,弓箭,皮绳。 第127章 羊奶茶 “随意点,坐下!”老汉招呼着,元槊将长槊靠着墙边放着坐了下来。 毡房内有些暗,感觉有些闷热,两人不约而同地脱了外衣。火炉子里燃着晒干的牛粪,火上吊着一个铜壶,壶嘴儿正嘟嘟冒着热气。 “年轻人,叫什么,之前忘问你了。”老汉一边往两个茶碗里放着茶叶一边问道。 “元槊,开元的元,马槊的槊。”元槊回答道。 “噢,我叫乌速布,今年五十有六了,来,尝尝新烧开的羊奶茶!”乌速布老汉提着壶将面前的两只茶碗倒满后双手递了一碗给元槊。 “谢谢!”元槊双手接过奶茶又坐了下来。 “你这面具不方便摘下来吗?”乌速布老汉抿了一口奶茶咂咂嘴,刚烧开的羊奶有些烫。 “这个啊!”元槊有些尴尬,摘下了面具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虽是英气十足但也丢失了些许神采,不仅仅是疲惫。 从雄武军附近决战后到逃到这里,这段时间元槊并没有打探李国昌的消息,只知道李克用下落不明,众将领也被打散,前后接近两万沙陀鸦儿军被歼灭,在这盘残唐棋局中沙陀李氏暂时被抹去身影,毕竟没有兵的王不能称之为王。 乌速布老汉看着五官俊朗的元槊有些诧异:“小伙子,你这年纪轻轻怎么得了红眼病和少白头了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变成白兔子了呢!这般模样着实有点吓人。” “没办法,思念家人所致。”元槊无奈地抬了抬头,一缕银丝在透过毡房顶洒进来的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我这部落里有些个老医士,可以帮你瞧瞧。”乌速布老汉大口喝了口茶。 “好,这里是什么部落?”元槊红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欣喜,毕竟因为这双红色的眼睛和早早白掉的头发没少被人当做怪物。 “你是真敢闯荡啊,都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来……”乌速布老汉放下茶碗捯饬起牛粪,傍晚时间要做晚饭了。 “这里是奚人部落,弱水州,你之前误闯的牙帐是我们部落首领住的地方,我族世代居住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沿河搭建毡房,畜养牛羊。” 乌速布在忙活着晚饭,元槊坐在后面喝着羊奶茶发呆,一时间也品不出口中到底是什么滋味儿,只是之前的膻味儿感觉清淡了些。 回想过往,仿佛昨日。金戈铁马也好,风轻云淡也罢都消散在葫芦口外的山风中。战败之后,元槊一直在想他为了什么去打仗,为了天下百姓这个想法对于越来越成熟的他来说有些太崇高了,毕竟连至亲都保护不了的事实在脑海里一直摆脱不掉。那是为了什么?战场上的腥风血雨看多了元槊发现自己连笑都不会了。跟随李克用征战这几年抛开别的不谈,他对自己还是很赏识的,南下忻州及北上平乱这段时间自己也出了一份力,可现在直接去找他有些不现实。一是不知道他的现况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二是只知道李国昌在自己掩护下最后北逃,现在到没到鞑靼也不好说。最好的结果是父子二人都活着到了鞑靼,最坏的是二人全死了。 算了,不想这些了,还是先安顿下来打探打探消息再说。房顶一缕红色的阳光射进来,夕阳要落山了。 第128章 乌月 奚族居住在濡水和饶乐水附近。弱水州是奚族五州中最靠近中原的一个部落,紧挨着卢龙军李可举的地盘。 后面李可举要是知道元槊曾经逃到北边离他这么近的地方说什么也要派人过来刀了他。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就在你的眼皮底下溜达你还看不着,气不气? 话说回来,乌速布老汉正在忙晚饭的时候只听毡房外面传来女子的喊声:“阿爹,我回来了!”。随后毡房的羊皮门被掀开,一个黑发上点缀着绿松石的姑娘伸头钻了进来,抬头一看正好和双眼赤红的银发元槊四目相对。 这是一位身形矫健的奚族少女,二十岁左右,身穿收紧袖口的粗布衣,外面罩着羊皮马甲,腰间插着一柄银饰刀鞘的小弯刀(这种刀具在北方民族部落中很是常见),脚上蹬着一双牛皮长靴。 “这是?”少女指着长相怪异的元槊警惕地问道:“阿爹!” “噢,这是今天遇到远道而来的客人,元槊!”乌速布老汉将盛放羊肉的瓦罐加水后放在火上煮起来。 “看着也不像咱们这边的人,阿爹,南方汉人都长这样吗?这么怪!”少女小声嘟囔着。 “瞎说什么!”乌速布老汉一边坐在羊皮上一边责怪道,随后转过头看到元槊脸上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后笑了笑缓和一下气氛。 “这是我家女娃子叫乌月,”说着乌速布老汉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意思是天上那个月:“草原上的女娃子性子野的很,莫见怪!” “不会,”元槊看了一眼乌月低头将茶碗里已经快凉了的羊奶茶喝完:“老爷子,这茶很香,谢谢款待,我该走了!”说完元槊起身准备离开。 “哎,年轻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天色已晚你又不着急赶路你出去了今晚睡在哪里,不怕狼叼走了?”乌速布老汉伸手一把抓住元槊的胳膊让他又坐了下来。 “请我喝茶已是十分感谢,不好意思再打扰了。”元槊说得很直白。 “这茶算什么,之前你买一两银子的羊肉干才是帮我忙呢,正愁没人买呢你来了。”乌速布老汉将瓦罐下的火苗拨旺了一些, 夕阳隐去身形,天色暗了下来,毡房里也掌起了昏黄的羊油灯。 “就两块羊肉能帮啥忙。”元槊看着乌速布老汉有点不好意思。 “两块?阿爹羊肉干啥时这么贵了,不是五钱银子三块吗?”一旁的乌月惊奇地问。 “呃”一时间乌速布老汉语塞,昏黄的油灯遮住了他脸上的尬红。 毡房里连空气都是尴尬的,三人都沉默了,只剩下火上的瓦罐咕嘟嘟作响,肉香氤氲。 “水开了,”元槊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指着煮肉的瓦罐说道:“肉味儿真香,比我在军中吃的羊肉香多了!” “那是,那是!”乌速布看到元槊说话给台阶下连忙应承道。 “你是当兵的?”乌月看着元槊狐疑道。 “呃,曾经是!”元槊看着明眸皓齿,小麦肤色的乌月回答道。 “你们南方汉人都是你这样吗?”乌月指了指元槊的头发,眼睛:“你看样子也就二十岁啊。” “又乱说话!”乌速布老汉呵斥了一声。 “不是,这是在军中染的疾,之前和你一样也是黑头发。”元槊也没生气,毕竟是草原上的女娃子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好奇而已。 “好了好了,肉要熟了,今晚你就在这住下,和我一个毡房。”乌速布老汉打断两人说话。 第129章 韭菜花 乌速布老爷子用钩子从瓦罐中捞出肥嫩的羊肉放在一块木板上,乌月取下腰间的小佩刀分割起肉来。 元槊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喉结不争气地动了动,对于行军打仗的而言能抵挡住肉食诱惑的人太少了,因为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活儿,吃肉不仅能快速补充体力还能缓解精神压力,重要的是香啊! 乌速布老汉把乌月片好的肉连同一小碟奇怪的酱料递给元槊。 “这是什么?”元槊没见过这酱料,不知怎么使用。 “韭菜花酱啊,你们汉人不吃?”说话间乌月拿起一块冒着热气的羊肉蘸了蘸碟子里的韭菜花毫不顾忌地塞进嘴里。 有样学样,元槊也上手抓着羊肉蘸韭菜花吃上一小口,呃,这酱蘸多了,咸。但是味道还是不错的,自带韭菜的香气和腌菜的风味。很是能中和羊肉的膻味,还解腻。 “好吃不?元槊。”乌月看着大口吃肉的元槊好想笑又笑不出来。 “呃呃……”元槊韭菜花吃咸了嘴里塞的肉有些多影响说话,呜呜了两声尴尬地脸臊红。 “哈哈!”乌速布老汉仰脸大笑,嘴上的油光在烛火下闪着满足的光彩。 解释是解释不清楚了,反正已经这样了,不过后面元槊吃的动作就小多了。 “我家这个从小就野惯了,一直跟我一起生活,都已经不像女娃子了。”说完乌速布老汉一脸宠溺地看着乌月:“他阿娘走的早,这些年又不太平,为了活下去着实吃了不少苦……” “阿爹……”乌月轻声打断了乌速布老汉。 “哎呀,忘了忘了……”乌速布老汉忽然想到了什么,拍着脑门起身去翻身后的货架,随后拿出一个坛子打开后飘出一股酒香味儿。 “刚酿好的马奶酒,尝尝!”说着乌速布倒了一碗递给元槊,元槊接过酒碗只见酒体乳黄,酒香伴随着乳香,小酌一口只觉得酸甜适口,醇和爽净!这酒风味儿甚佳,不得不说“马逐水草,人仰潼酪”画面美,这其中吃食也美。 三人围着火堆又聊了一阵子,可能因为喝酒的缘故也忘了都说了些什么,重点其实也不是说了些什么,元槊只觉得好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了,可能是马奶酒喝的有点多了眼眶有些湿润。 “老汉,你,你怎么看我是外地人就坑我钱呢?”元槊面带红晕,眯着双眼,吞吐着酒气。 “呃,呃,误会,误会!”乌速布老汉还没醉,还是有些许个不自在。 “误,误会个……”说着便倒头躺在身后的羊皮上。 “阿爹,他喝多了。”乌月指着已经双眼闭上的元槊说道。 “今晚就在这睡。”乌速布起身给元槊盖好羊绒的毯子,北地的夜晚还是冷的。 “屁……”元槊嘟囔着挤出一个字。正在收拾坛坛罐罐的乌月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又忙去了。 一夜无事,清晨,旁边炉子上的茶壶冒着热气,元槊被一阵马匹的嘶鸣从睡梦中惊醒,起身揉了揉眼睛掀开门出了毡房。 第130章 入侵 霞光万丈,沿着山坡平铺下来,目之所及皆披上金色。 此时毡房边上来了一群骑着矮马的奚族武士,羊皮甲加上弯刀是标配。 “乌速布,带上兵器,皮甲,到大王营地集合!”梳着辫子的领队武士喊着,古铜色的脸在朝阳下显得甚是坚毅,看的出也是一个久经战事的兵。 “忽部台,出什么事了?”乌速布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 “迭剌部入侵!快!”忽部台说完马鞭一扬便冲了出去,只留下还在发愣的乌速布。 “这是……”元槊已经感觉到异样的气息,一股熟悉的味道在这片原本祥和的土地上蔓延。 “契丹狼崽子又来了……”乌速布老汉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一旁的乌月咬了咬牙说:“当年就是契丹狼崽子来了,她阿妈惨死在这帮畜生手里!” 契丹和奚族本是一脉,没想到经过数百年发展到今天成了仇敌。作为契丹遥辇氏八部之一的迭剌部其首领是耶律撒剌的,一位极具野心的部落首领。如果各位不了解谁是耶律撒剌的是谁的话那一定听说过他的长子耶律啜里只,史称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当然现在带兵来入侵奚族的并不是耶律啜里只,因为他现在才八岁,来的是他的三伯父耶律述澜。 话说回来乌月看到前来征兵的忽部台走后急忙凑上前来:“阿爹,哪里又打仗了,不去行不行?”,奚族是全民皆兵,没有战事时畜牧渔猎,战事来临全部披甲上阵。所以在北朝到隋唐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奚族战力是非常强悍的,尤其是骑兵,连他的孪生兄弟都不是对手,一直可以压着契丹各部打,所以契丹又叫奚丹。(就好像老张生了个儿子不姓张而姓王,因为隔壁老王比他强。) “狼崽子契丹又来了,阿爹不能陪你了,你在家要照顾好羊群,别到处乱跑,天黑前早点回来,少喝点马奶酒”乌速布老汉说着说着便说不出来话了,元槊能听懂他的意思,战场不是农场,死生只在一瞬间。现在差不多可以算作是诀别了,念想是有的,但是不能奢望太多。此去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我不想你去啊!”乌月眼睛红了。 “听话,傻娃子,男人不去谁去?国没了哪还有家!”乌速布老汉将乌月揽在胸前铿锵有力道。 在家国是非观这块要给乌速布老汉点赞,难能可贵的家国观念。 说罢,乌速布老汉便收拾起行李来,从一旁的毡房里找出一套皮甲,护肘,一柄锈迹斑斑的骨朵儿锤,一张木盾。乌月看拦不住阿爹也收拾起觉得能用的东西,毕竟是打仗,不是旅游。吃的穿的,水袋,弓箭转眼便是两大布袋放在马背上,这匹矮马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移动的军营。 一个时辰后乌速布老汉穿戴整齐,手持骨朵儿锤翻身上马:“我走啦!”说完头都不敢回一下把元槊和乌月留在原地便朝弱水州大王营地奔去。 元槊能听出来乌速布老汉最后一句话是颤抖着说的,但是他无能为力,他只是个过客! 第131章 战书 奚族分五部落:前面提到的弱水州,加上祈黎,洛瑰,太鲁,渴野四州之地。五部名义上由饶乐大都督吐勒斯一人统御,其实吐勒斯便是五部落公推的奚王,只是接受了唐廷的敕封多了一个大都督的头衔。 五部联盟在濡水附近结兵三万余众,而耶律述澜带领的一万骑兵也很快到达对岸。只见蓝天白云下,河两岸战马嘶鸣,甲胄如林,刀影森森,奔腾的马蹄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一万对三万,这耶律述澜不是疯了,是真的有实力。迭剌部在他的四弟耶律撒剌的领导下日益强盛,尤其是推广冶铁技术使得兵甲装备及农具得到大幅度改善。所以现在不是简单的一万兵马对砍三万兵马,而是一万装备精良的铁甲骑兵对阵三万传统皮甲的常规骑兵。不管是防护还是攻击力上都有很大差异。当然最后胜负还得看战局走向,双方统帅调度。 耶律述澜很快便差人送信来了。 契丹使者被带进奚王吐勒斯的营帐,只见使者内穿羊皮外服铁甲,头顶两侧各挽着一圈发辫,走起路来每一步都是踏地有声,看样子战力不容小觑。 “见过奚王,这是我主的战书!”契丹使者说着便呈上一块羊皮。 奚王吐勒斯示意侍卫接收战书,战书上赤裸裸写着:两蕃同出一脉,遥辇氏久居庆州苦寒之地,奚族占饶乐富土,今特来与王商议两蕃换地移居,只是坚甲利刃蒙尘久矣! 耶律述澜意思很明白:我来就是要你地盘的,赶紧挪地方,我的这些士兵虽说是很久不打仗但是收拾你绰绰有余。 “啊!”奚王吐勒斯哪能忍受如此言语羞辱,愤怒地将羊皮扔到使者面前的地上:“耶律小儿!” “大王您这是什么意思?”契丹使者抬头故意问道。 “我什么意思,你说我什么意思?”吐勒斯气的眼睛瞪的滚圆,胡子都起来了。 “不知道。”这契丹使者也是不怕,依旧是懂装不懂地刺激道。 “来人,把他拉下去砍了,祭旗!”吐勒斯抬起穿着羊皮靴的脚将这位契丹使者干翻在地。 “啊,你敢!吐勒斯,你怎么敢这么做?”契丹使者晃着只有两串发辫的脑袋,就像拨浪鼓一样。 “你不是不知道吗?我现在就让你知道!”吐勒斯示意左右卫兵将其带出去。 随后,濡水边的祭台上,契丹使者被扒去外衣反绑着双手,嘴里塞了一块羊蹄子跪在那里。使者朝着河对岸契丹军营呜呜的叫着,脸都涨红了。 祭台下站满了身穿皮甲手持弯刀,斧子,骨朵儿锤的骑兵。 “将士们,契丹小儿欺我奚族太甚,现在已到了亡国灭种的境地,河对岸就是我们的仇人,耶律述澜,今日之战能斩其头颅者赏牛羊千匹,封一部夷离堇!”吐勒斯大声喊道。 “战!”一军皆呼喊道。 “战!”吐勒斯大喝一声,抽出配刀寒光闪过契丹使者的脖颈,一颗圆滚滚的脑袋骨碌碌滚下了祭台。 “战!”这颗人头就像一把火一样点燃了整个奚族军阵。 “杀!”隆隆马蹄声伴随着近乎疯狂的喊杀声冲向河边。 而濡水对岸的耶律述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传令各军严阵以待奚人过河。 第132章 濡水之战 濡水两岸两军拉开阵势,剑拔弩张。 吐勒斯指挥前锋队伍率先渡河,弓骑兵随后压阵。濡水并不深,但是水流对于马匹行进的阻碍还是不容小觑,远不如岸上灵活。激荡的水花飞溅在壮硕的马匹身上闪耀着油亮亮的光芒,牛筋做的马鞭在空中不停地挥舞,顷刻间奚族骑兵部队犹如山洪一样前仆后继冲向河中。 耶律述澜盯着对面河中移动的奚族骑兵前锋面无表情,纹丝不动,而身边的战马在听到河中传来的隆隆声响后都不安分起来,重重的吐着鼻息,前蹄不停踢着地面。 “大人?”一旁的卫队长述律乃仁显得有些紧张,提醒了一句。耶律述澜抬手示意闭嘴后继续看着河面。 濡水河清可见底,奚族战马铁蹄踏入水中带起一串串气泡。 “弓箭手准备!”待奚族骑兵到达河中央时耶律述澜忽然抬手发布命令,身旁的传令兵迅速转身对身后军阵吹起牛角同时挥舞着帅旗。 引弓待发的契丹弓骑兵得到命令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将手中之箭射向濡水中心正在渡河的一万奚族骑兵。箭矢如雨,势如飞蝗,铺天盖地而来。正在渡河的奚族骑兵只得一手举起木质盾牌,一手握住缰绳做好防御姿,在箭矢压制下攻势稍缓。 吐勒斯当然也不会坐以待毙,令传令兵擂起战鼓,跟在一万前锋身后的一万奚族弓骑兵纷纷抬手放箭,数万只箭矢向耶律述澜的军阵席卷而来。 “清空箭袋!清空箭袋!”吐勒斯在河边勒马高呼,身上的皮甲都翻腾起来。 “防御!”述律乃仁大喊,哗啦啦一阵铿锵之声,契丹骑兵从马背一侧举起盾牌,箭雨随后呼啸而至,丁丁当当,盾牌转眼变成刺猬。 “迎敌!”耶律述澜等箭雨过后抽出腰间镔铁弯刀指向河中奚族骑兵。契丹骑兵前锋大概两千余骑唰地一声举起在阳光下闪烁着白光的弯刀冲进河滩。 濡水可能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被数万匹马同时践踏。 战马嘶鸣,奚族骑兵已渡过河中心时与契丹前锋相遇。一瞬间双方喊杀声更甚,刀具砍在铠甲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骨朵儿锤砸碎盾牌发出闷响,顷刻间双方士兵受伤者惨叫着落入水中,濡水已变成红色。 随着进入河中的双方骑兵越来越多,战马已寸步难行,双方拥挤在一起,只能原地坐在马背上刀劈锤砸左右迎击。两千契丹兵迎战一万对手,装备上占据些优势,但是面对面互砍,在数量上相当于五个人围着一个人砍,契丹骑兵有些捉襟见肘,被奚族骑兵包围了大部。 吐勒斯眼看着河中己方前锋顶住对面契丹人攻势后即将上岸,命令弓骑兵跟上支援,准备一鼓作气冲上对岸意图凭借人数优势将敌军包围打消耗战。 两军对垒,带兵的都是有头脑的,都是经过战场淘汰过的,没过硬的战术和武力早就变成一堆白骨了。 第133章 无差别射杀 吐勒斯的想法没有错,在装备上的差距通过人数优势反超回来是可取的,但是短时内令近半数精锐渡河,将自己的弱点完全暴露在对方射程之内是非常愚蠢的,欲速则不达,奚人骑兵急于渡河,战线拉的更长了,整个人河面上全是奔腾的战马。 看到这里,吐勒斯不禁微微翘起胡须,仿佛他已经看到了结局一样:将耶律述澜踏在铁蹄之下。 耶律述澜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稳稳地坐在马鞍之上面无表情。而述律乃仁一直盯着耶律述澜的嘴,生怕错过了他下达的命令。此时奚族的前锋已经绕过两千契丹前锋即将上岸,耶律述澜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奚人皮甲上的牛皮绳结。 “后卫变前锋,弓骑兵放箭!”耶律述澜再次抬手示意。 述律乃仁一愣,放箭?前半句可以理解,这后半句放箭有些不可思议,两军前锋此时正在河中厮杀胶着一团,放箭岂不是?但是统帅就是统帅,令行禁止是基本。 契丹骑兵后卫涌向前阵,换下弯刀改用长柄骨朵儿锤即将冲向河边。而弓骑兵在一瞬间平射加仰射释放了数万只箭矢。 “清空箭袋!”耶律述澜怒吼道。 随后箭如暴雨一般砸向河中的双方骑兵。 古来征战弓箭一直作为一种远距离杀伤性兵器存在,在近身肉搏之前可有效打击敌方以削弱其战斗力提升己方优势。但是双方鏖战之时进行无差别射杀的就不多了,毕竟混作一团时双方并不能做到精确瞄准,很容易误伤。 现在耶律述澜做的正是无差别射杀,换而言之他用两千人做代价成功引诱大部分敌军进入他设定好的口袋最后一网打尽。 河中鏖战的双方根本没有料到弓箭,来不及反应便被射成刺猬,在弓箭面前皮甲被很容易洞穿,惨叫声混合着扑通扑通落水声。战马中箭后纷纷受惊发狂向四周逃窜,落水的士兵即便是没断气也被马匹踩踏身亡。 吐勒斯的一万弓骑兵同样一脸懵逼地硬接了来至河对岸的问候,发现情形不对想掉头后撤的被来不及掉头的骑兵撞个正脸乱作一团。 而手持长柄骨朵锤的契丹骑兵后卫此时冲进河中已是此战的收割者,处理那些河中侥幸没有掉进水中的幸存者。 此时胜利的天平已经向耶律述澜这边倾斜,太阳之下濡水闪耀着红光,尸体堆满河面。 面对耶律述澜的反击,溃散的奚族骑兵吐勒斯无法组织有效的进攻,只得鸣金后撤远离河岸后重整旗鼓。 当然,以两千的代价打退三万人的攻势可圈可点,耶律述澜的军事才能不容小看。但是其过于冷血的操作还是令底下的军士有些异议。 事实就是:只闻封侯云台上,不识埋骨无名冢。 耶律述澜见吐勒斯撤退,并未下令全军渡河追击,鸣金收拢军队,打捞阵亡将士的尸身。 过于谨慎有时候是好事有时候又会贻误战机。 第134章 抓壮丁 首战失利,奚族骑兵折损万余,吐勒斯回到临时驻扎的营帐懊恼不已,感觉本就不富裕的黑发又白了不少。 “该死的契丹狼,奸诈,恶毒没有人性!你们看到了吗,对自己人都放箭,这跟畜生有什么区别?”吐勒斯对着一旁的王帐守卫宣泄着心中的不满,胡子都在抖动。 两侧的王帐守卫一动不动,就像雕像一样没说是也同样没说不是,毕竟是奚族的王身份就如同汉族的皇帝,一个侍卫敢评论皇帝的对错吗?身份在那摆着呢,毕竟我的草原我的马我想咋耍就咋耍。但是他们心里就不像表面上这么平静了,可能在想:至少他们赢了,两千换一万,你是咋想的呢? “接下来怎么办?”吐勒斯显然是被打懵了,一时间没缓过劲儿来,有点迷。 “大王!”帐外一人求见,正是弓骑兵首领塔里布。 “塔里布你来的正好,接下来有什么应对之策,说一说!”吐勒斯示意进帐的塔里布坐下。 塔里布坐下后也简单说了奚族骑兵目前所面临的状况及弱点,眼下最需要的是稳住军心及时补充军需消耗品,比如说箭矢! “忽部台!”吐勒斯喊了一声接着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早前去乌速布家里征兵的壮汉……大概半个时辰后,忽部台领着一队骑兵出了大营向最近的弱水州赶去。 而此时元槊正在帮着乌月放羊,也是闲来无事一来算是给乌月帮帮忙,二来找些事做打发些时间,毕竟吃饱上顿就想下顿有些无聊。 羊群在蓝天白云之下缓缓移动,身穿羊皮马甲的二人一前一后看护着。乌月放养的羊还不算多,也就是几十头而已,这数量在以放牧为生的奚族中只能算垫底儿的存在。 手持羊皮鞭头戴毡帽的元槊看起来有些滑稽,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草原人,多少都有一些不适应。 “怎么了,穿着难受?”乌月看着浑身不自在的元槊问道。 “没有,还好,就是有点别扭。”说着元槊上下抖搂着后背,这羊皮马甲说实话确实是有些硬,硌得慌。 “嗨,多穿穿习惯了就好了!”说着乌月用羊皮鞭捅了捅元槊后背。 两人正在说话间只听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机灵的乌月站在马背上看到地平线上奔来一队人马。片刻后乌月认得出领头的正是三日前来家里征兵的忽部台,看到他,乌月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大王有令:凡成年男子皆速速前往濡水河畔大营备战!”忽部台看着元槊喊道。 “他不是……”乌月有些错愕了,不会是认错人了。 “他也得去!”忽部台一脸疲惫道,毕竟接连几日一直在路上颠簸没有机会好好睡一觉。 “他是南方的汉人啊!”乌月有些不理解,这脸型和头发难道看不出他是外族人吗? “不管是汉人还是什么人在这放牧就得去!”忽部台明显是不想多啰嗦又改了口:“要么他去,要么你去,自己选!” 乌月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瞪大眼睛看了看旁边的元槊。 第135章 找爹 “你们还有一匹战马,谁去?”忽部台用马鞭指着毡房边上元槊的战马问。 对于元槊和乌月来说,两人谁去都不合适,一个是外族汉人一个是女人。女人上战场少之又少,即使是民风彪悍的胡人。 “将军,前线战况如何?”元槊沉默片刻问道。 “前线怎么样无需你操心,跟我走就行了!”忽部台看着白发赤目的元槊显然是有些不耐烦了,此次征兵完全是为了补充兵员运送补给。对士兵自身的素质并没有太高要求,所以才会不限男女。但是这也从侧面反馈出一条隐藏的信息:前线战况不容乐观。 “我阿爹怎么样了?”乌月反应过来疾走两步上前一把拉住忽部手中的缰绳。 “你爹?没看到,也没注意!”忽部台要拽回缰绳可是被乌月死死拉住:“松手,我还有紧急军务,再不松手你俩都跟我走!”说完扬起马鞭作势要打。 “你肯定知道我阿爹的状况,说,他怎么样了?你说了我就跟你走!”乌月被战马挣得左右摇摆。 “放手!要不是你阿爹还轮不到你在我这撒野!”忽部台已经失去了耐性。 “将军!我跟你去,请说一说战况我也好也有个准备!”元槊伸手帮乌月拉住缰绳,到现在他依然确定前方战况应该是很糟糕,连忽部台都不敢说了。现在让乌月去就是送死,还是自己去说不定还能帮忙找找她阿爹乌速布老汉。 迟疑了片刻,忽部台小声将奚族首战失利的状况讲了一遍。确实是惨,在元槊看来契丹骑兵单兵素养和主将的战术都很出色,吐勒斯打不赢也属实正常。 “那我阿爹呢?”乌月现在心里想的全是她阿爹怎么样了。 “我真不知道,大军从濡水边撤回大营后来不及清点人数我就带人出来了!”忽部台也是无奈道。 “我去找你阿爹,你好好在家待着,等我消息。”元槊松开缰绳,同时也拿下乌月手中的缰绳。 忽部台看元槊已拿定主意要去便转身策马离去,却没有告诉他吐勒斯大营的位置,是忘了或者就是故意的? “我也去!”乌月紧跟元槊两步,周围的羊群向两边散开,蓝天之下太阳光晃得两人都眯起了眼。天地下如此之大,极目所至皆是绿色;同样也是如此之小,两眼对视只此二人。 “不行!太危险了,我会找到你阿爹的,保证给你带回来!”元槊掀开毡房门帘钻了进去,乌月也跟着要钻进去。 元槊扭头对乌月说:“你干嘛,我换衣服你也要看吗?”这一句话把乌月整的一脸臊红连忙转身出去了。元槊打开之前带着的包袱露出一副铠甲,这是之前跟随李克用征战的见证,上面的每一道伤痕都是他成长的印记,元槊轻轻抚摸着,指尖传来熟悉的感觉,冰冷又温热。 “你换好了没有?”此时乌月在外面喊起来。 元槊回了回神褪去身上的外衣装束将铠甲穿好,提着麻布包裹的乌金破军槊和面具出了毡房。 第136章 认了个爹 “你?”元槊看着手牵战马身穿皮甲的乌月着实是很意外:“你不能去,在家待着!” 元槊是一路上刀尖上舔血从战场上下来的人,知道什么是战争的残酷,所以不能让乌月冒这个险。 “我不去,你能找到我阿爹吗?”乌月一双大眼睛质疑地看着元槊。 “相信我,我找到你阿爹就把他带回来!”元槊伸手去抢乌月手中的缰绳,被她侧身躲开。 “我凭什么信你?”乌月依然是不肯作罢,夏日的风并未让元槊感到凉爽,反而被阳光晒得头皮发麻。 “我”元槊一时语塞无法作答,眼前这个奚族少女着实是难缠。 难道胡人女子都是如此性子吗,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毕竟是头一次遇见,和汉族女子完全大不一样,比如黄英就不是这样。 黄英一张熟悉的脸闪过元槊的脑海,转眼间便化为灰烬,这张脸让元槊时常从梦中惊醒,想到黄英他动摇了。如果当初自己不是留黄英一人在狼头山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也不会有现在人不人鬼不像鬼的他。 看着眼前的这个奚族女子,元槊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把乌月盯的发毛了。 “你看什么呢?说话!”乌月拿缰绳甩了元槊一下:“我猜你也就是敷衍一下,等会儿指不定想骑马去哪呢,还是我自己去找我阿爹!再说那又不是你阿爹”最后三个字乌月说的很小,当然元槊还是听到了。 “你阿爹?行,以后也是我阿爹!”元槊说完这句就后悔了,冲动真的是魔鬼,怎么莫名其妙地在这认了个爹呢? “你说什么!”乌月有些难以置信,毕竟这是认爹不是数羊圈里的羊。 想到黄英,元槊又看看眼前这个奚族少女,心里突然触动了一下:“你阿爹就是我阿爹,听清楚了吗?”认爹嘛,干脆一点儿。 “这下相信了,你就在家好好放羊!”元槊夺过乌月手中的缰绳翻身上岸疾驰而去,只留下她留在原地看着元槊远去的身影发呆,一旁的羊群在慢悠悠地吃着草。 “他”乌月心里对这个相貌奇特的汉族少年有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就在这时元槊又飞奔回来了。 “耍我呢,这小子不会后悔了?”乌月皱着眉头心中暗道。 “不认得路”元槊来到乌月跟前勒马尴尬的挤出四个字后苦笑道。 “哈哈哈”乌月指着元槊笑的满脸通红,幸亏这儿就他两人。良久,乌月消停了一会儿才给元槊指明吐勒斯所在的濡水方向。 “一定要带回阿爹!”乌月临别抚着马背低头道,元槊看不见她的表情调头策马离去,乌月抬起头眼里噙着泪。 原来女汉子也会哭。 元槊顺着乌月指的方向狂奔一日远远看到了一条蜿蜒前行的大河将无垠的草原分割成两块一直伸展到天际,濡水到了,但是目前还未发现奚族骑兵大营的影子。 第137章 破敌良策 濡水一侧的耶律述澜依旧是按兵不动,双方骑兵斥候在两翼远远的地方互相查探。此时双方谁都不敢率先进攻,即便吐勒斯在兵力数量上占据优势,前日的渡河强攻耶律述澜依然狠狠地给他上了一课,现在士气大减自然更不敢轻举妄动。耶律述澜也是静待战机看吐勒斯的耐性有多大,濡水为界谁先渡河谁挨打。 元槊又行了四五十里路看到了吐勒斯大营的营帐顶。刚要再往前走时,从两侧飞奔而来两个奚族骑兵,手持牛角弓。看样子是大营周围巡逻的明哨,看到汉人装扮的元槊自然紧张起来。 “站住!”左侧的骑兵在三十步外站住,搭箭拉弓瞄向元槊。 “奚族兄弟,不要误会我是被忽部台将军征调来参军的。”元槊并未作出戒备的举动,奚族的弓箭想要穿透汉族特制的铠甲还是很有难度的,箭镞破甲能力太差。 “小伙子,你怎么来了?”右侧的骑兵靠近后看清了元槊的容貌认出了他,元槊侧脸一瞧,啊,原来是乌速布老汉。此时他身穿皮甲,脸上多了一层风霜。 “老老爷子,我来参军。”元槊有些无奈,这不是新认的爹么,不过他现在还不知道这个儿事,不叫也没关系,叫了估计老爷子会更尴尬,稀里糊涂得了一个儿子。 “胡闹!你来算什么事?”乌速布摘下头顶的皮盔,一旁的骑兵看到确实是认识的人也就作罢放下了戒备。 “乌月”元槊一边跟着乌速布回营一边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唯独故意漏掉认爹的事。 “这女娃子真不让人省心,我能有什么事!只是这仗打的”乌速布又给元槊讲了一下当下双方战况,忽部台确实没有骗他和乌月。 “那现在就是双方按兵不动,谁先渡河谁挨打了?”元槊听完乌速布老汉的话得出这个结论。 “对,现在契丹狼崽子就是在等,跟我们耗时间。”乌速布老汉愤恨地说道:“可怜我万余奚族将士啊,塞满了河面,捞上来的尸身埋了后都堆起一座新山!” 元槊沉默了片刻说:“老爷子,想不想赢?” 乌速布老汉惊愕地看着元槊坚毅的面孔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吐勒斯大帐中。 塔里布带着元槊来见吐勒斯,此时他正在为战事发愁听到塔里布请见不耐烦地对卫兵示意让他进来。 “什么事,塔里布?”吐勒斯一直盯着一侧的羊皮地图并没有转身。 “大王,我有破敌之法!”塔里布单膝跪地抱拳有些兴奋地说。 吐勒斯迅速转身走上前来扶起塔里布有些期待的说:“说来听听!” “此人是新征调来的,自称有破敌良策,特意带来请见大王!”塔里布示意身后的元槊上前来。 “此人是,汉人?”吐勒斯怎么说也是一方首领见多识广,汉族铠甲他是见过,但是赤目雪发的汉人闻所未闻。 “正是,之前在河东军中服役,因战乱流落到弱水州。”塔里布解释道。 吐勒斯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了一圈面前这个人,回到王座上坐了下来,抬手沉声问道:“有何办法,说来听听!” 第138章 擂鼓 “大王,请问您是否是在等待契丹骑兵过河?”元槊来到张挂着的羊皮地图前。 “嗯。”吐勒斯停顿了片刻回答道。 “那耶律述澜要是不过河呢?”元槊反问道:“难道您要一直等下去吗,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过河肯定会遭到我军的阻击,这濡水就像一个泥潭一样照现在的状态谁过都是陷进去挨打。” “这?”吐勒斯不禁正眼瞧着面前这位长相怪异的汉人:“可有破解之法?” 元槊手指着羊皮地图上的濡水,缓缓移动并未回答奚王吐勒斯的问话。 “大王,可知汉人一句话?”元槊故作玄虚,有点卖关子的意思,这面前的胡人汉子虽说是王也不禁有些急躁了。 “什么话?快说!”吐勒斯催促道。 元槊扶了扶身上的铠甲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什么意思?”吐勒斯被元槊这么一整都有些迷糊了:“快快说来,你们汉人就是爱整这套让人听不懂的,一点儿不爽快!” “大王莫急!”元槊将吐勒斯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一阵听得他脸已经张开了。但是一旁的塔里布皱起了眉头,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奚王近距离拉扯的。但是照目前的状况看他吐勒斯都没说什么自己当然也不好发作。 太阳西斜,濡水两岸的草原上闪耀着太阳的余晖,吐勒斯大营突然出来一队人马,大概三千人的样子在塔里布的带领下往下游方向移动。天还没黑,对面的契丹斥候很快便发现并回禀了这三千人的动向。耶律述澜当然不能坐等奚人骑兵完全渡过河,迅速调集弓骑兵一千,前锋骑兵一千共两千人由自己的兄弟耶律岩木带领到河边布防。 虽然耶律述澜不知道吐勒斯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是只要看住他的骑兵部队动向准没有错,见招拆招就行。加上马上天色暗下来了,耶律岩木怕生出变数将大部分斥候被派往下游侦察加强警戒。 三千奚族骑兵并没有强渡濡水,只是在河边列阵待命,对岸的契丹弓骑兵也是剑拔弩张等待开战。河面上变得静悄悄的,不时有鱼儿窜出水面溅起的水花声。 “点起火把!”塔里布看天色一黑开始亮起火把照亮河面,对岸的耶律岩木有样学样也燃起火把。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后塔里布命令:“擂鼓!所有的鼓都用上!”随后鼓声大作,惊得耶律岩木差点一头栽在地上,急忙看向河面,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犹如雷动的鼓声并未看不见对面有什么异动。 “搞什么鬼?”耶律岩木有些搞不懂了。 片刻耶律述澜的卫兵快马赶来:“耶律将军,主帅问对面是否渡河?” “没有!”耶律岩木看着河面回道,传令兵瞅了一眼河面上马往回奔去。 鼓声大概持续了一炷香的功夫停了下来。 “终于消停了”耶律岩木看着平静的河面打了个哈欠对身旁的弓骑兵千夫长说道:“看着对面,只要渡河就放箭,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说完,往临时搭建的帐篷走去。 第139章 暗度陈仓 半个时辰后,塔里布又下令擂鼓。 耶律岩木揉着眼睛从帐篷里跑了出来,河边的契丹骑兵此时正瞪大眼睛看着河面。 “点亮火把,照亮点!”耶律岩木看着平静的河面骂道:“他娘的,耍老子呢?”不出意外的话一会儿耶律述澜的卫兵又会来查探状况。 这只是元槊计划的一小部分,塔里布安排一队士兵继续擂鼓,只留少量火把照亮剩余的三千人悄悄地带回大营。 一路上只能听到脚步声和草丛中的虫鸣。 而濡水上游,吐勒斯已经按照元槊的计策带领一队人马运送帐篷,车辆等辎重悄悄到位。上游当然不能点火把,一切都在昏暗的下弦月下进行,一个时辰后河边已经堆满了山一样的物品。随后塔里布带的三千人也赶来了,人手一只口袋就地装起了泥土。 和上游紧锣密鼓的行动不同的是,下游依旧是搁半个时辰擂一次鼓但就是没有一个人影过河。鼓声吵得对岸的耶律岩木破口大骂,最后他骂累了直接坐在岸边和旁边的士兵一起看着河面发呆。 上游河水哗啦啦作响,随军辎重被奚族骑兵悄悄地拖下水一直延伸到对岸,随后在上面垫上泥土包。这项秘密工作一直进行到后半夜,一条两丈宽的浮桥神不知鬼不觉地建成了。 吐勒斯在黑暗中已经乐的张开了嘴,身后是接近两万余名奚族骑兵待命。 “渡河!”吐勒斯压低声音对传令兵说道。 大概一个时辰后,吐勒斯带着所有人马已经来到耶律述澜的一侧,只见人影攒动,但是速度不快避免声音太大被契丹人过早发现。 元槊跟在吐勒斯身旁,手持乌金破军槊,一头银发已束在背后。吐勒斯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气势深沉的少年,要是早两天遇到此人就不会损失那么多奚族儿郎了。不过话说回来,哪有那么多如果,能活着就不错了。 火光照亮的契丹军营周围的栅栏,放哨的契丹士兵已经无精打采了。 “冲锋!”吐勒斯一声令下,万马奔腾,已经被下游鼓声搞得快要神经衰弱的契丹士兵以为又是敲鼓的并未在意,只是感觉越来越近快到大营跟前时才明白过来。 “敌袭!”士兵嚎叫着冲出营帐,此时奚族骑兵已经冲进大营里来了,刚露出头的契丹骑兵还未看清来人是谁便被人一刀结果了性命,鲜血染红了营帐。转眼间,契丹大营乱作一团,火光一片,耶律述澜骑着战马手持弯刀奋力砍杀也无济于事,他手下大多数士兵还未穿好衣服就已经身首异处了,之前在兵甲装备上的优势荡然无存。 马匹嘶鸣,数千骑兵被分割的支离破碎,因为到处都是手持利刃的奚族骑兵,就连弓骑兵也手持骨朵儿锤在到处狂奔。 这些也是元槊计划的一小部分。 耶律述澜看战况已不可逆转,便带领近卫突围奔河下游与留守在那里的耶律岩木汇合。 第140章 大忽悠 黎明时分,吐勒斯已打扫完战场,看着烧成灰烬的契丹兵营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痛快,一雪前耻。此战中元槊并没有直接参与实战,完全是充当一个智囊的角色,略施小计就打的契丹蛮子耶律述澜狼狈逃窜。 清晨的羊肉格外的香,濡水河畔的酒出奇的醇。一众奚族将士正在吃早饭,毕竟一晚上没休息早已经饿坏了。 “我现在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啊,哈哈!”吐勒斯不知道是尴尬还是豪爽,反正他不尴尬的话尴尬的就是别人。 “额……”元槊都无奈了,没想到这胡人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只回答了两个字:“元槊。” “好名字!”吐勒斯大口喝了一口羊奶酒:“此战多亏你的计策,你们汉人就是不一样,满肚子的鬼点子,说,想要什么赏赐?” “额,我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一个人。”元槊从火堆上取下一块烤羊肉咬了一口说道。 “谁?”吐勒斯顿时来了兴趣:“不知是什么人能吸引你,不会是哪家的小娘们儿?” “啊……”元槊听到这差点被还没咽下去的羊肉卡住喉咙,猛咳了几下才消停,红着脸对着吐勒斯摆了摆手。 “那是谁?”吐勒斯追问道。 “带我来军营的乌速布老汉,一个骑兵斥候。”元槊解释道。 “要他做什么?”吐勒斯不禁疑问,这些汉人就是奇怪,美女财物都不要居然要一个大头兵。元槊只好又解释了一番,什么乌速布老汉早年丧妻至今未续弦,家中只有一个女儿,这女娃子已经没有娘了不能再没有爹,为了找回他爹自己才来这的,一顿添油加醋的给吐勒斯整得一愣一愣的。 “没问题!”吐勒斯豪爽的说道:“没想到你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呃,元槊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浅浅笑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如此能忽悠了,干脆以后叫元大忽悠得了。 酒足肉饱后元槊便和乌速布老汉赶回河对岸的大营,元槊倒是没有什么行李,乌速布老汉因为带的东西多可能需要多耗费一些时间。 但是他们似乎都忘记了耶律述澜,其实不是的。打扫战场后吐勒斯知道耶律述澜大概还有二千人马,之所以不追是怕有埋伏,毕竟这场胜利来之属实不易,只要做好防备耶律述澜就没有翻盘的机会。这二千人除了逃走外吐勒斯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还有就是他虽然是个胡人但是也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 此时的耶律述澜已逃到耶律岩木处,二人合兵。 “三哥!”耶律岩木接到耶律述澜关切地喊道。 “没想到这奚人蛮子吐勒斯还留有后手,幸亏你这带走两千人,不然留在大营就是死!”耶律述澜一脸狼狈道。 “我们现在就打回去!”耶律岩木已经被鼓声折磨了一夜现在又被偷家简直要发狂了。 “不可!”耶律述澜一把拉住耶律岩木。 第141章 看走眼 “那就这样走了吗?”耶律岩木心有不甘,这样被偷袭的恶气实在是咽不下去。 “不急,整顿兵马听我命令!”耶律述澜也是百战之人,马上就镇定下来:“他能偷袭我,我就不能偷袭他?” “这已经天亮了,也没法搞了啊。”耶律岩木虽然不懂他这三哥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作为副将的弟弟也是无条件服从他的命令。 两千契丹骑兵已是整齐待发。 草叶上晶莹的露珠缓缓滑落,洁白的蝴蝶在野花丛中飞来飞去。 “渡河!”耶律述澜抽出残留着血迹的弯刀一挥,率先冲向濡水。两千骑兵随后奔腾起来,大地震颤。耶律述澜当然有仇必报,两千人能做什么,当然不能和新胜的吐勒斯硬碰硬。但是,此时奚族骑兵已是一夜未休息,甚是疲乏,在清理完契丹军营战场后应该会就地休息,那么河对岸的军营就应该是空的。。。。。。 饿狼一样的契丹骑兵冲向奚族大营方向,而河对岸的奚族骑兵已是吃完早饭原地休息状态。 元槊和乌速布老爷子此时正好回到大营,便传来斥候的喊声,敌袭! 元槊一愣,随即便明白过来,这耶律述澜果然也不是一般人物。看着空荡荡的军营,元槊也是无奈,跟乌速布老爷子披甲上马奔出营去。本来计划着早点回家,这下计划泡汤了。 不管多少人,两人都不能看着大营被劫。 二对二千,有几分胜算? 一人黑色玄甲,头戴黑色面具,手持乌金破军槊;一人黄牛皮甲,手持弯弓。两人俯身抓紧缰绳,胯下黑鬃战马扬蹄狂奔。前面便是黑压压一片疾驰而来的契丹骑兵。 契丹骑兵看到只有两人前来应战,不禁一阵狞笑,这两个无疑已是羊入虎口,仿佛已经看到了两人尸骨无存的惨状。 隆隆马蹄由远及近,元槊示意乌速布老汉走在他的后面。耶律述澜也是轻蔑地派出一队十人的骑兵前来收二人。 “看来这些契丹人看不起我们啊!”元槊看着即将冲到跟前的契丹骑兵小队,微微抬起手中的乌金破军槊。 夏日草原上的风在暗红色的槊尖发出尖锐的长啸,此槊不见天,见天必沾血。手持弯刀的契丹人接连迎面砍来,元槊都能看清楚契丹人古铜色的脸上粗大的毛孔。 俯身,提槊,冲在最前面的契丹骑兵被瞬间贯穿胸膛,厚重的铁甲都挽救不了他即将燃尽的生命,只能一脸不可置信的被甩到马下,汩汩而出的液体将周围的草丛染成鲜艳的颜色。 接着是第二名,第三名。。。。。。 十名突击小队被屠戮殆尽,槊身的鲜红色还未凝固。乌速布老爷子都未来得及出手,一只手一直捏着弓箭都看呆了,没想到这小子武艺竟如此高。 先前着实是看走眼了! 同时吃惊的还有带兵冲到跟前的耶律述澜,挥手示意围住元槊,而一旁的乌速布则被完全冷落了。 转眼间元槊便被数百人呼啸着包围起来,熟悉的场面,熟悉的配方。 艳阳下,耶律述澜眯着眼盯着人群中的元槊面无表情。 第142章 修罗 元槊勒马立在正中央,神态自若。面对契丹骑兵的围堵他丝毫不惧的样子令耶律述澜甚是好奇,这是战场,手里拿的都是真刀真枪,杀人见血是家常便饭不是过家家。上一秒刚砍掉一个头颅的弯刀下一秒说不定就亮晃晃地招呼到自己身上。 元槊束在脑后的银发在风中微微拂动,四周的契丹骑兵几乎是同一时间举刀冲了上来,一圈的利刃在太阳下闪着寒光,即便是每人砍元槊一下都能在一瞬间将他大卸八块。 槊杆游动,锋刃所向兵甲具裂,一侧的契丹骑兵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被撞飞出去。背后挥来的刀刃已发出破空声,元槊顺势俯下身斜向后刺去,一名手持铁锤的契丹战士被贯穿胸口。虽是身着铁甲但是对于破军槊这样的兵器而言就如同纸张一样,触之即碎。元槊抬起槊杆将这名士兵向他身后的人群抛去,战马已被惊得四下逃窜。 契丹骑兵围攻阵型大乱。 “速速拿下此人!”耶律述澜也认识到元槊的战力有些强悍,忌惮起来,再不速战速决会打乱自己偷袭吐勒斯大营的计划。 耶律岩木手持一对金瓜锤驾马奔向元槊。从四周涌上来的契丹骑兵将元槊围在中心,连受惊的战马都逃脱不出去。 元槊身段灵巧,左突右刺,每次出手都有几名契丹骑兵被打下马。半个时辰后,白色的长发已被染成红色,玄甲上又多了几处刀痕。 “报上名来!”耶律岩木大喝一声冲了上来,一对金瓜锤招呼上来。 元槊斜下里横槊抵挡一对金瓜锤,只听嗡地一声闷响,震得他双手虎口发麻,挡开耶律岩木第一下进攻后,没得到半口喘息的机会第二记横扫便飞了过来。 这契丹蛮子没完没了?心中一激,举槊横抡了去,哐当!一声巨响,随后便看到耶律岩木飞了出去,重重摔进草丛中一动不动,不知还有没有气息。 耶律述澜大惊!此时周围草地上已遍布尸体,马蹄踏在上面发出咔嚓咔嚓地碎裂声。元槊已杀的契丹骑兵人仰马翻,包围圈也渐渐扩大,没有人再敢无脑上前送命。 “收兵!”耶律述澜很无奈地挤出这两个字,此人太过勇猛,成功阻击两千人的契丹精锐一个多时辰。就算现在把他杀了已毫无意义,估计此时吐勒斯已经发现自己的动向在向这边派兵支援。此时不走估计等会儿想走都走不了。 契丹骑兵撤到耶律述澜身后,耶律岩木也被抬了回来,还是有些气息的。 “你是何人?”看着手持长槊,满身是血头发凌乱的元槊,耶律述澜站在十数丈之外喊道。 此时的元槊就像一头从地狱归来的修罗,一双血红的眼睛直勾勾瞪着对面的耶律述澜,斜持的长槊正向下滴着鲜血,槊锋闪耀着诡异的光彩,他并没有回答耶律述澜的问话。 耶律述澜停顿了片刻,来不及收敛阵亡将士的尸身便挥手后撤,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这个野兽一样的战士。 第143章 回忆 风中两人看着远去的契丹骑兵身影都松了一口气。 “回营?”乌速布老汉摘下皮甲帽子问一动不动的元槊。 良久元槊才抖了抖槊身摘下黑色面具道:“回什么营,回家!”两匹战马在广阔的草原上飞奔,将阳光洒在身后,把岁月握在手中,从正午到日落,夕阳拉长了两人的身影时才停了下来。 在一条不知名的小河边两人扎营夜宿,河水不深但是足够洗刷身上的血污了。痛快地洗了个澡后元槊又变成原来模样,只是头发似乎更白了。抚摸着伤痕累累的玄甲,元槊似乎看到战场上的拼杀情景,将乌金破军槊擦洗干净后重新用麻布包裹了起来。 现在他感觉这根槊变重了,杀气越来越重。 元槊收拾完来到火堆边上挨着乌速布老汉坐下,金黄的火苗照亮了两人的面庞。 “没想到”乌速布老汉尴尬地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什么?”元槊翻动着火上的羊肉干侧过脸来。 “你那么厉害,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汉人?”乌速布老汉两只手掌互相摩擦着。 每个人都是普通的,又都是不普通的,普通到在众生中都找不到一个你,不普通到这天下找不来另一个你。 “一般般。”元槊有些谦虚了。 “至少是个将军?”乌速布老汉还是老姜啊,看的还是挺准的。 “将啥军,混口饭吃,饿不死而已。”元槊回答的有些敷衍,他现在就想着一件事:回去后怎么办,他可是答应了乌月叫爹的。想到这就头疼,呃,叫啥不行非得叫爹。 看元槊心不在焉的样子,乌速布老汉也不再自讨没趣,沉默起来。 清晰的虫鸣穿过夜空钻入两人的耳朵,元槊顺势躺在火堆边,静谧的夜空,满眼星汉。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转瞬即逝。 阿英!元槊想起了阿英,天上的她该是哪一颗,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当年我只是个下河抓鱼的小孩子,因为躲避兵役阴差阳错学了武艺从了军,远方也有了心爱的姑娘,可是战争毁了一切。。。。。。”元槊自言自语。 一旁乌速布老汉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元槊也不在意他有没有在听。他讲这些只是在倾诉,在复述这些年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 夜深了,火堆只剩下火星,两人相继入睡。 梦中,元槊依然在战场上厮杀,只是千军万马怎么也杀不完,脚下的大地变成泥潭,自己双脚被吞噬无法动弹越陷越深直至口鼻也被淹没。 大呼一声,元槊猛地睁开眼,朝霞红了半边天。 天亮了。 此时乌速布老汉已经在收拾行李了,看到元槊醒来问他:“做梦了?你这叫声是真大啊!” “呃,嘿嘿!”元槊尴尬地摸摸头。 “你的经历我都听了,没想到,不过没关系的孩子,你要是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你爹,怎么样?”乌速布老汉懂生离死别的痛苦,至少他还有个女儿,而元槊呢? “呃。。。。。。”元槊已经蒙了,这还有人自当爹呢,这可怎么搞,自己还没想好怎么认爹,这爹自己找上门来了。 自己是吸爹体质吗? 第144章 饱餐 “是我唐突了,就当我没说。”乌速布老汉看元槊没反应以为他不愿意,其实完全想不到此刻元槊心中就像一万只羊跑过。 “义父!”元槊有些头大只得应付了一句,这是把我架在火上啊,不认不行,认也不行。 “好好好!”乌速布老汉一听有些喜出望外。 二人快速上马飞奔而去。。。。。。 乌月正在放羊,远远的看见地平线处来了两个人影,不禁警觉起来。这是草原比不得汉族的村落,人烟自是稀少,况且现在还是和契丹打仗的特殊时期。 当两个骑马的走近了些,乌月才看清楚来人是谁,兴奋地大喊起来:“阿爹!” 不知怎的,元槊听到她喊的这俩字格外的刺耳,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怎么到处都是爹啊! “阿爹,我正好杀了只羊,我们今晚吃炖羊肉!”乌月拉着缰绳走在最前面。 “好好好!”乌速布老汉一脸宠溺地看着这个女儿,亲情带来的温热是别的东西所不能替代的。 花不能等谢了才想着去看,有些东西不能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元槊心底泛起一丝醋意,更多的是尴尬,终究是个外人。 “小弟,没想到你俩回来这么快,怎么找到咱爹的?”乌月有些玩味的回头看着马上的元槊。 “弟?”乌速布老汉看了看乌月又看了看元槊,元槊依旧是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其实内心早已翻车了。 “对啊,他认你当爹了,现在多了个儿子!”乌月哈哈大笑起来。 “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乌速布老汉一时间有些反不过劲儿来,毕竟认他做义父这事只有昨晚上和元槊聊天时才说的,没有第三人听到,这女娃子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早就知道了!”乌月有些兴奋的说。 下了马,乌速布和元槊都褪去了戎装换上了常服,顿时觉得轻松许多,四肢也可以更好地伸展了。围着火炉,又是鲜美的羊肉,馋的两人已经快按捺不住了。 激烈的战斗加上连日赶路两人早已是又累又饿,面对盘子里肥嫩可口热气腾腾的羊肉也顾不得烫嘴和吃相,大快朵颐。乌月看着狼吞虎咽的两人愣住了,这得是多饿呀,我的天! “你俩慢点!”乌月忍不住笑了。乌速布老汉和元槊一愣,对视笑起来。 热好的羊奶酒也端了上来,细腻的白色带着些浮沫儿散发出诱人的酒气,有很大比例的酸甜气息,甚是解腻。 几碗酒下肚,溜满缝后的两人满足地打着饱嗝。乌速布老汉看着元槊红色的眼睛说:“我知道一个老医士,看病是很灵的,明天我带你去瞧瞧?” “谢老爹!”元槊下意识的摸了摸眼眶。 “哎呀,这么快就叫上了?”乌月调侃起来,整得元槊一脸无奈,丝毫不把他当个外人。 “说什么呢,对人要尊重一点儿。”乌速布老汉责怪道。 “我咋就不尊重了,阿爹?我对小弟没有半点不尊重啊!”乌月反问。 “收拾锅具去!”乌速布老汉无奈地喊道,有些事他暂时没法直接跟乌月讲,总不能说人家一个在战场上撼天动地的勇将现在被她如此调侃不合适。 还是日后找机会慢慢再说。 第145章 火大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乌速布老汉便带着元槊一路向东而去。在这个时代马匹真是个好东西,速度快,跋山涉水适应性强。只是普通百姓家可养不起这玩意儿,得益于草原,乌速布老汉才自家仅有一匹矮马,元槊的战马也是在沙陀军中做了武卫营校尉时才给配发的。 跨过一条小河,在一片桦树林里,隐藏着几座毡房。斑驳的树影掩盖住了烟火气,不靠近的话全然不知此处还有这样一户人家。 “扎布!”乌速布老汉似乎对房子的主人很熟悉,还没到毡房门口就开始喊,只是并没有热情的主人回复他,周围依旧是静悄悄地,温热的阳光照得毡房上的羊皮散发着一股独特的气息,房子两侧的木架上晾着各种叫不上名来的草药。 翻开羊皮门帘,房子里黑洞洞的,乌速布老汉钻了进去。一股草药味迎面扑来,一支黑色的瓦罐坐在火堆上咕嘟嘟冒着热气。元槊这才发现一个白发苍苍的瘦老头坐在角落里埋头一动不动不知在忙些什么。 “嗨,老扎布,忙啥呢?”乌速布凑到跟前。 “哎呀呀,又来烦我!”老扎布不耐烦的扭过头,一双浑浊的眼睛闪出火焰。 “老朋友,你这又研究什么秘方呢?”乌速布老汉蹲下身抚着扎布的后背。 “秘方?嘿嘿,给你了你是用的着还是咋的,老婆都没了……”老扎布合上面前的牛皮纸擦了擦已经被草药汁染成黑色的手指一脸猥琐的笑容。 元槊看着眼前的这对老朋友唇枪舌战只能在边上等着,也搭不上一句话。 “你这老不正经的,是不是汤药吃多了?”显然乌速布被戳到了痛处。 “说,来干啥?”老扎布佝偻着身子站起来正声道。 “这话说的,好像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乌速布看着皮包骨头的老扎布却调侃着说:“瞧瞧你这身板,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有气儿。” 这老哥俩儿,斗嘴上瘾了。 等了片刻,乌速布老汉见老扎布不还嘴了才正式道明了来意:“这孩子患了眼疾,你给瞧瞧呗!” 老扎布凑上前来,借着房顶的光盯着元槊的双眼好一会儿才转身坐了下来:“来,把把脉!”元槊坐了下来将手臂放在老扎布腿上,一双干枯似老树一样的手伸了过来,淡黄色的长指甲轻轻扣在手腕处,元槊现在动都不敢动了,怕这老小子脉还没把上,手一抖指甲别把手腕给割了。 老扎布双眼紧闭,灰白的眉毛微微抖动,另一只手缓缓捋着胡须半晌不说话。毡房里有些闷热,乌速布和元槊两人都不敢说话,怕打扰这老扎布把脉。 突然老扎布收回手,睁开了眼睛,乌速布一看完事了,呼出一口气问道:“怎么样?” “小伙子年纪不大,火气不小啊,弦脉强硬,数脉极速,阳热属火,且你这火不同于一般的肝火,不好治啊!”老扎布说了一堆两人听不懂的话。 “你这是在装吗?老小子,我是信你的医术才大老远来找你的,现在说不好治,摆谱呢,能不能治?”乌速布上前一把抓住老扎布瘦弱的胳膊,估计使大点劲儿都能给他捏折了。 “放放放手!能治,能治,我又没说不能治!”老扎布咧着嘴挣脱出去揉了揉胳膊道:“真得给你找个老婆子啊,这劲真大,攒久了不是好事啊!” 元槊面对这一对爷爷辈的人完全是无处插话,只能坐等安排。 第146章 箭术 扎布看在乌速布老汉的面子上给元槊开了药方拿了药,特意叮嘱他此药治标不治本,他这是心病,能不能治愈不在药而在他自己。同时作为多年的老友也给乌速布整了一些药剂。 “老朋友,这是特意给你配的,延年益寿的药,要吃啊!”老扎布叮嘱道,一双干枯的双手抓着乌速布的袖子。 “知道了,那我们走啦,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乌速布老看调转马头带着元槊离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老扎布佝偻着身子喃喃道:“不知道还有没有那个机会,唉。” 回到家乌速布老汉便让乌月煎起药来,乌月有模有样的支起砂锅熬起来,只是火有些大,最后差点把药煮干锅了。元槊喝着乌月煎的特制汤药不由得皱起眉头,苦就算了重点还带着一股糊味,不知道药效还在不在。 “你这药。。。。。。”元槊放下药碗也不敢明说,毕竟这是人家亲手煎的药,也是费了心思的,就算不好也不能明说。 “药咋了,不都这样么,苦了?”乌月故作镇定道。 “不是,苦是正常的,这是不是熬的火大了些?”元槊并没直接明说,作为一个病人多少还是要克制一下的。 “火大?要是熬的多了你是不是得多喝几次,现在是不是两口就喝完了,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呀,老弟!”乌月解释道。 “好,谢谢!”元槊竖起大拇指。 “谢?叫声姐!”乌月也不嫌尴尬直接凑上来说。 元槊被这一整差点呛着,将最后一口药全灌进去扔下碗向外跑去,叫姐?她是吃错药了。 乌月收拾着药罐子,而一旁则扔着扎布给乌速布开的药,这些早被遗忘了,因为乌速布一直认为那是扎布故意逗自己玩整的。 从此元槊开启一天两次的吃药生活,饭后还跟乌月学起了射箭,也是一时好奇打发无聊时间的。弓骑兵他是见过的,包括弓箭的威力。一张好的弓可以射逾百步的距离,但是要射出这么远的距离同时也需要一位膂力过人的射手。 不可避免每天与元槊接触最多的便是乌月了,只是此女子已经不是简单的女子了,活生生一位糙汉子令元槊提不起任何别的心思。 如此学习旬月有余,元槊依靠自身优秀的天赋已将弓术学会,当他开弓成功射杀百步之外的野鸭子时乌月都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这小子进步竟如此神速。 夏去秋来,胡天八月即飞雪。 元槊还没感觉到秋天的气息时便已穿上了羊皮袄。下雪了,整个草原目之所及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雪花如精灵一般填充了天地间。 有道是:八月阴山雪满沙,清光凝目眩生花。插天绝壁喷晴日,擎海层峦吸翠霞。 元槊每日按时喝药,练习箭术,此时双眼中的红色已褪去了大半,扎布的药方确实不错。 然而此时乌速布老汉却病倒了,躺在铺着羊皮的床上气息孱弱时元槊想起扎布给他抓的药,连忙去找,谁也没想到老汉这次竟病得这么严重。 第147章 北雁南归 元槊捧着煎好的药来到跟前:“老爹,来把药喝了!” “没用了,不要白费力气了。”乌速布老汉好像一下衰老了许多,脸色灰白,两眼无神,嘴唇干裂。 “咋会没用呢?阿爹,快吃,吃了就能好起来了!”乌月在一旁抓着乌速布老汉的袖子,豆大的泪珠滚落脸颊:“好好地怎么就病了呢?” “没事的,丫头,这是你娘想我了,我去见见她。”乌速布老汉强挤出一丝笑容,虚弱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乌月的头顶。 “阿爹,你别说话了,快吃药,你会好起来的!”乌月伸手接过元槊手里的药碗却被乌速布老汉伸手挡住了。 “元槊,你来!”乌速布老汉示意元槊近前些:“你在这快待了半年了,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是你的义父了,现在临走我对你有个请求,请答应我!” “您说!”元槊上前来抓住乌速布老汉的手掌,传来一股冰冷。 “我走之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的乌月,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虽然她有些任性但是心眼儿不坏是个善良的孩子,请善待她!”乌速布老汉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不安和期望。 “阿爹!”乌月喊道:“你别说了!” “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以后不管你去向何方,请带上她”乌速布老汉将乌月的手放在元槊掌心用力握了握。 “好!”元槊似乎落泪了,生离死别,白发人送白发人,黑发人也送白发人。 毕竟是马背上的人,征战遗留下来的伤病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透支人的身体,无征兆的衰竭往往在三两日内,回天乏术。 在一棵粗壮的松树下,元槊和乌月安葬了乌速布老汉。 雪花洒落在两人的脚上,带走仅剩的一丝热量,乌月呆呆地看着落满雪花的坟头已是哭不出来。 “走!”元槊轻轻说了一声,呼出的气息化作白色的精灵消散在塞北的风雪中。片刻,见乌月不动只能伸手拉住她的羊皮袄袖子转身离去。 乌月不舍地回头看着松树下的坟茔,直至松树化作一个黑点被一片雪花盖住。 两人回到毡房收拾了东西,这个家现在没有了乌速布老汉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花了些时日将家里的牲畜家当变卖后带着银钱一人一骑离开了。 “去哪里?”二十年来乌月从来没有离开过弱水州。 “向南,找个不冷的地方。”元槊驾马前行,雪地里留下两串马蹄印。 “向南是什么地方?”乌月又问道。 “什么地方都可以。”元槊回答,一声深邃的鸣叫从头顶传来,是一群大雁排队南飞,两人的生活也像这南飞的雁身影匆匆渐行渐远。 已流离数载,前路几何?难道要一直做个凡人如此下去么,活着的人想么,已走的人想么? 元槊看了看马腹上麻布包裹的长槊,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乌月。 如此逆旅,世人皆道疾苦不如意,蝼蚁般的苟活对不起自己更不对起乌速布临终前的嘱托,既是乱世又手握神器何不逐鹿中原,执天下牛耳? 不想仰人鼻息就去做王,天下的共主! 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 第148章 她有钱 话说元槊与乌月两人已行至檀州境内,檀州是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的地盘(就是那个半年前杀的李克用逃到鞑靼,元槊遁入奚族部落的人。) 此时山间的风已然没有草原上的凛冽了,但仍旧让两人裹紧了身上的羊皮袄,马背上驮着的行李令两人行进的速度慢了些。 无家无亲的两个人,没有确切的行程,权当作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着急时两人便会歇上一两天,此去向南纵使有天大的念想也急不得。 清脆的铃声从马匹脖子下面传出来,一条铺满黄土的小道从山中蜿蜒而过,两侧的山岭上光秃秃的一片枯黄色,干枯的树枝探向腊月的风中无助地摇晃。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尖锐的鸣叫声,元槊抬头便看到一只黑色的鹰在不住地盘,他轻轻顿了顿缰绳,侧过脸对乌月低声道:“不好,快走!” 山风在黄褐色的山岗上卷起一股枯草叶后在空气中挥洒开来。此时已过正午,太阳西斜,一些陡峭的崖壁已开始晦暗起来,此处已在怀戎以西六十里。 两人刚奔出去百步距离便听到一声霹雳破空而来,随后山坡的北面露出一排蒙着脸面的人头。元槊看到这些手持棍棒大刀的蒙面人一下就懂了,这是遇到劫道的了。没想到两人刚入汉境便遇上了山匪,在北地草原上一日纵横百里时也没遇到过这状况啊,真是世风日下,落草为寇已经不是让人羞耻的事了,为了活命什么都敢干。 土匪干的都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小一点的队伍十数人,大一点儿的上百人,再大的成了气候可以与朝廷官军正面扳手腕的就是叛军了,比如说此时已在南方搅得天翻地覆的黄巢起义,他起的是什么义,没什么义不义,到处烧杀抢掠混口饭吃而已,祸害的还是老百姓。 当然这黄巢起义放在后面再一一叙述,此处暂且不表。 一众身着灰布麻衣的山匪挥舞着棍棒沿着山坡顺势来到道上,大概二十几人,领头的是个丈余的汉子,身形甚是魁梧。不等元槊开口便提起手中的缺口大刀指着马上的二人喊道:“滚下来!留下钱财和女人,大爷我开心了说不定饶你一条命。”说完双眼猥琐地看了乌月一眼。 这土匪头子看元槊二人不过是夷族客商打扮,骑马的都不会差钱的,而且马匹上还驮着不少货物料定二人是两只肥羊,这荒山野岭的正是下手的好地方。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啦!”元槊翻身下马指着土匪头子伸出一根手指勾了勾:“你是他们的老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把钱拿出来,别逼老子砍你!”土匪头子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大刀。 “我哪有钱,要钱找她要去,她有!”元槊指了指身后马背上的乌月。 “你!”乌月没料到元槊居然这么快就把自己卖了,这就是弟弟?卧槽,这可真的是患难见真情啊!土匪头子见元槊识相心里着实是乐开了花。 “哈哈,好,还是识相点好!”说着便提刀走向乌月,乌月一锁眉头表示没见过这阵仗,现在腿已经软了不听使唤了。 第149章 人为财死 “小娘子,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山匪头子眼睛冒着绿光活像一只大蛤蟆一样扑了上来。乌月眼疾手快,从一侧抽出短弓,搭箭引弦一气呵成瞄准了眼前这只恶心人的大蛤蟆。 山匪头子一愣横刀立在面门前道:“呦,没想到小娘子有两下子,这么烈我喜欢!”说着毫不顾忌的接着上前,周围的小喽啰一阵嘻嘻哈哈。 “喂!”元槊暴喝一声,震得周围的小喽啰顿时噤声。 “干什么,怎么想现在就死吗?”山匪头子转身提刀就砍了过来。 “对啊!”元槊从麻布中抽出长槊,犹如龙吟,寒光四射,一股暗红色在槊尖涌动:“现在就死!”话声落地长槊已贯穿山匪头子面前的大刀并从其后背钻出,强劲的冲击力将其拖出两丈开外,一股嫣红给枯黄的草地增加了几分温热。 周围的山匪喽啰全愣住了,迟钝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叫着四散而逃。 “放箭!”元槊对乌月喊道,可是她哪里见过此等场面,早已被刚才山匪头子的惨状吓傻住。元槊快走几步从乌月手中抢过短弓,顺手从马腹上的箭袋抽出一把箭。 咻,咻,咻!引弦连发,刚跑出去几步的山匪喽啰应声倒下,也不枉费他苦练这几个月的箭术,现在实战验证效果还不错。 几十个喽啰转眼间便被处理的剩一个。 元槊从已经毫无气息的山匪头子胸口抽出乌金破军槊,奋力向最后一个逃跑的喽啰抛去。刺啦一下麻布碎裂的响声,小喽啰大腿上的麻布被长槊穿了个洞将他钉在地上,看着槊身上还未凝固的血液,小喽啰下身一股温热已不受控制地开始流出。 吓尿了! 元槊也不着急拉着两匹马来到最后这名喽啰跟前,只见他遮脸的面巾已不知丢在何处,面如菜色,灰白色的嘴唇止不住打颤,颧骨高高的隆起,只能用四个字形容:枯瘦如柴。如此模样的他并不能让元槊生出怜悯之心。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若是换做两个平民商人恐怕此时早已惨遭毒手。 “大。。。。。。大爷饶命,饶命啊!”小喽啰磕头如捣蒜。 “饶命,饶谁的命?”元槊抽出扎在地上的长槊,着实是怕这小喽啰身下的污秽之物弄脏了它。 “饶命啊。。。。。。”小喽啰还是不停地求饶。 “闭嘴!”元槊伸腿将这个只剩一把骨头的山匪掀翻:“你们还有多少人?” “还有十多个。”小喽啰被踢了一脚答起话来都老实了。 “在哪个山头立寨呢?”乌月用马鞭指着也问了起来,元槊一听,呦不得了啊,这丫头还会审人了。 “此处不远的二道岭。”小喽啰说着指了指远处的两道山梁。 “带我去!”元槊踢了趴在地上的小喽啰一脚,用绳子绑了他的双手后驾马上路了。二道岭是此处一座山梁,地势较为险峻,草寇借助地势占山为王干起草菅人命的勾当倒也是不稀奇了。 第150章 浪费空气 三人沿着山路来到一处高岗下,高岗上搭着一座木头做的简易塔楼,隐约看到上面有两个人影。 “大爷,这便是二道岭,上面是岗哨,在后面有山洞。”瘦成骨头的小喽啰指着山岗上说道。 “走,上山!”元槊踹了他一脚,爬将起来的小喽啰大气不敢出一下刚要向山岗上走便听到上面传来喊声。 “站住,狗子你带的是谁,老大呢?” 显然几人已经被放哨的山匪发现了,山匪狗子回头可怜地看着元槊。 “走!”元槊拖着绳子拉着向山岗上走,乌月将马匹拴在坡下跟在后面。 “再不站住放箭啦!”上面又传来喊声,逆着日光几人倒也看不清上面究竟有几人,元槊没有搭理继续向上走。 咻,咻,咻!一连串的声音响起,几支竹箭歪歪斜斜地插在元槊周围的石头缝里。元槊抬头看了看上面晃动的人影,拉弓上箭,一声破空之后紧接着便传来一声惨叫,显然这些放哨的山匪箭术太差了。 毕竟是业余的,当山匪都不合格。 元槊回头冷冷地看着跟在后面的山匪狗子问道:“上面还有多少人?” “没,没有什么人了。”低着头的山匪狗子结结巴巴地回答,似乎在隐瞒什么。元槊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的山匪,不知道是该可怜他呢还是该可怜他呢。 “那你为什么还活着?”元槊问道。 “啊?”这一问把面前这个山匪给问住了。 “你活着毫无意义,上对不起国家,下对不起家人,为害一方,呼吸都是浪费空气!”元槊转动了一下手里长槊,寒光闪烁。 山匪狗子从元槊眼中看到了杀机,死亡的气息迅速笼罩过来,周围风突然停了,静悄悄的。 元槊擦拭了槊尖的血迹对身后的乌月说:“这些祸害一方的东西不除,这里会一直有人死去。” 乌月没有说话,从元槊手里拿走短弓和箭袋。 山岗上破旧的茅草在风中瑟瑟发抖,一具已经闭眼的山匪躺在塔楼下,塔楼后面大概二百步是一座天然的山洞。 元槊抬手示意乌月慢些走,随后提槊接近黑色的洞口。灰色的石头堆在洞门口形成屏障,越靠近山洞口一股臭味越浓重,是排泄物的气味。元槊皱皱眉头,准备进洞查探,突然一道亮光闪过挥了过来。 元槊这才看清是把刀,紧接着从山洞里冲出十几个山匪,都是一副模样:衣衫破烂,蓬头垢面,面黄肌瘦。 想依靠人数打出优势的山匪一拥而上,不过他们想多了,有时候打架并不是人多优势就大,比如说在绝对的武力压制面前。咻,咻,咻,咻!一连串的箭响,还没等元槊出手,就有一半的山匪应声倒下。 乌月出手了,生平第一次对人出手,元槊回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她。 剩下的山匪一看势头要完蛋,惊叫着四散逃开,最后也被乌月一人一箭结果了。 进了山洞,元槊掩住口鼻等了片刻才看清洞内情景。。。。。。 第151章 姜煜 昏暗之中,大洞之中套着几个小洞。地上散落着成片的茅草,靠近洞口的地方放着几口破锅,还有些许碗碟瓦罐之类的,太久没有洗刷的缘故上面粘了一层黑色的污垢。再靠近里面些是一块地坑,里面的柴草灰烬已没有火星。寒冷的气息夹杂着别致的气息让这两个呼吸惯草原上新鲜空气的人很不适应。但是元槊总感觉几个小洞之中还有人气,黑暗之中似乎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脚踏在干枯的茅草上发出纤维碎裂的声响,在空旷的山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元槊放慢了脚步,他也听到小洞内传来声响,洞里果然还藏有人。 “出来!”元槊站在小洞外喊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洞中回响,一个小洞内传来女人发颤的惊呼声。 乌月掏出随身的燧石点了火把递给元槊。 小洞内被照亮后元槊看清后立即将火把移到一边,洞内是十数名衣不蔽体的妇人,蓬头遮面已分不清年纪,随之而来惊叫声将元槊赶出洞外。 这群山匪是十足的畜生,因为吃不上饭造反都可以理解,但是现在的所作所为是十足的作恶,同为百姓沦落之后回过头来横加戕害真的是死有余辜! 乱世最先受苦的并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反而是被压在最底下的百姓,他们是最容易被宰割的对象,手无缚鸡之力,凡是有点势力的找上门都可以盘剥一番,甚至是虐杀,毕竟柿子都是捡软的捏。所以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好: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元槊让乌月找了些破旧衣裳给这些妇人穿好,这些也都是山匪去附近乡下的村子里掳掠回来的良家人,平日里哪曾想会有如此境遇,性子烈的不堪受辱早一死了之,剩下的只好忍辱偷生。 窥一斑而知全豹,这还是众人向往的大唐吗,不是的。此时的唐廷已是满目疮痍,从天宝年间的安史之乱到现在的黄巢起义,百余年来唐廷日趋衰微,社稷崩塌,只待一只强有力的拳头给其致命一击。 元槊试探性地走向第二个小洞,这个还算正常些。里面横着躺了一个男子,衣衫倒是完整,只是人一动不动躺在地上不知死活。元槊上前借着火光照了一下看清楚此人容貌:约摸三十岁,五官端正,姿容甚佳。 元槊探了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也是来的够及时了,在晚来一日估计不行了。将此人抗出山洞,交与一众妇人喂了些水食后才缓过气来。 “看着你不像是本地人的,被山匪掳掠来的?”日光下元槊蹲下身看着面前这个差点死去的人。 “我。。。。。。我。。。。。。”男子死里逃生竟说不出话来,憋了片刻,双眼控制不住地哗哗流泪。只怕去鬼门关走一趟的事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家住易州,五日前前往蓟州投亲被山贼掳至此处欲强迫入伙,我不从便被他们断了水食至今。。。。。。”男子又是泣不成声。 “好了,男子汉再哭会被人耻笑。”元槊说着示意男子止住:“你叫什么?” “姜煜,字子思。”男子抹了一把眼泪回答道。 “姜子思,好名字!”元槊念叨了一遍,带字的并不是寻常人家。 第152章 驷马难追 姜子思虽是衣着凌乱,但是依然掩盖不住七尺身高所展现出来的英气。 “看你举止是个读书人?”元槊看着眼前这个同龄人来了好奇心。 “也是,也不是!”姜子思撩了撩凌乱的头发回道。 “呃,什么意思?”元槊有些不解,这是故作玄虚呢? “前些年读了些经史,后来厌倦了就不再学了,现在是百家之学均有涉猎,尤好兵家。”侃侃而谈的姜子思让元槊来了兴趣。 “兵家?”元槊眼睛里闪过一抹惊喜,自己在重阳山也是修习过兵法的,没想到今天遇到一个同道中人。 “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是有血性的汉子的共同爱好,当然我也不例外的。”此时姜子思细细打量起面前这个救命之人来。 元槊端的是身材挺拔,龙行虎步,手持一柄冲天长槊更是杀气腾腾,一头白发平添几分妖孽之态。 “以后跟着我如何,带你看尽世间的千军万马,纵横捭阖!”元槊看到姜子思眼睛里流动着惊讶。 “君子一言?”姜子思完全想不到现在的一时冲动给他带来什么样的余生。 “驷马难追!”元槊伸出手掌和姜子思的撞在一起,从此他多了一个副手。 而那些被抓的妇人被元槊一一分了财物遣散了去,面对一众哭哭啼啼的泪人他也是无可奈何,目前能做的只有这些。 山匪的洞中此时并不剩些什么了,元槊三人将一众尸身收拢了堆在一起一把火连同山洞烧成灰烬,火光熊熊,荡尽余罪。 “我叫元槊,这是乌月,”元槊主动跟姜子思介绍起自己:“从北部草原一路南下而来。” “果然是天意,一切都是机缘巧合,今天遇上你二人是冥冥之中的,接下来我们欲往何处?”姜子思又一次表达了谢意。 “你之前说去蓟州探亲吗,那先去那里看看。”说话间元槊几人下山而来,解马上路。 这蓟州可不是一块不起眼的小县城,地处北地,是幽燕一带的军事重镇。 三人赶了三日路程来到蓟州城下,放眼看去只见关城青砖巍峨,城门守卫甲亮铠明,进出的百姓络绎不绝。元槊很中意此处,相比河东诸城,此处有一股少有的安定气息。 进了城中,姜子思带领二人绕过闹市,来到一处幽静的大宅前,一块黑漆金字的匾额上书:刘府。 这刘府是?看到此处元槊是又意外又不意外。 “这便是我远房表叔家,多年没有走动的亲戚。”姜子思指着院墙高立,府门挺阔的刘府说道:“你们跟我来!” 元槊一把拉住姜子思:“你这表叔是?” “刘仁恭!”姜子思拿出拜帖递给门房。 这下元槊心中已是明白,这姜子思果然身份不简单,刘仁恭是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手下的统兵将领,之前在蔚州被存孝几个回合重伤的便是他。不过想来此人应该不认识自己毕竟当时并没有出阵应战。 不多时,一位三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出府门一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第153章 夜宴 来迎接元槊和姜子思的正是刘仁恭的长子刘守文。此人长得倒是端正,一身书卷气息,比起他父亲的粗犷样子让人感觉这儿子好像不是亲生的。 “子思,为何不提前派人来传个口信,我好安排人去接你一接。”刘守文双手扶住姜子思的衣袖,两人显得甚是亲切。 “路途艰险,一言难尽,若非这位元槊兄弟搭救,表哥你就见不到我了!”说着姜子思给刘守文介绍起元槊。 刘守文打量了一下身旁这位和表弟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身形矫健,气宇轩昂,自然眼中一亮,尤其是一头如雪白发更是令人诧异。至于身旁站着的乌月即使是一身异族装束,算不上新奇。 “即是子思的救命恩人,守文自当厚谢,快快随我进府一叙。”说完刘守文拉着二人进了大门,乌月不作声地跟在后面,马匹交给看门小厮照顾。若说刚才看到的大门已让元槊赞叹,那府内的景观已让他惊叹不已,是想都不敢想的豪华,就像泥腿子头次进城一样,元槊内心掀起波澜。 青石地砖铺满偌大的前厅院落,后院更有朱漆回廊连接相对独立的雕梁屋舍十数幢,兰草桂树争相掩映,假山鱼池亦是寻常景致,曲径通幽,至于丫鬟小厮更是成群来往。 这世道,穷的是生在死边缘徘徊,富的则是奢华淫靡,夜夜笙歌。 到了晚上,接风洗尘是免不了的,在刘守文的小别院落里,三人围着一张不太大的方桌吃晚饭。奇怪的是,席间并无太多仆人侍候,只有一名丫鬟上完菜后候着,菜品也是简单的四菜一汤。 乌月并没有与三人一起吃饭,毕竟一个女孩子家还是有些不便。 元槊对于菜品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大富门庭还有坚持秉性的人。 配菜的酒是白干酒,三人对饮一盅只觉得醇香清雅,甘冽丰柔。 “好酒!”元槊吃了口菜解了辣味赞叹道,这些年喝的各种酒不少,但是此种酒品精致的还是头一次见。 “此酒产自衡水,酒如其名:白,干!别客气,今日不妨多饮些。”刘守文说完提杯示意共饮。 酒过三巡,三人双颊皆爬上红晕,着实是喝的多了一些。 “表哥,我跟你说,要不是元槊兄弟你今日就见不到我了,在二道岭的山洞里。。。。。。”姜子思已是泣不成声:“以后我这条命就是兄弟你的,天下之大我随你闯荡!” 元槊一把抓住姜子思的手:“好兄弟!” “唉,你俩倒是成了好兄弟有难同当,我就不如你们幸运了,这一肚子苦水向谁倒啊!”刘守文见状醉眼朦胧抱怨起来。 “表哥,有何苦闷可向我二人诉说,说不定可以解决一二。”姜子思抹了一把眼泪说道。 “今日我们三人何不趁此机会结为异姓兄弟?”元槊眼睛微红。 “好!”另外两人愣了一下一股兴奋劲就涌上面门,异口同声道。三人各提一杯白干酒,敬了天地并排跪下一起盟了誓算是成了异姓兄弟,这年龄大一些刘守文自然成了大哥,元槊老二,姜子思第三。 “这酒真是好酒啊,大哥,二哥!”姜子思举着酒杯说道。 “今日我等结为异姓兄弟还要感谢这酒啊。”刘守文深情道。 “这白干酒果真是喝出了男人味儿!”元槊调侃道。 回到席间,三人脸热耳酣,互述衷肠。。。。。。 第154章 计策 从刘守文的酒后倾诉中元槊了解到这位新结拜大哥是在为粮食的事发愁:今年幽州天灾不断,道路阻塞,秋粮欠收导致物价飞涨,自然包括粮价。如今城中米价已飞至八百文一斗的天价,家家几乎到了断粮的地步,民怨沸腾。 作为刺史府的司仓参军,刘守文要做的是稳定物价保一方平安,然而城中的米商粮贩都是唯利是图的主儿可不会顾及老百姓的死活,不仅卖的价格贵,每日更是限量售卖制造存粮不多的假象已经引起百姓的恐慌甚至发生数起抢粮事件。 刘守文约谈过城中粮商大户表明稳定粮价的想法,可是这些被约谈的粮商不是装疯卖傻就是表面上一套背后一套,都是有背景的人压根不把粮食官放在眼里。 而且投鼠忌器让刘守文也不敢对这些粮商怎么样导致他们更加肆无忌惮,过了月余粮价还是没有降下来,惹恼了刺史大人勒令刘守文半月内解决粮食问题。 元槊和姜子思听后陷入了沉默。 半晌,元槊低声道:“大哥,我有一计可助你。” “快说!”刘守文两眼放光,估计酒都醒了一半。 “呃,现在不能说,待我谋划一晚,明早一定出一个让你满意的计策。”元槊信心很足让刘守文也是很期待。 “你呀你,二弟,我就等你一晚,明早期待你的好消息!”刘守文这顿酒真的是不白喝,兄弟有了,烦心事没了。 饭后,刘守文将这两位新结拜的兄弟送回了客房。 “二哥,你真的有办法?”姜子思满嘴酒气地问道:“你要是没有主意的话我这想到一个给你,这样明早大哥酒醒就不会再失望了。” “子思,你这是不信任我呀!”元槊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心说道,战场上千军万马我都不怕还会怕几个卖粮食的奸商? “没有二哥,我是怕大哥着急呀!”姜子思解释道。 “哈哈,没关系,既然你有主意了不妨说一说,也好取长补短寻一个万全之策。”元槊拉姜子思坐了下来。 两人在昏黄的油灯下合计后不由得对视一笑。 第二天清晨,元槊起床后打着哈欠慢悠悠打开客房的门后惊愕地发现门外竟然站着一个人,着实被吓了一跳。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大哥刘守文。 “二弟,醒啦!”刘守文依然激动如昨夜:“我这激动了一早上了,只等你睡醒。” “大哥,快里面坐!”元槊拉着刘守文进了屋。 早饭自然便被安排到了元槊这屋,府内侍候的丫鬟依次上齐了早点便被刘守文屏退。这关乎自身的大事,又跟全城百姓有关系自然需要谨慎些。 席间,元槊将自己昨晚和姜子思筹划的计策又说了一遍。 “好,二弟果真是大才,就按照你说的办!”刘守文拍案而起,激动地握着元槊的手,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粥碗。 “兄长过誉,你有麻烦做兄弟的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元槊倒是显得没那么激动。 “不多说别的,真得感谢昨晚的白干,哈哈!”姜子思调侃道,三人相视一笑。 第155章 找老板 刘守文,姜子思,元槊三人按照计策分头行动。 元槊和乌月一身奚族商人打扮,皮衣毡帽出了刘府后门来到蓟州城中最大的粮商店里,周记粮铺。 粮铺落在城中人流如织的地段,铺面很大,两层的开窗挂幡设计,周记粮铺,四个大字在风中拂动。 元槊整了整衣袖,抬头看看粮铺招牌便进入店中。此时虽是上午但前来买粮卖粮的各色人等将已经将偌大的铺面堵满了,嘈杂的交谈声不绝于耳。果真的是生意兴隆,元槊算是来对地方了。 只是挤上前来一瞧,盛放各类粮豆的缸斗内存货并不多。 店内四角立着四名衣着利落身形干练的汉子,背手持棍棒扫视着面前的人群。不用说,这是为了防止抢粮骚乱而配置的打手。元槊并未询问粮价,就是来回的看,不像其他人一般一脸着急。店中伙计看到胡人打扮的两人便走上前来搭话。 “两位远方的贵客,有什么需要我代劳的吗?”粮铺伙计很是客气,看来这店大是不一样,不然人生意如此红火。 “嗯,俺先看一看,有事找你。”元槊瞅一眼粮铺伙计操着一口北地口音不紧不慢地说。 乌月听着抿嘴一笑,虽是轻微但是依旧被元槊收在眼里。 “好的,你随意看看,有事儿招呼我!”粮铺伙计快速走开了。 “你笑什么呢?”元槊一边拉着乌月作闲逛状态,一边低声问道。 “槊弟北地口音不错嘛,我以为遇到家乡亲戚了呢!”乌月调侃道。 “怎么,我不是你的亲戚吗?正经一点,我们还有正事要做。”元槊嗔怪道。 “哦!”乌月收了表情便跟在元槊身后不再作声。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元槊伸手招呼粮铺伙计过来,从进店开始这小厮的目光就未从两人身上移开过看到元槊的示意便一路小跑来到近前。 “客人何事?”粮铺伙计很是恭敬。 “你老板可在店中?”元槊不紧不慢地说道。 粮铺伙计愣了一下回道:“这个时辰老板还未到店,您有什么事可以帮您转达。” 没想到这小厮也不是一味地奉承,毕竟这是城中最大的粮铺,老板自然也是有身份的人不是谁说见就能见的。店铺伙计自然也是要试探一下,看菜下碟是基本的功课。 “不用了,俺在这等他便是!”元槊意图很明确,我只找老板,至于什么事你这粮铺伙计没资格知道。 “好的,好的,我去看看老板来了没有。”粮铺伙计说完一路小跑奔向后堂。不多时便从后门进来一位身着绸缎的中年男子,想必这是粮铺老板。 作为城中举足轻重的粮商,粮铺老板周全一副脑满肠肥,红光满面,志满意得的面相。 周全扫视了一圈看到元槊后便笑着迎了上来:“请问远客可是找我?” “哦,俺有事找这粮铺老板,等他来呢。”元槊装作不识人的样子。 “粮铺老板正是在下,鄙人周全,来的晚多有怠慢。”周全依旧堆笑着说,但是内心以对面前这个胡人青年已是轻视:涉世不深,平庸呆板。不由得斜眼瞄了一眼旁边的粮铺伙计似乎在骂:瞎了眼的东西,这样的人也需要我出面来见吗? 第156章 一石千钱 “哦,你就是老板啊,这人太多,找个人少的说。”元槊指了指周围的人。 “对对对,二位后院一叙。”周全说着给元槊,乌月引路至后院。后院不算宽敞,但是有三排仓房,只有门没有窗,房檐下着很小的孔洞用于通风。 周全依旧是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个北方的客商。 “老板,俺看你这店里没有多少粮货嘛,缸里都见底了,没有实力呀,这仓房里还有余粮吗?”元槊指着面前的三排仓房说道。 “让客官见笑了,近来蓟州粮货欠收成,各家粮铺都没有多少存粮了。”周全听完收了脸上的笑容很正式地说。 “唉,难办喽,大王命俺采买粮货没想到第一站蓟州就没粮,那只能去往别处了。”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元槊这演技也是在线的,乌月都有点佩服了。 “客官留步!”周全一听立马来了兴致。 “干嘛,你不是没粮食了吗?”元槊回头故作疑问。 “是没有多少存粮了,但是在下粮路宽广可以帮你收来粮货不也是一样的嘛,不知贵客需要多少粮货?”周全依旧是未讲实话。 “嗯,也是哈,大王命我采买这个数的。”元槊想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 “一,一千石?这个好办。”周全显得信心很足的样子。 “不!”元槊摇摇头,差点把毡帽晃掉了。 “一万石?”周全兴奋了。 “可惜你这没有现货,算了,俺还是去往别处看看。”说着元槊示意乌月又要往外走。 “贵客留步!”周全激动地喊道,大鱼都主动送上门了哪能再放跑了,元槊回头一脸疑问地看着面前这个肥头大耳的笑面人。 “有现货,有的,有的……”周全拉着元槊的胳膊来到仓房前,取下腰间钥匙打开铜锁。随着门被打开,呈现在三人面前的是放的整整齐齐的麻袋,堆了一人多高。 “呃!”元槊惊叹道:“你不是说没有现货吗,这……” “让贵客见笑了,先前不敢明言是怕同行惦记,生意人嘛,哈哈哈!”周全尬笑着给自己解围。 连一旁不说话的乌月都觉得这胖子笑的好尴尬。 “理解,理解!”元槊摸着面前的麻袋说。 “贵客请放心,这些都是上等粮米,三间仓房存粮三千石,郊外还有粮库存粮上万石!”说着周全从旁边取来铁锥刺破粮袋以供元槊二人验货。 “哎呀,真是太好了,就是不知粮价多少?”元槊问道,这周全不也有样儿学样地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文?不能够,一千文?”元槊惊讶的同时内心骂道,真是黑,一两银子一石怎么不去抢啊。乌月也是不由得吸了一口寒冬中的凉气,咳嗽了两声。 “没办法啊,刚才也跟贵客说了今年本州欠收,这粮价甚高,城内各家都一样的。”周全解释道。 “待俺考虑考虑!”元槊转身拉着乌月到一旁嘀咕起来,其实也没说什么,做做样子而已。 第157章 每石四百文 佯装和乌月嘀咕了一阵后元槊回头走向周全。 “周老板,你这米价太贵了,一两银子一石俺们买不动啊!”砍价是做买卖的正常操作,要是不砍价就不正常了。 “大兄弟呀,这价格不算高了,这城中你随便打听打听都是这个价码!”周全一副成竹在胸的架势。 看着眼前这个像只胖头鱼一样的奸商,元槊胸口一股鄙夷翻涌上来:这样的狗东西,我要是做了这州刺史第一个拿他的大脑瓜炖汤喝! “便宜点嘛,以后还要多往来的!”元槊继续拉扯。 “唉,要不你出个价码,咱俩再商量商量。”胖头鱼周全眼珠子一转好像别人割了他一块肉一样。 “七百文!”元槊脱口而出。 “太少了,不行,我这批粮货进价都不止七百。”胖头鱼周全摇摇肥硕的脑壳。 “你说多少不卖!”元槊就知道七百文一石他不能同意。 …… 两人拉扯了片刻,各种演技在线,看的乌月惊呆了,砍价这里面还有这些骚操作真是长了见识,此趟没白来。 最终两人以八百文一石的价格成交,共计一万石。在周记粮铺的二楼元槊交了二百两银子的定金,和胖头鱼周全立了字据:今付周全掌柜粮米定金白银二百两,以八百文一石共计一万石。十五日内到店提粮,在此期间内若有他人出价低于八百可退定金去往他处,周全,元槊。二人皆按了手印后元槊拿着收据下楼,被胖头鱼周全热情地送下楼去。 看着元槊和乌月消失在人流中的身影,胖头鱼周全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进了店中。这蓟州城的粮铺都是从他周记这拿的货,他要卖八百文哪家敢卖七百九十九文。 随后胖头鱼周全便安排了几个伙计分头去往全城各处粮铺通知,粮米现价八百文一石,只多不少。 当然,这胖头鱼还得容他嘚瑟两天。 刘守文和姜子思二人也没闲着,组织一大队人马夜半时分悄悄出城而去,每天正午从蓟州城大门招摇过市,马车上放着满满登登的粮袋运回城中刺史府管辖的正仓。如此持续三天,过街看到的路人都说朝廷拨粮来了不用为粮米发愁。 只是这城中各大粮铺里米价依旧坚挺,这就让百姓们不淡定了,一时间街头巷尾全在骂这些粮商不得好死。 当然胖头鱼也接到了城中正仓新粮入库的消息但丝毫不在乎,他正仓的粮价是谁管?刺史大人嘛,自己抬粮价赚的钱主要孝敬的也是刺史大人,所以…… 第五天的时候作为正仓主官的刘守文代表刺史府发布告示:刺史府所辖正仓从洛阳附近兴洛,含嘉二仓引粮三万石平抑蓟州米粮之困,现已有存粮三千石,后续已在途中。即日起每户可登记预购米粮一石,每石四百文,交钱后发放领粮凭证,粮到后凭证正仓大门取粮。 告示一出,全城沸腾,是所有人沸腾。普通百姓是拍手称快,而胖头鱼周全这群粮商则是叫着跳起来,面红耳赤:四百文一石,怎么可能呢,自己家的进价已经四百五十文了,这怎么玩? 第158章 放血 蓟州城,正仓大门外,摆着一排桌子,桌子前看到告示的老百姓已经排起了数条长龙。每个人都是交钱,拿领粮票据,已经拿到票据的百姓看着上面朱红的刺史府印章无不乐得合不拢嘴。这给正在排队的百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生怕票据被领完了没自己的份。 胖头鱼周全当然也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早早去了正仓大门附近偷偷地观望着,果然如告示所说的正在发放粮票。这可如何是好?城中百姓得知消息全都等着买官府的粮食,而各大粮铺门前早已无人问津。自己囤积的万石粮食要是还卖八百文一石只有死路一条。 正在发呆之际,一队运粮的马队从身边经过进了正仓侧门,马车上是成堆的麻袋,排队的百姓看到运粮车都兴奋地叫起来。但这一切把胖头鱼周全看傻了眼,这些粮食足有三千石,看来告示是真的,官府真的从洛阳调来粮食了。完了,全完了! 截止傍晚时分,刘守文的人共发放粮票三千余张,得钱一千二百余贯。 晚上,刘府的刘守文别院。刘守文,元槊,姜子思,乌月四人坐在一桌,边吃晚饭边聊。 “二弟,现在发放三千余石的粮票了,老百姓可比咱们还高兴啊!”刘守文一脸兴奋道。 “那是,也不枉大哥和我折腾这么多天运。。。。。。额,粮食!”姜子思有些尴尬道。 “哈哈,对,就是粮食!”元槊露出久违的笑容,一旁的乌月甚是惊讶,从来没见过这个弟弟这么开心过。 几人举杯共饮一盅白干酒。 “这酒真是越喝越喜欢!”姜子思看着酒盅赞道。 “这有何难,明天我让人给你屋送几坛就是了,让你喝个够!”刘守文大气的说道。 “谢大哥!”姜子思咧开嘴。 又喝了一会儿,刘守文突然担忧道:“二弟,要是周全这奸商不肯低价卖你粮怎么办?咱们这钱都收这么多了啊!” “放心,大哥,他是个商人会卖给我的!”元槊自信道。 “对啊,他是个商人,怎么可能赔本把粮卖给你呢?”姜子思也有些疑问。 当然第二天正仓门前依然排满领票的老百姓,只多不少。如此又过了两日,元槊带着三千八百两银票来到周记粮铺。 胖头鱼周全一脸愁容,看到元槊带着乌月来了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现在最不想和最怕的就是见到元槊。 “周掌柜!”元槊看着一脸苦瓜相的胖头鱼周全心里顿时就乐起来。 “你们来了。”胖头鱼周全早已没了上次那股热情劲了。 “周掌柜,开门见山,我今天来是找你要定金的,这蓟州正仓卖的米比你这便宜一半。”说着元槊从怀里掏出之前签的收据摆在周全面前。 “大兄弟,别呀,不能因为这点事伤了咱们的合作关系啊!”看元槊要退订单连忙强挤笑容挽留道。 “合作归合作,可你这也太贵了,这怎么合作嘛?”元槊说完又推了一下桌上的收据。 “这,好说嘛,我便宜点卖你!”胖头鱼周全说完这话脸都白了,看着像放血放没的。 “三百文?”这价格元槊自己都不敢信但还是说出了口。 “三,三百?兄弟,别开玩笑!”胖头鱼周全差点都要晕过去了。 “你说多少,你不会比官府卖的还贵?”元槊斜眼,眉毛上挑地看着眼前这条大肥鱼一样的周全。 “唉,加点兄弟,给我条活路啊!”胖头鱼周全坐了下来,小腿有点打颤。 “周掌柜,你这一万石还卖四百文以上的话指定会烂在仓房里,我不会买,这城里的老百姓更不会!你好好想想,是便宜点卖我还是在仓库里堆到明年开春发霉?”元槊毫不客气地说道。 “。。。。。。”胖头鱼周全沉默了良久才开口:“好,三百五十文给你,不许反悔。”说完这话瘫坐在凳子上闭上了眼。 元槊挥手示意乌月去找人来运粮,自己点了三千三百两的银票给了周全并立了字据。等了大概半个时辰后,乌月带来一大波人推着马车来运粮。 元槊令人将一万石真金白银的粮食运到城外十里之外后藏了起来,只等着天黑夜半时刘守文带人来取。接下来的几日元槊又一顿操作从城中其他粮商处购粮两万石。 这便是元槊整个的计划,一招瞒天过海用老百姓的钱逼胖头鱼周全大出血卖粮。 这蓟州城的粮价在这波运作下被打了下来,而刘守文,元槊等四人也顺道赚了些差价。 第159章 骁骑校尉 蓟州刺史府内。 蓟州司马叶怀恩带着刚立功的司仓刘守文向刺史大人陈延平汇报平息粮价暴涨的功绩。 听完刘守文汇报完,只见稳坐椅上的刺史陈延平面无表情足有一刻钟。房间里静悄悄地,刘守文一直弓着腰未敢抬头,只觉得后背酸楚难耐。 “好,你做的不错!”刺史陈延平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但还是给予了肯定。 司马叶怀恩见刺史大人并无过多的表示只好带刘守文出去,原本想借此事邀功表现一下,没想到贴了个冷屁股。 司马叶怀恩倒是很看好刘守文,拍着他的肩膀说:“这件事你办的不错,稳住粮价就是稳定民心,今年的吏部考核也有事可奏了。” “谢大人夸奖,只是这不全是下官的功劳,计策是我那结拜兄弟想出来的。”刘守文倒不贪功将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哦,那你这结义兄弟元槊和姜子思想必都是怀有德才的人,我想见一见。”叶怀恩听刘守文一说顿时来了兴趣。 “谢司马大人抬爱,明日我便带此二人前来叨扰。”刘守文兴奋起来,没想到自己竟无心插柳长出了树苗。 回到刘府后,刘守文兴奋地冲向元槊住处。 “二弟,三弟,好消息,州司马叶大人要见你二人,明天就去!”刘守文又讲了拜见刺史陈延平和司马叶怀恩的过程。 “这是要我和二哥去当官吗?”姜子思有些意外抬头看着门外说道。元槊倒是没什么表情和之前刘守文见过的刺史陈延平如出一辙。 “二弟,你怎么没反应啊?”刘守文有些意外的看着元槊闪着星光的眼睛。 “没什么,明日随你去看看什么情况。”说着元槊低头喝了口茶,白色的鬓发轻轻拂动。 对于这个蓟州司马的召见元槊还真不太感兴趣,给个官也不感兴趣。毕竟司马是从五品的品秩还能给他多大的官做,在李克用大营时他就已经做到了武卫营都统。 第二天,早饭后,迎着冬日里出口成霜的寒气,三人驾马前往刺史府谒见州司马叶怀恩。房间里,叶怀恩看着眼前二人不由赞叹真的是英姿勃发,青年才俊。 “你二人之前可有从军从政的经历?”叶怀恩捋着不长的胡须问道。 “大人,我之前在北地奚族军中效力,后因思念故土南归途径此地结识了二位兄弟。”元槊随口一说。 “哦,所任何职?”叶怀恩饶有兴趣地问。 “骁骑校尉,将兵千人。”元槊淡定地回答道,心中嘀咕:莫非这老小子看上我了? “好!那你家在何处?”叶怀恩又问。 “代北高柳城,父祖辈是边军。”元槊只有这句是真话。 “好,好,我欲授你城中静塞军骁骑校尉一职,不知?”叶怀恩询问地眼光等待元槊回话。 沉默片刻,元槊俯身拜谢。身旁的两个兄弟此刻都替他开心。 当然姜子思则被授予骁骑从事一职辅佐元槊。 “以后你二人就当处是自己家一样,不必客气!”看着二人拜谢叶怀恩开心地扶起二人。 但是这句看似客套的话在元槊翻起波澜,不觉抬头看了一眼这位司马大人,只见一双丹凤眼微眯,射出两道精光。 第160章 内鬼 当然,叶怀恩让元槊和姜子思去往静塞军中任职也需要向上提交文书审批。几日后元槊拿着任命文书与姜子思一起来到城中静塞军营地,而乌月则是留在刘府居住。 静塞军只驻防蓟州的边防军,步军万余,骑兵千余,如此规模的军事力量是防备北地胡人入侵。 后世石敬瑭把北地十六州拱手送予契丹也是大手笔,守了几百年的边土没有被胡人攻陷而是被自己人送出去,当然这都是后话。 骁骑校尉,掌一州骑兵,可以说元槊这个职务不小也不大。一营的骑兵已经听说新任命的校尉大人今天到任,早早准备,列队欢迎。 元槊两人到了营门口下马,只见营内列成两队的骑兵已在等候,手持陌刀,腰配长刀,胡禄箭袋和硬弓挂在马背上,人马具披甲具,银光闪闪。 将任命文书给了骁骑营管事的主簿验明无误,元槊便在两边威风凛凛的骑兵高呼中进了营房。和这些身经百战的老骑手比,自己就是个小孩子。 接下来的数日元槊在营中与一众将士打成一片,白天切磋武艺,晚上围火烤肉。一时间骁骑营上下对这个岁数不大,一头白发的校尉好感倍增。当然,元槊也从互相切磋中学到了不少实战技巧。 风轻云淡,看似平静,然而几日后的一场变故彻底改变蓟州的权力中枢。 州司马叶怀恩在刘守文的带领下急匆匆赶来了军营。 “二弟,出大事了!”一见面刘守文来不及喝杯水就大呼道。 “大哥,喝口水再说,稍安勿躁。”元槊递上茶杯不紧不慢地说。 “这几日一群饥民打扮的人带着一堆的粮票一直来换米粮。”刘守文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抓住一个细细盘问下才知道是城中各大粮铺的,累计下来已经换了上万石的米粮了!” “谁给他们发的粮票?”元槊有些疑问。 “不是司仓署的,我下面的人根本没见过这些人!”刘守文一脸的茫然。 “粮票,粮铺的人?”姜子思念叨了一嘴:“这府衙之上必有内鬼!” “嗯!”元槊点点头表示赞同。 “这……”听这么一说刘守文更懵了:“能接触到刺史府衙印信的只有……” “对,除了州刺史,司马,长史,别人碰不到印信的,而且能畅通无阻地盖章的只有一人……”元槊沉思道。 “啊,刺……”刘守文惊呆了,作为一州之地的天,刺史在品秩上确实是说一不二。只是没想到都已经做到刺史的位置了还在搞官商勾结,大发血汗钱! “贪官,怪不得那日……”刘守文骂了一句,想起那日刺史府汇报工作时刺史陈延平的神态现在看来更是充满蹊跷。 “这下好了,半月的努力全白费!”姜子思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后又起身:“重点还不仅仅是这个,这些粮商用粮票把米粮全领走后,我们没粮又没钱只剩下一堆空头粮票,老百姓拿粮票来兑粮怎么办?最后这账会全算到大哥头上!” “啊?”刘守文犹如凉水灌顶,这寒冬腊月来了个透心凉! “这城中粮价怕是难以抑制,周全这些奸商有了粮食会更加有恃无恐,粮价会比以往更高,城内百姓无钱又无粮恐会生变!”元槊皱了皱眉头。 三人不语。 第161章 民愤 果真如元槊所说,一天后正仓大门已被城中拿粮票前来换粮的百姓堵了个水泄不通。寒冬,无钱又无粮,群情激奋,吵嚷着要府衙要么还钱要么给粮。 城中百姓个个身裹棉衣,有的甚至拖家带口,带着床被子堵在这里,大有不成功便成仁死磕到底的架势。 面对上千百姓,正仓的守卫已是慌了神,连忙安排一人小跑去禀告刺史陈延平和司仓参军刘守文。 听完正仓小吏的禀告,刺史陈延平只是淡淡地回了句知道了,随即安排城防营校尉前往平息骚乱,并无多余的动作,似乎这一切他都预料了。 面对手持刀枪的城防营,正仓前广场上聚集的百姓丝毫不惧,手里有官府盖了印章的粮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给个说法。 双方对峙。 “给粮,还钱!”一个衣服破旧的汉子喊道。 “没吃的了,这是要饿死我们吗?”旁边的一个妇人跟着喊。 “钱都没了,今天城中粮价已经涨到一千文一斗,官府和粮商演戏给我们看吗?”一名书生打扮的青年喊道。 “大米!大米!还钱!还钱!”群情激愤,这局势城防营再不出手就出乱子了。领兵的校尉刚要下令武力镇压,便被赶来的元槊一声呼喊打断了。 “你们之中多数也是这蓟州男儿,家乡父老有难,饭都吃不上了你们还来棍棒相加,还是人吗?”元槊指着城防营一众士兵问道。 听完这话,一众兵卒面面相觑,之后默默收起兵器。 “冲进去,拿粮!”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元槊直呼,不好!只见激愤的百姓冲破看门的护卫进入正仓院内。 截止到现在,骚乱已经失控,城防营兵卒竟默默走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父母生养的,家乡的百姓被逼到如此境地官府总要给个说法,不跟着起哄已经是够给面儿了。 元槊以及随后赶来的刘守文看着拥进正仓的百姓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按剧本走了。 “二弟,怎么办?”刘守文已经慌了。 “等,再看看!”元槊往街边走了走,靠墙闭上了眼,呼出的气转眼便结成白霜。 “大哥,二哥!”远远的姜子思吐着白气小跑过来:“刺史陈大人下令派城中静塞军镇压反民!还有……” “什么!反民?”刘守文和元槊一愣。 “还点名要二哥骁骑营去,听传令的小吏说要拿大哥问罪……”姜子思说着说着就没音了。 “王八蛋!”元槊瞬间火就上来了,这是典型的转嫁矛盾,找替罪羊。此时他更确认了这州刺史陈延平便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走,回军营点兵!”元槊带着两兄弟回了骁骑营。 这时冲进正仓的百姓发现了堆积如山装满土石的粮食袋便明白过来了,这是官府串通粮商坑老百姓啊。于是要粮的人潮汹涌地冲向刺史府。 元槊点了五百人马,手持陌刀,背负弯弓尾随城中闹事的人潮而去。 第162章 单挑你不行 蓟州刺史府此时已被手握粮票的百姓团团围住,放在任何朝代这都是大事情。 百姓呼喊声震天,刺史陈延平已吓得躲在府内勒令侍从紧闭府门,府中数十名护卫已戎装上身手持利剑分列在大门两侧以备不测。 而此时的元槊兄弟三人带着五百步骑列在人群后一声不吭,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毕竟都是自己的父老乡亲,面对呼喊声骁骑营的将士也没有过多的反应。 聚众闹事视同谋反。吱呀一声,刺史府大门被缓缓打开后从里面钻出一个脑袋,是蓟州长史崔佑。身披明光铠,手持横刀的崔佑看到乌泱泱的一大片人头一点儿畏惧的表情都没有,显然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 台阶下的人群看到立在台阶上的崔佑呼喊的声音更大了。 “给粮!给粮!” 噌的一声锋鸣,寒光乍泄,长史崔佑抽出腰间横刀举过头顶,台下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尔等贱民不惧国法聚众闹事,已是造反之罪,刺史大人怜悯你们不予加罪,速速散去。” 百姓们听到长史这番话不禁议论了起来,毕竟造反是杀头的重罪,他们来着只是想要回属于自己的口粮还不想作死。 “我们不造反,把属于我们的粮食给了我们就回家!” “粮票换粮的事是正仓的司仓参军刘守文欺上瞒下干的,刺史大人已下令抓捕他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至于粮食等到抄没刘守文府邸后其贪墨财物自会分予你们!”崔佑喊道:“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一会儿等元校尉开始抓人的时候就晚了。元校尉,你还在等什么?” 听到崔佑的隔空喊话,人群纷纷看向后面,只见铁甲粼粼的步骑跟在元槊的战马之后,令人不寒而栗。沿着人群中让出的道路元槊驱马来到台阶下。 “长史大人,刚才你说司仓刘参军什么欺瞒主官贪墨银钱?”元槊抬起马鞭指着崔佑质疑道。 “正是,快将这些乱民通通拿下,违抗者杀!”崔佑挥舞着手中的横刀就像一只野兽。 “杀?杀谁?”元槊看了看两侧用畏惧的眼光看着自己的百姓。 “元校尉,你是要造反吗?”崔佑这才反应过来,挥剑指着元槊怒道。 “造反我可不敢,但是诬陷栽赃你比我强。司仓刘参军如有贪墨我项上人头给你当球踢。你说欺上瞒下,那去问问刺史陈大人看看这事他知道不,到底是谁勾结奸商祸害百姓他应该比谁都清楚!”元槊厉声道。 “反了你了!骁骑营的将士,拿下反贼元槊者赏千金!”崔佑对着元槊身后的步骑兵喊道。 但是跟着元槊前来的五百步骑就像没听着一样,一动不动。 崔佑见状,恼羞成怒,大喝一声冲下台阶。元槊下马,周围的百姓纷纷后退给二人让出一片空地。 “反贼,可敢与我一战?”崔佑持刀冲了过来,身上的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闪烁着银光的横刀划破寒冬里的空气刺向元槊,元槊倒是很淡定,侧身躲过后抬脚正中崔佑下腹。一瞬间,崔佑便飞了出去,重重砸在旁边一尊镇宅子的石狮子身上。 “单挑,你也配?”元槊鄙夷地看着口吐鲜血的长史崔佑。 第163章 谋反 看着倒在地上喘着粗气的崔佑,元槊不屑道:“我不是来造反的,只是想找刺史大人问个明白,粮票的事怎么就成了刘守文一人背锅?” “你,就是,谋反!”崔佑断断续续地嘶吼着,长史在州府也算是不小的官职了,又掌握武备实力不容轻视,但是遇到元槊这样的硬茬算是倒霉了。 “呵,你说是就是?”元槊走向刺史府大门口喊道:“蓟州刺史陈大人,卑职静塞军骁骑校尉元槊求见!” “元槊?快开府门,他终于来了!”府内的陈延平听到墙外的喊声自是喜出望外,连忙命人打开府门。 一众护卫拥着刺史陈延平走出大门,看到门外挤满老百姓和躺在地上的长史崔佑时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好! “大人,元槊已反!”崔佑痛苦地爬了起来。 “元槊?”刺史陈延平看着面前正摆弄着胸甲的元槊。 “刺史大人,元槊并未造反,只是想问一句:正仓粮票一事你是否清楚,如何就变成司仓参军刘守文一人承担罪责?”元槊站着问道。 “这个稍后再说,先把这些乱民抓起来!”刺史陈延平轻轻舒了一口气指着台下的百姓说道。百姓们一听刺史要抓人纷纷畏惧地往后退。 “恕难从命!”元槊这四字回复让陈延平的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乱民还未平息又来个不听话的将军。 “你这是聚众谋反,骁骑营听令,捉拿元槊及一众反民,一人赏钱一千!”刺史陈延平对着元槊身后的骁骑营步骑喊道。只是这话说完就像没说一样,一众步骑一动不动,看到不看台上的刺史陈延平。 “大人,请宽恕元槊的冲撞之罪,属下有罪自当伏法。”人群中闪出一个身影,正是司仓参军刘守文。 “呵,刘守文,没想到你躲在这里,左右,将此罪臣速速拿下!”陈延平呼喝着。 几个刺史府的护卫持刀上前要拿人,元槊转身从马腹上抽出长槊横在刘守文身前几个护卫被这架势吓得一愣。 “尔等已是谋反之罪,如若现在各自归家回营本刺史暂不追究各位罪责,司仓参军的事会酌情处理!”陈延平看到元槊是铁了心要为刘守文讨要说法和府衙作对只好安抚道,毕竟自己就这点人马根本不是眼前这些人的对手。 一面行缓兵之计,一面对着一名护卫使眼色,护卫秒懂,缓缓撤入府内。 而台下的百姓听到刺史大人如此说也不知所措。 是走是留? “请大人就粮票和刘守文的事给个说法!”元槊依旧坚持。 “二弟!”刘守文有些急了“谋反是重罪,不要因为我去做这事,刺史大人已经说了不会把我怎么样的,你带人先回去。” “大哥,这只老狐狸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已是箭在弦上。”元槊低声道。 双方僵持了半个时辰后,身后传来隆隆声,是静塞军的步兵营! 领兵的是司马叶怀恩,元槊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暗道:不好,这下骑虎难下,骁骑营自己倒是能把握住,这步兵营…… 第164章 反戈一击 “元槊,亏我有心栽培与你,没想到啊,没想到!”司马叶怀恩驾着军马缓缓走了过来,马蹄在青砖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马鼻孔急促地喷着白烟。 “司马大人。。。。。。”元槊看着领兵前来的叶怀恩不知如何回答。 “叶司马,速速拿下这些反民,包括这群骑兵!”陷入绝境的刺史陈延平看到叶怀恩的到来就像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刺史大人。。。。。。”司马叶怀恩低头行礼却又侧脸翻眼看着刺史陈延平伸出一个请的手势:“这骁骑校尉所说也是属下的疑虑,请解惑!” “。。。。。。”元槊内心长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司马叶怀恩也不跟刺史一条船啊。 “你!”台上的陈延平惊惧交加说不出话来,颤抖地指着叶怀恩。 “刺史勾结城中粮商祸害百姓,米粮和钱财就藏在粮铺和刺史府中,想吃饭的随我冲!”司马叶怀恩一声令下驾马冲向陈延平,身后的步军营和老百姓跟着蜂拥而至。 叶怀恩经过元槊身边时斜着嘴角一笑随后紧勒马缰,一双健壮有力的马前蹄腾空而起砸向刺史陈延平。咔嚓的碎裂声和陈延平的哀嚎声转眼便被人群发出的呼喊声盖住。 司马背刺刺史,这是什么剧本? 元槊也没看懂,这司马叶怀恩怎么就。。。。。。反正现在刺史陈延平已死。 要粮的百姓随官军攻入刺史府,府内留守的护卫一看刺史已死纷纷卸甲弃兵投降,而长史崔佑早前已经受伤,现在被嘈杂的人群不知道挤到哪里去了。 这是真的谋反,一州刺史说被杀就被杀了。在一个时辰前元槊可能还有回头的余地,但是现在一点可能都没有了,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刘守文和姜子思。 “二哥,这是造反啊,咱们快走!”姜子思一看这情形完全慌了神,事情发展的远远比想象的要坏。 “走?去哪里,还走的掉吗?”元槊收了收缰绳,看了看身后一样慌神的步骑营士卒。 “逃走,这蓟州待不了。”刘守文欲转身被元槊一把拉住缰绳。 “走什么走,从陈延平死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犯下谋反的死罪了,不走还有可能活下来,走了只有死路一条!”现在元槊终于明白刚才叶怀恩那邪恶的一笑是什么意思,从一开始这位蓟州司马就图谋不轨计划着拉自己上船,所以才会超出寻常的提拔和赏识兄弟三人,只等着今日拿自己当枪使。如果兄弟三人现在走了就会被叶怀恩以造反的罪名通缉,说都说不清,所以不能走。 刺史死了,长史估计也被叶怀恩趁乱顺手干掉了,那么这蓟州城现在最大的官便是这位极具城府的司马叶怀恩,马上就可以上位。 好狠毒!元槊此时才明白这官场并不比军营,水一样深,混不好就会被淹死。 “回营!”元槊说出这话的时候,周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但还是跟在后面返回骁骑营。 第165章 上位 元槊带兵回了骁骑营,而司马叶怀恩带着步兵营抄了刺史陈延平的府邸,得钱财百万,只是米粮是一粒也未发现。这米当然不在刺史府邸,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做做样子装作不知道罢了。 百万钱财被叶怀恩悉数分予参与闹事的百姓和步兵营后算是给这场暴乱划上了句号。 只是蓟州不可一日无主官理政,短短几日后叶怀恩又自导自演了一幕赶鸭子上架的戏码,成了蓟州刺史兼任静塞军兵马都统,可谓是手握军政大权,摇身一变成了蓟州一把手。 路走到这一步,刘守文和姜子思也都明白过来,从一开始叶怀恩就计划好了一切,所有人都是他上位的棋子。 叶怀恩写给上级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的奏报很简单:原蓟州刺史勾结奸商哄抬粮价被暴民杀害,自己带兵平乱已将叛逆尽数斩杀,局势已稳定,现暂代蓟州刺史一职。 蓟州离幽州并不远,几天后便可收到李可举的回信。 对于元槊的骁骑营,叶怀恩也给予了恩惠,分发了双倍的财物和粮草。士卒们看到粮饷都兴奋起来,这便是叶怀恩的精明之处,要不说他能当上新刺史呢。 “大哥,二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大帐内姜子思挨着炭火坐在两位结义哥哥面前。 “他现在还未完全稳定局面,等完全控制住局势后定会找理由发难,到那时候我们就必死无疑了。”元槊靠着炭火搓了搓手。 “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刘守文看着通红的炭火说道。 “二哥,当初若是我们动手杀了叶怀恩是不是就成了诛杀叛军的功臣了?”姜子思想着种种可能。 “不能够,当时我们杀叶怀恩容易,但是他死了这城里就彻底乱了,我们控制不住的。”炭火上的水壶咕嘟嘟冒着热气,几人陷入了沉思。 现在的叶怀恩只等卢龙节度使李可举的任命书下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上位成为新一任蓟州刺史。 “你爹不是在幽州吗?派人给他送信儿,请他调兵前来平息乱局,现在叶怀恩在等正式的任命书,只要赶在他的任命书到达蓟州之前请到援兵就行。”元槊沉默一会儿对刘守文说道。 “我这就派人去!”刘守文转身出了营帐。 三日后,身在幽州的马军副都统刘仁恭便收到了自己大儿子派人送来的亲笔信,信中所述蓟州这几日发生的变故不禁令其大惊。刘仁恭随即禀明节度使李可举后跟随马军都指挥使李全忠领军一万前往蓟州平叛。 而此时的叶怀恩还在家里做着刺史梦。 腊月二十三,已是年关,灰白色的天空静悄悄地飘落着雪花。残道古城,一名刺史府的护卫骑着军马狂奔,马蹄腾空,踏碎一地的寒气。视野里已经出现蓟州城高耸的门楼,只是他还未来得及舒口气便被道边猛然窜出来的长枪刺穿肩膀后飞了出去。 叶怀恩的任命书被拦截了,他的梦也即将醒了。 两日后,守城的小校飞马冲进了城中刺史府,李全忠和刘仁恭来了,还有他带着一万骑兵。 第166章 筹码 “刘……刘仁恭!”正在喝茶的准刺史叶怀恩不知是烫着了还是吓到了,茶盏掉到地上摔的粉碎,他为什么会来,一定是刘守文! 叶怀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仁恭的大儿子刘守文,他的可能性最大。那么现在只有一个结果:抓了刘守文及家人以此作为和李全忠谈判的筹码。想到这叶怀恩点了人马火速赶往刘府。 现在蓟州城有三股势力对峙,城内的准刺史叶怀恩与骁骑校尉元槊,还有城外的马军都指挥使李全忠。 两个时辰后,军营的元槊三兄弟收到了刘府被阖府抓捕的消息,在刘府借住的乌月也没能逃脱出去。 “叶,怀,恩!”刘守文咬着牙愤恨道。叶怀恩的翻脸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他这是玩火!”元槊也没料到竟拿家人作筹码的手段,本来他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没想到如此无耻,只是他抓谁都不应该连累到乌月。 元槊是什么样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提头来见。乌月是乌速布老汉临终前托付给他的,两人是干姐弟,虽没有亲姐弟那样感情深,但是一路走来也比好朋友更亲切些。 所以这个刚升职几天的叶怀恩活到头了。 营帐外起风了,北风呼啸,如刀片一样刮在卫兵脸上。暴露在外的双手很快便麻木失去知觉,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现在如果给这些寒风中的人一盆火,他们会毫不犹豫将手放在上面烤,只是能不能熟就不知道了。 紧了紧身上的棉袍,元槊撩开帐篷钻了出去,北风裹挟着树叶,沙石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看到依然手持武器戍卫的士兵他叫来了传令兵:今晚炖肉,所有人放开了吃! 傍晚时分,风停了,天边黑云中翻出几道夕阳散出的亮光。此时骁骑营肉香四溢,营中所有人全都围着火堆围着锅啃起了肉。那叫一个香啊,油水闪着火光溢出每个人的嘴角,这才有了点过年的气息! “二哥,怎么这个时候吃起了肉?大哥的家人和乌月还在叶怀恩手里啊!”姜子思不解地说道,而刘守文只是看了看兴奋地人群并未说话。 元槊看了姜子思一眼并未说话,捡起一根大骨头站起身来:“兄弟们,你我相识时日虽是不多,但都是性情中人,在这世道只求饱餐,家人安顿,为了这个我们什么苦都吃了,罪也忍了。但是现在还有人不想让我们活,怎么办?” “杀了他狗日的!”一个嘴里塞着肉的士卒喊道。 “杀!”一营皆呼。 “跟着我,杀了贼人,有肉吃肉,有酒共饮!”元槊说完举起手中的大骨头。 “杀!”一营兴奋起来,随后便是几车白干酒运来了,这估计已是掏空了城中的几个酒铺了。 “三弟,你看,现在知道为什么吃肉了!”刘守文之前虽未张嘴但是心里还是在犯嘀咕,现在是全明白了,这是誓师大会啊。 第167章 夜战 当然,叶怀恩也不会抓了刘守文的家人后坐等着元槊带骁骑营来攻,静塞军步兵八千此时已被他分出两千人悄悄地将骁骑营附近路口围了起来,其余人马护卫城门及刺史府。 暗夜无声,滴水成冰。 骁骑营全部将士披甲上马,手持横刀秘密出营。 这是真的造反,这些骑兵是披甲的精锐,寒冬腊月里能被一锅肉收服不禁让人佩服元槊的手段,饥时许一餐胜过万万钱。 黝黑的街道上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兵甲的撞击声沉闷有力。黑暗中埋伏的步兵营早已等候多时,随着一声呐喊便从四面杀了出来,火把随后照亮了四周的围墙。 “元槊,你是要谋反吗?”此时统领步兵营的居然是早前消失的长史崔佑,他还活着只不过被叶怀恩拉到一条船上了。 “哈哈,你也配提谋反这两个字?前刺史陈延平怎么死的,你现在又是为谁卖命?城里的粮铺奸商又是和谁勾结坑害百姓的?”元槊手指这个手下败将接连发问怼的他哑口无言。 两边的士兵也是面面相觑。 “我来替你回答,前刺史陈延平勾结奸商被叶怀恩杀害,现在叶怀恩又无故抓捕属官家人,你助纣为虐和他走的是一条什么路?”元槊抽出麻布包裹了很久的破军槊,似乎渴望鲜血很久的槊锋发出嗡嗡的声响。 “哼!强词夺理,叛逆!”骑在战马上的崔佑挥剑指向面前的元槊。 “崔佑,活着不好吗,非要今夜去死?”元槊提槊指向崔佑:“不要说我欺负你,所有人下马,步战!” 唰唰唰,骁骑营上下收起横刀悉数下马,哗啦啦,一排排陌刀上场。 如此场景看得崔佑心头一紧,震慑力太大了。骑兵是军队中的精锐,尤其是重甲骑兵单兵素质更是强到爆表,即便是下马步战一个人也不怯五六个步兵。 风无声,气若止水,刀无影,铁甲如林。 “杀!”元槊大喝一声,踩着马鞍腾空抬槊劈向崔佑。身后手持陌刀的步骑紧跟在后面。 闪着寒光的陌刀像劈木柴一样将崔佑身边的步兵连人带甲肢解开,剩下惊恐的眼神在黑暗中渐渐失去光彩。一时间冲在最前面的数名陌刀手将崔佑带领的步兵压制的不能前进半步。 “把他们围起来!”崔佑喊道,此时只见一道黑影飞来,正是要他命的乌金破军槊。骑在马上的崔佑侧过身连忙躲闪但小臂还是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只听咔嚓一声闷响,骨头断了。胯下的战马也是挨了一下发出惨烈的嘶鸣一个趔趄跪倒在地将他摔下马背。 槊锋裹挟着寒气,在青石砖路上发出刺耳的声音,身穿骁骑重甲的元槊向摔下战马的崔佑走来。很明显,这俩人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再打崔佑就下去了。 “杀了此人,快!”崔佑一边后退一边颤抖地指着逼上前来的元槊喊道,声音混入街道变成白色的雾气。周围一众步兵营士卒如潮水般冲来,将元槊在内的骁骑营围了起来。 第168章 下去报道吧 飞槊入血海,鬼神皆颤栗。 二千对五百,常规步兵对阵重甲陌刀手。一时间并未分出胜负。幽暗的街道仿佛白天一样喧闹,只不过充斥的是喊杀声和临死前的哀嚎。 陌刀是媲美长槊的冷兵器,兼具冲刺与劈砍的特点,非力大者不能使。百年前的长安香积寺之战,在己方溃败的危急关头,大唐第一陌刀战将李嗣业一战封神,杀的昏天暗地,鬼哭狼嚎! 接连不断砍杀令步兵手中的横刀卷刃甚至是断裂。寒光粼粼的陌刀刺入铠甲后温热的血液喷出后迅速结成红色的冰霜。 前仆后继,双方都觉得对面的才是叛军。击杀叛军活着的加官进爵,死了的抚恤优厚,所以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拼命。 顺手砸晕两个冲在前面的静塞军步兵后元槊又一次逼近负伤的崔佑。杀贼先杀头目,这是很浅显的道理。踏着还未凉透的尸身,脚下已是血流成河。 街道两边的住户全被吵醒了,只是没一户敢掌灯开门,院墙里是黑灯瞎火一片。 “崔佑,现在投降我饶你不死!”元槊提槊指向已断一臂的崔佑说。 “投降?嗬,向你这逆贼投降吗?”崔佑嘴硬着用另一只手护着断了的胳膊反问。 “那日刺史府前让你逃了,今日送你下去报到!”说完元槊挥槊横扫过来,将两人中间夹杂的士卒清扫出去。 “来呀!”虽说崔佑没跟对人,但还是有血性的汉子。当的一声闷响,他头上的兜鍪盔被元槊砸飞出去,披头散发红着眼冲向元槊。 困兽之斗,攻击性更强。 面对划破血腥味十足的空气的横刀元槊并未硬接,侧身躲开攻击后一招苍龙探海在崔佑身前虚晃两槊,随后槊锋如暴雨压梨花一样狂泻而来。 崔佑终是技不如人,全身被扎了数十个透明窟窿后到下面报到去了。 挑起着崔佑的首级,元槊喊道:“崔佑已死,放下武器饶尔等叛逆不死!”还在奋战的静塞军步兵一看主将已死纷纷放下手中兵器想要投降。 “尔等被奸人所误,真正的叛逆之人正是刺史府中的叶怀恩,回头是岸,跟随我剿灭叛逆,将功补过!”元槊继续喊道,毕竟多收拢一名百战步兵就是多赚一分,在将来的战局中这些静塞军都是武装骨干。 骁骑营外的火拼被元槊迅速平息,而城外的李全忠与刘仁恭也没闲在,三更造饭,五更已集结兵马准备攻城。 而叶怀恩已是热锅上的蚂蚁,眼看城里打不过元槊城外李全忠又要攻城只得收拢五六千人马裹挟着之前抓捕的刘府家眷去往城门口。 黎明时分,朝阳撕碎黑暗点亮寒冷的天空。蓟州城下是李全忠的一万幽州将士,金光照铁衣,只待主帅一声令下攻城。 而此时城头出现一群老弱妇孺,正是刘守文的家眷,当然还有乌月。 “叶怀恩,这是什么意思?”看到熟悉的身影刘仁恭急了。 “李指挥使,这是司仓参军刘守文的家眷,也是您旁边这位刘将军的家眷,叶某今日将他们请上城来没别的意思,只是让诸位看看蓟州城并无叛乱家人安好,还请退兵及节度使大人斟酌属下的请求!”叶怀恩话里话外都露着威胁。 “妈的,这狗日的!”刘仁恭攥紧了拳头。 第169章 城门之下 元槊收拢骁骑营与投降的步军营共得兵一千八百人。 在探知叶怀恩已在城门上与李全忠对峙时后,元槊三兄弟火速赶往城门,铿锵的步伐在晨曦中显得格外响亮。 “全军听令,从今日起你们不会再受任何人奴役,跟随我将功必赏,过必罚,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死一个兄弟,这蓟州城是所有人的蓟州城,不是一个人的,随我诛灭暴乱,自己做主人!”元槊策马呼喊,银发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诛灭暴乱!”一军皆呼。 真正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残唐书载:“太祖年少勇武,弱冠即掌兵蓟州,任骁骑校尉。” 蓟州城巍峨的城门附近,三军对峙。叶怀恩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知此时他会不会后悔没提前动手杀了元槊,不然也不会落得现在腹背受敌的局面。 退一步说,叶怀恩是因为忌惮骁骑营的战力想保存实力少动刀兵就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没想到竟被元槊掣肘到如此程度。对他而言:恶痈不除,必成大患! 内有一千八战力非凡的步骑混编营,外有一万幽州攻城兵,中间被包夹的这六千静塞军步军战意低下。 此时元槊已领兵逼近内城城门下拒马前与叶怀恩布置的守军对峙起来。 “叶怀恩,放了他们,我保你不死!”刘守文对着城楼上喊话。 “就你,小小的看粮仓的,闭嘴!”叶怀恩啐了一口道:“让你爹跟我谈!” “叶怀恩,我劝你放了这些无辜的人,拿手无寸铁的人做谈判筹码你也是男人?”元槊沉声说道。 “呦,这不是骁骑元校尉吗,怎么,还是没沉住气造反了?你不是挺能装的吗,当日刺史府前你怎么没男人一把现在到这跟我说这个?”叶怀恩似乎有些癫狂。 反观李全忠可不会顾及这些平民的性命,不管他是在场谁的家人,打仗总会有流血牺牲不可能不死人。所以面对刘仁恭暂缓进攻的请求他丝毫没有听进去。 “攻城!”李全忠一声令下,号角响彻城下,先锋部队呼号着扛起梯子冲向城墙。 “你……”刘仁恭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叶怀恩一看李全忠不按套路出牌,有些傻了眼:“防御,防御!”顺手推了两名女眷下了城墙,也不知是刘守文的婶子还是表妹。 “啊,叶怀恩!”刘守文看到这情形抓狂起来,家人被人当面推下城墙摔死是什么感受,心都要裂了,呼吸困难,双眼要迸出眼眶。 “你敢上前一步就会死更多人!”叶怀恩朝着内城门下的元槊喊道。很显然元槊不是李全忠,毕竟刘守文是他的结拜大哥。一千八百人齐刷刷盯着元槊,是询问还是质疑,刘守文一样也痛苦地看着他。 楼上的叶怀恩转过身指挥部众抵御攻城的一瞬间,元槊俯身取下弯弓,箭囊中取出的羽箭被引弦而出。 在一阵目瞪口呆中,羽箭飞向城门上的叶怀恩。 第170章 定局 城门下防守的静塞军步军来不及呼喊便被冲杀上来的陌刀队砍瓜切菜一般掀翻在地。 一时间城门下大乱,瓮城两侧挤满激战的双方士卒,飞溅的血雾染红了凛冽的清晨。 元槊射出的羽箭正中叶怀恩的兜鍪盔,当啷一声,头盔被掀翻飞下城去。虽然是毫发无损但是叶怀恩吓的内心直突突,随后一股恼怒冲上脑门,顺手又抓起身边的两个刘府人质朝元槊这边的城下扔来。 “杀!”元槊眼里飞入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反手绑着的乌月,以极快的速度落下来。而和元槊一样激动的是刘守文,马鞭疯狂的抽在胯下的战马身上,战马吃痛发出高亢的嘶鸣向前飞奔。来不及躲闪的士卒被撞翻在地,骨头被踩成碎块。 她不能有事!此时元槊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手中破军槊被奋力抛出,像一根尖刺冲向乌月,当地一声巨响,破军槊穿过乌月背后的绳结将她牢牢定在城墙上。 这都可以?所有人都惊呆了。而一同被扔下来的另一个女的可就没那么幸运,像一颗柿子一样摔的稀碎,转眼便被冻成冰碴子。 激战一触即发,城外李全忠不顾忌刘守文家人死活即下令进攻的做法让刘仁恭很不爽,但是活儿还是得干,城还是要攻。蓟州外城墙上已经爬满了幽州兵卒。叶怀恩已是强弩之末,面对内外夹击难以支撑太久。 元槊将一段拒马桩掀翻靠在墙下,纵身踏在上面向上蹿起,当他接到乌月的那一刻胸中自是长长舒了一口气。 猛吸了口凉气,元槊拔下破军槊同时架着乌月落地。片刻间,乌月在生死之间徘徊,那种身体极速下坠,感官炸裂的感觉她再也不想体验了。 “还好吗?”定了定神元槊问道。 “……”乌月没有说话,嘈杂声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她的耳膜。元槊看她不作声便将横槊立在前面,以防被乱兵所伤。 “攻上城门!杀!”刘守文已经抓狂了,刚刚被叶怀恩丢下城墙的不是丫鬟奴仆而是他的正妻刘余氏。他手提一柄横刀红着眼冲向了登城的阶梯前,当然守卫的静塞军也并不是泛泛之辈,白刃对白刃,铁甲撞铁甲,人头攒动,数十人挤在并不算开阔的坡道上厮杀。 乌月从一名死去的士兵身上捡起一柄牛角弓抓起箭袋跑到登城的坡道附近借着一棵柳树和民房开弓放箭。元槊看到乌月的举动心中也是喜忧不定,一个牧牛放羊的草原女汉子终究变成了一柄战争兵器,看了两眼后提槊带着贴身的几名陌刀兵冲向刘守文,此时的刘守文已陷入苦战,再不帮他会有危险。 哗哗哗,厚重的锋刃就像冰凌一样迎面砸向静塞军,伴随着铁甲碎裂,刘守文身边被清出一块空间。 “叶怀恩犯上作乱,尔等再助纣为虐只有一个下场,死!”元槊重重喊出最后一个字,胸前黑色的外甲上未凝固的液体缓缓流动,汇聚成一张鲜艳的脉络。 对峙的静塞军迟疑了一下并未放下手中兵器,互相看了看。 “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元槊见状又喊道。 哗啦哗啦,手中剑刃被这波静塞军纷纷扔在地上让出路来,刘守文二话不说,提着刀顺着阶梯冲了上去。 此时只剩下叶怀恩带着三千守军在城门上仓促应战,而城下已是遍布尸身,投降的静塞军有两千左右。 这位准刺史叶怀恩必败无疑,结局已定。 第171章 多吃两碗 蓟州城门楼。 天空出奇的蓝,城门外远处光秃秃的树梢像尖刺一样向上伸展,没有一丝风,寒气催的一众士卒不禁咳嗽几声。 冰冷的灰色城砖上洒满暗红色的血迹,喊杀声逐渐停了下来。一众幽州兵已登上城墙将叶怀恩与一众静塞军叛将团团围住,眼下只剩下这二三十人还在顽抗,其余静塞军人等死的死降的降。 元槊跟在刘守文身后登上城来,将被解救出来的刘府家眷推向一边后,刘守文凌乱的头发遮不住发红的双眼,剑指一众手持的横刀叛将身后的叶怀恩喊道:“叶怀恩,我要你血债血偿!” “哈哈哈!”叶怀恩已经知道结局不禁大笑起来。元槊身后的乌月皱了皱眉头,这人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成王败寇,来呀,杀我?看你行不行!”叶怀恩叫嚣道仿佛是一只癫狂的野兽,说完走上前来。刘守文提剑冲去,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大哥!”姜子思想拦一下伸手却抓了个空。 叶怀恩也是从一名普通小兵一步步爬上来的,武力还是有一些的。面对刘守文疯狂的劈砍顺势横起刀背格挡了几下后一脚将其踹翻在地,刘守文翻身爬起来的同时叶怀恩已持剑刺了过来。周围众人皆吃了一惊,刘守文危险了。 说时迟那时快,嗖的一声破空声后叶怀恩胳臂被一只羽箭洞穿,手中的横刀不自主地掉在地上,鲜血顺着手腕往下滴落。 是乌月射的箭,元槊赞赏地看向她笑了笑。而刘守文趁着这个间隙,举起刀刺向叶怀恩的腹部,顺着气势将刀身全部没入他的胸前,叶怀恩低头看着面前这个疯子一脸不置信。刘守文起身抽出横刀,叶怀恩向身后踉跄了几步扶着垛口另一只手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口说不出话来。 元槊疾走几步,抬腿一脚将这位准刺史大人踹下城墙。 剩余静塞军皆降。 战后元槊共敛兵五千,大开满目疮痍的城门迎接指挥使李全忠进城。 马军都指挥使李全忠是卢龙节度使李可举帐下大将,东征西讨战功显赫,这也造就他趾高气昂的脾气。 当李全忠出现在元槊面前时,不仅令他眉头微皱,因为此时元槊看到的不是一张脸而是两只鼻孔。 李全忠用马鞭指着元槊问道:“你就是参与平息叛军的元槊?” 元槊看着面前这个一脸威严的风霜,骑着军马,身披铠甲,身穿壮硕的北地汉子回答道:“指挥使大人,正是在下!” “干的不错啊,你这身板不够壮啊,吃的太少了?”李全忠翻身下马用马鞭点了点元槊的肩膀。 “蒙大人关心,今天午饭我一定多吃两碗!”元槊此语一出周围将校皆哈哈大笑起来,气氛还算融洽。 “蓟州城城的情况你细细说一下!”李全忠沿着街道前行,元槊及一众将校伴在两侧边走边说,将叶怀恩杀死前刺史陈延平发动叛乱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第172章 新任刺史 蓟州刺史府,大厅内灯火通明,人声喧闹,推杯换盏。幽州军士在李全忠的带领下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一派庆功的喜庆。 刘守文府上则是白幔火烛,死气沉沉。刘仁恭身着素衣静坐堂上,一侧立着刘守文,刘守光俩儿子。 “父亲,李全忠贪功冒进致使嫂嫂被叶怀恩杀害,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刘守光攥了攥拳头。 “你说怎么办?”刘仁恭一脸阴沉反问道,他对自己这个大儿媳甚是满意,没想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事儿竟发生在自己家里:“杀了他,做第二个叶怀恩吗?” 刘守光沉默了,叶怀恩尸骨刚凉。 “办法也不是没有……”刘仁恭起身将刘守光拉到一侧密语。而刘守文一直沉浸在丧妻之痛中无法走出来什么也不想参与。 另一边别院里元槊与乌月吃着晚饭。 “以后……”元槊欲言又止。 “以后什么……”乌月一股草原女汉子的性情显露出来。 “呃……”元槊貌似有些尴尬。 “怎么吞吞吐吐的嘞?”乌月停下手中筷子追问。 “以后你跟我住在军营,省的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元槊一直盯着面前的菜盘子未直视乌月并不知道此时她脸上什么表情。 “方便吗?”乌月拿起筷子扒拉起饭来。 “当然,给你安排独立的营帐!”元槊一听舒了一口气非常肯定地回复。 吃过饭两人各自回房间。元槊看着窗外的明月沉思:此路何其短,数十载如白驹过隙;此路何其长,余生死生不相见。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刺史府内宴席结束之后李全忠在后堂见了一人,粮商胖头鱼周全。 几日后一匹快马从城外疾驰而来,卢龙节度使任命的新任蓟州刺史的信件随后出现在李全忠的案子上。 啪的一声巨响,案子被拍的出现一道裂缝。 “什么意思,这个叫元槊的是什么背景?”李全忠又怒又惊。 李全忠的儿子李匡威上前瞅了一眼信件:“父亲,这人几日前进城时我就看他不顺眼,没想到在这等着呢!” “我急攻蓟州城就是怕这刺史位置被别人抢了去,原计划由你来做蓟州刺史,没想到一番努力到头给别人做了嫁衣,叫人去请这位新任刺史大人,我要会一会这是个什么人物!”李全忠指着门外喊道。 几日前刘仁恭给幽州的节度使李可举去了信件,一番说辞后提名元槊这个刚上任的骁骑校尉做刺史。李可举之所以同意是介于两方面原因:一是此人身世干净,没有盘根错节的关系,便于控制成为自己的亲信势力;二是此人现在掌握静塞军,有一定实力,而且根据刘仁恭讲述其平息叶怀恩的叛乱一战中的表现其个人武力相当不错。 消息不胫而走,元槊在外人看来稀里糊涂地当上了蓟州刺史,不过此时稳坐刘府内院的刘仁恭倒是胜券在握的样子。 当元槊听到前来传信的士卒讲了一遍时,愣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整了整衣袖,拢了拢白发前往刺史府会见李全忠。 第173章 会谈 蓟州刺史府内。 马军都指挥使李全忠笑着伸出双手迎接前脚步入院中的元槊:“元刺史,恭喜恭喜呀!” “指挥使大人,同喜!”元槊抱拳还礼。 “蓟州平叛,元兄弟出力甚多,又掌握了静塞军,出任刺史是实至名归。”李全忠将元槊迎入大厅,服侍的佣人随后奉上刚沏的热茶。 “元兄弟,喝茶!”李全忠说完端起面前的茶盏品起来。 两人无话品了一盏茶。 “不知今后元兄弟有何谋划?”李全忠说话似乎很随意,看都没看元槊一眼。 “谋划?”元槊愣住了,这如何回答。 “呃,就是……”李全忠不自然地笑了笑。 “既受节度使提携之恩,以后唯马首是瞻!”元槊回答道。 “当然!”李全忠配合地应了一声,又伸手在两人之间轻轻示意了一下。这种两人私密会谈说白了就是拉关系靠山头,毕竟多一个帮手就会少一个敌人。当然元槊也是明白这个中道理的,油盐不进的人活不长久。 “指挥使大人以后有需要在下的地方,一定竭力而为!”话说到这份上元槊也是一点就透。 “哈哈,元兄弟见外了,喝茶,喝茶!”李全忠说着端起茶盏示意元槊。 “从明天开始这刺史府衙便是你的了……”李全忠抬头看了看精致的青漆木门。 “大人说笑了,只要你愿意这刺史府你想住多久都可以!”说这话的时候元槊胸口一阵翻腾:这还没完没了了? 李全忠看到如此上道的元槊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再说别的。 半盏茶后,下人通报饭菜已备好。 “元老弟,走,吃顿便饭!”李全忠起身毫不见外的拉着元槊的胳膊往内堂走去:“这四处征战不比往昔的太平日子,不知饭菜合不合你的胃口啊!” “指挥使大人说笑了。”元槊应和着。 “别一口一个大人,见外了,叫大哥!”李全忠拍了拍元槊的后背。 “李大哥!”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后堂,只见门外立着一人令元槊分外诧异。 “你……”那人正是胖头鱼周全。 “周老板别来无恙啊!”元槊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这胖头鱼真的是手眼通天啊,刚送走一个陈延平,现在又能和李全忠攀上关系。 “呃,幸会,幸会!”胖头鱼周全此时一脸的阴晴不定。 “之前认识?嗨,这下都省的我介绍了,哈哈!”李全忠有点自娱自乐的意思:“快快入席!” 三人面对一桌子佳肴,边吃边聊约摸喝了一斤多酒。 宴毕送别时,元槊红着双颊高声说道:“承蒙李大哥抬爱,小弟也不客气了,以后就当你是自家人了!” “好好好!”李全忠甚是高兴,这算是今天没有白费功夫,能拉元槊入伙此次蓟州之行目的也算是达成一半了。 元槊与二人又是一阵寒暄后才告别离去,骑着马转过街角,元槊眼睛一亮立即恢复了清醒夹了两下马腹加速离去。 “大人,这元槊……”胖头鱼周全看着远去的元槊消失在街道尽头后对李全忠讲起之前认识元槊的事。 “此人不一般,你以后要与其多往来,要将他死死握在手中,明白吗!”李全忠嘱咐道。 第174章 冷屁股 蓟州局势暂定后,李全忠便带着幽州军返程复命。 大年三十,元槊,乌月与姜子思终于搬进了蓟州刺史府。府邸早已被一众家仆打扫干净,元槊到了刺史府门前下马,看着硕大的鎏金匾额沉思:没想到短短弥月之间此处便已更换数位主人,更没想到现在站在这里的是自己。大门两边的护卫看到元槊到来连忙奔下台阶来接过缰绳恭迎这位新任刺史进府。 元槊跨进府门来到院里,早已等候多时的两排仆人齐呼:“恭迎大人入府!”,虽说并不是第一次来但是今天的感觉与以往皆不一样,这种感觉只能用一个字形容:爽!这刺史府自然比原先住的刘府还要阔,勾栏长榭,亭台鱼池似乎都是标配。重点是房间真的多,全是朱漆的门窗,考究的梨木桌椅。这规格就算是住上百十号人似乎也绰绰有余。 前院的三个早已收拾妥帖紧挨着的房间被元槊三人分别住下。 除夕是非常重要的一天,作为一年的最后一天,明日即是新年,送别旧岁当然要隆重一些。厨房做饭的张妈也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张罗年夜饭了,而负责院子的赵老哥也开始准备春联。 下午,元槊正在屋中与乌月闲聊时听到府衙护卫前来禀报:“启禀大人,粮商周正求见!” “谁?”乌月一愣。 “粮商周正。”护卫低头又重复了一遍。 “请他去前厅,我马上就来。”元槊起身说道。 “就那个胖头鱼,你见他干嘛?”乌月不解道。 “此人不仅仅是粮商,还是得见一见的。”元槊低声道:“他和李全忠都能攀上关系。” “不管和谁有关系我都看不上他,看见就烦!”乌月倒是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感。 “好好好,你不去便是,为了这蓟州城的百姓我还是得去见上一见。”元槊前往前厅。 前厅,胖头鱼周全一看元槊身影连忙起身满脸堆笑:“刺史大人,今日是除夕周某提前来给您拜年!”说罢挥手示意随从将桌上带来的礼盒打开。 “这是长白山百年的雪参,这是……”没等周全一一展示完便被元槊打断了。 “周老板费心了,只是这些我用不着还请带回去。”元槊这一句话如同鱼刺一样卡的周全上不来气。 “刺史大人说笑了,这些又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家中备上一两件总是有用的。”周全倒是想挽回点什么,肥嘟嘟的脸上饶是皮笑肉不笑的。 “周老板,您多虑了,刺史府就这三两个人用不上这大排面的好东西。” 面对元槊的冷屁股这胖头鱼周全更多的是尴尬,没想到与前些日子在此处李全忠面前见到的刺史大人完全判若两人。 “那周某就不多叨扰了。”胖头鱼周全说罢面如冷水欲带人离去却被元槊一把叫住。 “周老板留步!”元槊这句话一出胖头鱼周全转身后满脸又是笑容。 “大人?”胖头鱼周全以为元槊反悔了,看来还是经不住诱惑啊。 “来!”元槊伸手示意他过来后压低声音问:“胖头鱼,正仓粮票事件到底是谁给你的加盖公章的取粮票?” “胖头鱼……”周全愣住,脑袋唰一下红了不知道如何作答。 “算了,走!”元槊这话就好像是故意羞辱面前这个身形肥硕的粮商。 第175章 劳军 大年初一,蓟州城内静塞军驻地。 新任蓟州刺史元槊带着自己的两兄弟姜子思和刘守文以及乌月前来劳军,张灯结彩过年的不应该只是寻常百姓,军营里也应该带些喜庆。十车生猪肉和十车白干酒不期而至,当愁眉苦脸的将士看到酒肉后顿时喜笑颜开。 正午时分,大铁锅炖的猪肉冒着热气和香味,一众将士真的是太久没碰到荤腥了自然都馋的流口水,实际上别说肉食了就是军饷他们都好几个月没有发了。当然,吃肉焉能无酒,上好的白干酒也像兴奋剂一样及时的分发至各营。 这个春节元槊给一众将士带来的不仅仅是吃饱喝足的惊喜,更多的是希望。夏荫冬暖,没有人会觉得还有比这更善解人意的待遇了。 傍晚,骁骑营军帐中,元槊端坐主位,其余饱餐后的将校分列左右。 “今日前来不仅仅劳军,还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讲!”元槊看着帐下一众将士说道:“前段时间因城内叛乱静塞军损伤过半,所以从今日起取消静塞军编制更名为破阵营,全营将士五千人设校尉五人各辖千人,左右都统两人分管两千人,剩余一千人为骁骑营归中军大营直辖。至于校尉及都统人选稍后公示。” 帐下一片议论,这些将校知道人数缩减后应该会有调整没想到变动来的如此之快,大年初一就开始大刀阔斧的收拾军营了。 元槊升任蓟州刺史同时兼任破阵军指挥使,而骁骑营校尉由营中副将赵宏武担任归元槊直接指挥,左右都统由姜子思与刘守文担任,同时担任刺史府司马,长史。如此变动使得军政大权完全掌握在自己人手里,而各千户校尉由营中副将刘传义,成毅,谢晟,王璟分别担任。 如此变动自然引起部分将士不满,元槊也不避讳直言:“有想离营出走的绝不拦着,给发放路引!”帐下被拿去职位的几个将校互相看看没了动静。 “这只是眼下的任免,以后会根据军功战绩及时恩赏责罚,换句话说你只要有能力有战功在我这里就可以得到升任,天下之大,世道混乱你们若是真的有实力还怕得不到你想要的吗?我们的队伍不会就仅仅这五千人,以后五万,十万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计较这里一官半职不是丈夫所图。我还是那句话,想走的绝不拦着,想留下跟着我元槊共谋大业的倒履相迎!”元槊中气十足的一番话后帐中鸦雀无声。 “遵刺史大人教诲,尽心竭力,建功立业!”片刻后帐中齐呼。 “散!”元槊看到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啰嗦立即解散了众将,只留下三人:乌月,刘守文,姜子思。 “你们三人是我的左膀右臂,所以有些能力必须要具备,大哥,三弟你们二人文韬有余,武技不足所以从即日起你二人需要在军营跟随将士一起训练,提升自己带兵能力。而乌月就不同了,你弓马是娴熟了些,但是兵法手段很是欠缺,所以多多向大哥,三弟学习!”元槊分析的头头是道。 “说的不错,以后跟着刺史大人有肉吃!”姜子思打趣道,刘守文还未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嘴角微微挑了一下便没了表情。 几人散场。 第176章 鸣镝 元槊在乌月要出帐篷的时候又叫回了她。 “我想组建一支暗哨,人数不多也就五十人,你做队长。”元槊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看着乌月,已经完全变成黑色的眸子在灯光下深渊一样的幽暗。乌月看着眼前这个越来越成熟的男人越发觉得不简单,有一些陌生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又连忙向前走了一步立在原地,这样的元槊似乎才是真正的他,有男人气势。 “什么暗哨?”乌月低声问道。 “隐于黑暗,伺机待动。势如明雷,一击毙敌!”元槊句句说得稳健有力。 “你这要求太高了,姐姐我是放羊的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乌月指着自己无奈道。 “这个不重要,我会教你的。”元槊转过身看着一侧的地图:“就叫鸣镝,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随后我会在军中挑选五十人与你一起在营中正常训练月余,随后转移至刺史府后院密训。切记,不可以告诉任何人!” “好,只是这鸣镝是什么意思?”乌月有些不解。 “你会明白的,天不早了,回去休息。”元槊转身扶了扶这位年龄比自己稍长一点,但是个头又比自己矮一头的奚族女子。鸣镝又名响箭,史记中载有匈奴冒顿鸣镝弑父的故事。 乌月走后,元槊对着油灯出神,寒意开始从四肢向胸口蔓延,就像毒药一样沿着经脉侵蚀每一寸肌肤,一侧的炭盆发出暗红色的光芒,就像一只凶兽的眼睛一样。 “你要是还在,应该。。。。。。”元槊欲语还休,他还是忘不了那个人,现在的他什么都有了,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挨饿,只是那个陪他一起风餐露宿的人不在了。 第二天一大早,军营中便传来浑厚的喊杀声,姜子思与刘守文已经开始跟随营中训练的士卒修习武艺,增强体魄。而乌月跟着元槊开始在营中挑选精兵组建鸣镝小队。 一切在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如此过了半月直至上元佳节灯会。 蓟州城中家家户户提着灯笼游玩,最大的正街也是挂着挂着各种花灯将夜晚的街道照的如同白昼一般。遇上此等节日元槊也放下手头的事务拉着乌月出门而去。 大街上人流如织,即使是寒气化作屋檐下的冰棱依然拦不住大家赏灯的热情,正街上和白日一样热闹。 自然是繁灯锁霜华,戏鼓侵明发,星火阑珊,照见人如画。 元槊带着乌月裹紧羊皮大衣随人群前行感受节日的气氛时被一阵吵闹哭喊声吸引。 “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元槊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穿过人群在一处屋檐下看到一对衣不蔽体的父女,父亲满头脏发,一双冻得通红色的手抱紧怀里的孩子,孩子紧闭双眼,脸颊通红,四肢微微颤抖。 元槊眉头一皱,紧走两步上前蹲下身来:“孩子怎么了?”接着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滚烫。 “发烧了,都两天了。。。。。。求求你,救救她!”父亲衣衫单薄看有人询问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颤抖着跪了下来。 “快起来!”元槊一边扶起这位父亲一边解下身上的羊皮大衣给他披上。 “求求好心人救救她!”女孩父亲不断地乞求。 “我会救他的,跟我走!”元槊说着便带着这对父女和乌月返回刺史府。 第177章 早饭 一对求生的父女打断了元槊二人的观灯兴致。 回到府中,张妈看到饥寒交迫的二人立即生火烧水,又给找了几身棉衣。赵老哥看到人事不省的小女孩不等元槊开口就已跑出府门寻郎中去了。 过了大半晌,小女孩吃过煎好的汤药又穿着厚实的棉衣才缓过劲儿来。 “你们是谁?”小女孩勉强睁开眼皮问着眼前陌生的容貌。 “小瑛,这是咱的救命恩人呐!”守在一旁的父亲面带感激。 “哦,谢谢哥哥。”小女孩虚弱地回答。 “你们父女就放心在这府中住下,好好养病,不用担心别的,小……瑛?”元槊看着躺在床上的小女孩一怔,好熟悉的名字。 “张妈,一定要好生照顾。”元槊临走前又回头嘱咐了一遍。 月上柳梢头,枝丫重重。 第二天一大早,乌月因为训练的事先回了军营,而元槊正准备吃早饭时只见张妈带着昨晚救回的那对父女来到了饭厅。 “大人,感谢大人救命之恩,黄柊没齿难忘!”这位叫黄柊的父亲带着女儿在饭桌前跪了下来。 “黄……黄柊,黄瑛?”元槊手中的筷子都掉在了地上。 “小女正是叫黄瑛!瑛儿,快谢谢大人的救命之恩!”黄柊说完摁着小女孩的脖子要磕头被元槊一把拉住。 “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坐,一起吃早饭!”元槊扶起已经洗漱干净的父女要坐下一起用早饭却被黄柊一把拉住。 “大人不可,我俩只是贱民不配坐在桌前与您一起用饭。”黄柊拒绝道。 “说什么呢,来,吃饭!”元槊一把抱过小黄瑛坐在桌前给她喂起了饭。 “她几岁了?”元槊装作随意地问道。 “两岁!”一旁看起来很饿又吃地很拘谨的黄柊连忙停下手中筷子回答。 “两岁啊。”元槊拉低了声音喃喃道:“两岁……”说着摸了摸正在吃粥的小黄瑛,少已经退了。 两人边吃边说,元槊了解到黄柊是山中猎户,这几日进城卖些皮货换钱不成想被恶人欺凌,皮货和钱财都被抢了去,没有吃的孩子又生病已是走投无路了。 “孩子的娘呢?”元槊顺嘴问了一下。 “两年前孩子出生时难产走了。”黄柊回答后伸手要接过女儿:“来,小瑛到爹这来,不要影响大人吃饭。” “嗯~”小黄瑛不情愿地扭了扭小身板,惹的元槊哈哈一笑,黄柊则是尴尬地收回手搓了搓又放下了。 “这不是咱家,你现在病好了咱吃过饭就该走了。”黄柊无奈地看了看这个不听话的女儿。 元槊回头看着眼前这位面含风霜双眼却透露着坚毅的父亲:“别回去了,家里也没别的人,留下,府里也不差这两人的口粮,主要是我喜欢这孩子。”说完元槊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拨弄自己银发的小黄瑛。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千恩万谢让元槊的这顿早饭吃的有些不自在,饭后赵老哥给父女二人腾了新厢房,送了被褥等起居用品算是住了下来。 第178章 长安破 告别黄柊父女后,元槊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来到破阵营。 姜子思和刘守文都上身穿着单薄衣物在校场中训练,看来是很重视元槊的规划。其实换个角度也想得通的,以前两人只是书生或者小吏,现在一跃而起成了刺史的左右手,手握行政实权的同时又兼任军营都统。这蓟州城怕是没有人比这两个更有资格摆谱了,但是现在他们没有。 元槊看到两人训练的场景出神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另一边乌月也不差,带着精挑细拣选的五十名士卒在单独的场地训练。 平静有序的生活并未持续太久,半月后。 难得是一个无风的午后,湛蓝的天空下四周静悄悄的,连声鸟叫都没有。元槊正在刺史府庭院中陪黄瑛玩耍,正月的空气依旧是冷的将黄瑛的脸蛋儿变得红扑扑的。 “报~”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府门护卫带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进了庭院。 “大人,幽州急件!”信使说罢从身后的信匣内取出蜜蜡封好的信封交于元槊,接着就被护卫带下去休息了。 元槊打开信件:中和元年初五,贼寇黄巢攻入长安,陛下西走,宗庙蒙尘。现令蓟州刺史元槊整备军资发兵勤王,卢龙节度使李可举。 黄巢之乱元槊并不陌生,只是让他发展到能攻入长安的地步,是官军太无能还是这群贼寇太厉害了呢,实在是诧异。 “小瑛去找阿爹玩去,哥哥有事要忙。”元槊摸了摸黄瑛的小脑袋。现在黄柊就是在府中跟着赵老哥做一些打杂的活儿,毕竟吃饱饭不找些事做也不是那回事儿。 破阵营大帐中,元槊已召集各位都统,校尉在议剿贼事宜。 “各位,都说一说这次我们是去还是不去?”元槊年龄虽小但是坐在上方主位颇有老将风范。 “大人,属下觉得要去,我等都是大唐之人,现如今国都危亡,我等当有报效国家,匡扶社稷之心!”校尉成毅抱拳禀报。 “大人,属下觉得现在去不是时候,营中将士刚经历大战元气还未恢复过来,现若长途跋涉至长安恐遇不测。”另一名千户校尉王璟则表达了不同意见。 …… 帐内争论了半个时辰后,姜子思说话了:“匡扶社稷,扫清贼寇这是大业,不可着急,但一定要兵发长安。乱世出英雄,想做一番事业怎么能一直躲在这小小的蓟州城内?必须要走出去,不管是黄巢还是黑巢都要打,你们有的说我们实力不足,有刺史大人领兵你们还怕实力不足?这一营将勇经过月余的训练也该拉出去验验了。” 元槊看着面前这个滔滔不绝的三弟不禁佩服起来:这小子口才好,思路也是对的。 “那就干!”元槊等了这一个时辰终于说上话了,帐下诸将顿时噤声不过转眼就明白过来。 “干!”众人齐呼。 晚上,元槊自然是好酒好肉给一营将士安排上了,干活的前提条件是吃饱喝足得满足了,这道理自然都懂。 第二天一大早,一营将士整备待发,考虑到大哥长史刘守文新丧发妻就由他留守蓟州城,其余人等皆兵发长安。 残唐史载:中和元年二月,长安破,天子西走,太祖奉命剿贼,领兵南下。 第179章 杖刑 元槊携带着节度使李可举差人送来的讨贼诏书一路南下,五千人的队伍只用了数日便到达广阳府。毕竟是在李可举的地盘,一路畅通无阻。 广阳府,坐落于两山之间,春寒料峭,山间树木皆是光秃秃的一片。元槊带来的五千人马傍晚时分已在城外扎营安顿下来,广阳县令朱秀此时带着一众下属官员出城前来迎接元槊。 毕竟是蓟州刺史,等级上的压制还是有的。看着屁颠儿屁颠儿一路小跑来的广阳县令,元硕正愁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听这位朱秀县令挥着手先对元槊喊道:“刺史大人远道而来,一路劳顿,快快进城,下官广阳县令已在城中醉仙楼摆下宴席为您接风洗尘!” 元槊看到这熟悉的身形心中虽反感但还是应答:“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着眼前这个身材矮小但是体型并不是那么瘦的县令,元槊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他,便带着一队亲卫跟着这位县令大人进了广阳城。 事实上在之前的行军计划中,元槊并没有借道广阳城的打算而今天之所以来他是有另外一个目的:粮草。 广阳城虽不大,但是作为从幽州南下之路上的补给节点其地理位置不可替代。 广阳城,醉仙楼。 一众人等依次落座,面对一桌的珍馐菜肴元槊等人行军一天也不再客气,低头大快朵颐。酒是一种不知名的小坛子装的,刚打开酒封一股酒香就喷涌而出。酒体甚是清亮,不可多得佳酿。 “广阳令。。。。。。”元槊一时记不起这位县令的名字,用箸指着酒杯有些尴尬。 “朱秀,这酒名为龙抬头,是这广阳城中的老窖佳酿,刺史大人今日定要多饮几杯,出了这广阳城可就尝不到这等好酒了。”说着广阳县令识趣地起身给元槊倒起酒来。 “你,这酒真不错!”元槊不知该如何说旁边这位献殷勤的广阳令。 “大人夸奖了,营中将士我已安排送去了酒肉,还有。。。。。。”朱秀笑而不语,坐了下来。 “什么?”元槊一愣没反应过来。 “咳咳,大人此行南下讨贼,收复失地,功德可载史册,能在途中暂歇广阳是一城百姓的荣幸!”这朱秀是官场老手,咳了两声便转移了话题。 “朱县令说笑了,勤王救驾是我等军人的职责和使命!不过此次来广阳城还是有些事要打扰一下,借点。。。。。。”元槊夹了一块芹菜放入口中压了压酒气,装作欲言又止。 “哦,不知刺史大人看上这广阳城中何物,还是何人?”这朱秀的精明比起那些粮商真是有过之而不及,他太明白了,而且是不拆穿的明白还想堵住你的嘴。 “没什么,一点儿钱粮而已。”元槊扒了扒面前的烤羊肉轻描淡写地说道。 “呃。。。。。。”这广阳县令再秀也得面对最后的结果,不过很快就调整了一下:“大人,这个好说好说!,先吃饭!” 第180章 绝技 “朱大人,粮五百石,钱十万,这个算我借你的,等我回到蓟州会派人给你还回来同时带上一份谢礼!”元槊怎能看不出这狐狸一样精明的小个子在想什么,于是直接摊牌了。我是不装了,明说了就,你看着办。当官的就是这点爽啊,时不时任性地耍那么一耍官威,管他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得卧着。 一桌子的人都看着朱秀,他蒙了:难道自己演的还是不够明显么,都这样还是狮子大开口啊,看了看这一桌子的菜都有一种掀桌子的冲动,这顿饭算是白请了! “大人稍安勿躁,钱粮的事不差这一会儿,先吃饭,饭后详谈!”朱秀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吃饱了,你们呢?”说着元槊抬头扫视了一圈他的将校。 “吃饱了!”众人齐声答道,气氛尴尬到极点,就像扒光了朱秀扔在火堆上烤一样。元槊此时看着他一句话也不再说。 “唉!”朱秀长叹一口气,耷拉着脑袋,再抬起头的时候眼里竟然含着泪光:“求大人开恩,我广阳县已经欠收两年了,去年秋天更是绝收,百姓们已无粮可以糊口。实在是没有钱粮资助大人救驾啊!” 暂且抛开真假不说,朱秀这一出述苦戏是真的精彩,转换之快令人惊讶,元槊都有点相信了这小子的表演了。 “行了,朱大县令,我是奉旨讨贼,一路所耗军资由各府衙协助承担,你想抗旨还是。。。。。。”元槊与朱秀四目相对,震得朱秀连忙又低下头来。 “造反?”元槊故意提高了嗓门,吓得他一哆嗦。 “不敢,不敢!大人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朱秀脑袋如同筛糠一般,管帽都抖落在了地上。 “给还是不给?”元槊进一步逼道。 “大人。。。。。。”朱秀话还没说完便被元槊打断。 “废话太多,我是借你的,等我回来就还你了,来人,杖四十!”元槊将箸一扔靠在椅子上。 “大人饶命,我错了!”朱秀虽是求饶但是一点儿也不松口。元槊招招手,门外护卫的两名军士进来拖着朱秀出了门,随后醉仙楼大门外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 四十军杖后,皮开肉绽的朱秀被拖了回来,已是疼得满头大汗,青色的官袍已被血水浸湿。元槊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面前这个小胖子县令。 “大人,我给。。。。。。”话还没说完就被疼晕过去。 见此状况,元槊令朱秀的随行下属将其带回医治,自己也带人出城回营。 “二哥,这怎么说也是个县令,咱只是路过对人又不了解怎么就给人定罪打了四十军杖,万一。。。。。。”姜子思的疑惑也是随行人员想说的。 “子思,我有一绝技知道是什么吗?”元槊骑着马走在人迹稀少的街道,马蹄发出哒哒的声响。 你这不是废话吗,都绝技了我能知道?说!当然这只是姜子思心中所想,随后抬头问道:“什么?” “这些当官的,我闻一闻就知道哪个是贪的,因为他们身上有股臭味儿!”元槊提了提衣袖。 这给你能的。。。。。。随行的将校突然发现这刺史大人有点不靠谱啊,这也能行,闻味儿? 第181章 难民 第二日一大早元槊便带着从朱秀那借来的五百石粮草和十万钱军资起寨拔营向河间府进发,朱秀并未前来送行,因为此时的他正趴在床上养屁股。 五千精兵已经算得上是一股不容忽视的有生力量,一众将士浩浩荡荡地绕过山脚向南又行军数日方进入地势平坦的河间府地界。 河间府是卢龙节度使李可举控制范围的最南端,幽州派系对这里的控制相对薄弱。 河间府归瀛州刺史刘珂管,而这个刘珂还有一层身份:广阳县令朱秀的表姐夫。 当然,元槊此时还不清楚朱秀与刘珂的关系。 行军队伍就像一条长龙,虽是寒冷的早春,但是一众将士额头还是渗出细密的汗珠,在碧空晴日下闪耀着晶莹的光芒。 突然,前方探马疾驰回报:前方道边发现大批难民。 难民?元槊自从来南下以来第一次听到这种情况,饥民倒是常见,可是遇上成群的难民那问题就有点严重了。 嗬!元槊策马前去查看,赵宏武领着一众骁骑营护卫紧随其后。 “大人,且等属下前去探一探虚实为好!”赵宏武扬起马鞭奔向前方。 三里之后的路边一片树林中,聚集了约八九百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饥民,看到狂奔而来的赵宏武不禁起身不约而同地盯着他。 干枯的树丛中,几百只眼睛盯着你看,搁谁都得全身起毛。 “大人,是难民!只是,有些不正常!”赵宏武飞奔回来禀报。 “不正常?”元槊有些意外。 “对 ,大概九百人,什么也不干,就看着路边仿佛在等待什么。”赵宏武解释道。 “呃。。。。。。”元槊有些懵了,这什么情况。 “二哥,小心有诈!”一旁的姜子思小声提醒了一下。而乌月只是侧着脸看了看赵宏武没有发表看法,但是她的内心并不是没有看法,哪里有难民什么也不干在这么冷的天专门呆在树林子里的。 有问题! 转眼元槊便带着先头部队抵达难民所在的位置,几百号人一看官军来了,并没有想象中的被吓跑,反而聚拢了上来。 面对几百号难民的一步步逼近,元槊一众人胯下的战马开始不安地踏着地面,甩动着缰绳,口中发出急促地嘶鸣。 “尔等速速退下,不要影响官军行进!”赵宏武用马鞭指着一圈的难民喊道。 “军爷,给口吃的,我们已经三天没吃上饭了。”挤在最前面的一个又瘦又矮的难民喊道。 “是啊,是啊,军爷行行好给口吃的!”这群难民似乎一点儿都不怕官军,赵宏武不说话还好,说完竟吸引更多的难民涌上来。 “你们是想抢劫吗,军粮的主意也敢打是不是活腻歪了?”赵宏武挥舞着马鞭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响声。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难民。 “再前进一步者,死!”赵宏武抽出腰间的横刀喊道,可是这群难民就好像吃定了他不敢动手一样继续逼近。 元槊一众人等勒马向后撤,手无寸铁的难民竟加快速度冲向队伍后面的粮草,元槊是没法下毒手的,毕竟是饥民。 第182章 死罪 “赵宏武,骁骑营下马,步战列盾阵退敌!”元槊看了一眼守在身旁的赵宏武。 “是,大人!”赵宏武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极具穿透力。唰唰唰!身着战甲的一千骁骑营士卒二百人齐下马,取出盾牌在难民前围成人墙阻止难民再进一步。 一瞬间围上来的难民便被骁骑营的盾牌阵生生挤了回去。 “故意闹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元槊看着这群可怜又可悲的饥民对随后赶到的姜子思说。 “抓个带头的一问便知。”姜子思示意一旁的乌月去抓,哪知乌月好像将他当成空气一样并未理睬。 “二哥,这。。。。。。”姜子思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 “乌月。”元槊叫了一声。 乌月头都没扭便骑马穿过盾牌阵冲进难民人群,甩出绳子就像套马一样将一个壮硕的汉子牢牢捆住然后拖到元槊面前。 姜子思看到这情景没有说话,对着乌月撇撇嘴竖起一只大拇指。 “是谁让你们这么干的?”元槊看着躺在地上的壮汉不怒自威。 “什么意思,不懂。”壮汉说完将脸转向一边,元槊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就像深渊一样。 “好。”元槊也不废话,这是预料之中的情况:“扒了他的衣服,将他绑在马后先跑五里远。” 乌月扯着绳子将这嘴硬的汉子从地上拽了起来,他眼中浮现出了恐惧。 “现在说还为时不晚,等会儿就迟了。”姜子思此时居然劝起了人。 哗地一马鞭抽在空气中,马匹应声向前跑去,其他难民看到领头的被官兵拉走受刑纷纷退却。 其实他们是怕官军的。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这话不是吓唬人的,但是这群难民模样的不仅不怕还倒贴上来,这要是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半柱香的功夫,乌月回来了,身后拖着被溜的筋疲力尽的壮汉。 不等元槊说话,这人抢先举手示意:“我说。。。。。。” “早这样不就好了,劝你还不听!”听到姜子思的话乌月扭头狠狠白了他一眼:话真多! “我等是受瀛州城防校尉之命前来骚扰你们趁机抢粮,只说这几日会有官军经过,只要看见就上前要粮,肯定有粮食的。”壮汉裹了裹身上的薄衫打起了哆嗦。 “瀛州城防校尉,谁?”姜子思疑问地凑上前来。 “刺史大人刘珂的弟弟刘聪。”壮汉用乞求的眼光颤抖地看着元槊:“大人,我都招了,把衣服还给我。” “你知道打劫官军是什么罪吗?”元槊伏下身。 “什。。。。。。什么?”不知是吓得还是冻得这壮汉说话已不利索。 “死——罪!”元槊故意嘴上拉高声调。 “大人饶命啊,饶命啊!”壮汉咚咚咚在地上磕起头来,外面一圈的同伙看到领头的这样便知大事不好,一哄而散。 “带路,去找这个叫刘聪的。”壮汉被反绑着走在最前面,元槊领着兵马跟在后面缓缓走向河间府主城。 第183章 真的敢 河间城,瀛州刺史府。 身材精瘦的刘珂听着随从的汇报缓缓皱紧了眉头吐了一口气:“真是没用!” “大人说的是,说的是!”一旁的随从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让刘聪来见我!”刘珂停下脚步背着手看了看阴沉的天空。 半个时辰后,刘聪一路小跑来到跟前摸了摸额头的汗:“大哥!” “这个叫元槊马上到了,做好准备了吗?”刘珂转过身问这个身材壮硕弟弟。 “已经下令关闭城门了,咱就当不认识给他当成流寇。”刘聪有些得意的说道:“那群地痞还是不能信,太废物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亲自带二千人前去城门口,以备后患!”刘珂沉声道:“我的人都敢打,这毛头小子是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常山方向又回信及时告诉我。” 这刘珂对于元槊杖打广阳县令朱秀的事耿耿于怀,怕是要出了这口恶气方能罢休。 过了正午,元槊已押解着早前抓住的壮汉来到河间城下。 天气阴沉,灰色的城墙立在正前方,城门紧闭,城头旌旗林立如临大敌一般。 “这?”姜子思有些吃惊,指着城门看向元槊。 “赵宏武,叫开城门!”元槊看着城头:“这是不打自招吗?” “是,大人!”赵宏武驾马来到城下。 “城上的人听着,我等是奉旨南下剿贼的蓟州破阵营,速速打开城门迎接刺史元大人!”喊了三遍后不见城头有答话的,赵宏武只能回来。 这是妥妥地下马威。 元槊手持长槊缓缓走向城门,阴沉的天空多了一层灰色,要下雨了。 “我乃蓟州刺史,打开城门!”元槊提槊指向城头。 嗖嗖,两支羽箭从城头飞驰而下,数十米之外的乌月眼疾手快只在一瞬间拉弦应对,只听两声脆响,两支羽箭飞至元槊头顶时被先后打落。 “我等没接到蓟州刺史来此地的书文,现在流寇横行,不管诸位是不是蓟州的都开不了城门。我等得为身后一城百姓考虑!”楼上的刘聪此时才探出脑袋喊道。 “这是把我们当流寇啊!”姜子思有些急了,一旁的乌月看着城头护着元槊返回军阵。 “怎么办?”元槊看向姜子思。 “打?行么,官军打官军这不是窝里斗吗?”姜子思刚有的想法就被自己否定了。 元槊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宏武,赵宏武好像看懂了他的眼神一样举起手中横刀对着身后大喊:“骁骑营听令,目标城头,预备,放箭!” 箭如飞蝗在阴沉的天空下压向河间府城头。 而此时双方都惊了,元槊,姜子思包括城头上的刘聪。 “你。。。。。。”元槊指向赵宏武的手又缓缓放下了:“是真的敢啊!” “大人,不是您让我放箭的吗?”赵宏武反问道。 “我说话了吗?”元槊没好气地说。 “。。。。。。”此时乌月都不好意思地笑了,自从蓟州城头之后她变得沉默寡言像换了个人似的,一天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城头传出守城兵的哀嚎。 第184章 跪下 “停!”元槊抬手示意停止射箭。 过了片刻,城门居然打开了。一队人从城里缓缓走了出来,领头的并不是刘聪而是他的哥哥瀛州刺史刘珂。 刘珂带着一队守城士兵及瀛州刺史府的属官来到元槊面前。 “不知元刺史今日途经本州,多有唐突得罪,刘某在这里给你赔不是啦!”刘珂抱拳一揖。 “如今流寇祸乱天下,这守城将士也是心系一州百姓安危,搞得草木皆兵属实是过分了。” 说着回过头对着身后一众官员提高了嗓门:“你们一定要记住这次的教训!” 元槊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静静地坐在马背上看着这个精瘦的瀛州刺史独自表演。 刘珂说了一通后看向马上一头银发的元槊仍旧一动不动不禁有些尴尬,嘴角僵硬的抽搐了两下: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啊。 空气似乎有些粘稠,没有风,天色暗了下来,下雨了。 一滴冰凉的雨点打在刘珂的脸上,激地他连眨几下眼睛。 元槊抬头望了望天,又回头看看身后的五千将士之后并未下马,缓缓说道:“刘聪在哪?” 刘珂耳朵一震,尽可能表现得足够镇定。 “不知元兄弟找他何事?”刘珂看了看元槊身后身披玄甲的骁骑营谄笑地问。 元槊未回答。 “马上下雨了,元兄弟快随我入城安歇!”刘珂欲上前揽马缰被元槊提前挥手拒绝。 “他在哪?”这一点也不像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完全像是一个沙场老将做派。 “马上来!”说完刘珂转身对身边的属官耳语了几声,属官快速跑向城门。 雨点从空中密集地飞落下来,湿透了城下所有人的衣衫。 昏暗中,两个人影从城内一路飞奔,刘聪来了,冰冷的雨水顺着肥胖的身体流到靴子里不见踪迹。 “这便是内弟刘聪,不知元兄弟何事。。。。。。”刘珂向元槊介绍起身旁这位胖子。 “你便是刘聪?”元槊不等刘珂说完便打断了他。 “是又怎么样?”虽然来之前属官已经跟刘聪通过气了,但是看到眼前这个毛头怪人就是刚才放箭射杀守城士兵的人,心中非常不爽。 “认得此人?”元槊指着双手背负的难民壮汉问。 “不认识!”刘聪瞄了一眼此人心里骂道:废物,;老子就不承认怎么样? “是他叫你伪装成难民袭扰官军队伍的吗?”元槊指着刘聪提高嗓门,雨声渐起。 “是,大人饶命啊!”壮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废物东西,你活着有什么用!”刘聪上前用力又踹了壮汉一脚,刘珂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脸上全是不悦。 “元兄弟,这。。。。。。”刘珂脸上挂着雨水,身上的官服早已湿透显得他更加瘦。 “跪下!”元槊用马鞭指着肥硕的刘聪。 一圈的人都沉默了,神态各异的看着元槊。刘聪伸出一根肥硕的食指指了指自己,回头看看亲哥瀛州刺史刘珂没有说出一个字。 第185章 空气又怎样 “元刺史!什么意思?”刘珂终于不再忍让,即便是官场老狐狸也是露出了利爪。 “什么意思,密谋指使流民袭击官军是什么罪名?”元槊问道。 刘珂一愣:“你过分了?” “什么罪?”元槊突然高呼雨势小了一些。 “死罪!死罪!”身后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喊声,身披玄甲的破阵营将士声如洪钟。 刘珂,刘聪兄弟二人被这气势给震得愣住了,这是什么样的虎狼之师啊! “那休怪我不客气了!”说完元槊给一旁的赵宏武使了个眼神。 “大人,您不是说保我无事的吗,我不想死啊!”壮汉一看下马提刀向他走来的赵宏武顿时慌了抓着刘聪已经湿透的靴子哀求起来。 “滚!”刘聪将壮汉踹向一边,走到刘珂身边。 寒光闪过,赵宏武手起刀落,一颗面目狰狞的人头咕噜噜滚到刘珂脚下。。。。。。 刘珂皱紧眉头并未作声,只是这场景吓得刘聪不自主地后退两步,青紫色的嘴唇止不住地颤抖。 一颗贱民的人头,砍了便砍了倒省的自己动手了,若不是忌惮元槊的兵多估计刘珂早就翻脸断然不会忍到此刻。 “轮到你了!”元槊指着浑身打颤的刘聪沉声道。 “放肆!”刘珂怒了:“你把我当空气吗,在我的脸上放箭,杀人,让老子陪你淋雨!给我看呢?” “空气,又怎样?”不等赵宏武动手,长槊飞出,刘聪就像粽子一样被贯穿胸膛。 雨水混合着血液染红了脚下的泥地,扑通一声,表情凝固的刘聪无力地跪了下来。 “你。。。。。。”刘珂颤抖的脸颊扭曲起来,扑到刘聪身边扶住这个唯一的弟弟,亲弟弟! “哥,哥,冷。。。。。。”临死前的刘聪孱弱得像条刚出生的狗崽。 “弟弟!”刘珂痛哭,接着哀嚎起来。 噗呲,元槊冷冰冰地拔出破军槊,还未断气的刘聪失去支撑躺在泥水中。 “畜生,我杀了你!”刘珂呼嚎着抱着刘聪,胸前被染成红色。 “走!”元槊擦了擦槊身,调转马头。 “元槊,今日之仇不报我刘珂誓不为人!”身后传来刘珂的喊声,元槊头都没回嘴角微微上挑后夹了夹马腹走了。 离开河间府,一路上几人都未说话。 他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 “二哥,你当着他的面杀了他亲弟弟就不怕报复吗?”姜子思终于问了想了一路的问题。 “报复?我还怕他不来呢!”众人一听元槊这么说纷纷觉的这人真的有点飘了,装上了。 “我破阵营来之不易,天下只有我破阵营欺负别人,没有人能欺负我,有就一个下场。。。。。。”元槊眼神坚定地看着身后身披玄甲的将士喊道。 “死罪!”一军皆呼。 此刻众人才明白,元槊这是借着刘聪的人头收拢人心,激发士气。 只是,委屈了刘聪早早下去报道了。 而另一边,刘珂悲愤地将弟弟安葬后飞速派人给常山成德军王景崇去了信件。 第186章 夜话 破阵营一路向西抵达义武军边境,义丰城。 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年过半百的老头,体格是不行但是跟岁月交换得来的是心思谋略,越老越精就是这个意思。 身体不行了还有灵魂,安坐安喜城中的他此时已收到瀛州刺史刘珂的信件,桌案上的香炉缓缓飘出缕缕青烟。 “郜儿!新任的蓟州刺史不日抵达定州,刘珂这小子想。。。。。。你怎么看?”王处存将刘珂的来信递给一旁随侍的儿子王郜。 “父亲,这元槊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只是空有些武力,不难对付。”王郜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你的意思是同意刘珂的做法了?”王处存抚了抚银色的胡须问。 “也不全是,还是要留些心眼的,不能被刘珂这老狐狸当枪使。”王郜解释说。 “嗯,由你带兵三千,兵发义丰城,配合刘珂拿下这个不知深浅的元槊。”王处存下了决定。 义丰城,一个小小的地方,再平常不过了,却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瀛州刺史刘珂带兵三千,义武军留后王郜领军三千,成德军节度使王景崇领兵两千,分东,西,南三个方向往义丰城集结。 夜深人静,天气没有前一段时间那么冷了。元槊坐在火堆边,跳跃的火苗映在他脸上闪烁着光芒。乌月呆在旁边的树下,背靠着树干,眯着眼,长发在脑后扎起来,配上硬弩和皮甲气质一点不输营中一众男兵。 “你离那么远干嘛?”元槊看着树下的乌月喊道:“过来!” “干嘛?离得远看得清!”乌月走过来坐下,搓着手在火上烤了烤。 “想家么?”元槊低声问道。 “家?”乌月白了元槊一眼:“我还有家吗,自从阿爹死后我就没家了,跟你一样!” “切,阿爹是走了,这不是还有我嘛。”元槊打趣道。 “你?有个屁用,河间城下连你自己都需要我保护现在跟我说这个?”乌月捡起一根木柴扔进火堆中,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嘿嘿,阿爹没了,以后就是我照顾你,我去哪你就去哪。”元槊信誓旦旦。 “我们要去哪?”乌月侧脸问道,半张脸上写满平静。 “一个叫活着的地方。”元槊回答:“路很长但是要一直走,不能停也停不下来。” “是你想要的的吗?”乌月拨弄了一下火堆。 “是不是不重要,心里要把它想成想要的,天下这么大总有一块地方属于你。”元槊说完打了哈欠。 “时候不早了,早些睡!”乌月看到他这个样子,起身要离开。 “你。。。。。。”身后传来元槊的声音。 “什么?”乌月止住脚步回头。 “没什么,早点睡。”元槊也起身回了营帐。 战争将这个岁数不大的小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磨砺成熟,不管是心智还是身体。再也不是睡虎村下河摸鱼的小子,他回不去了,生活的路不仅仅是停不下来还没法回头。 月朗星稀,营地四周静悄悄的,只剩下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 第187章 碾压 晨曦中,空气中夜晚的寒气还未散去。 “启禀大人,十里外发现不明军队!”一名骁骑营护卫账外禀告。 “多少人,哪个方向?”元槊翻身坐了起来,披散着白发。 “正南方向二千人,东面三千人。。。。。。”护卫还未说完便被元槊的命令打断了。 “拔营,撤往义丰城!”元槊迅速穿起战甲,持槊出了帐篷,战马嘶鸣,兵甲林立。 “二哥,快快上马!”姜子思牵着马跑了过来,后面跟着乌月。 五千人收拾妥当撤向身后的义丰城。可是迎接他们的是城门紧闭。 “不好!”元槊倒吸一口早晨的冷气。就此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城墙上竖起旌旗,强攻硬弩已箭指城下。 “撤!”一众将士迅速调转马头奔向城门一侧的山坡。 穿过萧瑟的树林,王景崇与刘珂二路人马已对元槊所率领的五千破阵营完成合围,逐步逼近。 “刘珂,王郜,王景崇!”元槊万万没想到这三个人能联起手来。 此时城内三千兵士,城外五千兵士将元槊及其五千人马团团围在了山坡上。 空气开始安静起来。 大战前的宁静诡异又让人窒息。 “弓箭准备!”元槊手持长槊,战甲上闪烁着晨光。 山坡下,刘珂和王景崇所部五千人,甲光粼粼手持盾牌稳步推进上来。 元槊用力挥下手,箭若飞蝗。 “骁骑营听令,陌刀备战!”赵宏武收起横刀从马腹取下麻布包裹的陌刀。唰!寒光闪耀,手持陌刀的骁骑营战士驱马出列。 刚才的箭矢短暂的阻挡了一下山坡下的五千人,此时他们已提刀冲到离元槊只有两百步的地方了。 喊杀声震天。 杀!随着元槊一声令下,马蹄声如滚雷一般席卷山坡,身披重甲的陌刀骑兵呈一字型滚滚而来。 转眼间,双方近在咫尺,赵宏武已经能看清王郜盔甲上的花纹。 王景崇倒是淡定了一些,毕竟岁数大见过的风浪也多;而刘珂就不淡定了,双手不自主地握紧了缰绳,这场面比河间府的刺激多了。 铁甲撞击,战马嘶鸣,闪着银光的陌刀挥入人群带起一层血雾在朝阳下挥洒开。 一刻钟后,陌刀骑兵已将对面一千先锋军冲杀殆尽。 王景崇和刘珂连下令后撤,面对陌刀队这样的武力两人自问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北地骑兵时常与外族蛮夷作战,战力和耐力都非内地军人所能比的,而且陌刀这种造价昂贵的兵器整个幽州附近也就元槊的破阵营配给了一千人。 天花板一样的实力碾压,五千人对砍对于王景崇他们而言确实不是明智之举。 看着退却的敌军,元槊并未下令追击,因为城墙上的王郜早已将箭矢瞄冲锋在前的陌刀队,只要进入射程便会万箭齐发。 “干的不错!”看着浑身是血的赵宏武,元槊对他竖起大拇指。 日出至日落,双方都没有率先发起进攻。 元槊在山坡上安营扎寨,只等夜幕降临。 第188章 夜黑风高 夕阳隐去身形,黑夜降临,起风了。 一队黑影出了元槊的军营向山坡下摸去。 领队的是乌月,去的是鸣镝小队。 当然山坡下的刘珂和王景崇也不是猪脑子,哨兵举着火把早已照亮了营地边界,可以说山坡上的人下来后完全没有藏身之处,想劫营很难。 乌月不是去杀人,而是放火。 夜黑风高,不杀人只能放把火确实有些憋屈。 山坡下营地全是放哨的士兵,火把若绽放的花朵。乌月一行人摸到离山坡下联军大概两百步的地方躲在一处灌木丛后静待时机。 靴子下的树叶发出沙沙的碎裂声,乌月顺手抓起一把在鼻尖嗅了嗅,干冷中带着一股独特的气味。 枯叶,火把,军营,这些都有了。 鸣镝小队猫腰成一排,瞄准远处营地的守卫拉弓搭箭。 一瞬间,十数名守卫应声倒下,手里的火把丢在干燥的枯叶丛中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敌袭!”火光中,一营士兵炸锅了。 借着树影掩护,乌月领队绕到营地的侧翼,又是一阵箭雨。 刘珂和王景崇此时已经带兵冲了出来,乌月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就在她将要被追上的时候,一员猛将手持陌刀纵马飞奔而来,正是骁骑校尉赵宏武。 “来人报上名来!”赵宏武一声暴喝手持陌刀将乌月等人挡在身后,刘珂冷不防被这一声震得连忙勒马。 随后而至的王景崇黑暗中只能看到赵宏武的侧脸,以及闪着寒光的陌刀不禁心生忌惮,一来这黑暗中指不定还藏着多少伏兵,二来这陌刀的威力白天时都见识到了。 “撤!”王景崇带人勒马回营。 “王。。。。。。”刘珂愤怒地盯着渐渐模糊的赵宏武拉回了缰绳。 这是元槊的第一步,天黑好办事。 乌月回了营休息了一会儿又带人出了营帐。故技重施,在连续射杀了数十名守卫后她又看到了刘珂。当然,见面就是一个字:跑。气急败坏的刘珂带人杀到跟前时遇到了熟人:赵宏武。 “这是在耍我吗?”刘珂突然觉得牙根痒。 夜过半,只是山坡上下两营将士皆是精神抖擞。 第三次出营的不仅仅是乌月的鸣镝队,她的身后还尾随了三千精兵强将。同样的套路乌月又来了一遍,这次她招来的是一大队骑兵。 马蹄声翻滚而来。 “刘兄切莫着急,小心伏兵啊!”刘珂背后传来王景崇的喊声。只是这些他并没有听进去,如果看到这次赵宏武还是一个人现身一定砍死他。 赵宏武出现了,但是刘珂并没有止步,他领着三百骑兵冲了过来。 三面火光亮起,三百人猝不及防地被元槊包围了,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刘珂这样的狐狸也着了道。 “放下刀,降者免死!”元槊指着被包围的刘珂及一众追兵。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降?呸!”刘珂对着元槊啐了一口。只是他身边的士兵并没有那么多愤怒,握刀的手松了松又紧了紧。 “想死?我成全你!”元槊看着眼前这个手下败将也是毫不客气。 第189章 替罪羊 元槊举起手中长槊,一时间周围的人都屏住呼吸了。 只是此时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刘珂不能杀。 元槊是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但并不是无脑嗜杀,和黄巢那屠夫还是有区别的。 再怎么说,刘珂是瀛州刺史,正经的一州大员,且无谋逆之类的大罪,自己做主擅杀了他必会引起节度使李可举的愤怒。河东地区派系林立,初出茅庐若如此行事必会被早早踢出局。 早前之所以毫不犹豫地解决掉刘聪是因为他触碰了元槊的底线,而且他仅仅是个守城的校尉。弱肉强食的世道,自身强大才有话语权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你走!”元槊收起破军槊,这让周围的人又愣住了:这什么意思,放了? 已经闭上眼的刘珂猛地睁开眼:“小崽子,你是在羞辱我吗?” “我让你走,听明白了吗?”元槊突然开始反感这个有些自负的刘珂。 刘珂扫视周围:小崽子,来日定报今日之仇!随即转身挥手道:“走,回营!” “慢着!”看到刘珂要带自己的几百人离开出声喝住。 “什么意思?”刘珂感觉这小子在戏耍自己。 “你可以走,他们不行!”元槊指了指刘珂身边的士兵,一众士兵听到这话面面相觑。 “你!”刘珂气得脸都红了,这完全是羞辱。 “赵宏武,缴了他们的兵器!安排刘刺史回营。”元槊对着一旁的赵宏武命令道。 “是,大人!”赵宏武带着人将这几百名刘珂的士兵缴了刀兵,给了刘珂一匹马后又在马匹屁股上狠狠来了一鞭。 一声嘶鸣,刘珂奔下山坡。 元槊看着刘珂走后才对着将士说道:“回营!” 营中,被俘虏的三百瀛州兵被单独看管起来,只是限制了自由并没有捆绑束缚。 “二哥?”姜子思试探性地问道。 “不明白?”元槊看着这位三弟一脸的问号有些想笑。 “何止是我,你问问他们明白吗?”姜子思指了指赵宏武和乌月,毕竟两人都在这次行动中发挥了重大作用。 赵宏武和乌月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你们?”元槊有些无奈了,并未多说些什么,带着几人来到看管俘虏的地方。 看到元槊带人来了,这些在兵营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都识相地站了起来。 “将士们,你们在今晚之前一直是瀛州刺史刘珂的手下,平时他是怎么对待你们的我不清楚,但是现在他抛弃了你们自己跑了,这是什么?是背叛,他背叛了你们,像草芥一样丢给我了。”几百人听到元槊说到这里表情复杂。 “你们觉得我会做什么?现在你们的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杀了你们然后随便挖个坑埋了吗?”元槊一脸严肃地问道。 “大人开恩啊!”一些人已经开始求情。 “我不会杀你们,我不是刘珂,更不会在战场上抛弃自己的兄弟,我的兵都是一等一的勇士,能跟着我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而你们跟着刘珂只能吃不饱直到现在被抛弃。”听到这话这群兵被触碰到痛点一下就炸开了。 “最后我再说一声,你们就是刘珂的替罪羊!现在我改变主意,你们想走的营门就在那里,我不拦着。回到山下继续给刘珂卖命,不想走的,留下!跟着我元槊驰骋天下,建功立业!”元槊此时才明确表达出他的意思。 第190章 息战 这群俘虏兵一阵议论后安静下来,只是没有一人走向营门。 “我们不做俘虏,不做替罪羊!驰骋疆场,建功立业!”三百人的队伍一下有了斗志,目光如炬:饱含愤怒,期待,坚毅! “好家伙,这是。。。。。。”一旁的姜子思和赵宏伟不由得佩服起来。 一夜过后,元槊兵力增加数百人。而狼狈逃回营的刘珂已经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昨晚的夜袭更是让军营中士气低迷。 雪白的阳光照在林间枯黄的落叶上,散发着一股奇特的气息。 元槊已拔营进军,士气高昂。 两军对垒,剑拔弩张,蓄势待发。 “敌情!”正要下令进攻的元槊被斥候骑兵的喊声打断了。 “禀告大人,正北方向来了大队人马!”斥候禀报。 不知底细的情况下,元槊和刘珂,王景崇都选择了后撤。 “报,大人!来了信使!”斥候回报,随后三名骑兵信使策马从北面而来。 