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死亡倒计时》 第1章 病人的身份是个谜 【嫌疑人:江夏,罪名:蓄意谋杀】 高新区警局,通明的灯火为夜色渲染着一抹朦胧。 赵局长独自坐在审讯室外,眉头紧皱,脚旁散落着烟蒂。 上级一遍遍催促的电话令他焦头烂额。 “吱呀——”负责审讯的王旭抱着厚厚的卷宗,侧身而出。 他是高新区分局的刑侦队长,干这一行已经二十多年了。 赵局长如同见到了救星,眉间凝重的愁云也散了些。 “她承认了吗?” 王旭轻轻摇头。 “嫌疑人依旧是那套说辞,自顾自地讲故事,完全不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作为刑侦队长,罪犯靠装疯卖傻的小伎俩洗脱嫌疑的案例他见多了。 但这次和以往不太一样。 “再等等,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她的罪名还不能盖棺定论。” “你还没听懂上面什么意思吗?墨林集团的人已经催到警局门口了!”赵局长揪起王旭的衣领,厉声道。 作为f市的房产巨头,墨林集团的管辖势力早已渗入城市治安的方方面面,更何况这次遇害的,是他们的人。 “无论犯人的口供如何,无论是过失杀人还是蓄意谋杀,整个犯罪现场只有她和受害人两个人不是吗?我看没必要再和她耗下去了哪怕是找个替罪羊,我们必须给集团那边一个交代。” “去年年底的平安夜车祸案,年初程墨林暴死案,再加上他儿子自杀这些案子连在一起环环相扣,现在下定论很有可能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这些案子都是我负责的,我也得给自己一个交代!” 王旭义正言辞地回答,他放下卷宗,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个案子事关重大,他不允许自己再犯错了。 “给了她三十分钟的考虑时间,期间小张会在审讯室陪同,也许嫌疑人还能给出什么线索。” 在平时的审讯中,这是一种精神消耗的威慑法,让嫌疑犯冷静思考后放弃无谓挣扎。唯独这次,是为了给她争取时间。 王旭并非怜悯或宽容她,只是凭借他刑侦二十余年的经验,从上级激烈反应和她复杂的眼神中,品出了一丝猫腻。 审讯室。 玻璃墙内。 江夏衣冠不整,面容憔悴,没来得及换的护士服皱皱巴巴的,像只被随意丢弃的玩偶。 【还有三十分钟】 她的面前摆着一只手掌大小的沙漏,细腻的海沙顺着狭窄的瓶颈落下,宛若她正在流逝的生命。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坐在这里了,熟悉的玻璃墙,熟悉的审讯官,熟悉的沙漏。 “您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记录下来,作为呈堂证供。” 在审讯室内陪同的年轻女警员很友善,一再劝说她冷静些。 她诉说着所知的一切,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说完了。”已经精疲力竭到失神的眼睛投出最后一丝亮光,落在年轻的女警员身上。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轻轻地摇头。 “抱歉,我们很理解您的处境,但根据我们所掌握的资料,您的说法并不成立。” “如果您还是无法提供有说服力的口供,您在病房内蓄意谋杀病人的罪名将会落实。” 还没有结束吗?这样的折磨还要持续多久江夏苦涩地笑了笑。 随着沙漏内最后一粒海沙落下,空气刹那间凝滞,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她知道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 直到她供出真正的凶手,洗刷自己的清白。 这些簌簌落下的沙粒,是她的【死亡倒计时】 f市和谐医院 这本是最平常不过的一天。 310病房里有一个孤僻古怪的病人。他像被人遗忘般,扔在三层的尽头。 连绵阴雨过后,f市迎来了久违的晴天,新入职的护士江夏推开了310病房的房门。 她刚入职不到一个月,却早已领教310病人的脾气。 窗帘紧闭,透不进一丝阳光,呛鼻的烟味扑面而来。 江夏赶紧拉开窗帘,打开窗户通风。 “康复期的病人禁止抽烟,下周就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您再忍一阵子。” 明媚的阳光照在洁白的床帘上,映出床上半卧着的细长人影。 “滚!大清早的” 伴随着略带沙哑的嗓音,一缕缕烟从床帘的缝隙中逸散。 江夏逐渐习惯了他粗鲁的“问候”。 他叫程羽,31岁,是她从实习期开始就接手的病人。 他孤僻、古怪、不合群、寡言少语,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程羽个子很高,却因为身材消瘦显得有些佝偻。 他的颧骨高凸,眼窝很深,明明才三十出头,脸上却刻满岁月的痕迹。 每当江夏进屋时,他都会不耐烦地训斥,倘若江夏拉开床帘,程羽便会直勾勾地盯着她,似乎格外针对她。 听说即使是能下床以后,程羽也很少出病房,他的个人卫生也是一塌糊涂,有一种与文明社会与世隔绝的“美感”。 关于程羽的过去,她还是听护士长晴姐讲的。 半年前曾发生过一场震惊f市的车祸,一辆货车在非规定时间内闯入了市区,如庞然巨兽般在市中心肆虐,酿成了一场连环撞击车祸。 最终根据警方统计,货车总共与五辆私家车相撞,数十人因此伤亡。 而肇事者,至今仍在逃逸,不知下落。 万象广场门口的十字路口上,长长的黑色刹车印如同一道疤痕般,烙印在马路上。 在太平年代,这样可怖的数字如此触目惊心。 而这位程羽先生,就是那五辆私家车上唯一的幸存者。 尽管他折断了四根肋骨,肺部被断裂的骨头戳伤,重度脑震荡,右腿骨折,以及身上还有大大小小数十处伤口。 他依然活了下来。 不幸的是,他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儿在事故中丧命。 或许是事故的打击太深,程羽先生的精神状态如此颓唐。 “窗帘已经打开了,我一个快死的人抽两口烟怎么了?没有别的事的话,就赶紧滚蛋。” 程羽从未给过她客气的态度,常常恶语相向。 江夏也不止一次想要向院方申诉,但又忌惮于丢掉实习期的工作,只能私下里和晴姐吐槽。 每每提起程羽的劣迹斑斑,晴姐总会笑着说。 “他现在的状况已经稳定多了,当初刚从icu转入普通病房的时候,他打医生、打护士、往其他病人的饭里吐口水,把排泄物抹在墙上,跟个疯子一样。” 关于程羽过去的“光荣事迹”,江夏已经听得耳朵生茧。 “他没有家人吗?” “都去世了。”晴姐摊开双手露出惋惜的神情。 车祸摧毁了他的所有,几个月来几乎没有人探望过他,如此悲惨的遭遇让江夏很难再苛责什么。 “程先生,我今天是来通知有人想见您。”江夏已经尽可能地保持温婉的语气。 “想见我用得着和你们联系?” “对方自称是您最好的朋友,带了您想要的礼物,还说什么让您久等了之类的。”听到这句话,那只夹着烟的手轻颤了下。 “久等了难道是那家伙吗?他叫什么名字?” 还未等江夏张开口,310病房的门被轻轻叩响,一位清新俊逸的男子不请自来。 他穿着不太合身的棕色大衣,右手扒着门,整个手背上都有大片烧伤的疤痕。 “冉奕。” 江夏:“先生,您要等我先通知了病人才能进来探望。” 江夏尽职尽责地向冉奕解释:“病人的情绪不太稳定,您尽量不要刺激” “好好好,接下来的事就不需要劳烦护士小姐了。请你先到门外稍等片刻。” 冉奕非常绅士地将江夏请了出去。 病房的门被“嘭”地关上,只剩下一脸懵逼的江夏在门前罚站。 房间的气氛霎时降到了冰点,程羽不自觉地掐灭了烟。 他收拢了往日疑神疑鬼的疯癫模样,转而冷峻地望着窗外。 “三个月前转病房的时候,我已经伪造好了出院信息,没想到啊,你们还是死缠烂打找到了这里。” 冉奕脸上浮现出早已料到的神情。 “不过是一点小小的手段而已,没有人会相信墨林集团的继承人会人间蒸发,就算是剩下一撮骨灰,我们翻遍整个f市也能找出来。” “更何况,您始终都没有离开和谐医院。” 程羽轻蔑地笑了,他知道冉奕早已在医院周遭安插了眼线,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中。 他重新点起一支烟,旁若无人地抽了起来。 “距离她们离开我已经七个多月了,可肇事司机仍逍遥法外。我的态度很明确,我想要的只有真相,你们为了争权如何你死我活无所谓,我只想揪出凶手,为妻女报仇。” 透过氤氲的烟圈,程羽凝视着冉奕不苟言笑的面容,凝视着这位表情管理大师,为程羽精心准备的戏码。 “程羽先生,你我深谙放虎归山的道理,他们不可能放任你出院后寻找真凶,现在你除了法定的那点名存实亡的继承权以外一无所有。况且,我们之间不是合作关系吗?” “是我雇佣的你。” “是谁无所谓,我只听命于报酬更丰厚的一方。” 冉奕玩世不恭地笑着,将一个文件袋递给程羽。 “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我当然知道您更想要什么——” 【我这三个月来,不就是在为您寻找真凶吗】 程羽愣住了,掐灭了烟,缓缓打开文件袋。 一幅幅熟悉的画面重新在脑海中浮现,他再次想起那段痛苦的回忆。 那是12月24日,圣诞节的前一天,他开车载着妻子接女儿放学,那天女儿的学校有圣诞文艺汇演,她独奏小提琴大放异彩,返程的路上妻子一遍遍回顾女儿表演的录像。 【她们班主任都没想到,咱闺女才二年级小提琴就拉得这么不得了。】 【爸爸,你就不表扬表扬我嘛】 【对呀老公,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几天,闺女的演出没赶上,总得补一个庆功宴】 【yeah!我们去万象广场!我想吃】 他毫不犹豫地改变了驾驶路线。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雪。 雪花纷扬,市中心霓虹交错,斑驳的光晕淹没于白皑之中,程羽听不到一点声音。 【妈妈快看,窗外好亮啊】 直至刹车片的锐鸣撕裂了暮色,当急驶的货车碾来时,程羽已无处躲避,他下意识地扑向了驾驶室的妻子。 幸运的是,这个动作让他的身体奇迹般地卡在汽车框架形变的夹缝中。 不幸的是,撕裂的车门从侧面刺入了妻子的身体。 他的身体被变形的车身卡死,动弹不得。 【爸爸好冷】 他的妻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车下探出半个身子,向旁人吃力地挥手,呼救。 她救了他,自己却没活下来。 不能再想了 程羽缓缓打开文件袋,寥寥数张惨白的纸上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 它们如妻子的尸体一般冰冷。 他渴求的目光一字一句地扫视着,直至脸颊流汗,双手颤抖。 翻到最后一页的末尾,即将揭露真相的刹那,书写的内容却戛然而止。 只留下一行醒目的加粗黑体文字。 【想知道真相的话,用墨林集团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来换】 这是程墨林老爷子遗嘱上程羽继承的全部遗产。 程羽猛然抬头,冉奕狡黠的目光又夹杂着几分玩味。 “我雇佣了你,给了你足足三个月的时间调查真相,你却反过来和我谈条件” “程羽先生。”冉奕收回文件,把它们重新放回文件袋里封装,毕恭毕敬道。 “我很理解并同情您的不幸遭遇,但我需要再次重申,身为私家侦探,我不仅仅受雇于您,墨林集团内那么多人对继承人的位子虎视眈眈,所搜集的资料当然需要多方斡旋周虑,而不能仅仅偏袒您一人。” “并且,需要您出院后亲自为我作保,承认我继承的合法性。” 冉奕每一句客气的话都仿佛在故意刺痛程羽的伤口。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他思忖半晌,缓缓开口。 “只要你能保证把真凶的资料送到我手里,你们提出的条件我会好好考虑的” “程羽先生,现在可不是您能谈条件的时候了,出院那天我希望能得到您肯定的答复。” 【合作愉快】 冉奕开门的瞬间忽然停止动作,转而叩响了门。 “偷听别人的对话可不礼貌。” 门外偷听的江夏浑身一颤,吓得赶紧闪身。 冉奕脸上仍然挂着微笑,绅士般彬彬有礼地向她道别。 “再会,护士小姐。” 望着走廊上冉奕逐渐远去的背影,江夏心里一阵不安。 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过去她只是简单地将程羽归类为精神病患者,但这位不速之客的造访似乎给程羽身上留下了不少谜团。 只不过当江夏想去找程羽问个清楚时,却发现门把手怎么也拧不动。 程羽把门反锁了。 “滚!谁都别来烦我。” 第2章 他自杀了 “程羽先生竟然能自己雇佣侦探!” “晴姐,你说他会不会是某个隐姓埋名的富二代?不然为什么车祸之后有这么多纠纷。” “还有股份,到底是多大的公司哇,连那位私家侦探都对其垂涎。” 【好奇心害死猫】 晴姐的警告打断了江夏的遐想。 “在你之前,已经有两位护士照料过他了。 那个所谓的“私家侦探”也不止一次来找他了,每一次都是新的说辞,前两个月他还声称自己是某个基建巨头的赘婿呢。 晴姐将程羽的资料递给江夏。 他的职业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某个个人设计工作室,江夏上网一搜,这个工作室在去年年底就已经解散了。 程羽不过是一个失败的投资者。 怪不得当时江夏想拉晴姐去见冉奕的时候她脸上挂满了司空见惯的不耐烦。 “晴姐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他杜撰的吗?” 晴姐无奈地挑眉。 “我不止一次向上级反映过,真应该复查的时候,顺便检查一下他的脑子。” 听到晴姐的吐槽,江夏“噗嗤”笑出了声,晴姐也跟着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下个星期就出院,咱们医院也就解放咯。” 原本这天江夏七点打卡下班,但另一位护士有急事请假了,只能由江夏来顶替她的晚班。 连轴转一天换谁都遭不住,但为了保住自己的实习岗位,江夏还是忍了。 “没事小江,今晚我也值班,你要是累了就在值班室休息会儿。” 晴姐一如既往地照顾她。在江夏眼中,她如同一个温柔知性的大姐姐,虽然名义上是她的上级,却总是如挚友般平易近人地交谈。 作为报答,江夏趁着九点多换班的间隙,到马路对面的沙县小吃买了两屉小笼包。 过马路时,她忽然望见路口的霓虹灯下,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插袋斜站着,仰头望向医院,似乎在凝视着什么。 有点像今天上午的私家侦探,但当她揉了揉眼仔细看时,却发现那个身影消失不见了。 错觉吗? 回到值班室,江夏没见到晴姐的身影,就暂时把小笼到保温盒里,自己先去巡查。 她需要统计住院病人的名单,保证他们没有擅自离开,一些重症监护室的医疗器械运转无误,陪护的家属名单也会详细统计、之后每个小时巡查一次,其余时间待在值班室内就行。 这工作听起来轻松,实际上干起来非常煎熬,先不谈每个小时就要巡查一次根本睡不了安稳觉,值班室的紧急联系电话也经常彻夜响个不停,倘若半夜有急诊的患者,她们也往往需要去帮忙,如此折腾经常彻夜无眠。 但与其他护士不同,受环境所限,江夏当初上的只是一所普通的专科,毕业后分配的医院在他们村里,她看不上。 她决不允许自己像那个精神病母亲一样埋没在穷乡僻壤的村落,过着自我厌弃又碌碌无为的一生。 她一没背景二没家庭,自费考过了护士执业资格,千里迢迢来到f市的和谐医院,争取到了实习的机会。 江夏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回到值班室,她刚想放松下来吃点东西,却发现小笼包连同保温盒一起不翼而飞。 只有她和晴姐有值班室的钥匙,江夏估计晴姐太忙了没吃晚饭,也就不再计较。 晴姐不知去了哪里,发消息也没有回应。 好在她提前缓存了没看完的电视剧,晴姐不在正好没人管她,可以偷会儿懒。 护士的值班室在住院部二层,陈设很简单,一张背对着门的木桌,一张靠门的单人床,江夏躺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起电视剧。 “快表白,快表白啊!这女主怎么不敢a上去!” 不知看了多久,江夏全神贯注于影视剧里男女主的爱恨情仇上。 隐约间她听见有人在敲门,紧接着是窸窣的脚步声。 江夏以为是晴姐回来了,赶忙摘下耳机,却发现没有其他人,只有正对着她的门大开着。 “奇怪?之前应该锁好门了才对” 江夏看了眼时间,时针已经滑向了12点,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往日晴姐从来没有过玩忽职守,怎么今天这么长时间不见人影? 她尝试给晴姐打电话,却显示手机无信号,之前发的消息也都添了红色感叹号。 “什么鬼” 医院内网络差是众所周知的,但偏偏这时候掉链子,祸不单行。 这下江夏彻底没有休息时间了,她只得强打起精神去巡视。 住院部很安静,望着空无一人的走廊,江夏心里有些发毛。 “早干早完事。”她勉强安慰自己。 她停在310的门前,这扇门依旧紧闭,江夏忽然好奇,里面的程羽先生现在怎样了,好奇心驱使着她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门似乎还反锁着。 楼道的灯忽然闪了几下,吓得江夏缩回了手,快步逃回了值班室。 我在瞎琢磨什么呢? 江夏抛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给维修部的工作人员上报了消息。 但无奈的现实摆在眼前,她又饿又困,但漫漫长夜还要巡视不止一次。 强撑了一个小时回来以后,江夏一靠在床边,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她感觉自己实在坚持不住了。 “一个小时,设一个一小时的闹铃,如果晴姐在这之前能回来” 疲惫之中,江夏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白茫茫之中,炫目而耀眼的光芒将她吞没。 江夏被刺得睁不开眼,她伸手胡乱地摸着,触到冰冷的玻璃。 霎那间,光芒黯淡了些,她缓缓睁开眼。 那不是玻璃,而是一面面镜子,无数面镜子如迷宫般环绕在她四周,江夏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每走一步,便有成千上万个她在同频地动着。 “这里是哪里?” 无人应答,她只听见自己声音的回音。 江夏不经意间撞上了面前的镜子。 “啪~”镜子上出现了一道裂纹,四周的镜子也随之出现裂纹,清脆的破碎声回荡在江夏耳畔。 而镜中的她,也随着碎裂面部变得扭曲,明明是镜中的倒影,江夏却好像被无数双陌生的眼睛注视着。 碎裂、崩塌、无数扭曲的面孔构成的漩涡逐渐压迫江夏,把她被逼仄在狭小的包围圈中,江夏感觉无法呼吸,蔓延的恐惧令她不由自主地尖叫。 “快滚开!你们不要靠近” 伴随着她尖锐的爆鸣声,那些面孔霎时间消失不见,江夏眼中的世界重归黑暗,一阵悦耳的铃声传来。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原来是噩梦,闹麻了 江夏关掉闹铃,打开手机,已经是凌晨两点,不偏不倚赶上下一次巡视。 “怕什么,转一圈就回来,回来还得看女主表白呢!” 就在江夏鼓足勇气准备出发时,她忽然发现值班室门口的桌子上,多了一张皱巴巴的字条。 【小江,我去急诊部有事,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今晚就拜托你了】 果然,江夏透过走廊的窗户,能看见灯火通明的急诊部人影匆匆。 看来又有不幸的事情发生了。 急诊室是24小时工作的,但医生护士不是铁人,人手不够的情况时有出现,江夏估摸晴姐也是被拉去帮忙了。 但是,字条背面的一句话引起江夏的注意。 【记住,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不要管分外的任何事】 这段字迹毫无疑问还是晴姐的,但修改涂抹过多次又不像是晴姐的作风。 而且保护好自己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走廊里的灯光似乎比往常昏暗了些。从二楼上三楼时,江夏忽然发现楼道转角处的窗户打开了。 “年久失修吗?” 她伸手去关窗户,忽然一阵大风吹过,走廊里的灯竟然熄灭了。 这下江夏不得不害怕了,她打开手电,强打起精神继续巡视。 方才梦中的情景她记忆犹新,此时此刻,江夏感觉真有无数双藏在暗处,无法被她感知的眼睛始终凝视着她。 此时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然而正应了晴姐的那句话—— 【好奇心害死猫】 她不自觉地走到走廊尽头,停在310门前,病房的门是半掩着的。 江夏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什么在指引着她进入这里。 一股小笼包的味道夹杂着刺鼻的烟熏味涌入江夏的鼻腔,窗户全开着,阵阵冷风灌入房间,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而程羽先生此时正穿着单薄的病人服,站在窗前,一手拿着小笼包,一手夹着烟望着窗外。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啊?嗯?是在跟我说话吗?” 本身场景就已经够吊诡了,程羽先生莫名其妙的询问更令江夏害怕,她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不过,秉持着一位专业护士的职业操守,江夏还是好心地提醒程羽。 “先生,您的身体还未痊愈,不能吹冷风,我替您把窗户关上。” 但程羽一把拦住江夏。 “我已经遵医嘱开窗通风了,你还要再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不太合适。” 又开始了,江夏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先生,按照医院的规定,晚上九点以后禁止患者无理由外出,更不能让家属外带食物” 江夏的目光落在床头桌上,一盒小笼包静静地躺在保温盒中,等等这不就是她买的那些小笼包吗? 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羽似乎早就料到江夏会惊讶一样。 “别人送的,你饿了?要不也吃几个?” 只有她和晴姐有值班室的钥匙,不可能是晴姐以外的人。 但晴姐曾不止一次表达对程羽的厌恶,他的胡作非为给她这个护士长带来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出院我们就解放了】 晴姐常挂在嘴边。 她怎么可能大晚上来310,还把江夏的小笼包偷到这里。 但不管江夏怎么问,程羽只是直勾勾地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你等着,我现在就给晴姐打电话” 【打不通的】 果然,手机仍旧无信号。 江夏握紧手机,警觉地看着程羽,那浑浊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护士小姐,您没必要用看强奸犯的眼神看我。” “我觉得你比强奸犯还可怕。”江夏终于无法坚持身为护士的礼貌了,她生怕自己逃不出去。 程羽举起双手,做出缴械投降的姿势。 而后将手重重地搭在江夏的肩上,她想要挣脱却发现程羽的力量出奇地大,就如同鹰爪一般将她死死抓住。 他的眼神,如同梦中那些瘆人的瞳眸一般,散发着不可明说,如深渊般令人恐惧的目光。 “来都来了,不如陪我这个将死的人聊几句。” 程羽不顾江夏同意与否,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护士小姐,你对我有多少了解? “我我入职半个多月”江夏的目光躲闪,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她此刻不想得罪程羽,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听晴姐他们说您是一位性情古怪的病人那场交通事故我知道,当时我就在不远处的便利店我想这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遭受了那么大的打击,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也离开了,我大概能体会您失去亲人的悲痛感,原本的人生轨迹被事故冲垮,您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所以即使您出院以后,有什么心理方面的问题也可以来我院治疗” “我说的不是这些。”程羽先生又点了一支烟。 “那场连环事故到现在还没有结案,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肇事肇事司机逃逸,迄今为止还没有被缉拿归案。” 程羽轻轻点头。 “从icu转入普通病房之后,我雇佣了一名私人侦探,替我调查这件事情的真相。” “是今天那位冉奕吗?”江夏心有余悸,毕竟今天在门外偷看时被人家发现了,那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记忆犹新。 “他有很多名字。他全部的个人信息都是伪造的,也正是这一点,我对他无可奈何。” 江夏有些奇怪,既然是程羽先生自己雇佣的私家侦探,为什么他们彼此之间会有敌意,甚至冉奕还能威胁他呢? “事实上,他已经拿到了全部证据,并且找到了肇事司机。但他故意只把前半部分的报告交给了我,把真相当作威胁我的筹码!” 江夏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好像提到了51的股份。” “对,那个不要脸的东西用墨林集团51的股份威胁我,其实从他同意受雇于我开始,就已经打好了这份如意算盘!” 等等等等江夏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她仔细打量这位程羽先生,在远处路灯微光的映衬下,他单薄的身影显得更加消瘦,不同寻常的是他竟然刮了胡子,收拾好了头发,看上去年轻了好多。 墨林集团是f市最大的房地产商,去年年底上市的时候市值已经超过数百亿,而它的实际掌控者程墨林在今年年初病逝了,当时还在家奋战备考的江夏无意间看到了这则花边新闻。 子承父业,按照程羽的说法 “是的,程墨林就是我的父亲,按照他当时的遗嘱,我在今年一月份继承了父亲在墨林集团51的控股权,但当时我还在重症监护室不省人事。也就没有任何人通知我这个消息。” 过半的股份意味着完全掌控墨林集团,很明显,那位私家侦探想要取代程羽继承的一切。 “有人趁我昏迷期间窃取了我的指纹采样信息,冒用我的名义签署了股份转让的协议,当我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 “是那位私家侦探告诉您的吗?” 程羽点了点头。 “他之前曾承诺能帮我追回所有的股份,如今却反咬一口,用事故的真相威胁我吐出这些股份。” 程羽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江夏却始终保持怀疑的态度,她只是在稳定病人的情绪。 毕竟,谁家的富二代会蜗居在普通病房,完全无人照料,穿着如此不体面。 更何况,江夏手里有晴姐给他的,程羽先生的资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估计是想钱想疯了导致出现幻觉了。 “先生,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先休息” 程羽望着江夏,微微蹙眉,眼中滑落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果然,你还是不相信吗?” “如果还有故事我可以明早再听您讲,时候太晚您必须要休息了”江夏只希望这家伙能少惹点事她能赶紧解脱。 但当她回过身,却发现程羽坐在了窗棂上。 “您快下来”江夏慌乱之间伸出手。 已经来不及了。 【再会】 程羽的嘴唇微微抽动,向后一仰,头朝下跌出窗外。 江夏扒着窗口,随着一声闷响,地面上悄然绽放了一朵殷红的花。 “救救人!” 江夏跌跌撞撞地跑出病房,奔向值班室。 值班室能直接拨通急诊室的电话,三楼并不算太高,程羽先生还有生还的机会。 虽然她打过去电话无人接听,但程羽跳楼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其他人。 “医生很快就来了,您一定要撑住” 第3章 无法逃避的轮回 急诊室门外,江夏在等来晴姐之前,先等来了程羽抢救无效身亡的消息。 无论他生前带来了多少麻烦,程羽毕竟是受害者,也是她看护的病人,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在她眼前消逝。 “我原本能救他”她懊悔的心情无处倾诉。 然而,江夏根本来不及悲伤,两位警察径直闯入急诊室。 “你是今晚在住院部值班的江夏吗?” “是”江夏一脸茫然地看着刑警。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双手已经被警察架住。 “你你你们为什么要抓我!” “我是高新区支队的王旭。” 领头的警察亮出自己的警察证。 “请和我们走一趟。” 一头雾水的江夏直到被带到审讯室的座位上,和王旭面对面坐着,才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现在是杀害程羽的头号嫌疑人。 王旭摘下警帽,露出稀疏的头顶,中年发福的身体微微前倾,开始了审问。 “这么晚了,你为什么会独自巡视,没有人陪同吗?你为什么会进入310病房?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身上会留下你的指纹?为什么他死的时候偏偏只有你一个人在场?” 他目光如鹫般犀利。 面对一连串的问询,江夏竭力为自己辩解。 她只是值夜班的护士,因为晴姐不在,她才自己一个人巡视,除了巡视以外的其他时间她一直待在值班室里。无意中进了310房间,而且是被程羽先生硬留下来聊天的。 “谁知道他转眼间就会跳窗自杀啊。” 王旭回过头,示意身后的年轻女警官出示警方的调查结果。 1、根据调查,住院部一楼的打卡机上有刘梓晴的打卡记录,监控录像中也有她巡视的身影,由于值班室门口的监控损坏,无法证实江夏在值班室内。 2、310的门口是监控死角,除了程羽曾自行出入外,监控显示只有江夏进入过死角,在00:57分时,江夏也曾在310病房门口短暂停留。 3、根据江夏的供词,310病房内的小笼包也是她的,这点我们已经和沙县小吃的老板确认。在死者的胃中也检验出其大概在一点左右食用过小笼包。 4、案发现场没有采集到其他人的指纹。 “至于动机,我们通过其他护士了解到,你在入职短短一周内,曾不止一次谈论、打探程羽的个人信息,因此我们有理由怀疑,你因为贪图程羽的财产而对他痛下杀手。” “不不是这样的。” “你们联系晴姐,我的护士长刘梓晴,她知道事情的真相,知道我的为人,她知道我肯定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会为我作证” 江夏强忍住内心的慌乱,试图握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十几分钟后,年轻的女警员回来了,却告诉江夏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晴姐以精神状态欠佳为由不肯提供任何有效信息,她默许的警方的猜测,并且对江夏所述的一切内容表示不知情,目前正在接受心理治疗,拒绝出面。 其余同事的态度和晴姐相同,谁也不想惹祸上身。 江夏一下慌了神。 “怎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肯定是哪里出错了,晴姐不会是这样的人的,她不可能放任我蒙冤熟视无睹的。把电话给我,我要亲自和她聊” “您现在无权和无关人员通话。”年轻女警员提醒。 “看来事情很明了了。”王旭边说边收拾笔录报告。 “墨林集团已用谋杀罪起诉了您,剩下的就交由司法机关正式审讯了。” “为什么” 我是被冤枉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江夏还想再争辩什么,对面的王旭已然站起身,将一个精致小巧的沙漏放在她面前。 “是吗?如果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的话,就好好想想,我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冷静冷静。” 王旭离开后,陪同的年轻女警官也在劝江夏冷静些。 “我们这样也是为了确保公正” 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没有人知道江夏花费多少心血才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原以为苦日子熬到头了,生活会越来越甜的,可曾想一夜之间全部的幻梦化为子虚乌有。 逼仄的房间如同梦中血红色的瞳般压迫着她,潮水般涌来的窒息感将江夏淹没。 从秉持着职业道德出手相救,到蒙冤的嫌疑人。 无法呼吸,无人伸出援手,任凭她溺入深渊。 无论女警员如何相劝,她空洞的眼神再也看不到任何色彩,只是反复地呢喃。 “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无助的呐喊直击灵魂深处,在孤寂的空谷哀转久绝。 汹涌的绝望将一切认知与情感淹没,江夏想逃离这里,她僵硬地站起,却双腿发软,跌倒在地。 慌乱间,她打翻了桌上的沙漏。 沙漏摔碎的在地,飞溅的玻璃碎片裹挟着海沙迸出,在灯光的映射下宛若流苏般五彩斑斓。 斑斓的色彩渐渐晕染成模糊的色块,江夏渐渐失去意识,只觉得仍旧无法呼吸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呼—— 江夏猛然惊醒,她坐起身,那种压迫感全然消失,呼吸顺畅多了。 她打开手机,震惊的发现时间回到了凌晨两点。 “我不是在审讯室吗” 和她印象中完全相同,晴姐留下的字条,楼梯转角不知被谁打开的窗户,以及310病房半掩的门。 她回到了第二次巡视之前。 当她把手放在房门上的瞬间,江夏想起晴姐在字条上的警告。 【不要管任何分外的事】 她是在警告我吗? 江夏缓缓缩回了手,但倘若她不管,程羽还是要自杀,她是护士,不该纵容这样的事情发生。 手机仍然是无信号,值班室的固定电话只能拨打固定的号码,她拨通了急诊室的电话,只听得那边声音嘈杂,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如果她继续留在值班室,仍然会被当作重要嫌疑人。 眼下还是先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为好,住院楼和其他楼的一层是互通的,不过是要麻烦一趟 她站在紧锁的门口,望着沉重的铁链锁,怔怔地立在原地。 根据医院的要求,这里是紧急消防通道,正常情况下不可能上锁。 但现在,似乎有人故意把她困在这里。 江夏不由得一阵心里发毛。 片刻后,不知为何,她又走到了310的房门口,房门打开,她已经看到程羽先生站在窗前的背影。 难道不得不去听那个男人的发疯故事吗? 江夏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房门又被重重地关上,程羽先生又一次开始问询,一模一样的剧情。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小笼包】 【来都来了,护士小姐,不如陪我这个将死的人聊几句。】 见江夏始终一言不发,程羽的神情有些失落。 【护士小姐,你就任凭我如唐吉坷德般自顾自地演讲,好歹聊几句】 “我的确有一个问题。”江夏缓缓抬起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您为什么要自杀?” 既然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太多未解之谜让江夏无暇顾及,阻止程羽自杀,就是此时的最优解。 出乎江夏的意料,程羽忽然,甩掉烟头,将头探出窗外歇斯底里地吼道: “这个世界真他妈的操蛋!”之后是一阵爽朗的大笑。 在如此静谧的夜晚,程羽的笑声显得格外瘆人。 好像她的问题有多么幼稚滑稽。 “护士小姐,您问我为什么要自杀?这就和你为什么要吃饭睡觉一样,这是一个不得不做的选择。” 为什么?江夏不理解。 “下个月您就可以出院了,我对您在事故中失去妻女这件事深表惋惜,但您的生活仍然可以继续,您可以继续经营您的个人工作室,人该向前看,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 “你至今还不愿相信我,是吗?”程羽打断了江夏的劝导。 “您所构想的一切全部来源于您一家之言,一个商业巨头的富二代再怎么深入简出也不可能像您这样,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些都是真的,您为什么会告诉一个刚入职的护士而不是诉诸法律渠道。” “醒醒,您真的该醒醒了!”江夏歇斯底里地倾诉着,不仅仅是为了挽救这条生命,也是在倾诉自己内心的积怨。 “为什么是你?”程羽靠在窗边,吸了半支烟后才缓缓开口。 “因为你和她长得实在太像了,我虽然知道死人不会重生但还是忍不住。我知道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无时无刻,尽管被迫困在这里太久太久,我仍然记得你的样貌,我不甘心让你就那样死不瞑目” 完全不知所云,江夏下意识地往后退。 疯了,这家伙绝对疯了,晴姐的直觉是对的,这家伙早就该挂精神科。 【所以,您真的不想吃点小笼包吗】 谁会在别人要自杀的时候吃东西? 谁会听得进一个疯子的话? 江夏感觉自己也快被折磨得疯掉了。 “程羽先生,无论您怎么想,活下去才能谈其他的” “你错了,我活下去才是最没意义的事。” 程羽先生又一次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在了窗棂上,江夏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扑救。 【再会】 几个小时后,江夏再一次被带到了警局。 除了大门被上锁的线索外,其余的供词和之前一模一样。 “你是说,有人故意锁上门陷害你吗?”王旭显然对此颇为在意。 江夏点了点头,但除了这些之外,再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王旭又一次把沙漏放到江夏的面前。 【好好想想,给你三十分钟捋顺思路】 晴姐的提醒,急诊室的嘈杂,楼道里的诡异现象,310病房的小笼包,被人锁上的大门。 一切线索好像都指向了晴姐,她好像故意离开,陷害江夏一般。 江夏通知陪同的女警员,说她想好了,女警员叫来了王旭。 在有限的时间内,她绞尽脑汁地将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一起,编造了一个故事。 “晴姐,大概早就知道程羽先生的精神状况不佳,有自杀的倾向,但她不愿意引火上身,所以才想办法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她在住院部故意躲着我,甚至有可能通过一些线索暗示程羽先生,让他勾起自杀的念头,并偷偷锁上了住院部的门,让我成为唯一嫌疑人,不然她也不会拒绝为我作证!” “至于小笼包我认为是晴姐从值班室拿走,提前和程羽约好后给他的” “之后呢?” “我编不下去了”江夏苦涩地笑了笑。 “一切都是揣测,你根本拿不出靠谱的证据,对。” 江夏沉默地点头。 王旭无奈地摊开手。 “那您的叙述将不会被作为有效证据。” 沙漏中的海沙已经漏完,三十分钟到了,江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如同上一次一样,一切全部凝滞不动,强烈的窒息感又瞬间将她的意识吞没。 熟悉的手机铃声再一次将她唤醒,她又回到了值班室。 冷静下来后,江夏明白了,她陷入了一场轮回之中。 这一次她放下了所谓的职业道德和责任心,毫不犹豫地选择逃跑,但医院的门都是钢化玻璃,用板凳猛砸如同蚍蜉撼树。 江夏又想到了三楼拐角那扇开着的窗户,她颤抖着踏上窗沿,心一横跳了下去。 短暂的触地后,浑身传来剧烈的钝痛,她猛然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值班室。 一扇不行就换一扇,江夏冲进310病房。 【你愿意帮我一】程羽的开场词还没说完,江夏就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 两眼一黑后,她仍旧回到了值班室。 她把开着的窗户跳了个遍,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结果。 既然逃不出去,就试着强制阻止程羽先生自杀。江夏挡在窗户口,没想到程羽看着瘦,力量出奇的大。 她被程羽像抓小鸡仔一样拎起来放到旁边,再从容地跳窗。 她试着用窗帘将程羽捆住,结果像木乃伊般被反捆在床上。 她也尝试向其他病房里的人求救,但他们就好像嗑了安眠药一般,任凭江夏在外面鬼哭狼嚎也没有半点回应。 她甚至试着等程羽跳下去以后跟着跳,准确无误地落在程羽先生的尸体上。 但这个做法除了让程羽死得更透以外,仍旧是两眼一黑后重新回到了值班室。 当然她也试过什么也不做,但由于她先前在310门前停留过,她依旧是第一嫌疑人。 忙活了半天后,手机时间仍是凌晨两点,江夏渐渐冷静了下来。 现在遭遇的场景很像她最近看过的电视剧《开端》 但那个女主好歹还能下公交车,她的状况要惨得多,连这栋楼都出不了。 程羽先生就像游戏里的npc,自杀仿佛是他的使命。 难道在审讯室对莫须有的罪名供认不讳才是唯一破解轮回的方式吗? 不对,一定有什么她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江夏也发现了,自己跳楼逃生的方式如同违反了游戏规则的bug,两眼一黑之后虽然会很痛,但可以逃避更折磨人的审讯。 倘若把这该死的轮回比作游戏的话,进入310病房大概是必要的游戏情节,而一心求死的程羽就是这场游戏中绕不开的npc。 她要救下他,亦或者找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不知不觉间,她又一次站在了310病房的门前。 为了从轮回中解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伴随着推门的吱呀声,从窗外洒下的皎洁月光映在江夏的脸上。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嗯”江夏轻轻点头,转身关上了门。 无论如何,接受命运的审判。 第4章 向死而生 第17次回溯,程羽先生毫无意外地又死了,江夏站在窗前望着地面殷红的花,心中已没什么惧怕。 她这次没有阻拦,却和程羽先生的交谈意外地久。 经历了多次轮回,她逐渐意识到程羽自杀前的倾诉并非疯言疯语。 在他说出开场词之前,江夏抢先说道。 “对不起,我来晚了,但我一定会救你的。” 她改变了策略,她不再质问程羽为什么要死,而是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倾诉者,顺着他之前的话往下说。 这句话仿佛触发了程羽先生的隐藏机关,他紧缩的眉头逐渐舒展,竟然由衷地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在这里困了太久了” 不可否认这家伙的精神状况绝对不正常,江夏觉得程羽应该是误把她当作了其他人,妻子?朋友?还是那个侦探? 但她之前坚决认为程羽先生在胡言乱语编故事的观点动摇了。 她顺着程羽的话说下去,又聊到了之前说冉奕借着真相威逼程羽吐出集团的股份。 “不能走法律程序解决吗?” “这是墨林集团内部的纠纷,对于内部其他的既得利益者而言,夺走我的股份对他们百利无一害,只要他们统一口径,这些转让的运作形式之于集团外部完全是合法合规的程序。” 那么,程羽先生,您究竟更想得到什么?是上市公司的控股权,还是杀死妻女的真凶。 前者能保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后者可以让他下半辈子问心无愧。 “这是一个局。”程羽的回答出乎意料。 月光映在他刀锋般消瘦的侧脸上,他褪去精神失常的伪装,终于向江夏敞开心扉。 他的目光冷峻,宛如思维缜密的学者。 “所有的信息都掌握在冉奕手中,况且他已经出尔反尔过一回了,谁能说他这次提供的凶手就是真的?” 江夏明白了,他之所以如此谨慎,迟迟没有答应冉奕,并非他贪恋财富,而是这些股份已是他唯一的筹码。 他没有试错的机会。 “那您现在贸然死掉,岂不是让他得逞了吗?” 程羽忽然转过身,背靠着窗户,在微弱灯火的映衬下,江夏似乎看见了他眼角的泪痕。 “别看我现在笑得轻松,实际上我已经无路可走了。那个侦探不仅受雇于我,还受雇于集团内部的其他人。” 只要我活着,集团内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能占有我的股份; 只要我活着,冉奕就能有凭有据地去抢夺那份股份; 只要我活着,那份包含所谓真相的文件就还有价值。 “只要我活着,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是集团内部的事,他们甚至会包庇那天的逃逸的罪犯,只要我活着什么都无法解决。” 那么,倘若我不在了,他们一定会因为各自的利益纠纷打得不可开交,掌握在他们手中的真相也能水落石出。 【这就是我不得不死的理由】 【闹剧该结束了,谢谢你呀,护士小姐,陪一个将死之人聊了这么多】 【如果你饿了的话,桌上还有小笼包,趁热吃】 程羽先生还是自杀了,江夏冷静地坐回床上,在警察到来之前,她要尽可能地捋顺思路。 他的叙述虽然混乱,但有一句话似乎刻意强调了许多遍。 江夏的目光落在床头的保温盒上,里面装着两个已经放凉的小笼包。 轮回了不知多少次,她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饿不饿了。 江夏拿起小笼包,忽然摸到里面还有其他东西。 一个红皮日记本。 工整的字迹有些熟悉,江夏顺着读下去。 日记开头几页,是稀松平常的随笔。 12月3日,今天陪老婆孩子去看电影了,平时折腾工作室的事情太忙,实在没空陪闺女,今天也算是补偿,看完电影给闺女买了彩虹小马的毛绒玩具,刚拿到手她就迫不及待地拍照炫耀了。 之前总是把重心放在工作上,现在才发现我对家庭忽视了太多,以后要多陪陪闺女,给绘绘减轻点压力。 12月17日 老爹的哮喘病又犯了,医生说他心脑血管都不太好,建议他控制好情绪。别再那么拼命,但拗不过老家伙固执,都一把岁数了还奋斗在集团一线。我明白,他是不放心我,偌大一个墨林集团我肯定无法像他那样运筹帷幄。但还是得做做思想工作。 他一直劝我不要再干工作室了,早点把重心放在家族企业上;但我不想耗费太多精力在无意义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上。 12月22日 马上要圣诞节了,绘绘一定想不到我给她准备了圣诞礼物,前一阵子我太忙了,加上工作室的经营状况一直不景气,她对我冷落了许多。 但最近不知为何,她对我的态度忽然好转了许多,又有了当初爱如火般的热情。 恐怕到时候肯定会被绘绘数落的。 “都老夫老妻了还整这么多花里胡哨。” 闺女学校还有圣诞节的文艺汇演,好期待明天呀。 江夏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但还是继续往后翻。 后面的长篇,没有日期的脚注,字迹也变得潦草,但从头到尾记述了程羽住院醒来后的经历,以及他内心的心路历程。 他从icu转入普通病房后,护士就提醒他的资产被人盯上了,但程羽同样认为任何人都靠不住,他一方面伪造出院信息,让集团的人找不到他,一方面装疯卖傻,麻痹其他人。 此外,他找到程墨林生前认识,和他介绍过的一位私家侦探——冉奕,让他帮助自己维护权益,并且寻找杀害妻女的真凶。 