来人是代北监军陈景思,沙陀兵马使李友金,带来了一万人马。 “这个时候来,看戏还是打架?”元槊心中疑问,与此同时义丰城的王郜和城下的刘珂他们都收到了信使传递的消息。 正午,义丰城下。 元槊带着赵宏武,乌月两人来参加陈景思发起的会谈。一处空地上,搭了一处棚子,四面并无遮挡,虽说有些简陋但是看起来视野很好。 到场的还有刘珂,王景崇,王郜。 当元槊看见李友金的那一瞬间,一股火气就窜了上来:“这不是兵马使李大人吗?” 李友金看到元槊也是一愣,眼前此人是?元槊,怎么一头白发? “你,元槊?”李友金有些吃惊,一年不见元槊的变化有些大。 “呵呵,亏你还认得出我呢?”元槊有些讥讽地问道。 陈景思似乎已经觉察到空气中不和谐的气息连忙打圆场:“元刺史,今日初见不要这么多兵戈气息嘛,坐下坐下!” 众人落座,赵宏武,乌月一左一右站在元槊身后。 “今日请大家来是有事要讲,我是今日碰巧从这义丰小城路过看到你们似乎要开战。我等都是受朝廷恩惠的,现在朝廷有难我等应当火速勤王,怎么还有闲心思在此处内斗!”陈景思看着坐着的一圈人。 “监军说的对,我正是领兵要前往长安勤王,只是在此处被他们几人发兵拦截,刀兵相见属实无奈呀!”元槊说完看了其他几人一眼。 “元刺史说的可是事实?”陈景思问道。 “监军明察,元刺史前几日无故擅杀我的弟弟瀛州城防校尉刘聪也是事实!”刘珂可是抓到一个说话的机会。 陈景思看向元槊,放出询问的眼神。 “监军明察,是他的弟弟图谋我勤王的粮草设计袭扰军队我才按律将刘聪正法!”元槊不紧不慢地解释。 这。。。。。。一众人等都听明白了,原来元槊和刘珂冲突的在这。 “刘刺史,这怎么说?”陈景思反问。 刘珂一时无话。 “既然大家都坐到这里,那就是认可我陈某人,在此我提个建议:各自收了刀兵,重归于好,毕竟陛下还在等待我等前去救援!可好?”陈景思等着众人说话,可是席间只有风吹动帐篷的声音。 见众人沉默并未表态,元槊第一个说话:“我同意监军的提议!” “如若你们还想开战,那我带来的一万将士也想活动活动筋骨!”陈景思颇有一些威胁的味道。 半个时辰后一众人散去,随后义丰城门打开,各方撤兵息战。 第191章 激将 终唐一朝,国都六陷,天子九逃,为历史之最。 黄巢攻占长安后,广明二年(公元881年)三月十六,平叛都统凤翔节度使郑畋发布剿贼诏书,号令天下诸镇勤王。 义丰城之后,代北监军陈景思,李友金带兵一万,蓟州刺史元槊带兵五千,王郜的父亲义武军节度使王处存听到消息后亦领军五千赶来。三路人马合兵一处一路向西南长安方向行进,途径赵州,仪州,沁州之后到达河中地界。 河中留后王重荣此时已投降了黄巢,所以组团的三路官军想要入关中剿贼必须先清掉王重荣这个阻碍。 晋州临汾城。 官军两万人列阵城下,已是虎视眈眈之态,而临汾城此时的守将便是王重荣手下的常兴如。 临汾城背靠汾水,作为一座西,北两面邻水的城廓自然对抗起官军来还是有些资本的。 阳春三月,寒气已去,树木都换上了绿装。十米高的临汾城四周护城河里已灌满水,以备官军攻城,常兴如也不是平庸之辈,在官军叫了几次阵后依然坚守避战不出。 “这可如何破城,诸位有何办法?”中军帐中陈景思问王处存,元槊。 两人未说话,可是也未摇头。 “长安已破,陛下急待我等搭救,可是这贼将闭关不出,我等如何去得长安?”陈景思有些急了。 “监军莫急,待我明日亲自叫阵激那常兴如出战!”此时李友金率先说话。 “好!”陈景思欣慰地看了一眼李友金,还是自己人靠谱一些。 元槊鄙夷地看了李友金一眼说道:“祝将军马到成功,大获全胜!”不过内心却骂道:墙头草,自己几斤几两不清楚? 元槊不是没有办法破城,只是还未到他出场的时机,能力很重要,出场顺序也很重要。 而王处存这只老狐狸看着一脸慈祥,像个人畜无害的老爷子,实则暗藏心机,静蓄势以待发。 初阳上竿,三军已是甲胄在身,跃马列阵,战鼓隆隆。临汾城头枪头如林,弓弩手已屏息待发。 哒哒哒,李友金身着皮甲奔出阵来到城下:“常兴如,你这样的缩头乌龟也配当将军?没有一点儿爷们儿样,不会是个酒肉皮囊,啊?哈哈哈。。。。。。” 城头上常兴如听到李友金如同暴雨狂风一样的问候已经待不住了。 李友金这个北地沙陀人,性格彪悍,言语粗俗用来激常兴如出战倒是很合适。 “打开城门,我要剁了这个沙陀野蛮子!”常兴如扛起数十斤的板斧要下城楼。 “将军,不可呀,这是他的激将法啊,危险!”身旁的一众将校连忙阻拦。 “即使是激我又怎样,尔等给我压阵,不活劈了这野蛮子我咽不下这口气!”说完不顾阻拦,常兴如下城楼而去。 随着吱呀一声沉闷的开门声,临汾城内一员悍将身披战甲,手持板斧,纵马奔出。 李友金是看清楚了,正是常兴如,一脸得意地看向身后数百步外的监军陈景思,陈景思光滑的下巴一提投来赞许的眼光。 插一句:陈景思是个太监,唐代为制约武将权力,派太监出任各地监军以监察各道驻军。 第192章 马裂人飞 李友金是沙陀人,当然看汉地将领都有一些轻视,只是说话技术有些欠练习。 “常兴如,下马投降,打开城门可饶你不死!”这种话也只能算是最低级的开场白了。 “沙陀蛮子,滚回你的北地去,再放肆就活劈了你扔进河里喂鱼!”常兴如一点也不客气。 “嗬,来!”李友金挥了挥手中的弯刀挑衅地一指。 常兴如不再说话,驾马狂奔而来,一柄闪着绿光的战斧横扫而来。李友金见状,勒马扬蹄躲避开第一波攻势后立即从侧向挥刀划向常兴如肋下。 镔铁弯刀在明光甲上发出尖锐的切割声,常兴如侧过斧柄将其格挡开一斧头砸在李友金战马的胸骨上。 一声高亢的嘶鸣,胯下战马跪躺在地,口中氤氲着血沫,李友金则被甩飞出去。 阵前将士皆为这位沙陀人流了一把汗,搞不好他会命丧在这临汾城下,真喂了河鱼。 摔在地上的李友金还没喘口气,常兴如的斧头便自上而下劈来,遇此情形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生死一线,即便是久经沙场的人也会露出恐惧。 “乌月!”百步之外的元槊看到此景疾呼一声,一只羽箭从元槊军中飞出,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响。 当的一声,已经劈到李友金面门的斧刃被飞来的箭镞推向一侧二尺远,硬生生砸入地面。 趁着这个机会,李友金连翻两下起身撒腿就跑向己方军阵,一边跑,一边喊:“放箭!” 一阵箭矢逼退常兴如的追击,临汾城头一阵欢呼,将军威武! 这场阵前单挑着实有些打击官军士气,李友金没能装起来倒是被打的险些丢了性命,灰头土脸地跑回陈景思身边,此时的陈景思已是一脸铁青了。 “有没有能打的?沙陀蛮子也太不上台面了,听说你们沙陀蛮子都很厉害,也不过如此嘛!”常兴如嘲讽起来。 “贼将休要猖狂,我来会会你的三板斧!”话声落下沙陀军中冲出一黑甲小将手提长枪冲向常兴如。 只是两个回合,黑甲小将便被一斧头抡下战马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吼!吼!”临汾城头已是士气如虹,而以陈景思为首的官军阵营心生退意。 “大人?”身边的将校以询问的眼光看着陈景思与王处存,撤退? “这个时候不能撤退,兵败如山倒,赵宏武,你去!”元槊眼看战局已然不利令骁骑校尉赵宏武出阵。 “得令!”赵宏武毫不犹豫,提着陌刀飞马冲向常兴如。 “擂鼓!”元槊对一旁的传令兵喊道。破阵营是精炼之兵,即使是一万沙陀兵也比不上元槊现在的五千余众。 此时已不是常兴如先发制人了,散发着刚烈气息的赵宏武在气势上让他小心起来。 在奔至常兴如面前时,赵宏武踩着马镫腾空而起,举着陌刀斜扫过来,常兴如勒马后退躲闪攻势依然是来不及了,一声血肉的爆裂声后四周变得瞬间安静。城上城下都愣住了,这是什么样的武力? 座下战马被硬生生劈开,常兴如就像之前的李友金一样被甩飞出去。只不过他的状况好一些,落地之后迅速起身做好防御姿态。 刀影斧身,落地的赵宏武连连劈砍打得常兴如只有招架之力。 “这小子,真猛啊!”元槊身边的姜子思不禁赞叹。 “就这?”元槊似乎并不满意,此时场上两人已大战三十回合。 第193章 一击制敌 临汾城下。 赵宏武与常兴如厮杀正酣,越打越兴奋,赵宏武被元槊隐藏的实力此时展露无疑。 李友金在常兴如斧下躲不过两个回合,而赵宏武竟可以和他平分秋色。 陈景思带领的联军看到如此精彩的阵前挑战不由得士气大振,鼓声隆隆,树叶为之颤抖。 当然,常兴如遇到如此对手也是很吃惊,没想到陈景思军中还是有能打的。 “报上姓名!”常兴如挡掉赵宏武一刀猛劈之后闪到一边喊道。 “骁骑校尉赵宏武,拿命来!”说着赵宏武脚下生风,枯叶飞扬又扑了上来。 “疯了?”常兴如面对疯子一样有武力卓然的赵宏武有些不知所措。 黑色的铠甲发出沉重的摩擦声,数十斤的陌刀在他手中就像一根树枝一样灵巧,自是膂力过人才可如此神力。 “此人是谁?”陈景思怀着赞叹和惊讶的眼神问一旁观战的元槊。 “这是我帐下的骁骑校尉。”元槊平淡地回了一句没有说别的,似乎这人在他这里很平常。 “这位小校勇猛过人,观我营中能出其右者甚少啊!”王处存也是对赵宏武颇有兴趣。 乱世,各个军阀安身立命都渴求勇猛武将和奇谋幕僚。 本来众人已经对元槊这位年仅二十就登上刺史之位的白发青年相当惊讶,现在又出来个赵宏武,这人帐下不知还藏着多少能人异士,看来有必要拉拢一下,至少不能站在对立面了。 尤其是王处存尤为尴尬,毕竟前段时间义丰城下自己还派儿子王郜联合瀛州刺史刘珂围攻他,悔不该当初啊。 想着这些,王处存装作无意地驱马来到元槊身边。 “元刺史帐下果然是藏龙卧虎啊,此等猛将少见啊,我若得此良将定是高枕无忧啊!”王处存先开口了。 “王大人谬赞,此人武力不足挂齿!”元槊看着前面已经脱下胸甲,裸露上身的赵宏武客气的敷衍了一句。 “元刺史如此说就过谦了,看兄弟容貌伟岸绝非泛泛之辈,义丰城下小儿拙举万请包涵!”王处存这位六十多岁的老头说实话已经很客气了。 “啊?早忘了。。。。。。”元槊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处存,心想老狐狸拐弯抹角是想拉拢一波。 “哈哈!”王处存笑的白须直颤。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时,一军皆惊呼。 元槊回头,只见赵宏武此时半条腿栽进一口地坑中动弹不得,常兴如终于抓住了机会,一斧头抡开赵宏武手中的陌刀,顺着他面门就招呼上来。 这一瞬间,元槊眉头一沉,猛踢一脚马腹,耳边白色的须发向后飞去,一声战马嘶鸣,手中乌金破军槊像一头出笼的猛兽飞向赵宏武头上的战斧。 “常兴如,放肆!”在他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乌金破军槊已重重刺向斧身,哐当一声,常兴如被战斧压着飞出数米开外。 呼!这精彩得像表演一样,连临汾城头的士兵都止不住给自家将军捏了一把汗。 元槊纵马上前。 第194章 开城献降 常兴如面对突如其来的一击显然有些意外,翻身起来,怒气冲冲地喊道:“你又是谁?” 元槊并未理睬他,径直走到赵宏武跟前将他从地坑中拉了出来。 常兴如一股被蔑视的羞耻冲上脑门,挥着刚捡起的斧头劈了过来。 可是元槊并不是李友金,面对飞来的斧头淡定的抬腿踢向常兴如的手腕迫使其收力,同时身体翻转半圈一脚砸在他腹部。 咚的一声,常兴如后退数步仰坐在沙地上。 这已经不是一个级别上的较量,碾压一样的实力给常兴如带来窒息的压迫感,怒气也瞬间熄火了。 “我叫元槊,你有事?”元槊此时已抬起槊锋直指常兴如面门。 如此高调的出场,常兴如也无话可说。 “开城门,饶你不死!”这句话所带来的威压让常兴如无法拒绝。 常兴如低头不语,只是内心并不平静。 一军皆呼,没想到临汾城是这么被拿下的。 吱呀一声,临汾城门大开,陈景思带人押解着常兴如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进了城。 “元刺史真是神勇!”王处存边走边在元槊身边奉承起来。 “节度使大人,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元槊用眼神审视着面前这位节度使大人。 其实堂堂一地节度使,完全是辖地内的土皇帝,刺史在他面前只能算是个小官,没有必要降身价去奉承。 “元小兄弟,以你的天纵之资不能只想做一个北地刺史?”王处存颇有意味地看着元槊。 元槊看着身后破阵营整齐的队伍穿过街道,回答道:“什么意思,大人要给我升官?” “哎呀,元兄弟真是一点即透!不知兄弟是否有兴趣来义武军,做个北地刺史有什么乐趣,来义武军我许你留后一职!”说到最后王处存压低了声音。 说实话,留后一职太有吸引力了,仅次于节度使的官职,妥妥的二把手。 “只是。。。。。。”元槊故意卖了个关子并未说下去。 “只是什么?”王处存以为有戏连忙追问。 “没什么,我考虑考虑!”元槊敷衍了一句便与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头分开了。 这临汾城果然还算富庶些,地处河东,人口十万。不像北地苦寒,人口还不及此处一半。 元槊也不操心常兴如投降的事,只是安排军士在城中休整,准备下一步计划。 而陈景思,王处存这些人可就想的不那么简单了。 城破了,要兵有兵,要粮有粮,甚至是年轻的官军要找女人也一样能有的。 不过元槊进城时就告诫自己的破阵营骚扰百姓者斩。只是,事与愿违,入城之后陈景思,王处存纵兵抢劫,大肆掠夺财物。 似乎投降并没有给这些城中百姓带来免灾。 看到被骚扰的百姓,常兴如愤怒地找到陈景思让其约束好军队。只是面前这个太监还沉浸在城破的喜悦之中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随意说了几句将其敷衍走了。 城中官军连抢带拿,百姓们苦不堪言。 第195章 吓尿了 唐末诸藩镇官军大部分成为节度使私兵,不再受中央调度,自然粮饷补给也是由节度使从赋税中调发。 自然是谁给饭吃给谁卖命,官军也不例外。 所以纵兵抢夺财物甚至屠城的现象屡见不鲜。 三日后,临汾城中,元槊带着乌月,姜子思几个人前去面馆吃饭。 原本还算热闹的街市在官军的破坏下已时家家闭门不出,鲜有人影。 “这光景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进城了呢。”姜子思感叹了一句:“不知道还有没有面馆开着。” “土匪,他们比土匪好不到哪去。”赵宏武插了一句。 “毕竟不是咱自己的兵,这些事没法说,走!”元槊说着继续前行。 转过一个街口,一户人家门户大开,里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元槊听到声音皱起眉头,这种声音,这个地方不用脑补都是知道里面大概是什么情况。 赵宏武看到他的表情已会意,大步冲进院中,不大的院落,三间小房子前物什洒落一地,坛坛罐罐,桌椅凳子的七零八落。 动静是从里屋传来的。 几声得意的淫笑让赵宏武低头冲了进去,随后院子里的几人便听到扑通扑通地打斗声,笑声变成了哀嚎声。 元槊进了屋,西面墙下一张木床,两个约摸十五六岁的小女孩衣不蔽体,瑟瑟发抖。 床下面三个衣衫凌乱的官兵已昏死过去,而茶桌下面躺着一对中年夫妻,大概率是这对小姐妹的父母了。 不用想,这几个官军应该是王处存或者陈景思的兵。 “把这三个人拉到街上,枭首!”元槊指着地上的三个官兵。 赵宏武领命将三个官兵拖了出去。 而元槊刚想上前安慰两个小女孩又顿时觉不妥给乌月使了使眼神后退出到屋外。 街边一棵歪脖子柳树下,三名作恶的官兵此时已被吊在半空中清醒过来,看着壮硕的赵宏武不停地求饶。 “大哥饶命啊!” “欺侮百姓,害人性命,其罪当诛!”走来的元槊阴沉地盯着半空中的三人数落罪行。 “大人啊,我等是王节度使大人麾下的官兵,一时鬼迷心窍做出错事,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三人一看白发的元槊识得他是临汾城下一槊制敌的蓟州刺史,纷纷哀求。 “什么意思,拿王处存来压我?”元槊走向近前,忽然闻到一股尿骚味。。。。。。 一股水印顺着其中一名官兵的腿间流了下来。 吓尿了! “大人误会了,误会了!”三人眼看元槊不吃这套也是一时无辙了。 “那就准备上路!”元槊对赵宏武挥了挥手。 “你!装什么呢,你的军中就没有欺男霸女的吗,这城中大家都这么做,就只有我们三个有错了?”显然是面对死亡的恐惧激发了三人内心真实的想法。 “动手!”元槊也懒得跟这三个将死之人争辩。 “住手!”远处传来一声,听着熟悉。 来人是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的儿子王郜,身后带着一队人马。 “公子!救命!”吊着的三人本来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王郜的到来又点燃了他们活下去的火焰。 第196章 凉拌 王郜的到来让这场处决变的不确定起来。 “元刺史,这三人所犯何罪?”王郜下马询问。 “你自己去问。”元槊几乎不想理这个官二代。 “你。。。。。。”看元槊不吃自己这盘菜,王郜语塞走到树下:“怎么回事?” 了解了大概经过的王郜回头对元槊笑脸道:“元刺史,此三人本是我营中将士,现在犯错已被你代为处罚过了,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放了他们!” “大人,我们知道错了。”吊着的三人一看这情形连忙求饶要加一把火。 元槊没有表态,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气氛有些尴尬。 王郜看自己说话都不好使便主动凑了上来低声道:“王刺史,家父甚是看重你,觉得你以后会出人头地,今天这事不会让家父与你生出些嫌隙?” 这话一出,王郜觉得元槊再狂也得掂量一下再决定。 元槊确实已经在心中想过了,只是最后决定是什么在场的人除了他自己外谁也不清楚。 不动声色的元槊让王郜暗自得意起来:“那,就多谢元刺史了。”说着挥手示意左右放下树上吊着的三位。 “大人?”赵宏武一脸询问,什么意思,放走了? 三人解下身上的绳索,跟在王郜身后。 “快走,真是废物,丢人现眼!”王郜一边走一遍骂。 这话是说给谁听的? 经过两个小女孩家门口时,正好撞见乌月带着两人出来。又看到三个官兵的模样,两个小女孩一声惊叫躲到乌月身后。 三个贼官兵看到乌月和小女孩后不由得一脸淫笑,之后随意地看向了元槊这边。 不巧的是正好与元槊冷冰冰地目光相撞。 作死是神都拦不住的。 元槊目光变得凌厉起来,看向赵宏武。赵宏武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抱拳得令拔出腰间的横刀三两步追了上去。 金色的阳光洒在街道上,噗呲噗呲三下,前一秒得以活下来的三人瞬间愣住了。 鲜红的液体顺着伤口喷出,三人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倒地不起。 一旁的王郜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元槊:“元槊,你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一挥手,王郜带来的卫队便回头将几人包围了起来。 气氛一下紧张起来,未来得及凝固的血液顺着刀身一滴一滴消失在夕阳里。 “怎么你有意见了?你的人滥杀无辜可以无罪走人,我的杀了几个应该也没事?”说着元槊拍了拍赵宏武的肩膀,示意他收起刀。 “你。。。。。。”王郜气得接不上话来。 “我的人杀人我会自己处罚,用不着你操心了。”元槊补了一刀。 “走!”王郜最终是带着三具尸首回营了。 “二哥,这下算是和王处存闹僵了,以后怎么办?”姜子思有些担心。 “能怎么办,凉拌!”赵宏武怼了一句。 “你是长能耐了啊!”两人也算是混熟了,一人一句互掐起来。 元槊一行带着被救的姐妹二人找到唯一一间开着的面馆吃了一顿后便回营了。 按照元槊的意思,这两个失去双亲的女孩以后和乌月住一起,一是有个伴儿,二是日后加入鸣镝。 二人一个叫丛桦,一个叫丛曦。 第197章 翻脸 王郜一路怒气冲冲地回了军营,直奔父亲义武节度使王处存的大帐。 此时王处存帐内不时传出清脆的女子笑声。 王郜在大帐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让卫兵掀开帐篷钻了进去。 只见王处存面前摆了一桌酒肉,怀中抱着两位浓妆艳抹的女子,不用说这也是城中风月场所物色来的。 作为儿子,王郜并没有表达别的,直接开口:“父帅,元槊欺人太甚,当着孩儿的面诛杀我的士兵,我都把您搬出来了都不管用,这是一点儿也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说着王郜竟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起来,成何体统!”王处存见儿子如此作态连声喝止,接着挥手屏退帐中一众人等。 昏黄的烛光摇曳,王处存来到儿子面前。 “把事情说清楚,怎么回事。” “就是。。。。。。”王郜起身细说起来。 “真是放肆,一个小小的刺史仗着点军功竟如此狂妄!”啪的一声,王处存已近干枯的手指举起桌上的酒杯摔在地上。 “是啊,父亲,他一个毛头小子竟敢骑在您的脖子上,该杀!”王郜顺势加了一把火。 “嗯。。。。。。你回营休息去,其他的不用管了。”王处存轻哼了一声命令道。 王郜转身出了军帐,到门口看到不远处两个早前陪王处存的女子还未走,应该是等他父亲的召唤。 “贱人!”此时,身为义武留后的他才真正表态,啐了一口转身离去。 春日的夜晚早已不再寒冷,只是王处存这把老骨头估计也折腾不了太久了。 第二天,临汾行营都督府内。 王处存上来就揪着元槊发难:“元刺史好大的威风,我的兵说杀就杀了?” 看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元槊抱拳道:“威风自然不如大人您,老当益壮!”说完还上下打量着王处存,目光停留在他的下半身。 听得周围的陈景思,李友金等人不由得一愣。 “你!”王处存没想到这小子竟会如此言语,不由得怒气愈加厚重。 “大人明察,昨日当街处死的三人,强入民户荼害百姓,欺凌民女,此等禽兽行为与流寇山匪何异?按军律当斩,我是替大人清理门户,不知大人何来的怒火?”说完元槊一脸疑问地看着面前这个年岁已高的老者。 此话一出噎的王处存一句都说不出来,看到他这个样子元槊真的怕这老头一口气上不来被气死。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昨个还整夜与歌妓欢饮达旦身体棒着呢,也就不觉然释怀了。 “放肆,你是在教我做事吗,我的兵需要你管?”显然,王处存急了。 “哎,两位少说两句,战局初定,我等仍需同心戮力嘛,不能因为几个大头兵伤了和气。”陈景思见气氛过火了连忙当起了和事佬。 “我说的有问题吗?”元槊反问道。 “元槊,你太放肆了!”王处存脸都气红了:“我欣赏你的武艺但是没想到你做人竟如此嚣张。” “那我还得谢谢大人高看我了。”元槊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王处存的心窝。 “今天没个结果你走不出这都督府!”一边的王郜趁势喊道。 第198章 密谋 “你又蹦出来了?”看着和自己岁数差不多的王郜,元槊一脸鄙夷。 “来人!”王处存叫进来一队护卫。 “停!停!停!”陈景思上前将几人拉开,随后遣散卫兵:“今日给我陈某人一个面子,言和回营莫要起了刀兵!” 元槊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怒气冲冲的王处存。 “哼!”王处存可能是昨晚上药丸吃多了似乎有些亢奋,一反常态地不依不饶。 这场会谈最终以元,王两人的针锋相对不欢而散,各自回营。 “二哥,发生了什么?”姜子思看着一脸阴沉的元槊回营迎上去问道。 “没什么,王处存那只老狗在都督府乱叫被我打发了。”元槊的轻描淡写让姜子思不觉惊讶。 这位二哥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毕竟是节度使,这样的封疆大吏他都敢招惹。 “这,以后怎么办?这老头和他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姜子思担心并不是多余的,小小的蓟州在义武军面前完全是鸡蛋碰石头。 “招惹不起就走,躲还是躲得起的!”元槊很平静地看了看营帐顶部,连接着蔚蓝的天空。 “大人!”远处传来赵宏武的声音。 “怎么样了?”元槊看到赵宏武立即问道。 “大人,过了汾水,直走去往正平城即可!”赵宏武的话听得一旁的姜子思云里雾里。 “什么正平城?”姜子思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赵宏武搭了一句。 内部矛盾要么化解要么激化,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消失。所以,元槊已经准备好了退路,领着自己的人出走去单干。 其实在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有这么一个看法,陈景思,王处存之流他完全看不进眼里。贪图享乐,目光短浅,祸害百姓只不过是缩小版的黄巢罢了。 “通知各营,明早五更烧饭,天亮开拔!”元槊下达了启程的命令。 傍晚,元槊营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常兴如。 “常将军,今日怎么有空大驾光临?”元槊将常兴如迎了进去,虽说是败军之将,应有的尊重元槊还是给到了。 “元将军,临汾城危在旦夕啊!我虽已投降但是王处存和陈景思依旧把我当做外人,两人纵容兵士在城中肆意抢掠,百姓们受不了的逃出城去,剩下的则是闭门不出,原本繁华的城市马上变成一座死城了,我看将军你武艺超群,部下言行守法与其他人不同。我愿助将军夺取临汾城自立门户,还百姓安宁。”这常兴如倒是讲得头头是道,完全和其粗犷的外表不搭边。 “呃,常将军的话我没听太明白。”元槊装作没有听懂。 “将军,你这般犹豫莫非是我早前看走眼了?如此乱世将军你甘做井底之蛙?”常兴如发出灵魂一问。 风搅动了军帐,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四周静悄悄的。 元槊沉默了,联合常兴如赶走陈景思和王处存自然可行,但是这常兴如来的太合时宜了。他白天刚和王处存发生了不愉快,晚上人就来拜访。感觉此人目的性太强,这往往意味着动机不纯。 “将军?”常兴如询问的眼光将元槊拉回现实。 总感觉这常兴如有种借刀杀人的意思,元槊是他必须拉拢到手的对象,不然要接下来计划反水夺回临汾城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 元槊岂能猜不到? 第199章 信不过 “常将军有什么计划吗?”站在一旁的姜子思紧了紧衣袖开口问。 常兴如并未直接回答,询问地看着元槊。 “常将军但说无妨。”元槊回到案几边坐下后示意常兴如坐下。 “明天傍晚时分。。。。。。”听完常兴如的计划元槊并未表示反对,计划很好就是不知道这其中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不知将军意下如何?”常兴如似乎有些急了。 “好,就听将军一言,明日傍晚拿下都督府!” “那将军大概带多少人马前去?”常兴如一看元槊已应允不由得喜出望外。 “呃,二千足矣!”元槊拍了拍胸脯:“我的这些兵一个顶俩,你放心!” “那我就回去等着将军一到拿下都督府,剁了那个阉狗和老不死的!”常兴如咬牙切齿道。 “那就不送将军了!”元槊抬手示意。 待送走了常兴如,元槊对着帐外喊道:“让骁骑校尉来帐中!” 不多时,赵宏武进帐看到只有姜子思和元槊两人在:“大人何事?” “是这样的明日你带五百人前去都督府,如果遇到麻烦杀伐自便,明白吗?”元槊低声道。 “是,大人!”赵宏武随后退出帐外回营准备。 “你知道我最喜欢他哪一点吗?”看着大帐门口,元槊问道。 “他打仗很厉害,还有别的吗?”姜子思没明白元槊想说什么。 “他啊除了打仗勇猛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话少还听得懂我说话。”元槊有些得意。 “嗐,我以为你要说啥呢,这么说我话多还听不懂你说话了?”姜子思白了他一眼。 “扯淡!”元槊骂道:“行了,今夜子时各营依次前往城中各处埋伏,按我的计划行事。你和乌月一起等明日傍晚时与各营合攻存王处存。” “之前是骗常兴如的?”姜子思疑问。 “也不能说骗,只是信不过他!”元槊说得很直白。 午夜,营中灯火全灭,紧接着一串串黑影依次出了营门后分散前往城中各处。 第二天傍晚,作为最后一波出营的队伍,赵宏武带着五百骁骑沿着街道奔向都督府。 都督府门前的两侧早已站满甲士,就连树上都趴着几名弓手。 这架势虽说赵宏武早已经预料到了,但是真的面对时还是有些疑惑。 “赵宏武,此时你家大人已经被包围在营中了,你这点人马还是快快投降!”只见常兴如奔出都督府门冲着马上的赵宏武喊话。 “什么意思?”赵宏武第一次迷了。 “什么意思?元槊密谋造反已被节度使王大人和陈监军知晓,现在估计正在做困兽之斗呢,一万人,除非他插上翅膀否则今日难逃一死!”常兴如得意地狂笑。 “造反?”赵宏武理解不了面前这个常兴如是脑子烧坏了还是怎么了,不过他说的军营已被万人围攻不知道真假,那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去看一看,想到这立即拉转缰绳。 “你今天走不了,要么投降,要么死路一条,元槊做人太猖狂,估计这会儿已经死了,你去还有什么意义?”常兴如挥了下手中板斧示意手下进攻。 而此时元槊的破阵营确实被陈景思和王处存的一万士卒包围了。 第200章 死期 现在的情况是陈景思与王处存带着一万人去了元槊的破阵营驻地,而剩下的一万人则驻防在这都督府附近以逸待劳。常兴如只不过是王处存放出来的诱饵。 只是常兴如想不到的是元槊的五千余众早已离开军营藏在城中,王处存他们此时已经发现扑了个空。 “下马,赵兄!”蒙在鼓中的常兴如得意地笑道。 街道两头涌出一大波士兵将赵宏武的五百铁骑堵在中间。 面对越来越近的铿锵步伐,赵宏武第一次有些慌了,这到底是谁造反,这分明是内讧! 一句话最后闪现在他的脑海:“如遇麻烦可杀伐自便。。。。。。” 好像元槊早已预料到他现在的状况。 “骁骑营听令,卸甲!”赵宏武命令的同时摘掉头盔,解掉上身鱼鳞玄甲,赤裸上身。 这。。。。。。面对五百赤裸上身,虎背熊腰,肌肤上满是伤痕的骑兵常兴如愕然,这是什么意思? 负荆请罪吗? “陌刀阵出战,杀!”伴随着一声来自战场上的野性嘶吼,五百柄寒光闪闪的陌刀被翻上马背。 这是背水一战! 常兴如带领围攻的士兵看到此等情景已意识到情况不对,可是为时已晚。 寒光闪闪,战马奔腾,随后而至的便是铁甲碎裂,鬼哭狼嚎,血肉横飞,裸露的上身瞬间被喷洒的血污沾满。 围攻的士兵先头部队被一触即溃,乱了阵脚。 “稳住!稳住!”常兴如呼喊着,可是一点作用也不起。 赵宏武目光如火,提着刀,噔,噔,噔,冲向常兴如。 “你这手下败将,找死吗?”常兴如怒了,上次临汾城前若不是元槊及时一槊这小子早死在自己斧头下。 两人厮杀起来,强强对决,自然是刀刀致命,拳拳到肉。 难分难解之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打斗的士兵中,一头散落着点点血色的白发,赤裸上身,手持一柄乌金长槊,这是神出鬼没,从哪里来的? 元槊踏过地上的尸身,春天的风散不尽这满街的血腥气。 “你。。。。。。”常兴如看到缓步走来的元槊一脸惊愕,一斧头挡开赵宏武退到身后的台阶上。 “怎么,很意外?”元槊抬起还在滴血的槊锋指向常兴如。 赵宏武后退两步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眼眶顿时泛红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让他鼻尖酸起来,酸的无法呼吸直至想流泪:“大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常兴如定了定神,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鬼魅一样的对手。 “你不觉得自己手段很低劣吗,我就这么好骗?”元槊阴沉下脸,局势如他预料的一样。 反水是真,围攻都督府是真,志在这临汾城也是真,不过就看元槊有没有命拿下了,因为这一切都需要他自己去做,常兴如只是个幌子,并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就这些兵,你的死期只是时间问题!”常兴如招呼左右上来助阵。 “对,每个人的死期都是时间问题,可惜我的你看不到了!”元槊荡起长槊在扑上来的兵卒中左突右冲转眼间便来到常兴如面前。 第201章 和解 元槊持槊刺向常兴如,出于对这根长槊的恐惧,常兴如本能的举起板斧格挡。 哐当一声,熟悉的场景又出现了,破军槊的冲击力将常兴如撞得连连后退,只不过这次元槊已经不再给他一丝机会了。 元槊紧接着抬手一挑,常兴如手中的斧头应声飞出,砸在都督府大门上。 此时一旁的赵宏武也不废话,手提陌刀向上一挑,干净利落,直到最后一刻常兴如都瞪着充满恐惧和不甘的大眼。 在这场内斗中他只是王处存的炮灰,此时身首异处也不稀奇。 清理完都督府门附近的残兵,元槊带着五百陌刀手迅速撤入府内。一则歇息,二来是为了躲避接下来的围攻。 半个时辰后,顺着街道传来隆隆地马蹄声,王处存和陈景思带着大队人马赶来了。 “元槊,放下武器,乖乖出来,我不会亏待你的!”其实说这话的时候王处存自己都不信,此时的他恨不得将元槊挫骨扬灰以报当日在都督府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的羞辱。 “不劳大人提携,您自便!”元槊隔着府门说得已经相当委婉。 “擅杀官兵,聚众作乱,你只有死路一条!”王处存立即换了副脸:“杀入府内,斩元槊头颅者封都统!” 在升职加薪的诱惑下堵在府外的士卒就像吃了猛药一样冲向都督府门,咚咚咚,门板发出剧烈地颤抖,好歹是都督府的大门,还是相当可靠的,王处存的兵想破门而入还是得再花费些时间。 夕阳渐渐收去身影,天空昏暗起来。 另一边,元槊安排隐藏在城中的破阵营数千兵马陆续出现在街道上,汇成一股急流冲向都督府。 一众人马在靠近都督府时看到街上到处是兵马。 “怎么办?”乌月问一旁的姜子思。 “怎么办?凉拌!”姜子思学着元槊的腔调来了一句。 “你心是真的大!”乌月白了眼前这个有点嘚瑟的青年人。 “不要冲动,刘传义,成毅,谢晟,王靖你们四个营合攻一处,就打王处存所在的都督府门口,在那里站住脚咱们就有胜算。”正经起来的姜子思在关键时候还是有些指挥天赋的。 “遵命!”四名各队校尉领命而去。 “那我呢?”乌月追问道。 “带你的人上到高处,伺机而动。”姜子思指着一侧的屋顶若有所思。 黑夜中,火把攒动。暗处的破阵营已冲了过来,战端一开王处存的常规兵卒根本抵挡不住攻势,且战且退。 目前看来双线作战让这场内斗局势并不那么明朗。 “顶住,斩敌人首级者赏金二十两!”王处存喊道:“我就说嘛,这小子的兵马原来在这等我呢!” 人为财死的道理大家都懂。王处存带来的兵马是不少,但是此时他处于两面作战的境遇,面对攻势一时间有些捉襟见肘。 陈景思这老太监倒是挺沉的住气,面对喊杀声震天的场面是司空见惯了,表情很淡定。 双方一直僵持到午夜依旧未分出胜负。 吱呀一声,正当人疲马乏的时候都督府大门开开,元槊走了出来。 “王大人,还打吗?”这话对于王处存而言是试探也是个台阶。 “你。。。。。。”王处存刚要骂出口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看陈景思。 再不停战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就算两人联手灭了元槊必会元气大伤,他们此行的目的是长安救驾不是在此内斗,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 “元兄弟,停战如何?”先开口的自然是一旁的陈景思,这话也就他能说出口,王处存可拉不下他那张老脸。 “呵呵!”元槊有些嘲讽的表情。 第202章 分道扬镳 “你是找死吗?”王处存看到元槊依旧一副硬骨头的模样气就不打一处来。 “少说两句!”陈景思皱着眉头低声道:“把这小子逼急了怎么搞?” 一直以来陈景思都是隐藏在幕后,就算是今天他都没有明言跟元槊过不去,毕竟实质上元槊和他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元刺史,你我双方各自罢兵回营可好?”陈景思讲的很有诚意。 “我直接回营也不行啊,你们若是反悔了能随时把我这些人马连窝端了啊!”元槊的担心不无道理。 “你说怎么办?”陈景思心中嘀咕:这小子还是有脑子的。 “把你们的人马全部撤出城外,咱们两拨人从此分道扬镳,各走各的!”元槊说得太直白了。 “放肆,你脑子进猪油了?”王郜直接开骂,自己这么多人还要受制于他,肺管子都要裂开了。 “呵,这也有你说话的份儿?不服就接着打我破阵营奉陪到底,想死还不容易!”元槊也是口无遮拦地呛回了一句。 论起喷人这一块,他还真不虚面前这几个人。 “停,就按你说的办,我们撤!”陈景思说完调转马头,王处存父子则是极不情愿的扭头跟在后面。 沿着街道走了一里路,王处存才开口:“监军似乎很惧怕这个小儿!” “我?你想怎么办,一直打下去?别忘了我们是干什么来了,再说收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以后有的是机会。”陈景思低声说道。 第二天早上,王处存父子,陈景思便带着自己的人马出城继续南下。临汾城门上元槊看着陆续出城的兵马才算是放心,待他们全部出城后立即下令封锁城门。 城防营被姜子思换上骁骑营的弟兄,乌月带着鸣镝卫队跟着元槊去了都督府。 “你慢点!”乌月跟着元槊纵马狂奔,急促的马蹄声在街道上留下一串回响。 “快些,赶不上午饭了都!”说着他又扬鞭抽了下马屁股。 临汾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好好经营依靠汾水的交通定会成为南北过往的重要城池。 只是王处存和陈景思可看不上这样的小城市。 毕竟在河东有几十座同样的城镇所以他们才会那么痛快地和元槊约定好撤出城外。 其实在此之前,两人的兵马已经将这座城洗劫的差不多了,就像被榨干油的豆饼一样,果断被抛弃。 元槊并不嫌弃这样的城市,百废待兴而已,再说常兴如战死后他带领的原班人马大概五千人也被元槊抄底收编了,假以时日训练之后定能增强自身实力。 控制了整座城之后,元槊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不日便在城中各处张贴告示,大意是破阵营护佑百姓,欺男霸女者斩,百姓可安心返家生活,而且从此每项赋税减半。 百姓们看到告示后将信将疑,毕竟谁都没有见过元槊带领的破阵营里是什么样的兵,而且都是刚被上拨官军洗劫过的,怎么可能轻易信任这一纸告示上写的。 当然,数日后,百姓们看到元槊的破阵营接管临汾城后真的使原本骚乱的城市变得正常起来后,纷纷返回城中正常生活。 一个河中城镇逐渐恢复元气。 第203章 春游 春季此时已过了大半,草长莺飞,万物早已复苏。 元槊早已褪去皮袍换上干练的常服。 在黑色的皮甲和护腕包裹下人显得更加壮硕,下身是棉布的长袍,脚上的云锦靴踩在地上甚是稳重,头上的一片雪白给他平添了三分神秘,不过这头让人惊艳的白发也是被黑色的发绳将头发牢牢束在脑后。 乌月当然已是换成类似的汉人服饰,这样更容易融入人群,现在她和汉人的区别便是那一束束小辫。 当然前一阵子收留的丛桦,丛曦也跟着乌月混熟络了。 饭后元槊在都督府中溜达一圈,闲来无事看着墙边的竹林出神。青翠的叶子在风中发出沙沙地声响,闭眼倾听仿佛万里波涛。 此时阳光灿烂,温暖且不燥热正适合春游。 随后元槊招呼姜子思,乌月以及丛桦,丛曦乘马出了府门朝城门口奔去。 一行人到了城门口自然被守卫的赵宏武给拦着了。 “干什么去啊?”赵宏武看着这一队拖家带口的阵势问。 “玩!”姜子思清瘦的面庞挤出坏笑。 “我呢?”赵宏武看看自己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城门似乎有些不情愿了。 “你呀,先在这好好守着。”听元槊此话,他身后的其他人纷纷哈哈笑起来。 “赶紧走!”赵宏武挥着手臂将脸瞥到一边,十足的心烦这群人的嘚瑟劲头。 一行人出了城门直奔不远处的山坡,前些时日元槊还和常兴如在此附近发生过激战。 只是物已不是当时的物人也少了当时的人。 向西行了数里,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树木阻挡了视线,空气中弥漫着叶芽萌发散发出来的香甜气息。 “真是好景色啊,看那!”顺着元槊所指,众人看到汾水河在掩映的树丛中显露出身影,水面宽阔,波光粼粼。 乌月脸上也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作为草原上来的女汉子,她变化有点大。 在塞外是看不到这些景致的。 河边是随意倾倒的树干,找个坐的地方倒是很方便。姜子思,丛桦,丛曦三人时而嬉戏,时而私语玩得很是开心。 元槊陪着乌月坐在水边树干上看着河面沉思。 “这里比塞外暖和多了?”元槊看着发呆的乌月出声打破了沉默。 “确实不错,风小多了,还有这么多树,鸟。。。。。。”乌月轻声地说怕打扰到周围的安静一样。 “你,变了。”元槊看着乌月小麦色的脸颊感叹。 “变成什么样了?”乌月转过头,将一双大眼睛收入元槊目光里。 “比以前话少了,嗓门大的时候也少了。”元槊打趣说。 “嗓门大,我嗓门大么?”乌月好像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大。 元槊撇撇嘴,点了一下头。 “这不是在改嘛,哈哈!”乌月绷不住自己先乐了起来,惹得远处的三人听到声音纷纷向他们这边看过来。 “你看。。。。。。”元槊无奈。 “跟你离开塞北来到中原我才发现这个世界这么大,比草原大太多,而且你懂得比我还多。虽然我比你大那么一丁点,但是没法再让你叫我姐姐了。”乌月手里摆弄着小辫。 第204章 病了 “呃,我可以接着叫你阿姐的,认过的干爹不能不算数。”元槊随手拔了一根茅草在手里拨弄。 “以后还是别叫了,别人听见不好。”乌月坚持道。 “没关系,我不在意。”元槊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可是我在意!”这冷不防地来一嗓门着实把元槊吓了一跳,一脸诧异地看着不知为何生气的乌月。 看着乌月的脸,突然发现面前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姐姐的女孩也不算难看,脸型清瘦,手指细长。 什么意思?元槊确实没懂。 说实话,猜女人心思这事在元槊看来比上阵杀一千敌人还难。 “以后不准喊了,听到没?”乌月余怒未消。 “哦,阿姐!”元槊应道。 “你。。。。。。”乌月语塞,忽然向后仰去。 元槊一把抓住差点落入河水中的乌月揽了上来,只见她双目紧闭,面色微红,手指有些轻微颤抖。 “这是?”元槊看到乌月这副模样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滚烫。 她病了! 元槊招呼了姜子思等三人快速上马返回城中。 城楼上的赵宏武有些纳闷地看着疾驰回来的的元槊一行人嘀咕道:“这是又怎么了,这么着急?” 当他看到元槊怀里抱着昏迷的乌月时才反应过来。 回到都督府中,元槊将乌月轻轻放到床榻上盖好被子,此时姜子思已吩咐下人去请城中医士过府探病。 看着一脸潮红的乌月,元槊第一次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医士怎么还不来? 大概两炷香过后,一名士兵带着一位须发洁白的老者进来了:“大人,医士到了!” “快,中午时起的烧,一直昏迷不醒。”元槊简单地描述了一下症状。 老医士来到床前,抬过乌月的手腕摸起脉搏来。 半个时辰后,老医士看完了病,给开了药方。 元槊将药方递给外面等候的下人去抓药,随后和老医士闲聊起来。 “老朽姓孟,名伊阳。在这临汾城已经住了大半辈子了。。。。。。” 半个时辰后孟伊阳起身:“多有打扰,我该走了!” “感谢老人家,一点心意请收下!”元槊说着掏出一串钱送到孟尹阳手中。 “大人客气了,用不了这么多的。”孟尹阳背着药箱笑着摆了摆手。 送走了孟尹阳后元槊守在床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她睡觉,虽然是生病的状态。 下人小心翼翼地端着汤药从外面进来递给元槊,他是探了探温度后又吹了吹才用汤匙给乌月一点一点喂下。 这是元槊第一次悉心照料乌月,待他将药全部给乌月喂下后一颗焦急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自从黄英走后元槊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过一个女孩,只是此刻他的内心并没有悸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清退了周围的下人,元槊自顾找了一张垫子坐在床边,午一束金黄色的阳光穿过雕花的窗楣探进屋里,空气在阳光里缓缓流动。 “到底是什么意思?”元槊双臂交叉在胸前靠在床边思考着,不觉然脑壳都开始疼了。 果然女人的话最难理解。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上下不停地打架,他顺势趴在床边睡去。 第205章 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元槊面前出现一片迷雾,将一切都淹没在里面消失不见。 乌云呢,这是哪里,我不是在都督府吗?脑海里一连串的问号并不能给他指明方向。 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不自主地向前走去,沉重的脚步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音,回声向前钻入雾中消失不见。 乌月病了我得快些回去看着她,元槊脑海里一直记挂着生病的乌月。 “阿姐!”元槊喊起来,随即向前奔跑起来,面前的浓雾似乎没有边界,越跑越急,越急越跑。 直到气喘吁吁。 “我在这。。。。。。救我!”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这是?”迟疑了一下元槊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出现在了虚无之中。 “阿姐!”元槊疾走两步奔向此人前面,可是侧过脸一看依然是一个背影。 “救我!”背影发出熟悉的呼喊。 当元槊一把抓住此人肩膀时,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面前:“阿英!” “救我!”此时的黄英眼神充满惊恐,紧接着她便像纸张一样碎裂开。 “阿英!”元槊疯狂地扑向碎片只是一块都没抓住。。。。。。 “元槊,醒醒!”又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一次直接把他拉回了现实。 他做噩梦了。 惊呼一声后,元槊清醒过来,熟悉的房间,昏暗的油灯,还有躺在床上盯着他的乌月。 “醒了?”乌月问道:“做梦了?” 元槊没有吱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后才算定下心神。 伸向乌月额头的手被她一把挡开紧接着质问:“阿英是谁?” “阿英?你怎么知道的?”元槊诧异了,黄英的事他没跟任何人讲过的。 “我怎么知道,你睡个觉呼天抢地的,估计外面大街上的人都能听到你在喊,阿英!阿英!”乌月模仿着刚才睡着的元槊的喊叫声。 “呃。”元槊尴尬地摸了摸头。 “说呀?是谁?”乌月不依不饶。 “我的。。。。。。”元槊第一次跟乌月讲起了黄英的事。 这一夜,油灯下乌月静卧在床头,脸上满是烛光,静静地听着元槊和黄英的经历,时而开心,时而担忧,时而悲伤。。。。。。 窗外夜风拂动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也在感叹元槊的经历。 这一世太漫长,使人止步咫尺天涯间。 没想到平日看起来不懂儿女情长的元槊心里还藏着这样的秘密,白首如斯如今看来尽是酸楚。 乌月可能这一刻才看清面前这个人,棱角分明的面孔不再是原来那个在草原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了。 一夜未眠,待晨曦初放,鸟叫声渐渐多了起来。 看着已退烧安然入睡的乌月,元槊出了房间轻轻带上门,院子里几个下人在默默地打扫青石地面看到元槊出来低头问好。 一束晨光洒在面前,元槊侧脸看了一眼朝阳,这一刻的他感觉特别轻松,黄英不应该成为他的负担,逝者已矣,生者理当带着曾经共同的期望走下去。 第206章 备战 几个月之后。 城中百姓生活都已走上正轨恢复到元槊来临汾城之前的状态。 现在的元槊已是名副其实的临汾之主,坐拥一万训练有素的铁骑,粮草钱银充足,南下征讨黄巢已是势在必行。 临汾城中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突然窜出一匹飞奔的战马。 “让开,驾!”马上的信使一边呼喊着一边抽打着马腹。 片刻,都督府内的元槊已经接到鸣镝卫队探来的战报:河中留后王重荣打败了进犯河中的朱温后集结兵马已经向临汾城压来。 “这王重荣这么厉害吗?可以啊,朱温都战败了。”元槊对这位河中留后很感兴趣。 “确实可以,不似一般的地方节度使,此人还是很有能力的。”姜子思跟着肯定了元槊的看法。 “你觉得我们有几分胜算啊?”乌月经过几个月的训练也发表起对战局的看法。 “胜算?”元槊和姜子思同时诧异道:“还需要胜算?” “破阵营不需要胜算,就像黑夜不需要阳光!”元槊装的有些自负。 “啊呸!你是真能装啊!”乌月听到这话一点儿也不惯着他,一点儿面子不给直接嘲讽起来。 元槊听到她这么说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姜子思都尴尬得不再出声。 “叫宏武来,一起商量一下应对之策!”闹了一圈元槊又回到原来状态。 初夏,院子里的石桌下,几人依次坐下。 “大人,让我上,几个月没打仗手早痒了!”赵宏武自告奋勇。 “你着什么急,王重荣人影都没看到呢你打什么?”姜子思噎了他一句,随手从桌上的果盘中摘下一颗葡萄塞入口中。 “像你?就知道吃?”赵宏武回敬了一句,惹得一旁的元槊和乌月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个人倒不像是在商讨退敌应战之策,完全是聊天解闷打发时间。 “宏武,将住在城外的百姓和训练的士兵转移到城内带着骁骑营准备开战;乌月,你的鸣镝卫队继续监视王重荣的先锋部队,我们不能坐等他们渡过汾水;子思,你调度好粮草以及兵员补充。” “是!”众人纷纷回应。 “咱们已有万余人,应对一个王重荣应该足够了!”元槊起身,夏日的风吹过,长发拂动。 三日后,鸣镝卫队来报,王重荣的三千先锋部队已抵达汾水边上,待集结后渡河。 “宏武,你不是要当先锋吗,带一千人前去汾水河边阻击王重荣的先头部队。。。。。。”元槊还未说完便被兴奋地赵宏武打断了:“还没说完,只许败不许胜!” “这。。。。。。”赵宏武一时间有些捉摸不透了。 “干就完了!”姜子思幸灾乐祸似的拍了拍赵宏武的肩膀。 “得令!”赵宏武披甲离去。 “乌月,你带三十人在暗中协助他,别让他把命丢了!”元槊叮嘱道:“你也注意安全,情况不对就回来。” “知道啦!”乌月不在乎地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临汾城上,身披战甲,腰佩横刀的元槊与姜子思一起眺望远处的汾水。 第207章 佯败 汾水岸边,赵宏武已经带着一千骑兵到位,河对岸便是王重荣的前锋部队,鱼鳞一样的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河水在古代是一道天然的屏障,其保护流域内城郭安全的作用非常巨大。 一般双方大战都选择在开阔的平原地带,以便展开队伍,如果像遇到峡谷,河流这样的地形都会尽可能地避开。 王重荣要破元槊的临汾城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过河问题。而元槊要抵御住他的进攻就必须完全发挥出汾水在这场战争中的作用,否则等到兵临城下只会更被动。 要么王重荣渡河而来,或者元槊派人过河而去,但是这两种结果并不是嘴上说的那么轻松,毕竟对面的人都不是摆设。 秦末巨鹿之战,项羽渡河后在破釜沉舟的加持下一战封神,坑杀秦军二十万。所以河是阻碍,但是有能力人又可以将其化作动力。 此时赵宏武与王重荣的前锋都尉李长虎隔河对望,但也是互相模糊地看到各自的人影。 战马萧萧,铁甲粼粼。赵宏武要不是记着元槊的叮嘱早已号令人马渡河去了,现在他心中的战意就像面前滚滚汾水连绵不绝。 “将军,对面有意向渡河!”查探战场的斥候飞马来到赵宏武面前。 “继续查探!”赵宏武摆了摆手:“查清楚对边带兵的人是谁!” “是!”斥候飞奔而去。 赵宏武的身后是一千名战甲乌黑,杀意腾腾的骑兵,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现在正是检查他们成果的时候。 对边的李长虎已派出二百人的小队渡河而来,这已经很明显了,小股部队试探而已。 “大人,我们出击吗?”一旁的护卫忍不住问道。 “不,让他们过河!”此话一出,让周围的老兵都有些意外,过河的时候不打难道等他们上岸再出击吗? 片刻后,李长虎的二百人小队已过河上岸,在岸边结成防御阵型。 这?若是此时赵宏武趁敌人立脚未稳发动进攻说不定还能挽回些损失。 可是赵宏武依旧是无动于衷。 “大人,我们该进攻了!”身边的小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所有人听令,按兵不动,违令者斩!”本来众人都以为这下终于可以进攻了没想到等来的竟然是待着。 一营哗然之际,大波的兵力在李长虎的带领下加速渡河,不计其数的战马冲进河中踏浪而来。 隆隆的水声传入赵宏武的耳朵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下战马脖颈上的鬃毛。 “将军!” 看着一营勇士渴望又急切的眼神,赵宏武无奈地挥挥手:“向后撤!” 此话一出,一千人立刻骚动起来。 眼看着李长虎带着大队人马已经渡过汾水要冲过来了,此时不进攻也不防御单单选择撤退。 一千人的骁骑营前队变后队,徐徐后退。 将士们差点要炸锅了。 “兄弟们,握紧手中的刀,相信我!”赵宏武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喊道。 “将军,请战!”一营皆呼。 “不战,撤!”在树丛的掩映下,赵宏武的一千人随即消失在河边。 第208章 速战速决 临汾城上的元槊和姜子思看到后撤的赵宏武后,立即亲率人马,领兵五千出城而来。 李长虎此时只有三千人,元槊若是全力一战拿下他不是问题,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多久拿下,死伤几何,后面的王重荣来了又该如何? 所以元槊想的不仅仅是一战之胜,更是整个战局的发展结果,用最小的伤亡代价取得胜利才是他的目标。 李长虎的三千前锋已渡河完成并未立即冲锋追赶赵宏武,只是在河边扎起营帐等待后续部队的到来,毕竟单独过河没有及时的支援已是孤军深入。 李长虎的做法是对的,也是不对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况且他对面站着的是元槊和姜子思。 “成败只在今日!”出了城的元槊很快便与赵宏武接上头。 “大人,我已按照原计划全营撤了回来,目前李长虎已经带三千人在河边安稳地扎下了营帐,再不打这临汾城就得拱手还给王重荣了啊!”赵宏武一脸不解和焦急。 “怎么,急了?”元槊看着赵宏武笑了起来稍后又恢复了严肃,一脸杀气面向几千士兵:“将士们,敌军先锋部队孤军深入就在河边扎营,就像一盘下酒菜一样等着你们去取,怎么办?” “杀!”一营六千人摩拳擦掌,不仅仅是哀兵必胜,这多溜几圈的兵战斗欲望也很高啊。 “打赢他们很简单,但是不要对敌人赶尽杀绝,留下一百活口让他们回去!记住我的话就是军令,留下一百活口,其余一个不留!”元槊振臂一呼。 赵宏武带着一千早已急不可耐的骑兵又杀向河边,当然后边是元槊带领的五千人马。 李长虎怎么也没想到在他过河时都不肯放一箭的赵宏武怎么这时候又回来了,来不及休息一下的他立即上马应战。 古来征占地,不见有人还。这句话送给此时李长虎再合适不过了。 元槊这次赌的不仅仅是实力也是策略和人心。 赵宏武已如同猛虎下山般,誓要把李长虎的三千人生吞活剥。 寒光流转战意浓,玄甲铮铮飞满弓。 潮水一般的骁骑营骑兵手持横刀冲杀而来,渡过河又刚刚扎了营帐的李长虎的三千人想不明白眼前这群人怎么有如此强烈的战斗欲望,双方刹那间混作一团。 战鼓如雷,一千人和三千人打的旗鼓相当,这让李长虎惊呆了,不过下一秒他就开始变成后悔了,元槊带着五千人来了。 李长虎不知道的是赵宏武的这一千人只是用了横刀,杀气满满的陌刀此时还被藏在马腹下没有上阵。 他不是楚霸王没有破釜沉舟的觉悟和气势,所以必败无疑,元槊一开始不让赵宏武进攻一是想提升士气二是想在河的这一边一鼓作气全歼李长虎的这三千人。 一炷香的功夫后,元槊带着六千人全歼李长虎的三千人,河中飘满尸首,汾水被染成红色。 李长虎被赵洪武绑到了元槊面前,披头散发,胸甲都没了。 “宏武,开战前我说什么还记得吗?”元槊翻身下马,手持马鞭搭在李长虎的肩上。 “什么?”赵宏武迟疑了一下装作忘了。 第209章 纵虎归山 “我的一百活口呢!”元槊装作怒了。 “啊,在。。。。。。那!”赵宏武尴尬地指着河里的尸首。 “姜都统,违抗军令者怎么处理?”元槊侧脸问一旁的姜子思。 “禀告,禀告大人,轻者杖三十,重者斩首。”说完姜子思眼光奇怪地看着他这个二哥,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啊。 此时周围的士兵全是异样的眼光看着这位主帅。 “那就杖三十!”元槊命人带赵宏武下去受刑,被五花大绑的李长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都惊呆了,这是什么逻辑啊,刚打了胜仗没有赏赐倒挨了一顿棍子。 “呃,差点把你忘了!”元槊看着面前这个彪形大汉像是想起了什么,俯身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你走!” 一营皆惊,这是一套什么操作啊? 李长虎被放了。。。。。。 临汾城,都督府。 元槊,乌月,姜子思,赵宏武,丛桦,丛曦围着饭桌吃晚饭。 赵宏武已是喝的一脸红晕,上头了说话都不利索:“大,大人,我谁都不服,就,就服你!” 听到这话的姜子思斜眼看了他一眼,踢了他一脚。 “踢我干嘛?”赵宏武醉眼迷离的看了他一眼。 “马屁精!”姜子思小声嘟哝了一句不巧被一旁的乌月听到了不由得挑起嘴角乐了起来。 “我就知道那三十军杖是故意说给李长虎听得,大人放走他自有道理的,你们这些旁人哪里会懂得啊。。。。。。”喝醉的赵宏武越说越不靠谱了。 “赵将军病了,送他回去歇息!”元槊叫了护卫送走了赵宏武后这饭桌上才安静些。 “二哥,下一步怎么办?”姜子思夹了一口菜。 “下一步就看李长虎的了。。。。。。”元槊说完瞅了乌月一眼。 “看我干吗?”乌月不解。 “没什么,你比以前好看了。”元槊低头继续扒饭,这一句把一旁的丛桦,丛曦两姐妹都逗笑了。 恍惚间,乌月好像从他的白发中看到了一缕青丝,转瞬即逝。 而另一边,李长虎逃回去和即将抵达汾水前线的王重荣汇合后描述了汾水边的战况以及行事怪异的元槊,王重荣竟动摇了讨伐临汾的决心。按照李长虎的说法,赵宏武的一千人可以顶着他的三千人打,那么他要想拿下临汾城就得出动三万人才可能有胜算。 如今正值战乱,各处都在用兵他根本抽不出二万人对付元槊。 “元槊,我早晚收拾你!”军帐中身材高大的王重荣将手中的书卷捏的咯吱咯吱响。吓得李长虎趴在地上不敢抬头,他的这位主公更是治军从严,稍有不慎便会吃上一顿木棍炒肉片。 “传令,撤!”王重荣生气地喊道。 当临汾城的元槊收到鸣镝卫队传来王重荣撤军的消息后不由得挑起眉毛乐起来。 这一切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半月之后,元槊亲率五千人马出了临汾城,南下讨伐黄巢,而姜子思则带着剩下的五千人留守临汾城,保证大后方的安全。 五千人一路到达黄河北岸,翻上土坡只见滚滚浊流一路向东而去,九曲黄河到了。 这是元槊第一次看到大河,心中也是被深深震撼:果真是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还回。 黄河一过便是黄巢的地盘,同时战事更加胶着。 第210章 九曲黄河 彼时元槊带领五千精兵抵达河北岸一处渡口,这些人并不算多,跟黄巢的起义军动辄数十万的规模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若另一方面来讲,单兵作战能力破阵营一个人可以追着十个乱军打。 黄河水面很宽,水下多是暗流险滩,对当地水文状况不了解的人擅自过河很容易发生意外。 元槊自然不能拿一营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想要过河就得有足够多的船,运这些士兵过河,不管是摆渡的还是打鱼的都会用到船。 而且只有当地的人对河流的状况比较了解,毕竟是土生土长的,吃住都靠着这条河,老打交道。 “宏武,你带人去附近的村子里找几个水性好的船夫。”元槊立在黄河边上看着滚滚急流。 “是,大人!”说完赵宏武带着一小队卫兵去了离此处最近的村庄。 “成毅,传义,你二人沿着河流征调到船只后来此处集结,三日能不能完成任务?”元槊又指定了二人解决船的问题。 “必不辱使命!”二人随后带人离去。 一抹斜阳悬河上,两侧青山入海流。傍晚时分,营地里一片灯火,赶了几天的路了一营将士已是疲乏不堪。 军旅之苦若是光听人说并不能深刻体会到,只有亲眼所见才知何为震撼人心。被泥水浸泡成白色的脚趾间掺杂着腐烂的血肉,帐篷里坐满了这样小心翼翼地收拾脚的士兵,奈这算是身体素质好的,不好的估计早逃命去了。 而这些只是冰山一角,若是碰到严苛变态的主将,这些下属士兵活的会更馋。 这一切都映在营中巡防的元槊眼中。 “终究是血肉之躯!”元槊有些无奈地对乌月说:“趁着找船的机会他们可以休养几天。” “这河水看上去只是脏一些,不能游过去吗?”这么天真的话也就乌月这位没见过黄河的能说出来。 “你……”元槊无奈地摇摇头。 “你什么你?这河不就是大了些嘛!”乌月鼻翼微微挑动着。 跟随元槊南下的这些时日,她倒是褪去了草原女汉子的一些习性,可能是被汉人身上的温顺儒雅同化了。 “这能一样吗,要不你去游一圈看看?”元槊剑眉横挑,挑衅的味道油然而生。 “我?去游一圈!”乌月立马就火大了,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喊道。 看来她女汉子的性子还是需要再磨砺一下。 “啊,你不是说游过去吗,你觉得行就下去试试,我带着将士们跟在你身后。”元槊这是故意在气她。 听到元槊这样说,乌月一句话没说,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这丫头!”元槊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 只是躺在床上的元槊怎么也睡不着,毕竟从来没有渡过黄河,河的南岸是什么样的光景是怎么也猜不出来的。 还有一个原因是河对岸会不会有人以逸待劳等着他这五千人呢,就像汾水岸边他收拾李长虎一样,真是那样的话他半个家底就凉了。 第211章 浮尸 元槊此时身处陕州境内黄河北岸渡口西门渡。 两日之后赵宏武等人已经收集了几十条快船在岸边一字排开同时配上了熟悉水情的民夫。 一营将士吃过早饭带好军资在元槊的安排下依次上船渡河。 这些北方的汉子骑马倒没什么,坐船就不行了。 潜意识里对水的恐惧此刻汹涌而出,主要是这水面太宽,行船至河中心时这些当兵的安全感是一点儿都不剩了。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嘴唇干燥,双手死死把住船舷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汹涌浑厚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在水中不停的打着漩涡,而驾船民夫倒是表情淡定,熟人熟路左右腾挪间巧妙避开一处处暗流。 河的对岸是陕州,目前还没有被黄巢叛军攻下,选择此地上岸相对安全些。 到了午后,刺眼的阳光照的河面雪白,撑船的民夫被晃的都眯起了眼,船身开始被漩涡带的晃动起来。 元槊和乌月是最后一批上船的,随行的还有战马。 这些马匹在晃动之下开始发出不安的哼叫,前蹄也不安分起来,如此船身更是不稳定地摇摆。 元槊坐在船舱了盯着对岸,看着面无表情挺稳重其实他心里也慌,头一次坐船,感觉确实不一样。 突然听到远处一声喊叫,船上的人循声探去。 “河里有死人!”在一名驾船的民夫手指方向,一个模糊的黑影,随着水流摆动着缓缓而来,就像一条大鱼一样。 “这是人吗?怎么像鱼呢?”乌月疑问道。 紧接着又有人惊呼:“那还有!” 果然,河面上又出现第二具浮尸,紧接着第三具…… 前前后后几十条船上的人背靠着马匹被这些成群结队,宛若活物一样的浮尸震得大气不敢出。 河面上诡异的宁静。 “这么多尸身?想必是上游发生了大事!”元槊看着即将漂到跟前的浮尸细瞅了一眼,看身着打扮都是当兵的,外貌早已被水泡的像气球一样浮肿分辨不出是男是女。 “这也太多了!”乌月看着铺满河面的尸首惊讶不已,虽说都是见惯了战场上的血腥,但是此种烈日下的诡异场面还是头一回遇上。 西门渡口上游是风陵渡和潼关。这些尸身可能是从那里漂下来的。 上了岸后,元槊将一众民夫打发了后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带着队伍向着陕州城出发。 还没开战就遇上此种尸漂场景,晚上一定要煮几大锅姜汤去去寒气。 虽说一营将士并无损失,但是一些流言开始在营中传播,什么鬼怪传说都招呼上了。 元槊是不信这些东西的,但是军心还是要稳定一下。 陕州城下,埋锅造饭,稻米白肉饭那叫一个香啊! 月光洒落在帐前,元槊靠着案几望向星光稀疏的夜空。 不觉自己已辗转大半个河东,今日过河后不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叛军,这一营将士的性命现在全绑在自己手中。 今日所见浮尸完全可以推断出前方战争的烈度,眼下这些自己带过来的兵有几个可以活着回河东老家? 第212章 进城一叙 陕州并不是元槊的目标,况且这是一块被黄巢孤立出来的地方,背靠黄河,面朝流民叛乱,实属是难守之地。 粮草是充足的,元槊没有进城的想法,倒是这陕州刺史方虎热情的很,非要邀元槊进城一叙。 这方虎年纪五十岁了,脸上是久经官场磨砺出来的圆滑,身材倒不是臃肿,一般般。 “元老弟,你这不远千里前来勤王救驾,这是盖世气概,彪炳史册的啊,都到家门口了若不进城一叙岂不是我方某人的罪过了?”一大清早的方虎就赶来拉着元槊要进城。 “方刺史,我这还有路要赶怕是进不来城了。”元槊指着正在收拾物资准备拔营的将士们说道。 “哎,元兄弟这怎么能行呢,行军打仗要吃好喝好,快快随我进城拿取补给粮草!”这方虎拉着元槊就往城里走。 “这。。。。。。”乌月都有点看不懂了,怎么还有这种人呢,拉着非要白给,不要都不行。 “发什么愣,快跟上,保护大人!”赵宏武一语惊醒了发呆的乌月,紧走两步也跟着方虎进城而去。 “赵哥,这个当官的没安什么好心,无事献殷勤准没好屁!”一旁的步兵校尉成毅看着远去的三人说道。 “我觉得也是,你带上一队人,快快进城保护大人!”赵宏武挥手示意。 这方虎心里确实是有自己的小算盘,他的目的就是留住元槊,还有他的五千破阵营。 因为他得到情报黄邺带兵正朝他这里赶来。 弹丸之地的陕州,就像海中孤岛一样,没有援兵迎接它的只有城破。 朝廷这一边,方虎不报任何想法,长安都丢了哪里会有人想着往这里调兵,即使是想过来也得穿过黄巢的势力封锁,大概率是人还没到陕州就全军覆没。 而此时的元槊就像天降神兵一样,从黄河北岸渡河而来,直接空降陕州城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救星啊! 城里的百姓听说官军来,纷纷夹道欢迎,甚是兴奋。 跟在元槊身后的乌月等护卫人员看到两侧欢呼的百姓很不自在,这还没打仗呢怎么就提前整上欢迎仪式了呢? 元槊也是费解:这当官的热情也就算了,这底下的百姓怎么也这么好客,难道过了黄河这河南之地都是此种风俗吗? 陕州城内聚贤楼内已席开三桌,招待提前进城的元槊及其护卫。 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元槊都忍不住咽下口水,倒也是不客气拉着乌月就坐了下来。 方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留住元槊的把握又大了几分,陪坐在侧斟起酒。 “元兄弟,先饮一杯,算是接风!”方虎提杯敬元槊。 “这酒?”元槊只觉得口中清冽甘醇。 “哎,忘了介绍了,此酒乃是杜康,仅有的两坛一直舍不得喝,今日用来招待元兄弟再合适不过!”方虎说着又提杯:“这第二杯是给元兄弟洗尘!” “方刺史,多谢盛情,这酒是好酒但也不能空喝啊!”乌月瞅着一脸热情过头的方虎说道。 “对对对!弟妹吃菜!吃菜!”方虎伸手示意乌月下筷子。 第213章 演技 “呃,弟妹?她,她。。。。。。”元槊不知是两杯酒下肚的原因还是被这句话噎了一下,双颊红了。 “方刺史,弄错了,弄错了!这位是。。。。。。”一旁的成毅听到连忙解释,话刚说了半句就被乌月那要吃人的眼神给憋了回去。 “哎呀,错不了,错不了!两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方虎看到一旁的乌月和元槊都没有急着辩解心里已是明白个七七八八。 四十岁的人,老是老了点,可顶不住人家阅历丰富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方大人,你把我着急拉进城里来所为何事?”元槊有些醉了,拉住方虎的衣袖问道。 元槊这话就是在给方虎一个解释的机会,一个台阶。他不说还好,说完这方虎就实力派在线,两行热泪顺着潮红的双颊淌了下来。 “元兄弟,你可得救救我啊!”方虎哭着一把抱住元槊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 “黄巢作乱,社稷崩坏,朝廷根本无暇顾及我们这些怀有报国之心的地方官吏。叛军一来,要么死,要么降,我心里苦啊!”方虎涕泪横流粘了元槊一袖子。 “哥哥高义!”元槊皱了皱眉头想把他扒开,奈何方虎死死抱住他的胳膊动弹不得。 “我能降吗?我不能!可陕州这弹丸之地没有兵马如何抵挡住贼军的雷霆攻势。哎,想着登上城头一闭眼以死报国,可又想到这满城无依无靠的百姓,我能死吗?我不能!”听着方虎的慷慨激昂,元槊清楚这位是喝大了还是能说呢,正点子上是一句没扯上。 几桌子人一声不吭,饭也不吃了,全伸长了脖子听这位刺史大人哭诉。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元槊能怎么办,只能轻轻拍了几下方虎的后背,这不拍还好,拍了之后他更是嚎啕起来。 真是炸裂的演技,元槊生平未见人如此模样。 埋头哭了一会儿,方虎感觉周围没了动静不觉抬头望一眼,一桌子十余双眼睛全在盯着他。 “方大人。”元槊拉了一下袖子。 “哎!”方虎抹了一把眼泪应道。 “说重点!”元槊夹了一口青菜。 方虎一看时机已经到了,正身平静了情绪才又开口:“黄邺领兵二万直奔陕州而来,我这人丁匮乏的地方抵挡不住啊,仰仗兄弟今日前来助我守城,方某感激涕零!” “黄邺?”元槊倒是不怎么熟悉这个名字:“黄邺。。。。。。黄。。。。。。巢,莫不是?” “兄弟真是聪明之人,黄邺正是黄巢的弟弟。”方虎说完,一桌子都惊了。 都大军压境了这刺史大人还有功夫在这摆酒演戏,真是心大。 “我帮你退了敌军,你。。。。。。”元槊捏了捏手中的酒杯转了一圈。 “好说好说,军资钱财肯定给兄弟你管够,若是还想要别的,嘿嘿!现在就能给兄弟安排几个姑娘!”方虎一脸坏笑。 啪的一声,桌上的碗碟被震得脆响,元槊与方虎侧脸看去,只见乌月目露凶光正盯着二人。 第214章 头发 “哎呀,弟妹息怒,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方虎连连摆手道。 宴席一直喝到中午才散,这期间元槊让成毅传令,城外将士入城休整备战。 酒楼外,方虎拉着元槊的手一脸的感激,两人又是寒暄了一堆带着酒气的客套话才分手离去。 回营的路上。 “咱们真的留下来帮他守城?”乌月紧跟在元槊身后,他今天喝的属实是多了,走到都不稳了,可能这杜康酒烈了些。 “眼下刚过黄河,陕州虽无险可守但可贵的是这里不在黄巢的控制范围,我们以此为粮草补给基地再徐图关中就容易的多,再说此行南下的目的就是剿灭反贼,现在有贼寇自己送上门来岂能不收?”元槊说完走路不再歪斜,步伐稳健起来。 “你?”乌月指着元槊的腿有些诧异。 “看来还是我的演技略高一筹啊,连你都骗过了!”元槊打趣道:“快走,弟妹!” “谁是弟妹!”乌月激动起来。身后的一队成毅带领的卫队倒是什么也没听到一样。 陕州城破阵营军帐中,元槊与赵宏武,成毅,刘传义商议守城策略。 “宏武守南门,领二千五百人,贼军势大,你承受的攻势会是最大的!”元槊点着地图上的城南位置。 “成毅守西门,领一千五百人。传义守东门,领一千人。记住,坚守城门,不可贸然出击,静待时机!” “得令!”众人细细商讨了一些细节问题后才散去准备。 酒醒后的方虎没等元槊招呼便来到军营,当然不是空着手来的,来这十车粮食,蔬菜、肉食都有。 元槊认识方虎时间短并不了解此人具体品行如何,但就说话办事这一通手段上来说此人很会来事儿,和之前遇到的那些人不太一样。 入夜,乌月守在元槊大帐左右。 “别在外面晃悠了,进来!”元槊在帐门口摆摆手示意她进来。 乌月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 帐内灯光昏黄,显得两人的眼神更加的深邃。 人是元槊叫进来的,但是等乌月真的进来后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两人各自坐下,气氛变得很微妙。 “呃,以后不用一直在帐篷外面走动。”元槊想了一会儿才挤出这么一句话。 “你嫌我烦了?”乌月脸上表情变得很微妙。 “没有,大帐外面有护卫,你可以。。。。。。”元槊还没说完便被起身的乌月打断了。 “那我走就是了!”乌月说着转身要走。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你以后没事可以在这帐中待着,跟我说说话也不至于那么无聊啊!”元槊一紧张说话都利索多了。 “哦!”低头应了一声,乌月又慢慢转身尴尬地坐了下来。 烛光摇曳,四目相对,乌月突然惊奇地指着元槊的头发:“你的头发!” “怎么了?”元槊侧脸瞅了一眼头发。 “变黑了!”乌月起身走了过来,伸手拨开元槊雪白的发丛。 “真的?”元槊惊喜地问。 “假的,我看错了。”乌月失望地应了一句。 一刹那间,两人侧过脸在最近的距离上目光交融,元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乌月眉梢的小痣。 “你。。。。。。”乌月哼了一声。 两人都能感觉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声。 第215章 守城 一天之后的正午,陕州城外,山脚下出现大队人马。 黄邺领兵两万,来势汹汹。 守城的士兵急忙敲响了角楼上的铜钟,沉闷而厚重的钟声回响在整个城郭上空。 元槊听到钟声,披甲,执槊登上城墙。 城下是密密麻麻的叛军,大多数人身着布衣,只有少数的才配发盔甲,至于兵器更是五花八门,刀枪棍棒应有尽有,没有像官军一样标准的武器配置。 “这些兵和民夫有什么区别?”乌月看着城下乌泱泱的一片贼寇。 “你说呢,他们本来就是老百姓,活不下去了才谋反混口饭吃,现在只不过是一堆马前卒而已。”元槊眼中并没有怜悯。 说话间,城下一通擂鼓声,这预示着贼寇要攻城了,为首的贼将黄邺身穿皮甲手持长枪示意冲锋后,身边的士兵手持木盾,长刀无脑冲向城下。 “预备,放箭!”赵宏武抬手示意弓弩应战。 密集地箭矢扑向城下的贼寇,此时他们手中的木盾成了唯一保命的武器,无数锋利的箭镞划破单薄的外衣将冲在最前面的人群射成刺猬。 单论武力素养,黄邺的杂牌军差太多了,唯一的优势就是人数,两万打五千,还是有相当大的优势的,只是他不知的是陕州城守卫已经变成破阵营了。 呼号的步兵前赴后继地冲到城下,好不容易放好的梯子转眼就被守城官兵泼洒上滚烫的火油,大火之中的贼兵发出杀猪般的嚎叫,骇人心魄。 元槊站在角楼一侧,看着城下蝼蚁般的生命不禁感叹:有的人出生只配苟延残喘;有的人却可以锦衣玉食,一句话左右他人生死。 黄邺的人马分成三部分如同元槊预料的一样把陕州城东,南,西三面围住。 元槊一开始之所以命令各营谨守命令,不可出城是因为他对黄邺的实力不了解,需要试探一番。此时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黄巢之所以派黄邺前来,而且只给二万不入流的乌合之众,完全是不把小小的陕州城当回事。 事实证明轻敌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个时辰后,没有一个贼寇能登上陕州城头,而城墙下的尸首已经堆积如山。 “进攻,今日拿不下陕州你们都得死!”黄邺挥舞着长枪咆哮道。 “大人,这守城的官军太厉害了,咱们打不过啊!”一名百夫长哭丧着脸喊。黄邺抽出腰间配刀,干净利落了结了他,根本没给求饶的时间。 “扰乱军心者,斩!”黄邺对着身旁畏首不前的部下喊道,贼寇们见此情形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发狂地冲向前方。 正在此时,令所有人吃惊的是城门居然从里面缓缓打开。 一人一马一槊,缓缓出城而来。 元槊握着的破军槊斜刺向天空,此时的他表情淡定,完全是无视面前这些乌合之众。 “你就是黄邺?”元槊抬起槊锋指着黄邺问道。 “怎么,小屁孩找爷爷送死来了?”黄邺拽了两下马缰绳,稳住胯下战马。 第216章 一起上 “嗬,我送死,你敢要吗?”元槊轻蔑一笑,鬓角白发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你挺狂啊,白毛小子!”黄邺见面前这小年轻如此猖狂心中顿时不悦起来,自己南征北战什么样的魑魅魍魉没见过,可如此目中无人的小儿还是头一回遇到。 “你的人都在这里了吗?”元槊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一众贼寇对黄邺喊道。 “打死你足够了,小子,我要把你洗干净晾成肉干!”黄邺说罢指挥一众人攻向元槊。 “你们一起上!”破军槊暗红色的锋刃闪烁着阴寒。 “杀!”一众人挥舞着刀枪棍棒劈头盖脸而来。 元槊刚摆出应敌姿态,只听嗖嗖的几声过后,几个贼兵应声倒地,其余人等皆急忙刹住脚步四下观望。 此时城墙上的乌月满弓而立。 元槊回头看了一眼将手中乌金破军槊竖起,伸出手挑衅道:“来啊!” 黄邺当然也不是傻子,看了看泛着白光的城墙,手指着不远处的元槊喊道:“放箭,射死他!” 一时间贼寇手里的各种弓箭对着元槊的方向一顿招呼。 这些贼寇兵器确实简陋,对付一般的州府属下护城的官兵时依仗着人数优势还有胜算,但是遇上边军这群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立马就吃瘪了。 元槊自然不是钢筋铁骨,单枪匹马转身躲避,一时间,喊杀声紧随其后。 “草包玩意儿,这就不行了?”黄邺看到逃跑的元槊得意地讥讽起来。 守城的赵宏武看到自家大人被追杀已然站不住了,带着一队人马就要出城迎战被乌月伸手拦住。 “你干什么?”赵宏武有些急了。 “你干什么?”乌月拽住他肩上的皮甲未放手。 “大人危险,我去救人啊!”赵宏武吼道,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你现在开城门,那城外的贼寇进来怎么办,忘了他出城前说的话了?”乌月一把夺过赵宏武手中长枪:“你担心他倒不如担心你自己!” 赵宏武没了兵器只得乖乖跟乌月又回到了城墙上。 此时的元槊已奔至城门下,身后至少二三百贼寇跟来。 “放箭!”乌月率先引弓射杀一名贼寇队长,之后便是一波箭雨招呼。 贼寇知道中计了,纷纷掉头跳出城头士兵的射程。 此时的元槊忽然掉头提槊冲杀而来,战马奔腾,槊锋翻滚没有谁能阻拦他。 人群中元槊左突右刺,看似毫无章法,实际也确实如此,这样黄邺就无法让人再用弓箭锁定他。一道黑影闪过,两侧的贼寇便应声飞出,衣甲破碎,筋断骨折。 “这……”黄邺看着冲杀而来的元槊吃惊道:“这小子玩什么呢?扮猪吃老虎是!一起上,杀了他!” 大概一千贼寇片刻间将元槊团团围住。 “这还不救?”城头上的赵宏武一脸难以置信。 “你还是不够了解他!”看着城下激烈的厮杀场面乌月依旧无动于衷。 “我是不了解你!”赵宏武一把抢过墙边的长枪,翻身跳下城墙,数丈高的城墙一跃而下。 “你干什么!”乌月探首下看,只见赵宏武借着攻城贼寇架设的长梯落了地。 “莽夫!”乌月看着冲入贼寇中的身影挤出两个字。 第217章 崩溃 一柄八面乌金破军槊如同一只猛兽在人群中穿梭,肆意释放压抑了许久的杀气。 只见得黄邺前面的人马一触即溃,被长槊扫到即摔在地上挣扎哀嚎,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黄邺被眼前这位白发怪人的武力所震撼,想来楚之霸王,汉末之吕布大概也就是这个样子,若是收服此人为己所用那以后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来人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这话说的黄邺自己都有些尴尬,己方军阵都要被杀穿了才想起来问对方名字着实是有些晚了,这些是他早前的轻敌带来的后果。 “黄邺,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还在这口出狂言?”元槊停止冲阵。 “小子,别挣扎了,我这有两万人,你这么个打法就等着累死!”黄邺有些得意,身边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民众,但是他有自信能把元槊拖死。 “那你就试试!”元槊的自信让黄邺有些犯嘀咕。 就在这时,一杆长枪飞来正中黄邺前方一名小兵的胸膛,小兵惊恐地看着眼前的长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便断了气息。 赵宏武来了,这一枪差点把黄邺的魂吓飞。 “大人,我来助你!”赵宏武狂奔向元槊,脚步沉稳有力。 “好!拿下那人狗头,速战速决!”元槊一看赤手空拳的赵宏武心中不觉感叹,这小子是勇还是憨呢,连匹马都没骑,手里的长枪还扔出去了:“你的马呢?” “没骑,从上面跳下来的!”赵宏武盯着黄邺脚下的长枪冲了过去。 “你是真的。。。。。。”元槊看着他矫健的背影无言以对。 黄邺看赵宏武向他冲杀过来,连忙命左右士兵阻拦,同时转身掉头就跑。 赵宏武是懂元槊的,但他也是不懂元槊的。 孤军奋战自然不如有个帮手,但是他这一来便打乱了元槊的计划,后面即将出城的骁骑营没有他的带领战斗力会打折扣。 人都来了总不能让他再爬上城墙回去,元槊也只能将错就错。半个时辰内,两人一骑一步,一枪一槊大杀四方,搅得陕州南门数千贼寇抱头鼠窜,溃不成军。 黄邺从东西两面调回攻城的部众,两人对两万,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黄邺重整旗鼓,又变得有底气起来,元槊不是神,总有力气用完的那一刻。 “斩杀此二人者,老子提他做牙将!”黄挥舞着长枪指挥部众冲杀,战鼓隆隆,杀声震天。 应战的两人一脸血污,元槊侧脸看向赵宏武,轮廓分明的嘴角上挑,直到这一刻他对这位骁骑校尉是非常满意的,勇猛,就是有时候有些一根筋。 两人稳住气势,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战,一支羽箭裹挟着温热的气息响彻整个战场,最后落在元槊马前。 元槊回头望去,乌月举弓的手臂缓缓放下,随后陕州城门缓缓打开,震撼大地的马蹄声奔腾而出。 羽箭是元槊与乌月之前约定的信号,羽箭响,骁骑出。 赵宏武翻身上了部下带来的战马,换了陌刀上场,一千对两万,你觉得有几分胜算? 银枪贯日铁甲裂,乌槊破空千军寒。 元槊带着一千精锐铁骑,陷阵之至,有死无生,寒光闪烁战场。 黄邺的两万贼寇全线崩溃。 第218章 生病 黄邺看局势不对,这些手持陌刀的骑兵都是鬼怪,根本打不过,掉头就跑。 元槊追出去十数丈勒马喊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蓟州刺史元槊,让黄巢在长安洗干净脖子等我去取他的人头!” 黄邺趴在马背上回头看了元槊一眼没有说话就一溜烟没了踪影。 元槊以一千兵力战退黄邺的攻势,武力爆表,这让陕州刺史方虎又惊又喜! 方虎自然也是说话算数,杀猪宰羊,带上美酒前来劳军,破阵营里是一片欢腾气氛。 “元兄弟真是天生神力,一千人马就破了黄邺的两万大军,真是勇武啊!来,满饮此杯以表愚兄的敬佩之意!”方虎话说的很漂亮,围着桌子坐的破阵营一众将领一起看向元槊。 “方刺史夸奖了,没有你稳定后方我的兵再神武也打不赢这场仗,所以这功劳可不全是我的啊!”元槊借此机会谦让一下方虎。 “兄弟过奖,你们在城外浴血奋战,这后勤补给本来就是我等陕州民众应该保证好的!”方虎说罢喜上眉梢。 月光如洗,营中的喧闹声渐渐停歇。 送走了方虎后,元槊只觉得腹中胀得厉害,便围着大帐兜起圈子来。 “你这是吃饱撑得了?”元槊正溜得起劲被身后传来的一句话打断,乌月紧走三两步追上了他。 “可不,就是撑得!”说着元槊做了个抚摸肚皮的动作。 “真是贫!”乌月看着元槊清秀的侧脸打趣道。 “我觉得也不贫啊,有兵有将,有天有地,有我有你。这还穷?”元槊调侃起来。 四周静悄悄的,两人脚下传来沙沙声。 “你倒是真不客气啊,什么有我有你?”乌月没好气地白了元槊一眼。 随着两人接触的时间越来越长,乌月对他越熟悉,两人谈话也变得不再那么拘谨。 “今日你的弓箭射得恰到好处,可比赵宏武稳妥多了,这小子居然能跳下城墙!”元槊说罢转身进了大帐中。 “你比他强多少?一个人冲入乱军之中逞能,你是领兵的统帅还是冲锋的士卒?”乌月跟着他进了大帐。 “嗐,这不是陕州需要我嘛!”元槊尴尬地挠了挠脑袋。 “你……”刚要说话的乌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打断了。 咳了片刻,元槊停下来喝了点儿水后突然变得无精打采。 “你怎么了?”乌月上前轻轻拍起了元槊后背,这一切很自然,似乎两人并不仅仅是上下级关系。 “没什么,可能感染了风寒。”元槊感觉自己并无大碍,完全没有当回事儿。 帐中昏黄的油灯散发着温柔的气息。 “额,累了一天了,快些回去休息。”元槊轻声对乌月说道。 “好,你也是。”言罢乌月转身出了大帐。 此时帐中只剩下元槊一人,他觉得全身突然好乏,止不住地想睡觉。 昏昏沉沉中,元槊感觉似乎自己还没睡着便被人叫醒了,耳畔持续传来的呼唤声迫使他微微睁开沉重的眼皮。 元槊病了,这是近几年来头一次。 第219章 瘟疫 阳光透过营帐的缝隙钻入帐内驱散门口一抹昏暗,乌月此时坐在元槊身边,看着他苍白的脸庞眼里充满焦急。 从来没想到如此强壮的男人竟然也会生病,昨日他还在战场上纵横捭阖犹如天神降临,今天却只能躺在床榻上睁不开眼。 帐外守着赵宏武,成毅,刘传义等一众将领,怕打扰元槊休息并没有进帐。 军中医士已经来看过了,把脉后只断定是热症已经下去按症煎药。 一上午的时光漫长而又安静,元槊不时微微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颤抖的眉宇间泛着痛楚。 梦中,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牢牢吸住甩入一处深渊之中,黑色的水冰冷刺骨直入灵魂,贪婪地吮吸着他生命中仅存的温热。使出全身的气力他都难以挪动半步,两条腿被牢牢锁在水中。接着从四面八方传来哗哗的水声,一群不明生物藏匿在黑暗中逐渐逼近。 紧接着周围出现一圈残影,赤奈,乌勒,范无忌,崔佑,叶怀恩。。。。。。这些早先死在元槊槊下的人以及一群叫不上名来的士兵披头散发,兵甲残破,满身血污的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狞笑着扑向动弹不得的元槊。 他们是来复仇的。 而躺在床上的元槊手脚痉挛,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划过两鬓隐没在枕头里。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乌月用刚烫好的麻布巾轻轻擦拭着他的额头。 昏迷中的元槊伸手乱抓,一把抓住乌月的手腕,力道之大令她不禁皱起眉头。 “阿英!”元槊最终喊出了那个让他依然深埋在心中的名字,一旁乌月拿着麻布巾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梦中的元槊在被一众恶鬼一样的已死之人淹没之际,伸出的手臂被一只从黑暗中飞来的纤细手掌用力一拽,整个人腾空而起。 紧接着面前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好熟悉的背影,她是谁? 黄英?面前人飘散的乌发遮住了面庞,待她缓缓侧过脸,元槊看清了,是乌月! 怎么是她? 真的是乌月,只不过这不再是做梦,乌月将他拉回了现实。 元槊醒了。 看着面前人一脸的疲态,乌月张张嘴最终又咽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出口,接着起身去取医士煎好的汤药。 她不知道是一双无神的眼睛此时一直盯着她的背影。 元槊想流泪,他多希望眼前这个人不是乌月,他多希望眼前这个人是她,他也确实流泪了。 乌月转过身看到眼睛闪着泪光的元槊有些意外,差点弄洒了手里的汤药。 “吃药,这大的人怎么说病就病了呢?”乌月将元槊扶起靠在床边。 她没有再说别的,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元槊的眼睛。 他低头喝起了冒着热气的汤药,不知是烫的还是被苦到了,眉头紧锁。 吃完了药,元槊又昏昏沉沉睡下了,接下来他倒是很安静,不再做噩梦,昏黄的烛光在安静的夜里轻轻地摇曳。 半夜,乌月被一阵凉意惊醒,看着旁边依然熟睡的元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滚烫如初! 接下来的三天,破阵营中接二连三出现越来越多热症士兵,和元槊一样昏迷不醒,浑身滚烫,军中医士的药只能暂时压制病症,待药力过去体温又上来了。 这并不是简简单单地发热病症,反应过来的医士连滚带爬向赵宏武等一众将领禀报:军中发的是瘟疫! 元槊染上了瘟疫。 只是这瘟症从何处而来,赵宏武几人是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 当务之急是如何祛除这瘟症,再不控制军中大半人马都会被感染,最后破阵营全军不战而亡也不无可能。 破阵营爆发瘟疫的消息不胫而走,陕州城里百姓纷纷带着家眷惊恐逃出去,就连陕州刺史都派了一队士兵守在破阵营周围,不让人靠近,同时也是防止破阵营的人出来。 此时的破阵营依然成了一座监牢。 一座被判了死刑的监牢。 乌月倒是不怕,日日守在元槊身边,可是他的病一点好的起色都没有,至于自己会不会感染疫症,她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营中感染的士兵都被集中隔离起来,医士在营中支起原先煮饭用的大锅熬起了汤药,虽然不太管用但至少能暂时压制一下患者的病症。 “他再这样下去会死的,他不能死,他不能死!”元槊营帐外,乌月头发几日未梳理已经乱了,憔悴的面庞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快要失去理智。 “月姑娘,我知道,我知道!”她面前的赵宏武急促地转圈。 “怎么办?去找能救他的医士,快去!”乌月扯着赵宏武的袖子喊道,随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赵宏武一直担心地事还是发生了。 乌月也染上了瘟疫。 第220章 寻医 “月姑娘!”赵宏武伸手扶住已经站不住的乌月,将她安置在元槊帐中派医士悉心照顾,随后带着两名护卫跨上战马冲出营门。 守在营门口的陕州刺史府的士兵看到狂奔而出的赵宏武想伸手阻拦被他一马鞭掀翻在侧。 赵宏武三人直奔城中最大的药铺,只是当三人来到药铺前顿时傻眼了,这里已然围上了数百求药的老百姓。 “散开!”赵宏武一声暴喝惹得周围的百姓纷纷向后面看过来。 “他,他是那个得了瘟疫的军营里的兵!”不知是谁认出了赵宏武后喊了一句,几百人愣了一下紧接着叫喊着四散而逃,不消片刻原本还挤不动的药铺门口变得空无一人。 不过这下倒是称了赵宏武的意,大踏步冲进药铺,店内跑堂的伙计和掌柜已用麻布捂住口鼻一脸惊恐之色。 “药,我要能治病的药!”说实话赵宏武自己都不知道要买什么药。 “什么药啊?”跑堂的伙计颤抖着问。 “治瘟疫的药!”赵宏武看着对面一墙的药匣有些眼花。 “没,没有啊,军爷,这病我们治不了!”药铺掌柜捂着口鼻摆着手。 “治不了病你还开什么药铺,我帮你一把火烧了这里怎么样?”赵宏武认为这药铺在骗人,正准备发火,只听外面传来喊声。 “里面破阵营的人听着,速速出来返回军营!”陕州刺史方虎得到破阵营外守卫的消息立即带着五十人的士兵前来捉拿赵宏武。 赵宏武走出店铺,一看是刺史大人:“方大人,我是来买药治病的!” “快回营去,治病的药找到后我会安排人给你送去的!”方虎一看是元槊的贴身校尉也是给了些面子并未刁难。 “不行,大人病症不退,月姑娘状况也不好,今天我必须拿到救他们的药才能回营!”赵宏武坚决道。 “赵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方虎说罢沉下了脸,若是任由他在城中走动早晚会把疫症传给百姓,那时候想哭都来不及。 “我再说一遍,拿不到治病的药我是不会走的!”赵宏武寸步不让,空气中充满火药味,吓得身后药铺的伙计和掌柜早已躲得没了踪影。 “赵宏武,你是要造反吗?”方虎示意身边人准备动手,刀刃被抽出鞘发出阴沉的声响。 “就你?耽误了我救大人,你们都得死!”赵宏武瞪大了双眼,寒气逼人:“你们再来一百个又怎样?” “你!赵将军,我知道你治病求药心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把疫症传给百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方虎见赵宏武是真不虚,给硬的真的是一点不怕,顿时放低姿态软了下来:“你想让全城无辜的百姓给你家大人陪葬吗?” 赵宏武沉默了。 “我知道将军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据说这陕州城外住着一位白须老医士可治疫症,你可以去找找看,这城中确实没有治疫症的方子!”方虎一看来软的还有些效果接着使了把劲儿,至于那老医士是真的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真的?”赵宏武两眼放光。 “千真万确!”方虎信誓旦旦地说道。 “多谢方大人!”赵宏武翻身上马带着两名护卫出城而去。 “去话速速关闭城门,没我命令不得打开!”方虎对一旁的随从说道。 赵宏武身后的城门缓缓关上,可是此时的他来不及多想,也没有时间理会这个便一路狂奔冲出数里之外。 只是越跑越远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个白须医士在哪住呢,不知道位置啊,方虎根本没有告诉他。 “大人,他是不是在骗我们?”一旁随行的护卫问。 “啊。。。。。。”赵宏武有些不敢怀疑:“他怎么可能骗我们?” 他不敢相信若是没有治病的药方,破阵营和元槊靠什么活下去。 “分头去找,一里一里的去找,找不到不要回来!”赵宏武指着两名护卫命令道。 “是!”护卫接令离去。 “这老小子敢骗我回城定一枪挑了他,不管他是个什么狗屁刺史!”赵宏武沿着已无人影的大道策马狂奔。 而陕州城中的破阵营,感染疫症的士兵越来越多。 用作隔离的帐篷依然不够用,药草也已即将用尽,若不是方虎按着军中医士开的方子派人送来药材只怕已经有人撑不住了。 元槊的帐中,乌月和元槊均是一脸苍白毫无血色,昏黄的油灯仿佛是二人的命灯,颤颤巍巍即将燃尽。 军营中弥漫着汤药的独特气息,还有死气沉沉。 第221章 诊治 陕州城正南门紧闭,守城士兵皆是面裹麻布,夏日的阳光撕裂空气,带来透不过气的闷热。 远远的一阵马蹄声传来,是赵宏武回来了,身后驮着一个白须老者。 似乎方虎之前并未骗他,确实有这么一位白须老者,两名护卫紧随其后。 “快开城门!”赵宏武兴奋地朝楼上喊道,破阵营的将士都有救了。 连喊了数声,城门上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似乎这些守城的士兵都聋了。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护卫有些不解。 “将军,这城门紧闭可如何治病?”白须老者轻声问。 看着干燥,剥落的城墙,一头汗珠的赵宏武没有吭声,调转马头向西门而去。 西门依旧大门紧闭。 “方虎!”赵宏武咬的牙关咯吱咯吱响。 他们晚进城一刻,可能就有一名士兵因感染不治身亡。 两名护卫不再作声,气头上的赵宏武此刻就像一头豹子。 看着几丈高的城墙,几人无奈的叹息。看着远处的树林,赵宏武似乎想到了办法,带着一名护卫消失在蒿草中。 傍晚时分,暮色渐起。草丛中一阵窸窣声,回来的两人扛着一具刚打造好的梯子。还没来得及干枯的树皮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清香。 午夜时分,城头上的灯火黯淡了下来。 赵宏武将白须老先生夹在腰间抓稳后飞身爬上已搭在城墙上的梯子。 也是多亏这老先生瘦弱,再胖一些估计他就整不动了。 梯子颤抖着发出吱呀的叫声,显然是撑不了两人的重量太久。 赵宏武眼疾手快翻身腾挪向上攀去。 城头巡逻值岗的士兵很少,甚至昏昏欲睡。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赵宏武强压住胸中的怒火,带着白须老者沿着墙角避开巡逻的士兵辗转下了城墙,至于两名护卫他已没时间等待了。 破阵营里一片黑暗,看不出一丝生机,门口守卫的陕州刺史府官兵在篝火下无聊的晃悠。 远远的看见一前一后两个人影快速奔来,急促的脚步声在黑暗且宁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响亮。 “来人止步!”两名守卫伸手阻拦,当他们借着火光看清赵宏武的面庞时本能地快速收回胳膊,立在一旁不再言语。 毕竟前两天出营的时候他已经被赵宏武狠狠抽了一鞭。 最后赵宏武两人畅通无阻地进了营地。 而守卫的官兵一路小跑奔向刺史府给方虎报信去了。 元槊帐中,他和乌月依然是奄奄一息,滚烫的面庞,干瘪的嘴唇,似乎已经到了生命的尽头。 哗啦一声,赵宏武带着白须老者钻入帐中,看守的医士看到汗津津的赵宏武失声抽泣:“将军,你可回来了!” “请,先生!”赵宏武将白须老者请到床榻前。 “这位是?”面裹麻布的医士低声问道。 “救命的人,快去清点药草,以备先生所需!”赵宏武安排道。 “是,将军!”医士擦擦眼睛出了营帐。 在白须老者给元槊和乌月诊治的这段时间,赵宏武让刘传义和成毅带着未染上疫症的兄弟前往营门口护卫。 帐中,油灯在空气中跳跃着,晃的几人脸上忽明忽暗。 赵宏武不敢言语,生怕打扰了白须老者。 脉搏,呼吸,眼睛,舌苔以及这几日所服用的汤药渣都被老者细细查看了一番,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把赵宏武都整迷糊了,一颗心提在头顶了都。 一个时辰后,昏暗的案几上摆着老者写的一张药方,墨迹还未干。 “先生去哪里?”赵宏武伸手拦住欲走的老者,随即便将手收了回去。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按照药方早晚各一次,半月可愈。”老者出了营帐消失在黑夜中。 第222章 大病初愈 营中一时间支起数口大锅,军中医士按照白须老者的药方放入药材熬煮起来,锅下的火光照亮了黑夜中的营地。 五更时分,远处已经听到了鸡叫声,赵宏武接过刚熬好的汤药来到元槊跟前。此时的他已经昏迷的毫无知觉,只能强行将汤药给他缓缓灌下。 一旁的乌月同样吃下汤药后,赵宏武就好像卸下了千钧重担。长长吐了一口气,一股困意冲上脑门,一夜未睡的他眼皮沉重起来之后便在帐中角落里随意一靠睡着了。 此时,方虎则是带着一队人马急匆匆赶到营门前,但是他并不敢带人进入。 值守的哨兵一看是陕州刺史方虎连忙向成毅,刘传义禀报,片刻之后成毅,刘传义便带着人来到营门前。 “刺史大人,这是何故?”成毅指着方虎身后的一队人马问。 “赵将军擅自离营又冲破阻拦回营这是要将瘟疫散播到城中才肯罢手吗?”方虎有些恼怒,本来他自认为做的天衣无缝,将赵宏武骗出城挡在外面已是省心,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翻过城墙回营了。 “将军的事不劳您费心了,请回!”成毅抬手示意。 “再擅自离营,我就把你们全赶出去!”方虎指着成毅怒了。 “你试试!”刘传义本来就看不惯这些看犯人一样的官差,此刻更是爆发了他年轻人的心性。 “传义,不可!”成毅伸手拦住了刘传义一把将他拽了回去。 其实看不惯这个陕州刺史的方虎的还有睡着的赵宏武。 三日后,一营将士连续吃了几天的汤药已经可以起身活动筋骨了,元槊和乌月自然也醒了。 “你是怎么遇到这位老医士的?”元槊斜倚着床边问坐在一侧的赵宏武。 “那天我沿着大道寻找人烟,不曾想走了十几里路正好遇到他,自言是游方的医士,治各种疑难杂症。”赵宏武看着渐渐恢复元气的元槊有些兴奋,自己这些时日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人没留住,那名字总该留一下?”元槊摊了摊手。 “我问了啊,他不说,就告诉我只是一山野之人,不值得留下名讳。”赵宏武摸了摸额头。 “唉,这救命之恩,当面答谢的机会都没有!”元槊嗔怪道,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这老医士绝不是普通的山野之人,一纸药方便治好了军中疫症,如此精通医术的人若是留在军中可是解了后顾之忧。 可惜没有如果。 言语间,元槊看到乌月一直在盯着自己,面无血色依旧很憔悴。 “你去伙房说一下,做一些益气补血的饭食来,军中各营也要吃好,我给方虎写封信让他送些肉食来,这样兄弟们才能好的快!”元槊说着让赵宏武拿来了纸笔。 赵宏武出去办事,帐中只剩下两人,无话倒显得气氛有些尴尬。 “这去鬼门关转了一圈,倒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元槊先开口,看着一旁的油灯感叹。 “不是像,是真的。”乌月低着头,回想起那一幕,他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别人的名字,手却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他还是没有忘记。 第223章 旧识 “连累你了,若是你不醒过来,我这罪可以大了。”气氛依然尴尬,元槊挑起眼角看了乌月一下。 她似乎很失落,大病初愈,一个原因是虚弱,另一个就是感觉心里很空荡。 只是他并不知道乌月心里在想些什么。 “又不是被逼的,你能有什么罪。”乌月轻轻撩了一下长发,惊恐地发现头发已是又油又乱,手指甲缝里满是黑泥。 若不是病刚好,说什么都要洗个热水澡。 元槊没明白,她似乎有点生气的意思,这么一来也不再多说话怕惹得她更不高兴了。 他心里一直在想着瘟疫到底是哪里传来的,这一路走来也没遇到染了疫症的人群。 瘟疫依靠病人,甚至是尸体传播。 病人?尸体?元槊脑海里一直在念叨这两个词。 尸体!黄河上的浮尸! 元槊终于锁定到了目标,自从过黄河以来,只有那一次近距离遇到来路不明地尸体。 这么说来,那些黄河中的尸体是染上疫症之后被人抛入河中的,这样一切都解释的通了。 一月的调养,让营中将士都恢复如初。 赵宏武原本对方虎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杀之而后快,只是看在他给营中送药材又送肉食的份上暂时饶了他。 方虎不能算是个恶人,至少在瘟疫这件事上对得起城中百姓,但是把破阵营圈禁起来确实得罪了不少人。 对于他元槊倒是没说什么,依旧和之前一样对待二人关系。毕竟是一方刺史,以后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关系太僵对谁都没有好处。 两月后,破阵营一万人马变得生龙活虎,元槊继续操练兵马。 夏去冬来,又添一载。 “方大人留步,若非方大人,槊恐怕早已命丧于此。”城门下整军出发的元槊抱拳:“已在此留住一年,如今长安仍在黄巢手中,我等蒙受国恩也该去为国效忠了。” “元兄弟言重了,以后陕州就是兄弟的陕州,你我二人不分彼此!”陕州刺史方虎谦虚道。 “方大人不要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元槊握住方虎的手掌,神秘地说。 “元兄弟,放心,此去长安提前祝你马到功成!”方虎挥手送别元槊。 一万兵马沿河而上,直指长安。 不过入长安的前提是潼关。 潼关是关中东面锁钥,地势狭窄,易守难攻。杜甫老爷子游完潼关:丈人视要处,狭窄容单车,艰难奋长戟,万古用一夫。 一万人马沿着黄河向潼关进发,一路上倒是鲜有阻拦,毕竟此时黄巢忙着对付唐廷的平叛都统,前宰相郑畋。 潼关正对黄河,关前是片开阔地带,两侧是高耸的山峦。 元槊领军抵达潼关脚下是发现关前已有一支人马驻扎在此处,军前一面大大的旗帜格外醒目,上书一个“李”字。 居然是旧识,师兄李存孝! 自从临汾城下陈景思,王处存与元槊分道扬镳后,带兵前往长安附近与郑畋联合共击黄巢,一开始官军取得了不俗的战果,甚至是收复了长安。 不过官军入城后放纵士兵大肆烧杀抢掠,比起贼寇反倒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巢抓住机会反攻,官军被杀得狼狈逃窜,长安再次陷落惨遭贼寇洗城,王处存等官军抵挡不住攻势逃出城去。 无奈之下,朝廷诏令李克用等地方军阀入京勤王,这也是李存孝出现在潼关下的原因。 第224章 喝一杯 中和二年,王铎取代郑畋任诸道行营都统坐镇长安西面的凤翔,主导各藩镇对贼寇用兵。 此时的黄巢已是处于四面被围的境地,只得派身处同州的大将朱温渡河进攻河中的王重荣,以图喘息之机。 潼关之外,黄河天险,浊浪滚滚。 元槊,李存孝塞北一别,兄弟二人天南海北杳无音讯,没曾想今日相会于这潼关脚下。 凉亭之下,一坛杏花,一碟五香豆。 这场景似曾相识,当年元槊单骑平代州归来,李存孝便是备了这样一桌寡酒给他接风。 “师兄!”元槊嘴唇颤抖着,片刻才挤出这两个字后又哽咽了。 “阿槊!”李存孝看着依旧一头银发的元槊面露诧异。 “当日葫芦口外,我被李可举与李琢追杀,侥幸捡回一条命至此流落北地。在奚族部落住了一段时间后便南下去了蓟州,阴差阳错做了蓟州刺史,之后南下剿灭黄巢贼寇直至此地。”元槊讲述自己这一路的变化。 两人相对而坐,西风残阳。 “阿槊你真是遇强则强,当日我掩护义父突出重围后一路北逃,最后在鞑靼部落收拢残部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如今朝廷诏令义父入关勤王,我这才有机会来到这潼关脚下。”李存孝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如今的他脸上稚嫩全无,取而代之的是饱经风霜的成熟。 “那我们是不是得感谢这位黄巢?哈哈哈!”两人说罢开怀大笑,畅饮一盅。 “带了多少人马前来?”元槊塞了一颗蚕豆放入口中。 “五千!”李存孝倒也不隐瞒。 “这些人,如何攻下这魏巍潼关?”元槊有些惊讶,千里迢迢,只带五千人马着实有些张狂了,本以为自己就够狂了,没想到师兄更疯狂。 “我没有想攻下潼关,只是来看看!”李存孝自信道。 “你是。。。。。。怕不是疯了,还是闲的?”元槊忍不住调侃。 “哈哈!”两人对视一笑。 黄巢势大,诸镇官兵各怀鬼胎,能真心勤王剿寇才怪。 “如今之势,不灭黄巢天下难以安宁,可曾听说他在长安所为?”元槊看着亭外长空,点点旌旗的潼关城墙。 “人屠洗城?何止这些,碾肉为粮可曾听说?”李存孝倒是显得很淡定。 一旁的乌月和赵宏武倒是惊讶不已。 “天下如此离乱,究竟是为何?”元槊感叹。 “你说呢?主弱臣强,离心离德,这天下缺少一位雄主!”说着李存孝起身走到元槊身边:“这一年多了,你还想着归隐山林过太平日子呢?” “哈哈,可能!”元槊笑的让旁人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这两位是?”李存孝突然指着一旁的赵宏武和乌月问道,毕竟带着个女兵随从是很少有的。 “这是乌月,我的营帐护卫,这位是赵宏武,骁骑营校尉!”元槊指着二人一一介绍起来。 “哦哦,护卫啊!好!”李存孝瞅着乌月,眼里满是一种奇怪的笑意,看的乌月浑身不自在。 “再饮一杯,回营!”李存孝举起酒杯,夕阳散落在酒中,一口温热入喉。 第225章 邓天王 潼关守将邓天王是黄巢帐下的大将,生的外形粗犷,身高丈余,手中巨槊重逾百斤,活脱脱一个生猛巨人。 如此猛将自然不会坐视元槊,李存孝二人在眼皮子底下怀念往事,毕竟两人手里还有万余兵马。 朝阳初上,红霞掠过山头照在潼关城楼的瓦片上,不觉然光彩熠熠。 邓天王领军五千出关,列阵迎敌。 元槊与李存孝合兵一处,只见:旌旗蔽日甲若云,鼙鼓撼地士争先。 即便此时的邓天王背靠关山,心中也不免生出些忌惮,看着对面旗上大大的“李,元”二字喊道:“来人报上姓名!” “师兄,此人生的如此高大真是罕见!”元槊并未理睬大声呼喊的邓天王,倒是自顾自地和李存孝研究起他的相貌来。 “确实,比你高出一条小腿!”李存孝调侃道。 “你的意思我没有小腿吗?”元槊瞥了一眼这个到了阵前还不正经的师兄。 被两人无视的邓天王有些急了,从来没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嚣张,完全当自己不存在。 “喂,你俩是活腻了吗?”邓天王抬起手中长槊q喊道。 “大个子,你叫什么呢?没看到我两兄弟在说话吗,哪凉快去哪待着去!”两年未见,元槊发现他这个师兄出奇地活跃还能搞事情了。 邓天王听罢已是怒目圆睁,但作为镇关将领他并不是一个只长膘不长脑子的傻大个。 很快缓过劲儿后的邓天王嘲笑道:“哈哈,两个小娃娃也敢在我面前嘚瑟,尿布干了没有就敢在这大发厥词!” “傻大个,有能耐下马单挑啊!”李存孝手指邓天王挑衅。 “下来打一架!”元槊伸手示意,邓天王终于忍不住挑衅纵马奔来。 “你上还是我上?”李存孝看到成功被激怒的邓天王问一侧元槊。 “你去,打完我请你喝酒!”元槊侧脸一笑,仿佛这黄巢虎将邓天王只是来陪二人开心解闷的。 李存孝,一身皮甲,手持毕燕挝应战邓天王。 “擂鼓助威!”元槊对传令兵喊道。 密集的鼓点响起,身材略显瘦小的李存孝冲向比他高出一大截的邓天王,一幅奇怪的画面出现了,潼关下最具视觉冲击的身高差。 在邓天王的身形下,李存孝就像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一杆巨槊朝着李存孝面前的马头砸了下来,空气被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发出刺耳的尖鸣。 而此时的李存孝倒显出一副很淡定的样子,双手撑起毕燕挝,硬接邓天王力道重逾数百斤的长槊,而这边军阵中的乌月已惊得张圆了小嘴,而赵宏武已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 他怎么敢硬接,这属实装的过分了。 元槊虽说对这位师兄有些了解,但是对这个单挑硬刚的举动他也不敢苟同。 只是当的一声巨响,战马嘶鸣起来,邓天王的长槊将李存孝的战马压得瞬间跪地不起,只是他手中长槊转眼便被李存孝挑飞出去。 同时趁着这个时机蹬着马背快速跳向邓天王,拿着毕燕挝猛砸一通。号称黄巢手下不败战神的他今日竟然被一个小瘦子完全压制,一时间左右躲闪毫无还手之力。 接连跳过几个身位后邓天王抄起地上之前被挑飞的长槊抵挡攻势,两支长槊碰撞时迸发出一串串火星。 “你走,别在这丢人现眼了,回去告诉黄巢我李存孝早晚去取他的人头!”李存孝再次将邓天王手中的长槊掀飞在地。 “你等着,李存孝!”邓天王知道自己打不过只能先撤回城中作罢。 第226章 我做东 双方各自罢兵归营。 其实李存孝并无攻打潼关的打算,虽是奉诏讨贼但是自己这点兵力几斤几两他还是拎得清的。 营中大帐只有两人,元槊玄甲银发立在地图前问稳坐案几后的李存孝:“师兄,接下来如何打算?” “暂时还没想好。”一脸苍白色的李存孝不动声色,似乎刚才与邓天王一战用力过猛有些疲惫,眯起了双眼。 “不打算打潼关?”元槊看着地图上潼关的位置,以及河对岸的渡口。 “打潼关?这邓天王手握几万贼兵,据险而守,况且他背后的长安还有黄巢的几十万人马以供支援,现在打潼关无疑是去送死!”李存孝睁开眼,目光变得锐利。 看出元槊心中疑惑,他又补充了一句:“我来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替义父做做样子,不日便回河东代州了。” 原来如此,元槊突然感觉有些失落。 现在看来这潼关靠他一个人是攻不下来了,存孝若是回了代州,自己去哪? 合着带了万余人过河绕一圈一无所获又要回去。 毕竟黄河以南他只有陕州可以落脚,河东之地有蓟州,临汾可以去。 “唉……”想到这里元槊一声叹息。 “怎么了?”李存孝开口问道:“今天没打上架难受了?” “哈哈!”元槊本来还心情不好现在被他这么一逗不觉乐了起来。 “这样,明早你与那傻大个战一场过过瘾,回来我做东请你喝酒!”李存孝正经地说。 “你现在这么喜欢打架了吗?”元槊都纳闷了,这个师兄跟当初云州城还叫安敬思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打一架,让我看看现在你的武艺如何!”李存孝似乎很期待。 “明天备好酒!”元槊转身大步踏出营帐。 “一定啊!”身后传来李存孝的一声答复。 之后元槊带着乌月,赵宏武等人回了营地。 “明天一战之后,咱们启程回临汾,你俩有什么想法?”元槊问道。 “回临汾城好啊,太久不见子思那小子回去得好好跟他干上一架。”赵宏武说罢惹得乌月噗嗤一笑。 “我也有点想他们了,不知道丛桦,丛晔怎么样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元槊没注意到一旁的乌月已经绷住脸阴天了。 赵宏武见状捅了捅元槊,突然觉得现在乌月对他约束的越来越多了。 “怎么了?”元槊还没反应过来赵宏武什么意思。 看到赵宏武指了指乌月阴沉的脸,他却又不知深浅地来了句:“你怎么了,生病了?” 乌月没有说话,狠狠瞪了他一眼出了营帐。 看着晃动的帐篷,元槊并未在意。 “我说错话了?”元槊问一旁的赵宏武:“我也没说什么啊!” 赵宏武双手摊平,意思是:我也不知道。 傍晚时分,护卫冲进帐内禀报:“启禀大人,月儿姑娘与人打起来了!” “怎么打起来了?”原本坐着的元槊和赵宏武蹭一下站了起来。 “好像是被几个喝酒的沙陀兵拦住闹起来了……”护卫撩开营帐跟在元槊身后边走边说。 第227章 动手 等元槊到达现场时只见:乌月手持匕首,头发凌乱,怒目瞪着面前的三四名沙陀兵。 沙陀兵并不好受,口中喷吐着酒气,脸上几道明显的指甲印记,血迹斑斑。 大概能想得出当时的情景,置气的乌月沿着营帐走着,路边几名酒兴正酣的沙陀兵一看到她不觉眼前一亮,军营中鲜有的女眷此时却送上门来,围上去便要上下其手,只是没想到碰到了硬茬。 乌月在破阵营呆了这么久,战力早就不同往昔,和这几个已经喝成酒蒙子的沙陀兵过招也没吃上亏。 不过,面对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双方士兵,这几个沙陀兵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毕竟是几个壮汉收拾一个女娃子,看她样子还没生养,这都搞不定的话传出去得多丢人。 “上啊!”周围看热闹的士兵起哄。 此刻一名对峙的沙陀兵看着手持匕首的乌月恼羞成怒,顺手从旁边看热闹的士兵腰间抽出佩刀。 寒光一闪,就势向乌月劈来。 这架势在酒精的催发下一点余地都没有留。 乌月向后仰去,刀锋顺着鼻尖划向脖子,危险! 一瞬间,元槊一手托住乌月后背,抬腿就是一脚踹中挥刀的沙陀兵下腋将其踢飞出去。 “没事!”看着被乱发遮住面庞的乌月,元槊轻声问道。 乌月起身淡淡地回了句:“没事。” “嗨,白毛怪,你找死!”剩下的几名沙陀兵看来人动真格的了,抽出佩刀冲了上来。 这些沙陀兵已经不是几年前元槊在李克用军中任武卫营都统时的那批人了,不然就是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如此造次。 “是吗?”元槊看着这几个摇摇晃晃奔过来的沙陀兵冷哼一声。 抽出腰间横刀,辗转两步,挡住来人劈斩后刀锋在其脖颈处轻轻一滑,如此接连几下后只听见佩刀掉落在脚下草中的闷响。 几名沙陀兵来不及嚎叫捂着脖子躺在地上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沙沙声,痛苦的呼吸令几人的脸抽搐,扭曲。 周围看热闹的士兵一片哗然,惊呼着跑回营中报信。 出人命了! 元槊很淡定,将沾上血污的横刀搭在一名快要断气的沙陀兵身上擦拭了几下才收回鞘中。 带着乌月刚回营,元槊还没坐下来,便听到帐外一阵吵嚷声由远及近。 元槊不猜都知道这是沙陀兵来了,领头的是李存孝的副将薛阿檀。 “元槊,出来!”薛阿檀气势汹汹站在帐外高呼。 “怎么?薛将军有事?”元槊出帐,薛阿檀带着一队沙陀兵将其堵在门口。 “哼,明知故问!交出那个贱人!”薛阿檀眼直口快。 “谁是贱人?”元槊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她,你因为她杀了我四名沙陀勇士,今天我要用她的血祭奠亡魂!”薛阿檀指着一旁的乌月喊道。 “你知道我杀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元槊双眼直勾勾盯着薛阿檀。 “不就是想玩玩这个贱人么,有什么大不了的?”薛阿檀满不在乎地说道:“你要是想要女人,我等会儿就派人去村里给你抓来一群让你挑!” 第228章 反目 乌月闻言,抽出匕首要冲上去被元槊一把拽住,同时奋力甩出一巴掌,啪的一声,薛阿檀被扇倒在地,一侧脸上赫然出现五个血红的手印。 “呜……”躺在地上的薛阿檀爬起身来刚要骂,却发现已是张不开嘴了,血水顺着嘴角流了一胸口。 他的牙碎了,脸也肿了。 元槊俯身凑上前低声道:“你的嘴这么欠抽我就替你好好收拾一下,如果不是看在师兄的面子上你这颗脑袋早就搬家了,滚!” 薛阿檀之前的猖狂劲儿一点儿都没了,连滚带爬地跑了。 散了一众围观的将士,元槊带着乌月进了营帐,因为和李存孝的沙陀兵合在一起,两拨人确实容易起摩擦。 “你以后就在我帐中住下!”元槊说着就叫来帐外的护卫找军需官重新布置了一下帐中摆设,其实就是在两人床榻中间隔了一道布帘,同时增加了一套起居用品。 乌月没有反对这些,也没有明说同意。稀里糊涂住进了元槊帐中后,脸上对他摆了好几天的阴沉色消失不见。 晚上,帐中上了烛火,两人围着一只铜锅吃起了涮羊肉。 锅中乳白色的汤汁翻滚着,鲜嫩的羊肉冒着热气。 在草原上时两人就吃惯了羊肉,现在又把这个习惯带到这潼关脚下。 两人正吃着只听一声暴喝传来:“元槊,出来!” 听到声音,元槊快速将口中的羊肉咽下擦了擦嘴,出了营帐。 今天找他的人有些多。 李存孝带着手捂半边脸的薛阿檀来了,看到这情形元槊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缓舒一口气。 “杀我士兵,打我副将,什么意思?”李存孝怒火中烧,指着元槊就差开骂了。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替师兄教训一下他们!”听李存孝的气势元槊也没想服软。 “我的人需要你教训?元槊,为了一个贱人你竟敢如此?”李存孝就差喷他一脸口水了。 “安敬思!”元槊急了:“她不是什么贱人,她是我的人!” 安敬思这个名字很少有人知道,元槊算一个。作为对他知根知底的师弟,这个名字里包含太多回忆。 “那好啊!你为她动我的人,那我也为自己人与你一战,明日两军阵前请元师弟准时来!”李存孝压低了声音。 目前来看,两人这次闹得非常不愉快。 前一日两人都还沉浸在久别重逢的喜悦之中,没想到今日就急转直下搞到刀兵相见的地步。 李存孝这战书下得让元槊已经完全没了胃口,锅里的羊肉一块未动,直至锅底炭火熄灭。 为了她,不惜与多年好兄弟决裂。 为了他,不惜与战场见。 夜深了,帐中灯火已灭,乌月只听得布帘的另一边元槊辗转反侧,最后接上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是无奈的,重阳山留给他太多回忆,这个师兄又是仅有的重逢之人。 只是他再也不是那个迎着朝霞下山的少年郎。 清晨,天边翻出一抹鱼肚白,这注定是难捱的一天。 第229章 关前激战 潼关脚下,黄河岸边,黑色旌旗如云。 元槊,李存孝各自持槊领军列阵,这两个师兄弟最终走向了刀兵相见的一步。 “师兄,今日你我点到为止,出手!”元槊手握缰绳,对着李存孝只有无奈。 “废话真多,沙场对决,点到为止?”李存孝手握毕燕挝策马冲了过来。 依稀记得,这杆毕燕挝是元槊亲手为他打造,助他冲锋陷阵一展身手,没想到今日却被他拿着刺向自己。 元槊缓缓闭上眼睛:重阳山,安敬思,云州初识,沙场征战,这些记忆片段交织着席卷而来。 随着他猛的睁开眼睛,这些记忆全化成齑粉。 八面乌金破军槊划开束缚已久的麻布在阳光下闪烁着红色的光芒,元槊持槊向前冲去。 远处河中浊浪翻腾,咆哮声震耳欲聋。 轰地一声,毕燕挝猛力的冲击被破军槊生生接下,震颤的嗡鸣通过双手传至两人耳朵迫使各自收回兵器,眉头紧皱以缓解头部的不适。 如此力道,换做其他人非死即残。 一息之后,李存孝又挥槊劈来,力道比起先前一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场决斗已经不可能以点到为止收场。 “擂鼓!”赵宏武一看元槊并没有反击的意思,指挥鼓手擂鼓助阵。 听到身后传来鼓声,元槊一怔目光变得凌厉起来。 破军槊飞速扑向毕燕挝,撞击声伴随着火花四溅。 两人似乎是实力相当,扎,扫,劈,刺这些常规路数都用上了,力战五十个回合后,未分出胜负。 鼓声隆隆,两人胯下战马发出沉重的喘息。 此时两人的决斗已经被潼关之上的邓天王发现,立在城头远远看着二人,一边庆幸自己不是战场上的任何一方,一边恨不得两人打的越凶越好。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道理邓天王还是懂得。 此刻,元槊,李存孝已拼杀红了眼,互相斜刺一下后各自抱着对方的槊杆翻下马背。 脚下黄沙漫漫,两人已是手持对方的长槊步战。 这就像一场罕见的视觉盛宴,两大高手对决,各显神通。 这是元槊真正的战力,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冲阵都是一招毙敌,因为与别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上的。 换回各自兵器,两人又斗了二十回合,元槊挡过李存孝的攻势趁机横扫一槊,逼得他连退数步才站稳脚跟。 滋啦一声,李存孝低头一看,胸前的皮甲已被生生切开一道口子,露出斑斑血迹的军服。 观战的双方士兵皆是一声惊呼。 打到如此境地,令李存孝丧失理智,拖着破碎的胸甲,咆哮而来。 使出浑身解数的元槊此刻手掌已是被李存孝无脑的凌厉攻势震得酸麻不已。而眼前这头凶兽一样的怪物仍在不知疲倦的进攻,仿佛有释放不完的力气。 飞沙走石,这场景看得潼关城上的邓天王紧紧握着腰刀咽了咽唾沫。 毕燕挝强大的冲击力最终一击砸得元槊屈下一只膝盖,左肩头骨头的碎裂声传入耳中,他的左肩胛骨被震断了。 尖锐的疼痛从肩膀传入脑海又荡回四肢,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第230章 分道扬镳 元槊趁势屈膝跪下,抗住毕燕挝的威压。旋即斜着身子用右腿全力向上飞踹出去,癫狂的李存孝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整个人飞了出去。一口殷红的血水喷在沙地上,他已是重伤。 结局已定,双方的士兵骚动起来,不知接下来是否会有一场厮杀。 元槊左臂在不停地滴血,殷红了脚下一片沙地,他对赵宏武摆了摆手,示意控制好自家队伍。 “元槊,你我兄弟之情在今天已断,你是你,我是我,来日沙场相见必不留情!”一身狼狈的李存孝随后被副将抬走了。 在他的生涯里,兄弟之情走到此处便划上一个句号。 两兄弟至此分道扬镳,李存孝领着他的五千人马和一腔怨气回了代州。 元槊翻身上了马,摇摇晃晃地回了营。医士很快便来了,乌月帮着医士剪开他的上衣,发现左肩膀已是血肉模糊。 心疼占据了乌月的眼睛,在她的心里,元槊早已不是当初在草原上或青涩,或幼稚的青年了,感觉这一刻他更壮硕。 此后的十数日,医士每天来给元槊调养伤势,天气比较热,伤口好的快但是也容易发炎。 帐外的炭火上吊着两个锅,一个里面煎的汤药,一个里面炖的是骨汤。 数十日的调养说实话对于元槊而言是一种虐待,最重要的是不能动,一直呆在帐中都憋出肺病来了;其次是乌月每天重复地喂他吃汤药喝骨汤,直到最后他一闻到帐外锅里传来的气味就犯呕吐。 不管怎么说,最后元槊也是恢复如初。 帐中。 “我的伤已经好了,咱们下一步去哪里?”元槊询问赵宏武和乌月,案上的药碗已经撤去,换成了一盘菜蔬。 “回河东,临汾城!”赵宏武给了建议。 “我没意见,去哪 都行!”乌月补充道。 “那就整军开拔,回临汾!”元槊最后决定了。 第二日,元槊的一万大军浩浩荡荡前往黄河岸边,渡河回河东。 潼关之上的邓天王目送元槊的队伍:“终于走了!”接着长长吐了一口气。毕竟元,李关前大战给他留下太多震撼,自己在他们手下估计都抗不过一两个回合。 元槊一行安然无恙过了黄河,到达对岸的风陵渡口上岸。众人还没来得及喘一口气就听护卫前来通报,临汾城信使求见。 “大人,临汾城被王重荣大兵压境,危在旦夕,请大人速速回城!”信使跪在地上疾呼。 “多少人马?”赵宏武上前问道。 “五万!”信使答道。 “五万?不可能,他没有那么多人马。”元槊挥挥手。 一旁的乌月怀疑地审视着眼前这个信使。 “大人,是真的,黄巢的贼寇头子朱温投降了他,两家兵合成一处了。”信使看到乌月刀子一样的眼光紧张地都有些结巴了。 “这。。。。。。”元槊愣住了,这下有些麻烦了。 中和二年,黄巢派朱温从同州渡过黄河进攻河中地区,此时已是河中节度使的王重荣集结三万精锐甲士抵抗,数月间竟将朱温困在河中地区不得动弹,加之黄巢不派援兵搭救,一怒之下朱温投降了王重荣。皇帝唐僖宗李儇任命朱温为河中行营副招讨使,赐名全忠。 第231章 乱局 河中临汾城。 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监军杨复光,河中行营副招讨使朱温领军五万,陈兵汾水边上。 负责镇守临汾城的姜子思已然是惊呆了,这什么情况,来了这么多人攻城? 虽说临汾城经过一年多的发展相对富裕了不少,屯驻兵力已有两万之多,但是面对五万的带甲精锐完全没有胜算啊! 一时间临汾城内人人自危。 元槊此时已带着一万兵马火速赶来,只期望好兄弟子思能坚持久一点,他在城破前赶到就行。 快马加鞭,日升日落…… 姜子思严令校尉谢晟,王靖带领城中破阵营军士死守城池,等待元槊回援。 已是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的他,此时回到都督府后双眼充血甚是疲惫。 府中的丛桦,丛曦两个姑娘已生的亭亭玉立,面若梨花。 看到姜子思回府连忙迎了上去询问状况,紧接着安排伙房将做好的饭菜端上桌。 “子思哥哥,城外怎么样?”鬓云压腮的丛桦先开口了,毕竟是姐姐胆子倒底是大了些。 “唉,已是大军压境,若是攻城的话咱们这点人怕是难以招架!”姜子思快速地往口中扒饭,显然也是饿了许久。 “你慢点儿,等元大哥回来咱们就不用怕了!”一旁丛曦安慰道。 “唉,二哥,你到哪了啊?”姜子思看着面前的盘子喃喃道。 而此时的元槊已领兵越过平州,兵锋直至临汾。 此时河中,河东两块地方相接,几大势力交错存在。 临汾城西南这一块河中地区归王重荣,北面河东地区归郑从谠,再往北的代,槊之地被从鞑靼归来的李克用占据,东北面是成德军王镕以及义武军王处存,至于其他藩镇更不必说。 乱局如斯,一个小小的临汾城要想在夹缝中生存下来必须得先扛过眼下王重荣这一关。 第二天,日上两竿,王重荣的先锋李长虎已带兵一万前来攻城。 准确地说他是来复仇的。 当日,同一地点自己的三千先锋被元槊用计击溃后被屠戮殆尽,而为了羞辱王重荣单单放了他李长虎回去。 这口气他憋了一年! 等了这么久,今日机会终于来了。 “城上的人听着,打开城门,速速归降,可饶你们不死,否则待城破后鸡犬不留!”李长虎用刀指着临汾城头喊起来。 秋风中的临汾城头静悄悄的。 “杀!”李长虎狂吼一声,带着人马直冲向前。 “放箭!”城墙上的谢晟传令下去,箭如雨下,飞扑李长虎的先头部队。中箭的士兵都是闷哼一声翻滚下马,来不及挣扎便消失在滚滚铁流之中。 “守住!挡住冲击,今晚喝酒,吃肉!”王靖不知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生死关头说起酒肉来。 轰隆,轰隆!沉闷的撞击声从城门口传来,李长虎对于小小的临汾城志在必得,加紧攻势之下姜子思的防守并不算鸡肋,雷石滚木也是无差别地招呼起这群远方的客人。 战鼓隆隆,临汾城前战火纷飞。 此时元槊的一万人马已移动至百里之外。 第232章 王彦章 朱温的哨骑探知到元槊的万余人马后立即回营禀报。 帐中,正位坐着一人只见:身材高大,虎背熊腰,磨盘一样的圆脸,大耳直须。 四个字概括:甚是丑陋! 此人便是刚领河中行营招讨副使的朱温。 帐下站着几员亲信虎将分别是:胡真,谢瞳,杨师厚,王彦章。 “诸位,听说这个元槊年纪轻轻就已领蓟州刺史衔,四处攻伐有些许战绩,这临汾城便是他早前抢去的,现在他领军一万回援,谁敢前去阻拦?”朱温露出一嘴尖锥般的牙齿。 “末将愿往!”谢瞳上前一步抱拳请战。 “末将愿领军五千拿下此人!”王彦章神态自若,中气十足。 “好,以王将军的勇武必能一战克敌,解除我军后顾之忧!”朱温满意地站起身来。 “遵命,大帅!”王彦章俯身应下,一旁的谢瞳侧脸看着他露出一脸的不屑。 “祝将军得胜归来!”胡真和杨师厚送王彦章出帐,一个时辰后他带着五千精骑出了大营迎击元槊。 王彦章,少年即入伍从军,以骁勇闻名,每战常为先锋,持铁枪驰突,冲锋陷阵,军中别号:王铁枪。 元槊连日行军已是疲惫不堪,眼看着距临汾城已不足百里,哨骑突然来报:前方大批骑兵直冲而来。 “列阵,迎敌!”元槊抬手示意停止进军。 随后两军在一处河谷中相遇。 可能双方都觉得这不过是一次寻常的遭遇战,对手不过是寻常将领,没想到的是接下来一场恶战出乎两人意料。 秋风扫落两侧山岗上的树叶,军中旌旗猎猎作响。 两军对阵,一边的是军容整齐,马匹肥壮,而另一边是急行军之后众人蓬头垢面,疲惫的有些狼狈。 令人压抑的沉默被元槊打破。 “来者何人?”元槊喊道。 “河中行营招讨使帐下牙将王彦章!你便是那个一千人大破黄巢两万贼寇的元槊吗?”王彦章抬起铁枪挑衅,贼寇的战力他是十分清楚的,所以对于元槊的战绩并不是十分惊讶。 一个自我感觉能力爆表的武将,也只有亲手把他打趴下才能让其信服。 “正是在下,王彦章?恕我孤陋寡闻,没听说过朱温帐下有这号人物,不会是假冒的?”元槊嘲讽起来。 “放肆!将军名声岂容你随意玷污!”王彦章身边的一校尉挥刀冲了过来想要在他面前表现一下。 “我来应战!”赵宏武提着长枪驾马出了军阵。 战马疾驰,枯叶坠入秋色。 只见赵宏武抬枪挑飞已冲到面前的校尉手中长刀,双手摇摆半圈握着枪身朝他的面门招呼了上去。 可怜的校尉应声翻下马去便再没了动静。 王彦章见状也不废话,提枪俯身冲了过来,急促的马蹄声响起。 赵宏武不慌不忙与这个和自己体型相近的牙将战作一团。 枪对枪,马对马,两人在基础条件上看起来是谁也不吃亏。 只是这王彦章手中一柄铁枪耍得是出神入化,刚柔并济,十个回合下来已经压的赵宏武处于下风。 元槊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暗暗称奇,这王铁枪不是徒有其表。 第233章 阻击 赵宏武与王彦章激战之时,忽地传来一声哨声,是乌月的鸣镝箭射来。 尖锐的箭镞迫使王彦章后退得以躲避其攻势。 此时鼓声大起,撼天动地,元槊带着前锋骑兵出击了,看这阵势是想速战速决。 毕竟临汾城还等着他去救,早去一刻钟就多一分希望。 赵宏武和王彦章各自后退回到军阵中领军冲锋。 喊杀声响彻山谷,山岗上的落叶瑟瑟发抖。 两军一接触便传来激烈的撞击声,身披铠甲的战马被整个撞飞出去,尖锐的长矛几乎未锁定目标就被无差别地向前刺去。 嘶鸣,呼号,上万人就像服用了能让人兴奋的丹药一样,完全沦为战争机器。 王彦章的五千精骑战力并不俗,一时间双方打得不分高下。 元槊带上了藏了许久的修罗面罩,破军槊闪耀着红色的光芒冲入敌军阵中。 一时间如同鬼魅一样收割周围的生灵,为了活着的人有机会活下去而杀戮,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王彦章此时已冲到跟前,元槊看着面前这个手持铁枪的魁梧汉子,面具下的嘴角浮起一丝狡黠地笑容。 两人都没有说话,提起手中武器就拼杀起来,杀招毕现,撞击声铿锵有力。 流畅的招式将周围伺机进攻的士兵全打消了斩将的想法,不知觉地腾出一大片空地。 赵宏武看到战事如此胶着,伸手抽出马腹下的陌刀,骁骑营终于亮出了杀手锏。 一千陌刀手,列阵冲锋而来,转眼间便杀入王彦章的阵中。 寒光如霜,铁甲如云。 与元槊死死纠缠的王彦章已经腾不出手去应对赵宏武的进攻,眼看着自己的骑兵队伍被刀光逐渐淹没。 再打下去,胜负估计就明朗了。 为了不至于全军覆没,王彦章侧身抵挡住元槊的进攻后翻身后撤,自己带来的五千骑兵约摸还剩下不到两千人。 元槊带着人在后面奋起直追,个别掉队的败兵根本不用追兵出手即被随后而至的马蹄结束了生命。 王彦章一路北逃,直至临汾城下,与李长虎合兵一处。 战局突变,李长虎此时已经身处元槊与姜子思的内外夹击之中。 只是夜已深了,双方不再火拼,暂时罢兵停战。 李长虎军帐。 “王将军,那个元槊你也敢去招惹?”李长虎不敢相信,自己的对面居然是曾经将他摁在地上摩擦的元槊。 “怎么,他不是人?”王彦章一股子不服输的劲儿还未消散。 “此人武艺高强又身怀诡计,只怕我等不是他的对手!”李长虎的记忆再次回到那日被元槊活捉的场景。 “我不怕,五万兵马,收拾一个单枪匹马的小毛孩不在话下,这临汾城指日可破!”王彦章信誓旦旦。 “现如今该如何是好?”李长虎一想到对手是元槊脑子就完全不在线了。 “吃饱喝足,明日速速攻下临汾城,这样我们就不会处于腹背受敌的被动局面了。”王彦章还是有些头脑的,战场局势至少还在胸中,并不会因为愤怒乱了方寸。 第234章 做局 临汾城下,元槊下令止步扎营。 “大人,为何不进城?”赵宏武脸上的血迹已经风干。 “不能进城。”元槊坐在一段枯木上摘下面具露出疲惫的面容,周围诸将互相看了看,没有多言。 或许是看出众人的疑惑,毕竟奔波一路都到城下了,此时不进城却在外面过夜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都过来,”元槊说着踩在枯木上站起身,等乌月,赵宏武,成毅,刘传义围了上来才继续说:“临汾城近在咫尺,知道为什么现在不能进城?因为我们是来救临汾城的。” “这?大人,不明白啊!”成毅说话了。 “别说话,听大人说完!”一旁的赵宏武拍了成毅一巴掌。 “现在我们面前的王彦章和李长虎合兵一处,大概有一万五千人,这只是王重荣和朱温的前锋。今天我们依靠优势兵力才将王彦章的五千人打退,看看诸位现在已经是什么状态了?” 听元槊这么一说诸将低头审视自己,长途奔袭加上白天的激战已让众人身心俱疲。 “我们这个状态进了城,这城就成了孤城,两三万人守一座没有外援的小城能支撑多久?对面还有五万敌军以逸待劳。”元槊说完众人眼里全是失落。 “那我们留在城外能做些什么?”乌月收了收肩上的箭袋。 “以身为饵,请他们入局。明天只要王彦章和李长虎敢攻城,我们就在后面拔刀子;他们不攻城,我们就休整等待援军!”元槊将手里的枯枝折断发出清脆的响声。 “援军?”众人听罢更加迷惑了,都已经是孤孤城了哪里来的援军。 “没有援军可以制造援军!”元槊与众人一阵密谈后才各自散去。 “可行吗?”乌月与元槊同行。 他摇摇头,笑而不语,空气中是冰冷的气息。 以天下为局,数十万性命做赌注,他行吗? 三更时分,夜色掩护下一队鸣镝护卫分成三波向北方跨过汾水而去。(不久,晋阳城的郑从谠,代州的李克用,蓟州的结拜大哥刘守文先后收到元槊亲笔密信。) 第二天清晨,王彦章,李长虎领军准备攻城却听到哨骑来报:元槊营中并无异动,没有回城似乎也不打算进攻。 此时元槊营中除了放哨巡逻的士兵,其余皆休整待命,伙食也是备足管够。 这番操作可把王彦章和李长虎整迷糊了。 “他这是又憋着坏主意的?”李长虎极度怀疑元槊是故意的。 “暂且按兵不动,等大帅引兵前来一口吃掉他!”王彦章为了保险起见选择以不动制不动。 中午时分,乌月骑着快马背负胡禄箭袋疾驰出营直奔临汾城下。 此时城上的姜子思已经看到远处元槊的军帐只是纳闷将士为何久久不见拔营进城。正疑惑时一骑由远及近,是乌月。 “哎!”姜子思可算是遇到熟人了,兴奋地挥了挥手。 乌月似乎也看到了姜子思,只是接下来竟引弓搭箭。 一声尖锐的哨声刺破正午的阳光飞扑向城门之上,姜子思大惊。 嗡的一声,箭矢正中他头上梁柱,只见箭杆上捆着一卷密信。 第235章 督战 姜子思打开乌月用鸣镝箭送上来的密信。 “子思,见字如晤。眼下王重荣兵势正盛,情况危急,二哥需要与你配合抗击敌军才能保得住临汾城。。。。。。” 看完信件,姜子思对着远处的营帐喃喃道:“二哥,我等你回来!” 局势与元槊预测的几乎一样,王彦章与李长虎不敢轻易妄动,等着朱温率领三万五千人渡汾水直扑临汾城。 一时间,临汾城成了河中地区火药味最浓的地方,从汾水边直达临汾城下,军阵绵延数里。 看着漫山遍野披坚执锐的身影,守城士兵不由得小腿直打哆嗦。 朱温帐中。 “怎么回事,以你的本事居然奈何不了几个马匪了?”朱温对着王彦章兴师问罪,追究他阻击元槊之战失败的责任。 “主公,元槊此人不是一般的将帅,谋略和武力均不在末将之下,他带领的一万军士也是战力非凡,并不是寻常草莽贼寇的实力!”王彦章辩解道。 “王将军不会是因为打不过他给自己找借口开脱罪责?”一旁的谢瞳一脸的嘲讽外加不怀好意。 “你,我王彦章行军打仗光明磊落不用你来说教!”王彦章说罢伏地:“请主公责罚!” 朱温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抚胡须并未言语。 “这么说来,这个元槊有些本事,倒是要重点应对。只是为何此前我从未听人提起过河中地区还有这号人物?”片刻之后他才有了疑问。 “你当然不知道了,他才二十出头,一个年轻小娃子。”帐外传来一个朱温熟悉的声音,听到此声他不觉眉头一紧。 是王重荣来了。 “舅父,您怎么来了?”朱温看到进帐而来的王重荣立即换了一副笑脸相迎。 朱温在河中之战不敌王重荣投降他后,以其母姓王氏认王重荣做了舅父。 不知是王重荣太厉害还是朱温善于钻营。 “这小小的临汾城如今让我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不要小瞧这个元槊,一年前他抢占此地杀我守将,当初若不是腾不出手来,我早收拾了他!”王重荣走向帐中正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朱温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并未说什么,挥手屏退了帐中诸将。 “舅父,此人出身何处?”朱温见帐中只剩两人,一脸谄媚地问。 “这小儿原本是沙陀军中的小校,早些年李克用被围剿时流落他处,后来阴差阳错在李可举那做了蓟州刺史,手里有了兵马后冒着勤王的名头南下征伐,我这临汾城就是那时候丢的。”王重荣胡须抖动着。 “这么看来,这个元槊倒是有些实力,不过我有杨师厚,王彦章对付他还不是手到擒来,这临汾城他借了一年也该还了。”朱温自信地拍拍自己的肩膀。 “如此甚好,速速解决此人,我亲自摆酒与你庆功!”王重荣眉开眼笑,又稍待了片刻才离去。 诸将见王重荣离去方才进入帐中。 “主公,这王重荣摆明是要拿咱们当枪使收复失地!”胡真上前一步抱怨道。 “他这是等不及了,亲自来逼我们去和元槊决战。”杨师厚对这个阴险毒辣的王重荣完全没有好感。 “罢了,他什么样我知道,眼下权宜之计只能听之任之,你们便宜行事即可!”朱温生的肥头大耳可是脑子还算可以。 第236章 孤灯长明 “整备军队,明日彦章,师厚领军三万出击进攻元槊大营,”朱温又看了一眼谢瞳和胡真:“此战事关军中士气,为保万无一失各位务必勠力同心!” “遵令!”众将散去。 而元槊军营中,他围着营帐慢慢踱步,天上星光熠熠只是不如营中篝火来的实在。 乌月跟在身后,一直默不作声,脚下传来树叶碎裂的脆响。 又走了十数步,元槊停了下来,身后的乌月没有反应过来一头撞在他后背上。 “你,想什么呢?”元槊回头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乌月。 “没,没什么!”乌月眼神躲闪了一下摸了摸额头。 “我去塞外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个季节,当时……”元槊欲言又止,有些往事不能再提了,说多了只能勾起两个人埋藏在内心深处的记忆。 “是啊,骑马放羊多好,怎么就遇见了你呢?”乌月抬头看了看天,怅然道。 “我怎么了?”似乎乌月对他有些意见。 “没怎么,阿爹走了,从此我就变成一个人了。” 乌月幽怨的眼神元槊是看在眼里的,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懂。 “你怎么就成一个人了,你不是还有我吗?阿姐!”元槊笑着,试着缓和一下气氛。 风停了,还未来的及凋零的树叶在空中挂着一动不动。 “你,你就想着你的阿英,哪里来的阿姐?”乌月这一句戳中元槊的痛点,两人都默不作声了。 “你还是忘不了她?”耳边这轻轻的一句话重若万钧直抵元槊灵魂深处。 他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已经不重要,沉默有时候便是最强烈的肯定。 “你怎么知道?”元槊没了刚才的欢快表情,一字一句的问。 “你每次做梦都会梦到她,因为你嘴里喊的全是她的名字!”乌月说完转身离去,留下元槊愣在原地。 做梦是自由的,但是元槊的梦对于乌月而言是残忍的。 呼…… 长叹一声,黑夜里孤灯长明,使人难以入眠。 天蒙蒙亮,哨骑飞奔来报:敌军攻来了! 传令兵集结备战的号角声响起,军营里顿时骚动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两军阵前。 一边是王彦章和杨师厚,另一边是元槊和赵宏武。 兵力对比是三万对一万,元槊这边的劣势显得有些大。 本来在他的计划中并没有两军城外交战,朱温的突然进攻打乱了他的部署。 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元槊带上了狰狞的黑色面具,手持长槊,今日一战将决定他数万将士的命运。 “你就是元槊?”骑着棕色战马的杨师厚手持长柄战斧指着元槊喊道:“小娃,你带着面具做什么,摘下来!” 杨师厚以勇猛着称,朱温帐下众将莫能及。 此时看见元槊并不理睬他也不再啰嗦直接挥手示意骑兵发起冲锋。 脚下传来密集的震颤,铁甲汹涌如万顷狂澜一般席卷而来。 毕竟是战场,谁都不想坐以待毙。 “大人!”赵宏武提醒元槊敌军位置,再不应战就来不及了。 “陌刀手出阵!”元槊一上来就亮出了王牌,看到手持陌刀的骑手身影,吃过亏的王彦章一阵胆寒。 第237章 诱敌 从几天前的大战中幸存下来的八百骁骑营骑兵是破阵营中仅剩的精锐。 元槊领这八百锐士似乎要作鱼死网破之势。 征战数年,他渴望着这样的场面,但是现在又不仅仅满足于此。 骁将征伐,喋血沙场,是梦想也是悲剧,他得活下去! 王彦章和杨师厚杀气逼人的冲锋还有数百步的距离,元槊却令亲兵挥舞帅旗斜方向奔临汾城而去。 一众骑兵跟随而去,这走向完全是把最脆弱的腰线暴露给对面。 “大人!”赵宏武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情况,他抛弃全军将士逃回城了? “哈哈哈!”杨师厚看着匆匆逃走的元槊不禁轻蔑地笑起来:“这就是你说的元槊吗?” 王彦章顿时脸上无光,这还是前两日与自己血战的元槊? “看来也只不过是徒有虚表罢了,全军冲锋,此战务必全歼城外敌军!”杨师厚扬起马鞭手持长柄战斧冲杀而来。 面对此情景,赵宏武,成毅,刘传义等人已经心凉了,没想到誓死跟随的大人竟临阵弃战。 “我等已无退路,忘死拼杀可能还有活路,随我冲阵!”赵宏武一把扯掉头盔,目光中愤恨,失望交织在一起。 之前众将商议的御敌之策完全不是这样的:鸣镝护卫去北地寻求救兵,城中姜子思与元槊的城外驻军里应外合,无论哪一方受到攻击另一方都全力阻击形成包夹之势。 现在已变成赵宏武带着万余人孤军奋战。 “赵将军!”赵宏武身后一众骑兵眼中已然没了早前的恐惧,抽刀霍霍然。 “杀!”一万破阵营将士被赵宏武带着冲向杀至眼前的河中军。 一刹那间,激烈的碰撞迸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数万人混作一团,天昏地暗。 没有战鼓,没有号角,只有冰冷的铁器、铠甲的撞击声,抛洒的鲜血给战场增加一丝稍纵即逝的温热。 孤地无援的绝望,一战毙敌的信心,导致双方杀的难分难解!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元槊并不是临阵脱逃。 待八百骑兵在临汾城下站稳脚跟,元槊又分出五百人守住城门。五百重甲陌刀手护卫的城门论谁来都不可能一击即破。 城上的姜子思看到元槊不禁大呼:“二哥!” 元槊抬头看城上了一眼,不知他黑色的面具下此时是什么表情。随即调转马头,带着剩下的三百陌刀手冲向赵宏武苦战的乱阵之中。 “大人回来了!”一名骑兵兴奋地呼喊,只见元槊手持破军槊杀入阵中,挑得河中军人仰马翻。 “噢!”破阵营皆是惊喜之色:“大人回来了!” 这阵势搞得数万人的混战就像是元槊的欢迎仪式。 “这小子什么情况?”元槊的操作让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杨师厚看不懂了:“拦住此人!” 一队河中骑兵接令冲向元槊。 这场战斗出乎双方意料,元槊没有想到杨师厚会直接攻击他。 他原本的想法就是城外城内互相照应使杨师厚有所忌惮不敢轻易进攻,以达到保存实力、拖延时间的目的,这样在可能的援兵到达之后自己还有一战之力。 没想到的是杨师厚不知是无知还是求胜心切竟直接攻来,这让元槊的计划破产一半。 杨师厚没有想到这个装扮怪异的对手竟去而复返,原本胜券在握的此刻又徒增几分变数。 他没有搞明白元槊为什么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第238章 士气 元槊此举意义只有两个字:士气! 破釜沉舟这种事不止发生在千年之前,置之死地而后生是一场豪赌。 因为他只有一万人,只能先让他们绝望以提升其斗志,后又给予其希望进一步激发求生欲望。 去而复返的元槊此时一万人便可当三万人用。 面对冲过来的一队狙击骑兵,元槊没有多余的动作,突刺加横挑直接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扫飞出去。 随行而来的三百陌刀兵犹如猛兽一般,配合混战的赵宏武等人打的河中军一时间招架不住,即使是有王彦章这样的用枪高手也无可奈何。 “此人。。。。。。”杨师厚此时才看出元槊的不俗之处。 破阵营杀气正盛。 之前王彦章和赵宏武一战占了上风,在斗将上还是有些心理优势的,喘息之间提枪杀至元槊身后。 此时元槊战意正酣,忽觉背后一凉,一道阴森森的亮光闪过,王彦章的铁枪破空刺来。 他侧身躲避已经来不及了,连身旁的亲卫都惊恐地张开嘴喊不出声。 嗖!一个元槊熟悉的哨声急速飞来正中王彦章的枪头,一股巨大的惯性迫使他的枪身摆向一边,刺偏了! 王彦章又惊又怒,算上这次已经是第二次了,上回与赵宏武激战到关键时刻就是被暗箭逼退。 只是乱军之中循着箭射来的方向他找不到任何可疑之人,似乎射箭之人就像鬼魅一样在黑暗里盯着他。 元槊趁着王彦章迟疑间隙转身挥槊砸来,逼得他勒马后退。 “搞偷袭?”不屑地一问,元槊好像早已料到王彦章会偷袭,其实刚才他已是一后背冷汗。 “彼此彼此!”王彦章也不客气。 看着人数虽不占优势,但是战意狂飙的破阵营,元槊指着渐渐没了招架之力的河中军问:“你觉得他们还能撑多久,要不我再加把火?” “加火?”王彦章闻言心生退意,面前这个对手似乎把他看透了,可以随意拿捏战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元槊面具之下已是眉头微皱,嘴唇微微颤抖,再打下去他估计得全军覆没。 战场如棋局,你最大的底牌就是对手不知道你的底牌。 王彦章已不想与眼前之人一较高下,拖枪回撤,眼下看来毫无意义除了能拖延时间外。 “鸣金收兵!”杨师厚一声令下,数万河中军徐徐后撤。 而此时的汾水岸边还有朱温和王重荣率领的两万人马在静观战局。 他们之所以不出动一是因为杨师厚带了三万人打元槊的一万人,不出意外应该是必胜的;二是临汾城里的姜子思的两万兵力一直未出动。 防患于未然,双方的预备人马都是敌不动我不动,结果是双方谁都未动。 看着撤走的河中军,激战后的破阵营虽是惨胜,但欢呼声已响彻天际。 以不可能成就可能,部将此刻更加信服元槊。 “大人!”赵宏武单膝跪地,头发凌乱,铠甲破损,身上血迹斑斑。 “大人!”周围的将士齐刷刷俯身高呼。 “起来!”元槊一把拉起赵宏武对着余下的将士喊道:“回城吃肉!” 一营皆露出久违的笑容。 打扫完战场,破阵营列队缓缓进入临汾城休整。 第239章 重逢 临汾城内都督府。 “二哥!”一连数天都没有睡好觉的姜子思双眼通红,抱着元槊流起泪来:“一年多了,你都不想我吗?” “哈哈,三弟,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元槊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了,大家都看着呢!” 院内聚集了十数名元槊的亲信,这一圈的人听元槊这么说,一起笑出了声。 当晚城内灯火通明,迎接元槊及出征的破阵军归来,毕竟他是这临汾城的实际意义上的统治者。 都督府的院子里摆了一张大圆桌,已经洗漱完毕换上便装的众人依次落座。 元槊的银发依旧白的纯粹,眼睛算是好了,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这多亏乌月的阿爹乌速布当初还在世时带他找老医士拿的药。 俊朗面容,历经战场的血与沙洗礼早已棱角分明,再加上一身粗布衣衫装扮,已是器宇不凡。 围桌而坐的是姜子思、乌月、赵宏武、谢晟、王靖、刘传义、成毅,以及丛桦、丛曦两姐妹。 月下,一桌子的美酒佳肴又加上是久别重逢,众人相谈甚欢,一年多的经历就像故事一般被徐徐展开。 尤其是陕州城下以一敌万、潼关下激战李存孝被赵宏武添油加醋讲得众人仿佛身临其境。 一旁的元槊看着赵宏武的眉飞色舞、众人脸上的惊讶笑而不语。 “二哥,你还是人吗?”姜子思张着嘴问。 “你说什么呢!”坐在他旁边的乌月用筷子敲了敲他的脑袋嗔怪道。 姜子思一番话又是惹得众人发笑。 可能是因为年纪不大的缘故,即使是做了破阵营的都统掌管着城中两万人马他依然带着点不成熟的气息。 元槊无奈地摇摇头。 “二哥,之前你不进城,现在咱们打败了王重荣你怎么反而进城了?”姜子思说出心中疑惑。 “这个嘛,你猜!”元槊卖了个关子站起身来,在众人的目光下移动。 “当初不进城是为了牵制河中军攻城,城里城外互相照应可成犄角之势。如果进城,王重荣的五万大军必急速攻城,临汾城太小破阵营这么多人的战力根本发挥不出来,尤其是骁骑营。经过城外一战大败,王重荣再进攻就得先考虑下他的实力,一万打三万他不行,那三万打五万他就行了?” 不可否认,元槊所说有夸张的成分,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众人闻言一阵赞叹。 “现在我们只需要做到紧闭城门,安心休养,不日王重荣和朱温便会退军。”元槊补充了一句。 晚餐吃到亥时众人才散去,元槊由于吃了不少酒在乌月的搀扶下回了房。 随着房门掩上,整座都督府又恢复了沉寂。 元槊在餐桌上并未提起去北方请援军的事,以至于后面的局势发展也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心里打着自家算盘的各路藩镇军阀陆续到场,小小的临汾城倒成了一块人人觊觎的肥肉。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元槊由于吃了酒,把乌月错当成亡妻黄英,房间里的蜡烛熄灭之后。。。。。。 第240章 负责 清晨,元槊被剧烈地酸痛感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房间里是熟悉的摆设,一年来并未发生变化,阳光透过窗户纸点亮了房间。 这一切看着似乎很美好,只是清醒的那一刻元槊发现身边竟躺着一个人,枕着他早已麻了的臂弯。 这,乌月! 原本还有些宿醉的元槊一下变得无比清醒,残余的酒精变成冷汗从后背冒出来。 人说喝酒误事,这哪是喝酒误事,这分明是误人啊! 褪去的戎装的乌月一袭素衣显得楚楚动人,已然垂顺的一头乌发遮住半张面庞向下随意铺展在胸前。 元槊扶着额头,深深呼出一口气,这怎么搞? 旁边躺着的可是自己的干姐姐,昨晚喝酒喝到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是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不过照现在的情况看可能还好,乌月还穿着昨晚上吃饭时的那身衣服,这说明昨晚上元槊实际上并没有做什么。 还好,还好!元槊心中平静了一下,轻轻抬起乌月的脑袋。 原本双眼紧闭,眉宇细腻的乌月被他这么一动,瞬间睁开双眼。 四目相对,空气停滞了,是不是尴尬不知道,但是绝对没有暧昧! “我,我抽下胳膊,你继续睡。”元槊轻声说了一句。 只是乌月并没有抬头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期间乌月好像还动了动头似乎还想换个姿势躺。 元槊无奈地躺直盯着房顶,脸像苦瓜一样。 “昨晚是喝多了,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乌月未语。。。。。。 “我会对你负责的。”说完这句话元槊真的想反手给自己一嘴巴,喝酒误事,误了人家姑娘一世清白,真是该死! “嗯。”乌月轻声应了一下算是对他的回应。 “那你可不可以抬下头?”元槊见她终于有了反应连忙问了句。 乌月轻轻抬了下脖子让他把胳膊抽走。 “二哥,你起了吗?我进来啦!”门外传来一声呼喊,不用想就是姜子思来了,元槊来不及回应就看到他不管不顾地推开房门就闯了进来。 “二。。。。。。”姜子思看到床上刚坐起身的两人愣住了,三双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什么情况?即便是聪慧如子思也看傻了眼,二哥床上多了个女人,还是乌月。 元槊出声打破了屋子里的尴尬:“子思,你先出去,我穿衣服。” “好!”姜子思扭头快速出了屋。 元槊低头穿着靴子,门外又传来脚步声,接着便是哐啷一声,一盆热水洒落在正门口,铜盆翻滚着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发出刺耳的叮当声才安生下来。 抬头看门口时,来人已经早跑了,元槊都没看清是谁,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看到了床上的二人。 这下好了,想说也说不清,想遮也遮不住了。 早饭吃的是相当别扭,一圈人没有一个说话,全在低头吃东西。 终于,姜子思吃完起身说道:“我吃饱了,二哥,嫂子!”说罢,头都不回跑开了。 此时的元槊、乌月真想在地上刨个坑钻进去啊! 这顿早饭仿佛吃了一个时辰。 第241章 赴宴 破阵营在城中休整两日,阵亡的士兵给予抚恤,缺编的位置选拔善战之士补充,经过一番遴选元槊得锐士两万五千人,骁骑营扩充至两千人。 按照早前与杨师厚的对战情况,他这些人马拥有与七、八万大军一较高下的资本,当然得是借助天时、地利等条件得前提下。 不过元槊还未在城中休养够便接到哨骑来报:汾水对岸王重荣的河中军已渡河而来,看样子要强攻临汾城,一雪前耻。 他低估了王重荣的决心,还有损兵折将的朱温也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他就不嫌累吗,又来了?”都督府中凉亭下,元槊似乎适应了他和乌月的新关系。 “他累什么,又不是跟你一样亲自冲阵。”一旁的乌月靠着柱子白了他一眼。 “也对。”元槊讨了个没趣自顾自地说了一嘴。 只是两人话还未说完又来了一名护卫带了信使进入府内。 “大人,北地来了信使!”护卫将信使带至元槊面前后行礼离去。 居然来了三名信使,分别代表河东节度使郑从谠、成德节度使王景崇、昭义军节度使成麟。 信使们表达的意思很简单,请元槊去汾水以北联军营地与各位节度使大人共商大计。 这些人有些是收到元槊密信赶来的,有些则是不请自来,毕竟是块肉,闻到味儿的都来了。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大哥、刘守文一点儿信儿都没有传来。 大哥是怎么了?元槊迟疑了一下,送别几位信使后便召集府中诸将商议对策。 “二哥,这些人都是老狐狸啊,摆明的鸿门宴,你可不能去!”姜子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大人,派别人去!”赵宏武也持反对意见。 毕竟现如今的临汾城前有饿狼后有猛虎,若是主帅再发生不测,这城就保不住了。 “各位所担心的除了怕我被他们暗害还有别的原因吗?”元槊看了一圈诸将,众人不语。 “这个还不够吗?”乌月说话了。 看着她质问的表情,元槊有些蔫了,自己早前怎么没发现面前这个女人这么有气场呢? 沉默了一会儿,元槊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我还是决定要去!” “大人!”众人起身齐呼。 “我觉得即使是没有我你们这些人依然能够守好这临汾城,子思,你说呢?”元槊此话的意思很明显,之前姜子思能独自守城一年多,现在他依然行。 姜子思沉默了。 元槊开展了攻心计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等他们给我送到这都督府吗?就算这是个鸿门宴也要去闯一闯,我不是刘阿三,对面那些人更不是楚霸王,兄弟们,放心等我回来!” 无奈之下,众人只得送着元槊抵达临汾城北门。 “大人保重!”姜子思带着一众军校告别后,元槊只带了乌月和三十名骁骑营骑兵跨过汾水向河东联军大营而去。 他此次前来赴约有两层意思:一是认识一下河东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佬,为以后做好铺垫;二是向这些人展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和气魄,让他们对自己这个后起之秀的蓟州刺史有所顾忌。 第242章 商议 汾水以北,河东驻军大营。 正午时分, 元槊带着三十余骑抵达目的地。 刺眼的阳光下,只见连营十余里,帐篷的顶盖遮挡住了北面的天空,人数如此之多有点超出元槊的预期,大概有十万之众。 俗话说:请神容易送神难。 邀请如此多的人来助阵到最后怎么把他们送回去倒成了一个问题,如果他们不想走那就麻烦了。 想想汉末之董卓,元槊皱了一下眉头,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在大营守卫的带领下前往中军大帐。 乌月及一众骁骑营护卫被大帐守卫拦在帐外,只放元槊一人进去了。 掀开大帐,只见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将端坐主位,这位不用说也该是前宰相、现任的河东节度使郑从谠; 一侧坐着的是二位义丰城打过交道的熟人,成德军节度使王景崇,瀛州刺史刘珂; 剩下的一位看着面生,不过也猜的出来,义武军节度使成麟。 看到这些人物,元槊心中也大概明白个七七八八了,有观望的、有趁火打劫的、有态度不明的。 “诸位大人安好,元槊叨扰各位大人远道而来,心中感激!”进帐先放低姿态先看看各位反应是元槊在路上想好的。 “哦!”须发灰白的郑从谠看着眼前这位头发比自己还白的青年露出了惊讶之色:“你便是蓟州刺史元槊?” “正是下官!”元槊行完礼站直了身子。 “传言你是少年英才,今日一见果真是器宇轩昂,仪表堂堂,快坐下!”郑从谠伸手示意元槊入座。 “我等收到你的信件即整军而来,只怕小老弟你受苦啊!”一旁的王景崇原本就认识元槊,当初两人还打过一仗,此刻倒不显得别扭,一张老脸笑着贴了上来。 元槊本来就对眼前这个老狐狸和一旁的刘珂没有好感,毕竟几人在义丰城下是结过梁子的,但是此刻他也不好拿出恶心之色回应。 毕竟求人求到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哪里来的挑肥拣瘦。 “闻言老弟骁勇异常,几年时间里从单枪匹马到据守一城拥兵数万的刺史不可谓不精彩!”成麟开口夸赞,这时元槊仔细看了一下这位从未谋面的义武军节度使。 其身高六尺,手脚肥胖,一个黑痣点在滚圆的左脸颊上。 “成大人谬赞!”元槊摆摆手。 帐中众人互相吹嘘了一番,开始步入正题。 “元刺史有何御敌良策?”王景崇摸着胡须问道。 看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元槊起身来到挂着的羊皮地图前以临汾城为中心演示起来。 “诸位大人,以汾水城为中心,王重荣与朱温拥兵五万在汾水边扎营,兵锋直指北面的临汾城。我城中有甲兵两万,由我的副将领兵抵御河中军攻城。诸位大人只需分兵两路从左右两个方向跨过汾水,绕过临汾城对王重荣的五万人马形成包夹之势,他和朱温必败无疑!” “嗯!”郑从谠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只是。。。。。。”王景崇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这河中军五万之势,我等兵力不足恐怕难以与之对抗啊!” “大人何出此言,此行带了多少人马?”元槊问道。 第243章 城下之约 “三万,实在是粮草匮乏啊!”王景崇叫苦。 “王大人多虑了,你能带来三万人已经不少了,其他几位大人还有呢!”元槊笑着摇摇头。 “小兄弟,是总共三万人!”正座的郑从谠解释道。 “呃。。。。。。”元槊感觉就像被雷击一般瞬间麻了。 “粮草不足,属实无奈啊!”众人一起抱怨起来。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元槊只有开出战后报酬条件,各家才能出兵帮他。 “诸位大人,此战若能保住临汾城,槊定当厚资答谢,请诸位不要担心!”元槊抱拳致敬,心里却暗暗骂道:一群野狼! “元大人愿意出多少?”成麟直接露骨地问,龇着一口发黄的牙齿。 “这个,容我稍后报与各位大人可好?”元槊笑着回了成麟,为今之计也只好先骗他们发兵了,报酬的事战后再拉扯。 “不劳元兄弟费心了!”许久未说话的瀛州刺史刘珂拿着一卷纸走上前来递给元槊:“就按这个,签个字就行!” 卧槽!元槊忍不住暗骂,缓缓打开纸张,这是一份类似于契约一样的东西,大意就是河东诸军发兵三万协助元槊退敌,事成之后元槊提供银钱八百万,粮二十万斛,民十万以作答谢,城池另算。 这要是在自己帐中元槊早已将这张纸撕成碎片,握着这张卖身契一样的手微微颤抖,元槊仍是面带笑容。 没有办法。 “诸位大人,这条件?容我出去考虑考虑!”元槊转身出了营帐,身后传来几人的嘲笑声。 “这条件还用考虑?真是井底的蛤蟆,就是上不了台面!” 帐外元槊仰头长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周围营帐如云心中感叹:这些就是资本啊! “怎么了?”一直在一旁等待的乌月走上前来,侧脸又看了一眼中军大帐:“刁难你了?” “没什么。”元槊轻轻抱住面前这个女人,他需要一点安慰。 “以后,我有了兵马,定踏碎这帐中所有人的城池!”他说的一字一句。 “好!”乌月没有动,只是应了一声。 这哪里是鸿门宴,这还不如鸿门宴来的痛快! 一炷香功夫,元槊正要进帐,一匹快马飞入营中,是乌月的鸣镝卫队哨骑。 哨骑下马来到元槊耳边密语,听完后元槊先是一脸震惊随后又恢复了平静快速拿着契约进了帐中。 “诸位大人,我签,拿笔来!”众人一听元槊如此爽快纷纷眉开眼笑对着他就是一顿糖衣炮弹。 当元槊在纸上郑重签完自己的名字后,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诸位,不知何时能发兵退敌?”元槊放下笔将卖身契一样的纸张递给郑从谠。 “现在,现在!”几个节度使就像看到金矿一样出了营帐。 “元小兄弟留下吃个饭?”郑从谠倒是看起来算是忠厚,不过此番行事他也算是一份子。 “谢大人,我就不多做打扰了,城中还有军务要处理,我得回去了!”元槊拜别郑从谠,骑着快马奔出营门,临走之前他回望一眼,只见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开拔,这数量怎么看也不像三万,像六万还说的过去。 “此子不凡,后生可畏啊!”郑从谠看着元槊远去的背影,捋了捋胡须沉吟道。 第244章 乱世人 与此同时,王重荣已觉察到了河东联军的动向。 河中军帐中。 “舅父,李克用能来吗?”身材粗犷的朱温有些疑虑,郑从谠的河东军已经从临汾城的两侧包夹过来,要是完成合围,那换做谁都插翅难逃了。 王重荣看着地图,沉吟道:“再等等,派哨骑去查探,看看他的沙陀骑兵到哪里了!” 显然,纵使老狐狸一样的王重荣也快坐不住了。 从哨骑的汇报来看郑从谠联合的兵力已经超过他的河中军,再算上元槊的破阵营,他别说破城了,逃跑都没希望。 长天一色,秋意渐浓,汾水已接近枯水期,水势缓慢,枯黄的叶子打着转飘落水中一路向南。 老杜先生之前有言: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现在这景色可能跟他看到的那个还是有些差距。 一日之后,王重荣与朱温接近五万人马全被堵在汾水边上,夹在郑从谠和元槊之间。 “李瞎子到哪了?”朱温已经急不可耐了,现在他面临的只有两条路:第一是投降。第二是鱼死网破,大战一场最后很大概率被灭掉。 出去查探消息的哨骑一直未归,王重荣悬着的心渐渐凉了。 怎么办? “舅父,我们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朱温此刻神经拉紧,周围的一众将领硬是不敢做声,他们知道这朱老三残暴起来就会乱杀人。 “再等等,还有希望,最晚明早,不行就开战!”王重荣也不废话,但是很悲观。 帐下的谢瞳,胡真,杨师厚,王彦章诸将一声不吭缓缓退去。 五万人马加上这些骁勇之士未尝没有一战之力,但是想要取胜的话难上加难。 朱温青筋暴起,一脸怒气返回自己的营帐,他生气的并不是没有援军,而是自己刚刚从黄巢那边带着一众弟兄反水过来还没过上几天安稳日子,现在居然面临被围剿灭亡的下场。 他这个新结拜的舅父王重荣真的可靠吗? 想到这朱温蹭的一声抽出腰间配刀,对着一旁的木栅栏一通乱砍。 “快走!”此时身后走来一队人,几个士兵押着一群百姓,男女都有。 朱温停止挥刀,大喝一声:“站住!这些人是干什么的?” “启禀大人,这是从附近村子刚抓来的贱民,押回营做苦力。”看到一脸凶煞的朱温领头的士兵急忙回答。 “好,来的正好!”朱温看了看手中的刀:“男的全部出来,站成一排!” 一转眼,大大小小,十几个男丁颤抖地站成一排。 “今天是你们的福气,能陪大爷我练练刀法!”言罢朱温挥刀就照准第一个男丁砍来。 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 这群男丁完全被吓傻了,来不及挣扎便倒在地上没了意识,鲜血流了一地。 朱温似乎一点都不在乎,肥大的军靴踩在湿漉漉的地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好像是屠宰场里的屠户一样。 这草菅人命的畜生! 一旁早先被分离出来的四五个女人全被吓得瘫坐在地上,张大了嘴,此刻叫都叫不出声,眼睛里除了恐惧便是稀里哗啦不受控制的泪光。 都说: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看着一地的杰作,朱温露出疯狂的狞笑,随手在一具身体上扯下一块破布擦了擦刀身上的血污。 “这些女人全部送到我的营帐去!”说完头都不回走了。 几个负责押送的士兵站在一旁待了一会儿摸了摸脖子,倒吸一口凉气。 第245章 作壁上观 一晚上朱温帐中都没消停,女人凄惨的叫声断断续续持续到黎明时分。 清晨,几个护卫将已经凉透僵硬的尸首从他帐中陆续抬了出来,只见衣衫不整,双眼圆睁的尸体被随意堆在一旁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朱温掀开营帐门帘,在阳光下扭了扭肥硕的身躯,伸起了懒腰。 太阳是不公平的吗?它可以将阳光照遍这个世界上每个角落。 它是公平的吗?残暴如朱温这样的人都可以和这天下其他人一样享受太阳毫无保留的温热。 “大人,好消息!”王彦章一路小跑,手里举着一张字条,身上的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好消息?”脸上有些疲态的朱温一听立马来了精神:“是北面来的吗?” “是李鸦儿!”王彦章跑到跟前一字一句地回复。 “好!带了多少人?”朱温一把扶住王彦章的肩膀。 “哨骑来报,大概一万骑!”王彦章压低了声音看了一眼朱温的眼睛。 “好!准备请令出兵!”心情已然一片大好的两人快速奔向中军大帐。 “舅父,可以发兵攻城了?”朱温脸上闪着兴奋,毕竟这些时日的忍耐他已经受够了。 “再等等!”盯着地图的王重容抬头看了一眼他这个年龄有点大的外甥摇摇头。 “这,为什么?”朱温惊讶地问。 “李克用带人刚到汾水以北,虽是与我们约定好的,但是他先打哪里暂不清楚,看看他下一步动向再说!”王重荣沉声之中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 “唉。。。。。。”朱温叹了一口气,带着人向帐外走去。 而另一边临汾城中,元槊同样收到鸣镝护卫探查回来的信息 。 此时的李克用不管从哪个方向进攻郑从谠的两路大军都将是一个致命的威胁。这一万多沙陀骑兵就像一把利刃直插郑从谠后背,随时都可以给他来上致命一击。 “二哥,这李克用不是来帮咱们解围的?”姜子思听到信儿有些意外。 “他,怎么可能,他不会帮咱们的。”元槊想起当初给他当都统时的情形,所以凭着元槊对他的了解此刻他带兵前来并不是来救临汾城的。 “那他是来帮王重荣的?”赵宏武有些懵了。 “不好说,也有可能谁都不帮就是来趁火打劫捞一把好处的。” 元槊起身传令:“各营做好守城准备。” “是,大人!”一众将士离去。 如今临汾城四股势力对峙,城中元槊的破阵营;集结在城前准备攻城的王重容的河中军;迂回在两侧包夹的郑从谠河东军以及跟在最后伺机而动的李克用。 现在除了朱温外每个人都在观望。 几家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可是十数万人混战就算是坐等开饭都能把方圆十数里内啃成一片焦土。 只有一个人此时忍不住了:被王重荣压着不许攻城的朱温。 他又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几个男丁,折磨完一样被丢到草棚里和之前的女尸放在一起。 傍晚时分,王彦章来了,看到草棚里几十具尸身愣了一下扭头钻入帐中。 第246章 雾中劫营 朱温帐中。 王彦章抱拳禀道:“大帅,我有一计可解眼下被围困之急。” “喔,快快说来听听!”朱温连忙示意王彦章细说。 只是这王彦章却卖起了关子一样瞅着帐中的侍从,朱温也看出了他的意思,呵斥了一声将几个侍从撵了出去。 “大帅,王重荣那老东西不允许您攻城,也没说不让你打城外的这些人啊,两侧还有两拨人马啊!”王彦章欲言又止。 “嗯,你说的有道理,不让大部队攻城,我劫营总可以!”朱温一脸猥琐地看着王彦章笑了起来。 “对,这李鸦儿既然是友军,我们发动攻势后得了些好处不信他还眼看着不上!”王彦章分析起李克用的处境倒是觉得他会跟着摸趟鱼。 “他这人就跟山沟里的狐狸一样,靠不住的!”朱温一脚踢翻身旁的木桌,显然他对这个友军一点信心都没有。 “要是我们有肉呢,再刁的狐狸闻到肉味儿也会流点儿口水,除非。。。。。。”王彦章又欲言又止,妥妥地勾出朱温的好战欲望。 “除非什么?”朱温瞪大眼追问。 “除非他是一只出家的狐狸!”王彦章说罢两人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此时的临汾城两侧的河东军约有四万余人,其中郑从谠与王景崇领军两万在左侧压向王重荣,另一边则是王景崇与成麟,瀛州刺史刘珂带领的两万人。 朱温此时想打的就是王景崇这一侧的主意,毕竟李克用的沙陀兵也在临汾城北面运动,一旦发生战事他应该会很快收到消息。 入夜,子时之后。 朱温这样的莽夫又一个可怕之处,一旦有了想法说干就干,后果一点儿也不多考虑。趁着夜色,他点齐五千人马,悄悄摸向王景崇的大营。 王景崇的大营闪着点点火光,戒备的卫兵来回走动,像群木偶一般。 朱温心中窃喜。 起雾了,渐渐地整个营地附近全部被雾气弥漫。 在大雾的掩护下,朱温带着人马悄悄接近王景崇的大营。 这一切太顺利了,仿佛老天都在帮他朱全忠。 随着王彦章举枪,一声令下,五千人马嚎叫着冲向王景崇的大营。刚反应过来的卫兵还没来得及反抗便被冲上来的王彦章一枪一个挑翻了。 登时,大营内一片混乱,这种场面完全激起了朱温的变态的杀戮心理。 五千人就像鬼魅一样在雾气中穿梭,帐篷上转眼间喷洒上温热的鲜血,两万人乱作一团,毫无招架之力。 借着雾气,朱温干成了一件令王重荣刮目相看的事。 他一直觉得自己不比王重荣差,之所以叫他舅父完全是给自己找处庇护所。 翻滚的火盆引燃了帐篷,嚎叫声响彻营地上空,来不及应战的河东军慌乱着在火中打着滚,直至被烧焦。 在一处营帐中朱温抓到了令他惊喜地两个人:成麟和刘珂。 “两条大鱼啊,一个节度使,一个刺史!”火光映在朱温肥硕的脸上显得他此刻更加狰狞,随后口中挤出一个字:“杀!” 换做其他人劫营,可能这两人就没事了,只是在朱温看来这两人不死日后肯定会成为自己的麻烦,毕竟今天的仇已经结下了,杀了一了百了毕竟他是个莽夫。 一息之后,原本在联军营帐中还对着元槊冷嘲热讽,趾高气扬的两位一方之主,他们的人头像球一样在地上骨碌碌地滚了起来。 第247章 黄雀在后 临汾城中。 都督府静悄悄的,元槊房中灯火已灭。 一道黑影穿过连廊落在门口,一声低沉的口音:“大人,王景崇大营遭劫!” 床上的元槊猛的睁开眼睛,起身穿好衣服,而此时乌月已经在院中等候。 雾气太大,已然看不清她的面庞。 两人骑马朝骁骑营奔去,一炷香之后,街道上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浓雾中看不清有多少人马。 元槊带着两千骑兵出城而去,直扑王景崇大营方向。 不用多想,元槊也知道是谁干的。 这个时候,能干出劫营这种勾当的也只有贼寇出身的朱老三了。 朱老三生性残暴,去晚了恐怕王景崇的性命都不保。 想到这元槊用鞭子在马背上又抽了两下。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此时成麟和刘珂已经被朱温变成两具无头尸体。 对于王景崇、成麟、王珂,元槊是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当日众人对他的羞辱是历历在目,但是迫于当前战局他必须要救他们,这两万河东军不能散,没有他们的牵制,临汾城撑不了多久。 而王景崇不知道去了哪里。此时两万人的大营中,被搅得一团乱的河东军四处逃窜。 前方喊杀声越来越近,亮光也越来越多。 王景崇的大营到了。 慌乱的士兵看到骑着战马的骁骑营,以为是朱温的人马,连忙逃向别处。 “行动!”元槊一声令下,两千骁骑营奔入营中,看到朱温的人马立即展开攻势。营中溃散的河东军缓了好一会儿才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元槊的骁骑营带着剩余的河东军反过来包围起朱温。 “启禀大帅,元槊领着骁骑营来救人了!”哨骑来报,这让原本战意十足的朱温一下冷静下来。 “有多少人?”朱温摸了摸刀刃上的血迹。 “两千!”哨骑答道。 “哈哈,传令将这些河东兵全部杀光!”朱温刚说完便被王彦章拦下。 “大人,这个元槊很是诡异,今天雾气太大探不清实际人数,不宜再进攻。”王彦章中肯的劝导。 “两千人不足为虑,你带人快去应战!”朱温催促道。 “遵命!”王彦章翻身上马,消失在雾中。 元槊,赵宏武一边收拢王景崇的河东溃军一边阻击追杀而来的河中骑兵。 浓雾中,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赵宏武立马静待来人。 是王彦章,手提一杆铁枪冲杀而来。 赵宏武一看是老对头,提枪驾马就冲上前。 “王彦章,今日是个好机会,与我大战一百回合怎样?”赵宏武挑衅起来。 “哼,就你?手下败将!”王彦章抖了抖枪身不屑道。 这一句刺激到了赵宏武,他二话不说提着枪刺了过来。 两人各持一柄长枪在马上火拼起来。 其实赵宏武此举只是在牵制王彦章。两人一时间打的难分难解,各种路数全招呼上来打得眼花缭乱,周围白色的雾气被切开无数个口子后又随即愈合。 元槊当即将兵分出另一路向朱温的位置冲了过来。当他抵近之后穿过模糊的雾气看到身材肥硕的朱温不由得吸了一口雾气。 第248章 百倍报答 看着身首异处的成麟、刘珂,元槊心情复杂,这二人该死又不能死。 要死也应该在与王重荣大战之后,可惜了。 面前机会难得,元槊提槊冲向朱温。 今日若能诛杀这朱老三,便是卸了王重荣一条臂膀。 朱温看到带着黑面具冲锋而来的元槊连忙指挥左右护卫阻拦。 “杀了此人!”朱温用刀指着元槊喊道,随即调转缰绳,驱马后撤。 十余骑转眼便将元槊团团围住。不过是几个武力不入流的喽啰,他自然不放在眼里,挺直槊身搅动雾气在面前形成一个极速旋转的涡流。 一圈的士兵感觉到有无数的气流从四周涌来,耳畔是呼呼作响风声。 此时他们已经看不清元槊的身形。 见时机成熟,元槊伸长槊身奋力扫去,只听见叮当噗通一阵乱响,十余名朱温的护卫被掀翻在地。 然而此时,朱温已经遁入雾中不见踪影。 王彦章与赵宏武打了几十个回合没捞到好处不敢久留借机逃回本部大营。 借着火光,元槊一边驱赶朱温的劫营人马,一边将没了主将的王景崇、成麟部众悉数收编。 战后清点人数,得兵一万两千余众。 至此小小的临汾城已经收纳兵将小四万余人。 元槊至此已跻身于河东一众有实力的藩镇将领之中。 另一边,汾水北部,李克用大营。 大帐中,气氛压抑,独眼的李克用立于案前,李嗣源,李存信,史敬思,康君立,李存孝等人分列左右。 帐下站着一形态佝偻的老者,须发凌乱,衣衫上满是泥污。 “李大帅若放我回常山,日后定当百倍相报!”这老者正是被朱温偷袭后找不着踪迹的成德节度使王景崇。 “你怎么会这副狼狈样儿?”李克用眯起眼。 “朱老三趁着大雾半夜偷袭我大营,在护卫的掩护下我才逃到这里,可恨的是我带来的两万人马全军覆没了!”说到这王景崇苍老的脸上多了几分愤恨。 “放你回去没问题,送你回去都行,只是这百倍相报的是什么呢?”李克用挑起眼皮露出一道凶光。 “这……”王景崇一时语塞。 “银钱?”一旁的李存信阴阳怪气地起哄。 “粮草?”康君立见状跟了一句:“不会是女人?” 帐内爆发出一阵笑声,王景崇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通红,如此羞辱换做是谁都受不了。 片刻后李克用抬手示意安静:“我不要你的钱粮,更不要你的女人!” “要什么?”王景崇哆嗦着嘴唇。 “日后我若有需要,你我结成盟友共御外敌,如何?”李克用看着眼前这个老头,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意思。 “可以!”王景崇想了一圈倒是没觉得不妥便答应了他。 李克用见王景崇答应了他的要求便不再为难他,安排了一支百人卫队护送其回了常山。 只不过,回去之后的王景崇一病不起,第二年就一命呜呼。其节度使的位置由其十一岁的儿子王镕担任。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第249章 开战 朱温带着人马回了汾水边大营。 王重荣已在帐中等候他多时。 朱温一脸狼狈进入大帐,看着一脸严肃的舅父,心里涌出一层不踏实。 “全忠回来了!”王重荣看到朱温进来立即换了个脸色迎接。 “请舅父治罪!”朱温扑通一声跪在案前,案子上的盛水铜壶发出哗啦的声响。 王重荣一看朱温这态度立即俯身做起了样子,抚着他的手背说:“快快起身,全忠何罪之后,此行你打破敌军非但无罪而且有功啊!” 这身段,王重荣自然是扶不起来的,他似乎也没想扶。 朱温听罢看了他这位舅父一眼确认没事了才敢自己扶着膝盖起身。 “此战你以五千兵马打破王景崇的两万人马,斩杀昭义节度使成麟,瀛洲刺史刘珂。这是大功!”王重荣满意地罗列着朱温的战绩。 “谢舅父!”朱温悬着的心这才稳定下来。 “东面的威胁已经解除,现在就剩下郑从谠和城里的元槊了。”王重荣筹划着下一步的动作:“接下来你有什么看法吗?” 朱温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就是接下来先打哪一个而已。 “我认为首要是清除临汾城四周的威胁!” “那就是先打郑从谠了?”王重荣点了点头。 “若是不先打掉河对岸的郑从谠,等他渡过汾水后我军就会处于两线作战的困境。”朱温点明了原因。 “嗯,你说的有道理!”王重荣没有反对意见:“那再劳烦外甥一下,领兵两万迎击郑从谠所部!” “这……”朱温一下蒙了,老东西原来在这等着呢,合着在这等着拿他当枪使。 即使知道面前这个老东西打的是什么算盘,朱温现在仍旧不能翻脸。 寄人篱下就不要谈什么自尊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遵令!”朱温犹豫之后还是应下了。 “好,好样的,即日发兵两万渡河!”王重荣见朱温答得也算是干脆,心中放心多了。 待朱温退出大帐,他那张皮笑肉不笑的脸又恢复了阴沉。 汾水以西,郑从谠领军两万与朱温的两万人马对阵。 只不过朱温这边还有王彦章、杨师厚、谢瞳、胡真等将领助阵,战力要比郑从谠强一些。 河岸上的荒草已经变成黄色,双方人马已列阵完毕,大战一触即发。 只是战争带来的除了死亡就是混乱,至于功名利禄那只是对于少数人而言。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另一边,元槊也没闲着,一直派鸣镝哨骑在临汾城周围巡查,一边监视西边战场上的朱温和郑从谠,一边监视北面李克用的动向。 毕竟一万沙陀兵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势力。 此时鸣镝哨骑飞马来报:李克用兵锋向西直插郑从谠身后! “赵宏武!”元槊喊道:“整军两万马上出发!” “是,大人!”门外的赵宏武声音洪亮。 城中的四万兵马已被元槊整编重新下分给各营带领,意图打造一支在河东地区无敌的兵马。 第250章 金戈铁马 此时的郑从谠已是进退维谷,实际上前后同时面对三万余人的夹击打与不打已经不是由他说了算。 人喊马嘶,战端大开。 杨师厚、王彦章带着前锋冲入郑从谠的河东军阵中,双方霎时战作一团。 两名战将手持长枪左突右进、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 郑从谠是有些老了,但是几十年的宦海沉浮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他都见过,并不惧怕眼前的厮杀场景。 对于他而言,战场上的鲜血淋漓不能刺激到他的感官神经,更不会让他兴奋地乱了方寸,有的只是稳如老狗。 体力上的不足被丰富积累的经验所弥补,一时间朱温的进攻并没有显露出太大的成效。 “李鸦儿那什么情况,还不进攻?”朱温差点就急火攻心了,若是有机会他真的能一刀送李克用下去。 “大帅,沙陀骑兵依旧按兵不动,在北面山坡后五里处!”哨骑绕了一圈又一圈,朱温依旧没有得到一条他想要的消息。 枯黄的草地上躺满尸首,兵甲破碎,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鲜红色撞击着每个人的视觉。 郑从谠现在与朱温暂时打的是有来有回,只是再战下去估计防线就会被撕开口子,毕竟王重荣还有两万人马放在后方,一是预防城中元槊的破阵营,二是作为预备军随时支援朱温。 几乎是同时,李克用和元槊分别收到了朱温和郑从谠的求救信。 身披战甲已经登上临汾城头的元槊看完郑从谠给他的信,嘴角微微一笑,此时他的两万人马已经由赵宏武抵达汾水边上。 而另一边,李克用终于肯发兵了。 领兵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潼关下被元槊打的吐血的李存孝,铁马银甲,手持一柄毕燕挝全力进攻郑从谠后背。 河东军阵型转眼就被沙陀骑兵冲击打乱。 沙陀骑兵是唐末强劲的机动部队,实力不凡,没有步兵队伍能够抗得住骑兵一波强力冲击,至少在元槊的破阵营出现之前是这样的。 赵宏武领军渡过汾水出现在郑从谠的右侧。 “终于来了!”原本有些惊慌的郑从谠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不大的河滩一侧聚集七万人鏖战,天上的云已经被闪着寒光的兵刃染成红色。 一个时辰后,赵宏武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河东军哪些是朱温的河中军,倒是李克用的沙陀兵很好辨识,外族人的相貌衣服和中原汉人还是有区别的。 赵宏武指挥精锐冲击沙陀骑兵将郑从谠的后背保护起来,至少能让他败退的不会那么快。 临近傍晚,汾水变成一汪散发着血腥气的死水,没有一丝波动。 烧焦的土地,枯树冒着青烟,数不清的尸首。。。。。。 远远地立着一骑。 手持毕燕挝的李存孝,他的身后是浑身伤痕的数千骑兵,而正对面是十几个手持长枪护卫的赵宏武,他受伤了,一只手扶着受伤的肩膀,殷红的鲜血顺着胳膊、手指向下滴落,双眼全是怒火地瞪着消瘦的李存孝。 两万的破阵营精锐已经被分割、包围,此时生死难料。 第251章 旧事重提 “我认得你,元槊的部将,能死在我的手下你一点不吃亏。”脸色灰白的李存孝看起来并不那么兴奋。 “放你娘的屁,你全家都死了我都不会死!”赵宏武啐了一口血水骂道。 他身旁的破阵营将士虽是满身血污看起来却个个眼神坚毅,视死如归。 战场就是刀尖舔血,多活一天都是运气加成。 “你找死!”言罢,李存孝提着毕燕挝冲了过来,打算将赵宏武永远留在今天。 马蹄声震得赵宏武胸膛发颤,难道自己要命绝于此了吗? 他已经能看清李存孝胸前的皮甲花纹。 “李存孝,放肆!”一声怒吼传来,震得汾水河泛起层层涟漪,沙陀骑兵胯下的战马不安的骚动起来。 “是大人!”赵宏武听到此声音,眼圈红起来,一旁的十几个护卫脸上也浮现出兴奋。 只见远处暮霭之中奔来一人,手持长槊,身穿玄甲,肩披银发,胯下战马奋力狂奔。 “元槊?”李存孝勒马细看,真的是他。 抵至跟前元槊直指李存孝:“带着你的人快滚!” “大胆,吃我一刀!”一名亲兵闻言挥刀要冲过来反被李存孝拦住一把抓住扔向后面。 “你觉得我怕你吗?”李存孝接连被两人如此轻视显然也是不爽。 “怕不怕我不知道,吐不吐血我就不保证了!”元槊一点情面都不打算给这位当年的师兄留了。 “你!别以为潼关之战你得了多大便宜,敢不敢与我再战上几十个回合?”李存孝显然被激怒了。 “哈哈,不怕死就来!”元槊说完给身后的赵宏武使眼色,赵宏武带着护卫往后撤去。 元槊看着走远的赵宏武回头又挑衅道:“你以为潼关下赢不了我,在这就能了?” “不要再提潼关!”李存孝像头豹子一样发怒了。 “杀!”杀心已起,天昏地暗。 恰逢此时,连营的号角响起,李克用下令收兵了。 “你等着!”李存孝掉头转身。 另一边的朱温与郑从谠也是罢兵休战,郑从谠心中感谢天黑救了他一命,紧跟着赵宏武的破阵营退向临汾城。 “多谢元兄弟,赵将军舍命搭救,郑某日后定厚礼相报!”