可未曾想,他如此信赖的侦探也对他的财富图谋不轨,以真相相逼夺去他名下的股份,程羽也是因此才自杀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会自杀的全部过程。”江夏淡淡说道。 “所以你认为真凶是?” “冉奕,他虽然只是想从中分一杯羹,但说不定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至于是谁在陷害我,我虽然还没有证据,但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王旭听罢江夏的讲述,饶有兴趣地眯起眼,问身旁的年轻女警官。 “都记下来了吗?” 女警官点点头。 江夏松了口气,她本以为已经自证清白了,没想到王旭继续说道。 “你说的这些很有道理,不过还是缺乏证据,仅凭一本日记和基于这些表象上的推断,还是无法证明您是无辜的。” “什什么意思?” “您在现场被抓到,这是人赃并获,您要是想证明杀害,或者说迫使程羽自杀的人不是您,除了逻辑上通顺,还需要提供相应的人证、物证。” “别开玩笑了!”江夏愤怒地站起身。 “我一直被困在住院部的楼里,和那个私家侦探也只有一面之缘,我从哪里搞来人证物证!!” “况且,就算我没有证据,你们也应该拿出证据证明我说的与事实相悖才对!” 王旭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淡淡地将沙漏放到江夏面前。 “您说得没错,实际上,我手上也有一些与死者相关的资料,但同样也缺乏决定性证据。” 他忽然站起身,靠近江夏耳语了几句,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 【我可以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再思考思考,也许还能想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这已经是全部理论的极限了,你还要我怎么样?只待在这栋楼里,怎么可能拿到所谓的人证物证! 这样的审讯哪里有公平可言?你们明明是在逼供,是在找一个替罪羊草草结案! “我受够了!”江夏拿起沙漏,恶狠狠地摔在地上。 和之前无数次一样,沙漏碎裂的刹那,一切宛若时间停止般凝滞。 然而这次,要死的窒息感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陌生的声音。 还未等江夏反应过来,她的视野已被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覆盖,当光芒褪去,她又听见了熟悉的闹铃声。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我又回到值班室了吗? 她睁开眼,原以为自己又将回到那个无限轮回的梦魇之中,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 窗外传来朦胧的雨声,她木木地打开手机。 5月9日,7:00 她回到了程羽先生自杀的两个月前。 已经没有任何人监视了,她知道自己不用再伪装下去了。 江夏把手伸入兜中,摸出那本日记,看见这个红色小本本的瞬间,她的嘴角再也抑制不住地上扬。 它果然没有随着轮回消失。 长久的折磨以来,她第一次露出笑容。 并不是因为她逃出来了,更不是因为她疯了,而是她已经渐渐接纳了游戏规则。 实际上,在程羽的心路历程之后,还有其他的内容,江夏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缓缓展开日记,翻到最后一页。 “关于程羽的经历,想必你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他因受迫害不得已自杀,感谢你承诺愿意帮助他找出真凶。事实上,真凶所代表的不仅仅是某一个人,与墨林集团有关的人没有谁是干净的。篡改合同者、威逼利诱者、肇事逃逸者、公饱私囊者,他们的罪行都该公之于众。同时,你也因为他的自杀成为了唯一嫌疑人,那一夜存在着太多谜团,你也要洗脱自身的嫌疑。” 【为了坐上觊觎已久的位子,他们编织了一个天衣无缝的局,而你,是唯一的破局变数】 与其说是日记,更像陷害程羽的加害者们的名单。 江夏一字一句地默念,她缓缓合上日记本,眼中重新燃起亮光。 系统?金手指?还是都市异能?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操控着这样诡异的轮回,更不知道这本日记是怎样的存在,作为路人被迫卷入这桩是非本就很悲催。 但她不忍心,让程羽就那么白白死去。 “或许就是我这该死的责任心。”江夏自嘲道。 又或许,是那位王旭那几句耳语给予的动力。 “我知道你不是凶手,他们要找替罪羊,我会竭力为你拖延时间的。” 不仅为了程羽,也为了江夏自己,找出妄图陷害她的人,证明自己的清白。 “但可能最多只有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足够了。江夏暗暗握紧拳头。 这是她的死亡倒计时,也是那些加害者阴谋破灭的倒计时。 她再次翻开日记本,微微泛黄的横格纸上,已经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 “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之子——林清。” ------ 墨林集团的办公室内,桌上的茶杯飘着袅袅清香,徐寅和林源面对面坐着,一言不发。 “老兄,你愁眉苦脸的,难不成做了亏心事?”林源笑问。 徐寅作为墨林集团的第二大股东,在这个位子上早已蛰伏许久。 他想要攀上象牙塔,全权掌控墨林集团,自从那个老家伙死后徐寅扫平了集团里一道又一道阻碍,更何况还有老友林源背后的林氏集团的鼎力支持。 他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前不久却从私家侦探口中得知程羽还活着。 只要程羽康复后出现在公众媒体面前,必然会凭借从遗嘱中继承的股权打乱徐寅的计划。 “做生意到我们这一步,谁没点亏心事?”徐寅苦思许久,还是将程羽的事和盘托出。 “这个隐患必须铲除。”徐寅没想到林源丝毫没有畏缩的念头,他干脆地举起茶杯,表明了宣战的态度。 “必须铲除!” 徐寅松了口气,他的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张,笑着附和。 ------ 淅沥的小雨透过半开的窗户,打在王旭案头的卷宗上。 “又不小心熬通宵了吗?” 王旭放下卷宗,靠在椅子上揉了揉酸痛的眼。 自从程墨林意外去世后,这样的日子已经断断续续几个月了。 程墨林的死当时造成了不小的社会轰动,却最终在上级的压迫下以突发心梗而死草草结案,但参与一线调查的王旭明白,他的死不可能这么简单。 几个月来他绕开程墨林的死调查墨林集团,调查年前那场车祸以及其他可能有关的人,却渐渐发现其中似乎有一张早有预谋的网。 这些起意外事故显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却借助权柄粉饰真相。 王旭无法容忍这些人恣意妄为,他掌握的资料已经无比接近真相,现在仅仅缺乏一个当事人,找出有效的人证物证。 “哪怕,是一个替罪羊也可以。” ------ 雨还在下,昌平寺氤氲在雨幕与香火之中,昌平寺的主持带着弟子们去外省交流学习,寺里只剩下洒扫的保洁。 空荡的佛龛前,冉奕手持三炷香,毕恭毕敬地拜过后,安稳地插在佛龛前。 “做了亏心事才想着临时抱佛脚?”一位撑伞的女士缓缓向他走来。 冉奕像是早就预料到了她的到来,冷哼一声。 “这荒郊野岭的昌平寺,倘若在这里恰巧相遇,未免也太凑巧了,刘梓晴护士长。” 他转过身,神色依旧平静。 “我以为我们在医院已经谈妥了呢。” 刘梓晴绛唇轻勾,纤柔的手指摆弄着头发。 “那不过是在程羽面前演戏罢了,从市区驱车两个小时到这里,我可不想浪费时间,仅仅和你谈一桩无关紧要的小生意。” “小生意?”冉奕露出饶有兴趣的神情。 “这话就跟某人说自己对钱不感兴趣一样。” 刘梓晴不屑地笑了笑。 “比起这些,我更关心墨林集团的骗局会撑到什么时候。” 说着,她掏出一张汇款单,以及一沓法院的判决书。 “你难道不觉得,其中的局更为诱人吗?” 冉奕眯起眼,细细品味着,露出欣慰的笑容。 “果然,仅凭普通的病患关系,你不可能和他走得那么近。” 【我们,似乎是一路人呢】 冉奕准备离开了,他撑起伞,从刘梓晴身边擦肩而过。 “撑伞也是没用的,在雨停之前,快躲起来。” 第5章 原来是你小子! 虽然是工作日,和谐医院住院部的走廊里还是挤满了人。 作为f市乃至全国闻名的外科医院,很多人不远万里赶来,将这里当作最后的救命稻草。 嘈杂的走廊如菜市场一般热闹。 “借过,借过一下。”江夏费力挤过喧杂的人群,长抒一口气。 她要把冉恒嘉的阴谋告诉程羽先生,让他早做准备。 此时距离她向医院投简历还有整整两个月,不会被其他人认出。 她站到了310病房门前,和那些人挤人的地方不同,310病房仿佛被遗忘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你哪位?”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从江夏背后传来,惊出她一身冷汗。 她身后站着一位戴着眼镜,和她年纪相仿的女护士,她抱着病历单,眼神中满怀敌意。 “我?我当然是来看望程羽先生的” “准许名单上没有您的名字,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准探望,您请回。”戴眼镜护士的语气依旧冷漠。 “那你替我要个联系方式,或者传句话,就说有要紧的事” “不可以,请你立刻离开。” 江夏很奇怪,护士对家属和病人有礼貌是基本的礼仪常识,她进医院以后也一直恪守着这些规则,怎么她这么不尊重人。 职责之外,她的小暴脾气一点就着。 “嘿我就奇了怪了,我是来探病的又不是探监,住这里的是病人还是囚犯?谁立得破规矩,还有不让进的说法?” 然而戴眼镜的护士丝毫不理会咄咄逼人的江夏,她挡在310门前,如同一座无声的石像。 “是护士长规定的,请您离开。” “好好好,护士长是。”江夏转念一想在这个时间线里,晴姐反正也没见过她,不会暴露什么身份。 “把刘梓晴叫来,我要亲自问她。” 戴眼镜的护士像看神经病一样瞥了她一眼。 “我只是按规矩办事,请您不要没事找事,无理取闹。”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江夏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温婉的声音。 “一大早起来就上火对身体可不好,小韩。” 晴姐的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淋了雨。 “晴姐您终于回来了” 小韩一改刚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委屈巴巴道。 “您规定了310房间的病人不能随意探望,我我只是按规矩办事,她就一直威胁我,还说您” 江夏不曾想这小姑娘年纪不大,倒很会颠倒黑白,正想开口辩驳,晴姐却打断她呵斥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是怕出意外,你也不看看来的人是谁,猪脑子不会变通啊。” 晴姐转过身握住江夏的手。 “哎呀实在抱歉,您要来怎么不早说呀,我这边什么都没准备” 晴姐的语气直接把江夏问懵了。 是,晴姐一向是温文尔雅的人,但一下子这么毕恭毕敬,更何况她的主语好像用的“您”? “没必要没必要晴姐,我就是来看看程羽” “哎呀叫什么晴姐呀,叫小晴就行。”她的赔笑让江夏浑身不自在。 晴姐训斥戴眼镜的护士不懂事,还不快去准备些茶水,江夏劝了半天她才作罢。 打开门后,一阵薰衣草的香味伴着微风扑面而来,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前,靠着床头看书。 “我想和他单独相处一会儿。”江夏找借口支走晴姐后,关上了门。 “我没走错?” 她缓缓踱着,有些不可思议。310病房并不像她印象中那样杂乱。 没有刺鼻的烟味,窗户半掩,淅沥的雨点透过纱窗飘入,微风吹拂程羽的脸,他的精神面貌也好了很多。 不受任何人打扰,程羽先生似乎陶醉于书卷之中。 江夏甚至不太好意思打破岁月静好的氛围,但她必须要说。 照顾他的晴姐也好,受他委托的冉恒嘉也好,都心怀鬼胎,统统不可相信,他要早做准备,尽可能摆脱两个月后绝望的处境。 然而话到嘴边却有些说不出口,江夏僵硬地从嘴里蹦出了几个字。 “早早上好,在看书啊” 见程羽抬头瞟了她一眼,江夏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她正想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却察觉出程羽的眼神有些异样。 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惊愕,紧接着愤怒便如潮水般翻涌,使他露出极度厌恶的神情。 “你怎么来了?” 啊咧?江夏有些摸不到头脑,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虽然回到了原本的时间线,但毕竟是程羽先生让她来的,说不定他也会有一些跨越时间线的记忆之类的。 “我?我这不是担心你才来” “你不是死了吗?我眼睁睁地看着你死的,你怎么可能还活着?你要是一直像传闻那般活着,怎么可能在我失去意识的时候任由我被其他人摆弄!” 啊?面对程羽先生这么一大串的质问,江夏是彻底摸不着头脑了。 难不成他从这个时候开始就精神状况不正常了? “跳楼自杀的是你啊” “滚!赶紧离开,我不想再见到你!”简单而熟悉的命令,江夏没等他剩下的话出口,就乖乖地溜出去关上了门。 “跟之前一个鬼样子”江夏靠着门叹了口气,她对程羽一切友好的幻想再次破灭。 若非自己被无缘无故地蒙上了罪名,她何至于帮这种人? 晴姐就站在门口,她似乎听了很久,一副早有所料的表情。 “他还对您不耐烦嘛。” “对,还是老样子。” “嗐,他最近经历的变故太多,您要不在这边等会儿,吃个饭休息啥的,我们的医院食堂还不错,等下午我在给他做做思想工作。” “不,不用了我只是顺道过来探望一下”江夏有些心虚,她也理解不了晴姐为何如此热情。 “哎呀,您这么见外干嘛,有矛盾很正常呀,床头吵架床尾和的” 江夏好说歹说撇开了过分热情的晴姐,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晴姐迅速收敛了方才的热情,转而压低嗓音问戴眼镜的护士。 “刚才他们的对话录音都听了吗?她有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小韩摇了摇头。 “果然是老手。”晴姐咬牙恶狠狠道。 她随即拨通了电话。 “喂?对,那个女人回来了,她果然没有死,我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总之她刚刚离开医院,你们赶紧盯上她。” 吃了闭门羹后,江夏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雨已经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朝着与和谐医院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夏不知不觉走向了f市的市中心,这里有一家特价便利店,总是低价出售临期商品。 买了一罐咖啡,结账,江夏在便利店门口打开咖啡。 一段回忆忽然闯入。 去年平安夜,她也是一个人过的,那会儿她还在奋笔疾书地自学护理。 那晚忽然下起了小雪,她走出便利店时,正陶醉于做兼职攒钱买的新羽绒服。 偶然间向万象广场的方向望去,那里霓虹璀璨,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氛围。 她的心头忽然升起一阵透心的悲凉感,仿佛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般。 江夏摘下手套,朝着半空中伸出手。 “好想牵住什么。” 回应她的只有萧瑟的风。 她赶忙缩回手,抱住手轻轻哈气,白色的热蔼遮蔽了视线,再度清晰时,思绪已然拉回了现实。 就在这里,她和一个鲁莽的年轻人相撞,他打翻了她手中的咖啡,弄脏了她的新衣服。 他仅仅是回了下头,没有道歉,江夏甚至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长相,他就肇事逃逸了。 江夏举起手中的罐装咖啡,恍惚间,她感觉自己就像被神明扔到一个阴雨霉湿的角落,如310病房般,无人问津。 不过,干嘛在乎是否独行呢?江夏释然地笑了。 若不是被迫卷入轮回,她并不反感这样孤独的旅行。 不知不觉走到了万象广场前的十字路口,f市的商业中心,最繁华的地带。 下午四点,这里的车辆与行人已川流不息。 然而江夏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十字路口中央,长长的黑色划痕。 她的眼前仿佛再现了那场车祸,刺耳的刹车声无法阻止车速下降,径直撞向那辆载着程羽先生一家三口的私家车。 轰——一切万劫不复般消散。 一场悲剧。 街角的另一边,一个年轻男人早就盯上了她,他揉了揉眼睛,一遍遍地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她真的出现了,她真的回来了。 等待许久的奇迹终于再现,他再也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从街角另一端穿越拥挤的车流,径直奔向江夏。 江夏差点被他扑倒在地,吓得心有余悸地向后退。 然而男人依旧不依不饶地冲过来,紧紧抓住她的肩膀。 “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凭空消失的,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你不是那么无情的人,对吗?唐绘姐。” “你快放开手!” 江夏奋力挣脱了他,紧紧地攥住手机。 “我警告你,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唐什么玩意的,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报警了!” 男人怔了一下,却依旧不死心。 “唐绘姐,你就不要开玩笑了,我是林清啊,自那场事故之后你就消失了,我翻遍了整个f市,哪里都没有你的身影,只好在这里等着” 等等江夏上下打量了一番林清,感觉有些熟悉。 “你说的是去年平安夜那场车祸吗?” “昂” “发生事故那天,你是不是也在万象广场附近。” “对啊,当时我正从便利店那边赶过来找你” “那你应该记得当时在便利店门口撞到了一个女孩。”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江夏一转攻势,揪住了林清的衣领。 “终于让我逮到你了,你知道那件新羽绒服多少钱吗?我才第一次穿就被你弄脏了,还多花了120块钱到干洗店清理干净!一!百!二!十!块!” 要知道资金窘迫时,江夏会专门步行到工地附近去蹭不限量的工人盒饭,白白损失这么多钱让她整整三天没睡安稳觉。 江夏从包里一阵翻找,找出她已经珍藏大半年的物证——干洗店的账单。 “现在人赃俱获,你赶紧赔钱!” 现在,林清终于明白他认错人了。 林清说自己手头没带这么多钱,不过可以请江夏去万象广场吃饭。 “没钱就别打肿脸充胖子,连一百二十块都掏不出来,能请我吃什么?”江夏忍不住一顿冷嘲热讽。 林清把她带到了一家日式烧鸟店,门口装裱的米其林二星的证书让江夏望而却步。 精致典雅的装潢一看就是她消费不起的地方,果不其然,一进门无数异样的目光便落在他们身上。 仿佛他们根本不该进入这里。 然而林清却不以为意,跟个大爷一样晃了几圈,找了个地方坐下。 “寿喜锅,厚切三文鱼刺身,酱烤牛舌,你喜欢吃乌冬面吗?” 江夏看着三位数的菜单发怵,这家伙该不会是不打算还钱,打算在这里一起丢人两败俱伤。 “其其实没必要这样” “嗐,这有啥?” “那就要一份乌冬面,再加一份打包的章鱼小丸子,至于串烧你们看着上就行。” 江夏趁机瞥了一眼菜单算了算,点的这些东西估计早就上了四位数了。 “你你该不会是想吃霸王餐,或者逃单。” 这家伙完全信不过,与其留在这里丢人吃哑巴亏,不如找个由头逃跑。 服务员礼貌地接过菜单。 “好的林少,您只需要签字记账就好。” 他瞟了眼江夏,又毕恭毕敬地看了看林清,微微皱眉。 他忍不住想,林少怎么又把这灾星带回来了? 这下轮到江夏惊讶了。 “林林少?”她再次反复打量林清,他长得像那种清秀的文弱书生,但穿着毫不讲究,也没戴什么名贵的物件,更何况他连120块都掏不出来 “明明能好好叫人,这群服务员非得整这么个难听的称呼。” 江夏:“敢问阁下和这家店的关系” “嗐其实没什么,我家经营着一个基建企业,整个万象广场都是我家的工程,入驻这里的商家多少都承蒙我爹他们的照顾了。”林清轻描淡写地回答。 万象广场是林氏集团旗下的,难不成眼前的这位就是 “哦,对了,刚才光顾着激动,还没来得及做自我介绍呢。”林清礼貌地伸出手。 “我叫林清,除了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儿子的身份以外,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普通本科生。” 第6章 揭开他虚伪的面纱 林氏集团,f市首屈一指的基建企业,与房地产公司墨林集团有长期的商业合作。 面对林清的自我介绍,江夏毫无底气地回答。 “我叫江夏,无业游民。” 林清以平和的微笑回应,江夏却无法保持平静。 靠她没想到自己在这就遇上了目标对象, 这算运气好吗? 况且林清的形象和她想象中的出入太大,她万没有想到林清是这样的文弱书生。 好消息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望着满桌平日可望而不可求的饕餮盛宴,江夏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干饭!放下一切架子大快朵颐! 江夏一边吃,一边听林清诉说。 他刚从大学毕业,今年才二十三岁,学的是软件工程,刚毕业就进了一家网络大厂。 “前途一片光明啊。”江夏往嘴里不停地塞着葱烧鸡肉串感叹,这玩意快把她香晕了。 但在林清眼中,这样的日子太过平淡了,直到唐绘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林清是那种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成绩优异,对家长老师的教诲言听计从,也很顺利地考入理想的高中和大学,他的眼中从来只有父母为他铺设好的路,像恋爱这种字眼离他未免太过遥远。 因此当比他大几岁的唐绘主动进入他的生活时,给林清带来了多少惊喜。 “我们是在网上认识的,她在一家私企里做文秘,起初是问一些和电脑有关的问题,线下见过几次以后,慢慢地就成了交心朋友,进而发展成恋人的关系。” 在林清眼中,唐绘是个温柔的知心大姐姐,他是独生子女,打小由保姆带大,唐绘带给了他从未体会过的关怀和照顾。 在她猛烈的攻势下,林清完全招架不住,很快沉沦在唐绘的温柔乡中。 “你确定她不是图你的财?”江夏咽下一大块三文鱼刺身,分析道。 “之前我也怀疑过,但我从未和她透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平日里的日常花销也大多是唐绘姐出钱,她也请我去她家的别墅里做客过——唐绘姐不像是缺钱的人。” 唐绘姐说,她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而且很爱我的才华之类的 江夏越听越觉得不公平,富二代+仕途顺利+被富婆包养,这么好的事什么时候才能落在我身上啊! 但是一切从那起事故后改变了。 林清的眼神变得黯淡。 恋人在平安夜约会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而且是唐绘主动提出来的;林清在思考许久之后,也是下定了求婚的决心,他布置了足够的惊喜,但不知为何,随着日期的迫近,唐绘姐却变得越来越忙,常常不回复他消息。 “她冷不冷淡你察觉不出来?”江夏咽下一大口烤肉。 “这明显是在钓鱼啊!” “怎么可能,唐绘姐肯定是真的忙”林清单纯的甚至让江夏觉得有些可怜。 到了那天唐绘却始终没有回应,即使林清打电话也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我的求婚地点就是这家烧鸟。” 正当林清急得焦头烂额之际,唐绘忽然给他发来了一条留言。 “到此为止,之后我们将走上截然相反的两条人生轨迹,好聚好散。” 林清等不到她,就到万象广场附近四处寻找,正找到那家便利店附近,烧鸟店的服务员通知他路口发生了严重的交通事故。 冥冥之中,林清觉得唐绘一定是遭遇了不测,所以他才失魂落魄地冲向十字路口,不小心与江夏相撞。 “但不知是好是坏,我没有找到她。” 林清辨认了每一具尸体,唐绘并不在其中。 “据说这场事故只有一个幸存者,我本来想联系他问问线索,但始终找不到那位幸存者的任何信息。” 自此之后,林清再联系不上唐绘,她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江夏已经吃饱了,她也开始随着林清的思路分析。 “我只是觉得有一点很奇怪,按你所说你们认识至少两年多了,这么长时间双方家长应该都见过了,就算她凭空消失,你也应该联系得上她家人才对,要是全都玩消失的话——该不会是联手骗你。” 江夏说罢又连连摆手。 “当然我空口无凭,只是随意揣测一下,本来今天请我这么一顿盛宴就很感谢你了。” “没关系的。”林清忽然握住江夏的手。 “该说感谢的是我才对,你和她长得太像了,我才认错了人,忘情地说了这么多。她和你一样,也有挺拔的鼻梁,迷人的眼睛和眼角的泪痣,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是嘛,从小我妈一直数落我尖下巴薄嘴唇,是什么火型尖面脸,天生偷男人的料,没想到这长相还有被夸的一天。” 江夏扶着墙走出烧鸟店,朝着马路伸了个懒腰——她吃得太爽了。 已是晚上九点多,该回家了。 “和唐绘姐的这次约会始终是我心底的遗憾,如今你帮我实现了,我真的不胜感激。” 林清说着掏出车钥匙摁了一下,烧鸟店门口的一辆豪华的敞篷跑车车灯应声闪了闪。 “要去兜兜风吗?作为补偿。” “这怎么好意思呢?”江夏嘴上推辞,身体却已经非常诚实地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 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跑车在绕城高速上飞驰。 “哇哈!”江夏生平第一次坐这种档次的车,兴奋地振臂高呼。 “这车得多少钱哇!” “我也不知道!不过好像整个f市仅此一辆!” “你知道吗!我和唐绘姐第一次约会之后,我们就是这样在高速上兜风的!!” “哇!那可真浪漫啊!” 也许是此情此景勾起林清的回忆,他开始忘情地讲述自己与唐绘的往事,由于风声太大,江夏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所以说,我们真的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天爷真是不公平,把唐绘姐从我的身边剥离,你说,唐绘姐还会再回来么?” 已经下了高速,林清在一段树荫小路上停了车,忽然转向江夏问道。 林清刚才吃饭时喝了不少清酒,望着他醉醺醺的眼神,江夏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太安全。 “江夏,你和唐绘姐实在是太像了,其实,你来替代唐绘姐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你喝多了”江夏下意识地将林清推开。 他愣了片刻后,似乎清醒了些,不好意思地挠头道歉。 “抱歉我刚才太入迷了,我实在是太想她了,自从她离开以后,我就感觉世界也变得黯淡无光” 虽然此时讲出来有些不合时宜,你讲的故事很有代入感,但有很多是你编造的。 江夏忽然收敛了兴奋的神情,冷冷地说道。 在林清错愕的目光中,江夏拿出那个红色日记本。 12月6日 送走唐绘姐后,我实在是睡不着,辗转反侧半宿还是到阳台吹了一宿的风,现在我虽然疲惫,却依旧困意全无。 我想,我已经竭尽全部的勇气,向她表露我的心意,她如似火骄阳般炽热。 我承认我的生活再也离不开她带来的温存。我想留住她,想把她攥在手心里。 我向她求婚了,满怀期待的眼神,等来的却是一个空洞的回应。 “我已经结婚了,对不起骗了你。” 她如同逃跑般匆匆离开,只留下五味杂陈的五根念想断线风筝般摇曳。 这只不过是她婚外的欢愉,我不过是她的情人。她连女儿都上小学了,我还在期望着占有。 我偷偷跟踪了唐绘姐,见到了他的丈夫——不过是一个比我高些的瘦子。 一个普通的个体户罢了,我哪里不如他,他不过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绝不是唐绘姐真正喜欢的人,她说过她爱我的 无论如何,我决不允许她擅自离开,哪怕是让她与家庭决裂,哪怕是以死相逼。 这是我的爱啊。 红色日记本上,会出现对应名字所写的日记,这是回溯留给江夏的线索。 “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如病娇入脑般充斥着迫害感的文字,我一开始也差点被你骗了,没想到你文弱的外表下藏着这样荒诞的人格。” 林清想要抢日记本,却被江夏灵巧地躲开。 “你,你血口喷人!怎么能证明这是我写的!” 江夏从兜里掏出她刚才顺走的纸条——林清吃完饭留下的签名,和日记本一起举起。 “一模一样的字迹,如果交由警方处理的话,应该很容易验出你的指纹。” 你要威胁我?林清不可思议地看着江夏。 她摇了摇头。 “我刚才站在烧鸟店门口试了试,站在那里根本看不见十字路口发生了什么,加之闹市人多喧哗,烧鸟店有规定服务员不能随便离店——这则消息不可能是服务员告诉你的,你在撒谎。” “关于那天晚上的车祸,你肯定还知道一些隐情。恰好,我的一位故人也卷入了这场风波,我们不妨交换一下彼此知道的消息,也许我能告诉你一些和你唐绘姐有关的信息呢。” “我该怎么相信你?” 既然林清的名字出现在日记本上,他一定与程羽脱不了干系,但除了程羽的自述,江夏没有任何隐情,她不过是想偷偷录下林清的供述,空手套白狼。 江夏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在林清的耳畔呢喃道。 “如果你告诉我的消息有用,我不介意今晚代替一次你口中的唐绘,什么都可以。” 江夏的呢喃如深水炸弹般刺痛林清,他愣了一下,终于将那晚的事娓娓道来。 没错,我的确早就听说了唐绘姐是有夫之妇,但依旧不死心,即使是之后知道了,我也觉得我们之间的缘分还未了。 如果她真的那么爱自己的原生家庭,又为何还要来找我呢? 一定是我,我能提供什么她丈夫无法满足的事。 她一定是因为道德伦理的桎梏才渐渐疏远我。 她是爱我的。 憋在心中太久的苦水止不住地倾泄。 我向唐绘姐坦白过,我不在乎她什么身份,我可以给她时间,等她离婚,然后再回到我身边我不在乎集团信誉什么的,只要她能回来 “说重点。”江夏打断了他无休止的倾诉。 “那晚是她先欺骗我在先才对!说好的约会,她却抛下我,和丈夫孩子在一起” 林清告诉江夏,那晚他的确起了歹意,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唐绘,得知她是和家人一起出行后,林清他让自己的两个兄弟开车一路尾随唐绘姐的车,倘若发现她有逃离的迹象,直接绑架她。 “你不懂,那两个兄弟与我情同手足,谁能想到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也夺去了他们的性命,车祸的消息,还是阿康临死前告诉我的” 现在,该你分享信息了,唐绘。 江夏敏锐地注意到林清称呼的变化,他的神情也开始变得迷离。 林清的身体向她压了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逃跑,却发现安全带被锁了起来。 “你,你要做什么?别靠近我,我要报警了!” “报不报警无所谓了,唐绘,我不会再允许你离开了。” 慌乱之中,江夏在座位下方胡乱摸索,竟摸到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 她趁林清不注意,猛地划开安全带,朝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记上勾拳。 趁他还没缓过神,江夏翻出跑车,没命地逃离。 四周没有路灯漆黑一片,下公路时她一脚踩空从路沿翻了下去,江夏强忍着脚崴的疼痛,一波一波地向背离公路的荒树丛跑去。 天空又落下了小雨,崎岖不平的湿滑路面不知让她跌了多少次。 天色完全入夜后,江夏什么都看不清了。但她不确定林清是否还跟着,不敢打开手机照明,只敢摸黑前行。 终于,钻出一片灌木丛后,江夏躲入了一处废弃的工厂,她反复确认林清没有跟上,才松了口气,钻到一堵废弃的墙后休息。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江夏一刻不敢停歇地拨通了报警电话。 “您好,有人正在追杀我,情况十分紧急,快来救救我!!” 对面的警察不停安慰江夏保持冷静。 “我们已经检索到了您的大致位置,马上会派警察来营救您,不过您可以说一下周围比较标志性的建筑物吗?以便我们更快速地找到您。” “好”江夏站起身,走到门口观察了一番。 “这里有一座废弃的工厂我是从公路上穿过灌木丛一路跑过来的,这里很荒凉,看样子是废弃许久了” “可以再具体一些吗?比如工厂的名字之类的。” “我看看”江夏走出门,隐约瞥见门口挂着一块牌子,在朦胧的雨幕中有些看不清。 她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 “化化德工厂”江夏还未说完,一个黑影忽然从他背后出现,一把用绳子勒住她的脖子。 “救救命” 手机在挣扎中掉落,只听见对面焦急的问询声。 无论江夏如何挣扎,她始终无法挣脱那双有力粗糙的魔爪。 脖子被死死掐住,她无法呼吸,意识逐渐模糊。 第7章 害我的凶手另有其人? 江夏在审讯室的桌上惊醒时,猛地打了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坐在她对面的,依旧是王旭。 每当她死掉,就会重新回到审讯室。 王旭依旧是和以前一样的说辞,为了寻找证据,江夏只能将自己刚才的经历临时拼凑起来。 “五月九号,这件事是在五月九号发生的,我先是去万象广场的那家烧鸟店吃了饭,又坐着跑车去环城高速上兜风,那天下着小雨,还有林清,你认识林清吗?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的儿子,他的身份应该不是假的,但是我高估了他的为人,下了高速以后他就开始追杀我,我最后是在化德工厂报警的。” 实际上,江夏原本的讲述中有提到自己最后被林清勒死了,但她发现这样违背常理的叙述并不会被王旭听见,如此一来故事的叙述变得更加支离破碎。 她原以为这样无厘头的故事会被对方当成疯子,没想到王旭竟然认真地听完了,片刻后回到审讯室。 “根据之前调查的档案记录,五月九日的确有你在那家店的消费记录,并且在化德工厂有发现一根作案的绳子,不过服务员完全记不得这件事。” 说罢,他又将沙漏摆在江夏面前。 “倒计时三十分钟,你再想一想有没有其他证据。” 江夏很理解王旭,他已经竭尽所能为她争取时间了,但可惜这次她死得太过仓促,没有进一步的证据了。 “我只想再问你一件事。”她的手指轻轻拨弄沙漏,让它在桌上打转。 “王旭,我们是初次见面吗?” 王旭嘴角微微上扬,挂在胡茬上的汗珠轻轻颤抖。 “不然呢。” 看来,旁观者眼中的自己始终坐在审讯室罢了。 三十分钟一到,江夏失去了意识,等她再缓过神,发现自己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出租屋里,而是站在烧鸟店的门口。 “江夏小姐,要一起去兜兜风吗?” 她没有在床上醒来,时空似乎向前推进了些。江夏试探性地反问。 “这是我们第一次兜风吗?” “不然呢?” “那我之前在化德工厂被勒死的事”江夏鼓起勇气想把上一轮回的事讲出来,却发现林清根本听不见。 果然 出于对林清随时可能兽性大发的忌惮,江夏下意识地拒绝了林清的邀请。 “那我送你回家?” “不,不用了,我家离得不远,我散步回去就行。” 林清脸上露出失落的神情,但在闹市区他应该也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 目送他开车远去后,江夏才抒了口气。 好在已经提前交换了联系方式,林清这条大鱼可以慢慢钓着,江夏觉得以后有的是机会。 经过十字路口时,江夏下意识地又看了看那两道长长的刹车轨迹。 刹车轨迹毫无疑问是肇事的货车留下的,但当江夏意识到它出现在由北向南行驶的路段时,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万象广场坐落在十字路口的东北角,程羽先生的私家车是第一个被撞上,也是损坏最严重的。 然而,如果按照林清所讲,他的兄弟是在一路跟踪程羽他们来的路上出的车祸,如果是来的方向的话—— 江夏站在斑马线的正中央,她面朝西,万象广场在她的右手边。 此刻,程羽先生他们的车应该在由西向东,也就是靠左侧的车道,复原当时的场景,货车更应该先撞上右侧车道上的车才对啊。 难不成此时程羽先生在驶离万象广场方向的车道上吗?可是这附近只有万象广场有地下停车场,他又为何要离开呢? 面对多方陈述的矛盾江夏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恐怕这些事只有找当事人才能问清楚了。 回到出租屋后,江夏站在镜子前,仔细地观察镜中的自己。 长久以来,那个精神病母亲总是各种诋毁她的长相,导致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江夏都认为自己这张脸是平平无奇甚至是见不得人的,但经过林清一顿夸后,江夏也开始意识到自己长得或许还勉强说得过去。 嘟嘟嘟。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林清发来的消息,一会儿问她到家了吗?一会儿又问她晚上吃饱了没要不要替她点外卖。江夏觉得他就好像那个狗皮膏药一样粘着自己不放了。 若不是有任务在身,她才不想招惹的这位麻烦的爷。 随便找了些理由搪塞他后,江夏疲惫地放下手机,她现在身心俱疲,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个安稳觉。 然而,当她刚脱下衣服准备洗澡的刹那,灯突然熄灭了。 江夏摸索着穿上内衣,开门去楼梯口检查电箱。 并没有跳闸,业主群里也没有通知停电的消息,从阳台望去,其他楼栋仍旧是灯火通明,江夏向物业反映了情况。 “大概是线路老化我们的维修师傅已经下班了,不过您放心,明天一早就会来修,给您带来不便真是抱歉” 虽然有一肚子气,但物业委婉真诚的语气实在无懈可击,让江夏找不到宣泄的理由,她只得将自己扔到床上,使劲抱着半人高的熊玩偶狠狠挼了挼。 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又是林清的消息。 他发来一张图片,在半开放阳台的木桌上摆着精致的高脚杯。 “你的身影我久久不能忘怀,我多么想和你在这里喝一杯,然后敞开心扉地交谈。” 自作多情。 江夏严重怀疑他是不是喝多了,又把她和唐绘搞混了,这家伙不会又开始发情了。 她不耐烦地回复道。 “你说你对唐绘的爱至死不渝,那为何迟迟没有去寻找她的勇气?就算她躲到天涯海角你都该追上去,何必拘泥于眼前的苟且呢?说不定她躲起来只是想看看你的决心,也在等你呢。” 江夏本以为能让林清打消骚扰她的想法,没想到他话锋一转。 “你说得对,我应该再坦诚些才是,我现在就去找你” 无语有钱人难道都这副德行吗? 江夏也不再理会他,反正林清不可能知道她住在哪里。让他先自顾自发疯去。 她把手机调成免打扰模式,找出之前没看完的电视剧接着看。 看了两三集后,她想看看林清是不是还在发疯,打开微信却收到了他一张照片。 由于是匆忙拍摄的夜景的缘故,照片十分模糊,但江夏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她所在的小区,而这个角度 江夏将其中漆黑的一角扩大,这不正是她停电的家吗? “你在家吗?你家为什么关着灯?有人敲门吗?” 林清是怎么找到她家的地址的,她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听见楼梯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咚,咚咚。脚步声逐渐迫近,直到停在门口。 江夏紧张得几乎停止了思考,跌跌撞撞地折腾到门前,确认保险都上好后,才松了口气。 “咚!” 剧烈的敲门声又把江夏吓醒了,门外传来林清的声音。 “快开门!快打开门!我来救你了!” 发什么神经,江夏在门口守了一会儿,直到他被隔壁的邻居骂了一通,不再折腾,才打消了报警的念头。 听门外没了动静,她打算回去睡个安稳觉,却又收到了一条图片消息。 打开的一刹,江夏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到了地上。 照片是林清从猫眼拍的,画面中江夏正立在门口,而她身后的镜子,映出厨房的门后藏着一个宽厚模糊的人影。 “门口有一双脱下了的鞋,你家里应该进了其他人,我已经报警了,收到这条消息赶紧往外跑。” 【记住,千万不要回头】 不可能,门一直上锁怎么可能有人进来?除非 只有停电后江夏检查电闸的时候开过门,也就是说,这家伙在她看电视剧的时候,就一直在暗中盯着她。 江夏手足无措地扒住门,慌乱中摸索了半天才摸到开关,拧动的一刹,才发现开关被人卡住了。 来不及反应,一阵喘息声从她的脖颈传来,那双宽厚粗糙的魔爪从她的背后伸出。 “为什么为什么杀我” 同样的绳子,同样的方式,江夏来不及挣扎,就在绝望中失去了意识。 再次坐到王旭对面,江夏添了不少疑惑。 她原本只是简单地将林清视作杀人凶手,但他一系列疯狂的举措却又似乎在救她。 “凶手另有其人,起码他们不是同一伙。” 此外,通过和王旭的交流,江夏也意识到这个隐藏的凶手行动非常缜密,她只身一人死在荒郊野外的化德工厂,那个时间段的高速收费站只记录了林清的跑车。凶手也在屋内等到林清来敲门后才动手,因此即使林清砸开门,也无法解释江夏为何被勒死在门口。 每一次都将自己的行踪隐藏得十分完美不说,还大概能将罪名转移到林清头上。 江夏不明白的是,她究竟为何另有其人追杀。 “不可能是因为我原本的身份,否则的话我早就死了,根本活不到进入轮回的这天。”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因为她接触林清导致了一些人不满,要么 审讯室的桌子旁有一面镜子,借着昏暗的灯光,江夏分辨出自己疲惫的面容。 【要么是和自己长相相似的唐绘,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王旭打断了江夏的思路,把沙漏放到桌子上。 “不着急,再给你三十分钟,好好考虑考虑。” 不对,江夏意识到自己被杀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林清的各种行径太过巧合,而凶手下手也过于果断了。 在被勒死之前,在断电之前,事情的起源到底是什么? 江夏忽然意识到这个局最关键的要素,凶手想要陷害林清,就必须确保林清能到她家门口,准确无误地砸门。 他是怎么知道的? 再次回到烧鸟店门口,江夏的目标明确了许多,还未等林清开口,她就主动提出想去兜风。 这一次,江夏直接打了明牌,车刚起步不久就念了日记,并以此为威胁,向林清问起和唐绘有关的事。 “你和唐绘的恋情是不是见不得人?作为董事长的儿子,和一个已婚妇女过于亲密,难免会遭到家里反对。” 这是江夏为了印证她的第一个猜想。 然而林清的回答很干脆。 “不是啊,我爸我妈他们都知道,他们还一起吃过饭呢。”林清说着掏出手机,找出四人一起用餐的合照。 “他们并没有打算让我经商,婚姻这方面从来没有约束过。” “这那她的人际关系怎么样?比如,她平时有没有和其他人发生过节之类的。” 林清皱眉想了很久。 “我见过她不少同事,都叫她唐绘姐,我也是因此渐渐这么称呼她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和同事吵过架,倒是她家里” “家里怎么了?” 林清无奈地耸了耸肩。 “她那个养父,我虽然从未见过,但我俩约会的时候有听见她和养父打电话,唐绘姐也不止一次地抱怨她那个爹控制欲太强,她每次出门都要被养父仔细盘问。” 江夏心里想那不废话,人家是有夫之妇,和你出来属于偷腥,人家作为老丈人不发火才怪。 “但你说奇不奇怪,他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却始终没有将我们的事告诉她丈夫,物质上的支援一点没缩水过,甚至有一次专门腾出别墅让我们约会,吃烛光晚餐。所以啊,当我知道唐绘姐竟然早就有家庭时,别提有多震惊了。” 从两个猜想都破灭的结果,江夏得出结论。 有钱人玩得真花。 “所以说真的没有人会记恨她吗?” “当然咯,除非她丈夫还活着好,不然谁会和她秋后算账。 但后来经调查得知,唐绘姐所在的车上还有其他两具尸体,一老一少——毫无疑问那天他们是全家一起出行的,她丈夫早就化成灰了。” 既然如此,江夏只得怀疑是自己接触林清引起其他人不满了。 说着说着,车又要下高速了,江夏思忖片刻,忽然心生一计。 “那个,你可以送我回家吗?” “没问题,不过这么着急吗?我其实挺想和你再聊一会儿的。” “不了不了,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反正已经保存联系方式了,改日也不迟。”江夏随便找了个理由推辞。 林清将车稳稳地停在小区门口,豪华跑车吸引来不少吃瓜群众围观。 要是放在往日,江夏的虚荣心绝对会驱使她狐假虎威炫耀一番,但现在,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熟练找到小区位置的林清身上。 “我说,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家?” 第8章 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你到底是从哪得知我的家庭住址的,我可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江夏早就从座椅下摸出了那把水果刀,准备随时从车上逃离。现在在小区门口,大庭广众之下,林清不敢随意造次。 “不是你发给我的吗?”林清说着打开手机。 在半个小时前,一个匿名账号给他发送了一个位置分享,还专门标注了是她江夏的家庭住址。 “我以为是什么暗示或是小惊喜”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是我发的。”同时江夏也注意到这则消息的定位地址已经精确到了楼层,也就意味着,半个小时前,就有人在她家附近蹲点。 他为什么要把消息给林清,上一轮回他焦急地砸门并不等同于他说的救她是实话,也许他另有所图,也许他们是一伙的。 江夏仍旧对林清保持高度戒备,她想趁机逃跑,却被林清抢先一步摁住。 “你先别折腾!他就在附近,听我的,听我的,不要打草惊蛇” “你放开!”江夏歇斯底里的呼救,引来了大批吃瓜群众,他们将跑车团团围住。 “诶你们看,现在的年轻男女真不检点,大庭广众之下啧啧” “这女的根本配不上这车的档次好,该不会是小三被抓包了~” “干什么呢干什么呢?”一个身材魁梧,络腮胡的保安穿着不合身的保安服,从人群中挤出,见到这番闹剧。 “喂!求求你了大小姐,别再惹是生非了”林清望着保安露出异样的神情。 他的警告已经夹杂了几分哀求,但江夏宛如见到了救星。 “保保安,快拦住这个人,他精神不正常,想要杀了我!” 保安伸手去掰林清的胳膊,林清忽然性情大变,厉声叫骂道。 “喂!你看清楚我是谁?敢动我一下试试!” 显然保安并不吃这套,他走上前,三下五除二拉开了林清,把江夏从车上解救下来。 “哟,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林大少爷,但你林大少爷就可以胡作非为了吗?如果把你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少女的事公之于众,相信令尊脸上一定挂不住。” 见保安毫无怯意,围观群众也更加起劲地起哄,林清只得暗骂几句,灰头土脸地悻悻离去。 江夏长抒一口气,觉得终于认识到林清真实的一面,还好没有听信他的鬼话。 这下她有理由怀疑林情敢对唐绘下死手了,他绝对和那场事故脱不了干系。 “我要报案。”江夏拽住刚才为她伸张正义的保安的手。 等等,这熟悉的粗糙质感江夏心里咯噔一下。 她如触电般想要缩回手,却被保安反手牢牢抓住。 “警察等会就到,先和我去记录一下信息。” 江夏来不及呼救,嘴就被魔爪捂住。 这双多次扼住她命运咽喉的手江夏怎会忘记,他临时套上的保安服几乎要被撑爆,满脸横肉挤出一丝诡笑。 他是另一个杀人凶手。 傍晚时分,天祥园小区门口簇拥的人群渐渐散去,他们围观一场狗血的打脸剧后,心满意足地散开,没人再关注刚才呼救的女孩去了哪里。 江夏被保安死死架住,她的嘴上贴了胶条,即使相隔几米的路上就有行人,也无法呼救。 保安把她带到保安亭后面的树荫里,把她摔在地上,用膝盖压住她的身体后,才撕掉她嘴上的胶条。 江夏瘫倒在地,如获新生般地呼吸着空气,然而保安却不肯给江夏片刻喘息,抓起她的衣领恶狠狠低声道。 “你果然没有死,说,把东西藏在哪里了?快点交出来!” 江夏终于认清了他的样貌,满脸横肉堆砌出凶神恶煞的模样,从眉毛延伸到脸颊的伤疤又使这副模样狰狞了几分。 他的手扼住江夏的咽喉,怒目圆睁直视着她,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吞掉。 “老实点快说!唐绘,你别以为同样的伎俩还能骗过我!” 江夏想趁机呼救,保安却先一步反应过来,他用力一握,强烈的窒息感让江夏瞬间放下了挣扎。 “没人发现的了,要是还想逃,我先奸后杀。” “什么东西?” 迎着保安凶神恶煞的眼神,江夏弱弱地问了句: “你找错人了。” “我不是什么唐绘。我叫江夏,是个无业游民,家就住在这个小区,天祥园3号楼5单元402室,身份证就在侧兜,你可以查” 虽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犯了兵家大忌,但这是她唯一的缓兵之计了。 毕竟已经经历了两次轮回,她已经被保安暗杀两次了。 很明显,这家伙的目标非常明确,所以下手才会那么坚决。 因此她竭力证明自己和唐绘八竿子打不着。 保安愣了一下,但依旧不依不饶。 “既然不是唐绘,为什么和林清走得那么近?” “他今天下午也把我认错了,我们在今天之前都没见过面,是在普通不过的陌生人关系,话说我和那个叫唐什么的长得真的很像吗?” 保安打量了一番江夏。 “你好像比她年轻一些” 听着他的语气稍缓,江夏认为有机可乘。 “身份证就在侧兜里,你去掏就好,这些日子经济不景气,买凶杀人的行当也不好干。这里没监控,我也不会报警的。” 听罢江夏的叙述,保安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他火急火燎地在江夏的包里掏了半天,终于摸索出她的身份证。 “看。”江夏刚松一口气,忽然瞥见和身份证一并被掏出的一张小纸条——那是她偷偷撕下的林清的签字,江夏想着日后还用得上,下意识地伸手去拿。 没想到保安眼疾手快地抢走了纸条,他的神情渐渐变得怒不可遏,再一次揪起江夏的衣领,恶狠狠道。 “还说你们没关系?这次来就是为了偷他的签字!唐绘!” “都说了我不是” 江夏还没说完,就感觉那股窒息感再次从脖子传来,她被保安压到在地根本无法动弹。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偷走债务凭据,借着车祸金蝉脱壳,趁着程墨林去世,墨林集团群龙无首的时候再冒出来偷分一杯羹!” 他那副模样,宛如一头发疯的野兽。 他什么也听不进,她也什么都无力说出口了。任何挣扎都是徒劳,江夏两眼发黑,她飘忽挣扎的四肢正在变得冰冷迟钝。 难道又要回到审讯室再次重来吗? 恍惚间,她忽然听见一声哀嚎,紧接着保安松了手,她的呼吸一下畅通无阻,江夏被人连滚带爬地甩开了。 “快跑!”林清拽开江夏后,从保安身上拔出水果刀,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流淌滴在他的鞋上。 “林清?怎么是你你这个叛徒”保安晃了晃倒地不起,有气无力地叫骂。 “明明是你先胡作非为的!”趁他还没起身,林清又连续扎了几刀。 见保安倒在地上只出气不进气,才跌跌撞撞地拉着江夏蹿上跑车,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待江夏回过神,他们已经在通向城郊的环城高速上。 “报警!快报警!”她心有余悸道。 根据这三次轮回的经验,保安不仅在追杀唐绘,还会设计将江夏的死陷害于林清。 况且她回到这里是为了洗清身上的罪名,而不是再多加一重杀害保安的嫌疑。 然而林清神色紧张地握着方向盘,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你放心,我是在我刚才骗了那个保安,保安室后面有摄像头的,能证明我是被他绑架的,也能证明你是在救人时的正当防卫,况且可以从他身上了解到更多有关唐绘的下落,你不要紧张,咱们现在就报警。” 江夏拿出手机拨号的片刻,忽然发现林清把车停了,他们不知何时已经下了高速,周围没有路灯,没有路牌,只有一片漆黑。 林清脸色阴沉,竟然扑身抢走江夏的手机。 “不能不能报警!” “你做什么!我报警是为了救咱们” 林清的反应完全出乎江夏的意料。 “她知道以后她知道以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我不能让她知道我在找唐绘姐” “啊?”江夏不明白林清在说什么。 “集团的人一直在阻止我寻找唐绘,我会被整个家族企业清算!”林清握紧江夏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吼道。 为什么?江夏记得林清曾说他的家长和唐绘关系很好,为何短短几个月就翻脸不认人? “刚才追捕你的那个冒充保安的人,刘泽,他就是集团的人。林氏集团管控着一支规模不小的私人武装,刘泽也是他们其中一员。” “那现在怎么办?”江夏问。 “你快点离开这里,不要再回来。”林清干脆利落地回答。 “离开f市也就离开了他们的势力范围,就没有人管得了你了。” “可是,为什么?” 江夏甩开林清的手。 “婚外情固然可耻,但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杀人灭口,你和唐绘到底是什么关系?唐绘和你们的家族企业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都有那么多证明,证明自己不是唐绘,刘泽还是会对我下死手,唐绘到底是什么人!你隐瞒了什么!!” 林清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 —— 他只是说,如果我被他们家的人逮到,下场只会更惨。 他只是一个劲地嘟囔着对不起,对不起。 当我反应过来这次无法解开安全带后,知道已经太迟了。 那把沾了刘泽血的刀,一次又一次地扎入我的身体。 也许是经历太多次的缘故,我对疼痛已经有了麻木感。 只是在弥留之际,我似乎还听见他的哭泣声了。 “王旭,我也不清楚林清对唐绘到底是怎样一种扭曲的爱,但我敢肯定,他不可能是杀害唐绘的真凶。 “怎么证明?”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您可以查查,在5月9日晚上十点半左右,他应该有通往外省的机票或者火车票的购票记录,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填的应该是我的个人信息。” 片刻后,陪审的小张带着肯定的答复回来了。 “的确有一张飞往s省的机票,并因为未使用而过期。” “还有一件事。”小张补充道。 “你刚才提到的林清,他也的确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江夏听完颇为震惊,她不明白唐绘到底和林氏集团有什么过节,会让他们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死手。 王旭用钢笔敲了敲桌子拉回江夏的思绪。 “那你讲一讲另有其人的事,有没有什么证据?我们办案” “我知道,你们办案需要讲逻辑摆事实拿证据,不能空口无凭。”江夏替王旭说完了,这段话她已经听过无数遍。 “我大概知道他的长相,但证据不足。” 说罢,江夏无奈地摇了摇头,在这漫长而短暂的三次轮回中,出乎意料的事接踵而至,她始终是跌跌撞撞地行走,被动地接受信息。 关于唐绘身上的谜团,关于林清的抉择,关于那个保安,有关他们的信息太过零碎了,江夏多想找到一个支点,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充分整合,变成有效的物证。 那道长长的刹车印再次在江夏的脑海中浮现。 对呀,那场车祸! 她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了医院里还躺着一个现成的亲历者。 看样子还得再去一回。 以及,江夏想起了另一个凶手,刘泽。 不用想,刘泽的尸体也肯定早就被处理了,卷宗上不可能留下任何痕迹。但那张满脸横肉的脸,江夏总觉得有些熟悉。 “给您三十分钟的时间,您必须描述得再准确些,如果需要侧写师的话,也可以随时” “不用了。”江夏忽然想通了什么。 “您可以再帮我通知一位证人吗?” “谁?” “晴姐,和谐医院的护士长,刘梓晴。”她露出诡异的微笑。 “但刘梓晴声称受到了心理刺激,目前正在治疗,拒绝为您佐证” “没关系,麻烦两位警官只要为我带句话就好,再问她要不要来见我。” 【5月9日,刘泽,林清】 片刻后,小张挂断电话火急火燎地闯入审讯室。 “王队!王队,刚才那位证人,传话以后忽然改口了,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嫌疑人一面,您看这是什么情况” 王旭不可思议地瞥了江夏一眼,也会心一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还有两把刷子的,接下来要做什么?你有足够的证据和她对峙了吗?” 江夏轻轻摇头,举起了桌上的沙漏。 “还不够,所以就先到此为止。” 沙漏打碎的刹那,纷飞的海砂化作月光的凝华。 至于刘梓晴,我会在合适的时候亲自登门拜访。 第9章 躲在床上的林清成了替罪羊 光华散去,经历了漫长的黑暗后,来往车辆的灯光璀璨刺眼。 已经是四周目了,江夏应付起林清得心应手。 “这么快就回去吗?不想带着我去兜兜风什么的?” 江夏突如其来的热情令林清欣喜不已,关于唐绘的话匣子一泻千里。 她改变了策略,就像当初和程羽交谈一样,不再直接用日记逼问,而是通过试探性的询问引导林清,吐出更多和唐绘有关的信息。 “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当时我还没毕业呢,我那会儿耐不下性子写毕设,经常用交友软件解闷,阴差阳错就和唐绘聊上了。” “你们当时都聊了什么哇?” “谈天说地多了去了,我们那会儿一聊就是一下午。不过啊,唐绘姐经常问起我的前程,毕业以后去哪里工作?家里人有没有帮忙打点——我就发现她是真的会关心人。” 林清说着翻出他和唐绘的通话记录,每一条都至少在一小时以上。 和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聊前程就业固然很常见,但林清的身份着实敏感,这让江夏不得不怀疑唐绘的真实目的。 “把通话记录借我看一下。”江夏抢过林清的手机。 几乎每天都有通话记录,但周末的频率远远小于工作日。大部分电话都是唐绘打来的,并且江夏发现,唐绘打电话的时间非常固定,早上7:30,中午14:00,晚上21:30以后,她就像打卡上班一样准时拨通。 “唐绘的工作是?” “文秘。” “不对,就算是再清闲的文秘,也不会专挑工作时间打电话。” “这”林清一时语塞。 其实他也曾怀疑过,但唐绘总是以闲职事务不多糊弄过去,林清只想着和她多聊几句,也就没再过问。 “况且唐绘姐家也不缺钱,说不定她上班只是在体验生活。” 线索似乎又断了。 经过一个岔路口时,江夏忽然大喊:“停车。” 之前他们兜风都会顺着左侧的岔路驶上环城高速。 “不兜风了?”林清停下车后一脸困惑。 “去和谐医院。” 林清:“去医院?你哪里不舒服吗?” “不,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他是车祸唯一的幸存者。” 前往医院的路上,江夏要求林清手机关机,同时也关上跑车的卫星导航,避开摄像头,从小巷的路绕到医院,远远地停在后门附近,再绕到前门。 林清不明白江夏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她淡淡地告诉他。 “我们已经被人跟踪了。” 三次轮回的经验告诉江夏,那个凶手屡次出现在关键的节点绝非偶然,她在此之前没有和凶手产生任何接触,唯一有可能被追踪的就是林清。 “为什么要追踪”林清说着看向江夏,当她的脸庞映入眼帘后,他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林氏集团的人应该不想让你和唐绘过多接触。” 这下林清彻底懵了,他跟在江夏后面问个不停。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顶多算是二面之缘?” “难不成你真是唐绘?” 走到医院门口,江夏示意这个烦人精把嘴闭上。她并没有直接从大门走进去,而是悄悄从侧面的窗户探出头,往一楼的值班室望了望,确认没人后,才从一层的侧门穿过,贴着墙根绕进住院部。 林清:“我们不是来见人的吗?怎么跟做贼一样?” “现在十点整,已经过了正常探望病人的时间了。”江夏压低嗓音。 “那该怎么办?” 三次轮回的经验告诉江夏,她的行踪也在凶手的掌控之中,她没有容身之处,一切必须在今天完成。 她无论如何也要见到程羽。 好在,在和谐医院短暂的实习经历让江夏摸清了这里的地形和监控死角,同时根据固定的护士排班,护士长刘梓晴今晚并不在医院。 “听着,”江夏向林清说明了自己的作战计划。 “我要带你见的那个人在三楼拐角的310病房,但那里被值班的护士特别关注,我们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很容易被发现,值班室在二楼,我对医院的地形比较熟悉,我负责引开值班护士,如果有机会,你就先去病房,向他说明你的来历,我们到时候再汇合!” “诶等等”林清还没问完,江夏一溜烟上楼不见了踪影。 “到底是啥人啊,非得弄得跟做贼一样。” 林清一头雾水。 不过为了得到唐绘的音讯,他犹豫再三还是照做了。 和谐医院三层的灯光有些昏暗,时不时的闪烁吓得林清心惊肉跳。 穿过幽暗的长廊,他站在走廊尽头的310病房门外。 病房的木门半掩着,林清缓缓推开,刺鼻的烟味扑面而来,呛得他不停咳嗽。 窗户大开,阵阵晚风卷入屋内,于仲夏夜带来凉意。 忽而风起,林清身后的房门“咣”地关上了,他吓得转身想跑,却发现门如同被反锁一般,任凭怎么拧都打不开。 他被困在了病房内。 但令林清没想到的是,病房内一个人都没有,唯一的一张病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着,根本不像有人正在居住的样子。 他渐渐放下悬着的心,开始东翻翻西找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林清从枕头下摸索出一个小巧的红色日记本,出于好奇,他站到窗台旁,借着月光读了起来。 12月3日、12月17日、12月22日 随着日期的逐渐推动,林清逐渐了解这个中年男人的内心独白。 在表面上,他和林清一样有着与生俱来的家庭背景,他有自己打拼的抱负,身处幸福美满的三口之家。 但实际上,他想脱离这些表面的光鲜亮丽,他不愿成为上一辈人口中家业的附庸傀儡,这个中年男人,在独自打拼的路上遭遇了一次次挫折。 在进入十二月的章节中,他似乎已经心灰意冷,或者说浪子回头,他开始关注从未在意过的妻子和女儿,他开始主动参与家族企业的事务,看样子,一切都在朝着向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这个岁数还有年轻人的行动力真的很难得呀。”林清打心底里佩服这个男人。 他翻过12月22日的日记,想要继续探寻之后的故事,却发现下一页是空白。 这个男人的故事,戛然而止。 林清夜忽然想起来,22号之后,就将迎来平安夜了,那场车祸也近在咫尺。 看着男人最后的期盼,林清隐约感觉他肯定是那场车祸的受害人之一。 怪不得江夏拉着他来见这个男人。 他和自己一样,被一场飞来横祸夺走了一切。 这本日记的主人去了哪里? 林清忽然听见敲门声,赶忙走到门口,门外也许是这本日记的主人,也许是约定在此会合的江夏,不管是谁,林清都有一大堆话想倾诉、质问。 可当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他听到了门外人的问询。 “程羽先生,您还在屋内吗?刚才我听见这边有动静,您刚才出门了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糟了!”林清触电般缩回了手,听她的语气,应该是值班的护士,但江夏不是说把护士引开了吗? “程羽先生?我听见您的脚步声了,您为什么不说话?不好意思我需要进门查看一下,确认您的安全” 完蛋!!林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里是三楼,他可没有江夏的勇气说跳就跳,而狭小的房间根本没有藏身之处。 林清四下搜寻,将目光落在带床帘的床上。 咚咚咚,伴随越来越响的敲门声,林清在床上缩成一团,他拉上了床帘,大气不敢喘。 门被打开了,他听见鞋跟撞击地板的清脆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床帘外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她似乎也在凝视着自己。 林清感觉自己的心脏下一秒就要跳出嗓子眼了。 韩凝忆在程羽的病床前站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刚才应该是听错了。 “对,屋里没有其他人,程羽先生应该吃了药睡着了。”她忙不迭地汇报工作。 “嗯,嗯,您的意思是他们今晚肯定会来是吗?那我直接在病房里守株待兔就好,您放心,只要他们敢来,一个都逃不了!” 林清听着外面护士的话,不由得一阵发毛,难道江夏的担心不是多余的?真的有人在针对他们? 不过好在听那护士的语气,她应该还没发现他和江夏的行踪,现在只要等她离开房间,就能暂时安全了。 然而令林清万万没想到的是,他背后的床帘竟然被掀开了! 借着月光,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纤瘦女护士的身影。 韩凝忆说的守株待兔,竟然和林清不谋而合,也是躲在程羽的床上。 为了防止程羽擅自离开医院,她每晚给程羽的药中都混有一定比例的安眠药,即使上了他的床,也丝毫不会惊醒程羽。 不过以防万一,韩凝忆还是带了一副耳塞,塞到“程羽”的耳朵里。 由于盖着被子,加上程羽和林清的头发都是乱蓬蓬的,她丝毫没有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和一个陌生女人“背对背拥抱”。放到其他地方就该有十八禁的展开了,但对于林清来讲这简直是最惊悚的恐怖片。 他的耳朵被堵上了,床帘合上后眼前一片漆黑,只能通过贴在一起的背部感受到背后躺着的护士。 林清竭力忍住心里的害怕,装出睡觉的样子,平稳地呼吸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感觉病床一晃,床帘被掀,背后的温热感消失,那个护士似乎出去了。 但林清还是不敢轻举妄动,他害怕一转身就看到一张惊悚的护士脸凝视着他。 等!林清下定决心,等到江夏来接他,在此之前他就暂且先睡下。 迷迷糊糊之间,他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还是能感受到来来回回的震动声,似乎有人在走动,片刻后床帘又被掀了起来,他的身后似乎有一个更瘦的身影。 是江夏吗?还是刚才那个护士? 林清不敢妄下定论,更不敢回头看,只得继续等。 窗户仍然开着,一阵阵微风吹过,床帘轻轻晃动。忽然,林清感觉自己的后背也被什么东西轻轻戳着。 倘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被发现了,不会有这么轻柔的抚摸,林清觉得这毫无疑问就是江夏,所以毫不犹豫地转过身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江夏,而是一条从床帘顶上垂下来的胳膊。 原来是他错把胳膊的倒影当成了人影。 苍白的胳膊软绵绵地下垂着,林清忽然感觉刚才被触碰的地方有些湿漉漉的,摸了一把,竟发现满手是血。 血液顺着胳膊流向指尖,再滴答到床上,浸透了林清的衣服,他现在浑身是血。 林清似乎意识到发生什么了,他吓得从床上跳下,无意间撞到了床帘,床帘猛地一抖,抛在床帘顶的东西也被摔了下来,不偏不倚地掉在林清的面前。 这下他可以看清全貌了,和尸体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根细麻绳。 那个背对着他的护士,韩凝忆,脖子上留下深深的勒痕——她是被人勒死的。 冷静,林清你一定要冷静,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尝试在内心安慰自己,但还是无法抑制害怕的本能,尖叫出来。 歇斯里地的尖叫后,林清稍稍平复了些,他再次鼓起勇气观察尸体,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是韩凝忆在跟踪他们才对,为什么反倒是她先被害了?难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凶手另有其人? 忽然,林清听见了推门声,他转过身,竟发现门口站着另一个穿着护士服的人。 “谁?”他已经无法思考,本能地抄起床头的花瓶,一步步向后退。 眼前这个人,很有可能是杀人凶手。 门口的人却认出了林清,她完全不顾林清的阻拦径直走入屋内。 “林清,是我呀,江夏,我专门换了一身护士服,才躲过他们的搜寻,我说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你呢,你这段时间一直都待在310病房里吗?你有没有见到一个戴着眼镜的,和我差不多身材的护士” 江夏忽然停了步伐,望着满身是血的林清,和地上惨死的韩凝忆愣在原地。 “你,杀了她?” 第10章 她是你的妻子吧 和林清分头行动后,江夏先上楼去了二层。 她从楼梯转角悄悄张望,其余病人已经回房,走廊上空无一人,尽头的值班室内亮着灯,值班室门口挂着今晚当班护士的身份牌照。 她视力很好,一眼就认出是那个戴眼镜的讨厌护士。 一想到她当初对自己也充满了敌意,江夏不由得更谨慎了些。 她事先从无菌室偷了一套护士服,在卫生间换了以后,江夏对着镜子戴上医用口罩,压低帽子。 只露出眼睛的话,连她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 她打算伪装成从急诊部赶来的护士,通知韩凝忆急诊部缺人手,调虎离山,再下楼和林清会合。 “咚咚咚!”她故作急促敲门,并催促道。 “值班的,值班的在不在?” 没人回应。 “难道和我一样戴着耳机摸鱼?” 江夏又用力敲了几下,依然毫无回应。 她轻轻转动门把手,门竟然没有锁。 值班室开着灯空无一人,却十分凌乱,桌上的水杯被打翻,抽屉也敞开着,文件堆放乱作一团。 就像进过贼被肆意翻找,或者有人急匆匆地离开一样。 既然不见韩凝忆的身影,江夏本想就此离开与林清会合,却无意间看见一片狼藉中,署名程羽的文件。 江夏立刻把这份牛皮纸文件袋扒拉出来,这竟然是一份继承权转让书。 里面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行,却承载着海量的信息。 简而言之,程羽自愿将名下从墨林集团继承的股份全额赠予刘梓晴。 时间是2月11日,令江夏倍感意外的是转让书下方的签字。 “冉奕、刘梓晴。” 她万万没想到这两个人早就勾结成一伙的了,之后程羽先生醒来后,甚至还蒙在鼓里,雇佣冉奕帮他调查真相,未曾想这个人早就盯上了他。 护士和私家侦探是程羽与外界连接的唯二渠道,而这两条渠道被刘梓晴和冉奕联合封死,程羽根本不可能得到他想要的真相。 必须赶快告诉程羽先生江夏正准备起身,忽然听见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江夏听着这脚步声很沉,不像瘦弱的林清能发出的,何况那家伙胆子小得很,不可能到处乱窜。 来不及逃跑或者躲藏了,她赶忙伪装成坐在桌前整理文件。 那人站在门外,轻叩两声,还未等江夏回应,就径直推门进来。 值班室的桌子背对着门,江夏也根本不敢回头看。 “你是小韩,刚才跑出的病人,找到了吗?” 男人低沉的声音立刻引起江夏警觉,虽然外表上她看起来纹丝不动,但实际上她汗毛竖立,惊起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这个声音,江夏可太熟悉了。 无论经历多少次轮回,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声音——勒死她的刘泽。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林清身上的可能被追踪的设备都关闭了,他怎么可能追来? “喂!问你话呢!” “病你说的是哪个病人?” “废话,当然是310的。” “他他没在房间里?” “嗯?”江夏毫无底气的回答引起了男人的怀疑,他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站在江夏的身后,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 她的脖子本能地传来窒息感,仿佛下一秒,那条命运的麻绳又要勒在她的脖颈上。 “你难道没收到大姐的通知?监控显示半个小时前310病房的门被打开了,随即医院的监控受到了不明信号干扰,监控画面全部中断。画面恢复以后也看不见他的踪影。医院门口的保安说没见有人出来,他肯定还在医院里!” “啊嗷嗷,你说这事啊。”江夏顿了顿。 “你没看见我在收拾这里吗?我刚搜查了一圈回来,却发现这里已经乱作一团——我怀疑他可能来过值班室。” “难道他来偷东西了?”刘泽的声音因为紧张压得更低了。 江夏点了点头。 “我来这里的时间不长,值班室的文件都不太了解,但我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刘泽听完她的话明显慌了,连忙走上前,用胳膊把江夏架开,在文件堆里翻找起来。 “可恶,去哪里了?果然被那家伙带走了吗?” “你说的是什么文件?” “问这么多干嘛?少多管闲事,小心我让大姐把你开了!”刘泽厉声道。 搜寻无果后,他愤愤地离开了,临走前,还警告道。 “在值班室给我待好了,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和大姐联系,我现在去找他算账!” “是”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江夏终于再也无法强撑,从衣服中取出刚才那份转让文件,文件袋的牛皮纸已经被她的汗水浸湿。 江夏双腿一软瘫倒在床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 杀害自己的凶手就站在身后,这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江夏几乎用尽最后一丝理性把他送了出去。 好在通过刘泽的第一句话,江夏就判断这家伙大概和韩凝忆不熟,她才能蒙混过关。 刚才对话中的信息多到爆炸,江夏没想到杀害她的刘泽也经营着程羽的业务,他还不止一次地提到了“大姐”。以及程羽有什么理由要逃跑? 难道这些事都是关联在一起的吗? 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身体也因为过度紧张而疲惫不堪,但韩凝忆随时可能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江夏拖着疲惫的身躯躲进了卫生间。 她在隔间里躲了一会儿,楼道里徘徊了一阵的脚步声逐渐散去,她确定刘泽应该离开后才缓缓探出头,走到镜子前洗了把脸。 镜中的江夏显得有些憔悴,她胡乱理了理头发,打算下楼和林清会合。 没想到最靠里的隔间忽然打开了,一个瘦高的身影晃晃悠悠地走出,把江夏吓了一跳。 “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故意躲着我?走得这么匆忙,这次也想抛下我不辞而别吗?”程羽幽幽地问。 江夏被程羽吓得差点夺门而出,她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 “你能不能每次都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出场。” 她定了定神,但没有转过身,用镜面反射的余光看着他。 “咋还穿上护士服了,玩spy?不过你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看你没有受伤,我就放心了。”程羽仿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悠闲地调侃着,逐渐向她走来。 “站住!”江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你,别靠近我。” “你怎么”程羽怔在原地。 “让我感觉好陌生。” 江夏缓缓低下头,叹了口气。 “你还真跑出来了” “嗯?我只是出来上个厕所,最近消化不太好,蹲了这么久我腿都要麻了。” “那监控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满医院的人都在抓你吗?别告诉我你开门的同时全医院的监控恰好坏了。” “这,我真的只是来上了个厕所啊,况且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只是坏了个监控而已,大不了我来赔” “况且你大晚上的一惊一乍才吓人好吗?这么晚了来这儿一趟就是为了专门数落我吗?果然和那护士说的一样,一点都不念旧情” “只是?”江夏仿佛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不争气的泪水伴着歇斯底里的哭诉流下。 “已经三次,已经三次了,他就站在我身后,我我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他揭穿身份,被他勒死。程羽,我为什么帮你?为什么甘愿卷入这场无休止的纷争?不仅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还是因为你!我自始至终都觉得你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不应该遭受这样的迫害,而你呢?你却总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如同一个没有记忆的精神分裂患者一样,每一次,每一次遇见的都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程羽先生,我想诉说啊,我想告诉你我经历了什么,我想告诉你到底是谁在算计你,我想拯救你啊可你,为什么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折磨着我,你明明没有疯,为什么总是神神叨叨地念叨着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事情啊!” “求求你了,算我求求你了,我根本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是你把我带入这场轮回的,要么告诉我该怎么走,要么” 江夏平复了心情,擦干眼泪,整理好护士服,恢复了那时照料程羽的声音,语气中却平添了三分冷漠。 “我会向王队认罪,让这一切都结束。” 然而,江夏疾风骤雨般的宣泄仿佛打在一块顽固不化的石头上,程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背过身去,靠着卫生间的窗口,点了一支烟。 “我已经戒烟快半年了。” “几个月不见,你的变化真的好大这么长时间不露面,一见面就是毫无头绪的训斥。看来我在医院躺了这么久,真的是拖累你了。” “几个月”“样子一点没变” 就像提取到关键词一般,江夏望着镜中哭得眼圈红肿的自己,知道她刚才的戏码奏效了。 程羽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她刚才的歇斯底里,实际上是一石二鸟的戏码。 一方面,为了占据话语的主动权,不给程羽神神叨叨的空间,让他不再谜语人,吐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另一方面,程羽既然能够正常地回应,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听见江夏对于前几次轮回的描述。 这场轮回旅行似乎没有那么孤独了。 “程羽,程羽先生,是我刚才太过激动,忘了和您做自我介绍了,我叫江夏,26岁,是个标准的无业游民,按照正常的时间线发展,未来我们可能会有一段不太愉快的病患关系。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完全是素未谋面的路人,我和您之间不可能有任何回忆,所以” 江夏终于转过了身,注视着程羽,他如刀锋般的脸庞挂着忧郁困惑的面容。 “我应该和您生活中的某一位很相似,您到底把我错认成了谁?” “不,不应该,她是独生子,没有任何兄弟姐妹,世上怎么可能有和她如此相像的人,不会是在骗我,自从那场车祸以后你就杳无音讯,是我偷听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你还活着的,即使即使你在他们口中变得如此不堪,我也日日夜夜在期盼着你再次出现。” “或许,你和另一个痴情的家伙,盼望的是同一个人呢。” 事已至此,江夏终于将一切线索在脑海中汇聚,穿成一条逻辑自洽的线。 为什么自打江夏入职起,程羽总会盯着她看;为什么林清的通话记录像是一个完全不工作的人打来的;为什么林清和程羽会反复将她认错;为什么程羽在日记中要那样称呼;为什么她白天来见程羽时,韩凝忆会对她充满敌意,刘梓晴会对她毕恭毕敬,程羽又为何让她赶紧离开。 其实,早在程羽自杀的那晚,江夏就该注意到了,在他的日记本上,曾白纸黑字地写着他对妻子亲昵的称呼。 “程羽先生,那晚你们出车祸的时候,应该是在驶离万象广场的方向上,你的妻子,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车祸发生的时候,你们应该是离开万象广场才对。” “倘若你真的不是她,没有经历过那场车祸,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江夏冷笑一声,她再一次为程羽可悲的遭遇感到惋惜。 “再次重申一遍,我不过是无业游民江夏,并非你已经死去的妻子,唐绘!” 二人并没有注意,在程羽和江夏都没进入的那个隔间内,有一个红色的光点在微弱地闪烁着。 在急诊部的另一个厕所内,刘梓晴心满意足地摘下窃听设备,拨通了电话。 “和你的猜测八九不离十,这招一箭双雕用得太巧了,对,她应该不是唐绘,但从她了解的事情上讲,她应该比唐绘更有用,放心好了,她的另一位同伴已经进了我事先布置的局,她也别想轻易逃脱。” “你说对,冉奕。” 第11章 “英雄救美” 江夏又掏出身份证解释了许久,才终于让程羽相信,自己没有在骗他。 她并没有将唐绘与林清的事告诉程羽,反倒是问他为什么坚持认为他的妻子还活着? 于是程羽将原委娓娓道来。 几乎是他恢复意识的第一时间,负责照顾他的刘梓晴就给他看了一段视频,那是车祸之后,墨林集团开的发布会,会上通报了程羽、程墨林父子的死讯,以及企业接下来将要和林氏集团长期合作的规划。 程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时被变形车门贯穿身体,受了重伤的妻子,仅仅两个月后就能安然无恙地出席了发布会,并亲口宣布了程羽的死讯。 刘梓晴说,唐绘在他昏迷期间,也曾来过医院,她明知道他还活着,却当着所有人的面撒谎。 并且唐绘之后更改了联系方式,她再没来过和谐医院,程羽也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她。 刘梓晴曾怂恿程羽戳穿唐绘的谎言,却被他矢口阻止。 “为什么不戳穿?她这明摆着是抛下你了啊。”江夏问道。 程羽摇了摇头。 “刘梓晴也是这么说的,她说唐绘肯定是盯上了你的遗产才这么绝情,但我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的确,绘绘后来渐渐对我冷淡了许多,但这很大一部分都是我的原因。她做事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我相信她决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江夏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叹了口气,看来唐绘依旧是程羽心中的白月光,她和林清偷情的事还是先不说为好。 不过,更令人怀疑的是晴姐说的话。 “刘梓晴是在挑拨离间!”江夏义正言辞道。 “此话怎讲?” “只有她才是真的贪图你名下的资产,才会信口雌黄将脏水泼到唐绘身上。” “我当然知道她那副德行,一个毫无关系的护士凭什么对我这么热情,所以我处处都提防着她,如果真是唐绘来见我,我也会装成完全不认识,甚至大声呵斥让她滚蛋。” 不用程羽说,江夏已经经历过一遍了。 “所以我偷偷雇佣了一个私家侦探” “冉奕和刘梓晴是一伙的。”江夏毫不留情地打断了程羽。 “在你昏迷期间,他们联手让你签署了全额转让名下股份的同意书。这已经是今年二月份的事了。” 程羽听完大惊失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侦探早就背叛了他。 “您要是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值班室把文件拿回来,您在这稍等片刻就好。” 临别前,江夏忽然想到这个时空的程羽既然能够知道她不断轮回的事,或许也能帮得上忙。 但当江夏提出合作的邀请时,竟意外地被程羽拒绝了,理由是她长得和唐绘实在太像,帮助她是对唐绘的亵渎。 “那只能拜托你日后一定好好活着,无论如何,都不要轻生,好吗?” 江夏说罢就离开了,她到了值班室,刚刚翻出来文件,就听见对讲机传来刺啦刺啦的声响。 “小韩?小韩你还在吗?快去310,我们已经逮到那个潜入的人了。” 对讲机那边的声音虽然模糊,但江夏还是瞬间辨认出这是刘梓晴的声音,果不其然,那个男人口中的大姐指的就是她。 看样子刘梓晴和迫害程羽和追杀她的这些事脱不了干系,只是江夏现在唯一还没琢磨明白的是,刘梓晴不过是个护士长,和林清又有什么过节呢? 来不及找文件了,江夏趁着她的身份还没有被戳穿,赶忙离开值班室前往310病房。 经过卫生间时,程羽还在里面等着。 江夏让他继续在里面等着,她先去310病房看看情况。 之后,江夏就看到了那个场景。 林清浑身是血地站在窗台旁,韩凝忆的尸体倒在他的脚边。 “你,杀了她?” “听我解释。”林清的神情复杂,他缓缓坐到床边,吞吞吐吐地复述自己经历的险情。 听罢他的描述,江夏了解了个大概。 “有人杀了她,又想嫁祸于你。” 江夏蹲在韩凝忆的尸体前仔细查看,经历过多次死亡的她面对尸体已经变得麻木。 韩凝忆仰面朝天,脸色如墙灰般煞白,她口吐白沫,脖子上有深深的勒痕,除此之外,她身上没有其他淤青或是受伤的地方。 “作案工具应该是这个。”林清弱弱地将那根麻绳递给她。 手法干脆利落,作案工具也相同,勒痕体现着几乎要将脖子扭断的力度——很明显和杀害江夏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结合林清说他起床发现尸体也不过是半小时之内的事,江夏大概猜到那个男人为什么会杀死韩凝忆了。 “他提前得知被误认成唐绘的我潜入了医院,并错误地以为在值班室的我是另一个护士,由于今晚只有一个人值班,所以在他看见310病房内穿着护士服的女人后,把她当成了我。” 想到这里,江夏不由得一阵后怕,还好自己在卫生间里被程羽拖住了时间,否则现在惨死的人绝对是她了。 “你为什么不报警?”江夏质问。 “我”林清掏出关机的手机,面色有些窘迫。 “你不是说,手机开着容易被人追踪吗?” “现在人家都已经追到家门口了。”江夏对这家伙老实到木讷的性格着实无语。 “追踪你我的,迫害唐绘和程羽的都是一伙人。”她一边向林清解释,一边拨通了报警电话。 “喂?您好,我现在在和谐医院的310病房,这里出现了一起凶杀案。” 江夏有些奇怪,她隐约间好像听到自己的回声,可是房门明明关着,回声却好像是从楼道里传来的。 而且越来越近。 江夏又重复了一遍,电话那端传来簌簌脚步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喂?喂?听得到吗?这里出现了凶杀案!这可是人命关天的” 江夏愣住了。 她分明听见,自己的声音,就从背后的门外传来。 病房的门被推开的同时,她听见了另一个久违的声音。 “当然听到了,不用催促,我们现在就在310病房外。” 身穿警服,手持电话的王旭推门而入,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在有人报警之后还敢堂而皇之地留在犯罪现场,这样胆大的嫌疑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再一次坐回审讯室,江夏竟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还下意识地问王旭怎么没有沙漏。 “嗷抱歉抱歉,我以为这次又要倒计时。” 嫌疑人分散注意力拖延时间的伎俩王旭见多了,他直入主题。 “林清,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的儿子,对。” “真,真不是我干的,你们不会枪毙我我不想死” 过惯优渥生活的林清哪里进过局子,还是江夏这位常客好说歹说,才打消了他会被枪毙的念头。 “你放心。”一旁的小张耐心解释道。 “我们是审讯不是审判,审讯讲究用事实说话,公平公正,即使你们二位是310病房内唯二的嫌疑人,你们目前也只是嫌犯,我们同样也不能将你们等同于杀害韩凝忆的凶手。” 王旭:“现在只是核实身份的阶段。” 原来她叫韩凝忆啊。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江夏第一次知道另一个护士的名字。 “至于你,江夏”王旭凝视着她的面容,眯起眼睛仔细打量。 “无业游民。”江夏替他补充道。 “以及,我不是唐绘,我们只是长得比较像。” 王旭若有所思地“嗷”了一声。 紧接着,小张开始陈列案发现场的证据: 1、值班护士韩凝忆的尸体被发现于310病房内,推测死亡时间为当晚22:30,死因为机械性窒息。 2、从21:30开始,医院的监控摄像头受到不明信号干扰,从此时到被害者遇害的时间段里,医院的全部监控处于不可用的状态。 3、根据医院一层的保安提供的口供,当晚他只见到三个人进入住院部,分别是你们二位和韩凝忆护士。 4、暂时不知道干扰信号的来源,但卫星信号监控显示,林清的跑车以及电子设备在医院监控受干扰的期间内,同样处于关闭状态,因而不排除干扰信号与你们有关。 “综上所述,无法证明你们这段时间身在何处,做了什么,除非你们能提供可靠的证据。” 林清听完这些一下慌了神,反复解释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偶然潜入了310病房,期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江夏知道,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他们大概是陷入那伙人早就设好的局里了。 这样的解释面对王旭没有任何作用,他只看证据,不看情绪渲染。 因此她一边安慰林清稳定情绪,只要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说出来就好,一边思索有哪些事可以引起警方的注意。 对了!刚才她走得太急,没有拿值班室的那份转让书。 “值班室里有一封用牛皮纸袋装着的股权转让书,上面应该留下了我的指纹和汗渍。以及卫生间的水龙头,上面应该都留下的我的指纹,这么短时间他们不可能消除干净的。况且王旭不是一直在调查和那场车祸的案件吗?程羽的资料他不可能置之不理。” 当然,由于知道程羽还在隐藏身份,江夏并没有直接透露他的姓名。 然而股权转让书这个关键词就足以引起王旭的极大兴趣,他赶紧派警察去调查。 不一会儿警察就回来将消息告诉了王旭。 他听罢露出失落的神情,无奈地摊开手。 “不好意思江夏,虽然我也很希望是真的,但警员已经仔仔细细地查看了值班室内每一份文件,并没有找到你口中的转让书。并且,即使能在水龙头上检测出你的指纹,也并不意味着你是在那段时间内待在卫生间里。” 可恶,又被抢先一步,江夏在心中暗自感叹他们的行动是如此迅速,在陷害她和林清之后就快速收网,切断一切可能让他们翻盘的证据渠道,不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江夏毕竟完全没有去过310病房,不知道病房里发生了什么,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林清这小子身上了。 但看着这家伙畏畏缩缩的架势,江夏都生怕下一秒他就要哭出来。 “看来他的情绪不是很稳定啊。”王队说着将那只小巧玲珑的沙漏摆在林清面前。 “给你三十分钟,放松心情,捋顺捋顺思路再好好想想。” 这个倒计时简直是不能再熟悉的老朋友了,对于江夏而言倒计时是一次次轮回的开始,而对于林清,这就是一分一秒压迫的折磨。 “别紧张,别紧张,再想想你有没有留下什么可以证明的事。”江夏叮嘱完之后,便不再说过多的话,她知道再多的要求只会给林清增加无谓的负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清抱着头,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脸颊滑落,他的面色逐渐凝重。 林清忽然意识到,他完全可以栽赃给江夏,是她要求自己转弯来和谐医院的,是她让他把车停在后门,让他到310病房的。 他完全可以说,这一切都是江夏在作祟,她杀害了韩凝忆护士,又把他骗到310病房做替罪羊。 他是林源的儿子,即使警方的人最后没有给他定罪,顶着嫌疑犯的罪名已经足够让他和林氏集团蒙羞,他在家中将再无立足之地。 只能这样了。 “我想好了。”林清通知小张叫来王旭。 “这么快吗?”王队颇感意外地坐在桌前,把玩着沙漏。 “才过了十三分钟,你小子不会是想要栽赃同伙。” 江夏从林清忽然变得坚定的眼神中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她隐约觉得不安。 “我”林清挺直身体正襟危坐,好像要昭告天下一般。 “我承认,人是我杀的,她背靠着我躺在床上,一直蹭来蹭去酥酥麻麻的我实在忍受不了,就一时起了歹意,她不肯,我就用绳子勒死了她。” 这小子竟然来了出英雄救美。 