郑从谠在临汾城外的营中再三感谢元槊及时出手相助。 “郑大人言过了,您是河东柱石,河东可以没元槊,但是不能没大人!”元槊倒是奉承起眼前这个老头来了。 “哈哈哈!”稳如郑从谠也顶不住这番夸赞,不由得笑起来,惹得一旁的赵宏武一阵皱眉。 “此前小看元兄弟了,有勇有谋前途不可限量!”郑从谠也是不吝惜好话。 告别了郑从谠,元槊带着赵宏武回城医治伤口,盘点人马得知今日一战损失士卒五千人。 这一下让元槊肉疼的直皱眉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这一下败掉了五千。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啊! 而朱温、郑从谠双方则各损失三成兵力。 “二哥,你可回来了,怎么样?”姜子思将元槊迎进都督府。 第252章 忘了吧 “还好,捡了郑从谠一条命回来了。”元槊边走边说,安排其他人给赵宏武疗伤。 “这老头命还真的是硬啊!”姜子思打趣道。 “你不应该救他!”乌月想起前两日元槊在他大帐中所受的侮辱火气就上来了。 “没事,没事,他现在已经很难受了,捡条命已经不错了。”元槊见状安抚道。 他真的怕乌月一上头暗中给这老头来一箭送他回老家可就坏了他的计划。 幽暗的街道,冰冷的铠甲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与哒哒哒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几人回到都督府中各自换了衣物,晚饭吃的很消停,至少没有人再起哄喊乌月嫂子了。 饭后,乌月跟着元槊回到房间,此时整个卧室已经被元槊用屏风从中间一分为二,两边各放一张床。 “唉,这盔甲好是好,就是戴一整天搞得肩膀好痛!”元槊脱下外衣揉着肩膀。 “那我给你揉揉?”此时的乌月声音变得很是乖巧,目光也变得柔和起来。 这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草原女汉子了。 人是会变化的。 “也好。”说着元槊端坐在桌边,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 “这的伤还疼吗?”伴随着乌月细语,一股清香钻入元槊鼻中。 好奇特的香气,类似一种花果木的气息。 “还好,毕竟是筋骨受伤,现在偶尔会觉得酸痛。”元槊侧过脸忍不住又嗅了一下:“好香啊!” “哪里?”乌月连忙低头,笑着脸红了,给元槊捏肩膀的手颤抖了一下。 空气突然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你,还想着她吗?”乌月没有明说,元槊也知道她在说谁。 “谁?”这个问法略显二了点。 “她。”乌月说得很直白。 元槊沉默了,良久才长长叹了一口气。 昏暗的烛光下,他的眼中闪烁着无奈、失落,已经渐渐忘了她了。 突然,乌月的手停了下来:“你的头发?” “怎么了?”元槊回头看到乌月讶异的表情在灯光下显得甚是娇媚。 “黑了!”乌月肯定道。 “真的?”这让元槊难以置信,终于等到它变黑了。 “多少,拿镜子我看看!” 其实就是一小绺而已,这足以让元槊兴奋了。 “真的黑了,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变回去了!”元槊这一刻是快乐的。 是的,他还以为这辈子都会记住黄英,前一刻才发现她的面庞居然模糊不清了。 时间是一把利刃,割裂现实与梦想,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 “不管黑不黑,在我眼中都一样。”乌月说的很轻,手指划落元槊肩头在他胸口扣住了。 她能感受到他胸口扑通扑通地狂跳,那是炽烈燃烧的生命。 元槊伸手握住乌月的手,传来一股久违的温热。 留不住的还是忘了! 时间是可笑的,当初元槊阴差阳错住到乌月家里,又稀里糊涂认了个干爹,最后又被乌速布老汉临终托付带着乌月好好生活,一直到今天这一切就像是被故意安排好让他忘却过往一样。 房中灯火熄灭…… 第253章 止戈 阳光穿过树叶挂在整齐的房檐上。 刷了朱漆的枣木床被白色的纱幔围绕着。 元槊醒了,侧过脸看着一脸满足的乌月轻轻理了理她鬓角的乌发。 睫毛在微微地颤抖,原来她早已经醒了,缓缓地睁开眼,四目相对,皓若繁星。 “醒了?”元槊侧过身在她的额头上浅浅吻了一下。 “嗯。”乌月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 “二哥,起了没?”窗外不合时宜又传来姜子思的喊叫。 元槊皱了皱眉头,起身应道:“没呢,怎么了?” “王重荣来了信,约你会谈。”姜子思这次倒是学的很乖,在窗外等着没有直接开门进来。 “谈?有什么可谈的,要打就接着打啊!”元槊一边嘟囔一边穿鞋。 “你还想打啊?”床上的乌月不解道。 “打啊,为什么不打,又不是我打,让城外的郑从谠和他们狗咬狗一嘴毛去。”元槊回头坏笑道。 乌月一时间已经猜不透眼前这个男人了。 狡猾还是睿智? 片刻之后,元槊穿好衣物打开房门跟着姜子思离去。 都督府前院的大厅里候着一名使者,见到元槊来了连忙行礼:“元大人,这是我家主公给您的信。” 元槊打开使者递来的信,原来王重荣要邀请他去汾水岸边议和。 “你家主公是真奇怪啊,开战的是他,议和停战的还是他。”元槊看完信件一脸深意的说。 “这,额。”王重荣的使者尬笑,不知该说什么应对。 “告诉你家主公,我会准时去的!”元槊摆摆手示意使者可以走了 。 “是,大人!”使者转身离去,此时元槊捂着张圆的嘴连连打哈欠。 “二哥,注意身体啊!”一旁的姜子思饶有深意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什么意思?”元槊没反应过来,这自己打个哈欠都要被人管了吗? “没什么,你这和嫂子不是……”姜子思一脸坏笑,再傻的人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去你的!”元槊笑着给了姜子思一拳,正在打扫院子的下人看着他俩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 早饭是在偏厅里吃的,饭桌上乌月一直低着头吃东西,一直未抬起头。一旁的元槊给她夹的菜倒是都吃了,只是一句话都没说的上。 众人见状皆是笑而不语。 穿过鳞次栉比的街道,元槊带着乌月和赵宏武出城前往汾水边。 路过郑从谠军营时正好遇到同时出营的他倒也不是很惊讶。 毕竟是谈和休战,郑从谠是很重要的一份子,他不去显得很没有诚意。 “元兄弟这是?”郑从谠试探地问。 “河边啊,你也收到信儿了?”元槊毫不掩饰。 “对,一起一起!”说罢便带着护卫与他同行。 满山遍野的金黄,落叶飞舞,阳光温暖,空气清凉。 比起暑热冬寒,这已经是为数不多的好天气了。 河边,一座临时的帐篷下,两队护卫各自簇拥着王重荣和李克用等待元槊和郑从谠前来。 元槊一行人到了之后发现这场会面的排面真的不差,整个河中,河东地区再找不到有如此多有头有脸的人参与的会面了。 只见帐中几人分别是:王重荣、朱温、杨师厚、王彦章、李克用、李存孝、李存信、康君立、史敬思。 第254章 给钱送粮 “郑大人、元刺史,请!”王重荣起身迎接二人。 前一天大家还是战场上厮杀的对手,现在却能坐在一起。 帐篷里的人都是皮笑肉不笑,假意逢迎。 “眼下黄巢作乱,贼寇未平,我等不宜私斗,当齐心协力平定贼寇为朝廷分忧。”王重荣在一众人等落座后率先表达了想法。 其他人听后都是沉默不语。 这理由若是真的听着还不错,但是实际上却有些扯淡了,这些各镇的节度使若是真的想为朝廷分忧就不会坐拥重兵,直至眼下拥有可以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 “王大人说的有些道理,具体怎么停止内斗,进京剿寇不妨细说一下。”见众人不语,李克用插了一句,让这局不至于冷场。 “我等皆是大唐子民,内斗皆是因为私怨,今日放下旧仇停战,可否?”王重荣说完逐个看了一下李克用、元槊、郑从谠,等几人点头后才接着说。 “既然大家都同意停战,那今后我等在剿贼这件事上就是同一条船上的。现今我们几家在这汾水大战已是损兵折将,军资消耗不小,就近补充之后再挥师南下。” 听王重荣这么一说,元槊似乎嗅到一丝奇怪的气息。 “王大人,怎么个就近补充法?”元槊漆黑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 “就在这临汾城!”王重荣装作无奈的样子叹了一口气:“郑大人也提供一些钱粮,毕竟我们两家因为你损失太大,况且此地距离晋阳很近,补充方便。” “临汾城,什么意思?”赵宏武倒是直接,大声喊了一句。 李克用听到喊声冷眼扫了过来。 “你是谁,这有你说话的份吗?”李存信邀功似的质问起来 。 “一个小将就别说话了!”王重荣一侧的王彦章轻蔑的补了一句。 “小将?他是我的大将,你是有很大能耐吗?”元槊一看场上这要欺负人的架势瞬间来了脾气:“王大人,这在临汾城补充军资是什么意思,掏钱买还是……” 这一下噎的王重荣无话。 “元兄弟误会了,误会了!”李克用见状连忙救场,一旁的郑从谠则是看戏的状态。 李克用给王重荣使了个眼色:“用钱买,至于郑大人这边就算了。” 郑从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垂下的手抓紧了衣衫。 “诸位,可还有异议?”王重荣见元槊和郑从谠不说话便追问起来:“没有疑问就按这个来了,具体军资数量就让下面的军需官互相通通气!” 会谈散去,郑从谠与元槊同行。 “老弟,这不是拿我当羊宰吗?”郑从谠一脸不乐意。 “是啊,你当时也没说不愿意。”元槊似乎在嘲讽他。 “我现在缺兵少将的状态,跟你比不了啊,能怎么办?”显然他也是没有办法。 马蹄踩在荒草上发出嚓嚓的声音。 “我要是你,就带着人直接回晋阳,看他们还能怎么地!”元槊看着眼前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有些于心不忍。 “嗯,你说的对,回了晋阳他们不能把我怎么地。”郑从谠终于舒展开了眉眼:“受教了,老弟!你今年多大了,婚配否?” 元槊一时被这转变的话锋卡住了:“没,没有,二十有二了。” “善!我有个孙女,正值二八,有机会与我晋阳一会啊!”郑从谠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搞得元槊有点儿迷糊了。 第255章 河中府 是夜,郑从谠听从元槊的建议带着残余部众借道临汾城向北远去,过了汾水便到了河东地界,李克用和王重荣还没有猖狂到越界追人的地步。 郑从谠就此捡回一条命回了河东晋阳城。 而后得知消息的王重荣和李克用又气又无可奈何,介于几家还要联合南下剿寇,向郑从谠索要钱粮的事只能作罢。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番只得花钱全向元槊买粮。 由于停战,一时间小小的临汾城成了汾水边上最热闹的一座城市,前来城里采买的人熙熙攘攘。 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被陆续运往汾水边上的军营。 此战元槊算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了最大的利益。兵强马壮,钱粮富足,临汾城也名正言顺地属于自己,不再被他人惦记。 正是草黄马肥的季节,诸藩镇准备发兵长安剿灭黄巢贼军。 李克用领一万七千余骑随王重荣直奔河中府,元槊领精兵五千紧随其后,随行等等有乌月及步军校尉成毅、刘传义。 临行前,元槊安排赵宏武、姜子思带着三万五千兵马共同守卫临汾城。 现在的临汾城已经不是一座小城那么简单,处于汾水边上的交通要地又有富足的粮草,兵马,钱财。 这是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想来上一口的地方。 河中府是河中重镇,城墙高数丈,宽两丈皆用青砖山石堆砌而成。高大的城门加上吊角飞檐的城门楼显得甚是雄伟壮观。 此地作为王重荣的根基,凭借黄河天险,向东可图河东,向西直接威胁长安东侧第一门户,潼关。 元槊将五千骑兵安置在城外扎营后便带着乌月、成毅以及一小队护卫进了城。 大街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屋舍、楼宇,行人比肩接踵甚是繁华。 这已是唐末少有的繁华之地,当元槊看到城内景象时不由得心中感慨,好似村姑头回进城一样。 不得不说王重荣治理军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沿着街道走了一段,咕噜噜的声响传来,元槊回头看去乌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过了正午还没吃上饭食,众人腹中饥饿。 看着街边挂着的招牌,一个名字映入眼帘:望月楼。 “望月楼?那就这家了!”元槊念叨了一嘴便带着众人朝望月楼走去。 到了门口便看到一身着艳丽的妇人热情地上来招呼。 “军爷,里面请,里面请!”看到来了这么多人这妇人很是兴奋,只是目光在乌月身上不停地打量,看得她很不自在。 一行人进入楼内,大堂内摆了三排方桌,漆面净亮,四周则是铺天盖地的红红绿绿的绸幔缠满了梁柱、墙壁,每隔十步挂着一个大红的灯笼。 “这,这河中府甚是奇怪,酒楼饭肆如此装饰?奇怪!”元槊心中暗道。 “这不是吃饭的地方?”跟在后面的成毅发出疑问。 “瞧这位爷说的,这怎么不能吃饭?”迎客的妇人连忙招呼一旁的佣人去后堂弄吃的。 “姑娘们,下来接客了!”这妇人原来是老鸨,听完这句,元槊一脸的炸裂感。 第256章 强买强卖 元槊感觉后背呼呼冒凉风,感觉一双暴怒的眼睛在死死盯着自己的后背。 转眼一群浓妆艳抹、服饰夸张的女子说笑着下楼来。 元槊看这架势哪里还受得了,连后退几步转身要走却被老鸨一把抱住胳膊。 “军爷,平日辛苦也没什么可以解闷的,今天就让姑娘们好好陪您解解乏!”老鸨毫不避讳地往元槊身上蹭了起来。 “是呀,大爷,快快上楼!”下楼来的一众女子转眼将元槊一行人围住,大有不上楼誓不罢休的气势。 只是元槊一行人皆是神态自若,对这些并不感冒。 但是有一点要说的是,这是一群女的,换做男的遇到这群步伐都带风的人恐怕是全忌惮地跑远了。偏偏这群柔如无骨,媚态尽出的女人,仿佛料定了元槊不敢把怎么样。 一股浓重的水粉味儿直冲元槊天灵盖,瞬间让他清醒不少。 “退下!”元槊大声呵斥,吓得贴在他身上像八爪鱼一样的老鸨一激灵。 “大爷好凶哦,不过我喜欢!”一个凤眉朱唇体态丰腴的女子扑了上来。 “成毅!”元槊一看不下手真走不了,便招呼起来。 身后的成毅,上来哗哗两脚将老鸨和要扑上来的女子踹倒在地。这一举动吓得本来围成的一圈风尘女子惊叫着四散奔逃。 老鸨躺在地上半晌才缓过来气:“我这望月楼开了五年了,从来没遇到你这样的人,知道你打的是谁吗?” 成毅一点不买账:“你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哼!”老鸨挣扎着爬将起来,头上的簪子都掉了,头发披散下来:“阿龟,快去叫人!” 一个跑堂的伙计朝后院跑去。 “哦,我明白了,你这店是有人罩着啊!”成毅剑眉一收,准备退到元槊身后。 “就你们几个当兵的也敢在这撒野,等着找死!”元槊眼前的这个老鸨和他刚进门时完全判若两人。 “我们走。”元槊叫着众人准备转身离去。 “想走?门都没有!”老鸨说罢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两个手持木棒佣人关上了大门。 此时周围已经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客人。 “这些人是什么人啊?” “这么厉害连老鸨都敢打?” “这群当兵的是新来的?” 元槊看着后路被断,皱起眉头,白色的头发轻轻抖动一下:“信不信我拆了你这里?” “呦呦呦,你吓死老娘了,就你也配?别以为自己带个营妓你就高人一等了!”老鸨意有所指,完全不虚地瞄了乌月一眼。 这话着实是够放肆的了。 元槊顿时火气窜了上来,一巴掌朝着老鸨的脸颊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老鸨被猝不及防的一耳光扇飞出去,一口血水混合着牙齿从她嘴里喷了出来。 今天这望月楼中算是硬碰硬了,一圈的宾客大惊,眼前这位小年轻看起来是个惹不起的狠角色。 成毅见状和两个护卫将两个守门的佣人踹到一边才打开了大门。 元槊一行人这才不慌不忙地出了望月楼。 第257章 羊肉烩面 望月楼的招牌在风中晃动,元槊走过去之后又停了下来。 回头望着木杆上悬着的招牌:“拆了它!” 成毅抽出腰间横刀上前咔嚓一声斩断木杆,随后将写有“望月楼”三个字的木牌踩的稀碎。 经此一事众人觉得更饿了。 “褚记面馆,前面有家面馆!”顺着元槊手指的方向乌月看到一间门面不算大的店铺。 “这个总不会错了!”成毅脱口而出引来元槊和乌月两人的白眼,他想了半天也没想通自己哪里说错了。 几人进了面馆,依次放着几张不大的桌子,桌子上一层的油腻闪着亮光,四面的柱子上一层黑漆漆的包浆。 店铺伙计一看乌央乌央来了这么一大伙人一时愣在原地。 “嗨,都有什么面?”成毅点了一下伙计才让他回过神来。 “各位军爷,纯正的羊肉烩面!”伙计摘下肩头的抹布将几张桌子擦了遍:“上座,军爷!” “来二十碗,要大碗!”元槊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示意他们坐下。 “要芫荽不?咱自家中的正宗芫荽!”伙计拍着胸脯说。(芫荽就是香菜) 元槊看着乌月在得到她肯定的眼神后才说:“要,多放!” 这么一波带甲持刃的官兵到哪都会让人忌惮三分,只是这望月楼的老鸨子怎么就偏偏不惧呢? 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大碗羊肉烩面被店铺伙计从后厨陆续端了上来,汤浓面也筋道,葱花、香菜、麻椒、香油点缀,再加上独有的膻味让早已饥肠辘辘的众人咽了咽口水,拿起筷子不顾烫嘴呼噜噜地吃了个大汗淋漓。 “啊,真舒服!”吃完一大碗如此接地气的羊肉烩面后元槊才发现他已经冒了一额头汗。 吃过面,成毅起身找伙计付了钱。 众人正要起身出门时,元槊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几十碗面甩的我手腕子疼!” 这是? 元槊回头,一个胖子身影映入眼中,甚是熟悉:“褚静山?”三个字脱口而出。 胖子回头看过来:“元槊!” 元槊已确认这人真的是他重阳山上一起拜师学艺的师兄,褚静山。 “师兄,你怎么在这里?”眼睛有一点红的元槊,双手一直抓着褚静山沾满油污的手腕,没想到在这河中府小小的面馆里遇到了同门师兄。 “唉,一言难尽!”褚静山看着身披甲胄的元槊以及他身后的护卫尴尬地笑了笑。 “说一说!”元槊拉着这位多年未见的师兄坐了下来。 “我……”褚静山欲言又止,随后身后传来爆炸一般的喊声。 “小褚,你是不是又偷懒,我扣你工钱!” 元槊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头,只见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矮小的胖子,比起褚静山的身材差太远了,估计他就是这面馆的老板。 看到一屋子的士兵后面馆老板似乎并没有紧张,径直走过来伸手就要拉褚静山。 “你是何人?”元槊伸手打掉面馆老板的手问。 “我是这的老板,他是我雇的伙计,怎么你有意见?”面馆老板瞪大了鱼泡一样的大眼睛。 第258章 我全买了 “他是在我这干活的,我一不偷二不抢,你们这些当兵的想怎样?”鱼泡眼老板摆着一张占理谁也不怕的面相。 “呵,你这小胖子脾气倒是挺冲的啊!”成毅凑过来逗起来权且是饭后解闷。 “我们不想怎么样,他是我的朋友,现在不干了,你说怎么样?”元槊拉着褚静山要往外走。 “不行,他走不了的!”鱼泡眼老板瞪着俩大眼珠子仿佛是河里要翻肚的胖头鱼。 “什么意思?”成毅脸色一沉,一把抓住鱼泡眼老板的衣领子将他拎了起来。 “放手,放……”成毅松开手只听扑通一声,估计鱼泡眼老板的屁股都跌开花了,侧坐在地上嚎叫起来。 “师弟,我确实不能走!”褚静山这时候说话了。 “什么意思?”元槊狐疑的看着面前这个心情忐忑的师兄。 “我被卖给这家店了,是他的奴仆,走不了的。”褚静山解释道。 听完这话元槊就好像接了一记炸雷,自己把自己卖了? “前年河东战乱时我被官军掳掠贩卖至此,已经在官府登记造册了,逃跑了是犯大罪的。”褚静山无奈的挠挠头。 “你在重阳山修习兵法时不是学得挺好吗,怎么还被抓了?”说罢元槊将还坐在地上的鱼泡眼老板扶了起来。 “一言难尽……”褚静山摇摇头。 “哎!胖子,买他你花了多少钱?”元槊不怀好意的凑近看着一脸肥肉的鱼泡眼老板。 “咋,咋滴?”鱼泡眼老板被这么一盯心里有些毛了,没了刚才的嚣张劲头。 “多少钱?问你呢!”成毅一把捏在他肥厚的肩膀上,疼得鱼泡眼老板龇牙咧嘴。 “疼,疼,疼!放手,我说!”看到求饶成毅才松开手,这厮完全是欠收拾啊,非暴力不合作。 “十两银子,不算多。”鱼泡眼老板说着揉了揉肩膀。 “十两就让你嘚瑟成这样了?”乌月此时也插了一嘴,显然有些瞧不上这个胖墩儿老板。 “你这家店多少钱啊?”元槊转了转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店内的摆设。 “不多不多,二百两银子!”鱼泡眼老板答道。 “好,这么算来,两个人加上一家店共计二百二十两。”元槊一本正经地看着他,殊不知眼前的这条鱼已经快进到元槊煮好的大锅里了。 “什么两个人,就一个人!”鱼泡眼老板纠正起来。 “他和你再加上店面,我全要了,价格算的不对吗?”元槊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褚静山。 “啥意思你?”鱼泡眼老板有些慌了。 “给他钱!”元槊不再搭理鱼泡眼老板,起身带着褚静山出了店门。 “不行啊,你们这是强买强卖!”鱼泡眼老板转身欲跑被元槊的两个护卫活生生给揪了回来。 元槊最终以二百两的价格拿下了面馆的一切摆设,二十两买了老板和褚静山。 一行人带着褚静山押着不情愿的老板沿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往回走。 在即将抵达城门口的时候元槊远远看到一队士兵正在盘问过往百姓。 “什么情况?”乌月嘀咕了一句。 而此时城门下领队的百夫长手指着元槊的方向不知在喊些什么。 第259章 王莽 “快,拿下他们!”直到这群守城的士兵抵近了元槊才听清楚他们喊的是什么。 转眼间,一行十数人被几十个守城士兵团团围住,街道附近的行人一看这是要干仗的架势纷纷避让。 “大人救命啊!”鱼泡眼老板见这情形不由得大喜,急忙呼救。 “官爷,正是这群当兵的在望月楼胡作非为,连招牌都给拆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趴在城防校尉耳边嘀咕。 城防校尉用刀柄指着元槊一脸威严:“你们是谁的兵,打砸商户,强掳人口如此猖狂?” “我们是……”成毅话还未说完便听到城防校尉对着一圈的士兵喊。 “拿下,通通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守城校尉指着头发雪白的元槊喊道。 “防御!”成毅一声令下,十数名护卫紧挨着元槊结成防御阵型。 湛蓝的天空下,数十柄横刀闪闪发光,寒气逼人。 “你这守城的如此不讲道理?”乌月指着守城校尉差点破口大骂被元槊伸手拦住。 “不讲道理?哼,你们这些北地的蛮子来我河中府干什么来了,我不判你们个造反的罪名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守城校尉很有底气地喊道。 “蛮子?”元槊额头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你又算是哪根葱?” “大爷我叫王莽,王家的王,懂了吗?”守城的校尉得意起来。 “你怎么不叫刘秀?”元槊差点没憋出内伤,众人听罢哈哈大笑。 王莽一看众人并不买王家的账恼羞成怒:“你们是在找死,上!” 听到命令,几十个守城士兵挥刀砍了过来。 丁丁当当一阵乱战,守城士兵虽在人数上有些许优势,但是对阵身经百战的护卫完全是以卵击石,双方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数十名守城士兵 被尽数撂倒,只剩下王莽呆在原地。 “王校尉,你这王家兵也不行啊,你说的王家是哪个王家?”成毅一脸嫌弃地问道。 “你们等着!”王莽扶正头盔扭头便跑得没影了,身后此时又传来哈哈之声。 元槊看着地上打滚的守城士兵没有说别的,拉着已经是目瞪口呆的鱼泡眼老板出城而去。 看样子这回谁也救不了他了,这群当兵的真的是不好惹连城防营都敢打。 王莽不是别人,他是王重荣侄子王珂的表兄弟。 狐假虎威,仗势凌人,凭借着王氏关系嚣张跋扈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欺辱。 他怎的肯善罢甘休,一溜烟跑到节度使府偏院里找表兄王珂诉苦。 话说元槊回到营中没有停歇,领着鱼泡眼老板和褚静山来到火头营。 “以后,这就是你的新店,这个,这个人归你管了!”元槊一把拎过鱼泡眼老板对褚静山说。 “不好意思,你叫什么啊?”元槊才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这饭馆老板叫什么。 “庞透!”鱼泡眼老板无奈地答道。 “胖头?”元槊发现这一天乐子是真多。 “庞,透!” “算啦,就叫胖头,这大营以后就是你的新阵地了,这些菜品、粮米够用了?”元槊向庞透展示自己的火头营,堆在案几上的时令蔬菜,摞成小山的米面。 看得胖头头皮发麻,现在可倒好,自己店铺整没了,还和以前的佣人褚静山交换了身份地位。 第260章 眼前人 整个火头营跟着庞透学做羊肉烩面,场景确实壮观。 当晚,元槊带领的五千骁骑营兵士吃上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烩面。 五千将士是喜笑颜开,能吃上这等美食太难得了,只是一顿饭就搞得庞透差点瘫床上起不来了。 士兵吃完饭个聚在一起议论起来。 “今晚能吃上这么好吃的面真是难得啊!” “听说了吗,是大人专门找来了一个厨子让火头营跟着学的。” “这样啊,还是跟着大人好啊!” …… 听着吃饱的士兵议论,庞透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自豪?还是羞辱? 只有几个人知道他是被抓来的,而且还是被元槊强买了。 庞透欲哭无泪。 元槊营帐中,油灯数只,摇曳了他的目光。 一旁的乌月斜倚在属于自己的毡毯上。 两人无话,每次两人相处的时候,气氛都是出奇的一致:安静。 谁也不看谁,偶尔发出一点响声只是表明对方还在。 元槊望着眼前的灯火失神,他心里是愧疚的,愧对逝去的黄英,亦愧对眼前人。 他想不到的是几年时间就可以抹平黄英在他心中的痕迹,一路走来回忆浩若牛毛但是能清晰如昨日的并不多,一直陪在左右的更是寥寥无几。 回头万里,古人长绝。 元槊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的是乌月听到他的叹息双手不自主地颤了一下。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及怜取眼前人。 想到这他的心情算是平复了一些。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和乌月更多的是无声的默契,缺乏语言上的沟通。仿佛对彼此都很了解一样,一个眼神对方便能看懂。 实际上,差的太多。 两人仿佛是一对一起生活了五十年的老夫老妻。 没有热情,更缺乏激情。 帐外月朗星稀,空气冰凉,天冷了连虫鸣都少了。 第二天清晨,元槊被帐外的护卫吵醒。 “大人,河中府马步军都统王珂请见!” “王珂?”元槊暗自思忖,这是谁?以前没听说过啊!罢了,还是先去看看再说。 “知道了!”元槊应了一声,起身利落地穿好衣物出帐而去,此时乌月早没了身影不知跑哪去了。 元槊来到前营看到一身高七尺,风度甚佳的公子立在那,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公子找我何事?”元槊径直来到他面前。 “你就是元槊?”王珂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高挑又壮硕的同龄人有些惊讶,不仅仅是棱角分明的五官,还有束在脑后的银发。 “正是,不知王珂公子有何见教?”元槊心中嘀咕:怎么每天都见到姓王的,莫不是? “元兄弟,见教谈不上,我是代表族兄来向你赔罪的。”王珂很有礼貌的抱拳。 “赔罪?你族兄?”元槊有点转不过弯了。 “族兄王莽,即是昨日冒犯了元兄弟的城防校尉。”王珂解释道。 “噢噢,这样啊,小事而已不必记挂!”元槊明白了为什么两人都姓王,原来是亲戚。看着一脸友善的王珂,看面相此人还是很友好的。 只是元槊不知道面前的这位王珂有位叔父叫王重荣。 第261章 王府 “今日来此,一是替族兄给元兄弟道个歉;二是邀请你过府一叙,也算是结识一场!”王珂抱拳致意。 “心意我领了,但是过府就算了,我这军中还有诸多事务要处理,实在抽不开身。”元槊摆手推脱。 王珂看了看周围来往的士兵,靠近些压低了声音:“元兄弟莫再推脱了,军中事务交由副将处理,要是请不到你估计叔父会责骂于我。” “叔父?”元槊不知指的是谁。 “哦,忘了跟你说了,叔父是河中节度使王大人!”说完王珂笑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丝自豪和蔑视。 “原来如此。”元槊并没有表露出过多的惊讶,现在想来一切也解释的通了,河中王家的人,背靠王重荣这棵大树,年纪轻轻靠着裙带关系能爬上都统的位置倒也不稀奇了。 当然整个河中像王珂这样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七大姑八大姨什么样的关系都可以借用一下。 “那我便在府上恭候元兄弟大驾了!”王珂抱拳转身离去,完全不给元槊反悔的机会。 “额……”元槊只得无奈的默认了,毕竟是王重荣的侄子亲自来请,不去貌似不太合适。 王珂走到大营门口时不经意间一瞥看到了一个女兵,身材修长,皮甲在身更显得英姿不凡。 两人四目相对,不由各自暗道。 “这元槊手下竟有这般尤物!”王珂嘴角闪过一抹赞叹外加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这是……”乌月念叨一声转身离去。 河中节度使府。 元槊带着乌月及十名护卫前来赴约。 鎏金的匾额,飞檐的门头,两头狮子卧在门前。 这便是河中节度使王重荣的府邸了。 河中的富庶从这节度使府邸可见一斑。 入了大门便是两株上了年纪的柏树,大概是长命百岁的意思,再后面便是成片的青砖黛瓦房子。 走过青砖铺就的宽阔院子,又沿着碎石垫脚的小路走了数十丈,元槊一行人来到了王珂居住的别院。 王珂带着一众人员早已等候多时,族兄王莽亦在其中。 虽说是别院,可是比起元槊在临汾和蓟州的府衙均有过之而无不及。 “元兄弟果然之爽快之人,来,来来!这是我的一众好友且与你介绍!”王珂笑脸相迎,看到元槊身边的乌月时不由得一震。 乌月也认出来此人便是昨日在军营遇到的那人。 真是机缘巧合。 “这是族兄王莽,你们认识的,不打不相识,哈哈!”王珂介绍着身边的众人:“王翔,步军都尉,我的表弟;王少畋,河中府巡防营检校司马,我的表弟……” 其他的元槊已经没有听下去的想法了,不知这王珂是示威还是炫耀,给元槊只有一个看法:这河中就是王重荣自己家的,树大根深,盘根错节。 但是他面子上的尊重还是要表示的,听完王珂介绍后元槊一一抱拳回应。 唯独到了王莽让元槊放不下身段,毕竟是有些过节的,前几日还针锋相对现在搞出握手言和这出戏两人都不习惯。 第262章 醉酒 乌月与十余名护卫在院中等候,元槊与王珂等一众王氏族人进入厅内。 随后房门便被两名婢女关上。 厅内一张两丈宽的圆桌放在正中央,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珍馐玉液。 有些菜品元槊能叫的的出是什么做的,有些则压根猜不出是什么,不过这些菜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香! “元兄弟,快快落座,我等与你畅饮!”王珂看到眼睛有些发直的元槊不由得心中得意起来,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好!”元槊落座之后拿起桌上的筷子不知该从哪道菜下筷了。 “元兄弟这么着急嘛?来,尽饮一杯先!”一侧的王少畋举杯劝道。 “满上,满上,这是上等得杏花酿,喝了保准魂都丢了!”王翔在对面起哄。 看这架势不喝几杯这些人是不会罢休的,元槊只得放下筷子,将酒杯往一侧推了推,身后侍酒的婢女立即识相地斟满酒杯。 酒确实好,清澈透亮,香气厚重扑鼻。 几人举杯,一股清香下肚,元槊只觉得入口绵纯,回味清甜。 “这酒如何?”王珂示意婢女继续斟酒。 “嗯,确实是好酒,不知这杏花酿价值几何?”元槊看着斟满的酒杯问道。 “哈哈!”一桌子的人此时却发笑起来,搞得元槊一脸茫然,心中不禁骂道:笑你大爷呢? “一杯一两!”王珂得意地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我尼玛,一杯酒一两银子,真的假的,岂不是比李白喝过的还要好? “对,一杯酒一两银子不算贵啦,皇帝都喝不上这样的酒,今天王兄弟一定要多喝几杯啊!”王翔喊道,众人又笑了起来。 这是纯拿自己开涮找乐子呢! 元槊端起酒杯又一杯下肚不觉有些仙气飘飘的感觉。 “好酒量!”王珂赞道:“吃菜,吃菜!” 元槊随便夹起面前盘子里的菜塞入口中,只觉得脆爽无比,鲜香适口。 这节度使府的伙食真的是豪华啊! 推杯换盏,不知轮了几圈喝了多少两的杏花酿,奉承的话不知说了几箩筐。 元槊醉的有些迷糊,看不清这一圈的人脸,听不清这一圈的声音,只觉得嘈杂。 忽然间他看到王莽居然笑了,这小子怎么也能笑? 接着便觉得天旋地转,没有了意识。 厅外的乌月一直听着里面的动静,一开始还能听到元槊的声音后来便一点儿也听不到了,只剩下其他人的笑声。 不好!乌月的直觉告诉她出事了。 “随我进去!”乌月叫上十名护卫要进大厅,被守在门外的侍女拦住。 “没有大人允许你们不可以进去!”两个侍女伸手阻拦。 “让开!”乌月大喝道,这一拦让她更觉得蹊跷。两个侍女并未让步,依旧横着手臂。 乌月伸手要挑开两人手臂,不料两人竟抬腿踢了过来。这两个婢女居然会武艺,显然是经过训练的私兵。 身后的护卫见状,一边窜上来一个人伸手便扣住两名婢女的腰身将其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这些婢女的功夫都是花架子,不堪一击。 第263章 野兽 当乌月一脚踹开房门时,只见一桌的杯盘狼藉,元槊被几个婢女搀扶着拖向后堂。 看到突然闯进来的乌月,王莽一脸猥琐的笑容:“小娘们急了?这么渴大爷这有酒管够,来!” 周围坐着的一圈人顿时哈哈大笑,酒是好东西,喝多了就现原形,什么妖魔鬼怪都逃不过去。 乌月没有搭理这些人,径直向后堂闯,被王翔伸手一把抓住肩膀拦了下来:“别说,还真俊,可惜是那小子玩过的,兄弟们凑合凑合!” 听到如此污言秽语,乌月侧身一脚踢向王翔的小腿,一只手向腰间的短刀摸去。 王翔虽说喝了酒但是看到乌月这样的女子立即就精神了,乌月近身格斗的招数完全被他拿捏在手里,伸手先一步下了她腰间的短刀反手直接抵在她细嫩的脖颈上。 “好,好身手!”一旁的王珂压根没挪动一下,就像看戏一样。 而跟着乌月冲进来的护卫看到她被挟持一时不敢动手。 “一群畜生!”乌月破口大骂。 “哈哈,她骂我们是畜生,兄弟们怎么办?”王珂像只怪物一样露出狡黠又疯狂的笑容。 “吃了她!”王翔伸着头在乌月的脖颈处深吸一口气:“好香啊!” 大厅里灯火通明,王翔在元槊十名护卫的注视下将乌月扔在饭桌上,被挤掉到地上的碗碟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还等什么?杀了他们!” 听到乌月的命令,十名护卫不再犹豫抽刀冲了上来。 “几个小喽啰!”王珂轻蔑一笑,示意一旁的婢女上去应战。 头顶的灯笼明亮,烛光轻轻跳跃。 一旁的一群婢女 手持匕首与进入大厅的十名护卫乱战之时,王翔似乎是忘乎所以了,并未停下手应战,伸手去扒乌月的皮甲。 “小娘子,今天我就让你知道什么是野兽!”一脸淫笑的王翔扑了上来。 “王翔!”刚王珂一声惊呼,王翔愣了一下便觉得浑身登时失去了控制,瘫软下来。 一柄利刃从后背而入穿胸而出,鲜血顺着血槽流了出来,洒在桌上的净白的瓷盘里,鲜艳又狰狞。 王珂对于他豢养的婢女的实力太自信或者低估了元槊这十名护卫的武力。 十余名调教了数年的婢女顷刻间被十名护卫屠戮殆尽,也意味着王珂的努力全白费了。 一名护卫拔出插在王翔后背的横刀,一脚将他踹翻到一边后将乌月拉起来并递给他一把长刀。 一直坐在桌前的王珂终于紧张起来,跳到凳子上闪到后面的空旷地方拔出腰刀与王莽,王少畋等人聚在一起。 “怎么办?”王莽低声问道,嘴唇有些哆嗦。 “快喊抓刺客!”王珂倒是没有乱了方寸。 “抓刺客!”几人这么一喊,在附近巡逻的府衙护卫纷纷寻声而来。 “你们只有死路一条,放下刀,小爷我心情好了兴许饶了你们!”王珂依旧有恃无恐。 毕竟这是河中节度使府,想逃出这里基本不可能。 乌月分出三个守住门口,其余人则向王珂等人压了过来。 第264章 阉割 一群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士族公子又喝了酒自然不是几名久经战阵的护卫的对手。 而且这几名护卫都元槊从骁骑营中精挑细选来的,战力远超一般的边军,对付眼前这几个人渣完全是捉虾一样拿捏。 一阵刀光剑影,王莽,王珂,王少畋完全没了之前的嚣张劲头,全被护卫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王珂嘴啃着地面搞了一脸的土顿时恼羞成怒:“放肆,知道我叔父是谁吗?知道这是哪里吗?” “说!”乌月手提横刀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冷眼看着这个一刻钟前还猥琐大笑的人渣。 “贱人,这是节度使府,他叔父是节度使王重荣!”一旁的王莽喊道。 “让他闭嘴!”乌月对脚踩王莽的护卫刚说完便传来呜呜的叫声,王莽的牙转眼间被打掉一排,血水顺着合不严的嘴角流了一地,他确实闭上了嘴。 “你俩去后堂把元槊找回来!”乌月对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说道。 两名护卫朝后堂奔去,乌月转身过来又看着王珂:“王重荣很厉害吗,在临汾城不也一样被打的议和求饶吗?” “你。。。。。。”王珂不是被人踩在地上的话此时估计已经跳起来了。 院子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府内护卫到了,紧接着一排的长刀闪着寒光伸入厅内。 被包围了! “哈哈哈!”王少畋不由得笑出杀猪般的声音。 乌月冷眼扫了过去,吓得他立即噤声差点没把尿憋出来,毕竟王莽的惨状他是看在眼里的。 面带血迹的两名护卫将元槊从后院给架了回来,只是此时的他还在醉酒状态。 看着鼾声沉沉的元槊,乌月上前对着他就是左右开弓,啪啪两耳光。 “谁?”元槊起身费劲地睁开眼,四下看了看才发现面前的这个人是乌月:“是你啊,月!” 只是这两耳光并未让他清醒,说完又要倒头睡。 乌月拎起他的衣领,啪啪又来了一套,看的周围的护卫和趴在地上的王少畋、王珂大气不敢出。 原来真正的野兽在这那,十足的母老虎啊! 元槊清醒了,脸颊火辣辣的。 看着一地狼藉有点懵:东倒西歪的椅子,碎裂的餐具,一众婢女的尸身,还有被摁在地上的王珂等人都在告诉他方才这里发生了一场恶斗。 一旁的护卫将刚才的情况悄声对他说了一遍,元槊脸上的表情由凝重逐渐变成愤怒,一身的酒气顿时散去,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对堵在门口的节度使府的护卫吼道:“滚,让王重荣来见我!” 这一声怒吼震得面前这些护卫一愣,连忙派人去找王重荣禀报状况。 元槊阴沉着脸走到王莽跟前,看着他:“来让我看看什么是野兽!” 王莽脖颈发凉,瞪大眼,说不出话来。 “既然你不动,我就让你看看什么是野兽!”话声一落,元槊从踩着王莽的护卫手中接过沾着血迹的横刀命令道:“扒了他的裤子!” “干,干什么?”趴在地上的王莽惊恐地挣扎起来,此时是个男人都知道元槊想干什么。 护卫将王莽翻过身对着胸口结结实实踹了一脚,登时胸口就被堵住一样上不来气,紧接着裤子被一旁的护卫滋啦滋啦两下扯了下去。 元槊也不废话,抬刀就是两下,王莽只觉得下身一凉随后是钻心的疼痛,汗珠顺着额头哗啦啦地往下淌,脸色变得 苍白。 他被阉割了,而且是简单粗暴的那种! 这场景看得一旁的王珂,王少畋以及门口的节度使府的护卫下身一凉。 第265章 全身而退 至此,吃饭的几个人,已是一死一重伤,一众婢女还不计算在内。 堂堂节度使府内闹出人命,死的还是河中府步军都尉,王重荣的侄子。 “把刀收起来。”元槊看着一旁手持横刀高度紧张的护卫命令道。 一旁的乌月一脚将王翔的尸身踢到了门口:“把这人拖走,我看着恶心!” 元槊倒是显得很淡定,一边等王重荣一边问乌月:“你刚才是不是打我了?” “打你?没有啊,我只是叫醒你了。”乌月装作无事的样子反驳道。 “是吗?”元槊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甚是怀疑。 两人说话间门外传来声响:“启禀大人,在里面!” 随后一个稳健的步伐踏进大厅。 王重荣来了。 看着地上横着的尸身,王重荣嘴角抽搐,面色铁青。 “叔父,救我!”王珂眼中满是惊喜和活下去的希望,挣扎着要往前爬被一旁的护卫死死拦住。 “元兄弟,这是怎么个情况?”王重荣自然能猜出个七七八八,但过程还是得当事人自己说一遍。 “王重荣,你的好侄子把我骗来宴饮灌醉,对我的女人图谋不轨,冲突之下刀剑无眼,你好好看看!”元槊指着地上的尸体倒是先问起罪来。 “叔父冤枉啊,是他贪杯喝醉后部下不明缘由直接闯进来莫名其妙地开打了啊!”王珂带着哭腔狡辩道。 “放屁!”乌月一脚踢在王珂脸上。 王重荣冷眼扫过地上已经凝固的血迹,婢女的尸身,散落的匕首,尤其是下身模糊不清的昏死过去的王莽,深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问:“元槊,你在我府里杀了我的人,总要给个交代?” 烛光之下,两位实力派眼睛里闪着阴暗的怒气。 “怎么交代,交代什么?”元槊丝毫不让半步。 “呵呵,你杀完人还想全身而退,杀人者偿命,这个总该懂?”王重荣弹了弹身旁护卫手中的刀刃。 元槊今天不付出点代价估计是出不了这别院大厅了。 “你这些人就想拦我?”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必要再装了,各自撕破脸皮。 自从临汾城被抢,王重荣一直对元槊怀恨在心,欲除之而后快,今天这个机会现在看来真是难得。 “要试试吗?”王重荣反倒是一点儿也不急,在他看来元槊已是困兽之斗,必死无疑。 “王重荣,我先说好了,这里不是临汾城,打起来刀剑无眼,你这子侄、姑姨众多死伤我可不负责,更不要打着打着又讲和投降!”元槊挑完话锋还不忘嘲讽一下他。 “杀了他们,一个不留!”王重荣颤抖地指着元槊一行人,一胸口的怒火喷射而出。 “杀了他们三个!”元槊一样较上劲了,直接要护卫动手斩了王珂、王莽、王少畋。 乌月闻言提着刀就要刺,惊的王重荣一身肉疼,喊道:“都住手!住手!”刚要冲上去的府内护卫又撤了回来。 元槊见王重荣这架势知道他怂了,不由得轻蔑一笑拉住要动手的乌月。 这架怕是打不起来了。 为了他三个侄儿的命,现在王重荣不敢动手。 “打又不打,那,我们可就走了啊!”元槊让护卫用横刀架着王珂、王少畋慢慢撤出节度使府,身后跟着一群手持利刃却不敢靠近的府兵。 不知道背后的王重荣的牙咬碎了没有。 夜色浓重,街道上看不到几个人影,分外冷清。 看着元槊一众人等消散的身影,王重荣攥紧了拳头。 第266章 追兵 元槊裹挟着王珂、王少畋两表兄弟叫开了河中府的城门,一行人出了城直奔破阵营驻地。 “整军拔营,返回临汾城!”元槊传令给领军的成毅、刘传义。 五千人的破阵营直至出了河中府五十余里后,才将王珂和王少畋兄弟二人丢下马,本来乌月是想杀了这两个人的,但是被元槊拦住了。 毕竟是王重荣的侄子,元槊杀完人还能从节度使府全身而退,多亏这二人在王重荣心中的地位,现在杀了他们简单,但是以后临汾城恐怕会遭到王重荣无休止地报复。 月影之下,战马嘶鸣,走夜路自然没有白天行脚快,直至五更时分他们才抵达临汾南面的正平。 “大人,我等已经跑了一夜了,敌兵应该不会追来了,就在这附近搭营休息一下可好?”刘传义一脸疲惫地上来问。 “也好,正平离临汾还有一日行程暂且让兄弟们休息休息,晚上到达临汾城!”元槊看着疲惫的三军将士同意了刘传义的想法。 秋高气爽,落叶凋零,鸿雁南渡。 元槊坐在帐外的木车上看着天空出神。 “看什么呢?”乌月取来半块羊肉干递给元槊:“只有这个了,凑合吃!” “你知道的我又不挑,再说这羊肉干很好吃啊!”说着元槊撕了一块塞进嘴里。 “你还不挑?昨晚上你吃的可好,元大人?”乌月讥讽起他来。 “唉,喝酒误事,想我一世英名差点毁在那坛杏花酿上了。不过,那真是好酒啊!”元槊说着咂咂嘴似乎在回味。 乌月一指头戳在元槊脑门上:“你是真没点儿脸啊!” 元槊盯着眼前这个女人,陌生又熟悉,她和以前比变化太大,无论是相貌还是性格。 以前的乌月皮肤粗糙焦黄,粗壮的麻花辫子耷拉在脑后,粗犷的笑声让她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草原女汉子,如果没有遇到元槊的话,她大概率会遇到一位奚族汉子结了亲再生四五个和她一样的娃娃,最后变成膀大腰圆的奚族妇人。 现在跟了元槊的她已经被内地的习俗给同化了,没有了塞外草原上的劲风与烈阳她的皮肤变得白皙起来,头发也早已整成垂顺的马尾,虽说有些时候还会忍不住爆发一下小性格,但是大多数时候她已经变得和中原女子一样内敛文静。 元槊开始喜欢面前这个女人,至少在王重荣面前他是这样说的:我的女人。 乌月看着发呆的元槊有些不自在:“你看什么呢?” “美女!”元槊傻笑道,伸手捉住她的手掌摩挲着。 “你!”乌月娇羞地脸红了。 难得的好时光,但是此时并不是二人放松增进感情的时候。王珂和王少畋跌跌撞撞,一路连滚带爬地回到河中府。 随后一队五千人的兵马出城向北狂奔而去。 战马奔腾若雷动,旌旗飘动似黑云。领军的是王重荣麾下河中军行军司马白志迁,随行的有巡防营检校司马王少畋。 战争前的宁静让人懈怠,元槊此刻心里隐约觉得有些不安,但是一时说不上来是哪里有问题。 毕竟大军已经快到临汾地界了,包括成毅,乌月在内都没料到王重荣的复仇之心如此坚定。 第267章 试探 远处传来号角声。 “是鸣镝护卫!”元槊和乌月同时起身看向远处的山林。 一营将士还未来得及休息上片刻便被号角声叫了起来。 五千破阵营将士列队整齐,只是阳光下众人脸上疲态尽显。 元槊将手里未吃完的羊肉干又递回给乌月,翻身上马后看着自己的将士状态心中一丝忧虑,他们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战斗,现如今的状态恐怕战力会打折扣。 大营之外远处的山林之中影影倬倬的出现一大片旌旗,是白志迁的五千追兵。 “大人,敌军五千人,是王重荣的河中军!”成毅跑来禀报军情。 “这王重荣真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都追到这来了!”元槊突然有点佩服王重荣了。 “五千人不算多,大人我愿冲锋在前!”成毅自告奋勇要上战场。 “你急什么,去查查这个领军的底细!”元槊指着远处的帅旗。 两名哨骑向白志迁的侧翼移动,不久便抓回来一个俘虏审问之后得知带兵的是白志迁。 “白志迁?”元槊之前压根没有听说过此人。 “成毅,你领军一千前去诱敌,试探一下对方实力,不可恋战!”元槊既然不知对方底细只能先试探一番。 乌月带着几名鸣镝护卫顺着山坡、树丛的掩护绕到白志迁中军侧翼。 山坡上落叶闪着耀眼的光芒,隐匿在树丛之中的箭镞已锁定白志迁帅旗位置。 作为王重荣麾下骑将,白志迁还是有点真材实料的,五千人马军容整齐,蓄势等待冲阵。 战鼓响起,成毅来到两军阵前对着身披铠甲的白志迁喊:“河中的鸡鸣狗盗之辈还敢追到此地?” 片刻之后,白志迁纹丝不动并未作答。 “嗨!说你呢,哑巴了?”成毅看白志迁无动于衷显然失算了。 白志迁依旧无动于衷,仿佛是个怪人! 鼓声渐密。 “准备迎敌!”成毅抽出腰间的长刀喊道。 鼓声乍停。 顿时白志迁的五千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扑了上来。 各自都是引以为傲的精兵,一时间前锋打的是有来有回难分胜负。 这批河中军比之前临汾城下遇到的完全是两拨人,实力差距太大。 元槊远远地看着两军阵势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下令:“擂鼓,所有人随我冲锋!” 元槊带着剩下的人马杀向山坡下,此时成毅的一千人已经被分割包围。他在晚一会儿,成毅很有可能就被包饺子下锅了。 破军槊已经很久没有品尝到鲜血的味道,元槊扒开包裹的麻布,久违的老朋友又现身了。 “此人便是元槊!”王少畋指着乱军之中冲杀的敌将说道。 “确实是有些本领!”白志迁欣赏道。 说话间元槊带着部众已在成毅的背后将白志迁的河中骑兵打的人仰马翻,硬生生地将战阵撕开一道口子。 成毅这才算是保住阵脚并捡回一条小命。 “撤!”元槊接应到人之后立即大喊,五千人边战边退。可是白志迁并不打算就此松口,死死咬住破阵营的尾巴全力追击,看着精锐的将士被无情的刀刃淹没,元槊的心在滴血。 此战已陷入被动局面,再撤下去元槊的五千人会被陆续追杀消灭掉;回头应战的话又会陷入苦战的泥潭。 这是他独自领兵以来第一次如此被动! 第268章 夺帅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元槊攒下的这点家当就此丢了不要就跟生割他大腿上一块肉一样。 怎么办? 果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肆无忌惮的河中军骑兵冲杀而来,目的很明确:留住元槊。 这是一条活路都不给啊,他娘的!元槊已然是急了,提槊调转方向扔下一句:“成毅,带领兄弟们速速回临汾城!”便冲进敌群。 马背一侧藏了很久的修罗黑面罩漆面已经斑驳,不过丝毫不影响元槊的暗黑系装扮。 转眼间已是无数明晃晃的刀刃顺势劈向他,这样的场面见得太多,元槊早已司空见惯。只见长槊搅动虚空将迎面而来的刀刃掀飞紧接着一记横扫,一圈的河中骑兵皆被打翻马下。 “杀此人者封千户!”远处的王少畋指着元槊晃动的身影有些激动,他觉得终于可以一雪前耻了。 “看他身法是一员骁将,为何不收为己用?”一旁的白志迁可惜道。 “如若是远日无仇,近日无怨倒也可行,可是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现在只有死路一条!”王少畋想到元槊在节度使府将他们几个兄弟摁在地上摩擦就恨得牙根疼。 “那杀了便是!”白志迁也不再废话驾马冲了上去,身边跟着一群嗷嗷叫的士兵。 深陷重围的元槊愈战愈勇,面罩此时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俊郎的面庞上沾满血污。再战下去恐怕最后会力竭而亡。 他就像大河中一条不服输的鱼,激流勇进。 河中骑兵就像摊大饼一样将元槊一圈又一圈围在正中间,意图将其绞杀在里面。 以一力战五千,神仙来了也爱莫能助! 白志迁的帅旗向包围圈中央移动,这便是他和王少畋的位置所在。 山坡上的乌月等人不再潜伏,从容射杀了几名在外围游弋的哨骑之后快速地向元槊靠拢。 马蹄狂奔,枯黄的叶子跟在马尾后飞舞。 喊杀声越来越清晰,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人的战斗。 “看到那面帅旗没有,打掉帅旗,杀掉帅旗下领兵的!”乌月与一众鸣镝护卫立马拉弓。 十余支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声流星一般正中帅旗,当当当!旗杆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箭矢像钉子一般钻入进去又从另一侧出来。 旗杆下人头攒动并未觉察头顶上发生了什么,只有守护帅旗的力士仰脸看着旗杆上的黑窟窿愣住了。 紧接着喀嚓嚓一声后旗杆断裂,帅旗轰然倒了下来。 混战的河中骑兵开始骚乱起来。 “将军怎么了?” “大旗怎么倒了?” “将军被杀了?” 帅旗为令,旗在将在。帅旗倒了之后元槊所受到的攻势明显变弱,捏住这点机会,他也顾不上是发生了什么,挥槊砸开面前的包围圈,勒马扬蹄而去。 “老子还没死呢,快追那个敌将,杀了他!”白志迁看到元槊要逃急忙站在马背上大喊。 “扶起帅旗!快!你们几个带人去四周看看,发现敌军立即格杀!”王少畋紧急安排起补救措施。 三队骑兵分东、西、南三个方向飞奔而出沿着山坡巡视。 金色的阳光照在荒草之上散发出暖意。 乌月看到她的目的已达成一半,元槊也已大致逃出包围圈,便领着自己的护卫急速向北撤去与元槊汇合。 第269章 元府 白志迁稳定了骑兵阵型,想再追元槊时他已早不见了踪迹。 “回去!”他知道此时已经没办法再追击了,再追就到临汾地界,那可是元槊的根基所在。 “可惜,让这小子跑了!”王少畋一刀砍在身旁的树干上划出一道惨白的痕迹。 两人只得带兵返回河中府,元槊算是捡回一条命,但是他和王重荣的梁子是越结越深。 乌月护着满身血迹的元槊返回临汾城时正好遇到姜子思、赵宏武带着一万人马前来接应。 “二哥,怎么样了?”看到元槊一身的血迹,姜子思差点哭出声来。 “我没事,好好地!”元槊笑着摸了摸手上已经凝固的血污:“走,回城!” 临汾城虽然比不上河中府那样的大城镇,但是生命力还是有的,毕竟是汾水沿岸的重要节点,依靠水路优势还是可以发展起来的。 城中是干净整洁的街道,沿途的商铺屋舍比比皆是,来往的百姓,商客络绎不绝。 姜子思治理城镇确实有自己的一套,经过几年的经营,临汾城的百姓根本不用怕被奸商和官府欺侮,因为这座城的主人是对这两类人痛恨无比的元槊,抓到了必杀之而后快。 百姓们除了正经要上缴官府的赋税,其他的巧立名目的徭役杂税根本不存在。 一座小城可能幸福感比国都长安还要好:在这里服兵役是自愿的,粮铺的米粮价格官府出面干预保证让穷人也有饭吃,城中房舍被统一规划分发禁止买卖,只要干活就会有工钱,因为城池一直在扩建中。 不过这些秩序是建立在绝对的武力压制之上的,所以军政大权一直牢牢攥在自己人手中。 一万五千人护卫着这位死里逃生的主公浩浩荡荡返回临汾城,看着青石堆砌的临汾城大门元槊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沿街的百姓看到回城的将士皆夹道欢迎,或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把这里当作是自己的家了,毕竟这是和兄弟们一起经营多年的地方。 “二哥,你不在的时候我把都督府的招牌给拆了。”来到府门前时姜子思指着新的匾额说道。 “换成这个了?”元槊指着上书两个大字“元府”的匾额苦笑不得。 “咋了,这个不行?”姜子思反问。 “行,当然行,快进府!”元槊一手拉着乌月,一手拉着姜子思在破阵营一众都统的拥簇下进了府。 内院,丛桦、丛曦两姐妹带着一众家仆早已列队等候。 “大人!”一众下人齐呼,这排场确实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元槊自己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能走到这个位置。 宽大的木桶中,元槊泡着热水澡,雾气氤氲中给他搓背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在战场上救他一命的乌月。 “还是洗澡好啊,比打仗舒服太多了!”元槊眯起了眼。 “那你就一直在找泡着啊!”乌月看到他一脸的享受故意在他脖子上冷不防狠狠搓了两下,顿时整出两片绯红来。 “你轻点,我也想在这城中与你安静地生活啊,可是你也知道这天下如此动乱,长安城都保不住了更别说咱这小小的临汾城。想不被别人惦记,太平地生活只能壮大自己,手里有刀才能睡的踏实!”元槊侧身换了块地方让乌月搓。 “那何时才算是个尽头?”乌月手指变得温柔起来,她不是不懂事理之人。 “额。。。。。。”这个问题元槊还真没有好好考虑过。 “裂土封王还是。。。。。。”乌月还没说完元槊已经用手指堵住了她的嘴,这话说出来就是诛九族的死罪。 晚饭照例是在大圆桌吃的,元槊、乌月、姜子思、赵宏武、丛家姐妹几人落座。 天气转寒,月朗星稀。 第270章 准备南下 临汾城头,日照长空。 “二哥,听说黄巢一直龟缩长安被一众藩镇围着打,我看他是支撑不了多久了,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去?”姜子思裹紧身上的棉衣,手指和鼻尖冻得通红。 “大人,末将愿为先锋!”赵宏武一听有打仗的想法立即凑上来。 “你着什么急啊!”元槊拍了赵宏武胸脯一巴掌:“待我想一想!” 姜子思听他这么一说有些急了:“你还想啥,这可是几百年来难遇的机会,平了黄巢我们就是匡扶社稷的功臣,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赵宏武听罢连声附和:“对!说的对!” 看这城下荒草连天,落叶归土元槊低声说道:“我考虑一晚上,明天再说。” 姜子思和赵宏武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作罢,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元槊才是真正说了算的人。 夜晚,府衙内灯火熄灭。 卧房之中,大被之中元槊拥着乌月轻声道:“我准备南下,你怎么看?” “随你,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难以想象怀中这个一脸娇羞的女人亦是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女汉子。 “也是!”元槊忍不住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你是不是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阿姐?”借着月光乌月一双眼睛闪烁着深邃。 “这怎么说呢,曾经有那么过一个念头,但是,最后实力不允许。再说你也不比我大多少,而且又没有血亲!”元槊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感受着通过肌肤传递来的温热。 乌月听完嗔怒道:“哼,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 “那你是真的冤枉我了,当时你是真的会错意了,我没想认义父的。”元槊解释道,黑暗中他脸上挂着一丝狡黠。 “算了,算了,睡觉!”乌月作势要转过身去被元槊死死抱住,两人较了一会劲儿后已经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一夜缠绵。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当元槊宣布准备发兵南下时最兴奋地还是姜子思和赵宏武。 “二哥,你昨天不还说不去的吗?”姜子思有些疑问。 “你懂什么,这当然得归功于嫂子的枕边风了!”赵宏武一脸坏笑地看着他。 “什么风?”这下轮到他姜子思蒙了。 “不懂就算了,哈哈!”赵宏武有些得意,能压姜子思一头实属不易啊,在学问上他算是厉害的,但终究是一张未经人事的白纸。 “你俩停住,兴奋什么呢?又没说让你俩去!”元槊这一句犹如雷击一般将原本兴奋异常的两人打入冰窟。 “咋,这次还不让去啊?”赵宏武、姜子思一脸苦逼相。 元槊点点头耐心地安抚:“临汾城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样貌,这是咱们的根基所在,你们跟着我南下谁来守城,守不住怎么办?守城和南下的重要程度是一样的。如果南下打胜而这临汾城却丢了我将会无家可归;反之就算是一败涂地我依然可以回来等待来日卷土重来!” “是!”两人算是认可了元槊的说法。 第271章 二渡黄河 此时王重荣和朱温已经由上游的渡过黄河进军同州,元槊介于之前的过节并没有选择顺着汾水前往同州与王重荣汇合,而是反方向先抵达陕州再计划西进。 腊月,两万破阵营浩浩荡荡地南下,直抵陕州对岸的渡口。 咆哮万里浩流东,偏遇寒风命改容。今日静恬如处子,夹山静卧作冰龙。 寒冬之中的黄河已不似夏季时波涛滚滚,冷冬就像一位驯兽师一样牢牢扼住黄河的咽喉使其暂时消停下来,冰封大河。 北风呼啸,队伍中的旌旗猎猎作响,干冷的空气让出征的将士收紧了身上的棉衣。 这条路他们之前已经走过一次,只不过那时候是枝繁叶茂的夏天。 想起上次渡河的场景遇到的浮尸,破阵营的将士无不心有余悸,其实他们怕的并不是那些浮尸,而是随着它们来的瘟疫。 还好现在冰封住河面,河水是从冰下面向下游流去,两万人排着长队像条黑蛇一般缓缓过了河。 陕州城下,刺史方虎已经带着一批刺史府官员在道边等候。 凌冽的寒气像刀子一般割的众人面目通红,即使是明媚的阳光照在众人的身上依然感觉不到一丝热度,一团团白雾随着呼吸从口鼻中喷出。 铁衣彻骨寒,踏地铿锵声,元槊手握缰绳驾马缓缓而来。 “元大人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方虎抱拳迎了上来,身后的一众官员也是有样学样。 “方大人安好!”元槊抱拳回敬,官场的客套也是必须的。 乌泱泱的人群进了陕州城后,元槊在城门附近避风处安置了破阵营后带着乌月、成毅前往刺史府。 下午时分风停了,陕州刺史府内。 方虎带着一众属官设了一桌饭菜等候多时,元槊到后两人又寒暄起来。 “元大人,腊月行军,将士苦寒。我已命人备好大肉,汤食去营中劳军,你就安心在此薄饮几杯去去风尘!”方虎请元槊等人入座,乌月由于是女子便在屋外等候。 炭炉热的酒斟满一圈,众人畅饮几杯后立即觉得寒意尽去。 “不知元大人此次渡河欲图何处?”方虎放下手中筷子试探性地问了一下。 “剿贼!”元槊又饮一杯,简短地答话。 “噢,元大人果真是忠肝义胆,胸怀社稷之人,方某佩服!”方虎一听立马奉承起来:“是要打潼关吗?” “潼关?哪有贼打哪!”成毅倒是心直口快,也不在乎方虎话里有几层意思,只一句话就粗暴地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成毅这话倒是给众人整一愣,元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元槊看向方虎:“现在还未确定,方大人可有想法?” “不敢不敢,元大人说笑了!”方虎一听这话连连摆手。 接下来众人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饭菜倒是吃了不少。 临近散席,元槊突然抵近方虎私语:“大人的后厨可还有酱肉?” 这一问把方虎问得一愣:“酱肉?” “嗯。”元槊确认他没有说错。 “有的有的,马上给大人上酱肉!”方虎以为元槊没吃好急忙令一旁侍奉的婢女去取酱肉,不料被元槊一把拦住。 “方大人,不必上桌,我带走!”元槊低声说道。 “好!哈哈!”此时方虎只得用笑声掩盖一下尴尬。 第272章 吃肉 出了陕州刺史府,元槊将打包带出来的酱肉递给身边的乌月:“刚热好的!” “什么?”乌月已经闻到了肉香但伸手接过去的时候还是问了一下。 “好东西。”元槊一抹坏笑。 打开包裹后看到热腾腾的酱肉,乌月忍不住嘴角上扬。 陕州原属弘农郡,后来弘农郡分解为陕州、虢州,由此陕州独立出去。 虽然处于要地,但是陕州的街道比起临汾可差远了,不管是外貌还是住户数量都比不过后者。毕竟是处于黄河之南,黄巢之乱也是波及到了这块区域。 也许是天寒地冻的原因,街道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影,残破的房屋更是许久没有住人以至于墙上裂出巨大的缝隙。 回到临时驻地,元槊看到营中支着一排大锅,周围围着一圈的士兵,锅里咕嘟嘟正炖着肉,热气腾腾。 “大人!”有人看到元槊回来连忙上前行礼,其他人听到声音纷纷让开一条道让元槊来到锅前。 “这是方虎派人送来的肉食?”元槊低头看了一眼锅里的肉块,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肉香。 “正是,谢大人赏肉吃!”一名眼力有活儿的士兵抢先喊道,其他人听罢纷纷附和。 “吃饱为止!”元槊没有说别的,只此一句已让将士们欢呼。 天气寒冷,再美不过是一块肥肉,一碗热汤! 元槊帐中,乌月倚在一侧。 成毅、刘传义分列两边,一张羊皮地图上黄河上下被着重标记出来。 “说说看,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元槊将面前的炭盆拨弄了一下让火旺了些。 “大人,由此向西第一是弘农城,第二是上洛城,过了这两地才可进图长安。”一直没怎么表现的刘传义先说话了。 “那是去上洛,还是弘农?”元槊紧接着问。 “上洛,弘农再往西便是险地潼关,此处不易攻克!”刘传义搓了搓冻得发白的手背。 “嗯,成毅,你怎么看?”元槊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成毅。 “我只听大人的,大人让打哪里我就打哪里!”成毅倒是回答的干脆,不过倒惹的元槊直皱眉头。 “你还真是懒省事啊!”一旁的乌月忍不住开口了。 “嘿嘿!”成毅一看被戳破面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憨笑。 “打弘农,下了弘农打潼关!”乌月指着地图上的潼关直截了当。 “为何?”元槊等人来了兴趣,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乌月,都想听听这位女汉子的想法。 十数息过去,营帐中依旧静悄悄地,众人可以清楚地听到帐外将士吃肉的呼喊声。 “月姑娘?”成毅实在忍不住了。 “就是打啊,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乌月一语既出,众人瞬间蔫了。 “不过。。。。。。”乌月紧接着又来上了半句。 “不过什么?”元槊一听似乎又来了精神。 “听火头营说过,过了潼关便是关中,那里有一样好吃的叫肉夹馍还是馍夹肉来着,所以去潼关,吃肉夹馍!”说完乌月邪魅一笑。 “这。。。。。。”虽是开玩笑,元槊也差点背过气去。 “肉夹馍?听着就很过瘾,得多大的肉啊!”成毅冷不防的一句让乌月都差点笑喷出来。 帐中一片笑声。 第273章 战潼关 中和二年,岁末。 黄巢蜷缩长安,无暇他顾。 一边,李克用派李存贞、李克俢进攻同州,与黄巢部将黄揆在长安东面的沙苑大战。 另一边,元槊已抵达潼关脚下,潼关此时守将是黄巢手下两员大将:孟楷、邓天王。 天色阴沉,北风呼号,潼关坐拥黄河背靠秦岭华山,两侧山峦层叠,素有:鸡鸣闻三省,关门扼九州。得潼关者东可逐鹿中原,西可轻取长安。百年之前,唐将高仙芝与封常清死守潼关若不是被监军边令诚构陷之后阵前被斩安史叛军绝不可能轻易攻克潼关直至倾覆盛唐。 魏巍青石,滔滔长河。 元槊领军两万在距离潼关十里处黄河边狭长滩涂区域扎营,元槊在帐中与手下亲信做战前部署。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营帐外面除了巡逻的哨兵,并没有其他人来往逗留。 营帐中的兵士都在围着火盆取暖,如此寒冷的天气即使是裹再多的衣物都感觉不暖和,也只有火焰是最管用的。 几乎听了一夜的北风嚎叫,元槊不知道自己是几时入睡的。 第二天一大早,全军吃过早饭后列队准备开拔。 风停了,旌旗纹丝不动,全军皆玄甲,沉默带来的压抑气息迎面扑来。排在最前面的骁骑营连战马都裹上了皮甲,硕大的鼻孔有节奏地喷着热气。 若是寻常百姓看到这阵势怕是早已双腿打颤。 一声急促的号角声响起,前锋缓缓移动沿着河滩向潼关进发。 另一边,潼关城上的邓天王和孟楷已经收到探子来报,做好守关准备。 手持长槊的邓天王知道带兵来的是元槊后,半年之前的场景立即涌现脑海:李存孝与元槊河边决战,最后李存孝被打的吐血而走撼人心魄。 “不要出战,敌将是堪比李存孝的人物,不可小觑!”邓天王对属下守城将校叮嘱道。 “这点杂兵就把你吓成这样了?”孟楷看着邓天王眼中全是蔑视。 “你是不知啊。。。。。。”邓天王手扶冰冷的城砖将当日状况又说了一遍。 听完故事的孟楷一脸质疑:“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啊?” “嗨,等你知道不就晚了嘛!”邓天王拍了拍孟楷的肩甲,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孟楷随黄巢南征北战数年,什么样的官军阵将他都见过,就是没见过邓天王描述的这般人物,有点神乎其神了。 一股好奇心和挑战欲从心中升起。 “开关门,我自领兵一万前去会会这元槊是不是如你口中所说的那样骁勇!”孟楷说罢将邓天王丢在城头上自己下楼而去。 面对元槊的两万精兵,潼关大门出乎意料地缓缓打开了,孟楷领兵一万出关应战。 两军已成对垒之势,潼关大门又缓缓关闭。 “唉,这不是找死去吗!”邓天王一巴掌拍在青色城砖之上,一声闷响震的手掌酸麻:“传令,没我军令不得打开大门,长弓手做好御敌准备!” 黄巢之所以派孟楷与邓天王共同守卫潼关,是出于相互制衡的考虑。 两人同为左右守将,权力平分,最后谁也约束不到谁。现在孟楷为了展示一把自己的能力不顾劝阻领兵出关,潼关城内只剩邓天王一人最大,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第274章 土狗瓦鸡 两军阵前。 “成毅你领兵五千前去邀战,按照计划行事!”铠甲在身的元槊指挥气度稳若泰山,完全是一副久经战阵的样子。 “得令!”成毅带着传令官纵马狂奔,点齐五千人全线出阵,浩浩荡荡的士兵正对着孟楷的一万黄巢军奔来。 而元槊、刘传义及剩下的一万五千人按兵不动。 出关的一万黄巢军披甲的只有三成左右,其余皆是穿着棉衣,所以阵容上来说少了七分杀气。 孟楷也不含糊,未等成毅的五千破阵营兵马站稳阵脚便下令冲锋,黄色的滩涂泥地顿时被滚滚马蹄震得颤抖起来。 百步距离瞬息便至,两军厮杀在一起,孟楷手持一对铜铸大锤杀入阵中,整个山下及河面上回响着喊杀声。 成毅抽刀迎战孟楷。 “听说你很厉害,今天老子来会会你!”孟楷没有废话,夹紧马腹举锤便砸。 只是这句话听得成毅一愣,什么时候自己这么出名,连黄巢的部下都知道了? 两人刀锤相撞打得火星四射,只二十个回合,原本因天冷冻得冰凉的双手已冒出汗来。 “元槊,速速投降我饶你不死!”孟楷趁着躲闪间歇长出一口气。 “元。。。。。。哈哈!”成毅一听这话不禁笑了起来:“投降?”看来是孟楷将他当做元槊了,不过将错就错他并未辩解。 “等会儿我让你哭都来不及!”孟楷一看成毅这副脸色顿时怒了,呼呼呼,双锤又是迎面砸来。 看准这是个好时机,砰的一声,成毅作势举刀格挡,佯装不敌被压了下来的锤头重重砸在一侧肩头,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让他咬紧了牙关。 僵持了两个呼吸成毅掀开孟楷的双锤也不作多余动作转身便往回跑,马蹄掀起河滩上的黄泥飞向半空,紧接着便传来鸣金撤退的声音。 孟楷倒是稳了一手并未下令乘胜追击,打扫战场后便收兵回了潼关。 此战元槊一方死伤数百人,盔甲器械另算。 看到成毅带着队伍撤退回来元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令军中医士速速为他疗伤。 回了营后,元槊去寻成毅等出战的将士探讨进一步破敌之策。 “大人,今天故意败给黄巢的贼寇我等是真咽不下这口气啊!”成毅一边坦露上半身让医士包扎肩膀一边握着拳头说。 “哈哈,你觉得这出战的贼兵贼将实力如何?”元槊看他这副模样不禁笑了笑。 “土狗瓦鸡,不堪一击,给我一万人定能攻下潼关!”成毅信誓旦旦后因为肩膀痛又皱起了眉头。 “成毅是真壮士!不过这一万人我是不能给你的!”元槊毫不犹豫否决了他的提议:“此战的目的只是试探敌方战力以及主将领兵水平,最多给他们制造一点轻敌的想法。” “那我这伤受的有些冤啊,破阵营的败绩居然是我给带出来的!”成毅听完有些懊恼。 “你是破阵营的大将,不要眼界如此短小,不争一朝一夕,一城一池之得失才是真将军!放心,这潼关不出两日我必拿下!”元槊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 第275章 五里暗门 孟楷的大胜而归令他在邓天王面前更是趾高气昂了。 “邓将军,我就说这个叫什么槊的怎么会有你说得那般神勇,真对上阵不过一菜鸡嘛,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孟楷有些得意。 邓天王虽是一脸的挂不住依然好心劝道:“孟兄,与你对阵的并不是元槊,那只是他麾下的一员小将,切不可因此轻敌让敌军占了便宜。” 孟楷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指着堆在城门下的军资战利品反问:“邓将军,不管那人是谁,他那看似威风凛凛的五千人马还不是被我雄师瞬间拿捏,这些缴获的盔甲还不能说明他们的实力吗?” 邓天王只得无奈的摇摇头,不再多言。毕竟是两军阵前闹得个两将不和会影响战局走向。 元槊军营。 午后,元槊等待的人终于回来了。 乌月带着两名背负胡禄箭袋的鸣镝护卫钻进营帐便喊:“渴死我了,快拿点水!” 元槊一手拿着嚼了一半的肉干,也不言语,只是将一旁挂着的水囊递上前来给她。放眼整个军营怕是没有第二个人敢这么使唤他。 身后的两名鸣镝护卫低着头互相看了看大气不敢喘一下。 乌月猛灌了几口清水才停了下来:“还有没有吃的?” 元槊皱了皱眉头,将手里剩下的半块肉干递给她,乌月倒也客气直接撕了一块嚼起来。 “你俩下去!”元槊看着一旁的两名鸣镝护卫都替他们感到尴尬只得安排他们出去。等着两人出了营帐后元槊也不再忍耐,一把抓住乌月的胳膊将其揽入怀中。 “你挺能使唤人啊,端茶倒水的活儿都让我干上了!”元槊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错了,我错了!”乌月连忙讨饶。 “说,今天有什么收获?”元槊不再闹腾将乌月松开后坐下来。 “那收获可就多了,不知元大人想听什么?”乌月一本正经道。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元槊作势要起身压制一下她的嘚瑟劲儿头。 “我错了,言归正传咱说正事!”乌月见状立马换了一副腔调:“此处向西有一块东西走向的黄土坡名叫黄巷坂,沿着黄巷坂再向西数里有一条向上的小道,名字叫五里暗门。” “小道?”元槊一听来了兴致:“能走多少兵马?” 乌月一听又开始不自信起来:“几米宽的狭道,只能通过一辆车,大军怕是不能通过。而且,坡顶有贼兵把守,易守难攻。” “五里暗门通往何处?”元槊的关注点显然并不在这里,转身看起地图来。 乌月接着细细道来:“过了那里就好说了,坡顶还有一处老旧关隘,听附近的村民讲通过坡顶直接向下便是潼水,顺着潼水可直达潼关后背……” “好!”听到这元槊两眼开始放光。 潼关虽然易守难攻,但是绕道它后背两面夹击的话自然就简单的多了。 眼下看来只要拿下五里暗门,元槊对成毅吹的牛也就不再是牛了。 第276章 雪夜行动 夜色降临,天空沉寂之后开始飘落雪花,半个时辰之后地上已积了厚厚一层。 万里山河裹银装,百战死士披铁衣! 元槊帐下点兵五百交由刘传义,乌月带鸣镝暗卫在侧辅助。 “此次行动关系到能否拿下潼关西进,我给你挑的都是百战锐士,祝你马到成功!明早我会再攻潼关,”元槊拍着刘传义的肩膀叮嘱:“乌月会协助你拿下坡上的废弃关隘!” “末将定不辱使命!”刘传义俯首抱拳。 元槊转身靠近已经换上皮甲的五月:“夜黑山陡,注意安全!”,脸上裹了黑色面巾的乌月眨了眨眼算是回答了他。 五百将士在夜色的掩护下很快隐匿在夜色之中。 元槊看着远处的陡峭山体不禁喃喃自语:“若是宏武在的话或许胜算会大一点。 ” 夜色笼罩下,干枯的树丛中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刘传义带着突袭队伍贴着山脚向黄巷坂靠近。 黑暗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黄巷坂处于黄河滩涂区域的左侧山脚下,地势相对平缓一些,因为无险可守邓天王和孟楷并未在此放置守兵。 此时白色的积雪就像锦缎一般将黄巷坂盖的严丝合缝,闪着莹莹白光。 刘传义抬头看了看斜上方的五里暗门,长达数里的狭窄小道早已消失在茫茫飞雪之中,只有小道最上方的坡顶闪着点点亮光。 这亮光便是驻守的贼兵营地了。营地里的数十名士兵分成四五波围着火堆取暖,如此无风的夜晚还算是好过一些,平日起风时这坡顶根本待不了,站都站不稳。 “今天虽是下雪,但是没风就好受点!”一名一脸胡须的汉子在火边翻转着双手,金色的火光映在脸上。 “这种鬼天气我们在这守着有什么意义?”一旁的几个年轻小兵开始抱怨。 “谁会傻得从这里上来?” “烤会儿火,该睡就睡,难得一天不刮风!” “对!” 满脸胡须的汉子也没有责怪这些小辈,几个月前他们还在土里找食儿,现在摇身一变成了起义的贼寇。 他也是想着这样险峻的地势再加上下雪应该不会有人从下面的小路上来,靠着火堆边的沙袋也打起瞌睡来。 两个时辰后,大雪停了,坡顶贼兵营地已变得静悄悄的。 踩着厚厚的积雪,刘传义的五百人已抵达五里暗门正下方。 斜向上的陡坡让刘传义心中暗暗叫苦。雪层被踩踏之后坡面变得光滑难行,队伍中接连有人摔倒。 一时间队伍行进速度更加缓慢,夜已过子时。 乌月倒是手脚矫健,毕竟是弓马娴熟的暗卫出身,一行人手脚并用向上攀爬而去。看到这些头包黑布的鸣镝暗卫,刘传义令其他人也有样学样,像壁虎一般向上爬行。 小道之上,坡顶守卫营地里的火堆已经没了火苗,余烬闪着猩红的亮光在雪后的黑夜中显得分外诡异。 黑暗中,悬崖边上冒出一个黑影,乌月爬了上坡顶向四周了望,倾听。随后一连串的黑影爬了上来。 锋利的短刀在闪着冰冷的光芒,数十道黑影摸向守卫营帐,这些熟睡的贼寇还未清醒过来便没了气息。 坡顶的据点成功被端掉之后,乌月手持一节烧得通红的木头对着山崖下连续晃动了三下,向刘传义发出信号。 一炷香的功夫,刘传义已带领五百人全部抵达坡顶。 只是这最难的并不是五里暗门,而是前面的废弃关隘。 第277章 废弃关隘 刘传义带着队伍沿着坡顶推进,一处废弃的关隘遗迹隐隐约约出现在远处。 此时已经过了四更天,漫天的寒气直往士兵肺里钻,一阵透心地凉。 乌月已经向前摸索而去,不知会遇到多少贼兵。 只剩下残垣断壁的关隘其实是旧的潼关城,旧关城始建于汉代,在之后的千年间黄河冲刷山体,泥土流失在山脚下逐渐堆积出现在的滩涂区域,至唐代又在潼水入黄河处依水建了一座新潼关城。 虽然是坍塌的土墙,石堆,驻防上千的兵力也并不缺躲风避雨的地方。 四周静悄悄的,乌月领着暗卫分成两个小队徐徐前进,脚下的积雪发出沙沙的声响在此刻显的有些刺耳。 百步之外便是旧关隘,乌月示意所有人停止前进,空气中嗅不到一丝烟火气,眼前的关隘似乎是一座空城。斑驳的墙面尽是岁月痕迹,高耸的石柱仿佛在独自诉说千年的历史。 停顿了片刻,两队人马分左右两个方向沿关隘墙边前进将其包围起来。 一声哈欠声,打破了寂静的夜空,同时也给乌月的小队按下了暂停键。 数十人紧贴着墙壁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只有透过黑色面巾飘出来的缕缕白气证明这是一具活人。 显然,这哈欠声是贼兵发出来的,说明此处确实有兵力驻防。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墙壁上方传来,一个身裹棉被的贼兵迷迷糊糊来到墙边豁口处,对着下面就扒开下身衣物,一股温热的腥臊顺着墙壁洒落下来,下面的暗卫被淋了个满头依旧纹丝不动。 贼兵方便完又抖搂了两下接着满足地哼起了小调,不经意地向下一瞅,墙角立着黑乎乎的一排石头,不对!石头上怎么没有雪,揉了揉眼睛细看,旁边竟有一连串的脚印。 不好,有敌袭! 贼兵惊慌地将棉被都给扔了,大嚷大叫跑回营去。 唉,暴露了!乌月心中无奈,只得领兵向一侧退却。 火把亮起,关隘四周被照亮,远处的刘传义看到废弃关隘上的火光知道偷袭计划已经失败了,不过现在双方都不知道各有多少兵力。 退回来的乌月与刘传义汇合。 “刘将军,惊动了贼兵,怎么办?”乌月回头看了一眼废弃关隘。 “天马上要亮了,拖下去我们会功亏一篑,只能强攻了,只是不知敌军有多少人马。”刘传义对局势看得还算透彻,若是等天亮潼关援兵赶来他们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这条路就永远被关上了。 刘传义对身后五百锐士高呼:“兄弟们,成败在此一举,攻下前面的关隘后潼关近在咫尺,大人平日待我等不薄,是时候效忠了!” “攻下潼关!攻下潼关!”众人高呼起来,声音在山峦之间回荡。 “杀!”刘传义抽出佩刀,带头向前冲去,只不过并未朝关隘的正门进攻,而是选择侧翼,小队绕过正门的围墙后,废弃关隘漏风的破烂墙壁便出现在眼前。 火光大盛,借着洁白的积雪照亮了整个贼兵营地。 帐篷数十顶,估计守军有上千人之多。 营地的四面都有贼兵防守,刘传义带人刚进去,两拨人便厮杀在一起。 乌月的鸣镝护卫悄悄入场。 第278章 皆斩 虽然守卫关隘的贼寇发现敌情后全醒了,但是面对有备而来且身体素质远在他们之上的突袭小队时顿时乱了方寸。 五百铁甲锐士手持横刀冲杀,犹如砍瓜切菜一般,闪着亮光的刀刃砍在冰冷的鳞甲迸发出火花,照亮了这些百战老兵的眼眸。 一千贼寇犹如雪夜荒原上的羊群,等待着狼群的撕咬。 火点燃营帐,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乌月并未带着鸣镝护卫直接参战,只是守在关隘的各个出口狙杀逃出来的贼寇。 一时间哀嚎声在山谷中游荡,摄人心魄,此处依然成了人间炼狱,废弃了几百年的坍塌关隘又一次重温了血腥又峥嵘的记忆。 最后有三百贼寇扛不住攻势直接扔掉手中武器投降了。 殷红的颜色点缀着洁白的积雪,空气中弥漫的烧焦气味宣告着战斗的结束。 刘传义俯身抓起一把雪将刀身上的血迹擦干净:“查看各处有没有漏网之鱼,一个都不放过!” “大人,这些俘虏怎么办?”刘传义的副将指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百俘虏问。 时辰已过五更,东边闪出一丝亮光,天要亮了。 “看好他们,让弟兄们休整一下,日出时带他们下山!”刘传义解下腰间水袋喝了一口酒,顿时感觉头发都立起来了。 没错,使用水袋装的烈酒,这是出发前元槊准许的。 刘传义看着四处冒着烟的灰烬对众人下令:“打扫营地,有用的带上,其他的全部烧掉!” 乌月此时并未稍作停息,带着小队沿着小坡向下探去,再向下便是潼水,潼水直达潼关背后。天亮后按照计划元槊会领兵攻城,她需要扫清潼水至潼关这一路的障碍,确保刘传义的五百人可以按时抵达计划位置发起攻势。 一个时辰后刘传义令部众押着三百人的俘虏缓缓下山,太阳升起,霞光万丈,山间积雪熠熠生辉。 八百里秦川,山舞银蛇,一派北国风光! 俘虏全被捆着手臂,加上冰雪路面,刘传义的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将军,以这个速度从此处到达黄河岸边的关口得花费三个时辰,我们没剩多少时间了!”副将说完看了看缓缓移动的俘虏,不停地有人因为地滑摔倒再爬起来再摔倒。 元槊握紧手中的刀兵,吐了一口气在空气中立即化成一团白雾,铠甲上的血迹已经变成黑色。他看了看远处的山峦,眉头一横,眼中闪出凌厉之色,面罩之下挤出一个字:“杀!” 三百俘虏被排成一排跪着面向冰封的潼水,副将放下举起的右臂:“杀!” 冰冷的刀刃被再一次温热,河里的冰面被喷射而出的鲜红覆盖。 三百人皆斩,一个不留。 刘传义居然杀降!他知道不杀这些俘虏会让更多的破阵营兄弟在潼关下丢掉性命,即使是背上恶毒的诅咒,他也要做这件事! “快速前进,潼关就在前方,拿下它!” 一条黑色的长蛇在朝阳下沿着河边快速奔袭。 潼关近在咫尺! 第279章 夹击 马踏白雪,槊迎朝霞! 元槊已带领全部人马陈兵潼关之下,黑白分明,杀气腾腾。 邓天王与孟楷已分成两路备战。昨夜守卫废关隘的贼兵死前的哀嚎声已经让他们得知山顶被攻陷,邓天王领兵五千守备潼关后门而孟楷则率领两万人坚守正门。 雄关漫道,铁血成砖。 城楼上的孟楷看到元槊的破阵营心中不由赞叹:装备真是精良! 玄甲黑鬃马,铁枪镔铁刃,能装备并训练出这样一支队伍得花费很大本钱。 “坚守城池,不必出战!”孟楷对守城部众传令,腹背受敌的情况下只能坚守城池。 元槊此时头戴黑色面罩已在阵前纵马狂奔:“先登者提为校尉,赏万钱;斩将者提为都尉,赏金百两!” “拿下潼关,拿下潼关!”山呼海啸般的喊声震彻关前。 “杀!”元槊一声令下,全军出击,冲向城墙,成毅因为肩膀受伤只得垫后。 碎石、滚木顺着城墙倾泻而下,攻城的士兵一个接一个从云梯上被砸落下来。 战争远比想象的要更加惨烈,攻城无非胜败,城下却是累累白骨。 嘴衔横刀的士兵像蝼蚁一般前赴后继冲到城墙下,前一个倒下后一个就补上,没有丝毫犹豫。 一个时辰后,已有个别士卒爬到城头,但还没来得及挥上一刀便被守城的贼兵一枪刺了下去,城墙下已堆满了尸首。 胯下披着皮甲的黑马在雪地中浅踏着前蹄,元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的潼关城。 另一边,刘传义已沿着潼水抵达潼关背后,等待他的是邓天王的五千贼兵。 依托着山石的邓天王看到刘传义只有区区数百人心中不禁舒缓了不少。毕竟是群疲惫之师,十个打一个还是很有把握的 。 魏巍潼关就邓天王身后,然而刘传义一点兴奋劲儿都没有了,他面前是十倍于己的敌人,且是以逸待劳。 怎么办? 乌月潜伏在右侧的山体上,伺机而动。关前的喊杀声此时已传遍整个山谷、河口,不用想也是元槊在全力攻城。 此时对于刘传义而言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杀!”刘传义抽出横刀,向上举起,眼神中弥漫着死亡平静。 视死如归,如此而已! 五百人的突袭队在刘传义的带领下发起冲锋,转眼间便被邓天王的人马淹没。就像一滴墨滴入一盆清水中被慢慢化开,逐渐消失。 空气被撕裂,始于冰冷的剑刃,止于温热的血肉。 呐喊声响彻潼关上下,刘传义像不知疲倦一样奋力砍杀,殷红蒙蔽了双眼,他此刻就像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杀光面前所有贼人! 乌月命令鸣镝暗卫伺机放箭,协助山下的友军。 在战争这台绞肉机面前生命是一文不值转瞬即逝的。 呐喊声渐渐少了,刘传义看了看四周,地上已躺满双方尸身,站着的勇士更是头发凌乱一身血污。 结局似乎是注定了,注定这五百人上不去潼关。 邓天王手持长槊冲了过来,已是把刘传义的项上人头当做是囊中之物。 第280章 死战 起风了。 寒风扫过地面裹挟着血腥味带起红色的雪花。 潼关前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城下堆积的尸首有一丈高,身上的衣物被火油点燃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糊味儿。 攻势暂停,双方兵力各自退回原处休整。 正午时分,一身伤痕的破阵营士兵围成一个个小堆儿就着积雪吃起了干粮。 元槊抽出了他破军槊,看着疮痍满墙的关口攥紧了拳头。 此时城头上孟楷的守城军虽说占有先天优势也打退了一波又一波的攻城士兵,但损伤同时也不小。木板上扎满了箭矢,城门楼被烧毁一角,冒着青烟。 潼关后门的刘传义收拢了残部,只剩下五十人左右,自己的一条左腿还被砍伤,包裹伤口的麻布已被鲜血浸透。一直潜伏的乌月已经趁着刚才的乱战悄悄移动到邓天王兵马的斜上方土坡后。 刘传义明白,他只有尽可能拖住这五千人,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给乌月偷袭赢得时机。 面对数千贼兵,他是一个必死之人,死人只有死战! 一个时辰后,号角连天,深远又沉重,进攻的信号传遍整个潼关上下。 刘传义听到号角声站起身来怒吼:“大人,传义先走一步!”,紧接着一瘸一拐提刀冲向邓天王。。。。。。 土坡后的乌月埋下了头,深吸一口气向关城方向挪动。 午后的这波攻势依然惨烈,整个破阵营毫无保留地冲向攻城梯,守城的贼寇换了一波又一波。 孟楷此时并不紧张,照当前的局势看,元槊会被活活耗死,这潼关是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兄弟们,坚持住,他们没有人了!”孟楷将手中大锤对撞发出嗡嗡的声音。 元槊已经驱马来到关前,他在等,等一个时机。 乌月带着小队辗转来到潼关侧面,在轻松解决掉几个城墙上的贼兵后悄无声息爬上了城墙。 “放箭!”乌月声音刚落一只鸣镝箭破空而起,元槊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眉头一舒,翻身下马,提着手中长槊向攻城的长梯奔去。 “拦住他,快,射死他!”孟楷看到元槊来了指着他大喊,杀了他这场战斗就结束了。 “大人,西面出现官兵,顶不住了!”一个满头是血的贼兵拎着口破刀跑过来禀报。 “西面怎么可能。。。。。。”孟楷还未说完,一只羽箭嗖地射来,正中孟楷左臂。孟楷龇着牙拔出箭镞,转头向箭射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西面的城墙上出现一群黑衣人,身法矫健,已和守城的贼兵杀成一团。 “顶住,就这点人,砍死他们!”孟楷边吼叫边拎着两只大锤冲了过去。 鸣镝护卫被冷不防砸来的大锤一下一个砸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下后一动不动没了气息,在绝对的重量面前这些人辗转腾挪的技巧显得有些鸡肋。 “杀!”孟楷仿佛一头发癫的野猪,四处冲撞,獠牙上沾满鲜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一个手提长槊的少年已经站在他的身后,眼色阴沉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来了! 第281章 阵斩 孟楷此时只觉得身后窜上来一股冷风,一柄锋刃血红的长槊横扫过来正中他的腰眼,措不及防的巨大撞击力将其掀起直接飞出城墙正中一间房舍的屋顶,轰的一声巨响后钻了下去。 城墙上的贼寇没了主帅顿时没了气势乱作一团,破阵营趁机加紧攻城,爬上城头后如杀猪宰羊般追赶贼寇,半个时辰后潼关城破。 “去救传义!”在乌月的提醒下元槊赶到关口后面时已经晚了。 地上原本白色的积雪已经被无数双脚踩成泥浆,刘传义瘫坐在邓天王脚下,嘴角的血还是鲜红的,沾满泥污的铠甲已经碎裂,腹部和腿部的伤口裸露在空气中,翻着肉。 “你死了还不放手?”邓天王用长槊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已经没了气息却依旧牢牢抓住他小腿的刘传义。 泥水发出呼啦呼啦的声响,最终刘传义快没有人形的尸身被他一脚踹向一旁的水坑中。 “大人!”邓天王还未转身就听到身后传来呼叫声,随后便是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畜生!”元槊揭开面罩露出燃烧着怒火的双眼,邓天王一看是他来了心中大惊,潼关破了?这怪物怎么来了? 连四周的贼兵都未瞧上一眼,元槊手持破军槊直冲邓天王。 他双眼的怒火顺着双手点燃了槊锋,在距邓天王还有二十步的地方腾空而起,斜向下刺向邓天王。 丈余的邓天王慌忙中抬起巨槊格挡,破军槊的锋刃在他的槊杆上擦出一串火花后正中其胸口,由上而下贯穿! 残唐史载:中和二年,岁末,太祖克潼关,阵斩贼将邓天王。 邓天王的巨槊轰然倒地,吓得周围的贼兵一哄而散。元槊抽出横刀斩下邓天王硕大的头颅用一块破布包上后在地上拖行到刘传义的尸身边。 他单膝跪下,沾满泥水的双手轻轻拨开他脸上的头发。 一滴泥水滴落,在水坑中泛起一圈涟漪。 “传义,传义啊!”元槊抱起尸身拖着邓天王的头颅向城内走去。 还有一个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孟楷! 此时城内已经被成毅和乌月带兵肃清的差不多了,将邓天王的头颅和刘传义的尸身交给二人后,元槊便走向那间屋舍,那间被孟楷砸出个洞的房子。 踹开房门后,一个一丈宽的无底洞出现在元槊面前。 这,孟楷呢? 扒着坑边缘下去之后便是一级一级不平整的石阶,一直向下延伸。 密道? 元槊继续往下走,经过一扇石门后空间豁然开朗,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洞窟呈现在眼前,约有数十丈宽,远处还有哗哗流水声,应该是条暗河。 没想到这潼关之下竟有这般洞天。 洞窟的中央有一方高台,孟楷此时正趴在高台上一动不动。 元槊抵近了才看清他浑身颤抖,喘着粗气,裸露着上身,后背上全是汗水。 诧异之时,孟楷抬起半边脸看着元槊,只见红色的眼眸,嘴角全是癫狂之色,这时元槊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个药匣,还有一些药丸散落在地上。 这家伙居然嗑药了! 第282章 怪物 孟楷狞笑着露出一排阴森的牙齿,一股黑色的液体顺着牙缝涌了出来:“咳咳,元槊是吗,老子得谢谢你,感谢你送我下来,这五石神丹可是千年以来的圣药,正好拿你试试成效!” 孟楷翻起身,青色的筋脉暴涨,视觉冲击力绝对是饱和的,此时的他感觉浑身充满力量,胸口燥热难耐。 五石丹药起于汉,兴于魏晋,传说此药虽配方不同,但药性皆是燥热狂烈,服用后周身如浴火一般,体力倍增。 地上仅剩的一把铜锤被孟楷捡起来,就像把玩一根木棒一样挥舞起来,元槊心中惊骇之余接连向后退了两步。 嗑过药的果然厉害! “你跑不掉的,等死!”孟楷脚下发力,大踏步冲来举锤便砸。 元槊双手挥舞破军槊向上挑起,一锤一槊重重撞击在一起发出嗡嗡的回响,他只觉虎口撕裂般的疼痛,低头一瞧手掌已撕裂出血。 这样的孟楷是元槊生平未遇到过的对手。 一锤刚被勉强接下,第二锤,第三锤如鼓点般接连而至,这如何招架,元槊瞬间麻了,只得辗转腾挪先避开攻势。 孟楷就像一头怪物般,一路追在后面兜圈子,这药虽是增强体力但是服药人灵敏性却降低了,灵活是元槊仅剩的优势了。 “小畜生,站住!”孟楷猩红的双眼喷出火焰,张嘴怒骂道,一股黑色的液体被吐了出来。 “你吃的是毒药?”