第12章 无罪释放 审讯室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江夏万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替自己顶罪,她用不可置信的目光望向林清。 “你别做傻事啊” “不!人就是我杀的,不光要杀她,其实我对江夏也早就起了歹意,要不是今晚来就和谐医院,我早就把她带到家里” “好了好了。”王旭示意林清打住。 “你小子的故事编完了没?” “我说的是事实!” 林清依旧不改口,但王旭的眼角已流露出看穿小把戏的笑意。 “好好好,按你所说,韩凝忆是因为不顺从你,才被你勒死对吗?” “嗯” “诶那我就好奇了,一个服用了过量安眠药的人,是怎么在睡梦中反抗你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江夏没想到王旭还利用信息不对等藏了一手。 “经尸检报告显示,被害人胃中有过量安眠药。” 勒痕并不致死,但过量安眠药麻痹了死者的神经中枢,使她没能缓过最后一口气。 犯人很聪明,更详细的尸检报告至少需要四十八小时,短时间内无法分辨勒痕和过量安眠药哪个先出现的,也就无法排除死者有自杀的可能。 “而林清,根据你的供词,从始至终你并没有离开过案发现场,身上并没有检测出与安眠药有关的物质。也就是说——” 王旭望向一旁的江夏。 “即使你是杀人凶手,也有其他的从犯。” “别想整舍生取义英雄救美的戏码了。”王旭一语中的,林清的脑袋也耷拉下去。 事已至此,江夏不可能再强求林清说出些什么,但除了他以外,她又能指望谁呢?虽然已经是第四次轮回,但在这个时间线与她有交集的不过寥寥几人,她还没有入职,医院的其他人更是不可能出面帮忙。 她陷入了和当初一样的困境——如同密室般的杀人手法,早就走入了真凶精心准备的囚笼,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他们作证。 难道,又要重新开始了吗?江夏十分不甘。 忽然,审讯室的门被叩响了,一位警员火急火燎地递给王旭一份文件。 “王旭,有人提供了江夏的不在场证明。” “什么?”这句话打破了审讯室内的沉默,屋内的四个人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 “是一名医院的患者,但患者不愿意透露个人信息,通过在场的警员转达了这份证据。” 竟然真的有人来帮他们! 但他们还是嫌疑犯,江夏和林清无权知晓证据的内容,只能默默等待命运之神的审判。 王旭看着递交的材料眉头紧锁,他站起身来回踱步,像是遇到了始料未及的情况。 每一次轮回的王旭都是胸有成竹泰然自若的模样,这是江夏所没见过的他。 王旭放下材料,和小张耳语一番,两人离开了审讯室。 林清趁王旭他们不在,拽了拽江夏的衣角。 “你刚才有没有被我帅到?” 江夏尴尬地笑了笑,她琢磨了半天,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勇气可嘉。” 没想到林清听罢抑制不住地偷笑。 “你笑啥?别觉得咱已经握住了救命稻草,这家伙很刻板的,想要单凭一两个证据在他这里洗脱罪名难如登天。” “没,我只是忽然想起来,唐绘姐曾说她最喜欢勇敢的男孩子了!” “无语” 不一会儿王旭回来了,林清见他仍旧面色凝重,以为那份证据不起作用,不由得慌了神,连忙虚心道。 “我刚才不是有意撒谎的,求求你们不要给我罪加一等,要死也要让我死个痛快” 好家伙,江夏忍不住冷嘲热讽。 “你刚才的勇气去哪了?” “不用折腾了,根据最新的证据,你们二位已经没有嫌疑,现在可以离开了。”王旭淡淡地说着,让小张打开了审讯室的玻璃门。 幸福来得太突然,江夏和林清都不敢相信他们就这么被无罪释放了。 “可以告诉我们证据的具体内容吗?”江夏问。 王旭想了想,觉得也没必要刻意隐瞒,就直接把证据材料递给了他们。 里面是几张拍立得的照片,全都是从非常隐秘的视角偷拍的。 “拍立得的照片自带时间戳,短时间内无法伪造。其中,在22:04左右的几张照片记录了江夏进入和走出卫生间,可以证明在这段时间内江夏的确没有前往310病房。” “那我的罪名呢?”林清弱弱地问。 “虽然没有你在310病房内的具体照片,但证人拍到了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曾拎着麻绳和一瓶安眠药在厕所门口和310病房门前徘徊,通过模糊的面部特征分析,可以初步锁定其是一位刘姓男子,与你并无交集,我们之后会大力调查的。” 至于证人为什么匿名举证,王旭猜测他大概率是个有偷拍癖好的人,不方便露面。 只有江夏知道,能够在她进厕所的时候躲在里面,这个人毫无疑问是程羽,不过他竟然会躲在角落里偷拍一个和他妻子长得像的人,多少有点丧心病狂了。 “当然了。”王旭在他们临走前解释道。 “二位并不是完全洗脱了嫌疑,请你们留下联系方式,等过几日案件有了新的进展,我们还需要二位的帮助,二位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夏下意识地问出她每次轮回都要问的问题。 “王旭,我们是第几次见面了。” 王旭笑了笑,拍拍江夏的肩膀。 “倘若你的身份不是伪造的,你真的是江夏的话,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但如果你是那个狡诈的女人——我期待与你的再一次相遇,再会。” “再会。”江夏也礼貌地回应。 二人回到了医院后门取车,林清却忽然提议再去一趟310病房。 “怎么,你小子刚才被吓得两股战战,现在却又对这是非之地依依不舍了?” “不,你之前跟我说要见一个人,我读了他的日记,发现他很有可能也是那次车祸事故的受害者,我很想和他交流,也许能够推动寻找唐绘姐下落的进展。” 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呢?江夏无奈地耸了耸肩。 果不其然,310病房已经被警戒线隔离,在场的警察告诉他们,这里的病人已经转移到了其他病房,但出于病人隐私考量,不能透露他具体转移到了哪个房间。 “不过,那位先生在离开之前,吩咐我把这个信封给交给一个叫江夏的人。” 江夏接过信封,以为是程羽留下了什么重要线索,却发现里面只有几张拍立得的照片。 是程羽没交给警察的部分。 她瞟了一眼,全都是俯视角度,偷拍江夏在隔间里躲着的窘迫模样。 江夏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就已经被盯上了,想想还是一阵不适。 “这个没良心的,程羽你给我等着!” 林清好奇地凑上前,问她是什么好东西,被她面无表情地推开。 “回家。” “可是唐绘姐” “哎呀,你放心,刚才我去二楼和其他值班的护士聊了聊,也知道了不少事情,正愁没地方说呢。” 江夏说着很自然地坐上了副驾驶的座位。 “还愣着干什么?” “要送你回家吗?”林清看了看表,折腾这么久已经凌晨三点了。 “当然是带我去你家了。”江夏嫣然一笑。 “我记得你家阳台有个漂亮的木桌,很适合静坐谈心——难道你不想带我去你家喝一杯吗?” 江夏忽然变得这么热情,林清怎可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跨上驾驶座一脚油门轰到了自家洋房楼下。 林清住在f市首屈一指的高档小区江月湾,果然不是江夏这种无业游民能想象的,每家每户都是独栋多层的别墅建筑,每家每户都有专门的管家。小区的绿化葱郁盎然,甚至还有贯穿环绕小区的生态水系。 林清家一共三层高,第一层是迎宾的客厅,一般负责日常待客,上了楼才是他的主要生活区。 林清说,整个江月湾都在林氏集团名下,这栋房子是林源送给他的成人礼,目前只有他自己居住。 江夏简直不敢想收到这样一份隆重的成人礼她能幸福成啥样,让家里帮忙分担一点房租,对她而言都是天方夜谭的奢望。 望着林清卧室两米多宽的大床以及琳琅满目的收藏品,她恨不得一辈子住在这里不出来。 “你的床垫真的好软,是天鹅绒的吗?” “哇卫生间镜子的打底光真的好适合化妆。” “还有这些衣服,林清没想到你衣品这么好啊。” “但你家里真该好好收拾收拾了,不然白瞎了好东西” 江夏丝毫不客气地“上蹿下跳”,林清拦都拦不住。 他不得不感叹江夏真的很像唐绘,都是天生的自来熟。明明来别人家做客,却一副主人翁的态度。 “82年的拉菲,父亲老同学送的,家里还有好几瓶,我一般不拿出来,你敞开了喝就好。” 一杯美酒下肚,江夏顿时感觉心旷神怡,林清也借着酒意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大度姿态,让江夏想说什么都可以说,想问什么就问。 “那好。”江夏顿了顿,冷不丁地抛出一个问题。 “你这别墅,应该不只有你一个人,还有谁和你同居。” 林清有些摸不着头脑,尴尬地笑了笑说。 “说啥呢,你不会一杯就多了。” ”就算喝蒙了,我也不是瞎,衣柜里的女性衣物,卫生间的化妆品,随处可见的少女粉风格的装扮摆件,我目测你林清的性取向很正常,应该也没有女装的癖好,这么多女性用品应该另有其人在用。” “啊这”林清顿时头皮发麻,他试图解释,江夏却又猛灌了一杯,一抹嘴,直接一步向前踩到椅子上说道。 “你可瞒不过我的眼睛,这些东西都是你和唐绘同居的时候留下的,当初她走得太突然你就没有收拾,你却刻意把她生活的痕迹都保留下来,痴迷到连她的内衣内裤床上用品都留着,你果然是个十足的变态!” 江夏向前俯身,脸几乎要贴到林清脸上。 “喂喂喂靠得太近了” “嗯?”江夏一副酒朦子的架势,醉醺醺地讲。 “想远离我?想甩掉我?我告诉你不可能,就你家里这些东西,我可都,可都拍下来了,你要是不给我点好处,指不定哪天,这些东西就出现在林氏集团的门口咯~” 没想到林清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露出痴迷的神情。 她和唐绘简直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恰似同一个月圆的夜,他们在同一个窗台上品酒,唐绘靠着他的肩,借着酒意诉衷肠。月光如洁白的披肩般洒下,林清鼓足勇气,悄悄从兜里拿出钻戒 “倘若能重来,时间凝滞在那一刻,我绝对,不会那样鲁莽行事” “诶?你在说什么鬼话?”江夏毫无防备地瘫到林清的肩上,差点把他推倒。 “别自作多情了,唐绘可从来不属于你。” “我们好歹也是朋友,你就这么埋汰我?” “什么朋友嘛~在你眼里,我们不过才认识了大半天,要不是,要不是被你弄脏了衣服,谁愿意缠着你这个变态。” 林清无奈地侧过脸,见江夏眼神迷离地傻笑着,知道这家伙肯定喝多了。 “酒量不好就悠着点,女孩子家家的,既然你都把我当成陌生人了,还一点防备都没有,就不怕我真起了什么歹意” “你就一怂蛋!”江夏忽然直起身,指着林清的脸哈哈大笑。 “喜欢一个有夫之妇还能痴迷成这样,不过是求婚被拒绝了,怎么,整得跟要了你命一样,没了唐绘你就不能活吗?就没有比她更值得的人吗?” “我”林清被江夏咄咄逼人的攻势问得一时语塞。 江夏忽然把双手搭在林清肩上,闭上眼睛,泛红的脸颊散发着微醺的气质。 “无论如何,你小子今天豁出去自我牺牲的样子傻是真傻,帅也是真帅,风头都被你抢尽了,就奖励你——” “来亲我” “哈?” “没听清吗?”江夏又靠近了些,让林清无处可逃。 “那我再说一遍,来—— “吻我。” 第13章 他不过是我的狗 “你不是说我长得和唐绘很像吗?今天是我先约定的互换信息,没能让你和那个人见面我很抱歉,作为补偿,就让你亲一下咯~” “可是” “怎么?这都要打退堂鼓吗?一个和你心中白月光长得如此之像的女孩子白白送上来,难道还要退缩吗?” 无垠的夜晚有万千美景,他的目光躲闪,却始终无法从她的脸上离开。 一道横亘的峡谷弥漫在酒香的雾霭中,峡谷的裂隙越靠越近,峭壁的豁口含住皎洁的玄烛,似乎要于合拢时将漫天清辉吞入口中。 “你一定是喝多了” 在即将合隙的刹那,林清缩回身子,推开了江夏的手。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无法说服自己” “怂蛋。”江夏冷哼一声,站起身倚在窗台上。 “我说,再这么下去你直接出家得了,非得在一棵树上吊死是。” “我不信,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即使真的疏远了我,即使此生不愿与我相见,我也要听到她亲口确定才会死心。” “怎么就这么顽固不化呢!”江夏长叹。 “人呐,是要向前看的,困在过去会迷失自己,躲在名为回忆的囹圄之中会活得很累的。我猜啊,你已无数次幻想和唐绘的美好结局,在你的脑海中如同轮回般上映,但只有真正经历着无尽的轮回,才知道有多想挣脱这种束缚。” “我有点听不懂。” “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已经饮入肚中的酒再怎么回味也已不再是佳酿,何不放下眼前的杯盏,窗外的夜色一样朦胧呀。” 无论是酒还是夜色,可能都不只属于你一人,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江夏的话似乎点醒了林清,他不安着,局促地开口。 “实不相瞒,我其实已经” “咣当”江夏不知何时醉了过去,瘫倒在地上。 “都说了姑娘家家的,在外有点防备心,非得喝得酩酊大醉”林清抱怨着,将江夏扶上了床。 看着她沉睡的模样,似曾相识的回忆又让他浮想联翩。 林清不自觉地握住江夏的手,她和唐绘实在太像了,连喝醉的样子都如此相似。 况且,她也不是不允许 林清为江夏盖上了被子,回到了客厅。 他做不到。 刚刚坐下安生了片刻,林清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他还在好奇这大晚上的是谁,门外出现的女人却让他不寒而栗。 “你你你怎么会回来,你不是住在医院吗?” “哦哟,这是我的家,还不准我回来了?”她走进门,脱下护士服。 “去帮我拿双拖鞋来。” “好” 正当林清转身的刹那,女人忽然拦住了他。 “今天去医院,可没少给我整乱子啊,还差点把我弟赔在里面。” “这” 女人勾起林清的下巴,露出如秃鹫般凶狠的目光。 “我可是听说,我家的狗趁我不在,跑出去和野猫偷腥了,你身上沾了不少野猫的味道呀。” “什什么野猫,老婆你误会了,我今天去医院只是为了见一个朋友。” 然而女人根本不理会林清的说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拉到面前。 “快说,那野猫现在躲到哪里了?”女人的目光望向大门紧闭的卧室。 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江夏站在门口,恰如等待许久般,直勾勾地盯着女人,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喝醉的痕迹。 林清:“你不是喝醉了” 江夏冷哼一声。 “要是不会陪酒,我可走不出那小破村庄。” “我也早该知道了,林清被跟踪得这么紧密,一般人可做不到,对,林清的现任妻子,刘梓晴!” 关于这件事,江夏其实早就察觉到了端倪,她还在实习的时候,就发现晴姐常常不回家,她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的样子,却总是对自己的家庭闭口不谈,导致很长一段时间里江夏误以为刘梓晴是个不婚主义工作狂。 然而在医院集体体检时,江夏负责收所有人的体检报告单,却发现刘梓晴登记的婚姻状态是已婚。 “晴姐,你明明结了婚,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呀。”江夏打趣着问刘梓晴,却发现她鲜有地板起了脸。 当时江夏才刚刚入职,以为戳到了晴姐的禁脔,乖乖地闭上了嘴。 但人的好奇心往往越被阻止越严重,江夏又翻出刘梓晴的报告单,发现她的家庭住址竟然在江月湾。 “这可是f市首屈一指的高档小区啊。” 江夏只顾着感叹刘梓晴深不可露,却没注意她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后, “小江,偷看别人隐私可不好。” 江夏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报告单还给刘梓晴。 “对不起晴姐,我真的只是好奇,如果触碰到您一些不愿意回忆的…” 江夏生怕惹到了领导,自己刚刚起步的仕途就这么中道崩殂,却没想到刘梓晴完全没有生气。 “嗐,我能生什么气,你要想知道直接和我说就好嘛。” 刘梓晴说,当年自己年少无知,误入爱情的泥潭,被一个老男人欺骗了感情。 “他来自豪门世家,我在他们家中毫无尊严可言,只把我当作传宗接代的生育工具。我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命运,恳求他们哪怕让我净身出户…但你看现在,我虽然逃了出来,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了护士长的位子,但还是没有完全摆脱和它们的纠葛。” “那会儿我还打心眼里同情和敬佩你,但现在一切,你虚伪的谎言该被揭穿了。” 她说过会亲自登门拜访,她说到做到。 刘梓晴也分毫不让,轻蔑地笑着。 “你这张小脸长得还挺别致,乍一看还以为那女人真的诈尸了呢。都跑到人家家里偷腥了,小野猫,难道你还要倒打一耙?别忘了谁是这里的主人。” 她打了个响指命令林清。 “去,把门关上,带着我家的狗到医院整了那么多破事,果然和那个女人一样令人作呕啊,这新仇旧恨,咱得一笔一笔地算。” 江夏本以为林清会站在自己这边,没想到这怂蛋很听话地就去把门关上了。 “喂!你堂堂七尺男儿就这么任人摆布?” “我” “哈哈哈,你说林清?”刘梓晴放声大笑,走到林清身边拍了拍他的背,他就摇得跟筛糠一样。 “他不过是我的狗罢了,算什么男人。” 啊这江夏本以为只是他们夫妻之间玩得比较花,没想到林清的家庭地位真的这么卑微。 “去把门窗关好,顺便把拖鞋拿过来,今天可不能放这小野猫跑了。” 林清一副言听计从的奴才样,跟之前的他判若两人。 江夏原本打算躲在卧室偷偷报警后,和林清联手与刘梓晴对峙,她有股权转让书作为证据,只要抓住刘梓晴人赃并获,案件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现在林清这副模样肯定指望不上了,江夏只能从长计议。 趁着林清去关阳台门的机会,她假意向刘梓晴走了几步。 “喂,我这次去医院见到程羽了,他没有认出来,把我当成唐绘了。” “哦?”刘梓晴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和唐绘有关的,和墨林集团有关的,以及值班室的那封转让书。” 她成功引起刘梓晴的注意。 江夏一步步地靠近,找准时机拿起茶几上的多肉盆栽朝刘梓晴砸去,刘梓晴一晃身躲了过去,江夏抓住时机,一转身推开林清,顺手从桌上拿走林清的车钥匙,翻上了阳台的护栏。 “诶,这里不是门”林清话音未落,江夏便纵身一跃,跳下了楼。 区区二层不至于摔死,江夏打了个滚,一瘸一拐地溜上了跑车。 虽然科目一考了五次都没有过,但江夏听说过车越高档越便捷的道理,估摸这跑车开起来应该和公园的卡丁车差不多,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江夏开出去了十几分钟,发现后面没有车辆跟踪,她估摸着自己开这么慢还没被人撵上,八成是自己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 所谓调虎离山,江夏明白当她抛出和程羽有关的信息后,刘梓晴等人的注意力一定会先放到程羽身上,和那份转让书能带来的股份相比,她江夏和这辆跑车的价值如同九牛一毛。 江夏本想着就这么信马由缰地开回自己家,却忽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她也好奇,明明她开的时候都已经把油门踩到底了,发动机的轰鸣声也比林清开的时候大得多,为什么车就是跑不快呢? 科目一都没过的江夏,还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手刹。 五分钟后,轮胎焦化、发动机过热失灵的跑车停在了路边,江夏无助地徘徊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郊区小路上一脸迷茫。 子夜时分的温度最低,加上当时走得急,只顾着拿钥匙,完全忘了自己的手机还落在卧室里,江夏一瘸一拐地朝前走着,苦不堪言。 江夏不小心跌倒了,兜里装着的信也掉了出来。 祸不单行,她本想暴露两句,却忽然察觉到这些照片上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二层的女卫生间一共有三个隔间,她躲在最外面的隔间,而林清在最里面的,拍摄视角是从上往下俯视,但实际上因为隔着一个隔间,林清能拍到的江夏很模糊。 他为何不从中间的隔间偷拍呢? 江夏一搓相片,拍立得的照片表面有些粘,她竟然漏看了一张。 而这一张的内容,惊出江夏一身冷汗,即使拖着摔伤的腿,江夏也拼命地加快了脚步。 那张照片中,林清稍稍调低了拍摄角度,拍出了中间隔间的全貌。 而画面中央,是一个抬头瞅着相机的魁梧男人。 他正是无数次杀害江夏的凶手,怪不得处处找不到他的身影,原来早就躲在了这里。 相片背后,还写着一句话。 “我们的对话被偷听了。” 倘若真的如此,那江夏刚才故意卖关子的话对于刘梓晴而言将毫无作用,她早就知道他们之间都说了什么,江夏随时有被追上的风险。 快点逃 忽然,她瞅见前面有亮光,又走了一会儿,江夏辨认出这是一个护林岗哨。 f市近几年大力推动城市绿化,城郊种植了大片树木,这些护林的岗哨也是最近才搭建的。 天无绝人之路,江夏一瘸一拐地走进岗哨,一进屋就差点瘫倒,她这副狼狈的模样把守夜的老头吓得不轻,赶忙把她扶到椅子上。 “救救命” “姑娘你是从哪边来的?” “江江月湾。”她有气无力地指着自己来的方向。 “我被人追踪了,快报警” 然而当老头听见“江月湾”三个字后,立刻松开了手,在江夏不解的眼神中拨通了电话。 “喂?诶,晴总,对,您刚才说的那个人跑过来了,车?不知道啊,她是走过来的,诶您现在就来是吗?放心,我绝对不会让她跑掉的。” 当年f市推动大面积种植绿植时,曾开了个招标会,而承接这个项目的公司,正是林氏集团,护林的老头自然也是他们的走狗。 片刻后,那个魁梧的男人再次出现,将她绑上了车,在头被布袋套上之前,江夏瞥见岗哨前面的路上,放满各种各样的铁蒺藜路障。 即使车没坏,她也逃不了的。 “江夏,你以为这么轻易就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吗?”刘梓晴惬意地靠着沙发,一边看着客厅屏幕投放着的实时定位,一边吃着林清给她洗好的车厘子。 “还敢用转让书威胁我?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片子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她瞥了一眼一旁跪坐在地,毕恭毕敬的林清,他目光呆滞,神情木讷,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她是什么来头?” “不清楚,只知道车祸当天,她也在万象广场附近。” “其他的呢?”刘梓晴把江夏的手机丢给林清。 片刻后,他把解开密码的手机还给了她。 “真乖~” “刚才她说的那些,你还记得吗?” “除了您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听见。”林清木讷地摇了摇头。 “这才对嘛。”刘梓晴爱抚着林清的头。 “你还想指望这个窝囊废能帮出什么名堂?他不过是我的狗罢了。” 第14章 我们这是第几次见面了 审讯室门外,王旭放下厚厚的卷宗,擦拭额头的汗。 就在刚才,他严词回怼了上司赵局长。 这个案件事关重大,而嫌疑人恰好在之前的相关案件中也出现过,如果她能够提供足够多的证据,他不仅能了解程羽自杀案的全貌,也能以此为诱因,找出平安夜车祸案和和谐医院护士遇刺案的真凶。 尤其是一个月前发生的护士遇刺案,他们最终锁定了一个名为刘泽的男子,他却在审讯时当着王旭的面咬破舌下的胶囊,服毒自杀。 因此他顶住上级层层施压,决不允许此案草草了事。 但即便如此,他也只能为江夏争取三十分钟时间。 “好。”赵局长权衡再三,准许再拖延最后三十分钟。 “时间一到,集团会直接带人离开,这个案件” 赵局长靠近王旭,警惕地压低嗓音。 “也就此了断。” 赵局长拍了拍他的背。 “你当了二十多年的刑侦队长,我明白你比谁都想要真相大白,得到一个公平正义的结果,但没有公平,我们也得一切如故。” 这三十分钟是最后的机会。 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一再受阻,嫌疑人江夏的精神状况极差,神情恍惚、胡言乱语,别说回答他提出的问题了,连正常的沟通都无法进行。 他不得已给江夏注射了镇静剂,又在两名武警的协助下,才勉强把她摁回了椅子上。 纵使表面再风平浪静,他也知道时间不多了,可一切希望又只能寄托在江夏的供词上。 “只能看造化了。”王旭靠在沙发上闭上眼,回味她刚才发疯时断断续续的胡言乱语。 “我被关了整整一个月在电椅上囚笼里他们切断了脚用电钻钻开头盖骨喂我排泄物,抹满全身我看不见、听不见痛痛到麻木手脚都不见了我想死也死不了” 说毫无逻辑的话,装疯卖傻也是嫌犯的常用伎俩之一,王旭本以为二进宫的江夏会老实一点。 “难道她真的只是图财害命,让程羽带着秘密埋葬此案吗?” 这时,陪审的小张也推门出来了,她火急火燎地找到王旭。 “嫌疑犯的精神状况稳定多了,她刚才提供了证词,说真凶是她的护士长刘梓晴。” 王旭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他赶忙坐起身。 “证据呢?” 小张翻阅笔供。 5月9日,她被护士长刘梓晴囚禁于江月湾小区某处或者附近,由于双眼被蒙住她并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具体位置。 她声称是因为当天在值班室盗取了程羽的股份转让书,刘梓晴怕秘密被揭穿,才囚禁了她。 “5月9日当晚江月湾的确有报警电话,但由于我们警局正忙于处理和谐医院这边的案子,转接给了新华区警局,最后据说是误报,口头教育后不了了之。”小张提供资料。 王旭点了点头,看来江夏被囚禁的事并非子虚乌有,但仍然没有确凿的证据能证明这与刘梓晴陷害程羽有直接关系。 “我也是这么和她讲的,因为已有资料显示,程羽继承的股份依然在他的名下,并且我们也没见过那份转让书” “如此一来刘梓晴更应该保全程羽才对。” 王旭见张婷低着头一言不发,问她怎么了。 “您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这反而可能成为程羽要挟的把柄。” “你是说,利用刘梓晴的贪心吗?” 张婷点了点头。 “也许程羽正因为知道刘梓晴手上有转让书又无计可施,才故意自杀的。” 故意自杀王旭联想到两个月前的江夏,和林清两股战战截然相反,江夏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样。 在可能连贯的两个案子中同时出现,并都成为了嫌疑人,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况且他们之前从未谋面,她却问他沙漏在哪里 刹那间,王旭似乎想通了什么,面不改色地站起身,默不作声地走向审讯室。 “已经结束了”张婷的语气中尽是遗憾。 “三十分钟就要到了,赵局长刚刚通知,墨林集团的人马上会来。” “哪怕只剩一分钟也够了。” “您是觉得我说得不对吗?” 他在门前停住了,缓缓开口。 “那怎么能证明他是故意自杀的呢?导致他走投无路的原因只有转让书吗?” 张婷被问住了,一时语塞。 “对也好,错也好,你我都只是作为旁观者臆想,真正的证据,还得让江夏亲自说出口。” 他推开门,坐在审讯椅上的江夏披头散发,虽然已尽可能地平复心情,她仍然被吓了一跳。 她右手握着那个沙漏,只要把它打碎,第五次轮回就将开启。 “先把它放下,我只有一个问题。” 王旭与江夏四目相对,她疲惫的眼眸中已尽是空洞,长达一个月的折磨已经让她忘却了自己到底为什么卷入整个事件。 “我什么都会说放过我”她呜咽着乞求。 “我们这是,第几次见面了。” 她是孤独的旅人,一次次回溯如同炽热干燥的风,磨灭了她的意志,干涸了她的心气,卷起漫天黄沙让她迷途不知归路。 江夏本以为,她已被遗忘在角落,拼尽全力的自救已毫无意义。 “第很多次无数次,一次又一次” 由于过于激动,江夏只能用双手撑住桌子,才能勉强支住剧烈颤抖的身体。但如此一来,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王旭的话吹散了漫天黄沙,她干涸的心被化雨春风滋润,如同迷途的旅人望见了曙光。 沙漏中的海沙已所剩无几,王旭知道没时间煽情了。 “听着,也许下一次见面我会忘记全部,但希望你不要忘记,不要忘记你是来做什么的,程羽为什么会自杀,韩凝忆是被谁勒死的,以及平安夜那晚的车祸只有你知道,只有你能知道答案,请在下次见面的时候,把这些告诉我。不用着急,我会在三十分钟的时间里听你慢慢讲。” “再会。” 从人类诞生之初,在近万年的历史长河中,无数人曾思考时间是以怎样的形式存在的,是祖父悖论,还是平行宇宙,江夏也搞不懂。 她只知道,王旭这么明目张胆地讲出来,在他还存在的那个时空中,恐怕也凶多吉少。 她并不是孑然一身地前行,在她身后,过去和未来时空中的自己已经用尸体为她铺好了路。 她是来做什么的?证明程羽是自杀的,找出躲在幕后的真凶,洗脱罪名,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喂,江夏,你难道能忍受那些人得逞后肮脏的笑吗?” 她拿出那个小红本,再一次阅读了林清第一视角的三段日记。 她忽然意识到,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走错了方向。 由于前三次轮回中那个男人对她持续追杀,又不断地栽赃陷害林清,在上一次轮回中江夏逐渐对林清放松了警惕,甚至把他视作帮手。 她忘了,日记上的每个人都是戕害程羽的凶手,林清也不例外。 这个男人才是真正该怀疑的对象。 “江夏?喂,你睡着了?”林清使劲晃手,把江夏拉回现实。 晚风拂面,霓虹斑斓,这是第五次轮回。 林清,江夏望着这个复杂的男人,完全看不出他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套着一层虚伪的伪装,他说过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 和之前一样,江夏坐上了林清的车,但当林清问她想要去哪时,她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家。” “啊?” “我有点想喝酒了,林清,难道不愿意让我去你家喝几杯吗?” “愿意,当然愿意。”林清表面上犹豫着答应,实际上内心狂喜。他没想到发展得这么迅速。 “但我酒量不太好,咱先去附近的药房买点解酒药。” 找到药店后,江夏说她自己去买,林清在车上等着就好。 “您好需要什么?” “我男朋友最近睡眠质量不好。”江夏指了指车上的林清。 “能不能开一些安眠药” 二人继续上路,关于林清,江夏有两个疑惑点。 首先是他和唐绘的关系,他在日记中说为了唐绘他什么都干得出来,但是平安夜那天,他就在现场,而唐绘肯定和程羽以及她的女儿坐在同一辆车上。 按照林清的说法,他第一时间就赶到了现场,却没有找到唐绘的踪迹,这听起来未免有点蹊跷了。 程羽可是口口声声说唐绘受了重伤,林清又怎会找不见呢? 其次是他和刘梓晴的关系,从和唐绘断联到现在不过短短半年多,他怎么做到如此迅速地投入到另一段新的感情中。 而且正如刘梓晴所说,林清不过是她的狗,这样的关系也太诡异了,谁家夫妻这样。何况林清是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的儿子,那刘梓晴何德何能在他面前趾高气扬。 江夏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次江夏没有过多废话,上了二楼就拉着林清大喝特喝,林清自然愿意得不行。 他觉得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本事,就算吃了醒酒药,也估计和唐绘姐一样,几杯就倒。 却没想到江夏一杯接着一杯越战越勇,把82年的拉菲当啤酒喝,一点都不心疼。 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劝君更尽一杯酒”,反倒是林清先撑不住了,他去厕所缓了一会儿,回来以后江夏依旧兴致不减地一个劲儿劝酒。 最后一杯入肚,林清连连摆手,举白旗投降。 “我没想到你酒量这么大。”林清此时已经晕晕乎乎地睁不开眼了。 “我长这么大了,没喝过这么好的酒,自然要多喝几杯啦。”江夏故作惊讶的模样。 “难道林清哥哥这就不行了嘛?”她边说着,边又给林清递上一杯。 一连几次激将法,林清真的遭不住了,四仰八叉地靠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晃着。 “休休息会儿” “别嘛哥哥~”江夏夹着嗓子,嗲嗲地说。 “你休息了,还怎么陪我玩嘛~” “不行真不行了。” 酒劲儿加着药劲儿一股脑地涌上头,林清的脸像猪肝一样通红,江夏知道自己的计划得逞了。 “喂哥哥,你看我现在像谁啊~” 林清吃力地抬起眼皮,他昏天黑地的视角中,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唐唐绘姐~” “对咯~我就是唐绘。”江夏借机伪装成唐绘的身份,让林清彻底放松警惕,把他扶到卧室之后再在他家中寻找线索。 “喝多了的人果然都死沉死沉的。”江夏把林清甩到床上,刚松了口气准备离开,林清忽然迷迷糊糊地说话了。 “你你是谁” “我?我当然是唐绘了,你连是谁把你扶到床上的都不知道了吗?” “不可能~”林清咧嘴笑了。 “你你别逗我了,唐绘她早就死得透透的了,我,我亲眼见的” “什么!”江夏赶忙回到床边,疯狂摇晃林清。 “你小子刚才说什么?看见唐绘死了?什么时候?在哪里?” 但这家伙已经睡得跟死猪一样,完全没有任何回应了。 都说醉后吐真言,江夏怀疑他说的这个才是真相。 倘若他真的亲眼见到唐绘当场死亡,又有什么必要去欺骗江夏呢?难道说 江夏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当时唐绘并没有死就像程羽所说,她当时虽然被变形的车门贯穿了身体,身受重伤,但仍一息尚存” 到底是谁杀了她? 林清的家有足足三层,江夏正思考该从哪里开始寻找线索,却忽然听见了门铃声。 “林清?林清你在家,快出来给我开门!” 是刘梓晴的声音,现在才不到十二点,她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林清,我数到三,别逼我自己开门。” 怎么办 第15章 曙光 刘梓晴一脚踹开房门,进屋就闻见一股令人作呕的酒臭味。 她径直闯上二楼,看见阳台的拉菲瓶大开着,酒洒了一地,她踹开卧室的门,发现卧室也是一片狼藉,却到处都不见林清的踪影。 “林清你这死狗死哪去了?我告诉你,定位显示你一个半小时前就回家了,想偷偷把录像带拿走是,别给我装蒜,赶紧跪着出来道歉,否则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这里了。” 回应她的只有隐隐约约的鼾声,刘梓晴顺着鼾声摸到卫生间,鼾声就是从里面传来的,但卫生间的门像是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她怎么推都推不开。 “该死!”刘梓晴使出吃奶的劲儿,才勉强推开一道缝,把头探进去。 “林清,你想上天是!”她刚开口,却发现林清脑袋扎在马桶里,鼾声如雷。他的双脚很不自然地向后舒展,顶住了门。 刘梓晴意识到不太对劲,正想缩回身子,不经意间向上瞟,才瞅见手持拖把棍,早已恭候多时的江夏。 “终于逮到你了!”江夏奋力一砸,刘梓晴两眼一黑,应声倒地。 刘梓晴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在椅子上,关在一间昏暗的小屋中,依旧鼾声如雷的林清躺倒在她脚前。 她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坐在电椅上,她挣扎着想要离开,但她的四肢已被胶布牢牢固定在椅子上,嘴也被胶带封住,她动弹不得。 背后传来江夏幽幽的“问候”。 “晴姐,这地方应该蛮熟悉的,我也是在家里找了半天,才找到通往地下室的暗门。” 幽闭的空气夹杂着霉湿的气味,在那一个月中,她逃不得,死不得,看不到、听不到,如人彘般任人宰割,唯一的触感便是吞吐吸纳这阴湿发霉的空气。 那是江夏一辈子都无法抹去的痛苦回忆。 “现在,终于能让你体会体会我的滋味了。” 江夏打开电椅开关,电流迅速贯穿刘梓晴的身体,如同无数根针刺穿她,十分钟后,江夏关闭了电流,无尽绵长的刺痛令刘梓晴耷拉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痛苦的呻吟,在江夏听来,是如此的悦耳。 “你你想要做什么?” “都到这里了,当然是要亲自审讯你了。”江夏托起刘梓晴的下巴,她从未见过刘梓晴如此狼狈的模样。 “你刘梓晴不过是普通人出身,我想来想去,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是怎么把堂堂董事长的儿子,调教得百依百顺的,怕不是,你手上有他的把柄。” “什么意思?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见刘梓晴还在装蒜,江夏也就不客气了,把电椅的电流调高了一倍,刘梓晴瞬间被电直了身子,浑身剧烈颤抖。 “我是问你,那份录像带是怎么回事?” 关电后,她依旧在浑身颤抖,江夏闻见一股难闻的气味。 “喂,这点折磨就受不了了?别随地大小便啊。”她揪住刘梓晴的头发拎起她的头。 “我说我说”刘梓晴终于肯低下她高傲的头。 刘梓晴坦白,江夏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就是靠那份录像带威胁的林清。 “录像带里是什么内容?” “是林清车祸发生当晚,我弟弟和林清同行寻找唐绘,本来我们见到唐绘还活着大喜过望,我弟弟已经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谁曾想林清却忽然暴怒,咒骂唐绘枉负他一片心意,竟然捂住他的口鼻,补上最后一刀。” 唐绘被林清杀了,虽然我和唐绘并不相识,但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掉我也于心不忍,才保留下了这份证据,我和林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靠近林清也只是为了等待时机成熟,把这份录像带公之于众。 刘梓晴的恬不知耻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江夏哂笑着说。 “合着你控制他还是大发慈悲呢?难不成你趁人之危,假冒程羽的名义签署股权转让书也是在帮他吗?” “什么?”刘梓晴望着江夏似笑非笑的面容瞳孔地震,眼前的这个人不过和林清认识了半天有余,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难道她 “难道你没有死?” “笑话。”江夏再一次不厌其烦地做自我介绍。 “和你们这些上流人士不同,我不过是在普通不过的平民老百姓,但别以为你信口雌黄的胡诌能瞒过我!” “那封转让书我可是亲眼见过,时间地点,以及和你共同签署的那个人,我都一清二楚。” 【晴姐,我的耐心有限,留给你狡辩的时间不多了】 见江夏又把手放在开关上,刘梓晴立刻换了副嘴脸苦苦求饶。 “我说,我说!别摁开关” “我承认,我绝非什么善人,当我意识到可以用这份录像带左右林清后,便以此要挟他与他结婚,借机靠近林氏集团。” “还有呢?”江夏的手指已经摁在上面。 “冉奕,我和冉奕的交易,也是以这份录像带为前提,我承诺事成之后将录像带交给他,作为交换,我能够得到从程羽那里继承的70股份。” “这件事林清知道吗?” “他不会知道的。” 为了不再遭受折磨,刘梓晴不得不屈服于江夏,向她交出把柄。 江夏把手缩了回去,她刚刚松了口气,江夏又命令道。 “那份录像带放到哪里了?交出来。” “这” “不愿意?”江夏的手微微抬起,刘梓晴就连忙求情改口。 “不不不只是,我现在能得到的一切,都基于这份录像带产生的威慑之上,没了它我什么也不是,我将失去一切” 江夏当然明白,录像带之于刘梓晴宛如大国的核威慑,在它引爆之前,所有人都会忌惮于它的威力,然而一旦引爆;它的威慑所带来的宁静与繁荣将不复存在。 但她不管这些,靠谎言巧取豪夺的泡沫不值得怜悯。 “不属于你的终将随风消散,纵使你再掩埋,也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或许是江夏的话真的触动了刘梓晴内心深处什么东西,她最终妥协了,低下头,有气无力地告诉了江夏。 “在二层的保险柜里,密码是车祸那天年月日的倒序。” 临走前,江夏再三警告刘梓晴安生些,不要乱动。 她上了二楼,果然从保险柜中找到了一个密封盒,里面装着老式录像带胶卷。 江夏本以为会直接是个硬盘或者光盘,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老古董,她在楼上翻了半天,也没找到可以放映的东西,无奈地返回地下室。 “喂,你这应该有放映机。” 刘梓晴似乎是被电椅的威力吓到了,有问必答。 “正好在地下室,就在那堆箱子的幕布后面,我把放映机藏起来,也是怕哪天被林清找到这个录像带的内容。” “你还想得挺周到。”虽然这放映机是老古董了,但江夏小时候住在偏远的农村,那里基础设施很落后,偶尔公开放映电影,用的正是这种放映机。 三下五除二搞定后,江夏将录像带推入放映机。 画面很暗,右下角的时间戳显示是20xx年12月25日凌晨三点半,的确是车祸发生的那晚,相机远远地捕捉了一个瘦小的身影,江夏一眼认出那就是林清。 他的肩上扛着一个一人高麻袋,沿着林间小路慢慢走着,他的身子斜得厉害,一副很吃力的模样。 镜头渐渐靠近林清,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了,忽然停下了脚步。 千钧一发之际,画面忽然变成了雪花。 “卡带了?”江夏正想去调整,画面又恢复了正常,但内容已经完全变了。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江夏看着画面中的卡通动画,她被戏耍了。 她早该料到刘梓晴这个狡猾的狐狸会留一手。 “刘梓晴你别不识好歹。”江夏毫不犹豫地摁下电椅开关,却发现刘梓晴安然无恙地端坐在那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这时江夏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胶布都解开了。 “这可是我家诶,无论是电椅的眼球识别自动解锁,还是热熔胶带,我都了如指掌~” 刘梓晴站起身,活动着被勒酸的手腕脚腕,故作惊讶地问江夏。 “诶?你难道不跑吗?就在刚刚,我在家中遇绑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不出十分钟,我弟弟他们就都会赶来,你难道也想体会体会这电椅的美妙滋味嘛?” “嗷——我想起来了,短短十分钟,你连离开江月湾都很难呢,还是留在这里看会儿葫芦娃。” “呵呵呵,别这么早自以为是地下定论。”江夏一闪身,再一次夺门而出。 “哦哟,跑,接着跑咯。”刘梓晴目送她远去,拨通手机电话。 “喂,对,你们快点来,她已经知道录像带的存在了,抓不住他我们一个都别想好过!” 刘梓晴叫来的帮手在日出之前包围了林清的家,他们一层一层地向上搜寻,把江夏堵在了三层的阳台。 刘梓晴缓缓向上走着,她的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台阶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回响。 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了,江夏找遍了整栋别墅,也再没找到其他类似录像带的证据。 她被逼仄着一步步向后退,耳边传来刘梓晴无情的嘲讽。 “当年那个恶毒的女人也想戏弄我,但现在嘛,她大概已经长眠于此了。江夏,别再躲藏了,作为替身,乖乖地给她陪葬。” 他们发现了阳台上的江夏,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挥舞着水果刀,似乎妄图最后无助的挣扎。 “还想报警吗?”刘梓晴不屑地笑了。 “整个城南方圆十公里都是林氏集团的地盘,就算他们突破层层阻碍找到这里,你的尸骨也早已化为泥土了。” 她并没有注意到,此时的江夏虽然处境窘迫,但丝毫没有慌神。 “不需要报警,我只需要告诉大家,这里发生过什么。”她说着举起手机,摁下了播放键。 刘梓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是她自己的声音,她在江夏的逼迫下,将自己贪婪的计划说了出来。 “你打算把这段录音公之于众,以此来威胁我?”刘梓晴一通电话,林氏集团旗下的技术人员回复她已经打开了全面网络屏蔽设备。 “已经对方圆十公里的网络进行了全面封锁,除了我的专线,没有任何信息能够流出。” “你输了。”刘梓晴得意扬扬地,一步步向江夏走来。 “虽然你留了一手不错的底牌,不过遇上我还是不要异想天开了,录音传不出去,你只会悄无声息地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录音?”江夏扬起了嘴角。” “抱歉啊晴姐,这次又出乎你的意料了,我用的不是录音,而是现场直播!”江夏将画面展示给刘梓晴,这个持续了七个多小时的直播,已经吸引了数万名用户在线观看。 “等等,你怎么搞的,这片区域的信号不是被切断了吗?” “的确是这样,不过应该有一条信号线永远都不会断,并且实时向您提供林清的最新音频和动态。” 江夏把手机反过来,刘梓晴这才明白,她是在用林清的手机直播。 经过前四次轮回江夏就注意到了,即使林清手机关机,刘梓晴依然能够摸到他们的踪迹,之前她趁着林清喝多了,悄悄偷走了他的手机。 “对了,还得感谢您,那么简单的保险柜密码林清不可能不知道,但巧合的是,他的手机也是这个号码,刚才我也顺理成章地把直播画面转接到了他的手机上。” 而江夏不知何时站在了阳台上,她忽然有点理解当初程羽为什么要自杀了。 如此一来,您的丑态您贪婪的行径,您与林氏集团,与冉奕不可见人的勾当将会公之于众,即使您现在还能靠着公关和高超的谎言瞒过一时,这样脆弱的帷幕也会禁不住时间的推敲。 总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 而现在,漫漫轮回长夜如同迎来了曙光,她所做的一切虽然不会改变这个轮回的世界线,但只要留下痕迹就好。当这场直播播出两个月以后,当她再次回到审讯室,江夏相信,刘梓晴一定会露出新的破绽。 她纵身一跃,如同拥抱天空的鸟儿,用一声清啼迎接黎明的曙光。 第16章 被埋葬的真相 当再一次和王旭面对面坐着时,江夏平静得令人发指,面对张婷对她犯罪嫌疑的陈述,她只是简单地点头微笑,顺便附带一句轻声的谢谢。 王旭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犯人,毕竟她的行径虽然有极大犯罪嫌疑,但动机不足,结合程羽的身份和其他相关案件,她更像是被陷害的替罪羊,但江夏却很坦然地听完了嫌疑陈述,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难道你对这些嫌疑供认不讳?” 她平静地摇了摇头,朝着二位警察微笑道。 “请问,可以传唤证人为我作证吗?” “当然可以。”张婷回答时不自觉地瞥了一眼王旭,果然他也和她一样,满脸疑惑。 “那请麻烦帮我先转达她,那份录音盒转让书的事我都知道。” 多次轮回后,江夏渐渐了解了回溯的一些机制。 她每次回到审讯室也算作此次轮回的一部分,可以视为每次轮回的终点,她在先前轮回中所做的事都会在此次审讯中留下痕迹,但轮回会自动剔除一些违背常理的地方——比如她的死亡,相对的,她行为留下的一些物证会被保存。 比如荒郊野外化德工厂的麻绳,比如对刘梓晴的全网直播。 江夏本身会随着她跳楼自杀而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那场直播只会变成一个既定事实。 她相信,凭借林氏集团的公关力度,应该能将这场直播糊弄过去,但一旦程羽的死也登上头版头条,本已埋没的话题也将被再次引爆。 