元槊回头看了一眼癫狂的孟楷还不忘讥讽一下,血红的破军槊在脚下的石块上迸出耀眼的火花:等会儿就取你项上人头! “啊!”孟楷一听狂叫一声,一把将手中铜锤甩了过来,元槊听到身后传来呼呼风声,侧身看时被铜锤撞了个满怀,只觉得肝肠断裂,胸口被挤压的无法呼吸。不受控制的身体飞出数丈远之后,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才停下。 “你跑啊!小杂种!”孟楷呼吸粗重,握着两只骨节粗大的拳头走向趴在地上的元槊。 剧烈的咳嗽让他将一口殷红吐向一旁,正好落在破军槊血红的锋刃上,顺着血槽消失不见。 孟楷一脚踏在元槊的右手腕上,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刺破空气。 “啊!”剧烈的疼痛让他叫出声,紧握的破军槊被松开滚落到一边,元槊的右手断了。 “哈哈,舒服吗?”裸背披发的孟楷俯下身,狰狞的表情仿佛变态的杀人狂,随着他的靠近一股腥臭直喷元槊面门。 “停,停一下!”元槊挤出一个痛苦的笑容,抬起左手一把抵在面前这个怪物脸上。 孟楷将他的手扒开,可怜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曾经战斗力天花板的男人。 “你也有今天?” 元槊垂下的左手在落地的一瞬间迅速拔出挂在腰身一侧的短刀直插孟楷的右眼。 紧接着便是一声哀嚎,暗红的液体顺着孟楷堵住右眼的指缝淌了下来,元槊趁势一脚踹开他翻身拖着断掉的右手滚向一边。 “我杀了你!”疼痛直击孟楷的大脑,沾满泥水的脑袋涨的通红,只见他咬紧牙关生生拔出右眼上的短刀同时扯下半个眼球。 “卧槽,这还是人吗!”蹲在一侧的元槊暗骂,右手腕已经发热红肿起来,疼得他龇牙。 第283章 晋州刺史 孟楷顶着一脸鲜血冲了过来。 “难道我今日要命丧于此吗?”元槊心中不甘,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 嗖嗖两声,这是他熟悉的声音。 是鸣镝! 两只羽箭正中孟楷后背,紧接着又是两箭正中大腿,照这个速度他马上就会被射成刺猬,地洞入口处闪过一道黑影,元槊知道是她来了。 “疯子,我要是你早跑了!”元槊一副得逞的模样看着吃痛的孟楷,他知道今天死期未至。 孟楷仅剩的一只眼看了看身上的羽箭,又看了看半躺在地上的元槊:“下次把你踩成残废!”,说完转身一瘸一拐地向地洞深处跑去,扑通一声跳入暗河之中。。。。。。 乌月将元槊救回到地面,此时潼关已被破阵营完全拿下。 虽然元槊知道拿下潼关有难度,但是战局的惨烈程度还是超出他的想象:两万人死伤大半,将校中刘传义阵亡,成毅受伤,其余副将校尉伤者过半,就连自己也是右手腕断裂需要就地疗伤。 现在破阵营急需补充兵力,休养补给。 潼关不得已成了元槊又一个据点,毕竟返回陕州又不太现实。 夕阳挂在西面的山坡之上,暮光之中潼关城头竖起旌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元”字。 元槊帐中,军中医士在给元槊接骨疗伤。 “大哥,你轻点,啊!”杀猪般的叫声引来一旁的乌月一阵白眼。 “大人恕罪,您这是骨头断了,疼是正常的!”医士摸了摸脑门上的汗。 “我知道疼,可你也不能故意搞我啊!”元槊咧嘴龇起了牙。 医士是个岁数不大瘦子,此话一听吓得他连忙跪了下来:“大人恕罪。。。。。。” “恕什么罪,快治啊!”元槊刚说完脑门上便挨了乌月一巴掌。 “你快闭嘴!”乌月一脸嫌弃:“在地洞里时你不还很厉害吗,怎么,现在不行了?” “唉。。。。。。”元槊无奈地指了指手腕没敢再多说话,估计再说一句又得挨一巴掌。 一个时辰后,医士给元槊收拾完手腕便赶紧回去煎药去了,一刻也不敢在营中多留,这两位都不是省油的灯啊,一个比一个有脾气。 一个月后,天气晴朗,碧空如洗,胳膊吊在胸口的元槊坐在营帐门口晒起了太阳。 “你也不怕冷!”乌月拿着一件锦袍出来披在他身上,元槊双目微闭,一动不动。 “怎么,魂儿出窍了?”乌月伸手晃了晃他的肩膀。 “嘿嘿!”此时元槊才忍不住笑了出来,毕竟这一个月的安静养伤的日子太舒服了。 “报!”一名值守的士兵飞奔过来:“启禀大人,行营都统派人传旨来了!” 话音刚落,一名清瘦的宦官举着一卷黄绸不紧不慢地走来,身后跟着一队护卫。 “我乃诸道行营都统王铎王大人近侍杨洪海,蓟州刺史元槊接旨!”宦官操着一嘴尖细的嗓音喊道,仿佛娘胎里就发育不全一般。 “哦,臣有伤在身,请宣旨!”元槊抬起左手示意道。 “你!”杨洪海气得跺了一下脚,差点把元槊逗得笑喷了。 杨洪海无奈还是读完了王铎的任命状:“蓟州刺史元槊,恭敏英勇,照拂百姓有德,今领军新克潼关,勤王救驾之心可嘉,特调任为晋州刺史,权知昭义军,望今后不遗余力剿灭贼寇,早日光复国都!” 这王铎的权力还真是大,这任命书就是圣旨啊!元槊心中念叨着一时愣住了。 “元大人,元大人!”杨洪海拉长声调喊着发呆的元槊,乌月看他还是不动,伸手捅了他一下。 “谢王大人,谢贵使,慢走,不送!”元槊敷衍道。 第284章 六州之地 杨洪海闻言脸色立马拉了下来。 成毅还是懂得些人情世故,按照官场套路摸出了五十两银子揣进他的手里,杨洪海感觉到手里的分量立即咧嘴挤眼睛笑了起来。 “那祝元大人早日康复,为国效力,洪海不再叨扰,即可回去复命了!”说罢将任命书放到元槊手中离去。 看着那副男不男女不女的背影,元槊鼻子里轻哼一声。 “死太监!” 一旁的成毅此时来到元槊跟前单手摊开。 “什么意思?”元槊被这个搞懵了。 “给银子,刚才我给你垫了五十两啊!”成毅没想到面前这老小子居然拍拍屁股想要赖账。 “什么五十两银子?”元槊居然无耻地抬头问了起来。 成毅一脸无语,转头看向一旁的乌月,没想到她居然将头扭向一边。 “你俩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成毅吃了个哑巴亏回了营。 待看不见他的身影后,元槊和乌月两人哈哈大笑起来。 夜晚,帐中油灯亮起,炭火盆烧的旺旺的。 元槊坐在案边看着桌上的地图。 “权知昭义军,真是好套路啊!” “这还不满足,这是几个州的地盘啊……”乌月上前瞅了一眼地图。 “你还是不懂啊,蓟州刺史换成晋州刺史,这是平调,我损兵折将拿下潼关就换了个这?”元槊指着图上的潼关。 “不还有权知昭义军吗?”乌月点了点地图上的河东位置。 “自从成麟被朱温夜袭斩首,昭义军群龙无首,领兵将领纷纷割据自立门户,邢、洺、磁、潞、泽五州之地土崩瓦解。这个烂摊子丢给我,呵呵!”元槊自然懂得王铎这只老狐狸的想法,一边想要元槊加快剿贼步伐,一边又吝啬封赏。现在只许了个昭义军的空头支票,怎么玩? 乌月点拨道:“你换个想法啊,你已经拿到了昭义军的管辖权,不管那里被谁占着,我们现在带兵去拿,谁反抗就是与朝廷作对,我们开战名正言顺,五州之地早晚是我们的!” “你说的对,一个州一个州的打也行啊,我有任命书,有兵有粮还怕谁!”元槊轻轻点了一下乌月光滑的额头。 “不过这潼关还有长安的黄巢贼寇还管不管?”元槊又点了点长安,他突然发现眼前这个女人越发好看了。 收起的长发勾勒出优雅的发际线,细腻的双腮,坚挺的鼻梁…… “看什么呢?”看他瞧的出神,乌月作势推了一下。 “没什么,你快说啊!”元槊催促道。 乌月接着说了起来:“潼关是必争之地,贼寇不论胜败都会卷土重来,此地守不住,不如早早放弃另图他处。至于长安,咱们这点人马去了也抢不到什么功劳,就让各路牛鬼蛇神争去!” “嗯,有道理!”元槊一把将乌月揽入怀中,在额头上亲了一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这大眼界呢?” 乌月挣扎着要起来被元槊双手摁住。 “你的伤……”乌月一脸不可思议。 “早好了!”元槊耍流氓一样地扭了扭手腕。 “你!”乌月一脸绯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明天启程回家,晋州加上昭义五州足矣,现在睡觉!”元槊抱起乌月顺带熄了油灯。 第285章 切磋一下 第二天,黄河尽头的地平线上升起了朝阳。 元槊领军拔营,三军皆披玄甲沿着苍茫的河岸一路向下游离去,潼关这座耗费了近万破阵营将士的血肉才攻下来的关隘被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不在此留守一兵一卒。 成毅带着刘传义的骨灰坛子回头望了望残破的墙壁,面无表情。 虽然此刻的他还不太理解元槊为什么放弃潼关,但是只要是元槊做的决定他都拥护。 寒风卷过河里的冰面发出尖锐的呼啸,就像是一众游魂在哀嚎一般,瘆得人起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大人,要不咱们走官道!”成毅还没说完眼睛就已经睁不开了,头上的旌旗猎猎作响。 “好!”元槊并未做过多的解释。 上了官道后,风就小了很多,结冰的地面脚踩上去发出咔嚓咔嚓的碎裂声。 “唉,我想褚师兄了!”元槊望着远处苍茫的树林叹了一口白气出来。 “你是想他了吗,你是想他的羊肉烩面了?”乌月骑在马上完美的腰身随着马匹有节奏地浮动。 “哈哈,还是你懂我,可惜他不在啊!”元槊大笑起来,如此寒冷的天气行军确实行动不便,吃碗羊汤热乎热乎必是美妙异常。 “就知道吃,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乌月侧过脸有点嫌弃地看着他。 随行在元槊身后的一众护卫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们笑什么?”乌月看到这些人似乎在嘲笑自己顿时不悦起来。 “禀月姑娘,没,没什么!”领头的护卫连忙扶正头盔回答。 “你叫什么?”乌月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说法追问道。 “高思继!”护卫抱拳回话。 乌月认真打量了一番这个叫高思继的,只见他手持铁枪,生的是剑眉大眼,脸颊冷峻,加上七尺的身高,显得整个人孔武壮实。 元槊回头看了一眼这个护卫长:“怎么,对我这个护卫长感兴趣?” 众人一听皆噤声不语,不知此话何意,但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乌月拽了拽缰绳侧过脸没好气地说:“怎么,把他收入鸣镝做了暗卫不一样还是你的兵吗?” “那倒是!不过切磋一下总可以?”元槊并不打算就此作罢,毕竟鸣镝暗卫一直跟在乌月左右,至于真正实力他倒是见得不多。 “切磋?要不咱俩切磋一下,看看是你的槊厉害还是我的箭快!”乌月弯腰拍了拍挂着的胡禄箭袋,一股挑衅的眼光看着元槊。 元槊一听连连摆手:“呃,你怎么可能打得赢我,比不了!” 说闹间,潼关早已消失在背后。 此时陕州的方虎因为严寒过得并不舒坦,大雪之后附近州县的数万灾民涌进城中聚集乞讨给他这个一州之长搞得头都大了。 这么多灾民带来的不仅仅是粮食问题,还有治安,疾病这些隐藏的东西。 几日后,元槊已带着人马已抵达陕州,只见正门城门紧闭,城下聚集着黑压压一片难民,大概有上千人个个衣衫单薄,瑟缩着身子,手脚裸露在外冻得肿胀通红。 看到元槊气势恢宏、压迫感十足的破阵营由远及近,原本扎成堆的人群纷纷散开将城门的区域让开。 他们只是没有吃的,还不至于不要命,拦截官军视同造反可当场砍杀。 第286章 陕州民变 在上千人的注视下元槊来到城门下。 身后高思继举起手中长枪指着城门上的守卫喊道:“这是晋州刺史元大人,速速打开城门!” 扫视一圈,元槊并没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因为道两旁的难民全是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元槊,两眼一片泪光,有的甚至将襁褓中的婴孩举过头顶。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大人!” 上千人齐刷刷跪了下来一起哭喊:“大人!”,数十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在这一瞬间显得特别扎眼。 元槊喉结耸动了两下,他也是从难民堆里一路走来,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况且现在天寒地冻的,大人可能会扛住几天,小孩一天都不好熬过去。 “开门!”元槊一声高呼,城上的士兵连滚带爬下来去找陕州刺史方虎去了。 开城门这么大的事他可不敢擅作主张,即使对面是能要他命的人。因为之前方虎下了死命令:城门开,人头落! 而此时方虎已收到元槊领军回来的消息在赶来的路上 。 城外的难民等了一会儿看到城门丝毫动静都没有有些急了,纷纷站起身一起高呼:“开门!开门!” 城门依旧纹丝不动。 “元大人见谅,我来晚了一步!”城头突然传来方虎的声音,元槊抬头望去只见他正探着肥硕的身子对自己笑。 元槊也没废话,马鞭指着城门:“打开城门!” “元大人见谅,这城门现在不能开,开不了!”方虎摆了摆手说道。 “为什么?”元槊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火气,这个场景和赵宏武讲的太像了,那次自己感染瘟疫时就是这样城门紧闭不给开门。 “元大人,这些难民太多了,小小的陕州城养不起啊,为了城中安宁您协助拦一下他们,我即刻打开城门!”方虎一看城下的主儿急了连忙妥协。 “方大人,这些难民都是饥寒交迫命悬一线的大唐子民,您是朝廷任命的一方父母官怎么忍心看他们被活活饿死呢?”乌月忍不住也发声了。 “开不开?”元槊一听,话已至此没必要再留面子了。 方虎听着满是胁迫气息的询问只得下令打开城门,难民们趁机跟在破阵营的屁股后进了城。 在外闯荡的越久越明白活着的人都不容易。 “元大人,你为何将这些难民放进来啊!”方虎下了城门后看到难民一股脑的冲进城里顿时傻眼了。 “不放进来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全饿死在城门下么?”乌月走到跟前反问。 阳光雪白,照得寒风中的屋舍多了一丝热度。 “唉!”方虎无奈,只得上马回了刺史府衙。将元槊及其万余人马晾在这城门口。 元槊将队伍拉到上次驻守的营区歇息,毕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就像自己家一样驾轻就熟。 扎下了营寨,元槊躺在铺好地皮褥子上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舒服极了。 吃过中午饭,正要补个觉的元槊收到护卫来报:进入城中的难民造反了,开始抢劫城中粮铺。 “这……”元槊一听皱起眉头,方虎虽说乍一看有些奸诈,但是面对这些难民还是有些先见之明的。 第287章 衣食父母 陕州城,破阵营驻地。 高高的围墙早早遮住了太阳,营地里变得阴冷、潮湿。 元槊呆在军帐中和部下商议着回晋州的计划,再过几天就是腊月二十三,赶点脚程还是能在除夕时回到临汾城的,毕竟经营数年,很多军中士卒已在城里娶了妻,生了娃,成了一个晋州人。 “大人,明天启程回临汾不?”中军都尉张雪辉眼睛都瞪直了。 “着急回家啊?”元槊笑着问道:“是想你那婆姨了?” 一众将士听了这话轰的笑起来。 “笑什么,你们不想回家过年?”张雪辉一脸恼怒。 众人一听顿时哑火了,说实话这天寒地冻的年景谁愿意过年了还在外面玩命不回家? “既然大家都想早点回家,把眼前的事处理完就启程回临汾!”元槊看得出大家的心思。 左护军都尉赵思礼上前不解地问:“大人,何事,我等愿身先士卒,只求早点办完启程!” 连一旁坐着的乌月都忍俊不禁了。 “何事?这临汾城数千灾民没有安置好他们只能死路一条,所以走之前一定要为他们找到栖身之所,有口饭吃!”元槊转过身去。 “大人,这些都是一无是处的难民啊,必须要管吗?”赵思礼一听是这群灾民影响了自己回家的进程更加不理解了。 “一无是处?”元槊一听这话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冷厉起来:“难民?” “这些灾民原本拥有田产、妻儿,只因天灾和黄巢叛乱家破人亡过上了颠沛流离的日子。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子民,他们不种粮食我们行军打仗吃什么,他们的丈夫、儿子不是和我们在沙场上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吗?”元槊的这段话仿佛重锤一般砸在众人心头。 “大人,别说了,您说怎么办,我坚决服从!”赵思礼眼神坚毅,可能他真听懂了元槊是什么意思。 “俺也是!”张雪辉紧跟着附和。 “我等也是!”其他将校纷纷回应。 元槊看着众人,等帐中没了声响才缓缓开口:“这些灾民咱们是要救,但不是现在去救,更不是发钱给粮,那样只会让他们死的更快,先看看这陕州刺史方虎怎么处理再说!” 众人思绪戛然而止,身体都僵住了半晌,这什么意思,救还是不救? 只是元槊并未明说,直到散场时依旧搞得大家像被闷在葫芦里一样。 傍晚,高思继进帐来禀:方虎命刺史府差役当街杖杀抢粮闹事的灾民数十人,抓捕数百人入狱! 啪的一声,元槊听完一掌拍在案子上:“这是草菅人命,靠着血腥手段压制这些将要饿死的百姓,现在抢不抢都不重要了,横竖都是一死!” “大人,我们怎么办?”高思继抬头问。 “容我想想,你先下去。”元槊脸色一变又平静下来和刚刚暴怒的样子判若两人。 “是!”高思继不像其他将校一般,也不废话径直退出帐去。 看着高思继出去没了身影,元槊立即凑到乌月面前…… 有些事不能放在明面上做。 第288章 暗杀 入夜,静悄悄的陕州城笼罩在夜色当中。 一队鸣镝暗卫沿着墙边潜行,沙沙的脚步声在街道上转瞬即逝,只有打更人报时辰的梆子声在胡同里来回游荡。。 乌月领队直奔陕州刺史府。 身罩皮甲、头戴面巾的暗卫只留有一双乌黑的眼眸在外面,干练又隐匿。 此时的刺史府里并不消停,方虎虽贵为一州之长,但是打杀灾民这种事他是第一次做。 “大人,杀了这么多人真的没事吗?”刺史府司马冯保是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头,眼神精细,衣着朴素,看起来有文人的酸气又有饱经风霜的城府。 “有事又能怎么办,这么多闹事的,保不齐明天就把这刺史府房顶掀了,我就怕这个!杀了就杀了,这世道你不说我不说,能有谁会传出去?”方虎指了指头顶的梁柱。 “大人说的是,只是。。。。。。”冯保欲言又止。 “怎么?”方虎感觉今天冯保有些不对劲,紧张得有些过头了。 “那带着难民进城的新任晋州刺史元槊怎么办,他肯定知道了啊!”冯保道出了心中的担忧。 方虎听后并没有接话,紧锁眉头在院中踱步。 刺史府围墙外的乌月等鸣镝暗卫已经到位,静伏监视只待夜深时动手。 青砖砌成的高墙将庄严的府衙与外面隔开,大门口雕檐之下挂着的灯笼在寒冬中摇曳着红色的烛光。 方虎围着院中的一棵大松树转悠了两圈突然停下脚步奔着冯保走来,低声耳语:“杀了他怎么样?”,顺势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这声音是不大可是把冯保这身老骨头吓够呛,差点瘫坐在地上。 “什,什么,杀他?”冯保哆嗦着站稳了身形,都不敢抬眼多看方虎一眼。 “嗯,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吞并他的人马,自立门户,不再受制于人!”方虎低沉的声音充满威胁性:“不杀他这陕州十万军民会一直受制于他,我们给他吃的穿的就像他的奴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还当年的帐了。” “只是,能打的过吗,他那一万人可是刀尖舔血,从战场上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啊!”冯保这话说到重点上了。 方虎倒是显得成竹在胸:“不错,可是潼关一战他元气大伤,自己都是刚痊愈,这一万人也好不了多少,和以前比可是差远了,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不是带兵冲杀,只需下药、刺客暗杀都行,死他一个就足够了,到时候群龙无首自然就不堪一击!” “那对上面怎么说?”不得不说这冯保考虑的还是很周全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想到了。 “就说刁民闹事,死于暴乱!再把这些灾民。。。。。。死无对证!”方虎有些得意,阴森的笑声响起。 方虎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实际上并没有施展的空间和时间。因为已经来不及了,围墙外的鸣镝暗卫只待夜深动手了。 正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要把盟友想得太好,你不出手或许背刺下一秒就来了! 第289章 二命呜呼 子时,除了站岗值勤的府衙护卫,整个刺史府已看不到别的人影。 乌月领了三个人猫腰来到府衙一侧的围墙下,一名暗卫顺势半蹲下来,剩余三人踩着他的肩膀纵身一跃翻墙而去。 冰冷的空气中几片枯叶飘落。 三人绕过正厅来到后院,在连廊处避开府衙护卫后乌月一路小快步走向中中央最大的房子,毕竟是刺史大人,居住地还是很容易推断出来的。 两名鸣镝暗卫转身放哨,乌月一双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幽深的光芒,趴在窗户上屏息聆听。 房内传来粗重的鼾声,铁定是方虎无疑,他的肥硕身板和这鼾声是绝配。 乌月来到正门前,轻轻抽出腰间匕首,寒光闪闪,插入门缝直抵门闩,向一侧反复小幅度地拨弄,直至将落下的门闩挪开。 这一切只在数十个呼吸间完成,离方虎越近,乌月心跳越快。 黑暗使她过于兴奋,倒不是害怕的原因,毕竟跟战场上的厮杀相比这些都不算什么。 只是因为暗杀这种事是她第一次做,那种趁人不备的刺激是别的替代不了的。 乌月回头对两名随行放哨的暗卫出了一个手势,两人已经来到身后,轻轻推开房门,门角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三人,抽身进入房内虚掩了门。 此时鼾声戛然而止。 乌月一听顿感不妙,举出手势示意别动,三人屏息缓缓蹲了下来眼睛全盯着两丈外绢布做帘罩着的床。 只听床上传来一声疾呼:“元大人饶命,饶命啊!” 乌月皱起了眉头,这正是方虎声音。 片刻后,鼾声又起,原来是方虎这胖子在说梦话,不过这两声叫喊倒是挺应景的,估计是他这辈子说的最后两句话了。 乌月举手示意两人行动,三人手持短刃疾步上前,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撩开布帘。。。。。。 几声剧烈的吭哧吭哧之后,自以为很精明的陕州刺史方虎及睡在一旁的小妾一命呜呼。 乌月回到营中对还在等她的元槊只做了一个成功的手势后便倒头大睡。 第二天,收拾屋子的老妈子在叫不开房门的情况下无奈只得进去查看状况,发现横死床上的二人后陕州刺史府就炸开了锅。 不过整个府衙最震惊的不是别人,是司马冯保。 昨天刚想出对策要杀元槊,今天就莫名其妙死了,这?冯保想到这两腿都开始打摆子了:这动手也太快了,刺史府怕不是有奸细!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注定的,冯保是第一个怀疑方虎之死与元槊有关系的人,而且是严重怀疑。 元槊帐中,他神态自若,一众部将在下面议论纷纷。 “方虎居然死了!” “死的好,草菅人命,活该!” “报应,你不信都不行!” “指不定是灾民中藏着的某位神秘剑客干的!” 听到这话元槊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一旁的面无表情的乌月仿佛在说:神秘剑客! “你们也听说了,这陕州刺史方虎死了,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算是报应了!”元槊一出声台下的众将立即闭上了嘴。 “大人,既然这方虎死了应该不会有人再刁难灾民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张雪辉试探地问。 第290章 谁赞成 “什么?”元槊装出一副不明白的样子。 “回,回临汾啊!”张雪辉也算是个直爽的汉子,和他虎背熊腰的体格子倒是很匹配。 “还不能回!”元槊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对外喊道:“ 高思继,领人去请陕州司马来我帐中坐一坐!” “这。。。。。。”帐内诸将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元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独乌月依旧是面无表情。 正午,又是一个艳阳天,阳光透过撩开的门帘照进大帐内,地面上一片雪白,里面顿时变得亮堂起来。 高思继自然把瘦小的陕州司马冯保请来了,面对帐内的虎贲将校,冯保已忍不住双腿打颤。 “司马大人不必紧张,我有一事想与你商议!”元槊起身过来。 “元大人请讲。。。。。。”冯保收了收脖颈头都不敢抬了。 这一刻他确定刺史府真的有内奸,这针对性太强了,先是方虎紧接着就轮到了他。 元槊将他拉到一边后耳语起来,说得冯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最终,冯保便被高思继搀着回了刺史府,帐内诸将依旧不知二人谈了些什么。 不过接下来他们很快就明白了元大人这一系列的操作。 下午,冯保以刺史府的名义发布公告:刺史方虎无辜暴毙,州县不可无主,司马冯保自觉难堪大任,故邀晋州刺史元槊代为署理政务。 晚上,元槊便领着亲卫准备搬进了陕州刺史府衙,毕竟是有实力手腕又硬,陕州十万军民没了方虎不过是一盘散沙。 “恭迎刺史大人!”府门前在两盏红色的灯笼下,冯保看到元槊到来连忙上前迎接。 “代理而已,冯司马,还是低调些好!”元槊打趣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后才相伴入府。 第二天,元槊在刺史府会见了陕州一众文官武将同时要发布三条命令。 第一条:立即释放所有被关押的灾民,死者安葬,伤者抚恤,同时开仓放粮广施粥米。 这第一条刚说完底下的官员便议论纷纷,相互嘀咕。 “谁赞成,谁反对?”元槊慢慢抬起眼看着台下一众陌生的面孔面无表情。 “这。。。。。。”众人唏嘘,很明显这会儿谁要是想做显眼包元槊肯定满足他。 见众人不再吱声元槊也不客气:“那就立即执行,怠慢者斩,思继,去传令!” 高思继领命后跑出府去。 “第二条是。。。。。。”元槊话未说完被一将军模样的披甲汉子打断。 “请问大人,您这是要逼着我们服从吗,如果是就不用再说给我们听了,直接贴告示!”元槊听着这汉子满是挑衅的话语来了兴致。 正愁逮不着出头鸟呢,这不就来了!嘴角一挑,元槊开口问:“请问你是?” “陕州守备都督,方逑!”汉子斜眼一瞥,满脸不在乎,毕竟他是手握一万兵马的重要将领,还是有些叫嚣的资本的。 “哦,那你官儿还不小啊!”元槊故作惊讶:“那方大人有什么好的想法可否说一说?” “您是代理刺史大人,我可没资格指手画脚!”方逑语气生硬一点面子都不留。 阳光照在台阶上,厅内变得静悄悄的,元槊的双拳已在案子下面握紧。 “请问方大人与前刺史大人什么关系?”元槊咽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 “您说呢,都姓方!”方逑紧逼一步,根本不给元槊半分台阶。 “你是来找气不顺的吗?”元槊不再忍耐,直接开战,其他人一听齐刷刷抬头看向他,只见铁青的脸色,双眼似乎要射出刀刃来。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城内我有一万个兄弟也是这意思!”方逑一点儿也不虚直接回话誓要压过他一头。 “第二条是方逑忤逆犯上,立即诛杀!” 元槊话音刚落,两名护卫抽出腰间横刀冲上前,手起刀落,方逑的头真的变成球在地上咕噜噜滚出了大厅,最后在台阶下停了下来。 “第三条。。。。。。谁赞成,谁反对?”元槊说完搓了搓手掌看着陕州一众官员。 众人噤声片刻,然后齐呼:我等谨遵大人钧令! 第291章 贼不走空 元槊在气势上是完全镇住了这群官场上的老油条。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任何装清高、摆架势都是徒劳的,不堪一击。 现在方虎是谁杀的已经不重要了,这陕州刺史府的主人已经换人了,两天时间元槊便成了这里只手遮天的人物。 青瓦红柱的大厅内,鸦雀无声,这些早前还吵吵嚷嚷的人此时在元槊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了。 因为他是真的敢下手啊,指不定下一个是谁。 “第三条:所有人移居晋州临汾城!记住我说的话,是所有人!”元槊又重复了一下自己说的话。 一众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皆是欲言又止。 “两日之后启程,违令者斩!”元槊看着众人的表情又重点敲打了一下。 “大人,陕州有十万军民,两日恐怕时间不够啊!”一个身穿素衣的读书人模样的青年忍不住说了出来。 “你是何人?” “城南司府衙主簿,郭涛!”青年倒是没有过分地紧张。 “那你觉得几日够?”元槊看着这个人抚了抚衣袖。 “下官不知。”郭涛回答地倒是干净利落,把问题直接抛了回去。 “好,那我来告诉你需要多久,两日后启程,届时城中未随军北上的人全部按忤逆论处,就地格杀!”元槊一脸不屑:“现在,请问郭主簿还需要多少时间?” 郭涛僵直的身躯就像被抽取了灵魂一样,一言不发。 良久元槊才说话:“既然大家没有什么意见了就各自下去忙迁居的事!” 说完转身去了内室,将这群陕州官员全晾在大厅内,根本不给他们挣扎的机会。 “这怎么办?” “这是什么意思?” “变相的残害十万军民啊!” 一众官员出了大厅才开始敢说话,两个士兵抬着没了脑袋的方逑尸身从一旁路过时又震得他们乖乖闭上了嘴巴。 内院,元槊站在方桌前在乌月的帮助下卸下铠甲换了便服顿感周身轻快许多。 “这群老油条真的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一个方逑让他们老老实实的!” “你真的打算将整个城的百姓全迁走吗?”就连乌月也感觉元槊的想法有些奇葩。 “对,全部,一个活人都不留,只剩一座空城!”元槊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十万人,如何安置,你知道这些人一天吃掉多少粮食吗?”乌月不信他没有考虑过这些实质性的问题。 “放心,陕州城还是有些家当的,必须带走,全部打包带走!” “贼虽不走空,但是也只是偷一两件,你这将整个城搬走的可堪比大贼,小贼偷家,大贼窃城!”乌月不忘嘲讽他一番,反正是理解不了他现在的做法。 “哈哈!”其实说话还是分人的,乌月说出来他就忍不住想笑,换一个人他早就黑脸了。 “你错了,大贼窃国,我顶多算个中不溜的!” “嗨。。。。。。”这一句给乌月都整无语了。 两人在朱漆雕花梨木圆桌前坐下,乌月提起茶壶倒上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给元槊递了过去。 品了一口茶,元槊才缓缓开口:“你知道现在藩镇混战,争的是什么?” “钱财、人口、土地喽!”乌月没有抬头,不紧不慢地回答。 “对,但是钱财是身外之物,土地是打下来的,没有兵马你就算又再多土地都守不住,所以人口就是土地,就是万贯之财。河东之地久经战乱,十室九空,没有人谁来种田?现在有十万人放在我面前你说我该怎么办?必须打包全部带走,迟疑一秒都是对这十万军民的不尊重!”元槊讲的头头是道,乌月听起来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两人又对坐聊了些七七八八的事,天色已然薄暮。 两日后,元槊收编了陕州两万常备守军,连同约十万百姓一起迁往临汾。 毕竟是冰天雪地的,又是背井离乡的,十之有九是不想去的,但是他们看到元槊令人传视全城的移民告示及方逑的头颅后纷纷老实下来。 北风呼啸,三万将士在元槊等人的带领下押解十万陕州老少俱全、哭哭啼啼的百姓带着家资粮食、浩浩荡荡越过黄河前往晋州临汾城。 残唐史载:中和二年岁末,天寒,太祖携陕州十万军民抵晋州,临汾由此人丁富足。 第292章 过年 农历新年,黄河岸边。 十数万人,怎么也没想到中和三年的第一天会在天寒地冻之中度过,百姓多是拖家带口,辎重家畜什么的,近看就像赶大集一样,其实在迁徙队伍中已经开始出现买卖,以物换物的现象了。 元槊也是换了收口的锦衣,缎面的披风后才稍稍抗住了大河之上的劲风。 将士们铠甲早已凝了寒霜,冰冷刺骨无法套在身上。 这个季节唯一的好处就是河面冰封,不用找船渡河了,踩着冰面可直接抵达对岸。 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元槊侧过脸对高思继叮嘱:“传令下去,渡过黄河的部队就地扎营,割肉剁馅做饺子,今天是初一,让兄弟们看好别出乱子!” “是!”高思继领命一路小跑去了各营,此时的各营士兵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兜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在里面,想要作乱或者逃跑根本就不可能。 “其实我们可以在陕州过了年天暖和了再回临汾。”风缭乱了乌月的头发,眼睛也眯成一条缝。 “我也想再等等,不过从长安那边的战况来推断,强弩之末的黄巢开春就会兵败出逃,西面无路可去只能向东来,破潼关、下陕州是最近的路!”元槊望着萧瑟的河岸不禁感慨。 枯,是一季;荣,又是一季。 “你这脑子怎么想得这么多了,是不是在潼关时你就这么想了?这陕州十万民众在你心里早就是囊中之物了?”乌月深吸一口气忍不住咳嗽起来。 元槊走到她身后轻轻抱在怀中,伸手紧了紧她团花长袖棉衣的领口。 “快走,过河吃饺子!”乌月娇羞地窜了出去。 日落,黄河北岸,灯火点亮了数十里。 新年第一天,几万将士围着近十万百姓在野地里吃起了饺子,当然也有鸡鸭等随行的家畜可以宰杀。 有了吃的,又是过年,大部分人还是稍稍平复了一下牢骚的心情,毕竟新年第一天就生气会给新的一年带来霉运。 元槊帐中,炭火烧的通红。一炉,一锅,一男一女两人对坐吃起了炖羊肉。 萝卜炖羊肉,肉嫩汤甜,这样的天气吃既应景又暖身子。 膻香味的气泡咕嘟咕嘟窜入空气,带来让人愉悦的气息。 “你多吃点,省的晚上手脚凉还得我给你暖。”元槊一边说一边将一块又一块软烂可口的羊肉放入乌月面前的碗中。 “你!”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乌月脸上,掩盖了娇羞的红色。 “怎的,我说的不对?”元槊把筷子尖抵在唇上故作惊讶。 “吃你的,羊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了?”乌月夹起一块肉重重放在对面的碗中。 帐中烛光忽明忽暗。。。。。。 过了年初一,趁着天气晴朗,元槊领着十余万军民加快行军的步伐,同时派信使前往临汾通知姜子思将之前扩建出来的城区备好分发给即将迁过去的百姓。 姜子思确实预想着这些新建的房子是要分发给新增的百姓的,但是一下空降十余万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二哥终究是二哥,做出来的事真不一样! 元槊又行军半月,终于在月末抵达临汾。 十余万人冒着严寒,风尘仆仆地赶来,从临汾城头远远地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仿佛是敌寇攻城,惊得守城士兵差点瘫在一边。 姜子思、赵宏武等人早骑着快马出城迎接,官道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 “二哥!” “大人!” 两人边跑边喊。 此时的元槊还在远处,只是一个黑点,渐渐地显出轮廓。 临汾城,我回来了!元槊在心里暗呼。 第293章 抱负 姜子思已经开始蓄须了,显得整个人成熟了不少。 刚照上面元槊就调侃起他的胡子来:“不错嘛,三弟,有男人味了!” “二哥,你身体休养好了吗,这天寒地冻的,快快进城!”姜子思摸了摸下巴也没争辩什么。 “将军!”赵宏武身体倒是壮实了不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元槊身后的十多万人的阵势更是让二人震撼。 姜子思牵着元槊的马缰绳在前面领路:“二哥,这么多人是全要安置在临汾城吗?” 身后是一连串的马蹄声。 “新扩建的城区够用吗?”元槊指着远处汾水两岸的灰石城墙问道。 “放心,将军,再有十万人也住的下!”一旁的赵宏武抢先答话。 “就你知道的多?”姜子思一看自己风头被人抢了立马怼了上去。 “嗨,你这……”赵宏武欲言又止。 “你俩是不是一天不拌两句嘴心里就难受啊?”元槊无奈地摇摇头。 “将军啊,您是不知道,这书生仗着自己读了几本书欺负人啊,我这几个月度日如年!”赵宏武说完挑衅地看了姜子思一眼。 “我呸,血口喷人,信口雌黄!”姜子思转头就指着赵宏武鼻子骂了起来。 “哈哈!”骑在马上的乌月和元槊都笑了起来。 远处灰色的城池逐渐清晰。 接下来,赵宏武将三万多名将士重新整编,加上原先驻守在临汾城的两万多守军共计得兵五万,沿着汾水在临汾城四周驻防。 而姜子思将十万官员及百姓分批安排进新建的城区,临汾城一下扩大了一圈有余。 人多了,要处理的政事自然就多,元槊将琐碎之事全权交由姜子思打理,人员调度自行安排,所以这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自然比一般的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至于陕州那边的原班各级官员,元槊就一个意思:能用则用,不能用就革职为庶民开荒种地。 这个春节过得比以往都快,忙了一天又一天,过了两个月移民的这波风潮才消停下来,毕竟这么多人换了个新地方生活,不习惯的地方太多了,矛盾自然也不少。 元槊对这些人就一句话:让他们有饭吃,安抚情绪,分发的荒地及时开垦,驻防的官兵严查撂荒逃跑的百姓。 临汾城头,姜子思跟在元槊身后,良久才问了一句:“背井离乡来到这,他们不跟我们吗?” “恨?”元槊停下脚步迎着夕阳和他对视:“你知道关中和河南之地有多乱吗?” 姜子思没有说话,眼睛都没眨一下。 “活着的吃人,死了的晒骨!”元槊说这话的好似轻描淡写一般。 “我给他们吃的让他们在这里能好好活下去,只需要他们给我一样东西!” “什么?”姜子思张张嘴只挤出两个字。 “支持!”元槊郑重的点了点面前的城墙垛口,遥望整座城,“以后不仅昭义军是我的,河中是我的,整个河东都是我的……” “二哥!”姜子思此刻才发现他这个结拜兄弟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从来没想过他有这样的抱负。 “子思,你觉得我离开蓟州时为什么带上了你?”姜子思前一句还未消化完紧接着又来了一句。 “因为你叫姜子思!”元槊转身离去,金色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后背。 姜子思全名姜煜,通疆域。 第294章 心思 元槊裹挟十余万军民百姓渡河搬家的事终究是被人知道了,河东节度使郑从谠第一个派信使前来确认事件的真实性。 至于其他的藩镇不是像李克用、王重荣一样在关中忙着与黄巢激烈摩擦,就是像王镕一般年龄太小以至自己根基还不稳的新任节度使。 临汾城,元府后院。 元槊看着郑从谠差人送来的信件陷入了沉思:这老东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一旁站着等待回话的信使,低着头,两臂自然下垂。 良久,元槊侧过脸对信使说:“告诉王大人,我亲赴晋阳与他一会!”,信使得到回复后立即抱拳示意离开。 等到信使离去后,丛桦、从曦两姐妹来了,许是在这元府不曾受累,姜子也是小心对待着,这两人生的越发水灵。 只见两人头戴银质云簪,上身湖绿色素面长袄,外套对襟的锦纹夹袄,下身是一袭姜黄色综裙,果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出水芙蓉一般。 “大人!”两人一人捧着一盘点心,一人端着一壶热茶来到元槊跟前行礼。 亭中的元槊看到二人到来呼吸短暂地停了几个呼吸后,才缓缓舒了一口气抬手示意:“不必多礼,坐!” “我俩还是站着好些!”丛曦摆摆手紧张地拒绝了。 “怎么,还当自己是外人啊?”元槊指着桌子:“快把盘子放下,端着多累,坐!” 两姐妹将盘子放下后,缓缓坐下后倒了一杯热茶轻轻放到对面。 看两姐妹欲言又止的样子,元槊知道两人找自己肯定有事。 “找我有事?”元槊盯着轻咬嘴唇的丛桦问道。 对面两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嘀咕了两句两人都未开口,倒是脸先红了,搞得元槊一脑门子问号。 亭外,天色阴沉,风声渐止,大团的雪花顺着院中笔直的树干飘落下来。 最后还是丛曦忍不住开口了:“我和姐姐已经来府中很长时间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现在有了容身之所,又没有什么事可做。。。。。。” “你俩还想做什么,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负责美丽就可以了!”元槊一本正经地调侃让面前的姐妹俩忍俊不禁,双腮更红了。 这场景看的元槊都愣住了,这是少女的魅力吗,铁血将军也扛不住啊! 丛桦和丛曦平复了一下表情,此时不敢抬头直视元槊。 “你俩有事就快说,一会咱该吃晚饭了。”元槊指了指外面快要黑下来的天,飘落了一地的雪花。 两女起身双双扑通跪在地上。 “这是何意,快快起来,地上凉!”元槊连忙起身要扶两人起来却被拒绝。 “我姐妹二人有事,求大人务必应允后才肯起身!” 元槊懵了:“说!” 女人真是磨叽啊,搞得元槊心里都突突了。 “大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姐妹二人请求能像乌月姐姐一般随侍大人左右,当牛做马死也甘心!” 这一句话就像炸雷一般轰得元槊两眼冒金星,这是要以身相许吗? “大人,我和姐姐吃得少,很听话的!”丛曦扬起脸,秋水一般的眸子边闪着亮光。 元槊连连摆手:“不行的,你们也知道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外征战,一年都没回来几次,外面太苦了你们受不了的!” “如何受不了?乌月姐姐可以我们就可以!”丛桦也抬起头。 “真不行啊,再说这军营之中带两个女的,这。。。。。。”元槊欲哭无泪,这是要强买强卖吗? “那乌月姐姐呢,她怎么就可以一直伴你左右?”丛曦别看娇小一些,脑瓜子转得倒是挺快。 “她。。。。。。”元槊吃瘪了,在战场上血战的时候心里都没现在紧张。 “真不行!” “不答应,我姐妹二人就一直跪在这,大人你忍心吗?”又是丛曦这丫头。 天黑了,府中挂起的灯笼照得院子里的雪地一片光亮。 元槊无话可说了,哭丧着脸心里暗呼:谁来救救我啊,这帮人,一个来找我都没有啊? 三人僵持间,一个身影从柱子后面到亭中。 是乌月,削瘦的肩膀上落满洁白的雪花。 “答应了他俩!”乌月轻轻将二人搀起来,由于跪的太久,这两姐妹都有些站不稳了。 “胡闹!”元槊起身轻轻拂去乌月肩膀和头上的雪花。 “怎么胡闹了,你看乌月姐姐都同意了!”丛曦躲在乌月身后探出一个脑袋上前。 “我来带她俩,在我的暗卫里就行!”乌月轻轻抚了抚丛曦的脸颊。 “你,吃饭!”元槊踏着雪去了前厅。 “谢谢乌月姐姐!”丛桦、丛曦两姐妹屈身行礼。 “走,去吃饭!不能让他吃独食!”乌月拉着二女顺着连廊追了去。 第295章 枕边风 夜晚,窗外静悄悄的,雪花飘落将整个陕州城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 元槊与乌月已一前一后相伴穿过后院的连廊回到卧室,火盆里的炭烧的火热,驱散了房间里的寒意。 橘黄色的烛光下,两个互相褪去身上的长袄准备休息,天寒地冻的并没有什么可以娱乐的项目。 “你怎么能跟着她俩胡闹呢?”元槊低头解着扣子一边嗔怪。 “我胡闹什么了,入了鸣镝暗卫你不是又多了两个得力护卫了?”乌月微屈双腿帮他解掉腰带。 “这么小的女娃子去军营,还是俩人,这不是坑害了他俩么!” “我能去,他们也能去,以后多两个美女陪你不是更好吗?”乌月话中似乎有些醋意。 “你这越说越离谱了,我又没那个意思。”元槊转身抱住乌月柔软的身躯隔着贴身衣物感受她的体温。 “那是什么意思?”乌月身子微微颤抖。 “冷了?”还未等元槊说着两片朱唇已经迎了上来。 烛光摇曳,温暖的锦被之下娇喘声渐渐平息,两人互相依偎。 “两姐妹挺执着的,而且将两人带在身边服侍你也不错,你就同意了。”乌月一双大眼睛泛着春水。 “怎么又提这个?我有你就足够了,不需要他们服侍啊!”元槊都无语了,今天全是这个话题,绕不开了。 “我需要啊!”乌月说完顿感不妥,可没法再收回去了。 “你需要,你需要个啥?”元槊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就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就行,说,到底怎么想的!” 噗嗤一声,乌月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没什么。” 片刻的安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我是想着你以后终归是要三妻四妾的,不如现在我替你把把关先选好了。”乌月出声打破了沉默。 “三妻四妾,你听谁说的?”元槊一脸的愕然。 “没人说啊,这还用说吗,哪个当官的不是妻妾成群的?”乌月一副很在理的表情。 “你……”元槊无语得差点翻白眼了:“说不过你,睡觉!” “不准睡,不同意我就不让你睡!”乌月伸手捅着他的腰眼。 “好啊,不睡觉是,哼……” 两人这么折腾起来被窝里连热气儿都没了。 烛光在娇喘之中欢快地摇曳…… 第二日清晨。 乌月踩着积雪与丛家姐妹闲逛,经过一夜的努力元槊终于勉强同意了她的想法。 “乌月姐姐,你真厉害!”丛曦对乌月举起娇嫩的大拇指。 “咳咳……”乌月双颊变得通红。 “姐姐,你脸怎么红了?”丛桦疑问道。 “没,没什么,风吹的!”乌月连忙伸手捂了下脸眼神躲闪看往别处。 “乌月姐姐,以后我肯定跟你好好学习武艺,保护好大人!”丛曦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看起来甚是可爱。 “你俩还想着学武艺呢?”乌月将脚下的积雪踩得咯吱作响。 “对呀,这不是你昨天说的吗?”丛曦侧着脑袋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就随口一说,你俩端茶倒水就行,不用学武艺。”乌月连忙解释。 “那不行,跟着大人必须要会武艺,否则不仅保护不了大人还会拖累他!”丛桦听完立即反驳道。 第296章 师兄 元府内外青瓦高墙皆披上白雪,一片晶莹,显得房檐下朱漆的柱子更显得红艳。 外院,一名身披厚领披风的府门护卫踏着积雪匆匆来到门前。 “启禀大人,府外有名百姓自称是您的师兄要见您,让我把这个给您看看!”说着护卫递上一件有点褪色的虎皮。 元槊看到这件虎皮的时候眼皮立即上挑,手指颤抖了一下,万千思绪涌上心头,鼻尖酸的透不过气来。 看元槊无动于衷的样子护卫连忙说道:“大人,那我把他赶走?” “慢!”元槊迅速抬手制止并示意他将虎皮拿过来。 虽然虎皮是旧了些,但是斑斓的花纹依旧没变,上面的痕迹还是熟悉的样子。 元槊想起当初在山谷猎虎、重阳山学艺时的一幕幕。 没错,是他! “他在哪?”元槊忽然地抬头吓了护卫一跳。 “在门口,大人!”护卫连忙在前带路。 元槊貌似等不及了,一把拨开护卫,三步作两步冲向府门。 府门前,落满积雪的石狮子下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即使是背对着他也丝毫不影响辨认。 随行的护卫刚要张嘴大喊又被元槊伸手制止。此刻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越靠近面前这个人他反而脚步慢了下来。 “师兄!”熟悉的声音令背对着他的身躯一颤,随即一张熟悉的脸转了过来。 是他,孙宁! “送饭的……”孙宁还是当年的模样,身高不足五尺,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袄,袖口蹭的黢黑,凌乱的头发被随意的扎在脑后。 “师兄!”元槊半蹲下来,上手抓住孙宁的肩膀激动地喊道:“你怎么来了?” “你都多久没给我送饭了,我再不来就饿死了!”孙宁伸出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指点着元槊的胸口似乎要兴师问罪。 “师兄说的对,我错了,走,走!跟我回家,饭管够!”说着元槊拉着孙宁的胳膊踏着满台阶的积雪进入府门。 看着一脸惊愕的府门护卫元槊兴奋道:“这是我师兄!” 这句搞得护卫们不知如何搭话,脑子转了两圈才齐呼:“恭喜大人!” 此时雪地里只剩下两串脚印,一大一小。 “师兄,你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元槊边走边问。 “你这还用找吗,现在河东还有谁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现在可是气势压倒半边天的人物呀,我就是来沾沾喜气混口饭吃!”孙宁咧开嘴笑了起来,门牙位置露出两个空洞。 元槊随意一瞥看到豁牙心中奇怪:“师兄也不老啊,怎么牙掉的这么早?” 孙宁突然止住脚步故作轻松道:“唉,没啥大事,被当兵的打掉的。” “谁?谁的兵?哪里的兵?”元槊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变凉了。 “没有,不,不记得了!”看到自己师弟如此表情孙宁心中诧异,连忙摆手掩饰。 周围空气变得宁静起来。 “到底是谁?”元槊显然并不相信他的答复。 “是谁?” 孙宁眼看拗不过他只得道出实情:“一个月前在晋阳城被一个叫赵晖的人打的,我当时饿急了,偷拿了他桌上的两个包子……” “两个包子?”元槊瞬间觉得火气烧得耳朵燥热。 说话间,可能是两人提到了包子孙宁的肚子传来咕噜噜的叫声。 “嘿嘿!”此时他只能干笑两声掩盖一下尴尬。 “走,先吃饭去!”元槊拉着孙宁去了后院。 厨房里几个下人忙碌起来,半个时辰后一桌把孙宁都看花眼的饭菜端上了桌,有鱼有肉的看得他直冒口水。 此时乌月、丛桦、丛曦听到动静都来到厅内看着这个未曾谋面的小个子。 “快吃!”元槊将盘子向孙宁面前推了推。 许是饿了许久了,孙宁顾不上别的了,撸了撸袖子一只手抓起两块胡饼就往嘴里塞,另一只手拿起筷子夹起面前的菜跟在后面,根本不在乎黑乎乎的手掌。 看到这元槊眼角湿了。 “你慢点……” “呜呜……”孙宁塞满东西的嘴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此时两颗豁牙洞更加显眼。 元槊给身边的丛桦使了个眼神,她立即拿茶盅倒上温茶放到孙宁手边。 孙宁举起茶盅咕嘟咕嘟两口喝完对着丛桦笑起来,这不是单纯的饿,只是饥渴难耐。 丛桦只得又倒了一杯端了上来。 “你派人查一下晋阳城有个叫赵晖的,他是干什么的,父母是谁!”元槊侧脸对乌月私语。 半个时辰后,孙宁才停下嘴里的动作,抚起肚皮。 “师兄,重阳山的师父和师兄弟怎么样了?”元槊看他已经吃饱了便问了起来。 第297章 北上晋阳 “他们……”,孙宁欲言又止不敢直视元槊。 “说,干嘛吞吞吐吐的?”师兄的举动让他觉察到不安。 “他们没事……”偷偷瞄了一眼四周后发现大家都在盯着他后孙宁只得搪塞了一句。 “师兄,你还当我是你当初重阳山上遇到的师弟吗?”元槊起身来到孙宁身边蹲了下来,“师父和一众师兄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还要瞒到什么时候?” “啊?”孙宁一脸诧异。 说话间从前院雪地里走来一人,褚静山。 “褚师兄,你看这是谁?”元槊指着身旁面容有些邋遢的孙宁笑道。 “孙师兄?”身穿火头营军服的褚静山在门廊下低头跺了跺脚上的积雪才踏进这后院偏厅。 元槊此时不等两人进一步说话,直接抢话:“孙师兄,褚师兄已经把重阳山上的情况大概跟我说了,你还在掩盖什么?” “师弟……”褚静山张开嘴就被元槊一个眼神给噎住了。 “唉,我也不想啊!”孙宁一看这架势也没招了,双手一拍大腿摇摇头:“是那帮沙陀野人太凶残,为了逼师父下山竟放火烧了重阳山,师父下落不明,只有几个师兄弟侥幸逃下山!” 三人的面前仿佛呈现出一片火海,师弟们在火中痛苦哀嚎,最后葬身其中。 元槊看了一眼褚静山,眼神中全是埋怨,没想到褚师兄也对他一直隐瞒着实情。 “谁带的沙陀兵?是谁?” “李友金!”褚静山和孙宁异口同声。 “早知道有这事,当初在义丰城下就应该杀了他!”元槊看着门外的白雪握紧了拳头。 师兄弟三人又是一阵寒暄,多年未见自然是唏嘘不已。 乌月和丛家姐妹默不作声地和下人收拾了餐盘换上了热茶。 “师弟,这三位都是你的……”说话间孙宁指着乌月等三女的背影笑了起来,还不忘竖起大拇指。 “瞎说什么呢,就一个是,另外两个还不是!”元槊伸手将孙宁的手指打了下去。 桌上的热茶冒着袅袅热气,褚静山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打岔道:“还不是?那以后准是喽!” 三人隔了一个呼吸竟一起笑了起来。 正午时分,已经痛快洗完热水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孙宁像换了个人似的来到后院偏厅吃饭。 众人已经落座,只等他了。 “师兄,你来晚了。”说着元槊举起酒杯要敬他。 “你这是记仇啊!”孙宁提起面前的酒杯满饮之后这才坐下。 “什么仇?我有仇还给你准备这么多酒菜?”元槊伸手指着面前一大桌子更丰盛的菜肴。 一圈落座的众人又直勾勾看着孙宁,一不小心他又成了餐桌上的焦点。 “你不就恨我说你有几个媳妇了吗?” 此言一出,众人又齐刷刷转向元槊,尤其是乌月和丛家姐妹,因为在场的就她们三人是女眷。 “嘘!”元槊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嘴前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嘘什么嘘,师兄你接着说!”褚静山白了元槊一眼和其他人一样一副迫不及待想吃瓜的表情。 果真是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我猜这位是大夫人。”孙宁说着指了指乌月,“这两位是二、三两位夫人!”紧接着又指了指丛桦和丛曦。 “牛!”一旁的赵宏武和姜子思立即举起大拇指表示赞同,不过这话一说出来也羞的三女一阵脸红。 “吃饭,吃饭!”元槊不得已岔开话题,再说下去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 傍晚,元槊叫来赵宏武,姜子思等人在前院大厅议事。 “过两天就是二月初二,我准备北上晋阳与郑从谠一会!”元槊直接点明目的地。 “二哥,这次我可以与你一起去了?”姜子思好像并不关心去哪,他只想知道带不带他。 “这次你和我一起去,宏武留守临汾城,宏武此次你肩上的担子比上次还重,这临汾城数十万百姓、兄弟我全交到你手中,一定要看好家里!”元槊上前拍了拍赵宏武的肩膀。 “大人放心,我在城在!”赵宏武也不废话,直接抱拳表明信心。 “好,成毅、谢晟、王靖你们三人竭力辅助宏武!” “是,大人!”厅中三人抱拳领命。 烛光摇曳,众人脸上闪着橘黄色。 “我此行只带五千人马,高思继、张雪辉、赵思礼随行,二月初二启程,回去各自准备。” “二哥,此去晋阳只是为了和郑老头见一面?”姜子思试探地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元槊摆手示意解散。 二月初二,孙宁、姜子思、乌月带着新加入鸣镝暗卫的丛家姐妹、高思继、张雪辉、赵思礼等人率领五千骁骑营士兵护送元槊北上。 第298章 龙兴之地 晋阳城是河东重镇,也是河东节度使府衙所在地,唐朝的创立者李渊就是以晋阳为根据地起兵反隋最后夺取天下。 直至唐末乱世,朝廷依然未放弃对晋阳乃至河东地区控制权。控制河东可以有效监视和遏制河朔三镇以及北方的沙陀夷族扩张。 此时的河东节度使郑从谠老当益壮是唐廷的一颗定海神针,坐镇河东晋阳城。 元槊一行人趁着年初刚开春天气转暖之时一路北上,直抵晋阳城。 晋阳城池方圆十数里,远比临汾、河中、陕州这些地方要大的多。 元槊勒马止步城前:“原本以为王重荣河中府就够大了,现在放在这晋阳城面前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雄壮的城墙连带着护城河将城区紧紧包裹在里面。黄色夯土铸就的城砖之上旌旗飘扬,城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亦是连绵不绝。 进城之前,鸣镝暗卫已经汇报了那个打掉孙宁门牙的赵晖是晋阳河东观察判官赵崇的小儿子。 城门口带着一众官员迎接元槊一行的正是赵崇,山羊胡,一身红色官服在一众人中显得甚是扎眼。 “恭迎元大人,我是河东观察使赵崇,郑大人命我等在此等候多时了!”赵崇一副官场常规的客套做派。 “哦,前面带路!”听到此人自报姓名元槊并未下马,一句冷冰冰地应答让路两侧的河东府官员一脸愕然:这人好大的架子,只是个一州刺史就这样了? 确实,元槊实权只是晋州刺史,权知昭义军只是个虚衔。 不过这群人此时并不晓得元槊心中所想:因为师兄孙宁的事他巴不得手撕了眼前这个赵崇! 但是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行。 晋阳城是大唐李氏的龙兴之地,颇有半分盛世王朝的气象,入眼之处皆是挂满旗幡的房舍楼阁,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青砖铺就的笔直大街尽头是高耸的内城围墙…… 赵崇面色阴沉地前面领路,其他官员自然不敢多说什么。 外城,元槊带来的五千护卫被安置在一片空地之上,他本人则带着姜子思、乌月、高思继前往内城河东节度使府。 郑从谠出了府门前来迎接他的到来:老人家须发皆白但是精神很好,头戴龙冠、上身镶着金线、绣有绫纹的霞帔所散发出来的威严和贵气不是一般官吏所能比的。 毕竟是唐廷安插在河东的一颗大钉子,代表的是朝廷的尊严。 “元兄弟,你如此遵守约定按时赴约,我这个老头子都自愧不如!”郑从谠一脸很自然的笑容,看不出一点阴鸷,人说相由心生可能说的就是这种。 “郑大人过奖了,您掌控河东大局,日理万机岂是我这等小辈可以比的。”元槊的一番谦虚和吹捧在奉承郑从谠的同时无形中又抬高了自己的形象。 “一路舟车劳顿,快快随我进府,已摆了宴席给你们接风洗尘!”说着郑从谠就拉着元槊的胳膊往大门里走。 好一座气派的节度使府邸,不仅仅是豪华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亭台楼阁中所展现出来的皇家贵气是元槊在其他地方所见的房子所没有的。就连脚下铺地的青砖都是描边雕花而成,且块块相连,块块图案皆不同。 这老头所受皇帝恩宠非同一般啊,元槊边走边嘀咕,现在想来自己真的是小蛤蟆上井沿儿,开了天眼了。他身后的姜子思等随行人员也是东张西望,怕是错过了什么奇珍异景。 “郑大人这座府宅真的是宝气冲天,贵不可言啊!”元槊一脸的羡慕。 “元兄弟不要再左一个大人,右一个大人的叫了,你就直接称呼我老哥!”两人说话间已穿过前院来到青瓦朱门点缀的后院,远远的看见正厅四扇镂空木门大开,里面摆着一桌丰盛的酒菜。 “如此称呼您那就是僭越了,您是两朝元老重臣,我怎么配和您称兄道弟呢?”元槊连连摆手推脱。 “元兄弟是捧杀老朽吗,莫非是你不愿意?你愿意我这河东节度使府邸可让与你住!”郑从谠郑重的脸色反而让元槊一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老爷子在卖什么套路呢?果然活得岁数大的都是人精啊! 一行人在大厅依次落座,郑从谠坐在主位上,元槊紧挨着他,姜子思、乌月、高思继随后,其他河东系官员分坐两边依次坐开。 “请!”在郑从谠的示意下,众人举杯而尽。。。。。。 一个时辰后,酒已过三巡,元槊不知自己听了多少奉承的话,也不知道自己回了多少,反正一圈的人皆是醉意熏熏。 在家仆的搀扶下,众人才逐个被送了出去,此时厅内只剩下两人,面不改色的郑从谠和元槊。 第299章 偏厅密谈 在郑从谠的指引下,元槊来到偏厅。 门窗紧闭,半分阳光都照不进来,以至于大白天都要点上蜡烛。入眼之处只是一桌一对椅,一壶热茶此刻正冒着缕缕热气。 “元兄弟,你已到了此间我就不再客套了,此次邀你前来晋阳是有要事相商!”原本还有些醉意的郑从谠此刻眼冒精光地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 “为什么是我?”元槊索性也不装了。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郑从谠轻轻捻起茶杯盖吹了吹漂浮在茶碗中的叶子。 “我等皆是臣子,就是这碗中的叶子要识得局势,需要你沉下时就不能浮着。。。。。。” 跟我讲什么大道理呢?元槊心中眉头一沉。 “河朔三镇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加上如今已经南下剿贼的沙陀人河东已如危卵,需一位有能力的忠臣代天狩牧稳住河东局势。”郑从谠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元槊一眼。 “我?有能力的忠臣?”元槊反手指着自己,一脸惊愕的表情。 此时是考验心理和演技的时候,他再怎么强也得老实地表现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我观察你很久了,不管是义丰城应对刘珂、王郜这样的将领还是后来临汾的王重荣、李克用以及陕州、潼关的贼寇你几乎都是以少胜多,富有武力和韬略!”郑从谠敲了敲桌子发出当当的声响。 “这,放眼天下像我这样的人也不少?”元槊一听这是看好我呀,顺势进一步放低姿态。 “不错,只是像你这样的忠臣可就不多了。”郑从谠捋了捋胡须。 “忠臣?”元槊有些意外了,这话听着怎么如此别扭呢,忠臣是他这样的吗? 何为忠臣,只能听这老头解释了。 “如今黄巢贼寇已是败势尽显,各路军阀聚集在长安附近,美其名曰剿贼,实则有窃国之嫌!若是真想剿贼国都何至于沦陷三年之久!只有你是破了潼关掉头便走并未染指帝都,路过陕州又为十万百姓着想举城迁往临汾远避战祸。。。。。。” 元槊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面前这老头真是人精啊,怪不得混迹唐廷权力金字塔顶峰一辈子了,现在连自己都有点信他这一套洗脑的说辞了,差点就信了! “大人,元槊愿鞍前马后效劳!”此时郑从谠差的就是元槊的这句表态,当然他也不吝啬,就坡下驴了。 “好!”郑从谠有些兴奋地站起身来,往前走了两步背对着他:“黄巢将除,众藩镇节度使聚集长安,陛下为稳住他们急调我回京掌控大局,如此河东变成了无主之地,为了大唐住进这座府邸的人必须是陛下的忠臣,这个人就是你!” 看着面前这个老人的背影,元槊才明白了他真正的意图:这是拿老子当枪使呢,在这河东乱战之地重新找个傀儡代理人。 “大人的意思是?”心里虽明白但元槊还是装作糊涂。 “接替我的位置,做河东节度使!”郑从谠转身指着他。 “大人,晚辈不敢,晚辈何德何能敢身居如此高位!”元槊听后立即站起身抱拳行礼推辞起来。 “你就说你想不想?” “我。。。。。。”这话问的元槊哑然无声:这老头子,这么问我能直接回答? “呵呵。。。。。。”看到他如此模样郑从谠不禁会心一笑:“我已经找好了辅佐你的人,还有一事。。。。。。” 元槊看了看晦暗的房顶迅速把头扭了回来:“何事?” 厅内此刻静悄悄的。 “元兄弟是否婚配?”郑从谠一脸奇怪的笑容让元槊有些不舒服仿佛自己的家底都被这老头窥探一番。 “还没,大人何意?” “正好,我有孙女年方二八,与你般配。我替你俩做主,这个月十八是好日子,你二人成婚!”郑从谠一脸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什么。。。。。。”元槊闻言犹如雷击:为了拴住我这老头真狠心啊,拿亲孙女笼络人心,下血本了这是! “怎么,你不愿意?”郑从谠凑上前来,银色的胡须差点贴在元槊脸上。 这该死的压迫感! “愿,愿意!”元槊此时想不出更好的选择。 偏厅传来一阵哈哈的笑声,院外等候的众人一阵奇怪。 郑从谠代表的是皇帝的意思,元槊这个时候顺竿子往上爬很正常,只是娶这个郑家小妹。。。。。。 密谈结束,离开节度使府的元槊走在热闹的大街上感觉浑身直竖汗毛,一想到要和素未谋面的郑家小妹结婚他就脑袋大,现在他连正眼看乌月的勇气都没有了,真是头大! 强强联合,联姻确实是不错的政治手段。 第300章 是他想你 一旁随行的姜子思好奇地追问:“二哥,那老头跟你说什么了?”一边问还一脸好奇。 两个男人,一老一少在密室里这么久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没什么,他想送我点东西而已。”元槊一句轻描淡写打算将密谈的事掩盖过去。 “说说,什么东西,你不要我们几个可以帮你收着呀!”也就只有他这个三弟敢如此嘚瑟地跟他讲话。 “什么你都要!女人,你要吗?”元槊没好气地大声说道。 众人一听,差点将之前吃的饭菜给喷出来,并未把他的话当真。 “好啊,我还没找媳妇呢!”姜子思一脸贱贱的表情。 “你是真不要脸!”乌月实在看不下去了朝着他的屁股轻踹了一脚差点给他撂翻在地。 此时的元槊心里有些乱,河东节度使、郑家小妹、婚配、乌月等等这些词就像无穷的箭矢一般向他射来,打的他无处躲闪。 晋阳虽好,但是好心情全没了,而且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他还没有做:找赵晖算一下孙宁门牙的账。 天气晴朗,微风,刚回府歇下的河东观察使赵崇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五凤楼的哪位姑娘又想我了? 赵家是晋阳城里根基深厚的大族,作为本土势力的代表很有威望,自然也是郑从谠这种下放的京官拉拢的对象。 这才有了身为赵家家主赵崇坐上观察使的位置。 当爹的有实力,当儿子的自然也不能平凡无奇,花天酒地是赵晖的选择,当然他爹也是多少也好这口。 城中最豪华的烟柳场所五凤楼,他们父子二人皆是常客。 当然,念叨赵崇的并不是什么歌女夜度娘,是元槊。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元槊带上孙宁、高思继以及二十名护卫早早前往赵府,至于姜子思、和乌月则被留在营中看守。 赵府门前,两名家仆拿着扫帚扫着地,看到一队人马来到门前连忙伸手拦截:“你们是何人,知道这是哪里吗?” “这不是赵府吗,那上面的两大字你看不见?”手握银枪的高思继指着斜上方府门上挂着的匾额反问。 “这是河东观察使赵大人的府邸,你们是哪里来的杂兵?”一名家仆打量了一番身穿布衣的元槊脸上一横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仿佛此刻他已化身成了赵崇。 “杂兵?叫赵崇滚出来见我!”元槊不再忍耐,上前一脚将这名嘴巴欠抽的赵府家仆踢出两丈开外,在地上咕噜噜打了几个滚后蜷缩成一团一声都哼不出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气息。 另一名家仆见状连滚带爬跑向府内,大喊:“有人闹事!来人啊!” 不多时一群私兵手持棍棒从府内涌出将元槊等二十多人团团围住,元槊看着这架势没有任何表示完全是把他们当作空气一般。 身旁的高思继扫了一眼这群身材浮夸的士兵嘴角轻蔑一笑。 又等了有一刻钟,身穿家常便服的赵崇才出现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早前被元槊踹翻在地的那名家仆见状立即爬将起来要向自家主子告状没想到又被赵崇踹到一边。 “住手!”赵崇抬手大喊一声示意府兵撤走,紧接着走下台阶开始了他的表演。 元槊他自然是认得的,虽然目前来说他只是个刺史,但是从郑从谠的态度来分析眼前这个血气方刚的愣头青很不简单,即使他有些瞧不上。 “元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不知有何要事?”赵崇抱拳一脸笑容。 艹,真恶心!张宁胃里开始泛酸水,还好早上起得早没有吃早饭,不然非喷这老貂子一脸! “没有重要事,只是一件小事而已。”显然元槊的脸并未被赵崇的热情所感染。 眼看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赵崇心中虽有些不爽但也不好发作:“我说刚才怎么连打几个喷嚏,原来是元兄弟想我了啊,快,里面请!”说完做了一个进府的手势。 此时赵府附近聚集了一群看热闹的群众:这么多官兵聚集在这指不定会发生什么大事。 不过元槊并未领情:“不用了,是他想你!”说完元槊指了指身侧的孙宁。 “这位是?”赵崇脑子转了一圈也未认出这位身段不足五尺的矮子是谁。 “新任昭义观察使孙宁,孙大人!”说完元槊将手掌抚在孙宁背后,眼角瞄了他一眼。 再傻的人此刻也能看出来这是找茬来了,但是面子还是得给的。赵崇看着府门前越来越多的人不好发作:“敢问孙大人有何事找赵某?” “我不找你,我找你儿子!”孙宁摆摆手一点儿也未将眼前这个能在晋阳城呼风唤雨的人放在眼里。 此时的赵崇感觉自己被耍了,脸色冷酷起来,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去找少爷来!”一旁的家仆急忙跑进府内。 第301章 以牙还牙 众人等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衣衫松垮,眼圈熏黑的浪荡公子才从府内走了出来。 来人就是元槊要找的赵崇之子赵晖。 “爹……”赵晖看到府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 “你过来!”赵崇一肚子的不爽此刻全写在脸上:“可认得他?”说着指了指孙宁。 “呃,记不起来了。”赵晖皱眉想了一下,确实对此人没有什么印象了。 听自家儿子说完,赵崇怒火一下窜上脑门,刚抬起手要对府兵示意被赵晖一喊给打断了:“哦,是你啊!” 此时的孙宁正咧嘴露出门牙位置两个空洞对着赵崇。 这个豁牙子他还是有印象的。 “之前在城里偷我桌上的饭食被我打掉两颗牙的叫花子!”赵晖一脸的鄙夷。 “叫花子?”赵崇此刻有些难堪,他这个儿子给他惹得麻烦太多了。 “赵大人,请问那一顿饭食价值几何?”元槊上前一步正视赵晖。 “你是谁?来给这个叫花子撑腰的?就你这点人,吓唬人都不够,快滚!”赵晖对着元槊一脸不屑地摆了摆手。 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打的赵晖眼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 “跪下!”赵崇收起微微颤抖的手掌转身对元槊又换成的笑脸:“元大人,小儿不懂事,万望海涵,我以后定严加看管。” “爹……”赵晖不情愿地跪在地上捂着脸卖惨。 “不用!”经过刚才赵晖龇牙咧嘴的叫嚣他打算今天必须做点什么让他长长记性。 “请问赵公子,那顿饭价值几何?” “一万钱!”赵晖脱口而出,一脸的不服。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是越来越多了。 “好!”元槊说着看向孙宁,“给他一万钱的银子!” 孙宁掏出十两银子扔到跪着的赵晖面前,一时间惹得看热闹的百姓议论纷纷。 “没想到他也有今天!” “这是挨收拾了!” “这位白发公子绝对不是一般人物。” 这一下激怒了赵晖,直接站起身来喊道:“臭要饭的,你找死呢!” “砸了他的两颗门牙!”元槊回头对高思继沉声道。 只见高思继上前两步揪住赵晖的脖领子伸手取下腰间的短刀。 “放肆!住手!”赵崇伸手要上前阻止已然是来不及了,眼瞅着儿子被人揪住脖子砸掉了门牙扔到一边。 “呜呜!”哀嚎声让赵晖绷住的嘴唇冒出一股血水,顺着下巴往下滴。 看着可怜巴巴的儿子赵崇怒了:“元槊,我已经够给你面子了,没想到你……找死是吗?”话刚说完一挥手一群府兵围了上来。 “呦,打架是吗?”高思继见状横着银枪,随行的护卫纷纷抽出腰间的横刀摆开了架势应战。 “元槊,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个小小的刺史就敢在我门口如此猖狂!找死!”赵崇扶着满脸是血的儿子退到大门口。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瞧这架势要真开战纷纷跑路躲避。 “呜呜!”赵晖此刻只能用呜呜声代表自己内心的杀意。 面对明晃晃的刀剑元槊没有一丝的惧怕,反而挑衅起来:“赵大人,你可想好了?” “呜呜!”赵晖跺着脚,瞪着大眼珠子,差点就像疯狗一样扑上来拼命了。 “住手!”凭空传来一声大喊,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那老头子。 第302章 硬气 数十步外人群中让出一条路来,郑从谠在一队河东军士的护卫下走来。 “大人!”赵崇一看来人是节度使大人,上身微曲一路小跑迎了上去。 “赵大人,这发生了何事聚集如此多的百姓、兵士?”郑从谠看着赵府门前乌泱泱一大票的人颇有责怪的意思。 “禀大人,是这位远道而来的晋州元刺史带人来闹事!”赵崇是抓住机会直接先参了手。 “元槊,你在这做什么?”郑从谠白色的眉毛一挑有些意外。 “烦劳郑大人操心,一点小事而已,已经处理完了,我走了!”元槊说完摆了摆手欲转身离去。 “站住!”赵崇厉声喊道,“伤了我儿你说走就走?” “你想怎么办?”元槊看着这个老貂子有些不耐烦了。 “今日郑大人在这,不要以为远来是客你就可以胡作非为,必须给我个说法!”赵崇俨然化身成受迫害的一方。 “那我要是不给呢?”显然这样咄咄逼人的场面元槊压根不感冒。 双方火药味儿渐浓,这郑从谠不来还好一点,从他来了之后这两位差一点就能动手了。 “哎呀,两位好好说话,给我这把老骨头一个面子,都退一步!”郑从谠无奈只能自降身段当起了和事佬。 此时已是正午,温暖的阳光驱散了街道上的寒意。 “大人言重,我的事已经办完了是这位赵观察使揪着不放。”元槊此言一出无疑是把锅甩给赵崇把他架在火上烤了一圈。 “放屁!”赵崇一听这话彻底是怒了,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克制了,一大早家仆、儿子就挨打自己最后还得赔礼道歉,这事一般人可忍不了,“欺人太甚!” 赵晖看到老爹怒了也是龇牙咧嘴地装腔作势挥手府兵动手。 “看来是赵大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喽!”元槊说完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郑从谠。 这小子真是损呐!郑从谠心中暗骂,一脸不悦涌上脸。 “老赵,住手!” 这脸色赵崇是再熟悉不过了,当初康传圭被乱兵杀死后郑从谠初到河东镇压叛乱时就是这副模样。 “散了!”赵崇不甘心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双眼充满记恨。 得了,这梁子算是在这结下了。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郑从谠带着元槊一行骑马离开了赵府。 “你是真不闲着啊,知道这个赵崇是谁吗?”郑从谠一脸责怪。 “管他是谁,打了我兄弟就是不行,他儿子今天不死他得烧高香!”元槊头也不回的应道。 “你这小子,没看出来还有这番硬气。” 老头,你没看出来的多了去了!元槊表面上却是默不作声。 身后两队护卫身上的铠甲发出有节奏的撞击声。 “跟我走,都到这了!”不知过了多久郑从谠伸手指着不远处的节度使府邸大门。 元槊抬头一看心中暗叫:怎么迷迷糊糊走到这里来了!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郑从谠又进去了。 元槊一行人免不了又是大吃大喝一顿,不过除了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其他人都有些,这节度使府邸的伙食确实不错,油水也足。 第303章 坦白 不出意外,元槊在孙宁和高思继惊讶的目光中又被姓郑的老头请进了密室。 “考虑的怎么样了?”刚关上门,郑从谠开门见山发问。 “我。。。。。。”元槊没有说想也没有说不行,他犹豫了。 “元大人,犹豫可不是你的作风啊!”郑从谠坐了下来,桌上没有茶水,干干净净的。 元槊转身走上前来:“可不可以容我考虑几天?” “你这年轻人真是奇怪,节度使大位、我的亲孙女,出了这个门你问问外面有多少人排着队想要?”郑从谠敲了一下桌子:“你倒好,推脱犹豫,年轻人有雄心是好事但是不要贪心不足!” 面对敲打元槊面露拘谨:“郑大人误会了,只是槊心中已有一女子,迎娶令孙女的事还未来得及告诉他。” 一听这话郑从谠立马换了脸色:“哦,无妨,无妨,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何况是你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不过你要抓紧了,我很快便会调往京城,晚了恐怕这节度使大位落入他人之手!” 沉思了片刻,元槊握了握拳头:“好,我同意,只是新娘礼服要准备两套!” 虽然靠这种方式得到河东这块地盘不太光彩,但是放眼天下没有几人能经得住诱惑。 “好,两日后就是好日子,你们二人吉时成婚,三媒六聘这些我会安排人给你操办,一切从速!成婚后我便上表推你为河东节度使!”郑从谠两眼放光,也不管他要几套礼服是干什么拍了一下大腿站起来扶住元槊的肩膀。 “谢大人!”元槊抱拳低头。 “诶,怎么还叫大人,该改口了!” “爷,阿爷!”这几个字元槊说着真是费劲,极不习惯。 “好,好!”郑从谠心情大好,拉着元槊的手出了偏厅密室。 接下来元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怎么回到的兵营临时驻地,全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这是怎么了?”乌月看着他不正常的模样将高思继拉到一边盘问。 “我也不知道,从节度使府吃完饭就变成这样了,不会是中毒了?”高思继此话一出立即招来白眼。 “那你没吃吗,你怎么好好的?”乌月差点骂他一通。 “也是。。。。。。”高思继挠了挠后脑勺走开了。 晚上,元槊营帐中。 乌月披着圆领鹿皮大氅顺势坐在乌月身边。 “怎么了,有心事?” “唉!”元槊没有回话,甚至没有正眼与她对视,橘黄色的油灯在缓缓的摇摆。 “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能难住你,说来我听听?”乌月故作轻松道。 “你不会想听的。”元槊亲身拨弄着面前的火盆,通红的炭块映得他脸颊绯红。 “说来听听!”乌月呼吸禁不住有些粗重,作为女人,她的嗅觉感应到了这件不简单的事应该和她有关系。 “郑从谠将他的孙女许配给我了,两日后完婚!”元槊说完就僵住了身躯,两只耳朵支棱着倾听身后的动静。 沉默,空气里只有炭块燃烧时碎裂开的声音。 “这事啊,那我得祝贺你!”元槊从乌月装作大气的声音里感受到了酸气,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 “我。。。。。。” “你是怕我生气不敢跟我说吗?”乌月双手抱住他的腰身轻轻问道。 “嗯。” “我要是那样的话,就不会让丛桦、丛曦进入暗卫了。”乌月轻语,侧脸将头埋进眼前的坚实的胸膛。 此刻元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胸腔内犹如翻江倒海,胸脯紧接着剧烈起伏。 他从来没想过的丛家姐妹竟然也被乌月默认了,这是提前挖坑种树啊! 一股兴奋和一丝遗憾浮上心头,夜深,两人相拥入眠,元槊并未开口对她提起第二套礼服的事,许是要给他个惊喜。 不过第二天早上却发生了一件事,乌月吃了点粥就开始不断干呕,以至于众人觉得是粥里被人下药了。 最后军医前来把脉确认元槊才知道她是有喜了!乌月怀了元槊的孩子,妥妥地未婚先孕。 当然当爹的自然最兴奋,此刻元槊心里可能更加佩服自己,多准备一套礼服是最明智的选择。 日上三竿,节度使府便来了人,媒婆,聘礼等等,这一切看着好像是有预谋的嫁娶,颇有一副赶鸭子上架入赘的感觉,堂堂晋州刺史居然要倒插门了? 不过元槊倒也是省心了,一切都是郑家人在操办,他什么都不用管。 两天很快过去,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亮了晋阳城的天,节度使便来了接亲的队伍,披红挂彩的八抬大轿、高头大马、锣鼓喧天。 元槊在一脸沉默的乌月侍候下换了大红的喜服,此刻他已按耐不住心里的小秘密了,眼睛余光一直盯着角落里一只未打开的木盒。 第304章 洞房花烛 穿好大红喜服的元槊转身拿来盒子递给乌月。 “这是什么?”一脸疑惑的乌月一边接过盒子轻轻掀开锁扣,只见一件叠的整齐的喜服静静躺在盒中。 “喜欢吗?”元槊轻声问,生怕声音大一点会吓到她腹中的孩子。 此时的乌月眼睛红了,眸子里闪着亮光,这恐怕是她这辈子最想穿的衣服。 “我让丛桦、丛曦来照顾你!”说完元槊转身出了营帐。 外面的姜子思、孙宁、高思继等人看到元槊时一脸灿烂。 “二哥这身新郎官的打扮真可以!” “恭喜师弟!” “恭贺大人!” “丛桦、丛曦!”元槊朝着周围的营帐喊了一嗓子。 “大人!”一声娇呼,丛家姐妹俩从一棵大柳树后钻了出来。 “快去给你们的月姐姐帮忙换衣服!”元槊指了指身后的营帐。 “是,大人!”姐妹二人雪白的俏脸上写满嫉妒。 又过了一个时辰,在众人的惊愕中元槊抱着披了盖头乌月将她放在八台大轿中,丛家姐妹随行左右当做陪嫁丫鬟。 “这是什么情况?”姜子思都懵了。 “不是娶郑大人的孙女吗?”高思继也懵了。 “哈哈,还是师弟厉害,玩的真花啊!”孙宁一笑露出的豁牙显得他有些猥琐。 元槊骑着马在前缓缓引路,伴随着一路的吹吹打打吸引了不少路过的百姓围观看热闹,毕竟是大户人家嫁娶,排场还是有的。 节度使府邸已是张灯结彩,郑从谠要嫁的孙女名叫郑知意,她的父亲郑全默是郑从谠的小儿子,此时在荥阳老家留守不在河东。 要说这郑知意长的什么模样元槊并不清楚,高矮胖瘦无从得知,政治联姻双方各取所需也不在乎这个了,大家闺秀应该不算太差。 节度使府邸门前,元槊下马之后撩开乌月乘坐的轿子将她抱了出来,用一丈红绸牵着她进入府内。 此时府邸里外都是前来庆贺的宾客,河东各级官员、富商大贾等有权有势的人都来表示表示。 当他们看到元槊牵了一个媳妇时顿时不说话了,目光随着二人移动直至前院大厅内。 此时郑从谠坐在主位,堂下立着身披红装的郑知意。 “这小子搞什么名堂,娶两个?”郑从谠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不过转念一想,婚事无碍,自己的孙女又是他明媒正娶的就行。 婚礼很隆重,直到下午仪式举行完元槊才一手牵着一位夫人进了洞房。 人生一大喜事就是洞房花烛夜。 天色还未暗下来但是描金的红烛照得满屋喜气,成篮子的大枣、桂圆、花生摆在桌上。 元槊坐在床边,看着两位新妇不知所措。 这一切来的有些突然。 郑知意的脸被盖头遮挡着只有一双白如葱根的玉指露在外面,腰身笔直看起来很瘦弱。 一旁的乌月亦是一动不动。 这一幕是多少男人的梦想! 元槊用床头的玉如意轻轻挑开乌月的盖头:眉如翠羽,脸衬桃花瓣,鬟堆金凤丝。秋波湛湛妖娆姿,高簪珠翠显光辉。 果然是人靠衣装,与以往判若两人。 等他撩开郑知意的盖头后又是另一番风景:细雨蒙蒙空悲眸,蛾眉淡扫紧深锁,已是饱噙泪珠,樱唇难启羞涩涩,颜似红霞衬,低头无语凝噎。 这是受了委屈? 第305章 意料之外 “这是怎么了,受了多大委屈?”看着梨花带雨的眼前人元槊心中疑问。 郑知意一听这话头都未抬起,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听这声元槊连忙跟一旁地乌月使眼色,自己则是退到一边。 此时窗外突然传来高思继的声音。 “大人,前厅打起来了,你快去看看!” 元槊眉头一皱,打开房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两位新娘子,此时乌月正在轻抚郑知意后背安慰她。 随着高思继来到前院大厅,地上杯盘狼藉,桌子都翻了两个,郑从谠正一脸阴沉坐在主位上,两个熟悉的人影被两拨人分别架开,是李友金和师兄孙宁。 “这是怎么了?”元槊上前拉住要挣脱的孙宁问道。 涨红了脸的孙宁完全是暴怒状态,就像是一头小老虎:“师弟,别拉我,我要干死他,他就是火烧重阳山的沙陀头子李友金!” 元槊瞅了一眼站在对面一样被拉住的李友金,低声道:“师兄,今天是大喜之日,改天再闹如何?” “我闹,你忘了重阳山的仇了?”孙宁眼睛瞪得通红大声吼道,一用力猛地挣脱开,身上的衣衫随之发出破碎声。 还没等他往前走两步,一只强有力的胳膊揽住他的腰身将其掳了回去。 “放开我,我要杀了他!”孙宁已经陷入癫狂状态了。 元槊将他这个师兄推到高思继面前:“带他回去,派几个人看着他!” 高思继也不废话,抱着孙宁出了大厅向府门走去。 元槊笑着对着郑从谠鞠了一躬,又对着周围大多数他不认识的宾客鞠了一躬:“元槊在这里给岳父大人和诸位赔个不是,惊扰了大家是我的不对,接下来请大家欣赏一出好戏,以表歉意!” 一圈的人听完纷纷摆手表示无伤大雅,李友金顿时放松下来,眼中露出一丝不屑,郑从谠也是满意地微微颔首。 “接下来的戏需要李大人配合一下!”元槊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李友金,这双眼睛就像两把利剑一般将他死死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主位上的郑从谠立即感到不对劲,站起身来。 “李大人能不辞辛苦从代北赶来参加婚礼,元某不胜感激!”说着元槊突然对着李友金又是鞠了一躬:“我代表师兄对刚才的冒犯再次向您致歉!” 这一举动看得周围的宾客纷纷赞叹,这小伙子真不错,别看白了少年头还是识的礼数! 李友金就懵了,看不懂元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敢笑也不敢应声作答,依旧是面无表情站着。 “好了,既然没事了,就赶快入席!”郑从谠伸手打断尴尬场面。 “慢着,戏还未看完,不着急!”元槊拒绝了他的岳父大人,此时郑从谠脸上只有三个字:搞什么? “李大人,您不想对我说点什么吗?”元槊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什么?”李友金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 “那我就帮你回忆一下,我的师尊叫庞羽,重阳山的庞羽!”最后几个字元槊是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啊!”李友金脑袋里瞬间就炸了,感觉这里是郑从谠给他挖的一个坑。 一圈的宾客顿时议论纷纷,这是怎么了,有私仇? “槊儿,今天是大喜的日子!”郑从谠厉声呵斥道,他不想在今天闹这么一出不愉快,否则以后他这张老脸就没处可放了。 “我知道!”元槊背对着他回了一句又进一步逼向李友金。 “记起来了吗,李大人!” “元槊,你不过是小小的晋州刺史,想干什么?在朔州的时候你只不过是李克用帐下的一名看门的小校!”李友金有些怂了,毕竟对这位同出沙陀军的熟人他是清楚底细的。 “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我在问你重阳山的事!”元槊怒了。 李友金麻了,慌忙看向四周皆是手无寸铁的宾客,自己的护卫当然也不在府内,毕竟是婚宴不是战场。 “是又怎么样,重阳山是我让人放火烧的!”他不信在元槊自己的婚礼上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自己怎么样。 “好!”元槊冷笑一声。 前一刻众人觉得他不过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怒火,当他们看到元槊将胸前的大红丝绸球摘下来时才知道这戏演的有些过了。 “都说婚礼不能刀兵相见,不吉利,所以只能请李大人受点苦了!”元槊说完脚下生风冲了上来。 “救命!”李友金见状一边呼喊一边向厅外院子里跑去。 “住手!”郑从谠脸色铁青,大呼一声后剧烈咳嗽起来。 没想到好好的一场婚礼变成了这般闹剧。 第306章 还是意料之外 李友金并未逃出大厅便被元槊一把扯了回来掐住了脖子。 “元槊,这里都是河东有头有脸的人,你当着他们的面敢杀了我?”李友金有些慌了。 “为何不敢?你这条贱命,活剐你一百遍都难解我心头之恨!”元槊拖着他来到院中。 “住手啊,元兄弟!”和李友金一起来的代北监军陈景思看这架势也是慌了,跑出大厅喊道。 “槊儿,停手!”郑从谠在家仆的搀扶下紧跟在后面,一众宾客也跟着出来了,府邸大门口涌进来一大堆听到动静的披甲士兵。 午后,太阳温热,没有一丝风。 宽敞的庭院中,白色的石板铺地,元槊将李友金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其余人围在四周。 “诸位放心,我不会杀了他!”元槊抬头对着紧张的众人说道,这句话算是让他们稍微舒缓了下紧张的情绪,但是接下来的话又让他们为李友金捏了一把汗。 “重阳山是恩师传我武艺、炼我心智的地方,现在被他一把火烧了,师父不知所踪,众师兄弟死的死逃的逃,你们说该怎么办?” “师尊曾教导我做事光明磊落,做人坦坦荡荡,有仇不报非大丈夫所为,快意恩仇方对得起七尺之身!李大人,你说今日我该怎么办?”元槊低头瞅着趴在地上的李友金。 “你仗着自己有点力气就在这节度使府邸为所欲为,有能耐放开我,痛痛快快打一场!”李友金双手拍着地面龇着牙吼道。 “好!”元槊起身,将李友金顺势踹了出去。 郑从谠没想到好好的婚宴搞成这个样子,此时偌大的府邸竟成了二人的斗武场,而且此刻他发现眼前这个已经成为自己孙女婿的年轻人做起事来完全由着自己性子,简单点来说就是超出他的控制范围,这个问题说大就很大,将来节度使的位置交到他手中后会不会也是这样的? 他动摇了节度使位置交给他的想法。 而院中的二人,李友金已从一旁的士兵手中夺来一把横刀,摆开架势要和元槊真刀真枪的干上一架。 元槊是纹丝不动,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作死之人。 “来!”元槊伸出一只手挑衅李友金。 一柄闪着寒光的横刀直直地刺了过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李友金的嘶吼声。 面对锋利的刀刃,元槊出乎意料地未躲闪,任凭其沿着肩膀钻了进去。 “二哥!”一旁的姜子思大喊一声。 围观的宾客惊呼,这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将李友金摁在地上摩擦吗,现在怎么直接挨了一刀? 元槊手握剑身,殷红的血水沿着刀锋流了下来,在阳光下显得异常鲜艳,而他的嘴角此刻却露出狡黠的笑容。 “咯咯,李大人,这一刀怎么样?” 李友金浑身犹如被雷电击中一般僵硬,握紧的刀柄也被松开了。 “李友金,你干什么?”陈景思和郑从谠几乎是同时喊了起来。 灰白色的石板上洒落了点点殷红,扑通一声,元槊向后倒下去,此时他的嘴角竟然还挂着笑容。 这是个什么怪物,这是什么意思,李友金向后退了两步,盯着地上的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睛竟然看起来充满复仇的快感。 元槊被众人抬到偏院的屋子里,姜子思此刻跑出府门去找医士。 太阳西斜,这场婚礼被李友金的一刀画上句号,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意外。 躺在床上的元槊肩膀上插着刀刃,闻讯而来的乌月和郑知意负身穿未来得及换下的礼服伏在床前关切地看着他。 “爷爷,医士呢,去找医士!”郑知意哀求地回头对郑从谠疾呼,新婚第一天就发生这事,她想都不敢想,老天爷不会是想让她守活寡? “人已经去找了,知意放心,他没事!”郑从谠安慰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又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元槊。 相较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郑知意,乌月看过伤势后就显淡定多了。 “你是真不怕疼!”乌月伸出温热的双手捂住元槊满是血污的手掌。 “嘿嘿,没事!”元槊勉强笑了一下。 医士很快便来了,查看完伤势回报只是普通刀伤,不是太严重后才让担心的人缓了一口气。 元槊从来没想过他的婚后生活首先是在床上躺着养伤开始的,节度使府的伙食确实是好,在郑知意和乌月的照顾下仅过了半个月他就恢复地差不多了。 期间若不是强压着孙宁,估计他会找李友金拼命去。 天气转暖,宽敞的庭院里温暖了起来。 第307章 送别 晋阳城,河东节度使府后院一株老松下。 “槊儿,明天我就启程回京城了,你和知意就放心住在这里,等诏书到了你就是名正言顺的河东节度使了。”郑从谠银白的须发在微风中拂动。 “岳父大人,李友金还在晋阳城吗?”已经恢复如初的元槊现在心里很清楚接下来他要做什么。 郑从谠听到这句话时眼神变得无奈:“我知道你定是要找他复仇的,不然这一刀不是白挨了!”说着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这一刀不白挨,原本我是动摇了之前的计划的,但是你这挨一刀的手段不是常人所能比的,所以,我没看错人!” “哦,你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啊。嘿嘿!”元槊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银白色的头发有节奏的晃动起来。 “行啦,为了不落人笑柄你也是够能忍了,估计这个李友金活不过明晚了。。。。。。”说罢郑从谠转身走了。 “这老头,不糊涂。”元槊望着他的背影喃喃道,垂下的双手握紧了拳头。 经过半个月的相处,郑知意已与元槊、乌月二人相熟,关系也很融洽。 毕竟是有草原上的豪放血统,乌月对元槊娶几个媳妇并不在意。 离别前最后一顿晚饭众人吃的是相当沉闷,低头不语,饭后郑知意要陪着爷爷说会儿话众人便各自散去。 乌月由于已经有了身孕,元槊便让丛桦、丛曦两姐妹陪在她左右服侍,同时她的皮甲、剑刃都被收了起来,女刺客转眼变成待产少妇了。 “我有那么娇贵吗,这才几个月?”烛光点亮的屋中乌月嗔怪地看着她的男人。 “嗯。”元槊若有其事的点点头,惹得站在一旁的丛家姐妹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不对吗?” “对!你都对!”此刻的乌月应该是最幸福的。 如今想来这段幸福从遥远的北地开始,到了蓟州的生死一念间,再一路南下,不知何时会突然消失。 “你俩好好陪着她,我有事先走了哦!”元槊说完起身出了门。 “这么晚了,他去哪?”丛桦嘴碎道。 “肯定是找他的二夫人去了呗,男人不都这样吗!”丛曦没好气地补了一嘴。 “瞎说!”乌月责备地看了两人一眼。 夜色之中,元槊一人骑马来到破阵营驻地。 “二哥,你回来了!”姜子思一如既往地兴奋,他知道这么晚了肯定有事情要搞了。 “叫高思继、孙宁来!”人齐之后,元槊也不废话直接说重点。 黑暗中,一队人马悄然摸向李友金的临时住所,李友金为什么在晋阳待了这么久还不走,这个问题只能问他自己了。 可能还是找死! 清晨,送别郑从谠的人群将节度使府邸大门围地里三层外三层,唯独不见陈景思与李友金二人的身影。 与众人匆匆道别之后,元槊扶着他的这位老岳父上了入京的马车,在孙女郑知意满眼泪花中车队渐行渐远,人群也随即散去。 “走,回去了。”元槊轻轻捉住知意的小手,柔弱无骨,两人回了府内。 日上三竿时,高思继回来了,只告诉元槊一件事:李友金死了,喝水噎死的! 与此同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孙宁咧开嘴笑了,露着黑洞洞的豁牙儿,样子有点憨。 第308章 再遇沙陀 俩月后,一匹快马飞奔进了晋阳城,当元槊拿到加急文书时心情已经不能用兴奋两个字来形容了,屏住呼吸,后脑勺一阵发凉。, 文书被缓缓打开:“我儿元槊,见字如晤,黄巢兵败已退出长安,各镇刺史、节度向朝廷索取钱财,官位,为保吾皇万岁,现河东节度使一职已被李克用窃取……” 后面的内容元槊已经看不下去了,心已经凉了半截。这是煮熟的鸭子没到嘴就飞了。现在想来打下潼关若是直接西进与其他州府官军合力讨伐黄巢或许就不是今天的结果了? 眼下并无别的出路,李克用估计这时候正在赶回晋阳的路上,这个位置他得的是名正言顺。 而且得到这个消息的肯定不止元槊一人,恐怕这城中有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曾经风光一时的节度使女婿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元槊将文书放在烛火上烧掉,看着余烬长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对着门外喊道:“思继!” “大人,何事?”高思继应声进来。 “传令各营,明早启程回临汾!”元槊说完转身向内院而去。 还未进屋就听见乌月、郑知意二人的笑声传出来,如此元槊的眉宇间平添了几分释怀。 毕竟还有两位娘子。 听到脚步声二女止住笑声向门口看过来。 “你俩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相公,姐姐在与我说你在北地买肉干被骗的事!”郑知意娇笑着,一脸桃花。丛桦、丛曦不知去哪里了此时并不在房内侍候。 年轻就是好! “哦,有这回事吗?”元槊挑了挑眉头:“收拾下东西,明早咱们回临汾了。” “这,这么急?”郑知意毕竟在这里住习惯了,有些舍不得这里的一草一木。 “出来这么久我还真有点想家了。”乌月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 听乌月这么一说,郑知意也识趣,“姐姐去哪我就去哪!” 元槊看着屋里的摆设没作声。 河东节度使府,这个地方暂时还不属于他。 人间四月天,春风尔来为阿谁,蝴蝶忽然满芳草。 在草长莺飞的好天气下,五千破阵营士兵护卫着十几辆马车缓缓出了晋阳南门,郑知意撩开纱帘看了高大的城墙一眼算是做了诀别。 晋阳的一众官员并未前来送行,一是郑从谠已经走了,二是元槊并未在晋阳担任官职与官场并无太多交道。 车队一路南下进入晋州境内并无遇到阻碍。 “还有多远到达临汾?”元槊手握缰绳,胯下传来清脆的马蹄声。 “二哥,已不足百里,我已传信给宏武派人前来接应!”姜子思抬起马鞭指着远处的地平线。 忽然,前方哨骑飞奔回来:“大人,有情况,二十里之外有沙陀骑兵!” “多少人?”元槊并未觉得奇怪。 “有数万人!” “是冲我们来的?”元槊看着自己带的五千人马,心中暗自思忖:若真的起了冲突己方完全没有胜算。 “没,没看出来。”哨骑有些不确定。 “再探!”元槊紧接着传令,“准备迎敌,护住马车!” 一炷香之后,沙陀骑兵已经逼到眼前,元槊的五千人为应对即将到来的攻势结成防御阵型。 至于沙陀的领兵将领元槊未认出来是谁,不知是李克用新收的哪位义子。 第309章 高家枪法 沙陀骑兵前锋呼啸而来,黑压压的一片,这是元槊熟悉的阵势,曾经的队友现在却剑拔弩张。 马车中的郑知意撩起窗帘:“相公,怎么了?” 元槊回头看了一眼笑着说:“没事,你俩待在车中不要出来。” 说话间,沙陀骑兵绕过元槊的两翼并完成了合围,五千人马现在就像是一团肉馅被包在中间,只待上锅蒸了。 “师弟,要破敌阵先斩杀贼首,乱了他们的阵脚!”个子不高的孙宁倒是一点不慌还给了一点建议。 “嗯!”元槊抽出破军槊,准备复制一下陕州城下单挑黄邺数万大军的光辉时刻。 “大人,让我去,你在此处保护夫人!”高思继握紧银枪主动请缨。 “敌军势大,不可恋战!”元槊话还未说完,高思继已驾马跃出三丈之外。 一道棕色的身影迎着沙陀骑兵奔来 “敌将报上姓名,为何擅入我晋州属地?” “呵,你是哪来的无名鼠辈,下马受降,爷爷给你个痛快!”应声的是一个虎背熊腰手持长斧的沙陀骑将。 “我乃晋州刺史元大人麾下骁骑校尉高思继,你是哪来的鼠辈,姓名都不敢报?我高家枪法不斩无名之辈!”高思继枪头指向对面嘲笑起来。 “爷爷是新任河东节度使麾下牙将李存进,来,杂碎!”这沙陀骑将是李克用新收的义子,跟随其入长安击败黄巢刚得了封赏,现作为先锋前往晋阳没想到在这遇到一支五千人的队伍。 李存进脸一横,举起长柄斧劈了过来,高思继也不怂,提枪就上,一招盘龙出海硬接斧头,两人的兵器发出清脆的撞击声,随后各退一步。 两人又战十多个回合,高思继愈战愈勇,枪如惊雷,势同猛火一般招呼着李存进,即便是战场老手他也是吃不消了,接下来之后就剩招架的功夫。 “小杂碎,手里的棍子耍得不错嘛!”李存进还不忘过过嘴瘾。 高思继并未作声,一枪挑开李存进胸前的斧头趁其还未收回来又斜刺一下。 观战的沙陀骑兵全呆若木鸡,李存进被穿了个透心凉后跌落马下没了动静。 “可以,可以!这小子有两下子!”看到这般身手,跟在元槊身后的姜子思不禁赞叹起来。 “让元槊出来!”沙陀骑兵中又闪出一道身影,康君立。 元槊驾马上前示意高思继退后,他自然识得眼前人,毕竟几年前还一起在李克用帐中共事。 “怎么,康将军还认得我啊?” “叛徒,蔚州一战后你销声匿迹没想到竟自立门户,临汾城下你带兵与父帅为敌,亏父帅待你不薄,你竟恩将仇报,今日又阵前纵容部下杀了……”康君立差点将元槊的老黄历抖搂一遍。 “讲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元槊不耐烦的一句话怼得康君立哑口无声,“要么打一场,要么带着你的人滚出晋州!” 元槊说完挑起他尘封了数月之久的破军槊,阳光下的红色槊锋更加诡异,这是用战场上的鲜血浸泡出来的。 康君立注视着这柄长槊未作声,元槊的武力他是知道的,李存孝在潼关下被打的吐血的事他更清楚。 “单挑?我有两万人,你这点人马,我耗都耗死你!”康君立得意地勒马后退。 “哈哈!”元槊听了不仅不害怕还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康君立一脸疑惑。 “康君立,你有两万人马都狂成这样,我有四万人马笑两声不很正常吗?”元槊指了指远处的地平线。 第310章 战前动员 顺着元槊所指,康君立心中大惊,只见旌旗蔽空,烟尘滚滚,似有千军万马袭来。 “报!”一名沙陀骑兵狂奔而来,“将军,后方发现大批骑兵,约有万余骑!” “撤!”康君立恶狠狠瞅了元槊一眼,给李存进收了尸身,带着他的沙陀前锋向北而去。 此时元槊等人才舒了一口气。 “大人!”领兵救场来的自然是赵宏武,手持长枪赶来,“您没事?” “我无碍,你这是带了多少人马前来?”元槊指着他身后的滚滚烟尘。 “五千!”赵宏武笑了起来,“马尾巴上绑了树枝,又多竖旌旗,所以。。。。。。” “可以啊,几日不见你这脑子见长啊!”姜子思见面就是一句挖苦之词。 “快走,别等那群沙陀兵明白怎么回事又调头回来!”说完元槊指挥队伍向临汾城进发。 开春的临汾城,繁华程度远非去年所能比,人口翻倍,城区面积大了 一大圈,横跨汾水两岸。 元府中,郑知意住的还算习惯,虽然摆设比不上晋阳的节度使府,好在又待她如姐妹的乌月以及疼爱她的元槊。 五月初五,端午节,花红柳绿。 元槊召集了军中一众主要成员在元府前院议事。 午后,阳光热烈。 “诸位,我有一项重要决定要宣布,请大家听好!”元槊站在众人中央,“如今黄巢贼寇已东逃,长安已定,河东地区的各藩镇已领兵回到本镇,接下来会发生更激烈的内斗,所以我准备动手收复之前封给我们的昭义五州之地!” “好!”众将士群情激昂,能让军人兴奋的只有战争。 “我现在提领昭义节度使,姜子思为副使,孙宁为判官,兵力五万破阵营改为昭义军,赵宏武为行军司马领重甲步兵一万,高思继为骁骑都统自领骑兵一万,成毅为长史,谢晟为参军,王靖、张雪辉、赵思礼分为左、中、右三护军都统各领兵一万,褚静山为粮草监督官负责调度大军粮草供给!” “谢大人,誓死追随大人!”众人跪地齐呼。 至此,元槊在河东站稳脚跟,徐图昭义全境。 “大人,何时整军出发?”褚静山问道,他需要知道具体时间以便准备粮草。 “三日后,各发兵两万收复潞州、泽州!”元槊向东面指了指。 潞州和泽州是昭义五州的西面门户,紧挨着河东和河中,收复这两地后河中的王重荣和河东的李克用想染指昭义的地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 “是,大人!”众人领命各自回去准备。 “二哥,这次是谁跟着你去潞州?”姜子思走得晚,最后又问了一嘴。 “军事机密,嘘,明天你就知道了!”元槊故作神秘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姜子思无语,显然是被他这波给装到了。 第二天众将接到军令:赵宏武、高思继各领兵一万跟随元槊前往潞州,姜子思、成毅留守临汾,谢晟、张雪辉、赵思礼领军两万前往泽州。 至于乌月,她肚子已经大起来了就由郑知意陪着留在府中休养,不过,鸣镝暗卫她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残唐史载:中和三年五月,太祖节度昭义,发兵伐潞、泽二州。 第311章 启程 入夜,服侍乌月的丛桦和丛曦两姐妹被她叫入房中。 “姐姐!”烛火之下两人俯身行礼。 “我叫你俩来是有件事要说,你二人在鸣镝暗卫已经待了数月,可学得些什么?”乌月静静地看着面前面容如雪的二女。 这一问可是将二人问住了,皆噤声不敢答话。 两人这几个月除了服侍乌月,并未有其他人传授技艺,主要是也没有时间学习,所以两人至今仍是一穷二白什么都不会的状态。 “那就是什么都不会了?”乌月阴沉着脸,二女觉得害怕纷纷低下头,将脸埋在胸脯上。 噗嗤一声,乌月竟忍不住发出笑声,惹得丛桦、丛曦一脸茫然。 “好啦,不逗你俩了,我看你们也不是学武艺的料,以后就不学了。”乌月将二人拉到跟前,烛光下轻轻摩挲着二人的脸蛋:“以后专门服侍你们的主公大人如何?” “这。。。。。。”两姐妹听完瞪大了眼睛,“真的?” “我说的服侍可不是简单地伺候梳洗、吃饭这些事!”乌月微微眯了下眼睛随即轻轻揭了揭丛桦上衫衣带,“包括。。。。。。” 这话瞬间羞红了二女的双腮。 正在前厅研究地图的元槊,若他知道自己夫人如此安排不知是不是很兴奋? 此时的潞州刺史是李殷锐,监军是祁审诲。 说起这个祁审诲,就不得不提自立为昭义节度使的孟方立,孟方立是原昭义节度使成麟麾下的大将,在成麟战死后军中诸将拥立他为新任的昭义节度使,所以目前的昭义五州之上有两位节度使:元槊与孟方立。 孟方立自立之后,为了自身安全考虑将原本在潞州的节度使府邸包括一州将全迁到了最东面的老巢邢州,这一行动自然就引起了潞州将士们的不满,这其中就包括监军祁审诲。 清晨,空气十分的清爽,临汾城元府。 元槊身披皮甲在府门前与送行的乌月、郑知意道别。 “相公,你要快点回来呀!”郑知意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少女变少妇只是数月时间,先结婚后恋爱也是数月时间,现在她已经黏上这个白发年轻人,上马战神,下马人夫,好像白发更有男人味! 与郑知意不同的是乌月并没有说别的,“刀剑无眼,不要总亲自冲锋陷阵,行军苦劳我让丛桦、丛曦随侍你左右。” 元槊看着乌月的眼睛一动不动,这是打仗啊,夫人,这怎么还整俩如花似玉的少女跟着呢? 不过乌月并未说别的,只对他轻轻眨了下眼睛。 “谢夫人!”元槊一脸的怪异,带着身穿鸣镝暗卫的丛桦、丛曦两姐妹前往城外军营。 城外,众将领皆已准备完毕只待主帅到来,姜子思、孙宁虽然不参加这次行动但也早早到场送别。 城门之前,来了三人。 “那两个是谁?”姜子思指着元槊身后两人问一旁的孙宁。 “不知道啊,我看不清,好像是俩女的!”孙宁小声说道。 “女的?不可能啊,月姑娘不是已经。。。。。。”说着姜子思比划了一下肚子。 “不是的,是另外俩,这个师弟啊!”孙宁拍了一下姜子思后背,一脸嫉妒。 军营前,按照之前的军令安排:元槊、赵宏武、高思继领兵两万前往潞州,另外三人领兵两万前往泽州。 大军犹如长龙一般浩浩荡荡兵分南北两路而去。 第312章 应敌之策 三日后,潞州城,监军祁审诲府中。 “老爷,李大人派人来了!”府内管家拎着长衫下摆走进前厅内。 正座上的正是潞州的监军大人,祁审诲,面容冷峻,双目有神。 一旁桌上放着一盏热茶安静地冒着热气。 “让他进来!”祁审诲表现得很平静,似乎已猜出来这位刺史大人要干什么。 随后一名刺史府的家仆被管家带到他面前。 “祁大人,刺史大人请您过府一见,有要事相商!” “何事?”祁审诲端起茶盏呷了一口。 “这个,小的不知!”刺史府家仆只是负责将话传达到位并不知内情。 “好!”说罢祁审诲起身,“那我就去叨扰一番李大人!” 两人不多时便来到陕州刺史李殷锐府上。 天色暗了下来,二人穿过宽敞的大院,便进了一条小胡同,狭窄的过道内只有一前一后匆匆的脚步声。 前面便是一间单独的小阁楼,三层斗拱,描彩涂漆的什锦窗透出一缕烛光,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来回晃动。 领路的家仆在门外止步,轻声禀报:“老爷,祁大人来了。” 最后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扇烛光探到屋外:“祁兄,请!”开门的正是年过古稀的李殷锐。 祁审诲回头看了一眼四周才闪身进入房内。 橘黄色的烛光照亮了室内,三张黑漆案子摆放在里面,一张案子居中,案上放了一叠竹简,另外两张案子分列左右。 “请!”李殷锐伸手示意,银色的胡须散射出亮晶晶的光芒。 两人依次坐下后,祁审诲颔首看向这位主政潞州多年的大人:“不知大人叫审诲来所为何事?” “祁兄,看这个!”说着李殷锐将案上的竹简递了过来。 闪烁的烛火下,祁审诲看着竹简,脸色越来越阴沉:“大人,这元槊刚在晋州立足便领兵打来了?” “是啊,传闻他的铁骑战力非凡,手下将领都是骁勇之辈,现在潞州兵力不足万人,怕是难以抵挡他的攻势!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办?”李殷锐或许是风浪见得多了,并没有惊恐之色。 “实战是降,末将听大人的!”祁审诲中气十足,显得一副慷慨之色。 李殷锐并未接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祁将军,潞州此次面对的不是孟方立,一州之地很可能面临灭顶之灾,誓死抵抗徒增伤亡而已,怕是改变不了最后的结果!” “大人的意思是,投降?”祁审诲故意把最后的两个字说的很重,似乎在嘲讽面前的这个老头。 “所以我问你的想法是什么?”李殷锐话锋一转又回到初始的问题。 “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祁审诲站起身来,将手中竹简递还回去。 李殷锐接过竹简,“但说无妨!” “大人肯定听说过这个元槊的所作所为,在陕州杀刺史,裹挟十万军民搬空整座城,若是我们降了他后会得到什么样的处置?”祁审诲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李殷锐。 “这?” “孟方立虽残暴,但离开潞州至少留下了一州之民,尚给我们喘息之机,这个元槊来了怕是。。。。。。”祁审诲故意未把话说完。 “不降,可战又打不过啊!你就不怕城破之日便是你我死期?”李殷锐胡须微微颤抖,似乎眼前这是个死局。 “打是打,可没说一定是我们来打。”祁审诲眼角一丝阴险。 “援兵?谁?”李殷锐走上前来,一脸惊异。 “大人,我们还能依靠谁?” 两人沉默,对视,油灯发出噼啪的炸裂声。 第313章 一路货色 两日后,元槊兵临潞州城下。 黑甲如云,旌旗蔽空,长枪如林,寒光烁烁。 城头上祁审诲身披铠甲,手握大刀,看似稳如老狗,实则心里慌得如万马过长河,奔腾不息。他之前都是听说元槊带的兵战力很强,今日亲见果然传言不虚。 手持银枪的高思继勒马城下,“城上可是潞州刺史李殷锐?” “我乃潞州监军祁审诲,你是何人敢犯我城池!”祁审诲报了姓名,底气还是有的。 “昭义军骁骑都统高思继,速速打开城门,迎接新任节度使大人!” “哈哈,哪里来的冒充货,从来没有听闻的名字,快滚,不然老子的大刀可不长眼!”说着祁审诲举起手中长刀挥舞了几下。 “攻城!”元槊马鞭直指城头。 鼓声犹如山呼海啸般响起,高思继听到后急忙勒马回撤,一万重甲步兵在赵宏武的带领下冲到城下。 重甲虽会造成行动迟缓,但在抵挡石块、木头这样的守城武器时防御力还是可以的。 “挺住,都挺住,杀敌!援军很快就来了!”祁审诲大喊着,督促守城的士兵护住城头,至于他说的援军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 攻城的这一万精锐是元槊的家底,伤亡一个都是不小的损失,但是攻城这种啃骨头的活儿只能交给他们。 “放箭!”元槊话声刚落,只见他身后阵列的一万骑兵,引弓放箭一气呵成,呼啸的声音吹起元槊肩头的银发,上万只箭矢像一条巨蟒冲向潞州城头。 “躲避,躲……”祁审诲看到飞矢如蝗而至时已经晚了,一半的守城士兵来不及躲闪被射成刺猬,鲜血顺着破碎的伤口流满城头。 “他妈的,李克用还不来啊!”箭雨一停,城下赵宏武的重甲兵又爬了上来,急得祁审诲直跺脚,如此下去这潞州城怕是守不住。 站在攻城队伍身后督战的赵宏武手持陌刀纹丝不动,他已经很久没有上战场厮杀,早已饥渴难耐了。自从打下临汾城他一直担任着守城大队长的角色,估计封存许久的陌刀这会儿已经变钝了。 重甲兵前赴后继冲向攻城梯,战事处于胶着状态。 哗啦,哗啦,赵宏武将手中陌刀插进土中立着开始卸甲。 “将军,不可卸甲,太危险了!”身旁的护卫上前制止他被一掌打断。 “快,卸甲!”在赵宏武的怒斥中转眼他便赤裸了上半身。 壮硕宽厚的后背布满疤痕,一双臂膀犹如树干一样粗壮,布满青筋。 “将军!”护卫话还未说完,插进土里的陌刀被赵宏武抽出来握在手中,冲向前去。 由于未穿铠甲,他行动起来迅速了不少,攀着梯子几下功夫便到了城墙的半腰处。 看到光背的赵宏武,祁审诲自然要抓住机会,“快,射死那个没铠甲的!快啊!” 十数只箭一起射向赵宏武后背,只见他瞥了一眼侧后方直接向侧面跳去,脚下随之传来木头被踩断的动静以及箭矢射在墙壁上的声响,最后他的一只手勉强抓住一旁的攻城梯接着向上爬。 数息之后,赵洪武已爬上潞州城头,挥舞着陌刀如入无人之境,杀的城头人头滚滚,泥污混合着血浸透了他的靴子。 而祁审诲眼看着大势已去,城头不保后,连滚带爬逃下城去,身后传来重甲兵爬上城头的嘶喊声。 城下的元槊只等着赵宏武拿下城头后打开城门迎他进城了,此时哨骑却飞马来报:西北方向五十里处发现大批沙陀骑兵。 “沙陀兵?这是阴魂不散吗?”元槊都无语了,怎么总能遇上沙陀兵。 “是谁领兵?” “对面旗上只有一个“李”字,无法分辨领兵的是谁!”哨骑回答。 “高思继,迎敌!”元槊话音刚落西北方向已隐约传来隆隆马蹄声。 祁审诲等待的援军已经到了,只是此时潞州城头已被赵宏武拿下,城门大开等待元槊进城。 身穿黑皮甲、头戴黑面巾的沙陀兵已经与高思继的的一万骑兵接触上,弯刀对阵长枪,双方皆是杀气腾腾。 “你是李克用?”高思继指着沙陀领军的将领问道。 “连你爷爷李克俢的大名都不知道?”帅旗下一员手持弯刀的沙陀将领喊道,“明年今日就是你的祭日!”,说完驾马冲杀而来。 “杀!”高思继并未回话直接下令冲锋,趁着李克俢的人马还未站稳脚跟打他个措手不及。 人喊马嘶,沙陀兵的极速冲刺让他们在面对长枪阵时劣势尽显,冲在最前面的人往往来不及勒马便被穿了个透心凉。 高思继已与李克俢缠斗起来。 “李克俢,你知道李存进怎么死的吗?”高思继举起银枪硬接李克俢一刀劈砍。 “你是高思继?”李克俢无法相信李存进是死在这个年轻人手上。 “怎么,你不信?”高思继回枪劈向李克俢,“你们沙陀人都是一路货色!” 李克俢听到这话立马怒了,举起弯刀挡掉银枪劈砍后接连向高思继发起猛攻。 二人在乱军之中战作一团。 第314章 平潞州 此时的潞州城已被元槊攻破,主动权已被拿下。赵宏武的重甲兵已占领潞州城防稳住阵脚向城内扑去,高思继与李克修此时激战正酣。 一万沙陀精骑是李克修带来的主力部队,看得出李克用对潞州这块地是垂涎三尺,势在必得。他知道元槊很强,但是没有料到仅凭高思继竟能挡住攻势。 李克修手中弯刀如雨点一般向高思继贴身劈来,看得出他想尽快逼高思继就范,只是这名年纪不大的小将似乎并没那么容易露出破绽,银枪宛如游龙,辗转腾挪,化险为夷。 两人打得寒光四射,战马争鸣。围绕两人的是撼天动地的嘶喊和撞击声,奔腾的战马,左突右冲的骑兵,在阳光下轮廓分明。 鲜血染红铠甲,马蹄下不时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 战争带来的只有死亡和痛苦,人心中的贪婪是无止境的,没有人当自己是拯救天下的慈悲天神,掠夺和杀伐带来财富的同时掺杂着无数的欲望。这其中不仅是李克用,也包括元槊。 李克修大约进攻了三十余招皆被高思继化解,脸上开始露出浮躁之色,闪着亮光的汗珠顺着长满卷曲毛发的鬓角甩了出来。 孰不知,高思继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银枪出动宛若一道闪电直插李克修腋下,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汉子猝不及防地轻哼一声,手中弯刀无力地坠落。 沙陀骑兵主将阵亡,转眼便败势如潮。 潞州城外围危机已被清除,半月以来,李克用在昭义境内连折两员大将,李存进与李克修。 这也导致潞州监军祁审诲借力打力的幻想破灭。城中的祁审诲无路可逃只得带着人马一路撤向刺史府,此时听闻城破的刺史李殷锐已紧闭府门不知如何是好。 “刺史大人,速速打开府门让我等避祸!”祁审诲一脸狼狈,头盔都不知何时跑丢了,头发散乱惶惶如丧家之犬,挤在府门口的还有数百名潞州士兵,皆是被赵宏武打得丢盔弃甲的逃兵。 “监军大人,老爷说让你另寻他处,府内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墙内传来管家的声音。 “呸,没有地方?当时说与李克用串通的事时怎么有地方的请老子来?老东西,看老子兵败就落井下石。。。。。。”祁审诲破口大骂,只是还未骂完便听到身后的街口传来喊杀声。 赵宏武追来了。 一队重甲兵在上身赤裸的赵宏武带领下冲杀过来斑斑血迹让他看起来面目狰狞。 “嗨!那个谁,别跑了,再跑老子把你腿打折!”一声暴吼震得府门前的潞州败兵一激灵。 此时赵宏武已提着陌刀来到祁审诲面前。 “你怎么不跑了?跑啊!” 祁审诲完全没有了之前城头的气势指着身后大门紧闭的刺史府,“将军神武世所罕见,在下愿领兵投诚,守城抵抗全是刺史大人的主意,我只是奉命行事,网开一面给条活路!” 不得不说他这招泼脏水确实够脏的,赵宏武挥了挥手,“你还有讲条件的资格吗,不消半日我就踏平你这潞州城,留你狗命有何用,你活着我拿谁的人头祭奠我死去的弟兄?” 手起刀落,祁审诲的头颅被赵宏武隔着墙扔进刺史府大院,“所有人听着,打开大门,放下武器,不杀!” 哗啦啦,府门前的潞州败兵纷纷丢下手中兵器,紧接着刺史府大门在一声沉重的吱呀声中缓缓打开,狼狈不堪的刺史李殷锐被捆绑着胳膊推了出来。 第315章 安抚 “斩了这狗官!”赵宏武指着失魂落魄犹如惊弓之鸟的李殷锐下令,两名重甲兵脚下传来轰轰之声,上前把五花大绑李殷锐提溜过来。 宽厚的刀刃抬起,闪耀着银白色光亮。 我命休矣!李殷锐心中落寞不甘,缓缓闭上眼睛,没想到一把年纪的他最终是这般收场,可怜府中上下百余名家眷只怕同样是性命不保。 “住手!”这一声传来,李殷锐濒死的灵魂在恍惚间又清醒了过来,猛的睁开眼睛,只见一名银发飞扬、身穿玄甲、手持长槊的战将骑着黑色战马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一队骑兵。 赵宏武一看是自家主公来了,放下已举起的横刀,抱拳行礼“大人!” 元槊翻身下马,看到一旁躺着的无头男尸问道:“这是谁的?” “启禀大人,此人是守城监军祁审诲!”赵宏武侧过身让出路来。 “李大人受惊了,快快松绑!”元槊招呼着一旁的士兵。 李殷锐知道自己死不了了,不禁涕泗横流,死里逃生那种感觉他这辈子怕是不想再感受第二次了。 “谢将军,谢将军!”一副佝偻的身躯让他愈发显得苍老。 “刺史大人可知我是谁?”元槊双手扶着李殷锐的肩膀。 “呃,元大人?” “刺史大人识人之能确实过人,我是新任昭义节度使元槊!”盯着李殷锐浑浊的双眼元槊亮明了身份,掏出了那份权知昭义军的任命书给他看了一眼,“现在起,包括这些士兵在内所有人无罪释放,还归刺史李大人管辖!” “这……”李殷锐有些意外,毕竟是阶下囚,保住性命免遭屠戮已是烧高香了,现在竟能官复原职。 “今后,还望李大人抚恤潞州百姓,切不可再被奸佞之人利用!”元槊显然不忘敲打一番。 “遵节度使大人教诲!”李殷锐这位白发老人给元槊俯身行礼,这场面看着有些违和,但是一圈的潞州败兵有样学样。 潞州城在半日之内易主,这场攻城战持续时间不长,除了城门附近双方发生过火拼,城内街道、民舍并无严重损毁。 “李大人,你且张贴告示出去,告诉一州军民不用惊慌,我昭义军是来收复失地的,百姓们安心生活即可,如有趁乱生祸者立斩不赦!”元槊大声说道,原本放下武器垂头丧气的潞州兵听到这话眼中纷纷露出了光。 “大人!”赵宏武一脸不解,张嘴喊了声,欲言又止。 元槊回头对他使了个眼神,示意不要多言。 “李刺史,这潞州城中的安定需您多多费心操持,眼下时局动荡,百姓艰苦,我奉皇命提领昭义五州之地自会竭尽所能照拂所有百姓,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不受欺凌!” 李殷锐听了不禁流下老泪,“大人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大义,老朽惭愧不已,虽年迈体衰,但为一州百姓操劳绝不敢言苦!” “好!”元槊行了礼便上马带着赵宏武离去。 沿着街道走了约摸二里之地,赵宏武回头示意身后重甲兵放慢速度,拉开与二人的距离后才开口:“大人,为何如此对待那个潞州老刺史?” 第316章 好女人 “既然都是老刺史了那还杀他干嘛呢?”元槊询问的眼神一时让赵宏武摸不着头脑了。 “可他是……”赵宏武刚说出三个字就被元槊打断了。 “他是什么?叛贼还是奸臣?”看着眼前悍将胸前早已干涸的血迹,元槊怅然,“乱世割据,保命而已!我们要的是潞州的土地、人,还有人心,不是一座空城,没有比这个老刺史更适合掌管这里,赦免他是表明我的立场,如此得到一城之人的拥护我们才是真正拿下了这里,以后孟方立这样眼光短浅的人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大人胸襟若海,远非一般节度官吏能比,就是长安城的那位也不行!”赵宏武抱拳佩服道。 “什么长安城,长安城的谁?”元槊一脸的疑惑显然是装出来的。 赵宏武俯身耳语:“大人胸怀天下之志,宏武愿做手中长槊为您开疆拓土,荡平天下!” “哈哈哈!”元槊听完放声笑了起来,随后颇有深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或许之前赵宏武是很容易就搞清楚他的这位主公是什么意思,一个动作或者是一个眼神,现在可倒好,讲了这么一通他还是有些不确定元槊的心思,仿佛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 宽阔的街道上并没有百姓,两人纵马狂奔而去,身后传来重甲兵整齐的步伐和铁甲的撞击声。 除了必要的少数城防兵力,元槊将带来的晋州兵马悉数撤出城外。 回到城外临时驻扎的军营已是傍晚时分,空气中残留着太阳的温热,夕阳鲜红的身影映在元槊的脸上。 宽敞的军帐中,丛桦和丛曦已收拾妥当,火上的砂锅里炖着半只鹿腿,咕嘟咕嘟冒着汽泡。 “大人,您回来了!”二人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元槊连忙俯身扶起二女。 “大人,我帮您卸甲!”丛曦很有眼力见地上前帮起忙来,不过近距离这么一接触她元槊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一股特殊的香气伴随着丛曦的举手投足钻进元槊的鼻孔,就好像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四月的花海中一样,四周洋溢着活力。 再说丛曦这丫头长得甚是耐看,小家碧玉,精致又不失乖巧,虽是穿着军服依然挡不住特有的少女魅力。 至于她的姐姐丛桦就是另一种类型了,端庄、文雅,成熟了许多。 元槊心中暗暗苦恼,这乌月是什么意思,有了身孕待在临汾城也就算了,怎么还派女人随军,关键还是她俩,这是组织故意给的考验吗? 晚饭吃的倒不是那么尴尬,毕竟元槊也不是第一次和她俩一起吃饭了,只是环境从元府后院换成军营大帐。 至于吃完饭后怎么睡觉,当然是各睡各的,一道简易的布幔将大帐一分为二,一边一张床。躺在床上的那一刻元槊似乎有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乌月在身边的时候。 两个人,两张床,一道隔离。 只是今天变成了三个人,想到这元槊心中一震,他算是明白了夫人的良苦用心。 这天下的好女人似乎都让他遇着了,只是可怜了那些没遇到的不知在兵荒马乱之中是否找到了安身之处。 想到这,黑暗中元槊长叹一声。 第317章 腹背受敌 潞州城外休整数日,元槊带来的晋州兵已恢复地差不多。 一直收不到泽州方面的战报让他的心一直悬着,担忧是不可避免的。说白了就是对王靖、赵思礼等人能力的不确定,虽说泽州应该问题不大,但是隐约中一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困扰着他。 接连两天元槊都未露出笑容,要么是帐中假寐,要么是坐在大帐门口看着天空发呆。这可把丛家姐妹急坏了,误以为自己哪里做的不好惹大人不高兴,不敢问更不敢抱怨,两人私下里也没研究出个四五六来。 两天后,元槊盼着地战报来了。 不过,情况很不乐观。 借着帐中油灯,元槊迫不及待地打开信使递上来的竹简后,表情凝重起来,悬着的心跌入谷底。 还是出事了! “思继,高思继!去叫宏武来!”元槊对着大帐外喊道。 一会儿,赵宏武急忙忙跑了进来,“大人,何事?” “拔营,速度南下泽州,谢晟、张雪辉、赵思礼的两万人在阳城遇到麻烦了!”元槊将手中竹简递给他催促道,“立即拔营,一刻也不停歇!” 赵宏武还是第一次看元槊如此紧张,仔细看了一下竹简战报:王重荣将兵两万,白志迁、李长虎为先锋与泽州守备奚忠信合力将谢晟等人带领的两万晋州兵合围在阳城。 现在能救阳城两万人的只有元槊手里的这两万人。 “王重荣,王重荣,王……”元槊不停念叨着这两个名字。 赵宏武已转身出帐集合人马准备开拔南下。 不过随后一名着急闯入的哨骑彻底击碎元槊的计划:西北方向有敌情! 西北方向能是谁?还有谁? 沙陀兵,阴魂不散又来了! 此刻元槊明白王重荣为何会进攻泽州了,他与李克用的沙陀兵一南一北几乎是同时开战,要的就是元槊首尾不能兼顾的结果,最后无论他哪一边先败下阵剩下的一边都会陷入被合围的局面。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战争,在这场战争里元槊投入了百分之八十的精锐晋州兵,李克用与王重荣是要置其于死地最后瓜分临汾城。 “领兵的是谁?李克用?”元槊稳了稳心神。 “不是独眼龙,来了一队将军装扮的,大概四五个!”哨骑答话。 “四五个……”元槊苦笑了一声,“这是生怕我跑了吗?” “丛曦,披甲!”元槊示意哨骑退下,准备披甲上阵,阳城他暂时是去不了了。 “大人,你要注意安全啊!”丛曦边细声说边侍奉元槊穿上披甲,玄甲上身后显得整个人都壮实高大了不少。 “好,等我回来!”鼻子被他轻轻的一刮丛曦立即羞红了脸蛋。 此刻军营内战马嘶鸣,人影匆匆。 元槊亮出八面乌金破军槊,“赵宏武、高思继,领兵随我出战!” 马蹄隆隆,尘烟四起,原本计划南下支援阳城的人马现如今只能留在原地应战沙陀兵。 两军阵前,元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李存孝,身边还有四名将领分别是:薛志勤、康君立、李存信、史敬思,都是老熟人了。 李克用这是下了大手笔,派这么多义子前来确实给足了元槊面子。 第318章 激怒 战鼓声停歇下来,元槊的两万晋州兵马背靠潞州城,进可攻退可守,在位置上并不算处于劣势。 空气出奇的安静,刀枪剑刃上闪烁的寒光预示着一场即将到来的血战。风吹过潞州城头,旌旗飘扬,最后在两军阵前消散开。 此时的元槊一脸苦笑,是造化弄人还是因果报应,命中注定?当初同一个帐篷的好兄弟今日在战场上相见,以生死相搏。 “元槊,没想到你这小子窜得挺快,都自封节度使了!”李存信提枪开口,“今日我就断了你这升官发财的梦!” “哈哈!”元槊不禁大笑起来,李存信武力是有的,但人品不行,一直被他所鄙夷。 “你笑什么,若不是义父在你落魄的时候收留你,你能有今天?”康君立也开始接上话。 身裹皮甲的战马发出躁动,若不是屈服于缰绳估计早就冲出去了。 “你就闭嘴,可还认的我?忘了李存进怎么死的了吗?”元槊一旁的高思继手持银枪指着康君立骂道,“你这样的废物也配叫?” “你叫唤什么,你以为我怕你,来!战上一百回合!”两军阵前康君立被人指着骂脸上顿感无光,恼羞得睚眦欲裂。 高思继拽起缰绳作势就要冲出军阵被元槊伸手拦下。 “退下!” “怎么,怂了?”康君立勉强算是找回了一点面子。 元槊看着一直阴沉着脸的李存孝渐渐放松下来,几年不见,这几个李克用的义子还是老样子,什么十三太保,虚名罢了!观察沙陀军阵时,他粗略估算了下对面的兵力,大约一万五千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潞州城,城下一万骑兵在前,一万重甲兵在后,个个眼神犹如寒冬里的坚冰,寒意凛冽,杀气腾腾! “一起上!”元槊驱马上前手指对面,锋刃犹如在滴血的八面乌金破军槊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纹丝不动的李存孝顿时一怔,看向元槊的眼神除了怀疑还夹杂着愤怒。 就连元槊身后的赵宏武和高思继都没想到都已经是统领大军的主帅了怎么总喜欢干阵前斗将的事,莫非上瘾? “你这是看不起谁呢?”薛志勤手持大刀冲了过来。 几乎是同时后面李存信、康君立也策马冲来。 三人此时也顾不上什么光彩不光彩了,心里只有一个目标:杀了眼前这个自负的玩意儿! 刀光剑影,槊锋凛凛,四名河朔地区顶级战将混战一团。 薛志勤、康君立、李存信能做到将领的位置自然实力并不容小觑,而且能被李克用收做义子的人,除了德行上有偏差,其他方面应该都不俗。 十数个回合下来,面对三人的围攻,元槊虽可以轻松应对但一时也难以找到突破口。 四人僵持之下,战鼓隆隆,上万双眼睛盯着着这场决斗,真是刺激!每一次挥刀劈砍、提槊横扫都深深刺激着双方士卒的神经! 胜败难料?不是这样的,至少在数万人之中有一个人不是这么看,手持毕燕挝的李存孝! 第319章 冲阵 李存孝灰白色的面部微微抽搐,此时似乎仍能闻到潼关之下的血腥味。元槊的个人实力他很清楚,能把手持毕燕挝的他打的吐血的,放眼天下估计难有第二人。就眼前这三人连他都不放在眼里,又岂能是元槊的对手。 “赵司马,咱就这么看着?”高思继明显已按捺不住了。 “进攻!”赵宏武大手一挥,号角响起。高思继带着骑兵全线出击扑向对面的沙陀战阵,斗将的四人顷刻间便被淹没。 战场上两军冲杀带来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士兵们为了活命变成疯狂的杀戮机器。 混战中的薛志勤冷不防被高思继从身后一枪挑中,一声痛苦的闷吼让应战的李存信和康君立分神看了过来,只见一柄银枪插在薛志勤后腰,黑色的甲片被掀翻开,暗红色的血污顺着裂开的伤口洒落在马背上。 紧接着高思继根本不给他机会反抗,奋力一撑将枪杆弯出一道圆弧,马上的薛志勤被活生生弹下马去,在乱军之中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来,死活暂且不明。 元槊抓住李存信和康君立分神的空档期,偏转槊锋横扫两人面门。鲜红的槊锋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啸,就像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飞来。 两人已来不及向后躲闪只得抓紧缰绳向上提,战马吃痛扬蹄而起。 李存信胯下战马被皮甲遮盖的面门与飞来的槊头正好相撞,剧烈的撞击后马首传出一声脆响,马身随之向外侧倒去重重砸在康君立胯下战马的马腹上。 两匹马在嘶鸣声中瞬间倒地,一死一伤。 “还不来帮忙?”满头血污的李存信从地上爬起身来向后看到依旧纹丝不动立于马上的李存孝骂了起来,“你他妈的!” 李存信和李存孝素有嫌隙,互相看不惯却拿捏不住对方已经很长时间了,借着两军对垒激战的机会,李存孝作壁上观的姿态着实是惹恼了处于下风的李存信。 说他是公报私仇可以,说他是按兵不动等待战机也可以。 李存孝听到李存信的骂声并未有一丝愤怒,只轻哼一声:“废物!”便提着毕燕挝策马冲入阵中,史敬思紧跟其后掠阵。 元槊紧接着挥槊继续砸向来不及逃窜的李存信、康君立,完全不给其喘息之机,二人性命已如囊中之物。 在他觉得两人已如砧板上的鱼肉必死无疑时,只听当的一声,一柄毕燕挝窜了上来挡住了破军槊的凌厉攻势,李存孝来了! 二人打了个照面并未有只言片语,师兄弟情谊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满眼的杀气。 趁着缠斗之际,原本必死无疑的李存信、康君立顾不上别的,连滚带爬地逃出元槊的视线,毕竟没了命什么都没了。 高思继亦冲上来加入战局,赵宏武则指挥着重甲兵跟在骑兵身后杀入战阵,横刀换陌刀,一排排重甲兵就如同移动的铁墙逐步向前推进,银光闪闪的刀刃上砍下挑,沙陀骑兵顷刻间人马分离,肝胆俱裂。 战场上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站在潞州城头的刺史李殷锐看到城下如此场景不由得一身冷汗:幸亏早早地投降了,不然和这样的晋州重甲兵为敌纯属是作死,这元槊远比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第320章 土崩瓦解 伴随着元槊的晋州重甲兵徐徐推进,黑云一般的压迫感充斥着每一名沙陀兵的心脏。 没想到号称天下第一的沙陀骑兵,在剿灭黄巢时连战连捷,神勇无敌。到了潞州啃到了元槊这块硬骨头,不可一世的气焰被生生掐灭。 战争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死亡即是公平。战争碾碎的是肉体,吞噬的也是灵魂。凡人皆是苟且的活,身如浮萍,命似草芥! 可能李克用都想象不到元槊的实力会强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完全超出他的预估。 李存孝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握毕燕挝,眉头紧蹙,眼光凌厉如同鹰鹫一般,在应对元槊的每次进攻时都在找寻可乘之机。 两人手中兵器剧烈撞击在一起,嗡嗡的震颤伴随着空气爆鸣还夹杂着一团团的火花,元槊自然也不敢懈怠,高手对决,旗鼓相当,胜败只在一念之间。 天色暗了下来,大朵的乌云遮盖了天空本来面目,破碎的铠甲和尸身带来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像是来自地狱的问候。 此时的薛志勤重伤倒地,李存信、康君立负伤逃跑,赵宏武看到沙陀兵因为失去主将的指挥开始显现颓势后,总算是能腾出手加入与李存孝、史敬思的决斗。 黑色的皮甲沾满泥土和血污,脖子上青筋暴起,手握陌刀,赵宏武冲来了!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赵宏武跃上半空,翻转半圈身体借势猛劈下去,厚重的锋刃瞬间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血肉被陌刀生生劈开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嘶鸣,李存孝的战马倒地不起,他也被迫跳了下来。 陌刀战将的恐怖已经达到如此地步。 赵宏武与元槊同时下马,手持兵器将李存孝夹在中间。 “李存孝,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赵宏武手指李存孝喊道。 这会儿李存孝灰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那股不屑,取而代之的是不甘。 他没想到薛志勤败得那么快,李存信和康君立竟然头都不回地跑了,今日败局已定! 当啷一声,李存孝竟放下手中毕燕挝。 什么意思?赵宏武和元槊同时愣住了,这就不打认输了? “元槊,此战我认输,但是我并不觉得打不过你!”李存孝一脸的惨笑让他原本就灰白的脸色显得更加诡异。 “哼,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再打十场你也不会赢!”元槊收起流淌着红光的破军槊不屑道。 “放屁,若不是可怜我的沙陀好儿郎,我定与你再战一百回合!”李存孝看着脚下数不清的沙陀骑兵尸身,双眼充血。 “你好自为之!”元槊没有动手的意思,转身要走。 “你……”李存孝觉得这是对他极大的侮辱,抬脚将旁边的半截长枪踢起来飞向元槊后背。 “找死!”一旁的赵宏武提起陌刀朝着他就劈了下去,此时手无寸铁的李存孝面对从天而降的寒光本能的抬起手臂去挡。 清脆的断裂声传来,李存孝的右臂被斩成两截,他废了! 元槊听到声响回头看了一眼嘴角血迹抽搐了一下扭头走了。 与高思继鏖战的史敬思看到李存孝的惨状已无心恋战,持枪冲到他身边将其挡在身后。 此时传来元槊的命令:“撤军!” 赵宏武举起的陌刀被无奈地放下,一声令下,重甲兵缓缓后撤,侥幸活下来的沙陀骑兵随着史敬思护送李存孝、薛志勤撤回晋阳。 这一战,沙陀兵上下身败名裂! 第321章 疾驰阳城 河东晋阳城,节度使府内,李克用收到潞州方向出师不利的战报,仅存的一只好眼喷射出猩红的怒火,站在一旁士兵偷瞄见他这副脸色大气不敢出一下。 “元槊,没想到,真没想到啊!” 李克用将手中竹简捏的咔嚓咔嚓碎裂开。可能,他此时心中最想扇自己两巴掌,后悔当初就应该在云州杀了元槊,否则不至于有今天的损兵折将。 潞州城下,经过两场大战,元槊的晋州兵已疲惫不堪,兵力损失了三成之多。但是考虑到阳城已被河中节度使王重荣和泽州守备奚忠信围困已近一个月了,他便顾不得休整,直接让伤病士兵暂留潞州休养,自己带着遴选出来的一万骑兵疾驰南下。 万马奔腾犹如长龙,撼天动地的声响将大地分隔成东西两块,元槊的这支人马就像是一只利剑直插阳城而去。 “告诉将士们,到了阳城请他们喝酒吃肉!”元槊手握缰绳侧脸对赵宏武喊道,两鬓灰白的长发向后笔直地飞去。 “是,大人!”赵宏武侧身调转马头向后奔去。 直至傍晚时分,天边乌云缝隙中闪出一道金光,掠过山峰,照亮了大军前行的道路。 人疲马乏的一军将士见此情景皆惊叹不已。 “快看!” “那是什么,太好看了!” “佛光?” 此时的元槊已沐浴在这金色的之中,显得整个人神圣起来,白色的长发光彩夺目犹如天人一般。 “快看,那还是节度大人吗?” “是啊,是天神下凡了?” “皇帝才是这样的!” 骑兵队伍议论纷纷,高思继听到这些话并未阻止,快马向前跑去。 “大人,天快黑了,是继续赶路还是就地扎营?”高思继赶到元槊身边问道。 “我们多停留一刻,阳城的兄弟就多一分危险,趁着这万丈金光照路加速行军,今晚就能抵达!”元槊没有丝毫停歇的意思。 “是,只是? ” “只是什么?”元槊目视前方速度并未降下来。 他心里是着急的,若是谢晟他们没能守住阳城再想收复泽州就难上加难了。 “只是将士们都在议论……”高思继欲言又止。 “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快说!”元槊侧脸瞅了一眼。 “是,将士们说您现在是天神下凡,以后的皇帝!”高思继语速很快,显然他有些紧张。 元槊一听这话瞬间乐了,“好啊,那我就是天神下凡,以后若是那啥了,你就是镇军大将军!” “臣领旨!”高思继倒是会顺竿子爬,一下就坐实了元槊的皇帝梦。 于此同时,阳城的谢晟、张雪辉、赵思礼已弹尽粮绝,苦苦支撑着防线。城墙下堆满双方士兵的尸身,血肉模糊,守城的晋州兵早已数不清他们打退了对手多少波进攻。 城里的粮食已经快被守城官兵吃完,道边的柳树原本该绿色盎然,如今全是光秃秃一排,树叶全被城中居民采食一空。 整座阳城已是奄奄一息之态。 第322章 为了节度大人 阳城,晋州军大营,谢晟、张雪辉、赵思礼聚在帐中愁眉不展,一面要严守城池防止敌军攻城,一面又要想办法解决粮食的问题。 “大人,城中粮草断绝,城外粮道又被敌军截断,兄弟们已经两天没有吃上硬饭食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负责粮草的主簿一脸沮丧地站在阶下。 “还能坚持多久?”赵思礼上前盯着主簿询问。 主簿抬头看了看另外两位大人又低下头才颤巍巍地回话:“最多两天,只怕军中会发生哗变,或者被敌军直接攻破城门!” 听完后,台上的三人沉默了。 良久,赵思礼才喃喃自语:“难道两万人要困死在这阳城?” “节度大人,您在哪里啊!” 昏黄的油灯下,张雪辉盯着大帐门口出神。 星光之下,阳城沉浸在黑暗之中。 城墙上闪着一堆堆的火光,十数个守城士兵围着火堆头发乱糟糟的,眼神呆滞无光,面容憔悴。噼里啪啦的火焰上烤着几块黑不溜秋的东西拖着根尾巴,不知道是什么,闪着亮光的油脂滴落下来发出滋滋的声音。 “这个能吃吗?”一个看起来有十七八岁脸庞脏兮兮的少年,皱着眉头伸出黢黑的手指对火上烤的东西质疑起来。 “这有啥不能吃的,这是肉,烤熟的肉你说能不能吃?”旁边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军士一本正经的表情仿佛他对此早已司空见惯了。 “可这是老鼠啊……”少年强调了一嘴。 “切,瞅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儿!”另一名胳膊上露着一大条伤疤的军士嘴角一抹鄙夷。 说话间,远处城墙角黑暗中一道黑影袭来,走近了众军士才看清是谁,同样是一脸疲惫的士卒,一只手里拎着三只蛤蟆。 阳城外,王重荣和奚忠信的兵营绕成一个大圈将谢晟等带领的两万人马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团团火光连成一片。 借着城墙上的火光赵思礼巡视着城防,围在火堆前的守城士兵见到他来纷纷费力地站起身来行礼。 “都统大人!” “都统大人!” 赵思礼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兄弟们,我知道你们疲惫不堪,饥饿难耐,暂且再忍耐两日援兵就到了!” “大人,是真的吗?”听到这个消息,一众士卒纷纷起身围了上来,眼里有光。 “是的,节度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大人不会抛弃我们的,我们是生死与共的弟兄,从蓟州到临汾城节度大人是怎么做的全军上下有目共睹,哪次不是一马当先?为了节度大人,为了我们自己,挺住,死战!” 赵思礼抬起手臂喊道。 “为了节度大人,死战!” “为了节度大人!” “死战!” 守城的士兵皆起身聚了过来,呐喊声响彻漆黑的夜空。 城下王重荣的军营瞬间亮起多处火光,还以为是阳城的守军趁着夜色发起突袭。 赵思礼在众军士散去后轻叹一声,“节度大人,您真的要让我战死在此处吗?”可能明天早上就会有大批士兵因缺粮提不起战刀。 士气是有,但是阳城内悲观的气氛还是丝毫不减。 第323章 解围 泽州官道,元槊领兵两万,带着赵宏武、高思继两员猛将连夜狂奔。 阳城近在咫尺了,突然元槊抬手示意放缓脚步。 “下马,就地休息,不得生火!”元槊低沉的嗓音传向后方。 哗啦啦的铠甲摩擦声响起,两万骑兵下马,就地喝水吃干粮。 “休息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兵分两路,洪武去左翼看住奚忠信,我和思继去右翼,直扑王重荣大营!”黑暗中,元槊借着星光做了战前部署。 “是,大人!”二人领命离去。 一个时辰后,从潞州来的两万人马被元槊分成两部分,朝阳城方向奔去。渐渐的,远处黑暗中显现出点点亮光,那里便是围困阳城的敌军大营。 地动山摇般的马蹄声滚滚而来,自然惊醒了睡梦中敌军。火光点亮了夜空,王重荣大营内士卒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边穿衣服一边四处奔跑。直到副将李长虎拎着长刀像砍西瓜一般斩杀十余名乱跑乱叫的士卒,大营内才逐渐安静下来。 黑暗中虽不清楚对面有多少人,但是仅凭马蹄声王重荣已经判断出来人足有万余。 “快,整备人马,迎敌!”王重荣大喊,只是还没等他穿好战甲,急促的马蹄声就已传至大营外,紧接着便是刀枪激烈的劈砍撞击声。 慌乱中火把点燃了帐篷,喊杀声与哀嚎声混成一团。 阳城城头上的守城士兵此刻全是兴奋地呼号,是援兵来了,是他们渴望的救世主来了! “是节度大人来了!”赵思礼飞奔到谢晟军帐中大喊,之后又跟张雪辉带着被吵醒的士兵冲到城门口。 “打开城门!”赵思礼抬头喊道,随着厚重的城门缓缓开启,嗷嗷叫的士兵冲了出去。 他们太渴望这一刻了! 被困了这么久,连树叶子都被拿来充饥了,再等不到援军,阳城就会变成一座枯骨坟茔。 手持刀枪棍棒的守城士兵面容狰狞,犹如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般。生的希望让他们全部陷入疯狂状态,哪里有火光就往哪里冲,见到军服不一样的人拎刀就砍,一个接一个,一群又一群的扑了上去。打法毫无战术性可言,单纯的原始械斗,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长虎和白志迁带领的河中军虽说善战但是仓促间应对这群不要命的仍然乱了阵脚。 另一边元槊带领的两万援军进攻节奏有序,奚忠信和王重荣的后方守军节节败退,防线已经守不住。 黑暗中一副副玄甲犹如鬼魅一般来回穿梭,火光下的夜空犹如白昼,面对赵思礼、元槊的前后夹击,措不及防的王重荣并未抵抗太久便引军撤退,至此他与奚忠信一起打造的包围圈顷刻间土崩瓦解,无数辎重、粮草被扔在原地。 在黑夜的掩护下,王重荣、奚忠信最终合兵一处,一路向南逃去。 城外的大火烧到天亮才渐渐熄灭。元槊一边安排人打扫战场,一边带领人马进城而去…… 第324章 万岁 城门内,一股腐烂的气息迎面扑来,元槊皱了皱眉头。 “大人,大人啊!”谢晟、张雪辉、赵思礼带领守城士兵跪在门口泣不成声,残破的铠甲、沾满血污的兵器、蓬头垢面,一片哀嚎之声。 道两旁皆是干枯的树干,残破的民居在黑暗中影影绰绰。 “起来,都是爷们哭什么?”元槊上前扶起众人。 “大人,您要是再晚来一天恐怕就见不到我们了!”赵思礼一边起身一边抹眼泪。 “被困这么久,你们都是英雄,有功,好样的!”元槊对着一众守城的将士喊道,“没有一个孬种,每人升军功一级,赏千钱!” “节度大人!”谢晟带头高呼,“万岁!” 一军皆呼:“节度大人,万岁!”,呐喊声响彻云霄,都要把城中屋顶上的瓦片震落下来。 “喊什么呢?”元槊连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什么万岁千岁的?” “大人,万岁!”赵宏武与高思继也跟在后面起哄。 呼喊声中,一个士兵突然重重地趴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扑通声。 “他怎么了?”谢晟上前查看,只见倒地的人双目紧闭气息微弱,没了意识。 “怕不是饿的?”人群中不知谁小声说了一句,原本还热闹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只不过短暂的安静又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咕噜声给打破了。 “他娘的,谁的肚子这么不争气?”张雪辉骂道。 “哈哈哈!”众人一片哄笑。 “快将城外缴获的粮草运进来,生火做饭!”元槊对身后的高思继吩咐道。 “是,大人!” 黑色的长空之下,阳城所有的房舍都透出亮光,家家户户都分到了粮食,终于有吃的能下锅,不用再捉老鼠、蛤蟆这些活物了。 最后进城的是两位身材瘦弱、披着斗篷的士兵,直接进了元槊的临时营帐。此时他背对大帐门口正在卸甲脱衣,连日赶路又加上今夜大战,此刻只感觉浑身疲惫,大腿内侧就像火烧一般的滋味。 突然一双细嫩的玉手伸了过来,帮着元槊解开衣带,着实是吓了他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丛桦、丛曦姐妹二人。 “你俩,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怎么可能,我们走路是这样的啊!”丛曦调皮地抬脚跺了跺地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 “切,可能是我太累了!”元槊撇撇嘴也不避讳二女直接穿着单薄睡衣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大人,我给您打点热水洗漱洗漱。”丛桦说着褪下斗篷转身出了帐篷。 “大人,看来您是真的累了,我给您揉揉肩放松放松!”丛曦一脸乖巧的凑了上来,奶黄色的灯光里,娇嫩的脸庞吹弹可破。 “嗯。”元槊轻哼一声,缓缓闭上了双眼,两束银色的长发垂在胸前,一股酥软感从肩头传来,源源不断。 没过多久,安静的帐中传来轻微的鼾声,元槊坐着睡着了。 听到鼾声的丛曦嘴角翘起一抹嘲笑,对端着热水盆刚进帐的姐姐丛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把长椅挪了过来,铺上绒被。 元槊就这样在长椅上凑合了几个时辰,不觉已是天亮。 第325章 男人的事 日上三竿,明亮的太阳光钻进帐内。 元槊眼皮微微颤抖了几下缓缓张开,只感觉脑袋下面一片柔软,侧过脸一看,枕着的居然是丛曦的大腿,一股少女特有的香气也随之而来。 “大人,您醒了啊?”丛曦觉察到元槊的动静,抬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伸展了几下被压得绯红的手掌。 元槊坐起身来,眼睛布满血丝,“唉,好困呐!” 一旁靠着的丛桦见两人都已醒来便匆匆穿上外套出了帐篷。 不多时丛桦打来清水,三人洗漱后换了身干净衣服便前往伙头营看看有没有剩下吃的。 没想到在伙头营里几人遇到了同样因为起晚来找东西吃的赵思礼。 “大人,早!”赵思礼一看是节度大人有些尴尬。 “这……还早吗?”丛曦有些纳闷,点着小指头问。 “呃,嘿嘿……”这话问得赵思礼更尴尬了。 坐在桌子前,元槊将面前的一盘饼子推到中间。 “坐,一起吃!” “谢大人!”赵思礼也不客气,一手一块饼子大口嚼起来,显然是饿了。 元槊笑了笑,也捡起一块饼子吃了起来,丛家姐妹则是一人一碗粥慢慢地吃着。 几人正吃饭的时候,一声急促的呼喊声传来,“大人!” 飞奔而来是一名哨骑,到了近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铠甲上甩满泥污,“大人,紧急军情!” 营房中突然安静下来,齐刷刷看了过来,目光全部聚焦在这个身材精瘦的哨骑脸上。 他们心中只有一句话:又尼玛怎么了,饭还没吃安生一顿又要干仗了吗? “什么军情?”元槊原本蠕动的嘴角停顿下来,嘟囔了一句。 “启禀大人,敌军又从南面杀回来了!”哨骑禀报道。 “南面?”元槊有些意外,奚忠信和王重荣回来的这么快? “是的,大人,大概有一万人,旗上扛着个“罗”字!”哨骑肯定地答话。 “罗……罗弘信,魏博节度使?”元槊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远日无怨今日无仇,突然引兵来犯是趁火打劫还是替王重荣出头? 元槊有些不理解。 “好,你下去,我知道了!” 被这么一搅扰众人已没有心情再吃下午了,各自拿了几个饼子散去。 回营帐的路上,元槊边走边自言自语:“罗弘信,不正常,没道理啊!” “大人,什么没道理?”身后的丛曦紧追两步后侧着脸问。 “小丫头片子,男人的事你不懂!”说着元槊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 丛曦吃痛向后躲去,“我怎么不动了,男人能有什么,你的事我还不懂?” “噢,我的事你都懂?说说看!”元槊停下脚步看着面前这个天真又有些搞怪的少女。 “你能有什么事,打仗、吃饭、睡觉、打呼噜喽!”丛曦一脸自信。 看到她独特的表情, 元槊无语,自顾自地往前走。丛桦捅了捅她这个多嘴的妹妹,拉着她跟在后面不再作声。 帐中,元槊已派护卫叫来了赵宏武、高思继等人。 第326章 魏博来犯 阳城之外,五十里处。 魏博节度使罗宏信领军一万兵锋直指元槊而来,在其左右两侧协从的不是别人,正是早先刚打了败仗被元槊一顿摩擦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与泽州守备奚忠信。 罗宏信枪法卓绝,武力在当世武将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此次替王重荣出头一是为了泽州之地,二是为了自己的地盘。 魏博一镇与泽州相邻,若是让元槊取了泽州,他下一步是否会进犯魏博未可知。现下阳城刚发生大战,元槊的晋州兵与王重荣的河中军已是拼得两败俱伤,这是千载难逢攻取阳城的好机会。 开阔的原野上,旌旗飘扬,罗宏信的万余骑兵缓慢推进,在夕阳之下发出隆隆之声。 两侧的河中军和原泽州军士虽然气势上不如这些魏博骑兵,但是个个眼睛里冒着火光,报仇,昨夜的仇要报。 魏博军中,罗宏信的儿子罗绍威身穿甲胄,胯下白马走在罗宏信一侧,头上一展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罗”字。 “父亲,听说这个元槊是朝廷新封的昭义节度使,这么贸然进攻是不是。。。。。。毕竟我们和他并无过节。”罗绍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表现出一些成熟的态度。 “嗯,我儿说的不错,但是若等到他打上门时才算是师出有名恐怕为时已晚。我魏博一镇能延续到今天,一是团结,二是远虑!”罗宏信侧过脸笑着对他这个儿子说道,毕竟是未来的继承人,现如今他已经看到了一些培养成果,只是还缺少些狠辣。这也是他带着儿子亲赴战场的原因,男人只有经过战争的洗礼才能够真正地成长。 “今日天色已晚,程司马,传令下去,就地扎营,明日三更造饭,五更拔营,天亮攻城!”罗宏信抬起手示意停止前进。 “是,大人!”魏博军行军司马程公信随即传令全军。 阳城内,元槊已是整军四万守城,城门紧闭,满目疮痍的城墙上坑坑洼洼被夕阳填满,城头跑马道上干涸的血迹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不时有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城头站着一排手持长枪的士兵,望着远处黑色的魏博军阵个个面露复杂之色。 元槊帐中已经掌上油灯。 “各位,都说一下这仗怎么打?”元槊起身站在一幅简易的羊皮地图前。 帐中依次站着站着行军司马赵宏武、骁骑都统高思继、参军谢晟、护军都统张雪辉、赵思礼。 “大人,我愿率一万重甲兵出阵,定能扫荡这些魏博杂碎!”果然,一说有战事赵宏武永远是第一个想上战场干架的人。 “大人,如今我军刚经历过大战,不易主动出击,依靠昨晚缴获的粮草可坚守城池半月有余。”一旁的高思继却提出了反对意见。 “咦,老高你什么意思,我是打不过还是打不起,你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赵宏武上前质问起来。 元槊也不说话,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争论起来,帐中其他将领一看主帅这态度心里也是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第327章 分头行动 元槊帐中争执声越来越大,大有水火之势,惹得大帐门口的护卫纷纷扭过头向里张望。 “老高,你就说你什么意思,故意跟我唱反调是不是?”赵宏武一股血气涌上脑门直接来抓高思继的军服领子。 “放手!我能有什么意思,怎么?大人让发表看法就只能你一人说,我说说就不行了?”高思继一点不让步,掰着胸口的手掌喊道。 其他将领一看势头不对,好像火烧大了,连忙上来拉开二人。 不知何时,帐中安静下来。 “怎么不吵了?”元槊看着地图背对着众人问话。 无人回答。 “一个行军司马,一个骁骑都统,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将领,现在还大呼小叫鬼哭狼嚎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大帐是新开了一家菜摊子!” 除赵宏武、高思继外,其他将领绷住嘴差点被憋出内伤。 “阳城对面有至少两万人马想置我们于死地,北面的李克用,东面的孟方立虎视眈眈,你们可倒好,当这阳城是固若金汤的安乐窝?”元槊声音震得面前的地图晃动起来。 “大人,我知错了!”赵宏武单膝下跪,认错。 其他人皆随后跪下高呼。 “都起来!”元槊转过身对众人做了个起来的手势,“眼下你们说的这两种对策,战或者守都有些道理,但并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众人一听,眼睛里纷纷闪着疑问。 “不顾兵士死活,出城冲锋火拼这是出头鸟的行为;固守城池,坚决不出战这是缩头乌龟的做法,所以你们是想做缩头乌龟还是出头鸟?”元槊这个比喻让众人难以开口接话。 “那好,我就来说说我的看法!”元槊转身指着地图上的阳城、临汾、潞州三地,“这三州之地目前为止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下,可如今我们的精锐全被困在这小小的阳城,你们猜李克用在想什么,孟方立在想什么?” 油灯下众人眼中闪着亮光。 “是这!”元槊重重指了指地图上的临汾城,“临汾所在的晋州是我们的根基,若是此时李克用领军急攻临汾,我们就会陷于首尾不能兼顾的被动局面,临汾城万余守军怕是守不了太久!” “那,我们即刻领军回援临汾城?”张雪辉疑问道。 “听大人说!”赵思礼推了他一下。 “城内的四万守军,宏武、谢晟、赵思礼,自带五千重甲兵,五千骑兵,一万步兵即刻启程回援临汾城,思继、张雪辉带领一万步兵去阳城以东设伏防备孟方立的袭击,剩下的五千重甲兵,五千骑兵随我留守阳城!散了!”不等众人反驳元槊已将他们撵出了营帐。 一个时辰后,阳城东门,北门同时打开,一众晋州兵鱼贯而出,按照之前的部署行动起来。 此时元槊坐在空荡荡的大帐中看着地图发呆。 空气在安静中停滞下来。 “大人,洗洗脸解解乏!”丛桦端着一盆热水进入帐中,丛曦拿着块毛巾跟在后面。 “好,谢谢!”元槊俯下身感受热气腾腾飘在脸上的感觉。 “大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服侍大人是我们应该做的,再说了若是没照顾好您以后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责骂我们二人的!”丛曦站在边上双手递上毛巾。 元槊擦完脸,坐在凳子上,“来,一起坐一坐!” 三人并排坐着,帐外月光如水,穿过门口洒落在脚前。 “跟着我四处奔波,辛苦你俩了!”元槊低头看着脚前的月光,他想起了故乡睡虎村和重阳山上的夜色。 “不辛苦,没有大人就没有我们姐妹二人今天,跟着大人一点儿也不辛苦!”丛桦连忙摆手。 “只愿这天下少些战乱,让百姓都吃饱饭!”元槊看着丛曦天真的脸庞说道。 “我相信大人可以做到的!”丛曦点点头。 “做到什么?” “男人的事啊,打仗、吃饭、睡觉、打呼噜啊!”丛曦说完这句,三人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过营帐钻进夜空之中。 第328章 反其道而行 天亮时分,进攻的号角刺破黎明,在空旷的原野上回荡。沐浴着晨光,阳城南面的罗弘信率大军压境,仿佛天兵一般光辉灿烂。 城头的元槊静静地看着敌军阵势脸上毫无波澜。征战沙场多年,这场面早已司空见惯,无非就是铁甲与血肉的碰撞,比的是谁更有勇气和实力。 跑马道上早已林立着重甲兵,手持陌刀待命出击。 “城上的可是晋州刺史元大人?”城下大大的“罗”字旗下立着一人,乘着一匹黑色战马,身披黑甲,须发灰白正值壮年。 “罗节度不辞辛苦带领大军压境,这是要夺人城池吗?”元槊毫不客气地质问起来。 “到底是谁夺人城池?你这孺子不好好在临汾待着,来到阳城作乱,这位是泽州守备奚大人,还认得?我受他请求才特地护他回城!”罗弘信隔空指着城头喊道。 “呵呵,那我在这就多些罗节度,现人已送到,请回!”元槊抬手做了个慢走的手势。 “你是什么杂碎,速速滚下城来迎接大军进城,否则城破之日叫你尸骨无存!”罗弘信一旁的罗绍威已然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哈哈,要我滚下城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元槊鄙视地回了一句转身离去。 “攻城!”罗弘信一声令下,全军出击扑向城墙。 大战开始! 元槊走到城门口翻身上马,翻出已经藏了很久的黑色面具戴上,手持破军槊,身后跟着一群骑兵早已列队等候,“打开城门!” “大人,敌人攻势正盛此时万不可开城门啊……”一旁牵马的护卫连忙阻拦。 但凡有点战争常识的都知道,此时城门大开无异于不战而降,元槊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况且他是一军主帅,军令一出莫敢不从。 “只可死守,不要出战!好好看着城门,不要放进来一个敌人!” 随着吱呀一声,厚重的城门缓缓漏出一道缝隙,一道亮光夹杂着呐喊声涌了进来。 元槊带领八百骑兵冲出城去,他去干什么,去装逼?只有他自己知道。 “父帅,你看,那个杂碎出来了!”顺着罗绍威的手指方向,罗弘信看到城门方向突来一队骑兵,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在城头上与他对峙的元槊。 “哦,这倒是新鲜,自己抢着出来送死来了!”罗弘信一脸戏谑,“谁能斩杀此人,升做都统!” 听到这个声音刺激的魏博骑兵就像吃了兴奋丹药一般呼号着向前冲去。 罗弘信不知道元槊的实力吗,他自然是知道的,至少也听说了一二,不然也不会拿都统的位置悬赏他的人头。 一场恶战在即,双方马蹄声激烈地碰撞在一起,只有八百骑兵的元槊一行转眼间被魏博骑兵围了个水泄不通。这阵势他倒是似曾相识,在草原上应对耶律述澜的契丹骑兵围攻时也是如此。 “黄口小儿,今日葬身于此,不足惜!”罗弘信收起手中银枪显出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头顶,大大的“罗”字旗在风中拂动。 第329章 出其不意 黑色面具下是一双冷峻的眼睛,胯下的战马越跑越快,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 几个呼吸之后,元槊手中锋刃血红的长槊已击穿迎面而来的魏博骑兵的胸甲从后背钻出,战马嘶鸣一声后扔下气息断绝的主人受惊而逃。 巨大的惯性又将长槊上的尸身带向前去,几个手持长枪的骑兵来不及躲闪被砸翻下马。 围上来的魏博骑兵就像潮水一般,虽说元槊的这只骑兵就像一把快刀,一刀刀划开面前的阵型,但是突破口随之被后面涌上来的骑兵堵上,正是:抽刀断水水更流。 皮甲碎裂,血肉横飞,朝阳之下的血腥气息更加让人亢奋。 满身斑斑血迹只能证明生命的脆弱,想来有些时候凡人都不如一株草,一棵树,至少它们挨一刀还能活着。 阳城之上的守军个个神情紧张地看着城下陷入围攻的八百骑兵,若不是元槊出城之前有军令:只可死守,不可出战!恐怕这些重甲兵早已杀出城去,把这些魏博骑兵砍得人仰马翻! 元槊带着八百骑兵左突右冲,驰骋翻腾仿佛热水中的一条鱼一般,似乎是逃不出合围之势了。 一个时辰后,魏博骑兵的呐喊声以及攻势迟缓了下来,被围起来的元槊一行已是浴血之态,猩红的液体顺着手臂流淌,滴落在马背上,草地上躺满尸身,战马踩踏在上面发出咔呲咔呲的声响。 “这小子还不死?”罗宏信有些惊讶,看来传言不假,能和李克用打的有来有回还是有些本事的。 “父亲,让我上,他已经是精疲力尽了,随行的骑兵也损失大半,必死无疑!”一旁的罗绍威有些按耐不住了,正面硬刚可能不行,但是捡现成的本事还是有的。 “也好!速战速决!”罗宏信看了一眼元槊这边的阵势应允了他儿子的请求。 罗绍威手持与其父亲同款的银枪驾马出阵,年少轻狂正此时! 此时元槊正挥舞着长槊逼得身前的一众魏博骑兵不敢靠近,脸上的黑色面具已凝结上一层杀气,其余数百骑兵紧靠着他聚成一堆作防守阵型。 “元槊,拿命来!”一声呼喊传来显得有些稚嫩,中气有些不足。元槊定睛一看原来是身着一身崭新战衣的罗宏信之子,罗绍威。 元槊心中暗喜:哼,来的正好,等得就是你! 一柄银枪转眼便刺了过来,元槊假意躲闪,让枪尖向一侧扎去。趁着罗绍威探身过来没有防备时,元槊伸出沾满血污的左手犹如铁钳一般死死抓住伸到跟前的枪杆用力一拽,罗绍威瞬间被他从马上拖了下来。 “我儿!”罗宏信高呼一声,拍了一下大腿,此时晚矣!罗绍威已被元槊掐住脖子摁在自己马背上。周围的魏博骑兵自然是认得少主的,不敢再进攻。 “罗大人,借你的公子一用!”元槊摁着罗绍威掉头就走,“撤!” “卑鄙小人,嗐!”罗宏信眼看着儿子被掳进阳城却没想出应对之策。至于一直在他左右两翼策应的奚忠信与王重荣并未有什么激进举动,元槊是什么样的人物,两人都领教过了,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这点残兵败将都不够对面磨刀用。 元槊带着残余的骑兵在城上重甲兵的掩护下进了城,却下了一道奇怪的命令:打开城门! 不仅城上的己方守军没看懂,就连远处的罗宏信也看不懂了。 这是什么骚操作? 第330章 欲火中烧 “大人,这城门真的不用关么?”还是看城门的那个护卫扶住了缰绳问道。 “看好城门,不要放进来一个敌人!”元槊下马后将罗绍威拉了下来,“把他带到城头,派一队人看着,只要城外敌军敢攻城就把他丢下去!” “元槊,你这个逆贼不得好死,等着,我爹饶不了你!”罗绍威已经气急败坏了。只是他这副模样元槊压根儿都没瞧上一眼。 “是,大人!”两名满身血污的骑兵下马拖着罗绍威上了城头。 城门大开之下,元槊一个人回了营帐,丛桦、丛曦姐妹俩看到他如此模样吓了一跳,连忙打了清水给他清洗一番,营帐前的地面很快被红色的污水浸湿。 “大人,您没事?”丛曦一边清理铠甲一边问。 元槊此时正身穿薄衫坐在清凉的凳子上一副放松的姿态,“我能有什么事,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吗?” 丛曦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大人,这是刚找来的甜瓜,您解解渴!”丛桦伸出玉手递来一只甜瓜。 “这个好,瞧瞧你姐姐,你可怎么办啊?”元槊接过甜瓜看向一旁的丛曦故作叹息之态。 “你,你……”丛曦一听脸颊立即红了起来,轻跺了下脚支吾着没说出话,想必是被这句话气得不轻。 元槊看着眼前的香瓜,似曾相识,这瓜和当年在羊头山上吃到的是一个味道,香!甜!只是可惜了,刘渊大哥,那一众兄弟,唉,再也回不去了,可能这就是命,命中注定有死无生,天人永隔。 “大人,大人!”丛曦伸出一只细嫩的手在元槊眼前晃了几下。原本纹丝不动的他,突然转动眼球,一把捉住面前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便将其揽入怀中。 “怎么,有事?”元槊只觉得软香入怀,一股惬意感瞬间冲向脑门。 “你,真坏!”,丛曦轻声嗔怪。 此话一出惹得一旁的丛桦一身不自在,“你俩在这,我出去透透气!”,说罢转身离开营帐。 “你看,把姐姐都气走了!”丛曦挣扎着要起来反而被元槊抱得更紧了。 “你还想往哪里跑?嘿嘿!” 元槊抚摸着眼前如冰雕玉琢般少女消瘦的肩膀,不觉间已是热血沸腾差点没把控住。 可这里毕竟是军营不是临汾的元府。 夫人呐,夫人!想到这元槊不禁懊恼起来。 当初若不是乌月非要拿主意留下丛家姐妹,又让二人随军服侍自己,根本不会发生现在这种事。唉,可能这是乌月对他的深度磨炼,可现在是赤裸裸的诱导犯罪啊! 想到这元槊缓缓松开了丛曦的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两人相对沉默了片刻,元槊才算是将胸中的腾腾欲火压了下去。 尴尬之时,一道紧急军情将元槊的思绪重新拉到战场上。 “启禀大人,都统高大人派人传来军报!”一名哨骑在帐外喊道。 “进来!”元槊起身接到高思继送来的战报,打开一看立即明白目前局势果然不出他的预料,孟方立出兵了。将近一万人从磁州急扑阳城,若不是元槊早有预料,恐怕此刻被动的就是他了。 第331章 走为上计 “孟方立……”元槊挥手摈退报信的士兵开始谋划下一步,他并不担心孟方立会翻起大浪来,有高思继的阻击,估计他都靠进不了阳城就得打道回府。 修长的手指骨节明显,敲在案子上发出哒哒的响声。 一旁的丛曦见他这副模样不敢再打扰,蹑脚出去留他一个人在里面。 此时又一声通报声传来,“启禀大人,紧急军情,城外的魏博军有攻城意图,一直在向城墙靠近!”一名重甲兵双手抱拳。 “噢!”元槊轻声应了一下,“知道了!” 已经跑的大汗淋漓的重甲兵看主帅这种反应有些失落,又有点意外,转身欲退出帐外时又被叫住了。 “等一下,叫守城的弟兄们带着罗绍威撤退,从东门走,弃城!” “大人,弃城?”报信的重甲兵一脸不可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了一下,得到的是同样的答案。 半日之后,元槊收拢部众从阳城东门撤出,骑兵马队在前,重甲兵在后沿着官道急奔而去。 整座城池被其让与罗弘信的做法,不仅仅是一个重甲兵不理解,城中七成的军民都不理解这种做法是为了什么。 “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弃城逃跑,咱们守不住了吗?”与姐姐丛桦同乘一匹快马丛曦忍不住发问。 “不是守不住,是没必要守了,这座城已经替我们抵挡这么久的攻势也该休息休息了!”元槊说完便领着队伍向前赶去,阳城高大的东城门缓缓闭上。 两个个时辰后,罗弘信领军试探性的靠近阳城城墙,这才发现城头只有一排旗子,守城士兵早跑没影了。 “进城,这个杂碎……”罗弘信啐了一口八二年的老痰忍不住骂道,他现在只感觉被元槊耍了,团团转的那种,而且亲儿子都被耍没影了。 想进没人防守的城池就容易的太多了,几名爬上城墙的魏博士兵打开城门后,罗弘信终于进了阳城,灰色苍老的城砖记录着这座城池的血与泪。 “派人去查,看他跑哪里去了!”罗弘信立在城门口,他怎么都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进城,一股羞辱感冲向头顶。 跟着罗弘信一起进城的还有泽州守备奚忠信和河中节度使王重荣。 “罗大人,元槊能悄无声息地撤出城与这一城百姓脱不了干系!”王重荣一脸阴鸷地说道,这阳城他既然得不到不如想办法毁掉。 “嗯,王大人说的对,这些贱民包庇贼军,死不足惜!”罗弘信正愁没地方发泄怒火,这送上门来的出气筒再合适不过了。 “那,都杀了?” “杀!”罗弘信凶狠的嘴角重重地挤出一个字。 “二位大人,三思啊,这一城百姓手无寸铁能做什么,没必要动手啊!”奚忠信毕竟是泽州本地官员对阳城百姓多少还是有点怜悯之心的。而另外两人就不一样了,两个趁火打劫的外地强盗,可笑的是偷鸡不成倒蚀把米。 “杀!”王重荣嘴角抽搐,显然是听不进去劝,一旁的李长虎和白志迁得令后领着两大队骑兵奔入城中,先是封闭四门然后挨家挨户砸开房门搜出躲藏的百姓,一时间阳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充满哭喊之声。 一座不起眼的小城,瞬间成了河东炼狱! 第332章 屠城 阳城内无论男女老幼,皆被入城的军队赶到街上,大大小小的街道被瑟瑟发抖的百姓跪满。 乱世人命如刍狗,哀求换不回一丝丝的怜悯。随着锋利的刀刃扬起漫天的猩红,街道上殷红之色肆意横流,空隙亦被一具具尸首塞满,临死前的恐惧定格在一张张扭曲的脸上。 整座城市笼罩在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中。 王重荣和罗弘信找不到元槊复仇,迁怒于一城百姓,下令屠了城! “饶命啊!” “求求……” 哀求声此起彼伏,持续了数个时辰才稀疏下来,随着风声渐行渐远的还有一道道冤魂。 看着自己的杰作,王重荣发出病态般桀笑,仿佛这些百姓就是元槊本人一般。 至于奚忠信,看到城中的暴行虽于心不忍但也未敢多言,无奈之下早早带着自己的部众出城离去,他怕多待上一刻钟自己都有可能成为王重荣的刀下鬼。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是这场围绕着阳城发生的争夺战暂时会以此种结局收场。 落日余晖穿过云层洒落在元槊头顶,此时他已率军抵达高思继后方。 一场大战正在空旷的山谷中爆发。 高思继带领的一万步兵与意图突袭的孟方立相遇。高思继带领的虽是步兵,但是胜在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一时间和对面的步骑混合队伍打得难分胜负。 喊杀声与马蹄声混在一起,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步兵被健壮的马蹄重重踏在脚下,惨叫声瞬间便被淹没,仿佛这个世界他们没来过一样。 高思继手持银枪冲向对面阵型,举枪掀翻几个骑兵之后将孟方立的防线打开一个小缺口。 披甲的战马化身一头野兽,银枪便是獠牙,肆无忌惮地左突右刺。 中军位置一面大旗自然醒目,那里便是孟方立的位置所在,高思继瞅准位置正要冲过去却被身后的一阵由远及近的喊杀声打断了。 树影之中滚出一股气浪,一大波不明身份的骑兵呼啸着掩杀过来。 “这,不好!”高思继眉头紧锁心中暗自吐苦水,这下成了肉馅被两面夹击了。 只是当他看到若隐若现的“元”字时又兴奋起来,原来是自己人!元槊带领五千骑兵率先杀到,剩下的五千重甲兵也在赶来的路上。 “大人!”高思继眼中充满光芒,战意瞬间爆炸,提起银枪就冲向乱军之中。 天色暗了下来,稀疏的火把带来的光亮并不足以驱散眼前的黑暗。 面对双倍的兵力,孟方立败势立显,他的这点兵力根本顶不住面前的攻势,况且天已经黑了,此刻只想罢兵休战。 只是元槊和高思继似乎并不想放他走。 “兄弟们,赢了此战我们回阳城吃肉,军功升一级!”元槊振臂高呼带头冲向孟方立军阵。 富贵险中求,元槊这种主动放弃城池,另辟奇径的想法但凡是个正常人都想不出来:四万的守城大军被他分成三部分,最后只有一万的守军在阳城,他冒险擒获罗弘信之子罗绍威之后又主动将阳城让与罗弘信,转身跑来与孟方立激战。 这打法别说孙武,孙子看不懂,就是老子活过来他也看不懂! 第333章 全军覆没 元槊的到来,让交战双方都始料未及。 孟方立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之声,脸上露出了惊慌之色。他深知元槊的实力,一旦让他加入战斗,自己的胜算将变得渺茫。而此时,高思继兴奋地怒吼也证实了这一点。 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现在战场上,他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手持乌金破军槊,身上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息。旗帜在风中飘扬,士兵们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夜空。元槊率领着大批军队,如同一股洪流般向战场冲来。 他的出现,让胜利的天平急速向一侧倾斜。 孟方立的军队顷刻间被元槊的骑兵队冲得七零八落,陷入了混乱之中。元槊挥舞着他的长槊,冲入敌阵,所到之处,敌人纷纷倒地,血肉横飞。 看到自己的军队已经无法抵挡元槊的攻击,孟方立决定撤退,他率领着残兵败将,急速向后方逃去。高思继看到孟方立逃跑,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指挥张雪辉率领步兵向孟方立撤退的方向急速追去。同时元槊也挥舞着他的长槊指挥骑兵继续追杀。 剩下的就完全是单方面的猎杀游戏,能跟上孟方立的士兵越来越少,被他丢在半道上的士兵转眼间便被高思继带领的骑兵无情收割,就像乡下的农夫用镰刀收割大白菜一样。 “抓住孟方立,所有溃兵一个不留!”元槊沾满血迹的脸上露出凶狠之色,重甲兵此时已追赶上来出现在他的身后,听到元槊的命令这些重甲兵手持陌刀清理战场。 一个时辰后,战场上的厮杀声逐渐停歇,只剩下零星的火光在黑暗中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皮肉烧焦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肉模糊,仿佛一片人间地狱。 堆积如山的尸体,有的已经面目全非,难以辨认;有的还在痛苦地抽搐着,发出低沉的呻吟。鲜血染红了大地,汇聚成一条条暗红色的河流,流淌在这片被战争摧残的土地上。 在这惨烈的景象中,来不及逃跑的士兵们伫立在原地,目光空洞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他们的身上沾满了鲜血和污垢,疲惫不堪的面容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只是这些都是暂时的,他们的头颅转眼便被一柄柄沾满鲜血的陌刀斩去。。。。。。 最后高思继骑着战马飞奔回来,手里提着一颗圆球一样的东西。 “大人!”高思继扬了扬手中孟方立的头颅便把它扔到一边,“孟方立全军覆没!” 元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孟方立死了,他自诩的节度使也没了,在五州之地以后只有一个节度使,元槊,也只有一支昭义军那就是元槊的军队。而且此战保住了高思继这一万人马的性命,自己的计划也可以平稳地推进到下一步:阳城我要回来了! 不过此时元槊并不知道阳城已是一片地狱。 “思继,整顿兵马随我回阳城!”元槊撩起袖子擦了擦破军槊上的血迹后指挥道。 “是,大人!” 夜幕下,一支庞大的军队悄悄地向罗宏信刚占领的阳城靠近。他们身着黑色盔甲,行动敏捷而无声,仿佛融入了黑暗之中。 城头上的守军大多已经陷入了沉睡,只有少数几个哨兵警惕地注视着四周。然而,他们并没有察觉到,一场可怕的袭击即将降临。 在寂静的黑夜中,元槊的昭义军如鬼魅一般向阳城城墙逼近。他们利用夜色的掩护,迅速攀登上城墙,向守军发动了突然袭击。 魏博守军被惊醒,他们惊慌失措地试图组织抵抗。然而,昭义军已经占据了城墙,利用有利的地形,向守军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战斗在黑夜中激烈地展开,城头火光冲天,鼓声震耳欲聋。睡梦中的罗宏信连滚带爬地起来披上战甲冲出营外一看完全呆住了,火光掩映下,受惊的士兵四处乱窜。 “完了!” 罗宏信疾呼一声后带着一队亲兵想趁夜色的掩护逃出城去,没想到还没到门口便被张雪辉拿下。 第334章 阳城之誓 一夜之间被元槊抓住的除了魏博节度使罗宏信还有与他一起留在城内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以及手下将领李长虎、白志迁,当然后还有数以万计的守军。 一片雾霭之中,天色渐亮,进城的元槊本来还沉浸在计划圆满完成的得意之中,可等他和手下将士看清楚眼前的血腥场景时第一次震惊地流泪了,那些久经战阵的勇士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一幅惨烈的画面:树干残破不堪,房舍冒着青烟,大街上平民百姓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污和泥垢之中。整个场景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暗红色的血污让人触目惊心。 这样的场景让人无法想象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但可以想象到当时的人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和苦难。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但在这里,无数的生命被地剥夺,让人心生无尽的悲哀和无奈。 “把那几个人带来!”元槊眼睛闪现出红色,这是自从他的眼睛好了之后从来没有过的。 他怒了! 罗宏信、罗绍威、王重荣、李长虎、白志迁五人被五花大绑带了过来,侥幸的是奚忠信在元槊来之前便早早地领兵出城得以逃过一劫。 “这城是谁下令屠的?”元槊伸出已无血色的手指,怒目而视。 被绑着的几个人对视了一下,沉默不语。 “我再问一遍,是-谁-下-的-令!”元槊一字一句地又重重念了一遍。 “好!杀!”元槊看到罗宏信等五个人还是沉默,简单地挤出两个字。 高思继自然不会惯着这些阶下囚,抽出腰间横刀走向罗绍威,摁下他的头颅露出白净的脖子,闪着寒光的横刀刚举起只听罗宏信一声呼喊:“元节度,元节度,是王重荣啊!” 元槊伸手示意高思继住手,转而看向王重荣。 “罗老头,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以为说了他就能放了我们?你太天真了,亏你活了几十岁!”王重荣破口大骂起来,不觉脖颈一凉,高思继手中的横刀已抵在他的喉结处。 “哼,哼!”元槊轻蔑一挥手,“放了他俩!”一旁的护卫解开了捆着罗宏信和罗绍威的绳子。 王重荣站不住了,若不是被捆住,此刻很有可能扑到元槊脚下求饶。 “你还有什么话说?”元槊盯着王重荣冷冷地问。 “是,是他俩!”王重荣扭头朝着李长虎、白志迁伸了伸嘴,“是他俩提的主意!” “大人!”李长虎、白志迁闻言不淡定了,齐声呼道,“大人,我等并未提过屠城的建议啊!” “我说有就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我待你们不薄,今天是你们报答的时候了!”王重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到这里元槊也就明白了看着王重荣命令道:“砍下他的头颅送回河中节度使府!” 高思继一点儿也不含糊,手起刀落,王重荣来不及辩解便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我只斩罪魁祸首,你们大可以放心!”元槊看着剩下的四个人说道,四人一听不觉心中大喜,这就是死里逃生的感觉。 “不过放了你们也是有条件的!”说话间,死不瞑目的王重荣被几个士兵抬走扔掉了。 “什么条件?”罗宏信急忙问道,能活着就行啊,什么条件都比死强!几个人全都盯着元槊的嘴唇。 “很简单,我以后是昭义五州之主,是唯一的昭义节度使,你们回去各自守土安民不可再挑战祸,胆敢犯我城池者人神共诛,我必毁其宗族!”元槊一脸威严。 “好,我等与你盟誓,从今开始休兵戈,止杀戮!”罗宏信没想到这条件这么简单连忙点头答应,一旁的李长虎、白志迁倒是沉默不语。 “在我还未反悔前,速速离开阳城!”元槊伸手指着大开的城门。 罗宏信闻言拉着儿子冲向城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一夜过得就像做梦一般,生死轮回一瞬间。两人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过令元槊奇怪的是王重荣的部下李长虎、白志迁被松了绑之后仍旧一动不动待在原地。 “你俩?”元槊迟疑间只听扑通一声,面前的二人一起跪高呼,“大人,我愿意留在军中效力!” “这?我已经放了你们了,回河中去!”元槊摆摆手转身要走,心中十分意外,没想到王重荣临死还能送上门两员大将。 “大人,收下我俩!”李长虎跪在地上用膝盖在血污满地上挪了两下。 “你俩回河中!”元槊还是那句话,骑上马奔城门而去。 城内已经不能再住人了,若是丛桦、丛曦姐妹俩看到此时城里的血腥场面估计魂儿都得吓飞了。 元槊安排手下的昭义军城外休整驻守,火头营已经开始炖肉准备犒劳士兵。而高思继监管着早前俘虏的河中军、魏博军共计一万余人在城中搬运被他们屠杀的百姓尸身集中到城外统一填埋。 至此,泽州战事落下帷幕,阳城百姓成了无辜的祭品。 第334章 阳城之誓 一夜之间被元槊抓住的除了魏博节度使罗宏信还有与他一起留在城内的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以及手下将领李长虎、白志迁,当然后还有数以万计的守军。 一片雾霭之中,天色渐亮,进城的元槊本来还沉浸在计划圆满完成的得意之中,可等他和手下将士看清楚眼前的血腥场景时第一次震惊地流泪了,那些久经战阵的勇士开始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一幅惨烈的画面:树干残破不堪,房舍冒着青烟,大街上平民百姓的尸首横七竖八地躺在血污和泥垢之中。整个场景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暗红色的血污让人触目惊心。 这样的场景让人无法想象曾经发生了什么样的灾难,但可以想象到当时的人们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和苦难。每一个生命都是宝贵的,但在这里,无数的生命被地剥夺,让人心生无尽的悲哀和无奈。 “把那几个人带来!”元槊眼睛闪现出红色,这是自从他的眼睛好了之后从来没有过的。 他怒了! 罗宏信、罗绍威、王重荣、李长虎、白志迁五人被五花大绑带了过来,侥幸的是奚忠信在元槊来之前便早早地领兵出城得以逃过一劫。 “这城是谁下令屠的?”元槊伸出已无血色的手指,怒目而视。 被绑着的几个人对视了一下,沉默不语。 “我再问一遍,是-谁-下-的-令!”元槊一字一句地又重重念了一遍。 “好!杀!”元槊看到罗宏信等五个人还是沉默,简单地挤出两个字。 高思继自然不会惯着这些阶下囚,抽出腰间横刀走向罗绍威,摁下他的头颅露出白净的脖子,闪着寒光的横刀刚举起只听罗宏信一声呼喊:“元节度,元节度,是王重荣啊!” 元槊伸手示意高思继住手,转而看向王重荣。 “罗老头,你真不是个东西,你以为说了他就能放了我们?你太天真了,亏你活了几十岁!”王重荣破口大骂起来,不觉脖颈一凉,高思继手中的横刀已抵在他的喉结处。 “哼,哼!”元槊轻蔑一挥手,“放了他俩!”一旁的护卫解开了捆着罗宏信和罗绍威的绳子。 王重荣站不住了,若不是被捆住,此刻很有可能扑到元槊脚下求饶。 “你还有什么话说?”元槊盯着王重荣冷冷地问。 “是,是他俩!”王重荣扭头朝着李长虎、白志迁伸了伸嘴,“是他俩提的主意!” “大人!”李长虎、白志迁闻言不淡定了,齐声呼道,“大人,我等并未提过屠城的建议啊!” “我说有就有,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平日我待你们不薄,今天是你们报答的时候了!”王重荣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到这里元槊也就明白了看着王重荣命令道:“砍下他的头颅送回河中节度使府!” 高思继一点儿也不含糊,手起刀落,王重荣来不及辩解便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我只斩罪魁祸首,你们大可以放心!”元槊看着剩下的四个人说道,四人一听不觉心中大喜,这就是死里逃生的感觉。 “不过放了你们也是有条件的!”说话间,死不瞑目的王重荣被几个士兵抬走扔掉了。 “什么条件?”罗宏信急忙问道,能活着就行啊,什么条件都比死强!几个人全都盯着元槊的嘴唇。 “很简单,我以后是昭义五州之主,是唯一的昭义节度使,你们回去各自守土安民不可再挑战祸,胆敢犯我城池者人神共诛,我必毁其宗族!”元槊一脸威严。 “好,我等与你盟誓,从今开始休兵戈,止杀戮!”罗宏信没想到这条件这么简单连忙点头答应,一旁的李长虎、白志迁倒是沉默不语。 “在我还未反悔前,速速离开阳城!”元槊伸手指着大开的城门。 