即使林氏集团对外依旧能摆平,他们也必须找出个替罪羊。而没有背景,靠投机倒把威胁林清插足林氏集团的刘梓晴,就是最合适的人选,和毁掉与商业合作伙伴的前程相比,牺牲林清的面子算不了什么。 江夏的眼中掠过一丝狡黠。 她似乎猜对了,那场公开直播后,刘梓晴的把柄同样也捏在林氏集团手中,她高高在上的地位已经摇摇欲坠,她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找准时机等待转让书生效,继承遗产后立马和林氏集团撇清关系是她唯一能自保的出路,但程羽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死了。 何况当张婷把江夏的话转达给刘梓晴后,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江夏认定为那场直播的知情者之一。 无知带来的恐惧会让刘梓晴怀疑这个和唐绘长得如此相像的女人的真实身份,是受人指示暗杀的程羽吗? 无论如何猜想,她最终都会因为担心来到审讯室。 只要这样,就足够了。 见到匆匆赶来的刘梓晴,江夏脸色一变,一副刚入职新人不知所措的模样。 “晴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一整晚都找不见您的踪影,为什么一楼的门会被锁住,把我困在了住院部,为什么信号会断,为什么程羽先生会死啊” 刘梓晴没想到她反倒是被江夏先摆了一道。 “停停停小江,咱们先一条一条捋顺,你刚才让张警官转达的话是什么意思?” “晴姐您还不明白吗?我为什么要传唤您为我作证?因为您和我一样是受害者啊。” “我今晚一直在急诊部,我怎么就是受害者了?”刘梓晴没底气地反驳。 “程羽先生的死看似是在陷害我,实则也陷害了您啊,倘若有心人将这件事和两个月前的直播联系到一起,您的处境可就” “果然”刘梓晴慌张地叹了口气。 “小江,你也看过那场直播,对吗?” 江夏表现出一副不经意间窥探领导秘密后,愧疚心虚的神情。 “不瞒您说晴姐,我的确恰好看见了,不过我是站在您这边的。” “嗯?” “虽然只相处了不到一个月,但您绝不是那种人,我相信您是被陷害的!您也说过那个老男人始终对您纠缠不放,您一定是在威逼利诱下才说出那样的话,不然您不会站在这里。” 江夏一套套的说辞骗住了刘梓晴,让她以为江夏真的想要帮她。 “喂太大声了!”刘梓晴惴惴不安地瞥了眼身后的两位警官,他们在交谈着什么,似乎没有注意她们的对话。 她压低嗓音。 “这件事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被他们听到就完蛋了。” 江夏歪着头,露出困惑的神情。 “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乎颜面?” “我当晚听着直播里说有录音什么的,想必那老男人能纠缠你,一定留着您的把柄,这个节骨眼上要是他翻出那个录音什么的,您的工作恐怕也” 江夏殷勤的语气,真的好像为刘梓晴出谋划策,为她着想一样。实际上,她是将她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毕竟江夏现在只是嫌疑犯,谋杀罪还未确定,如果释放了,她们依旧是同事。倘若刘梓晴没忍住,露出真正的嘴脸,很有可能被江夏传出风声,如此一来她只能同意江夏看似周密的计划。 并且,她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还必须装出大大方方光明磊落的样子。 刘梓晴迅速拨通了电话,丝毫不避着江夏低语道。 “老弟,你在家不,江月湾那个别墅,先放下手中的事,去二楼把那个东西取出来,密码你还记得,对,打开之后里面有个暗门,密码是” 放下电话后,刘梓晴长抒一口气,感激地望着江夏。 而江夏表面上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实际上心里早就笑疯了。 “小江,真的特别感谢你,你放心,我会为你作证的,你救了我,我也会尽全力保护你。” 刘梓晴离开半个小时后,张婷转告江夏,刘梓晴从始至终都在抱怨,一句有用的证词都没有说,并且很快就以身体不适为由离开了警察局。 这当然也在江夏的意料之中,刘梓晴巴不得她死,巴不得她来当替罪羊,保全自身。 “刘梓晴啊刘梓晴,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吗?下一次再遇见,你将会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 江夏一如既往的平静再一次超乎王旭和张婷的意料,但经验丰富的王旭渐渐从她的面部微表情中察觉出了端倪。 他把沙漏放在江夏面前,探出身子问。 “被定为嫌疑犯,又被最相信的人背叛,你却始终不为所动,看来你对这个案件的结果胸有成竹啊。” 江夏嫣然一笑,无奈地耸耸肩。 “不敢当,我现在都成阶下囚了,哪还敢奢望命运不任人摆布呢?” “这不是听天由命的语气。” 四目相对,他犀利的眼神似乎要洞察江夏的所知所想。 “王警官。”江夏刹那间收敛了神情,严肃地凝视着他。 “我曾答应过您,把知道的一切都讲给您,现在整个故事已经丰满,就差最后的结尾揭晓答案了。” 第七次轮回。 和第六次轮回一样,江夏主动邀请林清去他家喝酒,唯一不同的是,她这次没有买安眠药。 清脆的碰杯声划破夜色,畅饮伴随着真情吐露,江夏主动挑起话题,向林清讲述自己过去的故事。 我爹是个穷种地的,我娘精神有问题,打从我记事起,她就神神叨叨的,是被拐到我们村的,村里的人说,她当年只值五百块。 7岁那年,我爹就失踪了,当然,在那荒山野岭,与其说是失踪,其实和死了没什么区别。 从小是我娘把我拉扯大的,但我一点都不感激她,只想尽快从她身边逃离,断了所有联系。 “为什么?她都那么惨了,被拐卖,又孤苦伶仃地抚养你。” “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她的一生任人摆布,并不是肆意玩弄我人生的理由,她向命运妥协了,她不敢逃出大山,也就不想让我离开那片穷乡僻壤。 “林清,你知道吗?人如果对命运妥协,一直选择逃避,长期活在所谓的舒适区里,思维会被同化的。所以我要活出我自己的样子,不留下任何把柄,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夏看似是在讲述自己的故事,实际是故意把这话说给林清听的,为了改变必死的结局,为了寻找真相,她必须让林清重拾反抗的精神,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 林清果然产生了共鸣,若有所思地放下了酒杯。 “不喝了吗?”江夏欲擒故纵地问。 “喝不下去了” “有心事?” 见林清犹豫,江夏也不再废话。 “录像带就在三层的保险箱里。” 林清吃惊地望着江夏,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和唐绘姐一样,一眼就能看穿他的心思。 “堂堂林氏集团董事长的儿子,无缘无故地对一个护士长言听计从,恐怕也有难言之隐。” “那你怎么会知道” “这很重要吗?”江夏不屑一顾地问。 “我娘被拐入山村里后,也从来不关心是谁把她拐过去的。” 林清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们共同来到三层的保险柜前,出乎江夏意料的是,林清竟然不知道保险柜的密码和他的手机密码一样,看来他真的太老实了,理所当然地接受了自己的身份。 打开保险柜,按照刘梓晴的描述,江夏在柜子内部上方摸到了一个暗门,她输入密码后,取出了真正的录像带。 这才是真正的录像带,林清扛着麻袋走入小路深处,虽然画面昏暗,江夏却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在他的身后,是提着刀的刘泽。 他们将袋子中的唐绘倒入事先准备好的坑中,刘泽把铲子交给了林清。林清握着铲子,望向坑中,忽然露出欣喜的神情。 “她还活着还有希望。” 与此同时,江夏听见了画面外刘梓晴的声音。 “杀了她,否则连你也一起埋了。” “为什么” “林清,私自带走重伤患者,致使其死亡的话,多少也是个过失杀人。” “你们算计我!”他愤怒地抬起铲子,却发现刘泽已经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听话,林清。”刘梓晴的声音温婉,但处处透着险恶至极的虚伪。 “杀了她,她依旧能在不远处陪着你,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 “不可能,谁也代替不了她” “真的吗?” 录像带结束,江夏听见林清的低声啜泣。 “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撒谎了,车祸发生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见到唐绘姐半个身子探出废墟,她的身体被变形的车门贯穿,已经没有了呼吸从天堂到地狱,一切发生的太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就产生了怪诞的想法。” 【即使唐绘死了,我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在刘泽的怂恿下,我昏头昏脑地用麻袋把唐绘带走了,那时我以为她已经死了,却没想到她只是短暂休克,实际上如果立刻就医,她或许还有生还的机会。 更令我想不到的是,刘梓晴这个恶毒的女人全程跟踪录下了我的行为,在她的镜头中,我才是那个杀害并埋葬唐绘的人,自此她以此为威胁 “但之后我听家里的人闲聊中得知,好像唐绘姐没有死,我埋的那个是替身,真正的唐绘姐还出席了墨林集团的新闻发布会,但埋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她的锁骨上有一块红色的胎记,那是任何人化妆都无法伪装的。” “但你一直在欺骗自己,在十字路口等待,幻想着她还没有死,期盼有一天她会再次出现,所以你见到我之后才会那么激动。” “你相信我的话吗?”林清低下头。 “我有点想明白了,不能再为了所谓的面子一味地容忍退缩。” 这句话终于从林清嘴里说出来了,江夏露出欣慰的笑容。 “只是我还有些想不通。” 为什么要帮我这样的人。 “你知道吗?在村里其他人眼中,我娘其实和正常人一样,只有我知道,她是被拐来的,她对我的控制欲强到无以复加” “总之,我也是受害者之一。” “刘梓晴手上的筹码很多,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半晌后,楼下终于传来了敲门声,江夏和林清互递了个眼神。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第17章 痴情冢 在这之前,林清向江夏透露了一个秘密,刘梓晴并不确定唐绘到底有没有死。 “她不知道唐绘的胎记,因而也不确定那个出席新闻发布会的唐绘是别人假冒的。” “怪不得…”江夏总算也明白为什么刘梓晴总是对她那么警惕,入职期间也对她格外关注,原来是在提防她哇。 江夏一琢磨,诶,既然刘梓晴不确定唐绘有没有死,她为何不将计就计… 敲门声越来越响,林清和江夏对视一眼,决定按计划行事。 “林清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个半小时以前你就回家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嘛?最近是不是皮痒痒了?信不信我把你的手打到连门都开不了为止。 刘梓晴上了二楼,看见客厅的放映机,心里咯噔一下。但看到旁边放着的是另一份录像带,她去保险柜里检查,那份真的录像带还在,松了口气。 阳台的窗帘拉着,透过灯光她依稀看见阳台上有一个人影,背对她坐着。 “林清你好大的胆子,还想把录像带翻出来销毁证据?想跟我鱼死网破?我告诉你,你休想逃过这份责罚,只要修改音轨,他们就只能看见你扛着麻袋,是你私自带走、杀害了又埋葬了唐绘,人们只会把你当成杀人凶手!” 刘梓晴一把扯开帘子,想要对林清一顿劈头盖脸的输出,却发现坐在这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她无数日夜害怕的噩梦。 “哦?老朋友,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听不太懂?我要是被林清杀了的话,又为什么能坐在这里呢?”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刘梓晴吓得一步步向后退,倘若林清杀掉的真的只是替身,那她这份录像带就起不到任何威胁作用。 江夏按照林清对唐绘的描述,穿上她的睡衣,又把头发顺到一侧的肩垂下。 江夏看着镜中的自己,问林清。 “像吗?” 林清早已盯着镜子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 “一模一样…如假包换,刘梓晴绝对认不出来。” 他说对了。 江夏站起身,从容地伸了个懒腰,转过身,一步步向刘梓晴踱来,略带惊讶地问。 “怎么了?我回自己家很意外吗?倒是你,鸠占鹊巢倒是活得自在。” “不不不你误会了唐绘…”刘梓晴此前嚣张的气焰全都魂飞魄散,她慌张地解释道。 “我之前是…误以为林清把你杀了,所以才留在这里威胁他,我在这里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风波过去之后,为你伸张正义哇。” “忍辱负重?我看你挺逍遥的呀。”江夏冷笑道。 “你说他想害了我,证据呢?那卷录像带是假的,后面全是葫芦娃!我对你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刘梓晴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保险柜,被江夏敏锐地捕捉到。 “在里面?” “对…” “拿出来!” “可是…”刘梓晴心虚地四下张望,江夏见她这副模样哈哈大笑。 “你放心,林清已经被我支走了,你应该也不会让那群打手上楼,这里现在只有咱们两个,你放心,我并不会针对谁,看过录像后我心中自由裁定。” 刘梓晴“哦”了一声,犹豫着把录像带放到了放映机里。 “话说,你这么长时间去哪里了?自那场新闻发布会之后,就全然不见你的踪影。” “去旅游了,放松放松心情。” “这样啊,那你家里人那边呢?我听说他们因为你的事都心急如焚,尤其是你母亲,都熬出病了,你整这么一出金蝉脱壳,就没提前通知他们吗?” “嗐…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也就没做准备,都是后来才跟他们说的。” “哦?”江夏注意到,刘梓晴的动作变慢了,她又把录像带取了出来,塞到口袋里。 “是谁让你装唐绘的?” “我?我就是唐绘,干嘛要装?” 刘梓晴冷哼一声。 “我虽然和你没见过几面完,但我知道你从小被养父独自抚养长大,根本就没有母亲!你这个冒牌货虽然长得和她确实很像,但演技未免也太拙劣了。” “被你认出来了?”江夏丝毫没有惊讶,她早就料到刘梓晴会有所提防,用信息差质问她。 “别以为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既然来得这么轻易,就别想轻易走出去!” 刘梓晴把录像带揣回怀里,拿出手机。 “我的手下十分钟以内就能包围整个江月湾,冒牌货,你插翅难逃!”刘梓晴被欺骗后气急败坏道。 然而江夏仍旧不为所动。 “哦?我可没说我要逃呀,再说,那些人怎么就是你的手下了,换句话说,如果不是你能威胁林清,他们应该是林氏集团的打手才对。” “你没发现没人回应你吗?”江夏一语道破刘梓晴的窘境。 “为什么?他们不要工作了吗?怎么敢违抗我…”刘梓晴颤抖地抱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无人接听。 “林清被你支出去了,难道他是去…” 她这时才回过味来。手足无措地拿出那卷录像带,也不管江夏就在身旁了,着急忙慌地摁下了播放键。 快进,再快进…一阵雪花模糊屏后,她听到了令人绝望的歌曲。 “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保险箱被打开了,真正的录像带早已被林清调包带给了那些打手,他们也因此不再受刘梓晴威胁。 “你输了。”江夏面无表情地说。 刘梓晴双腿一软,失魂落魄地向后挪动着,望向江夏的目光中充斥着困惑与惶恐。 “不可能…密码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种保险柜也不可能暴力拆卸,你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夏微笑着靠近刘梓晴,向她俯下身,用食指勾起她的下巴。 “所以啊,是您在两个月以后,亲口告诉我的。” “两个月以后…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夏看了眼表,换上颇为关切的语气。 “那群家伙差不多就要来了呀,和你不同,我还是有情有意的。我不想害你,现在翻窗逃走说不定还有生还的机会…” 江夏话音未落,刘梓晴便慌不择路地冲向阳台,片刻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 十分钟后,林清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遍体鳞伤,鞋子都跑丢了的刘梓晴。 “看来你之前说的时间还挺准,的的确确是十分钟。” “刘泽已经被投湖了,要怎么处理她,也扔进湖里喂鱼吗?”林清问江夏。 攻守之势易也,江夏勾起刘梓晴的下巴,她眼神躲闪,狼狈不堪。 “我记得这里还有个地下室,里面有不少好玩的,她这么可怜,当然是要让她把里面的玩具体验个遍咯。” 恶人终有恶报。 伴着刘梓晴凄惨的哀嚎,江夏走到阳台,闭上眼睛。 子夜时分的晚风有些冷,林清很合时宜地出现在她身后,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心着凉。” “原来你也不完全是榆木脑袋呀。”江夏靠着阳台的栏杆,紧了紧衣服。 她拿到了最终证据,漫长的七次轮回终于结束了,无论期间有多少激烈交锋编织的花火,此刻,她得以安详片刻的宁静。 无尽的困意涌上心头,整整七次轮回,她时时刻刻都以突破人体极限的方式思考着,几乎没有片刻停歇,现在,终于结束了。 “江夏,其实这个小区环境很不错,你的名字也恰好和江月湾很般配,你可不可以搬过来” 悄无声息,夜渐渐回归本属于它的宁静,江夏靠着栏杆睡着了,林清怜爱地笑着,抱起她回到卧室,轻轻放到床上。 林清有些莫名的感触,他们明明只认识了半天多,他却总觉得,和她共同经历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好久。 “真的是因为长得太像了吗?”林清凝视着江夏,他贴得很近,感受她的呼吸,细微地观察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 “咚咚咚。”他的手下不合时宜地推开了门。 “少爷,那女人已经断气了。” “好” “快天亮了林少,车子已经准备好了,起程。” “稍等一下,”林清的语气留恋,他明白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是不忍心这么快就梦醒。 “让她再睡半个小时,让我再多陪她一会儿。” 一列车队疾驰于拂晓的朦胧中,车辆的颠簸摇醒了江夏。 “你醒了?”林清宠溺道。 “唔我睡了多久?” “不多不少,正好半个小时。” “才这么一会儿啊~”江夏伸了个懒腰,她已经很久没这么舒坦了。 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给刘梓晴下葬。” 车停在树林的尽头,这里离哨所很近,江夏依稀回忆起当初的逃跑路线。 埋葬的地点选址在森林深处。 “这里是你们林氏集团的地盘,刘梓晴的死不会被任何人知道。” 林清默默地点了点头,江夏环顾四周,忽然察觉出异样。 这里的景色与录像带中的环境一模一样,她向前眺望,看见一个小小的墓碑。 她瞬间明白了。 “你想把她和唐绘埋在一起?把一个最爱的人和最恨的人埋在一起?” “谈不上恨。”林清的神情异常平静。 “她好歹也算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样” 刘梓晴的尸体被倒入事先挖好的坑中,她遍体鳞伤的模样惨不忍睹,原本的样貌已很难辨认。 手下为她夯实夯土,又用大理石立了一块小小的无字碑,和先前的那块肩并肩站在一起。 仿佛刘梓晴的迫害和刚才对她的严刑拷打完全不存在,他们就如同在为一个普通朋友办葬礼那般,庄严肃穆地下葬,沉默着哀悼。 哀悼的时间已经远超三分钟了,江夏睁开眼,不出她所料,所有人都看着她。 林清站在她身后,把手搭在她的肩上。 江夏笑了,她早该料到的,作为仅仅认识半天的知情者,林清本就不该给予她多少信任。 “其实我也不想杀人灭口,但没办法,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我必须给集团一个交代。” “我理解你。”江夏转过身,嫣然一笑。 “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可以用那卷录像带给我陪葬吗?以及我可不可以离刘梓晴远一些。我怕到了下面她找我算账。” 江夏的不反抗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林清愣了片刻,还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江夏双手握着那卷录像带,自觉地躺了进去。 “你来亲手做掉我,朝着脖子砍,让我少受点痛苦。” 手下把铲子递给林清,他犹豫着站到土坑前。 “对不起要是没有把你卷入这件事” “错不在你。”江夏依旧笑着劝他。 “快点下手,你怂了这么久,也该硬气一回了。” 【还有什么比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更有意义吗】 铲落,除了迸溅的鲜血,再无任何声音。 “结束了。”林清淡淡地说。 狭小的审讯室内,王旭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答案。 “林清是凶手,车祸之后他带走了奄奄一息的唐绘,并杀了她,她的尸体就埋在江月湾林区护林员哨所附近的丛林之中,那里有两块石碑,下面有两具尸体,以及一卷录像带,录像带记录了林清犯罪的全过程,当然,他的行为是在刘梓晴的胁迫下进行的,但这一点我无法证实。” 王旭拿走了沙漏,立即给当地分区的警局打去电话,半小时后,江夏的供词得到了证实。 江夏的激动无以言表,她终于可以解脱了,她举起双手,晃动明晃晃的手铐。 “现在可以放我走了。” “为什么?”王旭略显惊讶。 “诶?” “你只能证明林清杀害了唐绘,唐绘的死的确可能成为导致程羽自杀的诱因,但并不意味着他就会因此自杀,你的嫌疑并没有被洗脱。” “你还想知道什么” “太多了。”王旭向前欠了欠身子。 “就拿唐绘来讲,你怎么能证明她就仅仅是受害者,完全清白呢?除非你能告诉我,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 轮回还未结束,这段证词对于整个案件来讲,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不过,刚才的供词已经拖住了墨林集团的人,王旭也换了一个新的沙漏。 说着,张婷捧着新的调查资料走进审讯室,疑惑地问。 “那坑里还有一具男性尸体,根据dna分析,他应该是林氏集团董事长林源的儿子林清,尸检显示他是服用过量安眠药死,身上没有手上的痕迹,也没有其他人的指纹,法医那边的人只能得出自杀的结论,王队你说奇不奇怪,他明明杀了人,难道是因为愧疚畏罪自杀吗?” 王旭笑而不语,他望向江夏,只见她默不作声地望着窗外。 从唐绘到刘梓晴,再到江夏,当林清举起铲子那一刻,江夏忽然与他的沉默共情了。 清晨的夏风拂过林间几座无名的石碑,它匆忙地离开,只留下无尽的萧瑟。 即使唐绘甩了他,即使刘梓晴对他百般蹂躏,即使江夏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对于林清而言,这里已经埋葬了他的全部。 “林清啊林清,你小子可真是个痴情种。” 第18章 我成替身了 日记该翻到新的篇章了。 江夏缓缓睁开眼,天还没亮,柔和的橘色床头灯点亮精致的卧室,新的轮回,她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陌生的白色连衣睡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熏香,江夏一头雾水地下床到窗台前,拉开绫罗绸缎的窗帘,从数十米的高空,俯瞰f市。 不…这不是我家,我没有这段记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江夏翻出一面镜子,迫不及待地把脸怼到镜子前。 熟悉的克夫相五官让她松了口气,除了发型从单束高马尾变成散发披在右肩上之外,镜中还是原来那个江夏。 只是不知是不是灯光暗的缘故,江夏总觉着镜中的自己看起来年轻了些。 门外的管家似乎听见屋中的动静,礼貌地敲了敲门。 “大小姐,您起床了吗?我已经准备好早餐了,是要给您送进屋,还是您等会儿出来吃。” 大小姐?江夏再次把屋里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保床底、衣柜、窗帘后,吊灯天花板里面这些地方没有藏着其他人。 看样子管家指代的大小姐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了。但这么一来不是更奇怪了吗? “这怎么会是我的卧室,我又啥时候变成大小姐了?这案子回溯回溯着,不会给我整成快穿了。” 江夏忽然想到了什么,马上拿出那本红色日记本,翻到最新一页,果不其然。 如果说谁能让她以原形象快穿附身的话,毫无疑问只能是那个人了。 “唐绘。”日记本上白纸黑字地写着她的名字。然而和林清不同的是,本上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日记片段。 “大小姐,您听得到嘛?” 门外的管家催得紧,江夏不由得随声附和。 “起来了起来了。” 她一想唐绘家境和林清差不多,肯定是大家闺秀,对着镜子匆匆忙忙地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才开了门。 管家叫梁少若,他身材魁梧挺拔,端正庄严的外表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稳重的气质,他并没有质问江夏为什么这么墨迹,不卑不亢,简明扼要地告诉江夏他为何如此催促。 “徐先生让大小姐您早点收拾好,八点之前到大洋证券公司,他有事要和您交代。” “徐先生?是哪位客人吗?”江夏已经绞尽脑汁地猜测,但还是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回复。 “是您的父亲,准确地说,是您的养父。” 好在高素质的管家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她才没有露出马脚。 谁家大家闺秀睡一觉忘了自己爹是谁。江夏心有余悸。 “具体是哪方面的事?” “先生没有透露,但再三嘱咐我事情非常重要,您今早必须要去。您先用餐,吃好后直接下楼就行,我在车里等您。” 听到管家下楼关门后,江夏才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 整座宅邸是两层的复式结构,楼下正中央是客厅,她和管家的卧室分列两侧,楼上则是一间大书房。 目光所及尽是琳琅满目的华贵陈设,和林清家相比有过之无不及,怪不得林清当时那么笃定唐绘绝对不是图他的钱。 话说唐绘家是干啥的?江夏摸索到餐桌前,看见桌上摆着一张墨林集团的财报。 这种机密性的财报只有企业内部的财政高管才有资格浏览,难道她的养父是墨林集团举足轻重的人物? 江夏倒吸一口冷气。 “龟龟,林清你小子是真一点都不关心企业啊,对方家里就是林氏集团密切合作伙伴的高管,但凡长点心也能查出来。 然而江夏很快就打消了顾虑,早餐吃的是山珍海味,各式各样的衣服塞满三个衣柜,出门被三四个保安保护着,不用上班,没有生活压力,一眼望到头的富有且无趣的生活,江夏恨不得永远生活在这样的时空。 “唐大小姐,您来了。” 到了公司后,另一位女人热情地出门迎接。 她叫田雨轩,是徐寅徐先生的贴身秘书。 “徐先生已等您多时了。” 江夏听罢加快了脚步,唐绘的父亲身居要职,又是富族豪门,想必有着不少规矩,江夏已经脑补出一个略带刻板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形象。 这次迟来一定免不了责罚…江夏惴惴不安地拖着这副躯体走进客厅。 只见富丽堂皇的装饰点缀之间,有一个半秃的小老头缩在真皮沙发上,穿着休闲的衬衫,翘着脚玩着小霸王游戏机。 “嘿我还就不信今天过不了这关了!”老头因为游戏卡关急得面红耳赤,全然没注意田雨轩已经领着唐绘进来了。 “徐先生,徐先生!别玩了,唐大小姐来了。该干正事了!” 田雨轩一把抢过小霸王游戏机。 “我来替您打。” 好家伙…江夏没想到身居高位的人活得如此“平易近人”。 徐寅翻身坐起,平和地让唐绘坐到他对面,又把一封文件递给了她。 “我给你找了份工作。” 靠,江夏以为是类似程羽那种继承遗产的大事。 “不就是找份工作嘛,用得着这么大张旗鼓…”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你已经在家躺了两年了!” 好嘛,面对“前科累累”的宿主,江夏只好乖乖闭嘴。 文件介绍了一个名为风语的家装设计工作室,去年年底成立的,目前紧缺设计师。 “爸,我也知道我是该找份工作,但总得是我会的,设计什么的这方面我是一窍不通…” 徐寅眼都不抬一下。 “咋这么快就融入角色了?” “啊?” 徐寅拍了拍手,田雨轩领着另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姑娘进了客厅。 当她摘下帽子的那一刻,江夏愣住了。 因为她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她看了看江夏,略显胆怯地轻声问。 “父亲,这是你说的,我失散多年的孪生姐姐吗?” 直到这时,徐寅才说出事情的原委,原来这个后来的姑娘才是他的养女,是真正的唐绘,而江夏,是他找来的,和唐绘一模一样的替身。 她刚才根本没必要那么拘谨,人家完完全全只是把她当成替身看待。 好消息,自己不是唐绘,不用担心因为这副身体被指控什么罪名了。 坏消息,完了,我成替身了。 经徐寅介绍,江夏得知唐绘是海归的设计师,在国外深造五年,攻读了硕士学位,放到风语工作室甚至大材小用了。 “我有问题!”既然自己已经是替身,这家里也没什么规矩,江夏索性也放松了很多。 “既然她能够胜任这份工作,还需要我这个替身做什么?” “你问到点子上了。”徐寅心满意足地拍了拍手。 “我这闺女呀聪明是聪明,就是感情这方面不太敏感,有些木讷。” 嗯?江夏没听明白,木讷和当设计师又不冲突。 “当设计师是次要的,你们真正要做的,是接近这个人。”徐寅说着,将一张男人的照片放到桌子上,江夏和唐绘都凑上前看,照片上的人竟然是程羽,但无论打扮还是长相,都比那位憔悴的中年大叔精神太多了。 “这真的是程羽?”江夏从未见过这样的程羽,甚至觉得他有点小帅。 “这哪像一个三十岁的人?” “人家今年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江夏下意识地瞟向办公桌上的台历,恍然大悟。 怪不得连她自己都显得年轻了,江夏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回溯到了十年之前。这时唐绘和程羽都还不认识,更不用提成为结发夫妻了。 江夏的反应惊动了徐寅,他下意识地瞥了眼她,又看了看唐绘,示意田秘书把他们带出去,只留下江夏单独谈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接近他吗?” 徐寅颇为神秘地侧过身,向江夏吐露实情。 他观察最近的政策指向和经济发展态势,断定f市将会逐步进入快速发展的时代,而基建是一切发展的基础,因此他变卖了原本的大洋证券公司,决定将经济注入实体经济,而地产巨鳄墨林集团就是他盯上的目标。 “墨林集团的总裁程墨林是个野心勃勃的企业家,我动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才搞到一份他们公司内部的财报。” 据分析,墨林集团意图在未来五年进行更大规模的扩建,趁着地产行业的蓝海蓬勃发展,快速占领市场份额。 “这是个机会。”徐寅断言道。 “您是想趁机入股吗?”江夏问。 徐寅叹了口气。 “愿望总是美好的,程墨林虽然野心勃勃,但怀疑心特别重,不会轻信他人,我多次派人向他表示愿意合作的心意,别说拒绝了,直接面都没露闭门谢客。” “热脸贴了冷屁股。” “所以说我改变了策略,既然撬不开程墨林的嘴,我们或许可以从他的儿子程羽下手,让唐绘借着设计师的身份拉近与程羽的距离,最好关系能进一步发展,咱们家族也能借着你们的关系攀上墨林集团这棵参天大树。” 折腾了半天,原来是要去“色诱”程羽。 江夏也似乎明白了为何程羽对唐绘那么依恋,唐绘却还是会出轨,难道从一开始她就只是出于经济利益接触程羽吗? “那我这个替身的用处是?” “代替唐绘出面,让她参与工作室的设计,你负责接近程羽,摩擦出火花,尽快拿下他!” “哦…啊?”江夏愣了半天,才回过味来。 合着这一轮回我要疯狂追求那个自己竭力避开的精神病人?一想到这样狗血的剧情在自己身上发生,江夏简直无语。 但有什么办法呢?因为和真正的唐绘长得像,江夏现在是刀俎上的鱼肉,为了保全不惹是生非,她只能任人摆布。 梁少若把两个女孩子领回之前的宅邸,推开卧室的门,让仆人送来另一套睡衣和枕头。 他告诉她们,从今天起她们两个就住在一起了,为安全考虑,她们同时只能有一个人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另一个人在对方出行时最好待在家里。 梁少若走后,江夏和唐绘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二人相对无言,江夏窘迫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你说话,你说话呀,这不是你家吗?我就一替身我哪来的资格先张口啊,这可是你家啊,十年前的唐绘这么腼腆吗?” 终于,江夏忍无可忍,还是率先开口了。 “你真的是海归的设计师吗?” “姑且算是。” “徐先生对你咋样,你们平时会拆家发火吗?” “还好,我们聊得并不多。” 也对,毕竟徐寅也算是企业家,平时工作太忙不陪女儿也很正常,但江夏实在找不到可聊的话题了。 “那个,风语工作室的应聘…是在啥时候?” “上午,十点半。”唐绘说话的样子宛如平静的湖面,一字一句毫无涟漪。 “他们官网上是这么写的。” “这样啊…哈哈,其实我也不知道为啥他偏偏选择了我,是,我的确人缘不错,整个学生时代都有很多朋友,但我对建筑设计啥的真的一窍不通,他就不怕我会露马脚吗?”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唐绘不自觉地低下头,轻声呢喃。 “啊?” “没没没什么,我是说…我相信你,你只要故作高深,扯一堆比较冷门的名词,如果他说到你不懂的事物,你就嗯嗯啊啊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就好,我刚才看了看他们工作室的一些产品展览,说实话水平很一般,他们应该真的急缺人手…” 江夏走到唐绘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这一举动把本就胆小的唐绘又吓了一跳。 “没想到你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实际上懂的事还不少啊。” “没有啦…经验之谈…” 唐绘话音未落,梁少若又一次敲门闯入,带来了数十套衣服,每一套衣服都有相同的两件。 “快换上,衣服穿得一模一样也是徐先生的要求之一。” 换好衣服后,二人看着面前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相视一笑。 看来,我们是不得不合作了呢。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取的名字… 江夏向唐绘友好地伸出手。 “叫我江夏就好。” 江夏…真是个好名字,唐绘在嘴里反复念叨着。 “话说我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就算不让外人分辨,我们自己也要互相分清~”江夏说着解下发卡。 “蓝色的是我,橙色的是你,这样就不会搞混啦~” “怎么可能还会把自己搞混呢”唐绘小声吐槽,不过还是听话地把发卡递了过去。 趁着江夏换衣服的档口,唐绘忽然从背后抱住了她。 “你是我的孪生姐姐,以后我私下里就叫你江夏姐好了。”唐绘忽然撒起娇,二人的关系也渐渐拉近。 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名字被他人在意,江夏感觉如同有一股暖流从她的身上流过,即使变成了替身,她在这一轮回中也并非毫无价值。” 那么,就一步步来,首先,从攻略程羽开始! 第19章 你被录用了 在f市繁华的街区里穿针引线般地绕了半天后,管家梁少若的车停在了路边。 “大小姐,风语工作室就在前面的写字楼里,眼下这种情况为了不引人怀疑,只好麻烦您自己走过去了。” “行了行了,现在一被这么叫我就害怕。”江夏看着车里缩成一团的唐绘和满脸黑线的梁少若无奈地离开。 徐寅说,唐绘虽然专业知识过硬,但完全不善交际。江夏叹了口气,她本来还怀疑徐先生是不是给自己的女儿贴金,从网上查了些家装设计的疑难杂症故意刁难唐绘,没想到她边说边比划,愣是把一窍不通的江夏都讲懂了。 说完以后,唐绘还忍不住吐槽。 “这都什么不负责任的设计嘛,你朋友的?” 江夏不好意思说是故意刁难,便推脱说是自己家之前遇到的问题,没想到唐绘听到以后更来劲了,不一会儿按照江夏给的版型做出了三四种家装设计,无论如何都要帮她亲自改装。 “客气什么客气,你是我的替身,就是另一个我,我帮助我自己还不行吗?” 看样子专业知识是过硬了,但不善交际的方面又值得怀疑。 管家告诉江夏,唐绘在家里和外面判若两人,她不信邪,今天早上提前两小时出发,执意要带上唐绘。 唐绘仿佛早有所料般,用被子把自己层层裹成粽子,江夏索性把“粽子”打了个结,和管家合力把她抬了下去。 “放开我!”车上了绕城高速后,江夏才把唐绘放出来,没想到她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脸色煞白。 江夏靠近听连呼吸也没有,脉搏都十分微弱,连忙告诉梁少若。 “靠!整出事故了!快掉头去医院!” 梁少若看了眼后视镜,不紧不慢地说。 “她又装死了。” “啊?” “唐大小姐的生活领域只局限于家里,到了户外的生存能力就如同冬眠的青蛙,因为过于恐惧进入假死状态。” 【人体,很神奇】 江夏想捏住她的鼻子和嘴巴把唐绘憋醒。 “没用的,大小姐现在的呼吸频率也变成了冬眠的状态,想要憋死她至少要等到今天晚上。” 梁少若说着从副驾驶拿出一个奶油大福,让江夏打开包装,放到唐绘鼻子旁边。 不出一分钟,唐绘的小鼻子抽动了一下,像个小刺猬一样慢慢张开怀抱,抱着奶油大福大口吃了起来。 趁着她吃完的功夫,江夏拿着纸给唐绘擦嘴,她毫无防备地把脸伸了过去,江夏反手将她卡住,不给唐绘再次缩成一团冬眠的机会。 “老梁,快点开!我就不信邪了!” 唐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暗算了,想要挣脱,却发现二人虽然外表一模一样,力量差距却十分悬殊,她根本挣脱不了江夏的“八门金锁”。 “放开我!快放开我!老梁你也不听我的是,信不信我跟我爸告状!” “徐先生已经默许了,你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你今天必须跟我去,我就不信邪了,堂堂一个海归设计师,社恐到连家门都不敢出。” 车稳稳地停在写字楼门口,管家事先和迎宾的门童打过招呼,俩小年轻见他的车来了,彬彬有礼地上前打开车门,却发现里面走出来的不是气质优雅的唐大小姐,而是一个穿着睡衣,头发蓬乱,满脸泪痕,杀猪般哭嚎,用被单裹着的粽子。 江夏为了给唐绘表现的机会,特地换上了和管家一样的黑色礼服,又戴了墨镜,见唐绘死活不下车,跟梁少若使了个眼色,俩人合力拽住唐绘的被单,用力一掫,把唐绘连人带被单扔了下来。 “大小姐,你看着点场合,这可是f市金融中心的写字楼,徐先生在这边有不少朋友,你现在代表的是你家的颜面,可别再哭了。” 过去江夏在农村带小孩的时候经常用这种威逼利诱夹带恐吓的方式,她本以为对唐绘管用,没想到她完全不管什么颜面礼数的,听了以后闹得更凶了,直接往地上一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边打滚边哭闹,央求江夏和梁少若别折磨她了,放她回家。 “我不要出门我不要出门我不要出门!” 她撕心裂肺的号啕如惊雷般撕破市中心。 江夏的激将法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两个门童误以为他们这是绑架或者放出来个精神病。吓得都要报警了。 驻足围观的路人也越来越多,江夏他们眼看场面控制不住,连忙和梁少若合力将唐绘抬上了车,一溜烟跑了。 绕行了半天,见没人跟踪以后,他们才松了口气,再回头看唐绘,又进入了假死状态。 “好嘛,她倒是完全不关心,我这个替身要去当替死鬼了。”江夏换了身衣服无奈地下车,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好在门童并没有认出她,江夏才放心大胆地走了进去。 既然唐绘完全靠不上,江夏只好按原计划行事了。 梁少若已经替他们打探过消息了,风语工作室分两个招聘环节,主考官考核的笔试和老板面试,徐寅当然知道江夏的设计才能比较惨不忍睹,事先派人打探到了笔试考试的内容,让唐绘先作答以后,江夏昨晚背了整整一宿。 和当年考护士证要背诵的海量考纲相比,这几道题的答案就是九牛一毛,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江夏还是一字不差地背完了。 上了21楼,江夏找到2104室,她礼貌地敲门,开门的是一个戴眼镜的地中海男人。 “呃叔。”江夏确认再三,说出了称谓。 “风语工作室是这里吗?” “昂,快请进,您是多大的户型,要精装还是简装,本工作室有专业的设计团队,并承诺三年质保。”地中海满脸堆笑着把江夏往里推。 “您先付钱就行,咱借一步说话?” “我不是来装修的,我叫唐绘,是来应聘的。”江夏说着把个人简历递了过去。 一听不是订单,地中海立马收敛了笑容,冷冰冰地转身离去。 “诶?我来应聘啊。” “考试试卷在d盘学习资料里第二个word文件里,自己打印,不要乱点其它文件夹,考试时间45分钟,九点半之前把卷子放桌子上就行。” 地中海没好气地吩咐完,自顾自地钻到旁边屋里打游戏了。 “什么人啊。”江夏无奈地耸耸肩,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她一个替身有什么话语权呢,只好忍气吞声地打了卷子,找了个平整桌子作答。 题里每个字她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江夏又完全理解不了是什么意思。不过对于应试这方面,江夏信心十足,唐绘的答案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她奋笔疾书地作答,很快就写满了考卷,只剩一题。 “诶?怎么还有一题?”江夏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的的确确记得昨晚只有十道题的答案,哪里冒出来第十一题? 她试着往上检索,却发现题目答案她一个都看不懂,唯独第十一题,是个开放性题目。 另一边,唐绘被送回家后,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活蹦乱跳地走出卧室,见梁少若正在手忙脚乱地打电话。 “忙啥呢老梁?” 梁少若幽怨地看了唐绘一眼,放下电话没好气道。 “都是你闯的祸,现在我得给写字楼全楼的安保以及各路记者解释我们没有绑架精神病人,你的状况也一切正常!但凡再逗留几秒,我和江夏现在就该被请到警察局里喝茶了!” 然而唐绘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若无其事地溜达来溜达去。 “你就长点心。”梁少若说着看了眼表。 “估计江夏现在应该开始笔试了,喂,昨天给你那十一道题都好好完成了。” “当然~那些题都是小儿科诶?不是一共就十道题吗?” “别逗了,一共十一道题,我抄录的时候记得清清楚楚。” 唐绘听罢连忙回卧室找出卷子,一边抱着卷子出来,一边说着“完了完了”。 “别那么紧张,估计你是最后一题没看见,她就少做一题的话无伤大雅。” “不”唐绘忐忑不安地展开卷头。 “是第一题忘了写” 【你认为在设计中什么是最重要的?或者说,费尽心血设计的目的是什么?】 江夏长抒一口气,她估计这么简单的题目,唐绘要么是忘了,要么是觉得太简单,给江夏个机会自由发挥。 江夏犹豫半天,觉得以她的知识储备写不出啥妙笔生花,觉得灵感、想象力之类高大上的词汇她也完全体会不到,就把自己代入她那间出租房中。 她联想到自己最惬意的时刻——没有闹钟的催促,一觉睡到自然醒,舒坦地伸个懒腰,此时她觉得一切的精雕细琢与荣华富贵于她都是浮云,没有因为拼搏什么而身心俱疲。将精力、时间全部掌控在自己手中才是最自在的。 万事万物本不该如此吗? 于是她郑重其事地写下【为自己而活】 江夏通知地中海自己答完后,俩人的状态两级反转,她觉得唐绘那种级别的设计师到你们这里简直是大材小用,找了个角落惬意地整理妆容,丝毫没有注意地中海眉头紧锁,反反复复看了几遍卷子,又看了看江夏,犹豫再三,叹着气往里屋走去。 “诶,我答得怎么样啊。”江夏反倒蹬鼻子上脸了。 地中海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说我不能下定论,得回去给老板商量一下。 江夏听完更得意了,看来是唐绘精妙绝伦的答案震惊四座,小小的面试官hold不住,必须找顶头上司私聊了。 她得意扬扬地又坐了会儿,里屋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这次走出来的不是地中海,而是江夏再熟悉不过的人——程羽。 十年前的程羽才二十出头,正是朝气蓬勃玉树临风的时候,他留着利索的中分,穿着整齐的正装,身材挺拔,全然没有颓废大叔的模样。 他见到江夏后礼貌地点头微笑,伸手请江夏进屋聊。 “大可不必大可不必。” 他的行为江夏受宠若惊,放在之前的轮回,高低得让她挂个嫌疑犯的罪名。 在这之前,江夏学习了不少面试的技巧,首先是要有自信不能陷入被动,先发制人,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这样才能扬长避短,让面试官发现自己的闪光点。 “程羽,你说说我刚才那份答案里,有哪些闪光点。” 好家伙,程羽没想到这个新来的人不仅敢直呼老板的大名,甚至直接反客为主,大言不惭地考起他来了。 “嗯”程羽想了半天措辞。 “很有想象力,思维很跳跃,很务实,有种返璞归真的美感。” 江夏想着反正她也听不懂啥专业术语,只要是好词就一定是在夸她,看来第二招奏效了,她决定按照网上学的技巧,乘胜追击。 “程羽,那可以讲一讲,这些优点为什么吸引到了你呢?比如是不是我们工作室急缺的人才?” “这”程羽已经汗流浃背了,到底谁是面试官啊。 “首先呢,你的才能可能还没有完全展现,需要时间慢慢检验;其次呢,我们从客观公正的角度讲,您的专业发展方向的确和我们公司的目标有一些小出入;但是呢,我们公司主打一个包容性,支持多样化的设计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所以说我还是挺看好你的。” “nice!”