罗宏信闻言拉着儿子冲向城门,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一夜过得就像做梦一般,生死轮回一瞬间。两人转眼就没了踪影。 不过令元槊奇怪的是王重荣的部下李长虎、白志迁被松了绑之后仍旧一动不动待在原地。 “你俩?”元槊迟疑间只听扑通一声,面前的二人一起跪高呼,“大人,我愿意留在军中效力!” “这?我已经放了你们了,回河中去!”元槊摆摆手转身要走,心中十分意外,没想到王重荣临死还能送上门两员大将。 “大人,收下我俩!”李长虎跪在地上用膝盖在血污满地上挪了两下。 “你俩回河中!”元槊还是那句话,骑上马奔城门而去。 城内已经不能再住人了,若是丛桦、丛曦姐妹俩看到此时城里的血腥场面估计魂儿都得吓飞了。 元槊安排手下的昭义军城外休整驻守,火头营已经开始炖肉准备犒劳士兵。而高思继监管着早前俘虏的河中军、魏博军共计一万余人在城中搬运被他们屠杀的百姓尸身集中到城外统一填埋。 至此,泽州战事落下帷幕,阳城百姓成了无辜的祭品。 第335章 浴池 高思继带人清理完阳城的尸首已经是七日之后了,由于天气热的缘故在后面的几天空气中不可避免地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臭味儿。高耸的坟堆下是一座万人坑,元槊命人立了块石碑,上面刻了三个字“阳城冢”,对于这个名字不管地下的人愿不愿意都是这名字了,他们总不至于再爬上来改了。 至于空无一户的城区,街道上黑色的血迹已经没有清理的必要,阳城被遗弃了。 整编了河中军以及魏博军后,元槊此时带领三万余人向临汾进发。泽州已被平定,他打算回去休整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凉爽一些再考虑磁州、洺州以及邢州。毕竟天气炎热,贸然发兵战斗力肯定削减,而且北方晋阳的李克用在潞州吃了大亏后一直没有动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李鸦儿并不是有仇不报的人。 元槊已经预感到河东与昭义,他与李克用之间即将有一场恶战。 车辚辚、马萧萧,两旁浓密的树影向后徐徐移动,披坚执锐的将士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进入晋州境内。 树上的知了声吵得人心烦,偏偏这个时候连一丝风都没有,行军的队伍扬起的烟尘让马车内身着罗衫的丛桦、丛曦两姐妹忍不住轻咳起来。 元槊轻装快马跟在马车一侧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关切道:“你俩不舒服吗?” “没有,大人,无碍!”一道轻柔的女子声传来,听得周围的士兵都有些酥了,不用猜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位美人。 “天气炎热,大家加把劲,马上就到临汾了!”元槊看到死气沉沉的队伍打气道。 “到了我非得跳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天!” “嗯,想想就爽啊!” 一旁的士兵边走边嘀咕。 元槊也想啊,如此炎热的夏天来一个凉水澡再合适不过了,旁边还有丛桦、丛曦服侍。。。。。。 想到这元槊嘴角浮现一抹猥琐的笑容,不过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因为丛曦不知何时起正掀开马车窗上的布帘从里面看着他。 这小妮子的眼光就像针尖一样锐利,扎的元槊浑身一凉,仿佛周围的一切被瞬间冻结,蝉鸣没有了,日光变得暗淡,就连马蹄声都没有了,一道冷汗顺着脊梁沟淌了下来。 丛曦似乎看穿了元槊心中所想一样,面无表情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元槊说话都不利索了,身下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背上直立的身躯上下有节奏的起伏。 “大人,您傻笑什么呢?”虽然说丛曦年纪不大,但是她敏锐的观察能力远远超出同龄人,尤其还是个女孩子。 “没什么!”一脸的不淡定已经拆穿了元槊心中的不淡定,刺眼的阳光晃得他双眼眯成一条缝,挥挥手说道:“快把帘子放下来,尘土气太大呛着你俩。” 直到被岔开话题的丛曦一脸疑惑的放下帘子,马车外元槊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瞬间,空气又热了起来,看来这个浴池还真得整起来。 第335章 浴池 高思继带人清理完阳城的尸首已经是七日之后了,由于天气热的缘故在后面的几天空气中不可避免地弥漫着令人难以呼吸的臭味儿。高耸的坟堆下是一座万人坑,元槊命人立了块石碑,上面刻了三个字“阳城冢”,对于这个名字不管地下的人愿不愿意都是这名字了,他们总不至于再爬上来改了。 至于空无一户的城区,街道上黑色的血迹已经没有清理的必要,阳城被遗弃了。 整编了河中军以及魏博军后,元槊此时带领三万余人向临汾进发。泽州已被平定,他打算回去休整一段时间等到天气凉爽一些再考虑磁州、洺州以及邢州。毕竟天气炎热,贸然发兵战斗力肯定削减,而且北方晋阳的李克用在潞州吃了大亏后一直没有动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他李鸦儿并不是有仇不报的人。 元槊已经预感到河东与昭义,他与李克用之间即将有一场恶战。 车辚辚、马萧萧,两旁浓密的树影向后徐徐移动,披坚执锐的将士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进入晋州境内。 树上的知了声吵得人心烦,偏偏这个时候连一丝风都没有,行军的队伍扬起的烟尘让马车内身着罗衫的丛桦、丛曦两姐妹忍不住轻咳起来。 元槊轻装快马跟在马车一侧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关切道:“你俩不舒服吗?” “没有,大人,无碍!”一道轻柔的女子声传来,听得周围的士兵都有些酥了,不用猜光听声音就知道这是一位美人。 “天气炎热,大家加把劲,马上就到临汾了!”元槊看到死气沉沉的队伍打气道。 “到了我非得跳河里痛痛快快地洗上一天!” “嗯,想想就爽啊!” 一旁的士兵边走边嘀咕。 元槊也想啊,如此炎热的夏天来一个凉水澡再合适不过了,旁边还有丛桦、丛曦服侍。。。。。。 想到这元槊嘴角浮现一抹猥琐的笑容,不过转眼间便消失不见。因为丛曦不知何时起正掀开马车窗上的布帘从里面看着他。 这小妮子的眼光就像针尖一样锐利,扎的元槊浑身一凉,仿佛周围的一切被瞬间冻结,蝉鸣没有了,日光变得暗淡,就连马蹄声都没有了,一道冷汗顺着脊梁沟淌了下来。 丛曦似乎看穿了元槊心中所想一样,面无表情搞得他浑身不自在。 “怎,怎么了?”元槊说话都不利索了,身下传来哒哒的马蹄声,马背上直立的身躯上下有节奏的起伏。 “大人,您傻笑什么呢?”虽然说丛曦年纪不大,但是她敏锐的观察能力远远超出同龄人,尤其还是个女孩子。 “没什么!”一脸的不淡定已经拆穿了元槊心中的不淡定,刺眼的阳光晃得他双眼眯成一条缝,挥挥手说道:“快把帘子放下来,尘土气太大呛着你俩。” 直到被岔开话题的丛曦一脸疑惑的放下帘子,马车外元槊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一瞬间,空气又热了起来,看来这个浴池还真得整起来。 第336章 回城 元槊带领的昭义军穿过层层密林,终于看到了临汾城头的门楼顶从远处的树顶钻了出来。 终于到家了! 队伍中开始叽叽喳喳地兴奋起来。 “终于回来了!” “哎呀,哈哈!” “想你那婆姨了?” “哈哈,今晚大战三百回合?” …… 听到这些荤味儿十足的调侃元槊并未不悦,人也是动物的一种,不是战争机器,喜怒哀乐对于每个人都很重要。 远处临汾城方向隐约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队骑马的身影飞速飘来。 赵宏武、姜子思、孙宁等一众部下早些探到消息皆策马出城前来迎接。 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面大旗迎着温热的夏风飘扬,上面一个大大的“元”字,熠熠生辉。赵宏武等人看到后不禁热泪盈眶。过去与元槊并肩作战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攻城拔寨、浴血奋战!有横扫千军的畅快,也有孤军奋战的酸楚。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在呼唤着众人。 “二哥!” “大人!” 众人纷纷下马,元槊亦下马与众人相会,欢笑中不觉已是个个眼角湿润。 “二哥,你可回来了,都晒黑了!”姜子思双手抱住元槊的双臂亲切道。 “回来了,回来了,这趟出行还算可以!”说话间元槊转身给他指了指身后乌泱泱的一片军卒。 “大人,您身体怎么样?”赵宏武打量了一圈元槊问道,“您就不应该派我提前回来啊,李克用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白担心了!” “这话怎么说?你要是不回来,李克用说不定真的就来了!不要小瞧自己,走,进城!”元槊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开进了临汾城。 好大一座临汾城,元槊几个月不在的光景,临汾城又大大变了模样。护城河宽了一倍,河水直接通向一侧的汾水,水深丈余,城墙也被加高加宽了两丈,就连城门都是参照河中府的大门尺寸重新扩建了。城内数条笔直的铺砖大街直接连接新旧两城,鳞次栉比的屋舍,熙熙攘攘的百姓、商贩无不显示这里的繁华、富庶。 得益于陕州迁来的十万军民,姜子思完全发挥出了他们的作用,扩建城池提供工作岗位,建造好的民舍提供住所,安居乐业自然能营造良好的贸易环境。过往的商人在此地驻足、交易的越来越多。 “三弟啊,你真的是我的萧何、程昱!”元槊看到如此场景不禁感叹起来。 “二哥说的哪里话,这两位可是不世出的贤臣,我怎么比得了哪!”姜子思谦虚道。 “哈哈!大军进城不便就在城外驻扎,我们进城回府!”元槊带着众人这便进了临汾城,街道上的百姓见到元槊众人,纷纷站在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节度大人威武!”众人举着胳膊高呼起来,这呼喊之声着实震撼到了元槊,这感觉和待遇也就长安龙椅上的那位有资格有。 “这是你安排的?”元槊坏笑着看了看一旁的三弟姜子思。 “没有,我哪里会整这个!”姜子思连忙摆手否认。 元府大门前,元槊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乌月、郑知意二人。 乌月肚子明显大了一大圈,她一手扶腰,一手抚着腹部,在一名侍女和郑知意的搀扶下伸着脖子向街道上张望。 郑知意也不是当初腼腆的少女模样,盘起了发髻,红润的双颊在淡青色飘花罗衫的衬托下流露出贵妇少有的成熟、妩媚。 直到街道那头传来高呼声,两人嘴角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笑意,元槊带着一行人回来了。 中和三年,太祖收复潞、泽二州,斩潞州监军祁审诲、李克修、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昭义留后孟方立,大破魏博军罗宏信父子,武德日盛。 第336章 回城 元槊带领的昭义军穿过层层密林,终于看到了临汾城头的门楼顶从远处的树顶钻了出来。 终于到家了! 队伍中开始叽叽喳喳地兴奋起来。 “终于回来了!” “哎呀,哈哈!” “想你那婆姨了?” “哈哈,今晚大战三百回合?” …… 听到这些荤味儿十足的调侃元槊并未不悦,人也是动物的一种,不是战争机器,喜怒哀乐对于每个人都很重要。 远处临汾城方向隐约传来马蹄声,紧接着一队骑马的身影飞速飘来。 赵宏武、姜子思、孙宁等一众部下早些探到消息皆策马出城前来迎接。 在明亮的日光下,一面大旗迎着温热的夏风飘扬,上面一个大大的“元”字,熠熠生辉。赵宏武等人看到后不禁热泪盈眶。过去与元槊并肩作战的场景在眼前一幕幕浮现,攻城拔寨、浴血奋战!有横扫千军的畅快,也有孤军奋战的酸楚。 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似乎在呼唤着众人。 “二哥!” “大人!” 众人纷纷下马,元槊亦下马与众人相会,欢笑中不觉已是个个眼角湿润。 “二哥,你可回来了,都晒黑了!”姜子思双手抱住元槊的双臂亲切道。 “回来了,回来了,这趟出行还算可以!”说话间元槊转身给他指了指身后乌泱泱的一片军卒。 “大人,您身体怎么样?”赵宏武打量了一圈元槊问道,“您就不应该派我提前回来啊,李克用一点动静都没有,白白担心了!” “这话怎么说?你要是不回来,李克用说不定真的就来了!不要小瞧自己,走,进城!”元槊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开进了临汾城。 好大一座临汾城,元槊几个月不在的光景,临汾城又大大变了模样。护城河宽了一倍,河水直接通向一侧的汾水,水深丈余,城墙也被加高加宽了两丈,就连城门都是参照河中府的大门尺寸重新扩建了。城内数条笔直的铺砖大街直接连接新旧两城,鳞次栉比的屋舍,熙熙攘攘的百姓、商贩无不显示这里的繁华、富庶。 得益于陕州迁来的十万军民,姜子思完全发挥出了他们的作用,扩建城池提供工作岗位,建造好的民舍提供住所,安居乐业自然能营造良好的贸易环境。过往的商人在此地驻足、交易的越来越多。 “三弟啊,你真的是我的萧何、程昱!”元槊看到如此场景不禁感叹起来。 “二哥说的哪里话,这两位可是不世出的贤臣,我怎么比得了哪!”姜子思谦虚道。 “哈哈!大军进城不便就在城外驻扎,我们进城回府!”元槊带着众人这便进了临汾城,街道上的百姓见到元槊众人,纷纷站在两边让出一条路来。 “节度大人威武!”众人举着胳膊高呼起来,这呼喊之声着实震撼到了元槊,这感觉和待遇也就长安龙椅上的那位有资格有。 “这是你安排的?”元槊坏笑着看了看一旁的三弟姜子思。 “没有,我哪里会整这个!”姜子思连忙摆手否认。 元府大门前,元槊终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乌月、郑知意二人。 乌月肚子明显大了一大圈,她一手扶腰,一手抚着腹部,在一名侍女和郑知意的搀扶下伸着脖子向街道上张望。 郑知意也不是当初腼腆的少女模样,盘起了发髻,红润的双颊在淡青色飘花罗衫的衬托下流露出贵妇少有的成熟、妩媚。 直到街道那头传来高呼声,两人嘴角才不约而同地浮现出笑意,元槊带着一行人回来了。 中和三年,太祖收复潞、泽二州,斩潞州监军祁审诲、李克修、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昭义留后孟方立,大破魏博军罗宏信父子,武德日盛。 第337章 休假 “夫人!”元槊下了马一脸兴奋地飞奔向乌月,“这些时日不见显怀了!” “夫人!”元槊身后马车上的丛桦、丛曦两姐妹跳下马车齐声喊道并欠身行礼。 “贫嘴,外面热,快入府!”乌月一脸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成熟的男人,只不过一头长发还是一如既往地白色。 “嗯嗯,知意也变了不少,走,回家!”元槊满眼笑意盯着来不及说话的郑知意,说完便凑了过来,乌月身边的丫鬟识趣地让到一边让他扶着乌月。 随行的姜子思等人倒是识趣,并未跟着进府,必是不想扰了三人相处。 众人眼看着元槊要跨进府门不知所措,没想到他竟停下来回过头喊道,“都进来啊,你们站在那晒肉干儿吗?” 话音一落众人互相看看兴奋地跟了上来。 府内是老场景,摆设依旧,只不过树绿了,鸟叫声多了,生气也就足。 “你这一去几个月可是把知意担心坏了,天天念叨你!”乌月眼含笑意,拍着郑知意的手说道,“现在你回来了,可得好好陪陪她!” 几人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到后院,青石板路面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哪有,姐姐说笑了!”郑知意低着头羞红了脸。 “哈哈!”元槊没有想到,出身名门郑家的知意居然能和乌月相处的这么好,看来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丛桦、丛曦,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啊?”乌月突然回头问起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丛家姐妹。 “呃,夫人……”二人只觉得一道凉意顺着额头滑落,冷汗滴落在外衫上。 “什么任务?”元槊有些奇怪。 “没什么,进屋!”乌月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丛桦、丛曦,你们先陪着夫人,我得回下前院!” “是,大人!”丛家姐妹应道。 元槊来到前厅,一众将领早已在此纳凉等候。 “大人!”众人齐呼。 姜子思、赵宏武、张宁、高思继、成毅、谢晟、王靖、张雪辉、赵思礼、褚静山、李长虎、白志迁这些人分列两边。 “诸位,今日是我昭义大军凯旋回城的日子,当然也是犒赏三军的日子,许诺给大家的今天就兑现!”元槊刚说两句众人已是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三军已经浴血奋战数月,是时候休整放松一下了,所以我决定给他们放一下假!” “大人,这全放假不怕乱套了吗?”赵宏武毕竟是军中之人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六万多人的军队全放假还不跑的哪都是的。 “当然不是全放假!”元槊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区别对待? “以两万人为一个批次,城外人马分成三批轮番休息,每个批次休假三天!晋州本地的可以回家探亲,至于其他州府回不了乡的兵卒赏赐肉食,三天内顿顿管够!” “好,这个主意好!还是大人英明!”众人心中豁然开朗。 “至于你们的赏赐……咳咳!”元槊故意卖起关子来,惹得众人屏息凝神盯着元槊一动不动,原本热闹的大厅转眼间安静下来。 “今晚,厅前大院,喝酒时说!”元槊一脸神秘的笑容,“回去先歇着!” 众人一听,无奈又兴奋,不情愿的散去。 第337章 休假 “夫人!”元槊下了马一脸兴奋地飞奔向乌月,“这些时日不见显怀了!” “夫人!”元槊身后马车上的丛桦、丛曦两姐妹跳下马车齐声喊道并欠身行礼。 “贫嘴,外面热,快入府!”乌月一脸宠溺地看着眼前这个越发成熟的男人,只不过一头长发还是一如既往地白色。 “嗯嗯,知意也变了不少,走,回家!”元槊满眼笑意盯着来不及说话的郑知意,说完便凑了过来,乌月身边的丫鬟识趣地让到一边让他扶着乌月。 随行的姜子思等人倒是识趣,并未跟着进府,必是不想扰了三人相处。 众人眼看着元槊要跨进府门不知所措,没想到他竟停下来回过头喊道,“都进来啊,你们站在那晒肉干儿吗?” 话音一落众人互相看看兴奋地跟了上来。 府内是老场景,摆设依旧,只不过树绿了,鸟叫声多了,生气也就足。 “你这一去几个月可是把知意担心坏了,天天念叨你!”乌月眼含笑意,拍着郑知意的手说道,“现在你回来了,可得好好陪陪她!” 几人顺着石板路一直走到后院,青石板路面发出沙沙的脚步声。 “哪有,姐姐说笑了!”郑知意低着头羞红了脸。 “哈哈!”元槊没有想到,出身名门郑家的知意居然能和乌月相处的这么好,看来之前的担心有些多余了。 “丛桦、丛曦,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的怎么样啊?”乌月突然回头问起一直默默跟在后面的丛家姐妹。 “呃,夫人……”二人只觉得一道凉意顺着额头滑落,冷汗滴落在外衫上。 “什么任务?”元槊有些奇怪。 “没什么,进屋!”乌月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 “丛桦、丛曦,你们先陪着夫人,我得回下前院!” “是,大人!”丛家姐妹应道。 元槊来到前厅,一众将领早已在此纳凉等候。 “大人!”众人齐呼。 姜子思、赵宏武、张宁、高思继、成毅、谢晟、王靖、张雪辉、赵思礼、褚静山、李长虎、白志迁这些人分列两边。 “诸位,今日是我昭义大军凯旋回城的日子,当然也是犒赏三军的日子,许诺给大家的今天就兑现!”元槊刚说两句众人已是兴奋之意溢于言表。 “三军已经浴血奋战数月,是时候休整放松一下了,所以我决定给他们放一下假!” “大人,这全放假不怕乱套了吗?”赵宏武毕竟是军中之人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六万多人的军队全放假还不跑的哪都是的。 “当然不是全放假!”元槊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区别对待? “以两万人为一个批次,城外人马分成三批轮番休息,每个批次休假三天!晋州本地的可以回家探亲,至于其他州府回不了乡的兵卒赏赐肉食,三天内顿顿管够!” “好,这个主意好!还是大人英明!”众人心中豁然开朗。 “至于你们的赏赐……咳咳!”元槊故意卖起关子来,惹得众人屏息凝神盯着元槊一动不动,原本热闹的大厅转眼间安静下来。 “今晚,厅前大院,喝酒时说!”元槊一脸神秘的笑容,“回去先歇着!” 众人一听,无奈又兴奋,不情愿的散去。 第338章 度两镇 夜幕降临,空气中已然停留着夏日的余热,不过更热闹的是元府前院,灯火通明,数张大桌子已经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酒自然也少不了,外地商人运来的桑落酒被家仆搬上了酒桌。 桑落酒产自河中府,香醑之色,清白若涤浆。别调氛氲,不与它同。 随着酒坛封口的打开,酒香溢满偌大的院子,在座的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酒坛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样的好酒。 “这酒太香了!” “馋死我了,啊!” 一众将领议论起来,行军打仗多年也只是听说过此酒名声,今天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随着侍女给一圈的酒盅斟满后,空气中桑落酒的香气达到了最浓。 “诸位,满饮此杯!”元槊起身提起酒杯示意道,众人纷纷起身回敬。 “诸位是我的将士,是我的师兄弟,更是跟我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槊从一无所有的白丁到现在节度一方离不开兄弟们的支持,在此槊诚心感谢大家!”说完元槊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侍女给空杯中继续斟满。 “最近兄弟们劳神辛苦,战果颇丰。所以今日给与诸位封赏!” 众人兴奋地盯着元槊,只待倾听属于自己的赏赐。 元槊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赵宏武,任潞州刺史,高思继任泽州刺史,原职同时兼任。成毅、谢晟赐金百两,府第各一座,王靖、张雪辉、赵思礼等人亦是如此,外加每月俸禄加百石!” “至于子思,宁师兄另算!” “拜谢节度大人!”众人清一色俯身单膝谢赏。 “快快起身,自家兄弟!” 在一片欢声笑语、酒酣耳热之中,酒宴进行到深夜。 元槊倒是没有吃上几杯酒,主要是和师兄孙宁一股劲地吹牛皮。 直至宴席散去,元槊才在侍女地搀扶下回了内院。 月朗星稀,微醺,郑知意房门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隔空传来吱呀的声响,此时房内昏昏欲睡的佳人被突如其来脚步声惊醒,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连忙上前搀扶并屏退两个侍女。 随着两个侍女退出去关上房门的瞬间,元槊原本朦胧的醉眼立即清醒过来。 昏黄的油灯下,暖玉入怀,娇喘吁吁,鱼水之欢已是水到渠成。 直至日上三竿,郑知意早已不在房内时元槊方悠悠醒来,顿感四肢疲乏,同时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畅快淋漓。 “大人,大人!”一名家仆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到了门前止住。 “什么事?”元槊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问 “长安来人了!”家仆隔窗答话。 “长安?”元槊立马来了精神,长安可不是一般地方,“是谁呢,皇帝?” 疑惑之时,郑知意端着水盆进来,服侍元槊穿衣洗漱。 等他来到前厅时,一名清瘦的皇帝内侍早已等候多时。 “劳烦公公等候,长途跋涉甚是辛苦,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元槊抬手行礼示意。 “为陛下分忧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分内之事,不敢妄言辛苦!”内侍转过身只见一副狐眼鹰钩鼻的面相,声若狸猫:“陛下有旨,元大人接旨!” 听到这话元槊自然识趣,俯身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槊权知昭义期间安抚百姓、剿灭暴乱是国之栋梁,即擢升为昭义、河东两镇节度使!” “元槊拜谢天恩!”元槊叩拜完起身,上前拉着内侍的手,“公公久居大内,还望多多关照元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两锭黄色之物塞入其手中。 拿了好处的内侍咧嘴露出惨白的笑容,“好说,好说,元大人前途无量!” “多谢公公,您可在驿馆多休息几天,有需要只管提!”元槊奉承地拍拍胸脯。 “哈哈,谢元大人款待!” 送别这个阉狗,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元槊才释放出自己的鄙夷之色。 第338章 度两镇 夜幕降临,空气中已然停留着夏日的余热,不过更热闹的是元府前院,灯火通明,数张大桌子已经摆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酒自然也少不了,外地商人运来的桑落酒被家仆搬上了酒桌。 桑落酒产自河中府,香醑之色,清白若涤浆。别调氛氲,不与它同。 随着酒坛封口的打开,酒香溢满偌大的院子,在座的众人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酒坛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样的好酒。 “这酒太香了!” “馋死我了,啊!” 一众将领议论起来,行军打仗多年也只是听说过此酒名声,今天是头一次见到实物。 随着侍女给一圈的酒盅斟满后,空气中桑落酒的香气达到了最浓。 “诸位,满饮此杯!”元槊起身提起酒杯示意道,众人纷纷起身回敬。 “诸位是我的将士,是我的师兄弟,更是跟我一起浴血奋战的兄弟,槊从一无所有的白丁到现在节度一方离不开兄弟们的支持,在此槊诚心感谢大家!”说完元槊提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旁的侍女给空杯中继续斟满。 “最近兄弟们劳神辛苦,战果颇丰。所以今日给与诸位封赏!” 众人兴奋地盯着元槊,只待倾听属于自己的赏赐。 元槊看了一眼众人继续道,“赵宏武,任潞州刺史,高思继任泽州刺史,原职同时兼任。成毅、谢晟赐金百两,府第各一座,王靖、张雪辉、赵思礼等人亦是如此,外加每月俸禄加百石!” “至于子思,宁师兄另算!” “拜谢节度大人!”众人清一色俯身单膝谢赏。 “快快起身,自家兄弟!” 在一片欢声笑语、酒酣耳热之中,酒宴进行到深夜。 元槊倒是没有吃上几杯酒,主要是和师兄孙宁一股劲地吹牛皮。 直至宴席散去,元槊才在侍女地搀扶下回了内院。 月朗星稀,微醺,郑知意房门口。 房门被轻轻推开隔空传来吱呀的声响,此时房内昏昏欲睡的佳人被突如其来脚步声惊醒,抬头看到是自家夫君连忙上前搀扶并屏退两个侍女。 随着两个侍女退出去关上房门的瞬间,元槊原本朦胧的醉眼立即清醒过来。 昏黄的油灯下,暖玉入怀,娇喘吁吁,鱼水之欢已是水到渠成。 直至日上三竿,郑知意早已不在房内时元槊方悠悠醒来,顿感四肢疲乏,同时还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畅快淋漓。 “大人,大人!”一名家仆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到了门前止住。 “什么事?”元槊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问 “长安来人了!”家仆隔窗答话。 “长安?”元槊立马来了精神,长安可不是一般地方,“是谁呢,皇帝?” 疑惑之时,郑知意端着水盆进来,服侍元槊穿衣洗漱。 等他来到前厅时,一名清瘦的皇帝内侍早已等候多时。 “劳烦公公等候,长途跋涉甚是辛苦,不知陛下有何旨意?”元槊抬手行礼示意。 “为陛下分忧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分内之事,不敢妄言辛苦!”内侍转过身只见一副狐眼鹰钩鼻的面相,声若狸猫:“陛下有旨,元大人接旨!” 听到这话元槊自然识趣,俯身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元槊权知昭义期间安抚百姓、剿灭暴乱是国之栋梁,即擢升为昭义、河东两镇节度使!” “元槊拜谢天恩!”元槊叩拜完起身,上前拉着内侍的手,“公公久居大内,还望多多关照元某!”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两锭黄色之物塞入其手中。 拿了好处的内侍咧嘴露出惨白的笑容,“好说,好说,元大人前途无量!” “多谢公公,您可在驿馆多休息几天,有需要只管提!”元槊奉承地拍拍胸脯。 “哈哈,谢元大人款待!” 送别这个阉狗,看着他瘦弱的背影,元槊才释放出自己的鄙夷之色。 第339章 喜添贵子 桌上的清茶尚热,元槊手握圣旨,仰脸看着头顶的粗大房梁出神,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的快,两镇之主这不是虚位,这是土皇帝! 节度两镇对于元槊来说是权势亦是险境,现在放眼整个河朔地区能与其一较高下的寥寥无几,但是朝廷为什么会把元槊推到这个位置上让他一家独大? 可能这其中还少不了岳父郑从谠的身影,河朔各镇拥兵自重、不敬皇权早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与其让李克用、罗宏信这样的外人势大倒不如拉一个年轻便于控制的自己人上台,河中府与昭义五州连成一片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诸镇中心位置,起到牵制和防御的作用。 说难听点儿元槊只是皇权的马前卒,是长安防御诸镇入侵的一道屏障,但是元槊乐于做这个马前卒。 直到他感觉脖颈传来阵阵酸楚才缓缓低下头,此时桌上的茶杯已经凉了,夏风穿门而入撩起两鬓须发徐徐拂动,屋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白色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觉然昏昏欲睡。 迷糊间,一名侍女跑了进来,“大人,大人,要生了!” 元槊被喊声刺激得猛睁开眼睛,“什么生了?生了?”这下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上手抓住侍女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是的,大夫人要生了!”不等侍女说完元槊即没了身影早已跑到后院看乌月去了。 卧室内,府内侍女、请来的产婆早已忙碌起来,乌月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等待临盆。 “大人请出去,此间您不宜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元槊便被产婆推向门外。 “我?我不能待?”此刻他脸上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不过现在对于元槊来说什么事都没有当爹这件事重要而且还令人开心。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急促的呼吸、来回踱步、握紧又松开的双手无不表明他内心的激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乌月的喊声越来越小,直至房内没了动静,元槊盯着朱漆房门,屏住呼吸,已经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房间的寂静,院子里也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 他的孩子降生了,当产婆抱着婴儿打开出来,元槊立即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襁褓中的孩子双目闭合着、人中修长、鼻梁棱角分明,再往下瞅看到了一条活物:是个男孩! 喜悦一定要与人分享,元槊抱着儿子进了屋来到床榻前,此刻乌月一脸的虚弱,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月,辛苦你了,给你看看咱的儿子!” 乌月嘴角虚弱的挑起一抹笑容,侧着脸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她从这一刻起成为了母亲。 “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元槊轻轻拨弄着儿子的小手轻声问道。 “嗯,你起,你说了算。”乌月满脸的爱意似乎要洋溢出来了。 一众侍女很快便将屋子打扫干净,产婆也领了赏钱笑呵呵的走了,不过他儿子的名字元槊还没想好,又过了一会儿才确定了名字。 “夏天出生的,就叫元夏,小名亚子!” “好,小夏!”屋子里充满一家三口的快乐。 第339章 喜添贵子 桌上的清茶尚热,元槊手握圣旨,仰脸看着头顶的粗大房梁出神,他从来没想过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的快,两镇之主这不是虚位,这是土皇帝! 节度两镇对于元槊来说是权势亦是险境,现在放眼整个河朔地区能与其一较高下的寥寥无几,但是朝廷为什么会把元槊推到这个位置上让他一家独大? 可能这其中还少不了岳父郑从谠的身影,河朔各镇拥兵自重、不敬皇权早已是摆在明面上的事,与其让李克用、罗宏信这样的外人势大倒不如拉一个年轻便于控制的自己人上台,河中府与昭义五州连成一片就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诸镇中心位置,起到牵制和防御的作用。 说难听点儿元槊只是皇权的马前卒,是长安防御诸镇入侵的一道屏障,但是元槊乐于做这个马前卒。 直到他感觉脖颈传来阵阵酸楚才缓缓低下头,此时桌上的茶杯已经凉了,夏风穿门而入撩起两鬓须发徐徐拂动,屋子里静悄悄的。院子里的白色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不觉然昏昏欲睡。 迷糊间,一名侍女跑了进来,“大人,大人,要生了!” 元槊被喊声刺激得猛睁开眼睛,“什么生了?生了?”这下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腾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上手抓住侍女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是的,大夫人要生了!”不等侍女说完元槊即没了身影早已跑到后院看乌月去了。 卧室内,府内侍女、请来的产婆早已忙碌起来,乌月满头大汗的躺在床上等待临盆。 “大人请出去,此间您不宜进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元槊便被产婆推向门外。 “我?我不能待?”此刻他脸上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不过现在对于元槊来说什么事都没有当爹这件事重要而且还令人开心。 “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急促的呼吸、来回踱步、握紧又松开的双手无不表明他内心的激动。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乌月的喊声越来越小,直至房内没了动静,元槊盯着朱漆房门,屏住呼吸,已经能听到心脏在胸腔里咚咚作响。 终于,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房间的寂静,院子里也传来一声长长的呼气声。 他的孩子降生了,当产婆抱着婴儿打开出来,元槊立即迎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襁褓中的孩子双目闭合着、人中修长、鼻梁棱角分明,再往下瞅看到了一条活物:是个男孩! 喜悦一定要与人分享,元槊抱着儿子进了屋来到床榻前,此刻乌月一脸的虚弱,头发早已被汗水浸湿。 “月,辛苦你了,给你看看咱的儿子!” 乌月嘴角虚弱的挑起一抹笑容,侧着脸看着襁褓中的儿子,她从这一刻起成为了母亲。 “给他起个什么名字好呢?”元槊轻轻拨弄着儿子的小手轻声问道。 “嗯,你起,你说了算。”乌月满脸的爱意似乎要洋溢出来了。 一众侍女很快便将屋子打扫干净,产婆也领了赏钱笑呵呵的走了,不过他儿子的名字元槊还没想好,又过了一会儿才确定了名字。 “夏天出生的,就叫元夏,小名亚子!” “好,小夏!”屋子里充满一家三口的快乐。 第340章 糖葫芦 元府添丁的消息不胫而走,临汾城官场上一片骚动。 第二日,元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庆贺的人手提大包小盒一个接一个排队进入府内。 除了元槊的师兄弟、结拜兄弟、军中将官还有州府司衙门等各级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在河朔地区你可以不听皇帝的圣旨但是绝不能无视节度使的命令,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意思。节度使是一方土皇帝,手握军、政、财权的一把手,自然是人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元槊倒是对站满前院的奉承官员不感兴趣,把前院扔给姜子思应付后一个人躲到后院陪着乌月母子去了。 对比前院热闹,一堂之隔的后院因为人迹稀少的缘故安静许多。 “夫君为何不去前院陪客人呢?”乌月一脸慈爱地看着襁褓中酣睡的儿子轻声细语。 “前院多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面,还是陪你和儿子好!”元槊拨弄一下儿子蜷曲的小手手指立马遭来乌月的拍打。 “你把他弄醒了!”看着乌月一脸的嗔怪元槊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你还笑,出去!出去!”乌月嫌弃地撵他走开。 “好好好,不闹了!”元槊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从来没想到能陪她走到今天的是当初落难逃至草原时偶遇的奚族女子。 都说人的命天注定,原本他是不信的,直到儿子的降生,元槊信了,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落魄逃难这样的因才得到乌月常伴左右这样的果,生死轮回,报应不爽。 做了母亲的乌月看起来越发的富有女人的魅力,一股成熟的气息萦绕在脸上令一旁的元槊无法抗拒。 “我想吃酸的!”乌月黛眉轻挑,朱唇轻启。 “想吃什么?”元槊凑上来轻轻摩挲着乌月白皙的手背。 “酸的,嗯,糖葫芦!”乌月想了一圈确定道。 “好,我去买,你在这好好看着元夏!”元槊一脸宠溺地转身出了屋子。 前院的一众客人看到元槊急匆匆地从后院出来连忙迎上去讨好行礼,不过他并没有给这些人太多的热情,象征性地笑了几下便视若无睹地穿过人群离府而去。 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元槊离去的背影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姜子思也没明白他这个二哥是几个意思,这么多的宾客需要他招待完全脱不开身只得招呼了两名府内护卫跟上元槊。 糖葫芦这种零食只能冬天吃,因为裹山楂的糖浆只有在天气寒冷时才不会融化。如今正值伏热难消之际街上怕是不会有糖葫芦在卖,毕竟做出来也放不住。 不过即是夫人想吃的东西,元槊便是翻遍整座临汾城也要把它找到。 整齐的屋舍正对着笔直干净的街道,沿途的商贩、店铺绵延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生活必需品以及你能想到的物资应有尽有。 转了一大圈,元槊后背都变得汗津津了,就是没发现糖葫芦,糖果铺子倒是有几家,可是里面也没的卖他想要的东西。 唉,这个时候吃糖葫芦哪如吃个甜瓜,女人呐!元槊皱了皱眉头,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是东西还得继续找。 过了半晌,元槊感觉头上的白发都要被太阳光烤焦了,无意间转身发现两个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俩过来!”元槊伸手指了指两名护卫没好气道。 两名护卫一路小跑上前来低头抱拳行了个礼,“大人!” 第340章 糖葫芦 元府添丁的消息不胫而走,临汾城官场上一片骚动。 第二日,元府门前车水马龙,前来庆贺的人手提大包小盒一个接一个排队进入府内。 除了元槊的师兄弟、结拜兄弟、军中将官还有州府司衙门等各级有头有脸的人物悉数到场。 在河朔地区你可以不听皇帝的圣旨但是绝不能无视节度使的命令,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就是这个意思。节度使是一方土皇帝,手握军、政、财权的一把手,自然是人人争相讨好的对象。 元槊倒是对站满前院的奉承官员不感兴趣,把前院扔给姜子思应付后一个人躲到后院陪着乌月母子去了。 对比前院热闹,一堂之隔的后院因为人迹稀少的缘故安静许多。 “夫君为何不去前院陪客人呢?”乌月一脸慈爱地看着襁褓中酣睡的儿子轻声细语。 “前院多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场面,还是陪你和儿子好!”元槊拨弄一下儿子蜷曲的小手手指立马遭来乌月的拍打。 “你把他弄醒了!”看着乌月一脸的嗔怪元槊忍不住嘿嘿傻笑起来。 “你还笑,出去!出去!”乌月嫌弃地撵他走开。 “好好好,不闹了!”元槊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从来没想到能陪她走到今天的是当初落难逃至草原时偶遇的奚族女子。 都说人的命天注定,原本他是不信的,直到儿子的降生,元槊信了,也许冥冥之中早已注定。有落魄逃难这样的因才得到乌月常伴左右这样的果,生死轮回,报应不爽。 做了母亲的乌月看起来越发的富有女人的魅力,一股成熟的气息萦绕在脸上令一旁的元槊无法抗拒。 “我想吃酸的!”乌月黛眉轻挑,朱唇轻启。 “想吃什么?”元槊凑上来轻轻摩挲着乌月白皙的手背。 “酸的,嗯,糖葫芦!”乌月想了一圈确定道。 “好,我去买,你在这好好看着元夏!”元槊一脸宠溺地转身出了屋子。 前院的一众客人看到元槊急匆匆地从后院出来连忙迎上去讨好行礼,不过他并没有给这些人太多的热情,象征性地笑了几下便视若无睹地穿过人群离府而去。 众人一脸惊愕地看着元槊离去的背影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姜子思也没明白他这个二哥是几个意思,这么多的宾客需要他招待完全脱不开身只得招呼了两名府内护卫跟上元槊。 糖葫芦这种零食只能冬天吃,因为裹山楂的糖浆只有在天气寒冷时才不会融化。如今正值伏热难消之际街上怕是不会有糖葫芦在卖,毕竟做出来也放不住。 不过即是夫人想吃的东西,元槊便是翻遍整座临汾城也要把它找到。 整齐的屋舍正对着笔直干净的街道,沿途的商贩、店铺绵延不绝,叫卖声不绝于耳,各种生活必需品以及你能想到的物资应有尽有。 转了一大圈,元槊后背都变得汗津津了,就是没发现糖葫芦,糖果铺子倒是有几家,可是里面也没的卖他想要的东西。 唉,这个时候吃糖葫芦哪如吃个甜瓜,女人呐!元槊皱了皱眉头,心里虽是这样想但是东西还得继续找。 过了半晌,元槊感觉头上的白发都要被太阳光烤焦了,无意间转身发现两个护卫远远地跟在后面。 “你俩过来!”元槊伸手指了指两名护卫没好气道。 两名护卫一路小跑上前来低头抱拳行了个礼,“大人!” 第341章 卷土重来 “你俩跟着我干嘛?” “启禀大人,是副使大人让小的看看您是否需要帮忙!”一名护卫急忙解释。 “帮忙?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元槊瞅着两人的眼光就像一把剃刀要把两人剖开细看,吓得二人埋头一动不敢动。 “请大人吩咐,小的定尽心竭力!”二人齐声道。 “你俩叫什么?”元槊看二人乖巧不禁好奇起来。 “启禀大人,赵敬、刘琠!” “赵敬、刘琠你俩帮我找一样东西,找到的话有赏!”元槊一脸神秘地说道。 “请问大人,何物?”赵敬抬起的双手依旧停在半空,上面厚厚的老茧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 “糖葫芦!”元槊很郑重地念出三个字。 “糖”听完这三个字,面前的两人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人站在大街上相顾无言,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空气中弥漫起尴尬。 没想到外界传言杀人人满、凶神恶煞般的节度大人居然在大街上找糖葫芦,传出去的话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既然是元槊的命令二人还是无条件服从的,不过在三伏天找冰糖葫芦显然不太现实就好像是大冬天找甜瓜一般,不是对应时节的产物,自然是难。 “遵命!”迟疑了片刻,二人领命离去。 元槊在大街上又溜达了数个时辰已经是口干舌燥,夕阳得他感觉要虚脱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没办法只得打道回府。 府门前,护卫看到元槊一脸无奈地回来了连忙跑下台阶迎接。 “大人!” “嗯!”元槊应了一声刚准备抬腿上台阶又迟疑了一下问,“赵敬、刘琠他俩回来了吗?” “启禀大人,还没有!”护卫低头答话。 元槊简单哦了一声进了府内。 此时姜子思已经在前院内摆起宴席,一众宾客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不过当有人无意间看到大门口站着的元槊时,安静就像传染病一般迅速散开,数个呼吸间整个院子变得安静下来。 风吹过墙边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元槊感谢各位光临鄙府,请各自随意些!”说话间元槊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恭贺大人喜添贵子!”众人面向大门抱拳喊道。 “请!”说完这个字后元槊便不再瞧院子里的任何人,一条直线头也不回地奔向后院。 “诸位,今日大人有要事要办无暇参与宴饮,一切由子思代劳,请满饮此杯!”说话间姜子思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天一饮而尽。 元槊来到后院,房中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落院中。随着轻微的吱扭声,元槊推开房门抬腿进屋。 在房中侍奉的丛桦、丛曦两姐妹看到元槊进来立即起身要行礼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来到床榻边,只见乌月侧卧着,双目紧闭,香腮如雪,而元夏正安静地待在边上的襁褓中熟睡,不时抖动一下手指和精致的小嘴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 这样令人羡慕的场面元槊自然不忍心打断,悄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母子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两只眼皮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越来越沉,眼前的摆设越来越模糊 迷糊间元槊只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披上一件薄衣,等清醒时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痛,天已亮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的公鸡打鸣。 站起身来后,身上的薄衣滑落地上,元槊这才看清楚那是丛曦的衣物。 “实在不行你就收了丛家两姐妹!”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元槊吓了一激灵,“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点。”乌月拢了拢睡散的长发,又忍不住拨弄几下还没睁眼的儿子答道。 “饿了不?”元槊伸了个懒腰,连带打哈欠。 “嗯!”乌月点点头,堂堂两镇节度使居然围着自己夫人孩子折腾,让别人知道的话可能会嗤之以鼻。 很快,丛桦、丛曦便端了两盘子早餐进入房内。 朝阳刚起,金黄的阳光顺着门口照在放早餐的圆桌上显得这些冒着热气的粥食更吸引人胃口。元槊搀起乌月在桌旁坐下,两人自然也没什么顾忌,呼噜噜地吃下两碗热粥顿感腹中满足。 闲聊之间,院子里传来姜子思的喊声,“二哥,二哥!” 元槊停下手中羹匙,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出屋外。 “怎么了?”看着脚步急促的三弟,元槊隐约感到有些不妙。 “二哥,沙陀兵来了,两万骑兵!”姜子思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沙陀兵,李克用?”元槊都有些无奈了,这个李鸦儿怎么就这么喜欢打仗呢? 元槊的昭义军与李克用的河东沙陀兵正面交战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每次都是昭义军赢下,双方实力孰强孰弱自然分明,偏偏是越输越打,越打越来! “好,传令高思继点兵两万,随我迎战李克用!”元槊看了一眼乌月的屋子后和姜子思一起向前院快步走去。 第341章 卷土重来 “你俩跟着我干嘛?” “启禀大人,是副使大人让小的看看您是否需要帮忙!”一名护卫急忙解释。 “帮忙?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吗?”元槊瞅着两人的眼光就像一把剃刀要把两人剖开细看,吓得二人埋头一动不敢动。 “请大人吩咐,小的定尽心竭力!”二人齐声道。 “你俩叫什么?”元槊看二人乖巧不禁好奇起来。 “启禀大人,赵敬、刘琠!” “赵敬、刘琠你俩帮我找一样东西,找到的话有赏!”元槊一脸神秘地说道。 “请问大人,何物?”赵敬抬起的双手依旧停在半空,上面厚厚的老茧和他的年龄有些不相符。 “糖葫芦!”元槊很郑重地念出三个字。 “糖”听完这三个字,面前的两人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三人站在大街上相顾无言,时间仿佛静止一般,空气中弥漫起尴尬。 没想到外界传言杀人人满、凶神恶煞般的节度大人居然在大街上找糖葫芦,传出去的话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既然是元槊的命令二人还是无条件服从的,不过在三伏天找冰糖葫芦显然不太现实就好像是大冬天找甜瓜一般,不是对应时节的产物,自然是难。 “遵命!”迟疑了片刻,二人领命离去。 元槊在大街上又溜达了数个时辰已经是口干舌燥,夕阳得他感觉要虚脱了但还是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没办法只得打道回府。 府门前,护卫看到元槊一脸无奈地回来了连忙跑下台阶迎接。 “大人!” “嗯!”元槊应了一声刚准备抬腿上台阶又迟疑了一下问,“赵敬、刘琠他俩回来了吗?” “启禀大人,还没有!”护卫低头答话。 元槊简单哦了一声进了府内。 此时姜子思已经在前院内摆起宴席,一众宾客觥筹交错、开怀畅饮。 不过当有人无意间看到大门口站着的元槊时,安静就像传染病一般迅速散开,数个呼吸间整个院子变得安静下来。 风吹过墙边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元槊感谢各位光临鄙府,请各自随意些!”说话间元槊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 “恭贺大人喜添贵子!”众人面向大门抱拳喊道。 “请!”说完这个字后元槊便不再瞧院子里的任何人,一条直线头也不回地奔向后院。 “诸位,今日大人有要事要办无暇参与宴饮,一切由子思代劳,请满饮此杯!”说话间姜子思举起桌上的酒杯仰天一饮而尽。 元槊来到后院,房中橘黄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洒落院中。随着轻微的吱扭声,元槊推开房门抬腿进屋。 在房中侍奉的丛桦、丛曦两姐妹看到元槊进来立即起身要行礼被他一个手势制止。 来到床榻边,只见乌月侧卧着,双目紧闭,香腮如雪,而元夏正安静地待在边上的襁褓中熟睡,不时抖动一下手指和精致的小嘴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 这样令人羡慕的场面元槊自然不忍心打断,悄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床上的母子二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两只眼皮已经完全不听使唤,越来越沉,眼前的摆设越来越模糊 迷糊间元槊只感觉有人在他身上披上一件薄衣,等清醒时只觉得眼睛一阵酸痛,天已亮了,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的公鸡打鸣。 站起身来后,身上的薄衣滑落地上,元槊这才看清楚那是丛曦的衣物。 “实在不行你就收了丛家两姐妹!” 突如其来的一声把元槊吓了一激灵,“你,什么时候醒的?” “比你早一点。”乌月拢了拢睡散的长发,又忍不住拨弄几下还没睁眼的儿子答道。 “饿了不?”元槊伸了个懒腰,连带打哈欠。 “嗯!”乌月点点头,堂堂两镇节度使居然围着自己夫人孩子折腾,让别人知道的话可能会嗤之以鼻。 很快,丛桦、丛曦便端了两盘子早餐进入房内。 朝阳刚起,金黄的阳光顺着门口照在放早餐的圆桌上显得这些冒着热气的粥食更吸引人胃口。元槊搀起乌月在桌旁坐下,两人自然也没什么顾忌,呼噜噜地吃下两碗热粥顿感腹中满足。 闲聊之间,院子里传来姜子思的喊声,“二哥,二哥!” 元槊停下手中羹匙,皱了皱眉头起身走出屋外。 “怎么了?”看着脚步急促的三弟,元槊隐约感到有些不妙。 “二哥,沙陀兵来了,两万骑兵!”姜子思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比划了两下。 “沙陀兵,李克用?”元槊都有些无奈了,这个李鸦儿怎么就这么喜欢打仗呢? 元槊的昭义军与李克用的河东沙陀兵正面交战次数虽然不多但是每次都是昭义军赢下,双方实力孰强孰弱自然分明,偏偏是越输越打,越打越来! “好,传令高思继点兵两万,随我迎战李克用!”元槊看了一眼乌月的屋子后和姜子思一起向前院快步走去。 第342章 又要当爹 “沙陀兵现在到哪里了?”说话间元槊来到前院会客大厅,得到探报的一众将领已经提前到场等候。 “哨骑探报,已越过潞州直逼临汾而来,估摸着也就这三两日了!”姜子思皱起眉。 厅内一众将领就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元槊,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调兵虎符,充满炽烈的火焰。 打仗是每个军人所渴望的,除了加官进爵得封赏还可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再说了,昭义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沙陀骑兵过招,对他们已经是相当熟悉,因此众人觉得此战就是李克用来送福利来了。 “高思继,孙宁,带骑兵两万随我出战!赵宏武领军一万前往潞州,李长虎、白志迁领军五千前往河中府接管军政大权,将河中军主要兵力带回临汾,至于张雪辉、王靖、赵思礼共领兵两万向东出击收复磁州、洺州、邢州,你们三人若是拿下这三州可分别担任刺史!”元槊话音刚落,众人皆面露喜色。 当兵的都渴望打仗,连年征战的除外,毕竟每次出兵攻城略地后都能捞到不少好处。 “其他的作战细节各自随机应变,都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不用事事禀报,明白么?”元槊严肃起来和往常时判若两人。 “是!”随后众人散去,结队地前往城外军营点兵。 七月初七,清晨,一个大晴天,临汾城外三路大军分成东、西、北三个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自己的目标地点。 乌月怀里抱着元夏在郑知意的搀扶下前来送别。 “夫君,现在有这么多的将士冲锋陷阵,你就不要斗狠逞强一个人上阵了!” “嗯,你在家好好养身子,把儿子也照顾的白白胖胖的,等我回来!”身着战甲的元槊咧着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故作轻松。 “夫君,一路平安!”郑知意倒是显得有些娇羞,毕竟她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可能在府内她不会感到拘谨,但是这样的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元槊一手握着腰间佩剑,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娇嫩的脸颊,红着脸的郑知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知往哪钻。 突然呕的一声,郑知意把头扭向后边俯下身想吐,一旁的乌月用空闲的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是?”元槊一时有些意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啊!” 干呕了一小会儿,郑知意才起身,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理了理乌云般的秀发。 “还说!你又要当爹了,还在这嚎呢!”乌月赏了元槊一个白眼。 “哦,哈哈!”元槊起身上马,低头笑起来,“等我回来哦!”说完眼角流出得意的笑容。 “驾!”一身英姿策马而去,金戈铁马,纵横无涯。 元槊带领一万骑兵渡过汾水后一路向北,兵锋直指李克用的两万来敌。 崎岖的山谷在夏日并不好走,乱树杂草丛生,人站在其中只能看到一只头盔,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大热天开辟荒道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体力活还要忍受温度、毒虫、野兽的侵扰。 蓝色的天空在雪白的日光下晃得一军将士全皱起眉头。 第342章 又要当爹 “沙陀兵现在到哪里了?”说话间元槊来到前院会客大厅,得到探报的一众将领已经提前到场等候。 “哨骑探报,已越过潞州直逼临汾而来,估摸着也就这三两日了!”姜子思皱起眉。 厅内一众将领就像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元槊,准确的说是他手中的调兵虎符,充满炽烈的火焰。 打仗是每个军人所渴望的,除了加官进爵得封赏还可以满足自己的征服欲望。 再说了,昭义军已经不是第一次和沙陀骑兵过招,对他们已经是相当熟悉,因此众人觉得此战就是李克用来送福利来了。 “高思继,孙宁,带骑兵两万随我出战!赵宏武领军一万前往潞州,李长虎、白志迁领军五千前往河中府接管军政大权,将河中军主要兵力带回临汾,至于张雪辉、王靖、赵思礼共领兵两万向东出击收复磁州、洺州、邢州,你们三人若是拿下这三州可分别担任刺史!”元槊话音刚落,众人皆面露喜色。 当兵的都渴望打仗,连年征战的除外,毕竟每次出兵攻城略地后都能捞到不少好处。 “其他的作战细节各自随机应变,都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不用事事禀报,明白么?”元槊严肃起来和往常时判若两人。 “是!”随后众人散去,结队地前往城外军营点兵。 七月初七,清晨,一个大晴天,临汾城外三路大军分成东、西、北三个方向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自己的目标地点。 乌月怀里抱着元夏在郑知意的搀扶下前来送别。 “夫君,现在有这么多的将士冲锋陷阵,你就不要斗狠逞强一个人上阵了!” “嗯,你在家好好养身子,把儿子也照顾的白白胖胖的,等我回来!”身着战甲的元槊咧着嘴,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缝故作轻松。 “夫君,一路平安!”郑知意倒是显得有些娇羞,毕竟她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可能在府内她不会感到拘谨,但是这样的大庭广众下抛头露面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元槊一手握着腰间佩剑,伸出另一只手抚上她娇嫩的脸颊,红着脸的郑知意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不知往哪钻。 突然呕的一声,郑知意把头扭向后边俯下身想吐,一旁的乌月用空闲的一只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这是?”元槊一时有些意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啊!” 干呕了一小会儿,郑知意才起身,用手帕擦了擦嘴角,理了理乌云般的秀发。 “还说!你又要当爹了,还在这嚎呢!”乌月赏了元槊一个白眼。 “哦,哈哈!”元槊起身上马,低头笑起来,“等我回来哦!”说完眼角流出得意的笑容。 “驾!”一身英姿策马而去,金戈铁马,纵横无涯。 元槊带领一万骑兵渡过汾水后一路向北,兵锋直指李克用的两万来敌。 崎岖的山谷在夏日并不好走,乱树杂草丛生,人站在其中只能看到一只头盔,行军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大热天开辟荒道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体力活还要忍受温度、毒虫、野兽的侵扰。 蓝色的天空在雪白的日光下晃得一军将士全皱起眉头。 第343章 用牛刀 两侧茂密的树丛似曾相识,元槊想起多年前的药儿岭也是这般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紧。 “所有人不要停歇,速速离开此处!” “是,大人!”高思继手持长刀带着十几个亲兵冲上前去,一路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小路。 过了午后,万余人的队伍才到了山谷口,视野瞬间开阔起来,荒草连天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边,每一片翠绿色的叶片上闪耀着热烈的阳光。 不过还没等元槊带领着人马喘口气,一名暗卫奔来,“大人,有敌情!” 话音刚落,天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之声。 是骑兵,没想到李克用的骑兵来的如此之快! “准备迎敌!”元槊抽出腰间佩剑高呼,“列阵!” 有些疲态的骑兵队伍迎着日光快速集结,虽然他们已经和沙陀兵有过数次的交战经历,且都胜了但是元槊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沙陀骑兵的实力他是清楚的。 “师弟,现在我军体力疲软且迎着太阳,不宜交战,防御即可,等明早再做打算!”骑着一匹小矮马的孙宁上前来建议道。 元槊伸手横在眉前,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远眺远处若隐若现的沙陀骑兵队伍,接着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骑兵队伍才补充一下,“高思继,前锋结成防御阵型,不可轻易出战!” “是,大人!”,高思继驾马在阵前快速奔走,“结成防御阵型,结成防御阵型!” 哗啦啦的铠甲撞击声,前锋骑兵手持长枪列成一道厚厚的城墙直面即将来犯的沙陀骑兵。 “只是不知这对面领兵的是李克用还是别人。”元槊看着一旁骑着矮马的孙宁师兄竟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涌上来。 “大有可能是他,而且他的义子应该也来的不少!”孙宁似乎长了一双千里眼。 “为何?” 元槊不解。 “你觉得他此次南下是为了什么?”孙宁反问道。 “当然是打我临汾城的主意,现在的临汾城可不是以前的临汾城了,在河朔地区,除晋阳城之外应该就数咱的临汾城大了,而且他不可能坐视咱一家坐拥两镇之势!”元槊说起这个不禁有些得意之色。 “你也不傻,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人都说杀鸡不用牛刀,那杀牛自然也就不能用小刀了,他的刀肯定不小!”孙宁调侃起来。 “哈哈!那你是鸡还是牛啊?”元槊上下打量着孙宁一脸的坏笑。 谈笑间,暗卫一身黑衣来报,“大人,前方领兵的是李克用,随行的有李存孝、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 元槊听完暗卫禀报表情立即僵住了,“李存孝?他?” “大人,李存孝的胳膊不是被您在潞州斩掉一条么,还能出战?”驾马回到跟前的高思继也有些意外。 “算了,随我上前查看一番便知!”说完元槊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战马吃痛向前奔去。 “大人,等等我!”身后高思继带着二十余名亲卫跟了上来。 夕阳下数十道身影影被拉长,急速向沙陀骑兵军阵靠近。 第343章 用牛刀 两侧茂密的树丛似曾相识,元槊想起多年前的药儿岭也是这般情形不由得心中一紧。 “所有人不要停歇,速速离开此处!” “是,大人!”高思继手持长刀带着十几个亲兵冲上前去,一路披荆斩棘开出一条小路。 过了午后,万余人的队伍才到了山谷口,视野瞬间开阔起来,荒草连天的原野一直延伸到天边,每一片翠绿色的叶片上闪耀着热烈的阳光。 不过还没等元槊带领着人马喘口气,一名暗卫奔来,“大人,有敌情!” 话音刚落,天边隐隐约约传来马蹄之声。 是骑兵,没想到李克用的骑兵来的如此之快! “准备迎敌!”元槊抽出腰间佩剑高呼,“列阵!” 有些疲态的骑兵队伍迎着日光快速集结,虽然他们已经和沙陀兵有过数次的交战经历,且都胜了但是元槊依然不敢掉以轻心,沙陀骑兵的实力他是清楚的。 “师弟,现在我军体力疲软且迎着太阳,不宜交战,防御即可,等明早再做打算!”骑着一匹小矮马的孙宁上前来建议道。 元槊伸手横在眉前,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远眺远处若隐若现的沙陀骑兵队伍,接着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的骑兵队伍才补充一下,“高思继,前锋结成防御阵型,不可轻易出战!” “是,大人!”,高思继驾马在阵前快速奔走,“结成防御阵型,结成防御阵型!” 哗啦啦的铠甲撞击声,前锋骑兵手持长枪列成一道厚厚的城墙直面即将来犯的沙陀骑兵。 “只是不知这对面领兵的是李克用还是别人。”元槊看着一旁骑着矮马的孙宁师兄竟有一种莫名的喜感涌上来。 “大有可能是他,而且他的义子应该也来的不少!”孙宁似乎长了一双千里眼。 “为何?” 元槊不解。 “你觉得他此次南下是为了什么?”孙宁反问道。 “当然是打我临汾城的主意,现在的临汾城可不是以前的临汾城了,在河朔地区,除晋阳城之外应该就数咱的临汾城大了,而且他不可能坐视咱一家坐拥两镇之势!”元槊说起这个不禁有些得意之色。 “你也不傻,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人都说杀鸡不用牛刀,那杀牛自然也就不能用小刀了,他的刀肯定不小!”孙宁调侃起来。 “哈哈!那你是鸡还是牛啊?”元槊上下打量着孙宁一脸的坏笑。 谈笑间,暗卫一身黑衣来报,“大人,前方领兵的是李克用,随行的有李存孝、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 元槊听完暗卫禀报表情立即僵住了,“李存孝?他?” “大人,李存孝的胳膊不是被您在潞州斩掉一条么,还能出战?”驾马回到跟前的高思继也有些意外。 “算了,随我上前查看一番便知!”说完元槊扬起马鞭在马屁股上抽了两下,战马吃痛向前奔去。 “大人,等等我!”身后高思继带着二十余名亲卫跟了上来。 夕阳下数十道身影影被拉长,急速向沙陀骑兵军阵靠近。 第344章 心慌 元槊一行人在离李克用大军约二百步的地方止步,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只见夕阳下一面面大旗矗立在沙陀骑兵队伍之中,黑色的“李”字十分显眼,一排骑将齐头并进,元槊看清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独眼李克用、灰面李存孝、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 李克用举起右手示意停止前进,犹如雷霆暴雨一般万骑之势戛然而止。 双方相互注视了片刻,李克用带着几名亲卫驱马上前,几年不见这个沙陀人显得更加沧桑,一双褐色的眼眸里填满狠厉。 “元槊,几年未见没想到你已成了气候!”李克用手抓缰绳,语气里满是忌恨。 “哼哼,李鸦儿,这次南下还是想战上一场吗,带了多少人?”元槊面对这个河朔地区的地头蛇一点儿也不虚。 他从来没有高看过李克用,至少在云州城当骁骑校尉时是这样,当然现在和他平起平坐了亦是如此。 “李鸦儿?”李克用最恨别人当面叫他这个名字,但是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已经三番两次的挑衅自己,“没错,让出昭义五州我给你留条活路,否则你只能死在这里!” 听完李克用的话元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就放马过来,看看是你拿昭义还是我取晋阳!” 双方一脸不悦各自返回军阵。 星光之下,山下的平地间连营十里,灯火通明,双方巡逻的哨兵警惕地看向远处的黑暗,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夜袭是两军交战惯用的手段,趁对手防备松懈发动攻势更容易以较小的代价取得丰硕的战果,甚至是摧毁对手的战斗意志。 篝火边,元槊与孙宁相对而坐,火苗跳跃着映在脸上,烤得焦黄的羊肉在火上滋滋冒油。 “师兄,你觉得这一仗我们有几分把握?”元槊手持一根木棍拨弄着眼前的火堆。 “还会输?你能输吗?”孙宁往火堆里扔的几截木头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我能输吗?”可能孙宁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元槊反思起来,“我能输吗?”一句话在他嘴里被念叨了两遍。 处在这个位置的他已经输不起了,现在的他不是高柳城的元槊,更不是狼头山、蓟州城的元槊,手里握着太多的期望,身上背负太重,一朝涉险满盘皆输。 曾经的他一无所有、可以无惧输赢,大不了从头再来,由此造就了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骁骑战将。 现在的他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输赢只有一次,输了就会连带身旁的数万将士一起粉身碎骨,包括临汾城的妻儿老小。 乌月、郑知意、丛桦、丛曦、姜子思等等,这些人的笑脸一个个浮现在脑海里。 “我不能输!”元槊头一次觉得“赢”这个字对他如此的重要,原来越往上走道路越窄,选择越少。 “废话!”听到元槊这句话,正在啃着羊腿的孙宁张着满嘴的油腻喷了一句,“我也知道你不能输。” “师兄,我第一次有些心慌”元槊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他看,盯得他都吃不下去肉了。 “你慌什么,怕打不过?你还打不过他?以前你不这样啊!” 元槊盯着火堆,沉默不语,火焰下的身影显得更加消瘦。 “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在重阳山上不是说过了吗,为了天下太平,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孙宁被元槊问得有些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能走到那一天?这些年除了征战就是征战,即使是做了两镇节度使河朔不还是如今乱局吗?” “那你就回头看看,你走出来的路有多少跟上来了,临汾城不是你的功劳吗,以前肯定不是这样?”孙宁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有些陌生。 “两镇之地已如此艰难,何以图谋天下?”元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何以?你问自己,我不知道!”孙宁有些生气,站起身来,“你退缩之前要想清楚一件事:你现在即使是跪在李克用面前他都不会放过你,相反会毫不犹豫砍掉你的脑袋。开弓哪有回头箭!” 语塞,看着孙宁的背影,元槊低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344章 心慌 元槊一行人在离李克用大军约二百步的地方止步,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只见夕阳下一面面大旗矗立在沙陀骑兵队伍之中,黑色的“李”字十分显眼,一排骑将齐头并进,元槊看清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独眼李克用、灰面李存孝、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 李克用举起右手示意停止前进,犹如雷霆暴雨一般万骑之势戛然而止。 双方相互注视了片刻,李克用带着几名亲卫驱马上前,几年不见这个沙陀人显得更加沧桑,一双褐色的眼眸里填满狠厉。 “元槊,几年未见没想到你已成了气候!”李克用手抓缰绳,语气里满是忌恨。 “哼哼,李鸦儿,这次南下还是想战上一场吗,带了多少人?”元槊面对这个河朔地区的地头蛇一点儿也不虚。 他从来没有高看过李克用,至少在云州城当骁骑校尉时是这样,当然现在和他平起平坐了亦是如此。 “李鸦儿?”李克用最恨别人当面叫他这个名字,但是眼前这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已经三番两次的挑衅自己,“没错,让出昭义五州我给你留条活路,否则你只能死在这里!” 听完李克用的话元槊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你就放马过来,看看是你拿昭义还是我取晋阳!” 双方一脸不悦各自返回军阵。 星光之下,山下的平地间连营十里,灯火通明,双方巡逻的哨兵警惕地看向远处的黑暗,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夜袭是两军交战惯用的手段,趁对手防备松懈发动攻势更容易以较小的代价取得丰硕的战果,甚至是摧毁对手的战斗意志。 篝火边,元槊与孙宁相对而坐,火苗跳跃着映在脸上,烤得焦黄的羊肉在火上滋滋冒油。 “师兄,你觉得这一仗我们有几分把握?”元槊手持一根木棍拨弄着眼前的火堆。 “还会输?你能输吗?”孙宁往火堆里扔的几截木头发出哔哔啵啵的响声。 “我能输吗?”可能孙宁只是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元槊反思起来,“我能输吗?”一句话在他嘴里被念叨了两遍。 处在这个位置的他已经输不起了,现在的他不是高柳城的元槊,更不是狼头山、蓟州城的元槊,手里握着太多的期望,身上背负太重,一朝涉险满盘皆输。 曾经的他一无所有、可以无惧输赢,大不了从头再来,由此造就了冲锋陷阵、一往无前的骁骑战将。 现在的他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输赢只有一次,输了就会连带身旁的数万将士一起粉身碎骨,包括临汾城的妻儿老小。 乌月、郑知意、丛桦、丛曦、姜子思等等,这些人的笑脸一个个浮现在脑海里。 “我不能输!”元槊头一次觉得“赢”这个字对他如此的重要,原来越往上走道路越窄,选择越少。 “废话!”听到元槊这句话,正在啃着羊腿的孙宁张着满嘴的油腻喷了一句,“我也知道你不能输。” “师兄,我第一次有些心慌”元槊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盯着他看,盯得他都吃不下去肉了。 “你慌什么,怕打不过?你还打不过他?以前你不这样啊!” 元槊盯着火堆,沉默不语,火焰下的身影显得更加消瘦。 “我们打仗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你在重阳山上不是说过了吗,为了天下太平,百姓有饭吃,有衣穿!”孙宁被元槊问得有些懵,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能走到那一天?这些年除了征战就是征战,即使是做了两镇节度使河朔不还是如今乱局吗?” “那你就回头看看,你走出来的路有多少跟上来了,临汾城不是你的功劳吗,以前肯定不是这样?”孙宁越听越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有些陌生。 “两镇之地已如此艰难,何以图谋天下?”元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何以?你问自己,我不知道!”孙宁有些生气,站起身来,“你退缩之前要想清楚一件事:你现在即使是跪在李克用面前他都不会放过你,相反会毫不犹豫砍掉你的脑袋。开弓哪有回头箭!” 语塞,看着孙宁的背影,元槊低头。 开弓没有回头箭! 第345章 收尾 当朝阳升起,号角连连,双方漫山遍野的皮甲骑兵列阵待发! 元槊手持长槊立马两军阵前,身后骑兵铠甲如浪、长枪若林。对面的沙陀骑兵身穿披甲,手持弯刀、长柄锤虎视眈眈。 李克用对元槊早已恨得牙痒痒了,势必今天决出胜负,而且他做了一应准备:五个义子列成一排全部上阵,这阵容相当的豪华。 立于马上的元槊死死盯着对面的李存孝的双臂,心中疑惑:这断臂又长出来了? 灰色面庞的李存孝看起来更加消瘦,更像一具尸体,称他为灰面死人都不为过。 “大人,进攻?”赵宏武出声打断了发愣的元槊。 “嗯!”应声的同时元槊微微抬起长槊做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急促的鼓点犹如闷雷一般狂泻而下。顷刻间,万马齐嘶,战鼓声撼天动地,潮水一般的骑兵队伍一波波冲击彼此的防线,喊杀声伴随着兵甲撞击声撞击着战场上每个士兵的心脏。 李存孝手持毕燕挝带领亲卫冲入战阵,所到之处顷刻间便人仰马翻,元槊的昭义军难以抵挡住其锋芒,犹如巨擘般的毕燕挝在这个灰面太岁手中来去如风,即使是重达数百斤的战马也难以抵挡住一招半式。 一众昭义骑兵眼看打不过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来,暂避锋芒总比送死强,不过这条道的尽头立着一人,目光凌冽,是元槊! 士兵让道,统帅顶锅,这场面没谁了。 “拿命来!”李存孝看到元槊的一瞬间,脖子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乌黑的右手抓着毕燕挝便冲了上去。在他距离元槊还有二十步的地方脚下发力,踩着马鞍腾空而起,手里的毕燕挝则举过头顶作劈砍之势,风中夹带这呼呼之声。 赵宏武、高思继看到这情形策马冲了过来,迎着李存孝的攻势挺起手中兵器,誓要架住他这下狠劈。 元槊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在毕燕挝距头顶还有三尺时他已经能看清李存孝冒着黑气犹如焦炭般的右手。 八面乌金破军槊犹如苍龙升空,直击毕燕挝的槊尖,嗡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炸雷,一圈无法阻挡的气流向四周扩散开卷起的尘土、草叶满天飞舞。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剧烈的马鸣,元槊胯下的皮甲战马扛不住毕燕挝的压力一双前蹄重重跪在泥土里发出骨裂声。 失去坐骑的元槊只得跳下马鞍,一个侧身躲掉毕燕挝的残余力道后地面上被李存孝砸出一个坑。 赵宏武和高思继晚到了半息,扑了个空不说还差点被毕燕挝的气势震得后退。 “你”指着李存孝的右臂元槊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还是人? “你是说它?”李存孝消瘦的嘴角挂起得意之色,“你很惊讶,潞州斩掉的胳膊怎么又长出来了?哈哈,元槊!今天我就用这条五石神丹浸泡出来的右臂斩下你的头颅,以报之前你对我的羞辱!” 身穿皮甲的李存孝以一副近乎病态的表情紧握乌黑又壮硕的右手,似乎此战他已稳操胜券。 “五石神丹?”元槊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上一次是在潼关下的地洞里孟楷便是吃了这种丹药打的元槊差点废掉,今天又来了! 万军之中两人针锋相对,殊死之战近在眼前! 徒步近身肉搏战,曾经的师兄弟此刻变成要分生死的仇人。 所以,这世界是善变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亲朋成仇人,夫妻隔阴阳都是一瞬间的事。 乌金破军槊闪着红光扑向李存孝,这红色浸透了战场上的鲜血,杀意十足。两人身上的皮甲因为剧烈的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毕燕挝也不是一般的兵器,元槊是了解这柄兵器的。但是在五石丹这样的兴奋药的加持下李存孝犹如一头狼,迎头攻势不减反增,一时间元槊并未找寻出他的破绽。 二人火拼一刻钟后,周围数十步内的空间已经被清空,地上躺满了马匹、骑兵的尸身。 空气中散发着熟悉的血腥味。 噔噔噔,一连串马蹄声传来,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赶来助阵。 赵宏武、高思继自然不惧怕这些人,一人手持陌刀,一人手挺银枪加入混战。 元槊这边三人与李存孝的五人打得难分难解,刀光剑影、枪风槊雨之中,几人已是使出十八般武艺势要置对方于死地。 广阔的原野上,数万骑兵就像煮沸的一锅粥,翻腾滚动。旌旗蔽空,令旗快速挥动之下,双方阵型快速变化。 李克用远远看着与元槊火拼地五个义子微皱眉头,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另一侧的孙宁端坐在“元”旗下的马背上沉默不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尸横遍野。 “鸣金收兵!”一个时辰后,李克用看着漫山遍野的尸首、血肉横飞终于抬手下令停战。 皮甲早已碎裂不堪的李存孝听到收兵的动静后怒目圆瞪,一把扯掉胸前的甲胄摔下地上,露出里面的绢布薄衣。 “你等着!”黑色的手指着一身尘土的元槊警告起来。 “呵呵。”元槊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子发出不屑的笑声。 已是正午时分,火辣的阳光晒得整片战场腥臭难闻,仿佛卖鱼的铺子。 双方各自罢兵,伤痕累累的骑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营,两个时辰的激战并未让任何一方拿到优势只能择机再战。 “师弟,这么打不合适啊!”大帐中,孙宁脱了护身的外甲坐在马扎上。 “什么意思?”元槊端起桌上的水罐痛饮起来。 “很简单,现在不能打消耗战,我们要速战速决,持久战不是我们的长处。打蛇就打七寸,一招毙敌才是制胜之道!”孙宁手指空气摇晃起来。 “七寸,李克用?”喝完水的元槊顿感浑身乏力,一场恶战着实是消耗太多体力。 “对,就是他!”孙宁一把拍在大腿上肯定道。 元槊不知道的是:此时李克用大帐中一个围剿他的计划同样应运而生。 不过这些不管是奇谋妙计还是阴谋诡计都没有机会用了。 傍晚时分,元槊以及李克用几乎是同时接到了长安的圣旨:停战,进京! “长安,这是什么意思?”元槊和李克用看着内容一样的两份圣旨暗自嘀咕。 不过疑惑归疑惑,圣命还是要遵守的,双方人马各自撤回本镇。 几天后,元槊已带领人马回了临汾城,稍作准备便带着丛家姐妹、高思继以及一众护卫前往长安。 数月后,册封的喜讯从长安传到临汾城:元槊受封临汾郡王,仍是河中、昭义两镇的节度使。同样被封赏的还有李克用,被加封为陇西郡王。 至此两人成为河朔地区如日中天的军阀,无人能出其右。 至于元槊以河朔两镇为根基,凭借雄厚的实力进一步扫清天下便是下一段故事了…… 第345章 收尾 当朝阳升起,号角连连,双方漫山遍野的皮甲骑兵列阵待发! 元槊手持长槊立马两军阵前,身后骑兵铠甲如浪、长枪若林。对面的沙陀骑兵身穿披甲,手持弯刀、长柄锤虎视眈眈。 李克用对元槊早已恨得牙痒痒了,势必今天决出胜负,而且他做了一应准备:五个义子列成一排全部上阵,这阵容相当的豪华。 立于马上的元槊死死盯着对面的李存孝的双臂,心中疑惑:这断臂又长出来了? 灰色面庞的李存孝看起来更加消瘦,更像一具尸体,称他为灰面死人都不为过。 “大人,进攻?”赵宏武出声打断了发愣的元槊。 “嗯!”应声的同时元槊微微抬起长槊做出一个进攻的姿势。 急促的鼓点犹如闷雷一般狂泻而下。顷刻间,万马齐嘶,战鼓声撼天动地,潮水一般的骑兵队伍一波波冲击彼此的防线,喊杀声伴随着兵甲撞击声撞击着战场上每个士兵的心脏。 李存孝手持毕燕挝带领亲卫冲入战阵,所到之处顷刻间便人仰马翻,元槊的昭义军难以抵挡住其锋芒,犹如巨擘般的毕燕挝在这个灰面太岁手中来去如风,即使是重达数百斤的战马也难以抵挡住一招半式。 一众昭义骑兵眼看打不过纷纷避让出一条道来,暂避锋芒总比送死强,不过这条道的尽头立着一人,目光凌冽,是元槊! 士兵让道,统帅顶锅,这场面没谁了。 “拿命来!”李存孝看到元槊的一瞬间,脖子上的青筋瞬间暴起,乌黑的右手抓着毕燕挝便冲了上去。在他距离元槊还有二十步的地方脚下发力,踩着马鞍腾空而起,手里的毕燕挝则举过头顶作劈砍之势,风中夹带这呼呼之声。 赵宏武、高思继看到这情形策马冲了过来,迎着李存孝的攻势挺起手中兵器,誓要架住他这下狠劈。 元槊倒是显得平静许多,在毕燕挝距头顶还有三尺时他已经能看清李存孝冒着黑气犹如焦炭般的右手。 八面乌金破军槊犹如苍龙升空,直击毕燕挝的槊尖,嗡的一声巨响,犹如平地炸雷,一圈无法阻挡的气流向四周扩散开卷起的尘土、草叶满天飞舞。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剧烈的马鸣,元槊胯下的皮甲战马扛不住毕燕挝的压力一双前蹄重重跪在泥土里发出骨裂声。 失去坐骑的元槊只得跳下马鞍,一个侧身躲掉毕燕挝的残余力道后地面上被李存孝砸出一个坑。 赵宏武和高思继晚到了半息,扑了个空不说还差点被毕燕挝的气势震得后退。 “你”指着李存孝的右臂元槊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个还是人? “你是说它?”李存孝消瘦的嘴角挂起得意之色,“你很惊讶,潞州斩掉的胳膊怎么又长出来了?哈哈,元槊!今天我就用这条五石神丹浸泡出来的右臂斩下你的头颅,以报之前你对我的羞辱!” 身穿皮甲的李存孝以一副近乎病态的表情紧握乌黑又壮硕的右手,似乎此战他已稳操胜券。 “五石神丹?”元槊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上一次是在潼关下的地洞里孟楷便是吃了这种丹药打的元槊差点废掉,今天又来了! 万军之中两人针锋相对,殊死之战近在眼前! 徒步近身肉搏战,曾经的师兄弟此刻变成要分生死的仇人。 所以,这世界是善变的,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亲朋成仇人,夫妻隔阴阳都是一瞬间的事。 乌金破军槊闪着红光扑向李存孝,这红色浸透了战场上的鲜血,杀意十足。两人身上的皮甲因为剧烈的扭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毕燕挝也不是一般的兵器,元槊是了解这柄兵器的。但是在五石丹这样的兴奋药的加持下李存孝犹如一头狼,迎头攻势不减反增,一时间元槊并未找寻出他的破绽。 二人火拼一刻钟后,周围数十步内的空间已经被清空,地上躺满了马匹、骑兵的尸身。 空气中散发着熟悉的血腥味。 噔噔噔,一连串马蹄声传来,李嗣源、史敬思、李存信、康君立赶来助阵。 赵宏武、高思继自然不惧怕这些人,一人手持陌刀,一人手挺银枪加入混战。 元槊这边三人与李存孝的五人打得难分难解,刀光剑影、枪风槊雨之中,几人已是使出十八般武艺势要置对方于死地。 广阔的原野上,数万骑兵就像煮沸的一锅粥,翻腾滚动。旌旗蔽空,令旗快速挥动之下,双方阵型快速变化。 李克用远远看着与元槊火拼地五个义子微皱眉头,这要打到什么时候? 另一侧的孙宁端坐在“元”旗下的马背上沉默不语…… 随着时间的流逝,战场上尸横遍野。 “鸣金收兵!”一个时辰后,李克用看着漫山遍野的尸首、血肉横飞终于抬手下令停战。 皮甲早已碎裂不堪的李存孝听到收兵的动静后怒目圆瞪,一把扯掉胸前的甲胄摔下地上,露出里面的绢布薄衣。 “你等着!”黑色的手指着一身尘土的元槊警告起来。 “呵呵。”元槊掸了掸身上的草叶子发出不屑的笑声。 已是正午时分,火辣的阳光晒得整片战场腥臭难闻,仿佛卖鱼的铺子。 双方各自罢兵,伤痕累累的骑兵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营,两个时辰的激战并未让任何一方拿到优势只能择机再战。 “师弟,这么打不合适啊!”大帐中,孙宁脱了护身的外甲坐在马扎上。 “什么意思?”元槊端起桌上的水罐痛饮起来。 “很简单,现在不能打消耗战,我们要速战速决,持久战不是我们的长处。打蛇就打七寸,一招毙敌才是制胜之道!”孙宁手指空气摇晃起来。 “七寸,李克用?”喝完水的元槊顿感浑身乏力,一场恶战着实是消耗太多体力。 “对,就是他!”孙宁一把拍在大腿上肯定道。 元槊不知道的是:此时李克用大帐中一个围剿他的计划同样应运而生。 不过这些不管是奇谋妙计还是阴谋诡计都没有机会用了。 傍晚时分,元槊以及李克用几乎是同时接到了长安的圣旨:停战,进京! “长安,这是什么意思?”元槊和李克用看着内容一样的两份圣旨暗自嘀咕。 不过疑惑归疑惑,圣命还是要遵守的,双方人马各自撤回本镇。 几天后,元槊已带领人马回了临汾城,稍作准备便带着丛家姐妹、高思继以及一众护卫前往长安。 数月后,册封的喜讯从长安传到临汾城:元槊受封临汾郡王,仍是河中、昭义两镇的节度使。同样被封赏的还有李克用,被加封为陇西郡王。 至此两人成为河朔地区如日中天的军阀,无人能出其右。 至于元槊以河朔两镇为根基,凭借雄厚的实力进一步扫清天下便是下一段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