江夏差点起身欢呼,俗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江夏觉得是时候一锤定音了。 “所以说,倘若我应聘贵工作室,可以负责哪方面的职务呢?” 程羽已经焦头烂额了,江夏问的全都是他准备的问题,他的话全被抢完了。 “我认为我们工作室现在就缺像您这样的兼具意识流和务实的人才,如果您工作上进努力的话,也许不出一个月您就可以坐到公司三把手,首席设计师的位子。” “芜湖!”江夏圆满完成任务。 程羽也两眼放空,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临走时,程羽和地中海都来为她送行。 “回去以后等消息就好,录用后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姐,今天是我太没礼貌了,在这儿给您道歉。”地中海说着还深深鞠了一躬。 “干嘛这么客气,以后都是同事,论辈分,我还得叫你叔呢。” 程羽向江夏解释道。 “别误会,我看简历了,这家伙比你小一岁,是个大三程序员实习生。” “那着实长得有点着急了。” 管家怕继续逗留在门口惹火上身,就留给江夏经费让她自己打车回去。既然已经圆满完成任务,江夏悠哉悠哉地逛了会儿,买了几个奶油大福才回去。 一开门,她和唐绘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憋不住说道。 “我忘了写第一题了!”“应聘任务圆满完成!” “啊?”(共声) 唐绘见江夏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幽幽地道歉:“我没写第一题,所以从第一题开始你回答的所有答案都背串行了你就没觉得,在开放式厨房里用干湿分离的方式解决油烟过多问题有失偏颇吗?” 怪不得江夏又回味的时候,觉得地中海和程羽的反应多少有些奇怪。 “我以为他们是被我的才干吓到才汗流浃背的” 梁少若听罢绝望地捂住了脸。 “这才第一天,咱家的脸就被你们姐妹俩丢尽了。” 说着,江夏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一看是程羽,战战兢兢地点了接听,本以为会是一顿暴风骤雨般的辱骂,却没想到对方只是淡淡地回了句。 “恭喜你,你被录用了。” “啊?” 电话的另一边,程羽无奈地放下了手机,与那坨光滑的地中海面面相觑。 “哥,咱真把这胡言乱语的大神请过来?我看那卷子她是一窍不通啊。” 程羽叹了口气。 “没办法,谁让咱们工作室除了咱俩没别人,在没人就该倒闭了” 只要是个设计师来了就是首席,死马当活马医。 第20章 第一单业务,开张! 被…录用了?屋内的三个人都愣住了,直到听见江夏手机掉到地上才回过神。 唐绘激动地扑向江夏,将她紧紧抱住,仿佛完全忘了上午江夏对她施加的“暴行”。 “你太厉害了江夏姐…我什么忙都帮不上还差点害了你,一定是你面试的时候力挽狂澜…” “好啦好啦。”江夏把事先准备好的奶油大福塞到唐绘嘴里,她立刻放开手,乖巧地进入进食状态。 梁少若把事情向徐寅汇报后,欣慰地看着江夏。 “接下来按部就班地入职,接近程羽就好。” 但这份离谱的录用电话已经让江夏隐隐察觉,今后的工作生活绝不会一帆风顺。 意外情况在她上班第一天就出现了,程羽让他九点上班,江夏特地提前了一个小时就到了办公室门口。虽然得到了程羽的赏识,但和同事间的竞争也同样重要,她一想到要和一群老油条共事,不仅要避免在业务上被卷死,也要时刻提防各种明争暗斗勾心斗角。 显然,第一天上班提前到,给老板留下个好印象是很有必要的。江夏信心满满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坐等程羽的夸赞,可她左等右等,愣是一个人也没有。 江夏心想也许程羽是在考验她的耐心和能不能沉得住气,于是一忍再忍,没有拨通昨天的电话。 直到九点半,昨天那个地中海才晃晃悠悠地出了电梯。 “哟,来这么早啊。” “诶?程羽…老板昨天说的上班时间啊,我都等了一会儿了…” “来早了也没啥用。”地中海慢吞吞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江夏心中暗笑。 嘴上说着没问题,实际心里早就因为我的积极表现,难受得不得了了。 “话说,其他同事呢?怎么大家都迟到了呀。” “已经到齐了啊。”地中海莫名其妙地看了江夏一眼。 “程老板昨晚喝多了,搁里屋睡觉呢,整个风语工作室除了咱仨以外没别人,程羽负责宣发和合作洽谈,我负责帮他整理数据,挖掘市场需求,而你——就是首席设计师。” “哈?” “不然你以为入职考试一题都没对,你咋还能被招进来,死马当活马医咯。” 原来风语工作室就是个草台班子,白瞎了她那么长时间煞费苦心地准备。 “所以你们之前…没有设计师?” “昂。” “也没人应聘?” “你是第一个。” “那…你们的订单是咋完成的?” 地中海满不在乎地泡了杯咖啡。 “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共接到了两单,都是老板客串设计的,虽说完成度挺高,但客户普遍不太满意,毕竟有他一不小心就把人家的电路接到物业的电表上,白白损失上万元的先例…非但一分钱没挣,他还倒赔进去几万。” “一分钱都没挣是咋撑到现在的?还有你不是大学生吗?好歹找一个靠谱点的单位啊,何必在这半死不活的工作室浪费大好青春呢?” “程老板有的是钱咯,来开个工作室虽然浪费钱,美其名曰体验生活,况且这三个月虽然没有开张过,我的工资他是一分都没少给…何况还给我开实习证明。” 江夏无语了,合着来这儿的没一个是正常人。她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去和徐寅好好商讨一下有没有更靠谱的方式接近程羽。 “我受不了了,我要离职。” 江夏正准备转身离开,里屋的门忽然开了,程羽吃力地扒着门框探出脑袋。他一副宿醉的样子。 “别…别走…我昨晚陪客户到半夜,好不容易接了一单…”说罢他就瘫倒在地,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为了不给程羽留下坏印象,江夏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留下来。 一直等到临近中午,程羽才渐渐摆脱宿醉的状态清醒过来。 他首先庆祝江夏入职,还特地买了一个蛋糕,但江夏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她摆弄着叉子,看着端着蛋糕互相往对方脸上抹的两个大男人,觉得他们十分不靠谱。 “我说,不是接了一个单子吗?咱们能不能先以工作为重。” “怕什么~”程羽笑着说。“距离客户要求的交稿日期还有一段时间呢。” “还有多久?” “明天上午。” 江夏无奈地捂住了脸,此时她感到深深的无助,怪不得前两单程羽会赔钱。 一顿嗨后,俩人才从江夏的说教中安静了下来,开始讨论客户的要求。 客户是一个单亲妈妈,她带着两个孩子,大的15岁,小的7岁,他们住在附近不远的一处廉租房,一室一厅,总共二十平米。她说她的要求不高,只想多一些收纳的地方,让家里看起来整齐一些,以及给上高一的大儿子提供相对独立的个人空间,同时她在忙家务的时候能够监督小儿子的学习。 “客户也没说具体能给多少经费,只是说尽可能少花点,因为咱们工作室没有任何咨询费,她才会选择这里。” 听完之后,江夏举起手。 “我有个疑问。对方是个单亲妈妈,程羽你是咋做到和一个单亲妈妈喝成这样的?” 地中海听罢哈哈大笑。 “你听信他的鬼话?我看呀他八成是嘴馋了,找个借口自饮自酌喝成这样了。” 或许是被戳中了真相,程羽并没有接地中海的话茬,他继续解释道。 “至于期限,其实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也就没有具体的期限,只是我当时脑子一热,答应他明天上午一定能给她准确的答复。 好嘛,原来麻烦都是自找的。 程羽见江夏面露难色,勉励道。 “哎呀,我相信你的才能。”程羽拍了拍她的肩膀。” 说罢,他把廉租房的户型图纸扔给了她,找借口说自己还有应酬,一转眼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八成又去花天酒地咯。”地中海无奈地耸耸肩。 “他之前就是这样?”江夏问。 “对啊,之前他就想当甩手掌柜,都说好了我只会整理数据,还非要把第一单项目扔给我,我会干啥?我盯着那图纸只会看图说话,到最后啥都没设计出来他就亲自上阵,自然被客户痛骂了一顿…” 江夏已经能想象出她的结局了,不过好在她还有帮手。 时间刚过五点半,地中海就准时打卡下班,江夏趁屋里没人,掏出手机把户型和客户的要求发给了唐绘。 “这是第一单,听程羽的语气客户能给的经费很有限,难度比较大,你量力而行。” 发送过去片刻后,唐绘回复了一条“ok” 江夏觉得自己也不能干坐在这里,她拿起图纸,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琢磨出什么。 这间廉租房位于西楼头,卧室在阴面,常年照不到阳光,进门就是客厅,左手边是厕所,厕所没有对外的窗户,通风设备设置在楼道内部,客厅与卧室通过一条狭窄的走廊沟通,同时也沟通了厨房,厨房有唯一一扇采光良好的窗户,但厨房的温度本来就高,日晒导致客户在做饭的时候常常满头大汗。 卧室内,一张大床挤在屋子的西南角就占据了绝大部分的空间,剩下可怜的空间也只能用来摆放俩孩子共用的书桌和衣服橱柜之类的。 一想到生活在这样逼仄狭小的家中,江夏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可这样严峻的户型环境,又该从哪里改起呢? 江夏捧着图纸苦思冥想,丝毫没有注意到程羽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厕所不通风,厨房的油烟也很难消散,仅靠卧室内一扇窗户很难保持屋内空气流通,我昨天去实地观察过,她家的味道确实很难闻。” “你吓我一跳!”江夏如触电般跳起身,程羽从她身后出现让她想起很多不美好的回忆。 “以及因为两个孩子都长大了,卧室的一张大床睡不下,客户只好把客厅的沙发搬走,支起一张单人床。” “如此一来客厅的空间更加狭窄了。”江夏叹了口气。 “话说你为什么要接下这一单呢,诚然低收入群体很值得帮助和同情,但廉租房就是为了这点应运而生的啊,据我了解很多廉租房甚至连厕所也没有,他们这种生活环境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你不觉得,一个孩子在那样的环境里生长,很不公平吗?” “这有什么不公平的?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她妈妈没有偷没有抢,靠双手劳动支撑起这个家,抚养他们兄弟俩长大,即使生活的环境苦一些,他们也可以靠读书靠自己的努力摆脱这样的命运啊,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值得自卑的事。” 程羽摇了摇头,反驳道。 “可是我们有条件让他们变得更好。” “你说的有条件就是无休止的施舍吗?”实际上江夏在地中海下班后,偷偷看了看电脑上的项目预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客户不会支付一分钱,全部费用都由风语工作室承担。 “你是在做慈善吗?” 江夏倒是也理解有些企业前期为了打出名声,通过薄利多销的方式获取更多的市场,这无可厚非。 “可是我们什么也没有,要钱钱没有,要设计师…我也才刚上任第一天,即使我们通过这种方式吸引来了新的订单,以现在的业务水平也消化不了…” 程羽一直在静静地聆听,即使她的话很尖锐刺耳,他还是礼貌地补充了一句。 “说完了吗?” “嗯…我刚才有些激动…” “没事的,其实,我也完全没有考虑这么多,从创办这个工作室开始,我只是想摆脱家庭的束缚,想试着靠自己创业能不能闯出一番天地——但你也看到了,过去三个月我们甚至连一次完整的订单都没有接到,所以,我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改变,我试着放下功利心,问自己当初创办工作室的初衷是什么。” 他站起身望向窗外,天色已是日暮黄昏。 “那个单亲妈妈有腿疾,走路一跛一跛的,不能工作,全靠政府的救济度日,那两个孩子很懂事,大的学习成绩很好,小的也很听话,我相信f市有更多比他们还需要帮助的人。也正如你说,一个贫穷的原生家庭没什么值得自卑的,但…但或许我们能够提供给他们更好的条件。” “我没有想过去帮助多少的人,我的眼界挺窄的,当说出可以无偿帮助她的时候,我忽然感觉自己找到了当初创办工作室的初心和价值,也许就是仅此而已的想法,虽然最终麻烦的是你,我这样自作多情多少有些慷他人之慨了哈哈哈,不过你放心,经费这块肯定少不了你的,需要多少和我说就行。” 程羽说罢就离开了,只留下江夏独自沉默。 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吗?江夏忽然意识到由于之前轮回的影响,她对程羽留下了不靠谱的刻板印象。 “但那已经是十年以后的他了,或许十年之前,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实现自己的价值呢。” 江夏照惯例买了奶油大福回家,她本想等晚上唐绘完成设计后好好犒劳她,未曾想刚一开门,唐绘就把四五种设计方案递给了她。 “大改小改,经济型、实用型、轻奢型等等五种方案我都设计出来了,客户的要求太简单,每一种都能保证满足,到时候你看着选就行。” 不愧是海归设计师,江夏看着一张张赏心悦目的设计稿,又抬头看看闷头吃大福的唐绘,激动地一把搂住她。 “唐绘!你真是我的小英雄!” “江…江夏姐,要…喘不过气了…” 二人倚在卧室的镜子前,目光在镜中对视。 江夏双手抚摸着唐绘的头,就好像灵魂出窍般,爱抚着另一个自己。 “宛如躯壳中被植入了不同的灵魂,你就像故事中才存在的人一样。” 室内室外的唐绘简直判若两人,无论是静若处子还是动若脱兔,唐绘极具差异和割裂感的行为散发着某种捉摸不透的气质,这种独特神秘气质深深吸引着江夏。 毕竟她无论过了多久也不会忘记,唐绘的名字,可是被清清楚楚地写在红色日记本上。 第21章 新人,亦是旧客 “铃铃~” 江夏关了闹铃,缓缓睁开眼,她扭过头,另一张床上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见唐绘的踪影。 “她起这么早吗?”江夏一边吃早饭,一边问管家。 “从三天前敲定设计方案后,大小姐就开始忙起来了,她这会儿应该在二楼的书房里。” 想来也是,江夏选定设计方案已经三天了,整个方案从材料选购到布局设计全都由唐绘完成,她每天只需要批阅唐绘发来的进度,说是批阅,她其实除了走马观花地看看外表美不美观外,什么也看不出来。 毕竟自己只是个外行替身,专业的事当然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不过虽然做了甩手掌柜,班还是要上的,她得靠唐绘发来的这些稿子装模作样地向程羽汇报。 江夏都无法用语言形容程羽看到那份设计图纸时的喜出望外。 唐绘认为房屋最大的两个问题一个是通风,一个是布局。 首先是通风,整体户型呈长条形,却没有传统南北通透的设计,导致除非常年开着大门,否则即使打开卧室的窗户,屋内的空气也无法流通。 其次是各个房间的布局,收纳空间太小,占据公共空间,同时房间规划得也不合理,太多空间没有被充分利用,导致住起来非常逼仄拥挤。 为此,唐绘计划把厨房和客厅之间的墙打通一半,把上半部分改成窗户,这样不仅能充分利用厨房的采光,还能代替大门实现通风的效果。 除此以外,唐绘把之前的单人床改成可折叠的沙发床,平时不使用时可以折叠成足以容下母子三人的沙发,如此一来就可以在床的左侧放下弟弟的学习桌,学习桌侧面就是改造后的窗户,如此一来母亲就可以在做饭收拾家务时,时时刻刻监督小儿子。 另外,她又在电视机下面添加了抽拉折叠式的餐桌,平时可以折叠收纳在墙角,这样客厅到厨房和卧室的通道也不会那么狭窄。 在卧室的规划上,由于弟弟的学习桌被挪到了客厅,兄弟俩的个人空间终于能有明确的划分。 过去的大床改成了卧室南北两侧的上下床,兄弟二人都睡在上铺,下铺一侧是哥哥的桌子,一侧是衣柜。 卧室中间的通风地带腾出了几平方米的位置,唐绘尽可能地发掘卧室的收纳空间,把过去放在走廊里的东西尽量挪到了卧室收纳。 “至于卫生间和厨房的具体摆设,由于经费不足实在禁不起大改,不过施工方那边倒是愿意帮忙检修一下天花板下水道燃气管道什么的。” 唐绘把方案发给江夏时补充道。 “不过我看她家的油烟机管道设计有些问题,现在之字形的管道排气效果很差,想必这也是味道不太好闻的原因之一。” 江夏给出的设计方案远超程羽的预期,他当即决定事成之后,一定要请这位大功臣好好搓一顿。 江夏敏锐地察觉到,这是个接近程羽的好机会,但真正的功臣是躲在屋里,默默设计的唐绘才对,她忽然想到原本的世界线。 “既然唐绘和程羽终将走到一起,为何我不助推一把呢?” 于是江夏又“得寸进尺”地向程羽提出个要求。 “我有个孪生的妹妹,她是学美术的,对家装设计这方面很感兴趣,到时候我可以带上她吗?” 程羽当然爽快地答应了,还一直追问为什么不让她妹妹来工作室应聘。 “你已经够才华横溢的了,要是能把你们姐妹花都招致麾下,我想用不了多久,咱们风语工作室也会是f市远近闻名的” 程羽又开始做梦了,江夏哑然失笑,要是她能像人类一样下车,早就让她来了,何必还这么麻烦的整一个替身。 不过她转念一想,她站在光鲜亮丽的舞台上尽情表演,而唐绘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怎么反倒像唐绘成了替身,为江夏发光发热了。 “有机会的话,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克服心中的恐惧,站在舞台前。” “要上楼跟大小姐道别吗?”梁少若起身问。 “不用了。”江夏微笑着看向紧闭着门的书房。 “让她好好钻研,我就不打扰啦。” 回到风语工作室,地中海一上来就神神秘秘地贴着江夏说。 “有两个消息,你想听哪个?” “先听好消息咯。”江夏不假思索地回答。 “施工方也同意你的设计方案了,计划这周末就开始施工,差不多三天时间就能完成。” 虽然算不上什么彻底翻修,但施工方行动如此之快还是出乎江夏意料的。 “今天周二,如你所说最快这周末就可以竣工吗?” 地中海点了点头。 “毕竟程老板跟施工方的包工头喝了整整一宿,不停地求情,什么人间至善,什么为了实现存在的价值,反正各种煽情的演讲把那群工人都说哭了,那姓邹的包工头不仅承诺三天之内保证完工,还减免了一半人工费。” 看来程羽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用场,不完全是吉祥物。江夏再次检讨自己的刻板印象。 “这件事我们也和李阿姨说了,她今天无论如何都要登门感谢咱们,约的是十点半,估计等会就要来了,程老板说我这形象上不了台面,要你来招待。” “那坏消息呢?” “什么坏消息?”地中海哈哈大笑。 “一条是好消息,另一条是更好的消息。” 他告诉江夏,不知是鲶鱼效应还是江夏带来的好运,今天又有个人向我们投来了简历,下午两点来面试。 “这件事你负责?” 地中海摇了摇头。 “程老板之前说我一点都不负责任,什么牛蛇鬼神都招进来了,所以把招聘的任务也交给你了。” 江夏感觉自己被骂了。 地中海郑重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老板现在很器重你呀,你要好好珍惜机会,说不定过几天你就是公司的二把手了。” 江夏无语,整个公司除了她以外,一个摆烂一个吉祥物,要不是为了接近程羽,她才不会又一次接手烂摊子。 “诶?我为什么要说又?” 到了约定的时间,那位单亲妈妈很准时地到了公司门口,虽然生活拮据,但还是买了水果和牛奶送给江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您快请坐。” 单亲妈妈叫李春霞,41岁,丈夫曾是个地产公司的工人,五年前因施工事故遭遇不测,公司通过各种手段将她丈夫的死定性为因不规范佩戴安全设备身亡,不仅不赔付一分钱,反倒倒打一耙,一口咬定她丈夫损坏了工地的设备,还赔付了五千元。 “俺本身就有残疾,干不了体力活,之前只在家做做家务带带孩子,顺便做些针线活,俺男人没了以后,日子就更苦哩。但俺寻思,再苦也不能苦了孩子,这俩娃又懂事,可不能让他们再走俺的老路,所以俺就算拼了命,也得给俩娃提供好点的环境政府已经很帮着俺们了,给俺找了个看门的工作,俺们的廉租房也是唯一一间有独立卫浴的。” 说着说着,李春霞潸然泪下,江夏自觉地把肩膀送上前。 世上最伟大最无私的感情莫过于母爱了,江夏打心底里敬佩这位单亲妈妈,但也深感她命运的不幸,她活得如此挣扎,却又因为有抚养两个孩子的使命,不得不一边忍受苦难,一边以笑颜赞颂太阳照常升起。 江夏告诉李春霞施工方很快就会动工的消息,她的情绪更激动了,说什么也要请记者来报道一下。 “这次最感谢的还得是您和程老板,俺听说程老板又给俺省了一笔钱,俺俺什么也没有,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 “嗐,您这么见外做什么”江夏好说歹说,才连哄带骗地让李春霞恢复了平静。 “施工那几天估计会很乱,正好我家还有空房间,您不介意的话来我们家住就好。”江夏已经事先和徐寅打过招呼了。 又是一顿感谢和推辞,折腾了半天,江夏才说服李春霞把两个孩子送到家中。 送走她后,江夏立刻拨通了梁少若的电话,得通知老梁提前空出一间卧室。 “接电话的是唐绘,她立刻意识到这个更重要的人没有通知。” “江夏姐~”唐绘软糯糯地撒娇道。 “现在不是上班时间嘛?怎么想起来往家里打电话啦?是对我的方案不满意,还是单纯想我啦~” “行了你这粘人的小猫咪,姐有件事做了决定,忘了通知你,放心,不是让你出门的。” “只要不是出门,江夏姐随便安排就好~我都举双手赞成的!” “这样啊”江夏把李春霞一家的状况告诉唐绘。 “所以说,她家两个孩子要来咱们家住两天,你不介意。” 唐绘沉默了,江夏喂了半天都没有回音。 “你生气了?” 这时,电话那端传来梁少若的声音。 “大小姐听说家里要来外人,已经吓得进入冬眠状态了,您先挂了,等她醒来我再和她好好说。” 好家伙,江夏没想到唐绘对外人的抗拒程度到了这种地步。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窗户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就这么晒着太阳睡了过去。 梦中,江夏站在一面镜子前,她望着镜中的自己,像她,心中却有一个声音说着这不是她。 “是你吗?唐绘!” 镜子那端的唐绘羞涩地点了点头,江夏想要伸手去触碰她,却发现只能碰到冰冷的镜面,唐绘活在镜中,无论如何也碰不到。 为什么?江夏感觉镜中的唐绘正在逐渐拉远。 “唐绘,为什么不能接纳其他人,却偏偏能接纳我呢?” 唐绘面无表情地凝视着江夏,没有张嘴,她的声音却浮现在江夏的脑海中。 “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有一个人,我们从镜子两端诞生的彼此,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会害怕自己,也因此不会抗拒江夏姐你。” “可那两个孩子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会和他们说好规矩,不和你产生任何接触。” “真的吗?”镜子那端的唐绘微微抬眉,一副弱小无助的神情。 “姐姐要说到做到,否则我会消失的。” 说完后,唐绘刹那间消失,江夏猛地睁开眼睛,明明沐浴在阳光下,她却惊出一身冷汗。 仔细品味梦中唐绘的话,江夏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曾经做出过一个假设,世间存在两个没有血缘的人长相极为相似的概率本就极低,存在三个及以上相似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肯定地说不存在。 按照现在世界线的逻辑,这里存在一个唐绘,以及被江夏附身的十年前的替身,但要注意,十年前的她同样也已存在于世间,并且她和唐绘存在一定年龄差,虽然在成年之后可能会因为发育速度的快慢差异不大,但现在的她还是一个仅仅16岁的中学生,江夏敢保证十年前的自己绝对不长这样。 难道世上凭空多出来个人吗? 越想越恐怖,突如其来的一通电话更是把江夏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江夏姐~”听到唐绘酥酥麻麻的声音,江夏瞬间放松了许多,提醒自己不要再瞎想了。 “你咋这么快就醒了?” “当然是用奶油大福叫醒服务。”梁少若在电话那端吐槽。 “我想通啦,我也挺喜欢小孩子的,姐姐把他们接来,随便安排就好,只是” 唐绘还想再说些什么,江夏的手机显示程羽的电话又打来了。 “绘绘你先等等,姐姐要先忙工作,挂了哈,等会儿给你打过去。” “喂!”程羽的语气有些急促。 “那个要来应聘的新人已经上电梯了,为了彰显咱们公司的气质,你去电梯口接一下他。” “他是来应聘的同事又不是客户。”江夏无奈地挂断了电话,吐槽了句“面子工程”。 她在电梯口漫不经心地等待着,她之前背答案的时候顺便把题目也背了下来,她要用这些题目好好刁难一番新人,无论如何先给他下马威! 但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江夏傻眼了,里面的人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你好啊。”他一如既往地清秀俊逸,穿着不合身的棕色大衣,轻轻扒住电梯门。 “我是来面试的,好久不见,我叫冉奕。” 第22章 诡异的味道 “你…先做一下自我介绍。” 江夏局促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冉奕是什么随机刷新的npc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况且这可是十年前,他看起来还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点都没变。这家伙不会老的吗? 冉奕微微向前欠身,露出那招牌的假笑。 “唐绘,咱们都是老同学了,还用得着这些繁文缛节吗?” 哈?困惑之际,一段模糊的回忆闪入江夏的脑海。 她穿着校服,坐在教室第二排,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身上,冉奕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她正要回头,刺耳的下课铃让回忆戛然而止。 只有这些了,她附身到替身上,系统转接给她一些宿主原本的记忆也是理所应当。 江夏用手扶着头侧着看他,眼前这个男人的城府是那样的深不可测。 他上一次的到来令她卷入了这场风波,这一次,又会是什么? “嗷…对对老同学,咱们中学三年的交情,你看我这记性。” 江夏用尴尬的笑容极力掩饰不自信。 “你现在是…建筑设计师?虽然和家装不太沾边…我实话实说,目前工作室很缺人手,只要你有这方面的经验并且诚心入职,我司都能提供…” “那些都是假冒的。”冉奕又一次出乎江夏的意料。 “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家庭地址、职业、性格、性取向…除了姓名和年龄以外,其他的信息全部是伪造的。” “有必要吗?不过是正常的招聘流程…” 听到江夏的抱怨,冉奕一脸惊恐地望着她,揉揉眼睛,又上下打量了半天… “看…看我干嘛,我脸上又没字…” “你真的是唐绘?” 冉奕一句疑惑吓出江夏一身冷汗。 “当当当然了那还有假?我当然是唐绘如假包换,难不成我还是替身?” 冉奕哈哈大笑,拍着江夏的背说道。 “开玩笑啦,你是独生子女,怎么可能出现另一个和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呢?那会儿你一上来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我寻思你特别关注我呢,上学那会儿我不是总爱恶作剧嘛,尤其喜欢乱填乱写个人信息,把各种历史人物的名字照搬到卷头,每次老师念成绩都逗得全班哄堂大笑,我还记得那会儿你笑点也不高,而且一笑起来就特别容易脸红,我坐在后排…” 虽然冉奕描述的回忆很美好,但江夏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她甚至回想不起来中学时代的冉奕长什么模样。 出于礼貌,江夏只能嗯嗯啊啊地回应着,直到冉奕抛出新的疑问。 “但是后来,你毕业以后就消失了,我找遍所有的同学都要不到你的联系方式,你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 “我…”江夏支支吾吾地找借口。仅仅作为中学的同班同学,冉奕未免太过热情了,他对中学时代的回忆和怀念似乎全部围绕唐绘展开。 该不会这家伙也是唐绘的追求者之一。 “是父亲安排我出国深造的,当时走得太急,那边的课业繁重,实在挪不出时间联络之前的同学们,我也是最近才回来的…” 见冉奕没有怀疑,江夏才渐渐放下悬着的心,继续把话题拉回面试。 “你说你大部分信息是伪造的,但设计这方面总不能…” “一窍不通。”冉奕干脆利落地回答。 “哈?” “一窍不通,我高中大学学的全部是文科,别说设计了,我数学都没及格过几次,我敢保证我对设计这方面一无所知!” 听着他不卑不亢地自证,江夏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 他咋还骄傲上了? “啥也不会干嘛来应聘?况且就算我念着过去同班同学的面子放你一马,到老板那关的面试你还是过不去,说不定我还会被你连累。” “我的求职信不会放到他桌前的。”冉奕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说道。 江夏眉头一皱,压低了嗓音。 “你听谁说的?” “秦鹏上午才说的呀。”冉奕补充道。 “就是那个矮胖地中海。” 那会儿对话的时候屋内只有江夏和地中海两个人。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冉奕又是一阵令人不安的笑。 “这不也是我那会儿擅长的恶作剧之一吗?我来这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接近你。” 冉奕的话多少有些下头了,江夏可从未见过谁总把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去当成荣誉墙沾沾自喜的。 “听着,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事,我们现在唯一的关系是我是面试官,而你是求职者,你我之间需要保持必要的社交关系。” “好好好。” “但我真的要提醒你一句,唐绘,你身为富家千金大小姐下榻到这种摇摇欲坠的工作室一定有你另外的目的,其他的人也一样。” “什么其他的人?”江夏很讨厌冉奕这样卖关子。 “很抱歉我现在并不能说出具体是谁,但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被人当枪使了。” 说着冉奕站起身,向江夏伸出手。 “决定我的去留权掌握在你手上,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我留在你身边,或许能助你一臂之力。” 半晌后,江夏望着冉奕落寞下电梯的背影,小声嘀咕。 “莫名其妙。” 诚然,她作为替身稀里糊涂地就坐在了工作室首席设计师的位子上,江夏心中的困惑也难以计数,但无论如何,第一单生意正在稳中向好地推进,无论是唐绘、施工方、客户还是程羽他们都非常配合,江夏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去怀疑这怀疑那的。 她把冉奕的事简单向程羽汇报了,没有提那些乱七八糟的,只是说这家伙啥也不会,纯粹来捣乱的。 “好在你来了。”电话那端的程羽叹了口气。 “不然按照之前工作室发展的状况,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我们也得招进来。” 确实,江夏还得感谢之前宽松到几乎不存在的招聘机制,不然她也不可能进来。 之后的事如同预想般自然而然地发生着。 下午公司难得三人都凑齐了,开了个小会,决定施工的三天,三个人轮流去盯班。 晚上江夏回家时,梁少若已经把李春霞的两个孩子接过来了,徐寅说这边家里的卧室大多摆放着名贵的古玩字画,以及他珍藏的游戏机,说什么也不让那俩住进去,江夏没办法,只能把书房腾出来给哥哥住,弟弟年纪还小,占不了多少空间,于是梁少若安排他住到自己屋里,顺便照看他的起居。 至于李春霞阿姨,江夏百般邀请她也来自己家住,但还是被她拒绝了。 “已经开春啦没多冷,施工那几天没法关门的话我多盖几层被子就好,我就住那边,顺便也能看看这房子是怎么变化的。” 见实在拗不过李春霞,江夏也只好作罢。 第一天是地中海盯班,江夏感叹这小子鸡贼,施工头一天基本都是按照图纸设计的拆除,只要工人没有失误,基本就不需要监督,这家伙下午六点多就早早汇报工作,完成的任务了,好在他还有点良心,在家里陪李阿姨过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程羽和江夏才知道真实状况,原来昨天工人们拆家具的时候扬尘太多,地中海就连人带电脑缩到了卫生间里,好巧不巧他发现由于之前线路设计的问题,厕所里竟然有一个插座口,于是他抱着电脑一直玩到晚上十点,直到李阿姨来上厕所才发现他还没走。 “后来俺寻思这么晚了也没回去的公交,就问他要不要留下来。” 地中海忙着打游戏,无意间就答应留了下来,等他终于从游戏中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坐在客厅杂物堆的铺盖间。 地中海这家伙别看外表老成,内心里还是个孩子,他胆子不大,打小怕黑怕鬼,李春霞阿姨廉租房又远在郊区,楼下连个路灯都没有,他犹豫再三,这里又有网线又有电的,现在回去折腾还要麻烦阿姨,还是决定就这么熬一夜。 “我跟你们说。”地中海等李春霞阿姨挂了电话后,没好气地抱怨。 “我毕业以后,绝不住那种破地方,那楼道里啥味道都有,我坐在客厅没关门,那楼道里飘过来的臭味啊真是绝了,比我们集体宿舍的环境还差。而且隔音还贼差,也没个灯,楼道里来来回回的脚步声把我吓得够呛。” “那是你胆子小,换我照样能睡着。”江夏忍不住调侃他。 “不可能!”地中海的抱怨声提高了一倍。 “她半夜还说梦话,把我吓了一跳!我一开始还以为是幻听,问了好几句都没回应” “人家兼职了一天,忙里忙外的,累了说梦话也正常。”程羽也站出来帮李春霞说话。 “这样,咱们男人之间以公平为准,既然你在那边住了一天,今晚我也住那边,如果我熬过来了,你就得承认是你自己娇生惯养,还要亲自给李阿姨道歉。” “好,一言为定。”两个人正要拉钩,江夏把他们两个拦住。 “喂喂喂,我呢?把我当空气?就因为我是个女的?我也要参与你们的游戏!” 程羽:“这可不是什么游戏,毕竟是在郊区,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很危险” 江夏不满地叉腰,“怎么了?人家李春霞阿姨不照样好好的?我不管,明天晚上我也要住过去。”、 好在第三天晚上就装修得差不多了,程羽勉强答应了。 这晚程羽住在李阿姨家,他虽然平时吊儿郎当的,真到了施工现场却十分负责,每一处安装都要他亲自拿着图纸再检查一遍,折腾到晚上八点,施工队都撤了,他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定没有丝毫问题,才在公司群里交差。 “看看人家。”江夏不忘抓住机会刺激地中海。 地中海也不甘示弱,反手威胁江夏。 “明晚要是有醉鬼敲门,你可别吓得求爷爷告奶奶。” 次日早上程羽回来后,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还是难以掩盖他疲惫的神色。 “怎么,你也被那梦话折腾得不轻。”地中海冷嘲热讽。 “唐绘,你不是体谅人家嘛,到时候可别抱怨。” “不是。”程羽拖着疲惫的身体瘫到沙发上,喝了杯热水,才缓过劲慢慢说道。 “李阿姨根本不说梦话,你小子估计是听错了,毕竟楼道门开着,啥声音都传得过来,我是被那味道折磨得睡不着,我鼻子本来就灵,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我白天的时候就专门让施工队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屋里没有啥东西腐烂了。事后我还是不放心,又买了空气清新剂在屋里喷了一圈。但一到凌晨,我还是被那恶心的味道熏醒了,我实在忍不住,去厕所吐了一顿。” “李阿姨没有反映过吗?”地中海也觉得奇怪,便不再调侃。 “她说她常年鼻窦炎,闻不见啥味道。” “那有没有调查清楚?”江夏一想到今晚自己可能也要经历这糟糕的环境,担心地问。 “放心,我闻过施工队了,还是他们有经验,他们说廉租房的厕所通风靠的是楼道里的通风井,里面很容易藏污纳垢,他们估计是天花板上有死老鼠啥的,等施工结束腾出人手,把厕所的天花板也翻修一下就好了。” “那为啥白天闻不到。”江夏追问。 “这他们也不太清楚,施工队说有可能是最近白天天气热了,通风井的空气不太流通,晚上冷了才闻得到。” 江夏搬到李阿姨家中时,这里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唐绘图纸上的方案也颇见成效,李阿姨很高兴,还请江夏吃了她亲手包的包子。 晚上江夏和李阿姨不用避嫌,一起躺在卧室的床上,自她离开家开始,唐绘关心的消息就没断过。 江夏知道,唐绘表面上是在关心自己,实际上是把她单独扔在家里害怕。 “诶,打一晚上电话还睡不睡了!” “我不管,你戴上耳机,别吵到其他人,反正我必须要保证时时刻刻听见你的声音才行。”电话那边的唐绘态度很强硬。 “既然这样,你亲自来找我好咯~” “你你故意欺负我是。” “才没”江夏刚想说话,却忽然感觉一阵困意袭来,她张嘴想告诉唐绘,却已发不出声。 意识消失之前,她似乎闻到了程羽描述的,诡异的臭味。 第23章 蓄谋已久 江夏是被冻醒的,夜晚气温骤降,卧室的窗也不知被谁打开了,灌入的过堂风吹得她浑身发抖。 江夏哆哆嗦嗦地关了窗户,不见李阿姨的身影,她叫了几声也没回应。 是睡着了吗?她依稀记得在睡着之前,她在和唐绘打着语音。可江夏翻遍了床,也没有找到她的手机。 翻动枕头时,红色日记本从口袋中掉落,它忽然泛起暗红色的光,江夏连忙捡起日记本。 在唐绘的姓名之后,出现了一段新的日记。 3月10日,晴转多云 他最近很不安生,放着证券公司堆积如山的业务不管,偏偏开始钻研房地产,他盯上了一个猎物,看那公司财报时魂不守舍的样子令人作呕。 他做证券公司的时候多少次非法集资,多少次倒卖投资者的钱,用同样的伎俩欺骗那些想要一夜暴富的可怜虫。最终都源源不断地据为己有。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我是他的养女,是他领养、捡来的孩子,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毫无话语权、毫无家庭地位的存在。 他贷款时信用不够,就用我的名义借贷抵押,为了非法集资创办的空壳公司也挂在我的名下,我不能干涉他事业发展的一丝一毫,却处处为他做挡箭牌。 与此同时,我还享受着他的财富带来的大小姐般的生活,既自知荒谬试图阻止他的所作所为,又安于现状害怕连现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在沉默中成为加害者的一员,我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己。 倘若可以的话,我宁愿抹除 日记的内容戛然而止,江夏意犹未尽地合上了日记本。 可以确定的是,这段日记应该是以唐绘的口吻写下的,里面的“他”指的应该是唐绘的养父徐寅。 看来徐寅并非看上去那样童心未泯的老顽童,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之前林清的日记暗指了他最终犯下的罪行,而唐绘这篇似乎还没写完,看上去只是在记叙徐寅的犯罪行径,却没有提及她自己的犯罪动机。 “应该还有下文。”既然这次日记出现有延迟,江夏决定等下半部分出现以后再分析。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在静谧的晚上,江夏的手机铃声格外清晰,她循着手机铃声找去,好像是从厕所的方向传来的。 但当江夏一踏入客厅,刺鼻的臭味扑面而来,这已绝不是平日里能闻到的和螺蛳粉差不多当量的臭味,而是那种鲱鱼罐头在热带雨林中沤了一个月,又和臭皮革、腐肉煮了一锅汤,夹杂着令人作呕的酸腐味的恶臭,“沁人心脾”,直冲天灵盖。 越靠近厕所,臭味就愈发强烈,江夏怀疑会不会是厕所的下水管道崩了,她缓缓推开厕所的门,好在马桶安然无恙。 正当她寻找味道来源时,她注意到天花板缺口处传来了微弱的闪烁。 是她的手机在响。 刺鼻的气味已经令江夏的胃翻江倒海,她顾不得多想手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生存的本能在迫使她离开。 江夏站到马桶上,踮起脚尖够到了手机,她取下手机,发现上面和自己手上都沾了一些黑乎乎的液体。 她好奇地闻了闻,差点直接吐出来。 “原来是它产生的味道这是什么玩意?” 江夏转过身,却不曾想和李春霞阿姨四目相对。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厕所门口,关上了门。 经历了之前的轮回,江夏瞬间意识到不太对劲,但当李春霞抬起手,看见她手中明晃晃的刀尖时,她知道麻烦大了。 “你怎么醒了?按说包子里的药量,足够你一觉不醒睡到明天早上。” 看来她换了身体食量变小还救了她一命。 “李阿姨咱有话好好说,你看要是我们装修的时候有什么冒犯您直接和我反映就好,没必要这么极端。” “极端?”李春霞额头的皱纹挤在一起,她沧桑的脸挤出古怪的神情。 “现在知道惜命了?当初草菅人命时,没见你们有多难过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架在江夏的脖子上。 不用说,肯定是唐绘的身份惹的麻烦,江夏疯狂头脑风暴,试图将李阿姨的话与唐绘日记中所说的事结合在一起。 江夏咬着牙问:“您投资失败了,是吗?” “看来不是完全装聋作哑嘛,大洋证券公司,俺男人生前留下全部十五万存款,俺全都投了进去,然后呢?那杀千刀的徐寅卷了几千万的资金人间蒸发,放任俺们几十个一无所有的储户自生自灭,整整五十七个家庭,他欺骗了多少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知道我知道。”李春霞越说越激动,刀也越来越迫近江夏,她被压得喘不过气。 既然是替身,即使是唐绘留下的烂账,江夏也得负责。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他也多次以我的名义签署那些坑蒙拐骗的合同,经营非法的贸易,我对他这样的行为也深恶痛绝,阿姨,我知道很多内情,也许我们可以联手,我可以帮您” 没想到李春霞非但不领情,还把江夏压得更紧了,她恶狠狠地瞪着江夏。 “你以为这就算完了?这次委托你们工作室,不仅是为了俺,也为俺男人报仇!” 在江夏困惑的目光中,李春霞阿姨拿来厕所角落的木棍,朝着头顶的天花板轻轻一捅,一块松动的木板被挑开,紧接着,一股恶臭的黑水涌了下来。 江夏来不及躲闪,被这股黑水淋了个“外焦里嫩”。 李春霞调转刀把,用刀尖顶着江夏的下巴,叫她瞪大眼睛,盯着上面看。 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江夏才看清上面有什么。 已经被尸水泡发腐朽的木板遮掩着一个肿胀的头颅,已被蛆虫啃食大半,由于长期沤在天花板上的隔间里,那脑袋早就肿成了巨人观,一股一股的蛆虫簇拥在他的眼眶内,簌簌地落在江夏的脸上。 “呕!” 在刺鼻的气味、可怖的尸首以及极度害怕的三重压力下,江夏一头扎进马桶里吐个不停。 趁着这个空当,李阿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 她的男人当年在工地上是个小头头,办事非常负责,常常身先士卒,因为脚手架不稳,从上面摔下来的,虽说有三四层楼高,但下面还有防护网兜着,即使身上多处骨折,人也摔成了昏迷。理论上讲只要及时就医绝对能生还。 但当时和他同行的那个小工早上刚刚因为迟到被她男人大加训斥,手脚架不稳也是小工造成的,他为了逃脱责任,愣是放任她男人在地上躺了一宿,等第二天上工才被其他工友发现。 “十二月份啊,零下二十多度,尸检的法医说,俺男人是活活冻死的,他本不该死啊!” 而他所在的正是墨林和林氏集团合作共建的工地。 事后,两大集团为了息事宁人,贿赂当地医院为他们作假证明,那个小工非但没有受到一点惩罚,反倒将不遵守规范和压迫其他工人的罪名强加在她男人的头上。 “俺变卖了之前的房子,想要和他们把官司打到底,却因为受贿,没有一个律师愿意出面为俺辩护。” 最后的最后,李春霞阿姨只留下了十五万,她本想留着这些钱安安稳稳地度日,却听信亲戚的谗言,连最后的钱也都投进徐寅的圈套中。 “之前,俺为了表达不罢休的态度,把俺男人的尸体停在他们工地门口,没想到他们仗着背后有势力,直接把俺们的横幅撕了,俺的腿也是那时被打断的”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阿姨无论您经历了什么,有话好好说,都能解决的” “能说个屁!”李春霞气得浑身发抖,江夏注意到她的眼眶已经湿润了。 “三年了,已经过去三年了?如果能有一点进展俺至于活成这样吗?缩在这狗都不如的廉租房里,留给孩子的只有自卑和负担。” 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不过,俺等了三年,老天爷终于睁眼了,才让你们这对狼狈为奸的恶魔聚在一起,俺男人的头在这里陈放了三年,就是为了这一刻。” 江夏虽然不知道李春霞会有怎样的举措,但她非常清楚她已经危在旦夕,她将李春霞的两个孩子当成最后的救命稻草。 “李阿姨,想想你的孩子们,他们那么懂事,都还没成年,如果您一冲动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对两个孩子来讲,已经失去了父亲,又将要失去母亲,对他们而言太残酷了” “难道活在这里就不残酷吗?”李春霞嘶哑着怒吼道。 “丫头,你猜为什么俺要找那么多记者?” “他们会帮俺记录一切,记录我揭穿你们的罪行,我的孩子送到你们家后也会备受关注,他们会被从幕后推到台前,他们会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社会、国家在知道他们的状况后,会替俺补偿那份无法尽到的抚养责任。” 她说,这一切她已经构想三年了,诚然,她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村人,她目光短浅,意气用事,但不可否认,她对丈夫、对孩子最质朴纯洁的爱,也会在绝境之中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与魄力。 “俺已经一无所有了,要你们陪俺和俺男人一起去见老天爷,任由他老人家来评理。” 明天,这里将会成为你们精心搭建的火葬场。 自从语音断了以后,唐绘发了成百上千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她彻夜未眠,天刚蒙蒙亮,她忽然收到了一条匿名消息。 “要见她吗?来廉租房。” “老梁,起床!”唐绘慌了神,不顾一切地冲进梁少若的房间。 “大小姐,您今天是怎么了,起这么早”梁少若下意识地伸手摸他床上的小男孩,却发现扑了个空。 “嗯?那小家伙哪里去了。” “先别管这么多了!”唐绘硬把梁少若拉起身。 “江夏姐装修的地方在哪,带我去。” “嗯?我睡蒙了吗?现在是不是还在梦里啊。”梁少若懵懵地打了个哈欠。 “回来再做你的春秋大梦,我已经换好衣服了,你赶紧去开车。” 夭寿了!管家难以置信地打量着唐绘,平时见到外人就会进入冬眠状态的大小姐竟然会主动要求出门。 “到底是什么事?”梁少若驱车上路时,一个劲地问唐绘。 “江夏姐失联了。”唐绘把自己裹在被子里,一个一个字艰难地吐出来。 管家带着唐绘冲到廉租房门口时,正好碰上匆忙赶来的程羽和地中海。 施工队同时也站在门外,他们告诉程羽,李阿姨今天很反常,说非得让程羽亲自验收,等他到了才能进屋。 “昨天不是江夏值班嘛,我问她什么情况,没想到她的手机关机了,怎么也联系不上,我觉得不太对劲” 他敲了几下门,却发现门锁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众人连忙冲了进去。 屋里弥漫着刺鼻的臭味,但现在找江夏要紧,顾不得这么多。 唐绘:“厕所门被反锁了,她一定就在里面!” 潜意识告诉她,江夏姐就被关在这里。 “一二三,用力!”众人一齐使劲,终于撞开了厕所的门。 门开的刹那,头顶的天花板被扯碎,高度腐烂的头混杂着尸水滚落,如同生化炸弹般砸在地中海脸上,胆小的他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江夏被捆在马桶上,嘴被胶条封死,呜呜地挣扎着。 “别怕,我们来了!”程羽不顾一切地冲上前,撕掉她嘴上的胶条。 来不及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夏高呼道。 “你们被骗了!她要和咱们同归于尽!赶紧跑!” “已经太迟了。” 李春霞鬼魅般地出现在他们身后,她关上了房门和窗,手上拿着打火机。 “不好”程羽敏锐的嗅觉闻出一丝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了。 伴随着打火石的摩擦声,李春霞点燃了屋中弥漫的煤气。 在无声的光晕中,一切消失殆尽。 “嫌疑人江夏,喂,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江夏猛地回过神,她回到了那间小小的审讯室内。 “到底,谁是凶手?” 第24章 原来是你怂恿的 所以,凶手是谁呢?江夏一时语塞。 在另一个时空过了太久,连审讯室都有了疏离感。 江夏:“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和案件无关,是我的私人问题。” 张婷看了眼王旭,得到他点头默许后,她也同意了。 “城东的廉租房,有没有一位叫李春霞的单亲妈妈。” 王旭:“有,而且她和墨林集团有案件纠纷。” “她现在住在哪里?孩子呢?” “城东的廉租房,她的大儿子在跑外卖,小儿子今年高考,怎么了?需要传唤她吗?” “不不用了。”江夏默默地低下了头。 也就是说,在这个时空中,李春霞没有和大家同归于尽,十年前的唐绘和程羽也得以幸免于难。 可这样,就是对的吗? 唐绘在日记上写下了自己的罪行,即便她和程羽没有直接迫害李春霞,他们也享受过敲诈勒索换来的财富。 李春霞的大儿子那么礼貌聪颖,他本不应该去送外卖,是他们抢走了本属于他的人生。 到底谁是凶手? 江夏坚定了决心,即使她的任务是找出陷害她和程羽的凶手,即使帮助李春霞很有可能与摆脱轮回背道而驰,她也决不能袖手旁观。 “他们,也是凶手。”江夏拿起沙漏,狠狠地摔了下去。 她回溯到冉奕面试的瞬间。 【决定我的去留权掌握在你手上。】 他或许知道更多内幕消息,但江夏要做的,是一件非常冒险的事,她不确定冉奕会不会认同她的决定。 况且,这个男人的城府深不可测,论计谋,她不是他的对手。 “你走,这里不需要你。” “哦?”冉奕犀利的目光掠过江夏的面容。 “你知道李春霞的事了?” 江夏瞳孔地震,脸色霎时变了,她不可思议地盯着冉奕,难道进入轮回的不止她一个人,的确,这家伙的容貌几乎没有变,但为什么上一段回溯的时空中没有见到他 “你怎么会知道” “人都有思维惯性。”冉奕摆弄着钥匙扣,没有正眼看江夏。 “你被迫为大洋证券公司做过担保,李春霞也恰好是某次投资的其中一员,你看到熟悉的名字,自然会怀疑。” “你能拿到的文件,我也有本事拿到,我可是做足功课了。” 呃好像和江夏想的不太一样,冉奕似乎自然而然把她代入了他的思维逻辑,把唐绘想象成一个洞悉万象,明察秋毫的缜密计划通。 “无论如何,我要帮她。”江夏直接打了明牌。 冉奕听罢摇了摇头。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意气行事,难道你想和你的养父以及他规划的前程作对吗?” 为什么冉奕能掌握她知道的一切隐情?江夏困顿了片刻,缓缓站起身。 “很明显你并不会帮我,所以我请你离开,合情合理,对吗?” 冉奕笑了,他识趣地穿上那件不合身的棕色大衣,转身离开。 “倘若连我都帮不了你,那只好请你自求多福咯。”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江夏也有些犹豫,这家伙似乎真的对唐绘心怀情愫,没准能派得上用场。 江夏开始为自己挑选帮手,她先找到了程羽,问他知不知道三年前墨林集团工地上发生的事故。 程羽说他有点印象,当时死者家属还闹到了他们家门口。 江夏看有点可争取的苗头,趁热打铁道。 “那你知道,他的罪名其实是被冤枉的吗?那个检举他的小工害死了他。” “冤枉?”程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江夏。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不规范操作的影像记录清清楚楚,那个小工是我的表叔,他人很好,绝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唐绘,你这是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 “影像记录可以伪造,人好也可能是装出来的,人家要是真被冤枉了的话,干嘛去你们家门口折腾。” 江夏的反驳彻底把程羽激怒了。 “你知道什么?我们家赔的钱还少吗?她到处宣扬自己男人是被冤枉的,可她一次都没露过面,还用想吗?他们只是想消费死人讹钱,唐绘,你不要太单纯了!” 他说完后,立刻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径过于粗鲁,连忙向江夏道歉。 “抱歉,刚才我过于激动了,刚才你提到的那件事,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江夏被程羽吼得哑口无言,她沉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位上,心不在焉地整理文件。 程羽毕竟是当事人,江夏无力反驳,但她仍旧不死心,如果真如他所说,仅仅是为了讹钱,李春霞又何必把丈夫的头颅藏在天花板里整整三年,又何必与他们同归于尽。 只是,程羽不可能帮她了,江夏也没必要把这些事告诉他。好在通过程羽的态度,她可以判断他并不知道李春霞就是那位妻子。 她又找到了地中海,但这家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对江夏讲的事没有丝毫兴趣。 “我说啊,就算她男人真的被冤枉了,这都过去三年了,当下的事这么多忙都忙不完,何必纠结于三年前的烂账呢?” 不过,地中海还是答应江夏,帮她查了一下当初这场案件的最后判决结果。 鉴于有影像资料和人证,他的死最终的确被定为不遵守规范造成的工伤,但墨林集团还是给了十五万元的人道主义赔偿。 “和李春霞的说辞有冲突。”江夏刚想质疑,转念一想,墨林集团既然能在原本的时空胁迫警局让她当替罪羊,也有可能像李阿姨说的那样,收买医生和法院作假。 无论如何,她必须帮着李春霞,把这件事搬到台面上来公之于众。 至于徐寅这边,江夏被冉奕的说辞唬住了,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计划暴露,她不会和徐寅直接对峙,但她找到了唐绘。 她信任唐绘,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她讲了一遍。 “我相信姐姐也相信李阿姨的遭遇是真的,可是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江夏:“你曾经给徐寅做过伪证,到时候,你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虽然唐绘完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过伪证,但一想到能给江夏帮忙,便欣然答应。 “到时候可能要出门,在公众面前亮相,说话作证,唐绘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唐绘低着头,紧紧握住江夏的手。 “要江夏姐陪着我,我尽量克服” 现在,只差最后一个人了,在工作室的小会上,江夏自告奋勇,申请第一天去廉租房守着。 “她这是犯啥病了?抢着干活。”地中海对江夏反常的举动很是不解。 等到下午施工队离开后,江夏趁李阿姨不注意偷偷溜到厕所,壮着胆子站到马桶上朝天花板嗅,奇怪的是,她没有闻到任何味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李春霞又一次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厕所门口,江夏吓得直接从马桶上摔了下来。 “天花板墙角有个蜘蛛我好奇”她艰难地站起身。 江夏本以为她拙劣的谎言会被李阿姨拆穿,没想到她丝毫没有怀疑。 “快点来吃饭,俺刚包的包子。”李阿姨热情地把江夏拽到饭桌前,但有了之前的教训,江夏知道这包子里绝对有问题,她推辞说自己现在不饿。 “丫头你一天都在这儿什么都没吃,怎么可能不饿呢,别和阿姨见外嘛,好歹吃几个。” “阿姨,现在这里没有别人,我也就不和您拐弯抹角了——您的丈夫被人陷害了,您的钱也被大洋证券公司骗走了,您一直都想报仇,对。” 李春霞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 “丫头,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俺以为,俺和俺男人的事被压下去后,再不会被人提及了呢。” “公道自在人心,阿姨,您放心,我有办法帮您作证,我会帮您联系记者,您和您丈夫的遭遇都能够昭告世人,我会帮您报仇。” “啊?”江夏没想到李春霞愣住了。 “是有这事没错,俺也一直耿耿于怀,但俺得养那俩娃呀,要是俺有个三长两短,俩娃咋办?哪有心思报这个仇呢?” 江夏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和之前抱着必死信念不留退路的李阿姨判若两人。 “可您的丈夫不能白白蒙冤呐” “所以说,阿姨感谢你哇,丫头,你要是真的能帮俺申冤,帮俺出了这口气,俺真的不知该该怎么感谢。” 吃过包子后,江夏非但没有晕过去,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李春霞朴实的话语不像是作假,但究竟是什么让她的态度发生了那么大的转变。 一定还有细节被她漏掉了,江夏仔细回想,工作室每个人在这里过夜后说过的话。 程羽和她一样闻到了臭味,但他没有听到梦话。 “等等我也没有听到她说梦话” 同时,地中海那晚还听到了脚步声,江夏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唐绘的消息就没有断过,她一会儿关心江夏吃饱了吗?冷不冷?什么时候回来?一边给她分享搬到她家里的兄弟俩发生的趣事。 “江夏姐你知道吗?这俩孩子别看年纪小,都会做饭了,老梁跟我说他俩的厨艺还不赖。” “那你有没有尝尝呀?” “我我不太敢打开卧室的门” “等你回来,回来以后我们一起尝。” 李春霞和江夏睡在一张床上,她很热情,装修队施工的时候,她来来回回帮忙搬了十几趟家具。也累得不行,一沾床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有人在敲门,一个黑影不知何时站在卧室门口,一开始李春霞还以为是江夏半夜起床上厕所,却摸到江夏还在床上。 该不会是进贼了。 “小兄弟,俺家正在装修,真的啥也没有了,你走,俺不会报警的。” 没想到黑影冷笑一声。 “我这次来,还巴不得你报警。” 黑影招呼她借一步说话,李春霞觉得对方也不是什么坏人,就跟了出去。 “我是来帮你的,帮你报仇。” 啊?李春霞有些迷糊,今天已经是第二个人提出要帮她报仇了,她只得再委婉地讲一遍,她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把两个孩子抚养长大成人,没精力谈这些。 “就凭你现在的经济实力,能给他们提供啥样的教育资源?够上大学不?你那俩孩子是很懂事,但就是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体谅你的难处,才不敢花钱——你一厢情愿的爱限制了他们的未来懂吗?说着妈妈已经倾尽所有供养你们,这分明是道德绑架。” 李春霞沉默了,她知道她现在只能依靠政府的救济,她心里也没底。 “你打算怎么帮俺?” “用你和你男人的经历,制造一件爆炸性新闻,你的孩子现在寄养在徐寅家对,只要你做出的事足够轰轰烈烈,引起社会的关注,舆论和人民群众都会帮助你的孩子,他们生活会暴露在聚光灯下,从此衣食无忧。” 黑影预判到李春霞不会轻易相信,又把一张银行卡交给她。 “这里面是十五万,起码足够你家老大读大学了。” “俺明白了,但具体要俺怎么做?” 黑影正准备把手里的黑色塑料袋递给李春霞,客厅的灯忽然被打开了,江夏站在卧室门口,望着客厅的冉奕和李春霞,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我就说,朴实善良的李阿姨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态度转变,那黑袋子装的,应该就是一颗腐烂的人头。李阿姨根本没有复仇的打算,更不可能把丈夫的头藏在家里,不过,那是谁的头根本不重要,只要让她整一出同归于尽,即使官方能验尸,媒体和社会舆论也会大肆传播这就是她男人的头。” “冉奕,你口口声声说着不要让我触碰,却在这里偷偷掀起波澜,你到底想干什么?” 冉奕微微一笑,走到江夏面前,俯下身。 “与其关心这些,不如关心一下送到你家里那两个小孩,今天下午我从写字楼离开以后,可是也和他们见过一面哦~” 第25章 我是谁? 江夏慌了神,翻出手机给梁少若和唐绘分别拨去电话,都没有回应。 顾不得那么多了,江夏夺门而出,叫了辆夜间出租赶回了家。 远远望去,一层漆黑一片但二层的灯还亮着,她顾不得什么礼节了,扑到门前就是一阵猛敲。 等了半天没有回应,正当她心急如焚准备报警时,门被悄悄地推开了。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李春霞的小儿子。 “姐姐,你不是跟我妈妈在廉租房那边住吗?怎么这么晚了回来…” 小家伙睡眼惺忪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姐姐有急事!”江夏推门打开灯,发现家里和平时一样,甚至更整齐了些,只是李春霞的大儿子靠着客厅的椅子睡着了,他听见动静,也从椅子上惊醒。见到江夏后匆忙站起身。 “梁少若呢?另一个姐姐呢?” “叔叔在房间睡觉呢……”孩童稚嫩的声音令江夏没办法再苛责什么,她转而问李春霞的大儿子。 “不是让你住在书房里吗?怎么在客厅睡着了?书房还亮着灯?” “管家叔叔说另一个姐姐要用书房工作,让我去你们房间…我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就最后一宿了,我在客厅凑合凑合就行。” 江夏的确能听到从书房传来的隐约音乐声,两个孩子的回答质朴到无懈可击。她只好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你们今天有没有见过一个怪蜀黍,他是不是和你们讲了复仇之类的事?”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看彼此,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还是哥哥先张口了。 “我们今天哪里也没去,除了陪管家叔叔去超市买了点物资,其实我们兄弟俩白住在你们家真的很感谢,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们,还是弟弟给了建议,让我给你们做一顿饭报答一下,一开始叔叔说有专门的厨师,说什么也不让;后来我磨了半天,才同意让我和弟弟给厨子打下手,我也帮忙做了一道什锦蔬菜汤。” 原来,李春霞的大儿子在得知另一个姐姐半夜要工作以后,怕她晚上会饿,就专门找后厨留出来一份饭菜和汤,在餐桌上保温着。他也恰好能在这里守着。 “俺哥就是想邀功!”李春霞的小儿子拽着江夏的衣襟,咯咯笑着。 看着他们和谐相处,天真无邪的样子,根本不像她想象中那样听信了冉奕的谗言,像之前的李春霞阿姨一样和他们同归于尽,那为何他要那么说… 难不成是想调虎离山?江夏忽然想明白了,冉奕是被她发现以后,临时编造了一套说辞,引起江夏的担忧以后把她支开,之后在继续哄骗李春霞阿姨,如此一来他很有可能已经布了局,等明天再去廉租房验收的时候,很可能又是同归于尽的局面。 江夏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她立刻拨打了报警电话,又马上联系李春霞阿姨。 没想到李春霞很快接了电话,江夏心急如焚地问道。 “阿姨现在人在哪里?复仇的事咱们可以以后慢慢想,千万不要冲动,不要有同归于尽的念头啊!” “嗯?丫头你说啥嘞?阿姨好端端的,说什么同归于尽哇。” “啊?那那个人呢?” “嗷~你说那小伙子啊,嗐,你走了之后他就没再坚持,他给俺带了点补给品就走了,诶丫头俺看你和那小伙子挺熟呀” 随后李春霞阿姨和江夏轻松地唠起了家常,江夏很奇怪,既然冉奕都说了那样的话,为什么不下手呢?难道和之前一样,真凶另有其人吗? 她忽然想起来冉奕的那段自我介绍,他中学时期很喜欢恶作剧,并引以为豪,如果把这次折腾她的事情归因为恶作剧的话,确实像他的行事作风。 无论如何,江夏听着李春霞阿姨毫不知情的语气,这些事就没必要讲给她听了。 “对了阿姨,您的两个孩子真的特别懂事。”江夏趁机把两个孩子的事迹在李春霞面前夸了又夸。 没想到李阿姨又是一顿感谢,她说没想到这俩娃长进这么快,之前可从来没做过饭。 总之,一通折腾后,江夏看了看表,已经凌晨三点了,她终于休息下来。 不过事情还远没结束,为了以防万一,江夏还是跟警方讲明了来龙去脉,对方很负责任,附近两公里的警局保证二十四小时内会保持戒备状态。 总算安排好了,江夏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晚上貌似只吃了一个包子”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 嗐,反正唐绘那家伙不知道工作到几点呢,我先替他尝尝~ 江夏尝了尝俩孩子做的什锦蔬菜汤,没想到味道非常好,她刚想夸夸他,却发现他已经趴在餐桌上睡着了。 “晚上这么冷,可别着凉了。”江夏从卧室给他拿出一床被子,披在身上。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她总觉得自己搬被子的时候身体轻飘飘的。 汤剩的不多了,江夏想着唐绘工作到这么晚,也该放松放松,就盛了一碗送上楼。 今天晚上家里安静地出奇,不仅没有管家如雷的鼾声,唐绘工作时也没弄出多大动静。 “唐绘!唐绘!休息一下。尝尝孩子们做的什锦蔬菜汤。” 江夏敲了几下门就乏了,她觉得胳膊有些无力,不过她还是费力把胳膊抬了起来。 唐绘并没有像之前那样把房门反锁,江夏推开了门,却发现唐绘瘫倒在工作桌上,她的脚下是一滩呕吐物。 “唐绘?”江夏下意识地伸出手,但她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乏力感渐渐汇聚成腹部翻江倒海的呕吐感。 她重重地摔倒在地,无法控制地吐了出来,这时江夏才发现,她吐出来的和唐绘的一样,都是那两个孩子做的什锦蔬菜汤。 江夏不知道,冉奕今天的确和那两个孩子见过面,但那两个孩子同样也不知道,他尾随着他们,在出超市的时候偷偷调包了他们做蔬菜汤的调料包。 江夏更不会知道,冉奕那黑色的塑料袋里装的的确是补给品,而装着头颅的塑料袋,被另一个人捧在楼下。 “如果在欺诈时谎话连篇,对方只要稍作思考,就会戳穿谎言,只有亦真亦假地讲出来,用模棱两可的现实模糊对方的价值判断,才能真正骗到他们。” 然而江夏坚定地认为是那两个孩子要毒死他们,她回到审讯室后,立即要求王旭调取和冉奕有关的一切资料,但他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抱歉,唯独这一点我做不到。冉奕这个名字已经被多次举报,这是一个沿用了十几年的假名字,有关那个人的一切信息资料都是假的,即使能调取,也是徒劳。” 不过王旭告诉江夏,那两个孩子还活着,就像上一次他讲述的那样,一个在送外卖,一个正准备考大学。 “一切都没改变啊”听到两个孩子没事后,江夏反倒轻松了许多。 不过她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琢磨不透冉奕的想法,他想得到什么?仅仅是帮助李春霞阿姨伸张正义吗?那为什么还要做出那么极端的事。 第三次回溯,再一次面对冉奕时,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问清冉奕到底是什么目的? 她将过去两个轮回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李春霞会忽然想复仇,带着一颗腐烂的头颅与大家同归于尽,她的两个孩子会往菜里投毒。 “这些都是你的所作所为。”江夏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恭喜你,都预判到了。” “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奕微微一笑。 “既然都能猜到我想做的这些事,难道就猜不出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为什么?”江夏愣住了,反正也能重来,她当然想就干脆把自己能轮回的事告诉冉奕,但很明显,他什么也没听见。 他忽然走上前,趁江夏没反应过来,勾住了她的下巴。 “如果我说,为了你呢?” “为了我?怎么可能每一件事都会置我于死地,这怎么可能是为了我。” “对呀,就是说呢,就是为了你,才会用可能置你于死地的方式提醒你。” 他又一次如风般离开了,江夏虽然还是想不明白,但她清楚自己完全不是这家伙的对手。 必须找个帮手,必须找个帮手,等等 江夏忽然想到,既然无法传达给冉奕,那是否能像之前那样,传达给那个人。 “你说你能轮回,开玩笑的。”程羽探着身子仔细听完江夏的每一句话,却还是不太敢相信。 “我们才认识多久,我最后会和你结婚,然后你还死了?最后我在医院自杀,哪有这么荒唐的事,那样的我活得也太狼狈了。” 江夏心想,原来连程羽也瞧不起那样的自己吗? “其他的事我说了你也不知道,总之,这段时空我已经回溯过足足两次了,现在也只能警告你。” 毕竟,对于这个年纪的程羽来讲,江夏给不出任何有力的证据证明她和未来的程羽相识,好在程羽很有耐心,听完了她对过去两个轮回的讲述。 “看来这个叫冉奕的人非同小可。”他陪着江夏一起分析。 “他给出的个人资料全是伪造的,连警方都无法锁定他的真实身份,不过他说他是我的高中同学,虽然我有点记不起了,不过也许可以以此为出发点,找到些蛛丝马迹。” 这时,就要请出电脑高手地中海了,只见他坐在电脑前敲着键盘就是一顿噼里啪啦的鼓捣,不一会儿就把一份资料交给了程羽。 “这是省师范附中3班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应该就是唐绘的班级没错了,但很奇怪,里面没有一个叫冉奕的人。” 地中海又导出这些人中学时期的入学照和毕业照,让江夏一个个比对分析,但还是没找出和冉奕相似的人。 “是不是他骗你啊,毕竟都过去四五年了,你又去外国深造了那么久,难免生疏。我才毕业几年,高中同学的名字都叫不齐了” “真的吗?”可江夏闭上眼,那段中学时代的回忆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虽然很短,但画面很清楚,冉奕就坐在她的后桌。 离开工作室回家的路上,江夏不断地在心中问自己,难道真的是记忆出现问题了吗? 她没有注意马路的台阶,一不小心磕在上面,跌了个踉跄。 口中的日记本掉出来了,不偏不倚翻到了新的一页。 4月1日 他又给我安排新的任务了,这次我说什么也不会再助纣为虐,但他扬言会找一个替代品,让她代替我的存在,笑话,这都宣扬无神论多少年了,怎么可能存在这种荒唐的事。 4月3日 他真的找来了一个女孩,但除了身高体型以外,跟我长得完全不像啊,还说什么替代我,这只要是个人就能看出差别好,他还说要编造我海归设计师的身份,笑死了,我对设计一窍不通,说谎还能再假一点吗? 4月5日 不对劲,管家老梁已经出现问题了,他已经认不得我,改叫那个女孩大小姐,家中的仆人也都无视了我的存在,徐寅不肯见我,我好害怕,没人的时候,我总感觉他们都在盯着我,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我不敢睡觉,真的好困可如果我睡着了,到底还能不能醒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江夏打开了手机,算了算日历。 她穿越回来的那天,正好是4月6日,唐绘日记的第二天。 等等她看着商店玻璃墙中反射的自己,细细回想此前发生的不对劲的事,那个唐绘曾和程羽一起出现过,他却没有察觉出丝毫异样。 但如果我真的是唐绘,那第一次和李春霞阿姨同归于尽以后,真正的唐绘就该消失了啊,为什么后面的事还是会发生 她看着玻璃墙中的自己,心中愈发地恐惧。 我到底是谁? 第26章 牺牲品 徐寅是个生意人,做生意的人都讲究利益,对于他而言尤为如此。 他年轻时胆子很大,一贫如洗时靠担保挣到第一桶金,白手起家创办了大洋证券公司,在短短两年内迅速上市,一时间他名声大噪,但徐寅只会考虑如何借助证券公司挣到更多的钱,始终淡泊所谓的人文关怀。 在他眼中,什么亲情友情爱情都是虚无缥缈的,只有握在手中的财富是实实在在的,他一步一个脚印地规划着人生道路。徐寅认为,金融如同泡沫一般,在某一刻迅速膨胀,又会如泄气的气球般一落千丈,他已经在这方面挣到了足够的钱,该把家业转向更稳妥的实体企业。 他的目光落在了地产行业,正如前文所说,徐寅敏锐地捕捉到f市的迅速发展要依托于大量基础设施的建设,而只有规模最大的墨林集团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而和他的狡猾相比,程墨林更像是一块坚固的顽石,一次次成功带给他极大的自信心和占有欲,除了自己以外,他不相信任何人。 所以当超出他预期的投资出现在眼前时,程墨林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徐寅,15个亿的资金入股的确能给墨林集团的发展注入极大动力,但他拒绝分给徐寅百分之三十的股份。 接连碰壁后,徐寅并没有失去信心,反而想到了一条截然相反的路。 既然拿了我的钱不想和我分蛋糕,就用一场大地震,打断墨林集团的资金链命脉,再及时出现,让他那15亿的资金成为救命稻草。 目前,f市的建房速度远远超出入住速度,墨林集团为了抢占市场购置了大量地皮,这些已经建好的空房还没有转化成收益,徐寅的计划,就是让墨林集团的房价,来一次大跳水。 得知程墨林的儿子程羽经营着一个家装设计工作室后,他买通墨林集团的内部人员,反复搜罗墨林集团的黑料,终于锁定了一个人——李春霞。 她的丈夫在事故中死了,但迫于生活压力,她不得不放弃为丈夫辩护,而如果她能因为对墨林集团的记恨制造什么惊爆点,就会在墨林集团的社会公信力上撕开一道口子,而汹涌的社会舆论,一定会顺着这道口子涌入。 “没有什么能盖过舆论的力量。”徐寅盘着腿坐在椅上,一边抱着小霸王游戏机,一边狡黠地笑着。 “这一次,我会像救世主一般降临在墨林集团身边,让你们跪着求情。” 不过,他也需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许适当的威胁就能让程墨林妥协,他们之间需要另一道关系连接。 他想到了唐绘,那个他年轻时,他良心未泯时,从孤儿院领养的女孩,他抚养她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而如今,是她报恩的时候了。 但就在计划即将进行时,唐绘的拒绝出乎徐寅的意料,他不是念亲情不敢下手,只是做掉她怪可惜的。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个年轻人到大洋证券公司登门拜访。 他叫冉奕,自称是唐绘的高中同学,但徐寅对他没什么印象。 徐寅忙得焦头烂额,本想让田秘书随便把他打发走,冉奕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徐寅的计划。 “我对金融这块颇有了解,从大洋证券公司的股票连续走低后就猜到了,我也有些人际关系,辗转了解了一下就知道您打算做什么。” “您缺一个诱饵,对。” 徐寅握住冉奕的手,微微笑着,眼前的年轻人,正是他需要的帮手。 冉奕告诉徐寅,其实没必要让唐绘本人当诱饵,毕竟没多少人真正见过他养女的模样。 在冉奕的建议下,徐寅找到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陈洁仪。 她和唐绘的年纪相仿,是海归设计师,能够胜任风语工作室的职位,更重要的是。 “我是从精神病院找到这家伙的。”冉奕将陈洁仪的病历报告单交给徐寅。 “她本人的性格比较文静脆弱,在海外求学期间非常刻苦,拿下了硕士学位,却因为海外一些歧视因素遭遇了职场霸凌,远在国内的父母对她寄予厚望,却发现她因不堪重负选择了辞职,她的父母并不理解为什么她会被这点小小的压力压垮,他们认为女儿投资了上百万却没有回报,依旧不依不饶地指责她,直到最后,她被接回国时,已经变成双向情感障碍。” “具体表现呢?”徐寅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 “社恐,惧怕外人,没有主见,对自我人格的认知存在障碍,情绪容易失控,会对熟悉的人产生极度依赖。” 徐寅听完冉奕的介绍,情不自禁地拍手道。 “这简直是最合适的替身人选。” 陈洁仪无情的父母只把她当成失败的投资,弃之如敝屣,徐寅只花了几万块,便得到了她父母签署的出院申请。 把她接到宅邸的第一天起,徐寅就命令管家梁少若带领家中所有的人,将她视为唐绘,强行为她灌输她就是唐绘的思想。 事情进展得格外顺利,搬到宅邸的第三天,陈洁仪就接受了她的新身份。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就是这个身份的原主人了,他们本打算直接把唐绘关押起来,等替代品牺牲后再把她放出来。 却没想到从5号晚上开始,唐绘的精神状况也出现了问题,她开始不记得自己是谁,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精神病还会传染?”徐寅调侃。 4月6日清晨,梁少若告诉徐寅唐绘的精神状况已经恢复稳定,但唯一的问题是,她貌似接受了自己不是唐绘的事实。 没想到徐寅又笑了,前几天他试着带陈洁仪出席了一些重要宴席,没想到她在家中情绪十分稳定,一到了外面,畏惧外人的病突然发作,在地上打滚又哭又闹,差点把徐寅的脸丢尽了。显然她这种不稳定的精神状况不适合接近程羽,而唐绘精神状况的改变却恰好填补了这块空白。 “她已经露过脸了,想要让她成为真正的唐绘,不过再花点钱改个身份的事。” 【谁当替身都一样,是不是真的她,有什么区别呢?】 江夏的手抚在玻璃墙上,缓缓落下。 “我才是唐绘吗?”江夏终于意识到,她并非替身,而是附着到了真正的唐绘身上。 可那个和我长得一样的女孩,又到底是谁? 她急忙赶回了家,李春霞的大儿子在辅导小儿子做作业,他们告诉江夏,另一个姐姐在卧室里,好像在练习着什么。 江夏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到唐绘在讲话。 “大家好,我是徐寅的女儿,唐绘。对,我是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我的父不对不对,语气不对,不能太端着腔调,她说话要再自然一些才行。” 江夏猛地推开门,吓得“唐绘”快速缩回了被窝里,用毛绒抱枕把脸挡住。 “唐江夏姐,你回来得这么早啊进门也敲一下,吓死我了” “你为什么要模仿我的语气腔调?”江夏质问道。 许久,“唐绘”才从被窝里探出头。 “被姐姐听到了吗我是不是模仿得特别差劲” 江夏坐到床边,温柔地望着“唐绘”,她凝视着她,试图看清她真实的样貌。 “刚才的称呼,你其实知道事情的真相,对吗?” “唐绘”轻轻点头。 “是徐先生和管家先生把我从医院里接出来的,他们叫我代替你身份,把我当做你我连我自己是谁都没弄清楚,为了不暴露我没有接受这个身份,我才会偷偷练习,学着姐姐的行为举止。” “他们是强行把你带到这里的吗?为什么不反抗呢?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害怕”“唐绘”忽然歇斯底里地呐喊,江夏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中早已噙满泪水。 “我原本是拒绝的,但渐渐地我发现,他们好像是真心对我好,他们会在乎我的一言一行,会照顾我的起居,徐先生也好,管家也好,即使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们真的会在乎我让我重新捡起了,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丢到哪里的价值。” “我害怕我害怕如果我做得不够好,他们就会像我的父母一样抛弃我我会被重新扔到那个又脏又破的精神病院,回到囚笼里,毫无意义地死去。” “姐姐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你的,只是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她害怕的浑身颤抖的样子,活像一只遗落在滂沱大雨中,无助的小猫,被雨水打湿身体,浑身发抖着。 江夏紧紧抱住“唐绘”,轻声安慰她。 “放心好啦,姐姐怎么会生你的气呢?你看我们现在这样,不是配合得很好吗?廉租房的设计图纸做的那么好,李春霞阿姨过不了几天就能住进新房子,她这两个懂事的孩子也能有更好的生活环境,这就是你的价值带来的改变啊。” “真的吗?”“唐绘”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笑道。 “姐姐你真的不会生气,对。” 江夏郑重其事地点头。 “那刚才哭得太厉害,一不小心把鼻涕抹在你的新衣服上了” “你得寸进尺是!” 这边的情况暂时解决了,比起先和信任她的程羽讲这些,她有必要联系另一个人。 江夏找地中海要来了冉奕应聘时的个人信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拨打了表上的号码。 之前冉奕说,他是为了她才来应聘的,当时江夏只当成玩笑话,现在仔细想想也许他没有开玩笑。 冉奕能了解到那么多的信息,必定要有个渠道,而最靠谱的渠道,就是一手安排了替身计划的徐寅! 江夏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接电话了,她还没开口,冉奕就抢先说道。 “一个小时后再写字楼楼下的广场碰面,我有你想要的信息。” 我有你想要的信息一路上江夏反复念叨着这句话,总觉得无比的熟悉。 当她到广场时,那个穿着不合身棕色大衣的身影早就伫立在那里。 “既然要问替身的事,还不着急不着慌的,一点不担心我爽约吗?” 江夏已经习惯了被冉奕猜出想法,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这个时间你匆匆忙忙找我的理由。” 说着,他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交给了江夏。 “这是那个女孩的全部资料,不过我也好奇,你到底是为什么,拒绝了自己的身份。” 江夏稍稍安心了些,起码这家伙不是和她一样的回溯者。 “这世上还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知道的越多,不知道的也就越多,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江夏无心和他调侃,看完陈洁仪悲哀的经历后,似乎回过味来。 “他们这根本不是为了救她,而是找了个言听计从的绵羊当消耗品!” 冉奕耸了耸肩,表示认同。 “你知道内幕的,对,你知道我不会助纣为虐,才帮助他找了个和我一模一样的替身。” “一样吗?”冉奕微微皱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差不多,不过你想简单了,徐寅这家伙从不在乎什么亲情,他现在,仅仅欠缺一个诱饵而已。” 冉奕把徐寅的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唐绘,包括他想要以此威胁墨林集团,逼迫程墨林让他带资入股,这下,江夏终于明白到底谁是幕后黑手了,是谁在背后煽动李春霞阿姨同归于尽的情绪,是谁在孩子们的佐料包里下毒,是谁要把这一切闹出人命的事情闹大,把墨林集团推向无尽的深渊。 “既然我和陈洁仪对她而言都是随时可以抛弃的牺牲品,既然你也参与了他的计划,又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呢?” 冉奕微微一笑。 我早就说过了呀,就是为你而来呀,无论是你还是陈洁仪,只要有牺牲品就好。” 【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第27章 营救行动 江夏:“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抛弃那孩子” 冉奕也不多言,长叹一口气后转身离开。 “诶你什么意思?话说一半就走?” 冉奕扥了扥衣领。 “无所谓咯,反正没有再讨论下去的必要了。” 寂静的广场上,只留下江夏徘徊的身影,和林清那段时空一样,迎面而来的海量信息令江夏有些招架不住。 一切都是徐寅策划的,陈洁仪被接出医院,又被他送入新的牢笼,在前两个轮回,江夏所附身的唐绘都被徐寅设计害死,陈洁仪作为替身接替了她的存在。 江夏抬起头,已经是深夜,偌大的写字楼仅有几间窗还亮着光,她用力攥紧拳头。 冉奕把幕后真相告诉了她,到底是为了给她机会做出选择,还是引诱她进入更深的陷阱。 “他的指向已经很明确了,陈洁仪那孩子言听计从,无论我说什么她都会照做的。” 江夏明白,只要她带着陈洁仪到廉租房,或者让她喝下有毒的什锦蔬菜汤,徐寅的计划就会实现,她不仅能够解除自身危机,还能顺理成章地和程羽走到一起。 她的心底响起一个声音。 “这才是原本的世界线,江夏,不要忘了你是来做什么的,只是牺牲掉一个精神病人罢了,有什么好心疼的,你都死了多少回了,有人心疼过你吗?记住,时刻保持理性,这条脱罪之路上不该存在恻隐之心。” 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是的,只要一通电话就够了,甚至可以让她今晚就去廉租房,徐寅肯定会理解江夏的用意,就这么让她悄无声息地替自己牺牲。 “我这怎么算杀人呢?我寄宿在唐绘身上,真正的罪人明明是她才对。” 这样,不也符合日记的发展吗? “喂,睡了吗?”江夏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有哇,江夏姐你那么晚了突然出去,我不放心,就一直等着你。” 陈洁仪刚刚放下手稿,缩回床上,略带疲倦的声音酥酥麻麻的。 “我刚刚又改了改设计图,总觉得李春霞阿姨家的油烟机管道位置不太对,那个,姐姐明天能去帮我拍点照片吗?或者带我去看看,我我我尽量不哭出声。” 江夏沉默了,对于她来讲这里是无尽轮回的折磨,但对于陈洁仪而言,她刚刚从精神病院和父母的囚笼中解脱,懵懂地憧憬着新生。 “江夏姐,怎么不说话了?喂!是信号不好嘛~” “你这孩子” 陈洁仪听出她语气的颤抖,又有点严肃,以为江夏生气了,弱弱地问。 “是我又麻烦姐姐了吗?对不起我会试着改变的” “说什么呢,姐姐才没有生气。”为了不让陈洁仪多想,江夏努力抑制情绪,温柔地回复道。 “但既然要和姐姐一起出去,今晚就要锻炼你的胆量了,我差不多半个小时到家,你换一下衣服,我打车接你走。” “诶?这么匆忙吗?要去哪里呀?会不会有很多人” “不。”江夏用袖子擦干眼泪,她又一次抬起头,仅亮着的那几盏灯也已经熄灭了。 “就一两个人,而且都是老朋友。” 挂断电话后,江夏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喂?是高新区警局的王警官吗?我要报案” 那么可爱的孩子,江夏决不允许她成为自己的替死鬼。之前报案时,她就听着电话那端警官的声音有些熟悉,仔细想想王旭自称有二十多年的办案经验,果然十年前他就已经在高新区警局了。 这家伙十年都不带晋升的吗?江夏吐槽。 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报案了,既然冉奕给了她信息,她就要抢在被徐寅发现之前,把陈洁仪救出来。 要带上陈洁仪,最好还带上当时他们和医院以及陈洁仪父母做交易的合同,要让她证明自己不是徐寅的养女,给她找到合适的保护伞,即使最后徐寅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起码要保证陈洁仪不再受到伤害。 出租车稳稳停在宅邸门前,江夏这次长了记性,出门前带了钥匙,她悄悄推开门,却发现管家梁少若早已站在门口等她,手里还拖着一个用被单裹起来的粽子——不用说,里面装的是陈洁仪。 江夏见到他瞬间慌了神,毕竟管家直接参与了徐寅的替身计划,他作为徐寅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眼线,决不允许“唐绘”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出逃。 “老老梁,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梁少若冷哼一声。 “我倒是想,我在卧室睡得好好的,唐大小姐非要到门前不停地开关门,那冷风吹得我呀,当时听见动静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没想到她倒好,把门开着,倒在门口睡着了。” 江夏这才听见被单中轻微的鼾声,她的心还真大啊 “我依稀还听见大小姐跟你通电话了。” 梁少若的犀利的眼神落在江夏身上,刺得她浑身发毛。 江夏局促不安地解释:“我我是想锻炼锻炼她的胆量,就想拉着她出来散散心” “得了。”梁少若说着掏出他的手机。 “徐先生在你们的手机上安装了窃听插件,我的手机能够二十四小时监听你们之间的通话,为的就是防止你们之间建立过于深厚的感情。” “你已经都知道了吗?”江夏缓缓低下了头,走上前,扯开被单一角,露出“唐绘”的睡脸。 “看她睡得多安逸呀,她什么也不知道,却要成为那老东西事业的牺牲品,老梁,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可怜吗?她存在的意义仅仅是成为唐绘,成为我的替身吗?你明明知道她是被欺骗的,你这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 “身为管家,听从徐先生的话是我的本职工作。”梁少若面不改色地说道。 “看来你的病情好转了,既然你已经意识到自己是谁,就别在我这儿煽情了,明天一早我就会将你行为越界的事实禀告徐先生,你应该会像之前一样被关禁闭,至于她,就看徐先生想怎么处置了。” “你这无情的人渣!”江夏刚想骂出口,梁少若却忽然扔下了被单,转身朝卧室走去。 “不过我岁数大了,实在禁不住这么熬,现在要去睡觉了,估计得一觉睡到早上六点才行。” 他伸了个懒腰。 “那些没用的文件乱放在餐桌上,被徐先生发现了肯定也逃不了,还有门口的出租车,要是再让司机等着,一个劲儿地摁喇叭,我可就要报警了,总之我要睡觉了,因为睡眠不好我还要服用两粒安眠药,晚上发生了什么可能明早我会想不起来,你和陈洁仪,你们自己看着办。” 梁少若走进卧室后,又把一个黑色的小玩意扔了出来,江夏清晰地听见了一声“录音结束”,她这才意识到,他也是身不由己,刚才那些狠话,都是放给徐寅听的。 原来老梁早就想让我们逃吗? 江夏看了眼表,现在是凌晨三点半,她们还有两个半小时的时间,她先和出租车司机合力把陈洁仪从被单里掏出来,塞到车后座,接着拉足马力,驶向高新区警局。 快到警局门口时,江夏才掏出奶油大福,唤醒了陈洁仪。趁她还没有发病,江夏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呢喃。 “其实,姐姐我也不是唐绘。我的真名,真的是江夏。” 陈洁仪慌张的小眼神在江夏身上乱瞟。 “别紧张,先听我说,陈洁仪,我们的身份都被人盗用了,我们都找不到原本的自己了,对吗?” 陈洁仪弱弱地点头。 “现在我找来了一个得力助手,会帮你我找回原来的身份,不然,会有坏人冒用我们的姓名,在外面为非作歹~不过,这个得力帮手只和我认识,还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所以等会儿我们要和他做一个游戏,让他用你现在的身份找回原来的身份,好不好。” 陈洁仪终于不挣扎了,轻声说了句:“好。” “可是江夏姐,我还没有准备好,可不可以再晚几天” “不可以了。”江夏的语气忽然变得冷漠,如同即将凋零的花。 “如果天亮之前没有找回原本的你,姐姐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正的唐绘会占据这副身体,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我不要姐姐消失!”陈洁仪如孩子般撒娇着抱住江夏。 “可我不知道,该怎样帮助姐姐。” “放平常心,你还记得之前的你叫什么吗?多少岁?” 陈洁仪点了点头。 “记得。” “只要把有关真正自己的记忆,原原本本地讲给他就好,知道多少讲多少,姐姐会陪着你的。” 警局的玻璃门被推开了,加班到深夜的王旭也早已恭候多时。 “我还以为今晚的报案人要爽约了。”王旭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江夏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进入警局了,但这次不再是昏暗的审讯室,她和陈洁仪肩并肩坐在明晃晃的接待室里,王旭还亲自为他们倒了茶。 王旭和十年后的他判若两人,最起码没有发福,头发也不少,三十出头的他正是意气风发时。 他本来是不想夜里加班的,但一听说是和大洋证券公司的老总——徐寅有关的案子,就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局准备。 “我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这些年来徐寅就没老实过,据说他的证券公司就是一个敛财的空壳,被他骗到家破人亡的案例数不胜数,他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说到这里,王旭自顾自地叹了口气。 “可惜这家伙狡猾得像只狐狸,多少次都让他钻了法律的空子,去年他非法集资被举报,我都已经把手铐拷在他手上了,结果还是不了了之” 王旭当时发誓,如果下一次还抓不到他,就辞掉刑侦队长的职务。 原来他十年前就已经是刑侦队长了吗? 按照流程,江夏递交了她的举报材料——梁少若特地留在餐厅桌子上,和精神病院的交易记录。 之后又让陈洁仪自述遭遇,虽然磕磕绊绊,虽然全程她一次也没有抬头,说话细如蚊哼,但王旭还是屏息凝神地耐心听完。 “姐姐我做到了!” “按照您所说的情况,这是非法拘禁。”王旭了解陈洁仪的情况后断言。 江夏摇了摇头,她又把徐寅意欲牺牲她或者陈洁仪,煽动李春霞阿姨同归于尽,往菜汤中下毒的事告诉王旭。 “我也想给他定这个罪名,但目前虽然有人证,但他其他谋划的证据还没有找到,如果我们贸然出击,很可能又让他钻法律的空子逃过一劫。” “那你还报什么案?古语云兵贵神速,现在徐寅应该还没有发现这些资料被泄露了,这是千载难逢的完美时机,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给他致命一击。” 王旭说完这话,却发现江夏看他的眼神一愣一愣的。 “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 十年以后谨小慎微的王旭,十年前竟然是这样果决的性格吗? 得知徐寅晚上也待在公司里后,王旭大喜过望。 “我的计划很简单,我先不上面汇报,根据之前的经验,警局里应该有徐寅的眼线,层层传达上去必然会走漏风声,我手下有几个直属的警务员,他们对徐寅同样也深恶痛绝,随叫随到。” “他不是在公司里吗?我们换上便装直接潜伏到楼下,你装作清晨要见他,找到他以后想办法拖住,我们听见对讲机里的声音就一拥而上,他绝对反应不过来的。” “之后呢?”江夏不放心地问了句。 “我们还没有其他的证据,仅仅非法拘禁很有可能会被徐寅摆平。” “那就找!”王旭干脆利落地站起身,又扶着陈洁仪站起来。 “无论如何,只要抓住了他,先斩后奏,我会从他嘴里问出事情的真相的!” 江夏分明看到,三十出头的王旭眼中,闪烁着熊熊烈火,那是年轻气盛,却又百折不挠的坚决果敢。 他,真的是王旭吗? 第28章 我会在未来击败你 大洋证券公司坐落在f市中心十字路口的一角,是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留下的六层独栋洋房式设计,当初公司选址到这里时,徐寅为了打出公司的名声,特地保留了建筑的原貌,这座通体纯白的建筑也成了f市一道鲜明的风景线。 夜幕中的大洋证券公司显得更加煞白醒目,江夏曾来过这里,按照王旭的计划,王旭手下的警员潜伏在公司楼下,监听楼上的状况,防备徐寅逃窜以及新的增援。 他们把陈洁仪留在楼下做挡箭牌。 “我们手上已经有陈洁仪的个人资料了,如果她真出了意外,凭借高新区警局的声量,也能把大洋证券公司的舆论搞得天翻地覆——你放心,他绝不敢对陈洁仪下手。” 而江夏则带着王旭直接杀到公司楼内,直接与徐寅对峙。 王旭脱下了警服,换了一身便装,把脸挡在卫衣的连衫帽下。 “你和管家老梁的身材差不多,除了徐寅,其他人应该认不出来你。” 即使是打烊以后,大洋证券公司依旧有保安看守,江夏亮出自己的通行身份证,门口的俩保安见是唐大小姐,自然不敢过多阻拦。 “我父亲他现在在哪里?刚才他通知我来公司找他。”江夏说出事先准备好的谎言。 “呃…徐先生就在六楼办公室,不过他这几天应酬很多,这几天都待在公司里没日没夜地处理工作,用不用我先问一下徐先生…” 江夏还未来得及开口,王旭一个跨步拦在保安面前,如冰锋般冷峻的目光直视着保安,保安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是徐先生指名道姓要找唐大小姐的,这是他们父女之间的事,你少掺和。” 江夏没想到王旭当管家装得得有模有样的,简直比梁少若本人还有气质。 王旭:“让开。” 两个保安乖乖让路,还不忘嘱咐其他的保安见到他们直接放行。 二人坐着电梯,非常顺利地上到了六楼。 六层分为里外两屋,外面是会见最尊贵客人的待客厅,而里面,是徐寅起居工作的私人办公室。 江夏:“不对劲,往常待客厅都会有安保看守,接待的礼仪小姐也不见了,难道我们被发现了吗?” “这有啥不对劲的。”王旭满不在乎道。 “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凌晨四点!除了楼下那几个穷哥们儿,正经人谁这个点还坚守岗位啊。” 就像古人说的,一个月三千的工资你玩儿什么命? 江夏虽然无法反驳王旭,但她就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 二人走到办公室的门前,江夏重复了一遍他的计划。 “你在门外等着,我先进去,以陈洁仪走失为由来找他,趁他对我放松警惕,你再闯进来,不给他叫安保的机会。” 没想到江夏话音刚落,办公室就传出徐寅的声音。 “干嘛啊,这么晚了来找我,还鬼鬼祟祟的。” 江夏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她这才意识到办公室门口很可能在徐寅的监视范围内。 “嗯?有话进来说嘛,在外面站着干嘛,不过你单独进来就行,让老梁在门外守着。” 听到王旭的身份没有暴露后,江夏长抒一口气,她推开门的瞬间,转身向王旭使了个眼神,告诉他按计划行事,不要轻举妄动。 王旭也比了个“ok”的手势。 江夏忐忑不安的进去了,一进屋她就听见了小霸王游戏机的声音,果不其然,徐寅的办公椅背对着她,从江夏的角度,只能看见一个衣服的背影。 “说,什么事?” “那个…唐大小姐走丢了…”江夏装出一副惶恐的神情。 “什么?”江夏听见手重重捶在桌子上的声音,想必徐寅也出离愤怒。 “老梁干什么吃的?说放跑就放跑了?” “也不怪他,毕竟老梁把我叫起来的时候人就不见了,往常唐大小姐打死都不出门,今晚也不知怎么了” “那他还有心思在门口站着?赶紧去找啊!” 江夏听见徐寅在拨打电话,一连拨了好几个都是无人接听,听着徐寅气急败坏的语气,表面上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徐先生,老梁不去找也是有原因的,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和您讲。” “还能有什么事比找到那家伙更重要?算了,让他进来。” 江夏见时机成熟,正打算给王旭打手势,徐寅突然话锋一转。 “等等,让他站着别动,田秘书已经上电梯了,让他等会儿转达给田秘书就好。” 江夏立刻意识到不对劲,看来王旭伪装的身份已经被徐寅怀疑了,此时找个借口偃旗息鼓趁机全身而退是最稳妥的办法,但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王旭就一个箭步冲进了办公室,他一跃而上,踏在徐寅的办公桌上,薅住他的衣领一把掀翻。 然而“徐寅”应声倒地,传来沉闷的响声,王旭翻过桌子,在瞠目结舌的江夏面前,捡起一个刚刚挂断通话的手机。 倒下的根本不是徐寅,而是披着他衣服,已经断气的梁少若。 江夏这才明白:“刚才的对话也是徐寅在远处指挥的,从我离开宅邸开始,我们就被徐寅盯上了,他早就料到我们会直捣老巢我们被算计了,快跑。” “现在才反应过来太迟了。”秘书田雨轩身后的电梯门缓缓关闭,她脱下制服,摘了眼镜,熟练地活动手腕。 “呵呵,就你一个人还想拦住我们?”江夏环顾四周,确认这里只有田雨轩自己,没有其他人潜伏。 “一个自诩为冒牌货的蠢东西,口气倒是不小,倘若你能从我身上迈过去,也不枉徐先生养你这二十多年了。” 江夏过去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没少干体力活,身子骨比同龄女生要结实得多,况且跟在老板身边的文秘大多是普普通通的花瓶,她有什么好怕的? 无论如何,现在的局势是二对一,优势在我。 江夏趁田雨轩活动手腕,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先发制人,却发现这具娇弱的身躯貌似不太听使唤。 江夏忘了,她现在寄宿在唐绘身上,这不是她熟悉的身体。 “不好!”江夏腿一软,侧着身子反倒差点摔倒,田雨轩趁机擒住她的腰,一个抱摔,直接把江夏摔得眼冒金星。 “靠忘了唐绘是个家里蹲死宅了。” 她瘫倒在地,这具身体的能量已经消耗殆尽,更杀人诛心的是,田雨轩朝她轻蔑一笑,仿佛在说不过如此。 只能指望王旭了,江夏注意到他的神情又变了,刚才毛躁、急功近利的王旭改头换面,他脱下上衣,露出快能撑爆衣服的腱子肉,那略微凹陷的眼窝中,又重新闪现如鹰鹫般犀利的目光。 “没想到是个练家子。”王旭的眼睛始终牢牢锁死在田雨轩身上。 “身为徐先生的贴身秘书,如果仅仅是花瓶的话,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田雨轩也识趣地把头发绑起来,他们彼此间都明白,对方是个难缠的对手。 江夏本以为身为刑警的王旭能三下五除二把田雨轩解决了,没想到二人从开始的回合制战斗逐渐进入地板流的死缠烂打,田雨轩虽然力量不如王旭,但她的身体如蟒蛇一般,既能灵活的躲开王旭的进攻,又能用四肢死死缠住他,不给他施展的空间。 眼看王旭被田雨轩拖住了,江夏灵机一动,想到可以叫上楼下那几个还蒙在鼓里的老实保安上楼帮忙,她强撑起浑身痛的身体,一步一步地挪进了电梯间。 但在一楼电梯间门外等待她的不是那两个老实哥们,而是被徐寅手下架住的陈洁仪。 陈洁仪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处于多么危险的境地,十几分钟前,在江夏和王旭上楼之后没多久,楼里值班的保安忽然接到了电话,出来叫陈洁仪。 “你的姐姐在等你上去,请和我走一趟。” 陈洁仪本来待在这里就吓得快进入冬眠状态了,一听说能找江夏,她不顾其他警务员的阻拦,立马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但保安并没有带她上六楼,而是去了一楼的控制室,推开门,徐寅在此早已恭候已久。 徐寅告诉陈洁仪不用紧张,在这里等一会儿,江夏很快就会来找她。 果不其然,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陈洁仪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冲过去,但被徐寅的手下死死拉住。 “江夏姐!” 她这一声呼喊让江夏慌了神,陈洁仪身后的徐寅见状,缓缓掏出一把手枪,顶在她的后脑勺上,江夏立刻明白了徐寅的用意。 她举起双手,缓缓走出电梯。 “徐先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对这个孩子下手,她是无辜的。” “都到这个份上了,还对我用这么客气的称呼吗?”徐寅冷笑一声。 “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子白养你三十年,你从老子身上获取的资源和财富还少吗?没有我,你就是那狗屁孤儿院里的孤儿,跟着那群毫无希望的人学个手艺,混口饭吃,仅此而已。怎么,你现在翅膀硬了,反过来想弄我?” “我我只是不希望有无关的人白白牺牲。” 徐寅震怒道:“老子警告你,无论我做什么事,你是最没有发言权质疑的!她和你一样,不过是优胜劣汰的替身罢了,能对一个替身动了真感情,亏老子二十多年来教育你。” 说着,电梯门又开了,鼻青脸肿的王旭,气喘吁吁地拎着被他打休克的田雨轩站在电梯里。 他看到徐寅,又看到与徐寅对峙的江夏,立刻猜出了个十有八九,他放下田雨轩想为江夏伸出援手,可惜刚才的打斗消耗了太多体力,他已然力不从心,被三个喽啰擒拿,死死摁在地上。 “放手”江夏忽然发话。 “我只有一个请求,有什么事冲我来,放了这些无关的人求求你了,爸爸” 徐寅:“现在知道认我这个爹了?报案的时候可丝毫没给我这个爹留情面。可惜啊,到这个关头,救下两个人未免太贪心了。” 说着,他把一把手枪扔给江夏。 “这里面只有两发子弹,你们三个人里面,只能留一个人。” 江夏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看了看仍在挣扎的王旭,又看了看毫不知情的陈洁仪,陷入深深的抉择之中。 “还有五分钟时间,时间一到,我手里的枪可不长眼,即使你们两个都死了,我也不过是多花点时间,找个新的替身罢了。你们干的这些事,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沉默片刻后,江夏仿佛下定了决心,举起手枪,缓缓将枪口对准王旭。 “对不住你了” “嘭~”的一声,子弹打在王旭的胸口上,他瞬间倒地,没了动静。 “好,这才是我徐寅的女儿该有的样子。”徐寅笑着拍手。 “现在,还有一发子弹,你和陈洁仪之间,来做选择。” 江夏忽然放下了枪,长抒一口气。 “已经可以了。” “什么?” “徐先生,你没有注意到,刚才那些保护陈洁仪的警务员都没有进来吗?” “嗯?”徐寅派手下去看,这才发现,他原本让门口那俩保安盯住那些警务员,结果这哥俩一点都不老实,凌晨五点的闹钟一响,这俩哥们准时打卡下班了,那些警务员,早就不知所踪。 “现在即使杀了我们,你干的这些事也藏不住了,换句话说,即使我不开枪,我们两个之间,你也至少要保存一个人。” “你不敢都杀,不然谁都知道你徐寅是个非法拘留精神病人,又杀害自己养女的杀人魔!” 徐寅万万没想到自己被江夏算计了,他一边指挥手下赶紧去追,一边死死盯着江夏举起了枪。 他气得浑身颤抖:“来,我给你十秒钟做选择,你如果想活命,杀了她,你我都是刽子手,谁也别想逃掉。” “好呀,我的选择当然是。”江夏举起了枪,枪口却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当然是到未来击败你了。” 第29章 那些本就如此的未曾改变 “我会在未来击败你。”将枪口面向自己时,江夏坚定地喊出了这句话。 王旭没有死,在上楼之前,王旭把对讲机放到了左胸口袋里,她精准地打在对讲机上,王旭也配合着装死才逃过一劫。 只要她还能回溯,只要她还能在审讯室见到王旭,那就证明,他在十年前的抓捕行动中活了下来。 他亲眼见证了江夏自杀,见证了那个相貌相同的替身存在。再次回到审讯室,江夏的身份不再仅仅是嫌疑人,在王旭眼中,她同时会成为解决困扰王旭多年悬案的关键证人。 即使这件事依旧被徐寅摆平,江夏相信那个一腔热血的王旭绝不会浪费这个机会。 江夏打得一手如意算盘,轻松写意地把发丝撩到耳后。 “王队,你看我不眼熟吗?” 四十三岁的王旭完全符合中年大叔的刻板印象,全然不见年轻时的俊朗,他晃着鼓囊囊的大肚子,微微向前探身,打量了好一会儿后挠了挠稀疏的头发。 “的确和唐绘有几分相似。” 江夏以为王旭想起来了,大喜过望。 “太棒了,那十年前的案子破了没?还是说您侥幸逃生了?” “十年前的案子多了去了,我哪里记得住,嫌疑人江夏,不要问太多与本案无关的事。” “就是大洋证券公司的抓捕行动啊,那会儿我不是还假装打中你的胸袋,你还装死了吗?” “嫌疑人江夏,警告第二次,不要试图和审讯官攀谈。”王旭平淡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 江夏仍旧不死心。 “你脑袋被驴踢了?命悬一线的案件你怎么能忘了?你当时可是说过,这辈子不抓到徐寅誓不罢休啊。怎么能忘呢?我是案件的唯一见证者啊,人证、物证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场案件有牺牲者不是吗?那个双向情感障碍患者陈洁仪,她成为了新的唐绘,去她待过的精神病院调查一下就能查明白的” 然而王旭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听着江夏的讲述,如同在听陌生的故事。 “嫌疑人江夏,你的时间不多了,我出去一趟,你好好想想。” 怎么会 难道回溯的规则发生改变了吗? 按照江夏的推断,在她自杀后,徐寅及其手下为了掩盖真相,肯定会倾巢出动搜捕那些警务员,装死的王旭趁机脱身,陈洁仪作为新的唐绘继续活在世上等等。 “唐绘最后和程羽结婚了,他们还共同孕育了一个九岁的女儿,陈洁仪说到底也是病人,她的状况一时半会儿绝不可能好转,即使经过药物的治疗最终变为正常人,短短一年时间从康复到和程羽结婚这根本不现实” 难不成,唐绘还是唐绘,陈洁仪根本没有代替她? 信息量爆炸,江夏瞬间感觉脑袋好痒,她过去对回溯的规则定义得太自以为是了,静下心回想之前忽视的问题。 林清那个时空的最后一次回溯时,在江夏自杀之前,刘梓晴同样也被折磨致死了才对,可如果刘梓晴死了,那之后陷害她的情节就根本不可能存在,她也很有可能不会坐在审讯室里。 难不成,无论她做什么,都只会留下痕迹,但原本的世界线不会发生改变,那我回溯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在不断的反问和自我怀疑中,最后一粒海沙簌簌落下,时间到了。 高新区警局的另一端,愁容满面的王旭也在自己待了十余年的办公室里久久地徘徊,江夏所说的事的确子虚乌有,迄今为止他都没有逮捕徐寅的机会,警局的卷宗中也没有这起案件。 可为什么,他总觉得有某种模糊的印象,他莽撞的行为打乱了队友的计划,导致队友白白牺牲。 他死里逃生后,一改往日的果决莽撞,变得谨小慎微,王旭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全然不见之前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打开衣柜,在衣柜深处,挂着当年他最喜欢穿的便装卫衣。 黑色的卫衣依旧如故,他却因身材浮肿再也穿不上了,王旭无意间将它展开,呆呆地愣住。 因为一个弹孔,不偏不倚地打穿了卫衣的左胸口袋,而胸袋中,恰好装着十年前警局还在使用的老式对讲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江夏讲的那些难道真的存在过吗?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该不会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过,留下来的物证。 江夏第四次回到了十年前的时空中,迎面而来的依旧是冉奕咄咄逼人地询问。 “我的去留权掌握在你手上。” 要留下他吗?在迷茫中,江夏动摇了,她发现自己完全没有摸清回溯的机制,她这样什么都改变不了的回溯到底有什么意义? 尽管冉奕是危险人物,但他了解事情的全貌,也口口声声说要帮助江夏。 留下他,也只能这样了。 “如果你没别的事先别着急走,等会儿程羽会回来,他很想和新人聊聊。” “不用了,我很忙的。”冉奕仍旧站起身,转身就走。 “忙什么?忙着和徐寅狼狈为奸,诱拐精神病院的无知少女?” 冉奕:“既然你都知道这些,就更应该明白我为什么要离开了。” “你说过为了我”江夏低下头,她完全无法把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 “对呀,情况很明了不是吗?我向徐先生极力进谏替身计划,就是为了不让他拿你当牺牲品。” 他还是没有解释明白,这不是江夏想得到的答案。 【我是想问你,为什么是我,你我之间不过是中学同学,况且有那么多种方法可以让我活下来】 他没有回答,只是淡淡地补充了句。 “和我相比,你更应该和程羽多聊聊才是,不过,可不要什么都告诉他。” 他又离开了,这个带来无尽谜语的背影已经深深刻印在江夏的脑海里。 江夏郁闷地坐在沙发上,直到程羽回来推开了门。 程羽笑着问:“咋又只剩你一个人了?地中海准点打卡下班了?那个应聘的新人呢?也下班了?工作第一天就这么守时?” 他见江夏仍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脸色很差,连忙端了杯水坐到旁边。 “咋不开心?谁欺负你了?那新来的不尊重你这个前辈吗?放心,等他明天来了,我亲自教训他。” “不是他的问题,他除了对设计一窍不通以外,都挺好的。” “哈?啥都不懂才是最大的问题好。”程羽无奈地吐槽。 “这年头真是啥人都有,这不明摆着诈骗呢,就这还把他招进来了?” “其实我一样。”江夏扭过头,平静而真挚地看着程羽。 “我也对设计一窍不通。” 程羽:“你别扯了,虽然入职考核你做得一塌糊涂确实雷到我了,但事实证明你给出的那些设计稿都非常实用哇。” “那些都是骗你的,根本不是我设计出来的,是我的孪生妹妹,海归设计师的名号也是她的,改造图纸也是她设计的,只因为她曾受过刺激,患了心理疾病,不敢到大庭广众之下和陌生人对话,我才代替她到咱们工作室” 江夏听从了冉奕的告诫,她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全部和盘托出。 “啊这那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要能保证工作效率,你或是你的孪生妹妹设计都无所谓。” 江夏的情绪忽然激动:“怎么就无所谓呢?我什么都没有付出就享受了她的成果,她却只能像替身一样永远活在我的阴影下,这些光鲜亮丽的剪影本该属于她啊,这样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那,她有说过不愿意吗?” 江夏摇摇头。 “这孩子没心没肺的,她每天熬夜工作的时候还蛮开心” “这不就够了吗?”程羽微笑地注视着江夏。 “因为心理疾病的存在,她的存在本就很难出现在聚光灯下,而你为她提供了一条渠道,让她设计的作品得以被外人所知晓,并切切实实地帮助到了一家人呀。” “世上很多事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可言,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人生轨迹啊,你也在为了她付出,才能得到如今皆大欢喜的结果。” 江夏愣住了,沉默片刻才缓缓吐出一句。 “你的意思,一切本该如此吗无论做出怎样的努力,都没法改变” “干嘛这么消极呢。”程羽贴得更近了些,宽慰道。 “现在不就已经做出改变了吗?帮助你妹妹走出心理疾病的桎梏得一步步来,也许用不了几年,她康复以后真能来咱们工作室就任首席设计师呢。” “硬把你们两个的人生轨迹作比较,这是一种急功近利的思想,与其急于求成,不如着眼于正在发生的事,记录下来她的改变,就当是补偿她为你的付出。” 江夏终于笑了。 “没想到你还挺会安慰人。” “我又不是血汗工厂的无良老板,照顾员工的情绪是我的责任好不好。” 他在安慰江夏的同时,也解开了她的困惑,江夏意识到自己太功利了,她总想照搬如何通关上一个时空的经验,却忽视了回溯的一些基本要素。 她是为了脱罪才来到这里,而脱罪的前提,就是证明程羽是自杀的。正如日记上所说,和程羽有关的每个人都有迫害他的嫌疑,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 唐绘,也是其中之一。 江夏忘了,根本不存在救不救人的抉择,唐绘是凶手,这段时空的她本就该犯下罪行。 “也就是说,真正该犯罪的,是附身在唐绘身上的我才对。” 江夏想明白了,所谓回溯的确给她机会寻找事情的真相,但根本不是让她尝试去改变原本世界线的结局,而是让她按照日记的指引,做出和真正的唐绘一样的事。 之前的她错误地以为,十年前的那场案件能如在林清事件中的公开直播一样产生巨大的社会影响,她错了,能留下的证据只有弹孔、对讲机以及王旭模糊的记忆。 她该做的,是原原本本还原唐绘所做的事,演绎她所犯下的罪行。 唯一能改变的,或许就是和上一个林清的时空一样,所有违背原本世界线的东西都会消失,留下的,只有她所留下的事迹和物证。 既然如此,江夏望着殷勤关心她的程羽,知道她该做什么了。 江夏冷不丁地挽住他的手臂,趁机贴在他的身上,不给他反应的机会,撒娇地追问道。 “那你打算对你的员工负责人到什么时候呢?” “啊?”程羽懵懵懂懂地理解了江夏的暗示,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得这么迅速。 程羽赶忙岔开话题打断了江夏进一步为非作歹。 “话说回来你妹妹是一点都不能出门吗?毕竟帮了咱们工作室这么大忙,我这个当老板的,怎么说都得感谢感谢她才对,比如请她出来吃个饭什么的” “请她出来的话”江夏想到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我记得李春霞阿姨那边的廉租房是三天以后竣工是吗?” 得到程羽肯定的答复后,江夏已经在心中默默确认了未来几天的规划。 “那就等工程结束以后,我们办一个庆功宴,我回家问问她,庆功宴的时候把她带上。” 之后的事都在江夏周密的计划之中,虽然程羽未再提及让她注意男女之间的距离,虽然江夏也再没有说什么暧昧的话,两个人的身体却再没有拉开距离,不知从何时起,江夏紧紧握住了程羽的手,程羽也自然而然地接受了江夏的暗示。 她终于找到了身为唐绘的正确前进方向——模仿她所做的事,既然她和程羽最终成为了夫妻,此时此刻他们必将产生朦胧的爱的火花。 江夏在心中一再提醒自己。 所以,就这样了,既然命运如此,我亲爱的陈洁仪,我不得不按照徐寅的计划行事,你是我的替身,你存在的意义就是代替我去死,成为徐寅事业路上的基石。 请你不要怪我,因为这不是我做出的选择,而是我所附身的唐绘,把你摁在断头台上,让你成为我的牺牲品。 对不起,这本就是从未改变的命运。 第30章 瞒天过海 在廉租房改造工作开展的前一晚,徐寅坐在办公桌前苦思冥想,他思量再三,决定改造第一晚还是自己亲自出马最稳妥。 他并没有注意到秘书田雨轩走进了办公室,田雨轩身材曼妙,走到他的身边,毫不遮掩地坐在小老头的腿上妩媚道。 “徐哥哥,你已经快一周没有离开公司了,你的心思都花在唐绘那个小狐狸精上了,是不是快把人家忘了呀,人家寂寞了这么久都要结蜘蛛网了。” 徐寅的私生活混乱是圈内人尽皆知的事,女秘书当情人也见怪不怪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怎么能和你相提并论呢?” “嘁~”田雨轩悄悄枕在他的肩上,徐寅的手也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纤柔的腰肢。 田雨轩在他的耳畔轻轻呢喃。 “不过是养女罢了,一点血缘关系也没有,又比我年轻比我漂亮,你这色老头怎么不会心动呢?” 徐寅用食指挑起田雨轩的下巴,这副俏丽的面容平日里总装得像个冰山美人,但只有他见过这个女人不加修饰的本质。 “只要见过你那副面如桃花、摄人心魄的模样,谁还惦记区区一个养女呢?况且,她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罢了,有用的时候用一用,没用的话当弃则弃。” 徐寅顺势把田雨轩抱起,将她压在办公桌上。 “讨厌啦~在办公室多不好意思,外面还有人呢”她虽如此说着,腿却紧紧环在徐寅身上。 事实上,田雨轩的地位又能比唐绘高到哪里去呢?他只不过拿她当享乐的物品。在他的事业规划上,甚至都算不上一枚棋子。 田雨轩亦是如此,她和徐寅彼此间都心知肚明,要不是借着他上位,谁会愿意主动勾搭一个又老又胖的油腻秃顶老男人。 然而最煎熬的是六楼门外值班的俩哥们,就是上一个轮回在大洋证券公司楼下被王旭吓退,准点打卡下班那哥俩。今天轮到俩人在六楼值班了,本以为没什么人来会轻松些,办公室里传来婉转的风吟鸟唱却着实折磨人。 “妈的,这班没法上了。” “快点来个人结束这场折磨。” 但如同着名的墨菲定律,越是怕什么,越会发生什么。老头由于常年的保养,体力好得出奇,鏖战半个多小时仍未分出胜负。 俩人此时无比期盼能来个找田雨轩或者徐寅办事的人,终结这样的折磨,但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啊,谁大半夜闲的没事突然造访 说曹操曹操到,这哥俩正准备直接逃岗,电梯门就开了,高跟鞋敲地板的声音从未如此令人期待。 “是唐大小姐呀,这么晚了” “嗯,找我父亲有点事。” 听说是找徐寅的,其中一个保安指了指办公室,面露难色。 “里面…不太方便。” 江夏立刻明白了保安的用意,不顾他们的阻拦,敲了下门后,不等里面回应,就擅自打开了办公室的门。 “放心,以他们的警惕性,绝对不会露出马脚。” 果不其然,江夏刚迈进去,就听见田雨轩阴阳怪气地“啧”了一声。 “呦——我当时谁呢?原来是个小狐狸精,大半夜的来找徐先生,不会图谋不轨。” 江夏对于这种程度的冷嘲热讽已经见怪不怪了,比起刘梓晴,田雨轩的火力不及她的十分之一,只是江夏真的很无语,唐绘这人的风评在别人嘴里为什么这么差劲,天天去这被骂去那被阴阳怪气的。 她看着衣冠不整的二人,不怀好意地笑了笑,田雨轩从她的笑中捕捉到了嘲讽的意味。气得攥起了拳头,在她看来,江夏附身的唐绘就是眼中钉、肉中刺,是她上位路上最大的阻碍和威胁。 但江夏表现出的宽容超乎她的想象,她彬彬有礼地给田雨轩打了招呼,还说她这么晚还坚守岗位真是太尽职尽责了。 “呵,你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说反话嘲讽我吗?” 然而江夏并没有再追加些让徐寅和田雨轩下不来台的话,反而乖巧地向徐寅汇报。 “爸爸,我应该已经完成你安排的任务了。” “哦?”比起和田雨轩寻欢作乐,江夏的话显然更有吸引力。 “我今天给程羽了一些小小的暗示,那个小处男一下子就上钩了,明天廉租房开工,我和他都不用去工作室,我已经约他明天约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拿下他。” “太棒了,这才是我的女儿呀!”徐寅喜出望外,全然不顾田雨轩被冷落后的面如死灰。他一把抱住江夏,但江夏下意识地挣脱,略带惶恐地看了眼田雨轩。 “爸爸,这不太好,我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毕竟当着外人的面,再像小时候那样亲昵可不行。” 江夏这句话巧妙地提醒了徐寅,也顺势打消了田雨轩的疑虑。但她还是不放心,插嘴试探。 “虽然你们年纪相仿,但毕竟不是真心喜欢,进展这么快的话,多少会不自在” “哎呀,田姐你就放心。”江夏真诚地看着田雨轩,嫣然一笑。 “虽然一开始只是为了完成爸爸安排的任务,但相处了几天后,久而久之我感觉程羽这个人也不错,虽然比我小几岁,但他家底殷实,见多识广有涵养,虽然在管理员工这方面不是很擅长,但非常有责任心和年轻人的那股冲劲,并且我感觉,他非常会照顾我的感情,即使即使未来真的和他一直走下去,我也心甘情愿,爸爸你说呢?你会认可这段感情吗?” “那还用说嘛~”徐寅爱抚着江夏的脑袋。 “只要你认识到身为我的女儿就该这么做,爸爸就会全力支持你的,不过,家里那个” “嗷,她呀。”江夏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 “当然是用到没用之后就扔掉咯,不过爸爸,可不可以恳求您一件事。” “你说就好。” 江夏思忖片刻,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 “毕竟我和她同住了这么多天,多少也有些感情了。” 田雨轩:“难道你舍不得?” “不,我想亲手处决她。亲眼看见她消失,我心里才会踏实些。” 徐寅沉默片刻后哈哈大笑,连连夸赞江夏不愧是他的女儿。 “爸爸您过奖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您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临走前,徐寅问她明天和程羽的事,比如约会之类的需不需要他帮忙。 江夏想了片刻后说道。 “您借我两个人当保镖,廉租房施工这几天我都要征用他们。” 徐寅满口答应着,让田雨轩去拿保安的名单。 “他们的个人信息在档案里一清二楚,你尽管选。” “不用麻烦田姐啦。”江夏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 “就门外那两个保安就行,平时只需要他们跟着我,没什么麻烦的事。” 听是女儿钦定的人选,徐寅也不好再说什么,他今夜很得意,美人献身陪她寻欢作乐,处心积虑图谋墨林集团的计划也有了进展,至于像江夏想找哪个保安这种细枝末节的事,就游着她去。 而田雨轩此时对江夏的看法已经三百六十度大转弯。 她原本将这个养女当成最具威胁的竞争对手,没想到江夏不仅对她的行为没有丝毫怀疑,还十分体谅她的工作,甚至还很贴心地把门外那两个碍事的保安带走了,江夏根本就不是什么居心叵测的竞争对手,田雨轩甚至在心里默默忏悔自己错怪她了。 至于江夏,她一出门就叫住了在门外偷听偷看的哥俩。 “你们不用干了,回家。” “啊?”其中一个保安以为他们要被辞退了,连忙心虚地解释。 “大大大小姐,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我们哥俩虽然是临时工,但还是有基本的职业操守的,我们保证没有偷听偷看,更不知道办公室里发生了什么,求求您跟徐先生求求情,千万不要辞退我们,我哥俩没文凭没技术的,只能靠当保安混口饭吃,要是被圈内人知道我们被辞退了,以后找工作都难了啊” “想啥呢。”江夏听着他俩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辩解,差点没绷住,不过身为唐大小姐还是要遵守基本的礼数礼节的,她微微笑道。 “我已经和爸爸说过了,未来三天你们跟着我行动,把你们的联系方式给我,平时用不到你们的时候想干啥都行,但只要我一打电话,十分钟之内必须出现在我指定的位置。至于工资你们放心,跟着我这几天只要把活干好了,每天都是三倍工资。” 这哥俩听完江夏的话先是面面相觑地一愣,随后乐开了花。 这对于普通人来讲是三倍工资,对于他俩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大神而言,妥妥的摸鱼福利啊。 “不过大小姐,我们还是没想明白,我俩就一临时工,为啥让我哥俩” “再问的话我就要换人选了咯。” 哥俩一听这话立刻乖乖闭嘴,但回家的路上依旧犯嘀咕。 “大小姐为啥偏偏选咱俩呢?该不会是让咱去背黑锅。” “想啥呢?人家不知道咱几斤几两?真要是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咱一溜烟就跑了,管它三倍工资几倍工资。而且刚才我可是听到了,唐大小姐说明天要跟谁去约会,咱呀,顶多是当个保镖,嘿,说不定还能体验体验上流生活呢。” “别白日做梦了,回去睡一觉,等电话。” 正因为是临时工,江夏才选择这哥俩。 其他在大洋证券公司里待久了的保安难免和徐寅有些交情,很有可能像管家老梁一样始终处于徐寅的监视之中。 而另一边被江夏勾引的魂牵梦绕的程羽则辗转反侧彻夜难眠,他之前从未谈过恋爱,更没有和异性那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江夏柔软纤细的手,说话时吐息的兰芳,女孩子暖乎乎的身体,都给他留下难忘的缱绻暖意,这股暖意蔓及全身,融入血液之中,又不断地汇聚,弄得程羽痒得难耐。 她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要约会吗?程羽虽然看过一些影视剧的约会桥段,却从未亲身体验过,他闭上眼,脑海中江夏的身影挥之不去。 不行,已经凌晨三点了,再不睡明天就根本起不来了。 程羽强迫自己深呼吸,刚刚进入轻度睡眠,手机忽然有消息提醒,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的速度拿起手机,却失落地发现是地中海。 “哥,快看,我抽卡一发出金了。” 看来这会是个难眠的夜了。 同样难眠的还有陈洁仪,她把脸埋在枕头里,又用被子捂上,倒数了十个数,猛地掀开被子抬起头,另一张单人床上仍旧空空如也,掏出手机,江夏姐在一个小时前说了马上回家以后便再没有回复。 江夏姐最近是怎么了?陈洁仪想不通,明明前几天还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两天却好像忽然变了个人一样,很少回家,对陈洁仪说的话也完全不上心。 “姐姐,你看李春霞阿姨家的油烟机管道,这种拐了两个弯的之字型管道很容易排气不畅” “嗯嗯,你看着改就行,毕竟我一窍不通,你说了我也听不懂。”江夏捧着手机不知在和谁聊天,头也不抬地敷衍道。 “好”陈洁仪识趣地回到了书房,她一再宽慰自己,毕竟江夏姐也是有工作的人了,难免有些社交方面的事。 但实际上,这种被在意的人无视忽略的心情,是陈洁仪难以忍受的,从在国外的时候被父母的忽视开始,这种心情对于她而言就是如同酷刑般的折磨。 即使是做替身,即使是假的身份,她也心甘情愿。唐绘这个身份赋予了她存在的意义,而如果连江夏姐都忽视了她的身份,陈洁仪的存在将再一次失去意义。 但这一切,都是江夏瞒天过海计划的铺垫。 第31章 绑架计划 “小伙子,到了。”出租车稳稳地停在中心文化广场,后排的程羽被司机摇醒,才昏昏沉沉地下了车。 昨晚他为了等江夏的消息,几乎一夜没睡,辗转反侧到凌晨五点,终于疲惫不堪有了困意,江夏却“不合时宜”地发来了消息。 “两个小时后中心文化广场的星巴克见。” 看到地点名字后程羽先是一愣,但还是不情愿地叫了车。 程羽被江夏吊得苦不堪言,可浅薄的交往经验又让他不得不听从江夏的指挥。 他抬手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五了,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他顾不上抱怨,火急火燎地跑向星巴克。 可到了星巴克程羽愣住了,里面除了一个品着糕点看报纸的白发老头外没有其他人,他不好意思地问老者有没有见到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来过,老头大概是耳朵背了,程羽问了好几遍,他就跟没听到一样,照旧看着报纸,头也不抬。 程羽只好给江夏发自己已经到了,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 难道江夏爽约了?毕竟是第一次被邀约,程羽也不好意思质问,只好点了杯冰美式干等着。 春寒料峭,进了咖啡厅后渐渐暖和起来,彻夜未眠的困意和疲惫涌上心头。 程羽坐在位子上,就像课上犯困的学生一样,手拄着头,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要睡,头却不听使唤地一个劲往下坠,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 不知过了多久,程羽恍惚中听见悦耳的女声。 “一杯热可可,我和那个瞌睡虫是一桌的,等会儿送到那桌就好。” 程羽猛地睁开眼,江夏的脸已经怼到他眼前。 “怎么有人约会还能睡着呀,这么不耐烦嘛。” “没没没”程羽触电般向后挪了挪身子,差点把椅子弄倒摔个“人仰马翻”。 “昨晚没睡好。” 江夏看着程羽狼狈的模样差点笑出声,嘴上却仍旧不依不饶。 “哟~怎么睡不好,难不成是想我想的睡不着吗?” “不是我只是好,就是你说的那样。”程羽下意识的眼神躲闪。 “干嘛这么不坦诚呢?”江夏俯下身,比刚才贴得更近了。她的手抓住程羽双肩,强迫他直视着自己。 “看着我嘛,难道我丑到你了嘛。” 江夏每一句话对于毫无恋爱经验的程羽而言如同刀刀暴击,可怜的程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 “没怎么可能。” “那难不成,你”江夏伏在程羽的耳畔呢喃 程羽终于做好准备迎接江夏的下一轮炮轰时,江夏却忽然缩回了身,服务员恰好送来了她的热可可,程羽被她趁机拉开了距离。 “诶?”江夏的戛然而止令程羽如被寸止般难以忍受。 江夏呷着热可可,抬起头一脸无辜地看着程羽。 “你怎么脸红了?难不成你还意犹未尽了?” “我”程羽已经想缴械投降了,江夏和他根本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他从始至终都被牵着鼻子走。 “一个约会心不在焉,无精打采,甚至不知道给女孩子提前做准备的男人,我和这样的人约会图什么呢?” 江夏对她吊着程羽的折磨避而不谈,倒是怪罪程羽给她留下的第一印象很差,不把她放在心上了,程羽此时已经被牵着鼻子走得丧失了独立思考能力,立刻开始自我检讨。 “对不起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和异性交往过,一点约会的经验都没有,不会主动,也琢磨不透你的心思,所以才一再出现纰漏,让你失望,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程羽一再恳求江夏原谅自己,这正中江夏下怀。 “还有什么事是需要我准备或者代劳的,你尽管开口。” “哟~现在才知道献殷勤嘛,好嘛,看在我今天心情不错的份儿上,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中心文化广场五层有家西点店的拿破仑蛮好吃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 “稍微快点哦~再过五分钟可可就要凉了。” 程羽听罢夺门而出拔腿就跑,而江夏看到他出门口,不紧不慢地拿出电话,切换成焦急的语气。 那俩当保安的哥们儿坐在中心文化广场五层的华莱士里无所事事,其中一个发牢骚。 “我以为唐大小姐良心发现了呢,让我们回家等通知,结果今天早上才六点多就把咱俩喊到这儿。” “对啊,说是让咱俩当保镖,可咱连唐大小姐的人影都没见到,她不会拿咱俩消遣。” 话音刚落,江夏的电话就打来了,她的语气很焦急。 “我遇上抢劫的了!他把我的包拿走了,他穿着黑色夹克,现在正往你们的方向跑,快帮我拦住他!” 哥俩一听瞬间来了精神,天上掉馅饼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是保护唐大小姐有功,等回去以后让她在徐先生面前美言几句,说不定给他们的工资翻一番。 哥俩没有过多犹豫,立刻明确了分工,其中一个到楼梯口阻拦,另一个蹲在店内伺机而动。 被蒙在鼓里的程羽气喘吁吁地冲上了五楼,这里的电梯到八点半才开始运行,他只能走楼梯上来。可上了楼他又犯了难,按照地图指示,五楼根本没有什么西点店,但他又不好意思再麻烦江夏了,只好硬着头皮找。 好在楼梯口就站着个年轻人,程羽就像看见了救星,赶紧走上前请教,但他还没开口,那年轻人上下打量着,目光落在他的黑色夹克上。 愣了片刻后,他一把揪住程羽的衣领。 “干干干什么?” “嗯?跟我装傻充愣?妈的偷了东西还想跑?” 程羽更懵逼了,他估摸自己是遇上了什么地痞流氓,一闪身挣脱后撒腿就跑,那人在他身后骂骂咧咧地穷追不舍,程羽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地方避难,但时间太早了,绝大部分店面都关着门,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华莱士的门还开着。 他推门而入,刚想喘口气,另一个等候已久的保安不知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一闷棍直接放倒程羽。让他进入婴儿般的睡眠。 哥俩击了个掌,完美配合,俩人为了证明是自己做的,把昏过去的程羽当成战利品,对着他摆各种pose,拍了一堆合影。现在只要等江夏过来,报警后论功行赏就好。 “他们把照片发给江夏后,她连连夸他们办事效率高。 “哈哈哈,大小姐过奖了,只是我们沿着五层找了一趟,都没找到您被抢走的包,不知道是被这恶贼藏到哪里了。” 江夏却忽然一副不明所以的神情。 “你们在说啥?什么恶贼?况且我的包一直在手里好好的” “啊?不是您说有贼” “我有说过吗?”江夏耸肩摊手,一套甩锅的动作行云流水。 她是用对讲机通知这哥俩的,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你们知道打昏的人是谁吗?他可是墨林集团总裁程墨林的儿子,风雨工作室的老板程羽,墨林集团即将和我爸他们展开商务合作,倘若你们这些照片泄露出去” 哥俩连连求情大小姐饶他们一命,千万不要把照片泄露出去。 “那要看你们表现咯。”江夏故作为难的样子。 “帮我把他藏到这个地方,以及写一封绑架威胁信,不要问为什么。” 哥俩面面相觑地愣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被江夏利用了,但事到如今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听从江夏的旨意,把程羽带到了一处城郊的廉租房小区,暂时关押在一个废弃的车库中。 看着二人带程羽离去的背影,江夏放下伪装,心满意足地笑了,她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刚才这些,也是她模仿刘梓晴当初威胁林清那样,知道这哥俩贪心又胆小,才能被她利用。 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不仅是程羽,谋划了一整晚的江夏同样也彻夜未眠,按照计划,她打算傍晚前再给程墨林打电话,在此之前留出一些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她回到了星巴克,正准备继续享用那半杯热可可,却发现店里的老头不知何时坐到了程羽的位子上,他依旧目不转睛地读着报纸,但江夏一眼看出他的用意。 “冉奕,别以为你变装了我就认不出你,像狗皮膏药一样监听别人可是非常不礼貌的。” “被你发现了啊。”冉奕微微一笑。 “你今天展现的能力还真超出了我的想象,唐绘,这些计谋到底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背后有人指导?” 江夏没有正面回答,反问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要做什么却没有阻止,可以说你站在我这边了吗?” 冉奕冷笑一声。 “不好说哦,现在看似进展顺利,但你根本没有精力摸清程墨林的底细,现在的所作所为完全是在刀尖舔血,倘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可没法保证能保住你。” 江夏自然不以为意,经过这么多次轮回了,这家伙哪次保过她? 不过对于冉奕的警告,她也心知肚明,毕竟她对程墨林的了解,也只局限于他人的只言片语。 江夏无从获得更多的消息,不过既然都是企业家,最稳妥的就是把程墨林当作和徐寅一样的人防范,因而她才调查了程羽平时的活动范围,专门选了这个他几乎没有涉足的中心文化广场。以免被其他人监视,同时,她专门选择那哥俩背锅,也是考虑到他们俩作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无业游民,应该不会被注意到。 至于绑架计划,她打算先伪装成图财的劫匪威胁程墨林,之后再把他引导到廉租房,以程羽的性命为威胁促使墨林集团与徐寅合作。 但江夏不知道,她一切的行动都被广场监控另一端尽收眼底。 中心文化广场是f市的地标性建筑了,一度是f市的市中心,已经有不少年头,更准确点说,这是当年墨林集团接手的第一单项目,可以算是墨林集团建设的,因而即使后来这里的生意逐渐不景气,程墨林还是很照顾这里的商户,多年不增加租金。 因此当程羽出现在中心文化广场的监控视野内后,立刻有人通报了程墨林,而后程墨林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被人一闷棍打翻在地。 “老爷子报警,这群人也太无法无天了。” “先别着急。”程墨林把华莱士门口的画面放大再放大,看清了打翻程羽的那三个人的长相。 一旁的保安大爷立刻认出了是谁。 “这哥俩不是月初来咱们这打临时工的那俩保安吗?因为值晚班半夜逃岗去喝酒我才把他们辞退了,难不成现在变成劫道的绑匪了? “不。”程墨林的目光反而只落在江夏身上。 “我昨天在程羽的手机里见到过她的照片,错不了。” 说着,他的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根据昨天程羽的状态,他判断这个女人应该不会做谋财害命的事。 另一边的江夏则稳扎稳打地按计划行事,黄昏时分她收到了那哥俩写好的绑架信,确认无误以后让其中一个放到了墨林集团门口。 “大小姐您放心,那家伙醒了以后虽然一直折腾,但我们没打没骂,更没有暴露您的身份,只是…毕竟我们哥俩也没干过这档事,成天担惊受怕的,这家伙要绑到啥时候呀。” “拖得越久越好,你们不用担心,对方不敢拿你们怎么样的。” 信放好以后,江夏拨通了程墨林办公室的电话。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用了变声器。 不出所料,是他本人接的电话。 “程墨林先生,您的儿子在我手上,请立刻提供一百万赎金放到…” 江夏还没说出指定地点,程墨林忽然吐槽到。 “你是假绑匪,一百万我儿子还是掏得出来的,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好了?” “哈?” 接着程墨林又补充道。 “话说,今天和我儿子约会的女人就是你。” 第32章 她在下一盘大棋 没有一点迟疑,程墨林直接忽略了变声器,江夏没想到她的计谋被轻而易举地识破了,更没想到程墨林完全不担心儿子会有危险。 江夏不信邪,又重申了一遍。 “程墨林先生,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一百万不过是看看你的诚意,如果您一点配合的意愿都没有,弟兄们能干出啥事我也不能保证。” 程墨林依旧不以为意,把老保安叫到面前吩咐了两句,老保安连连点头允诺。 “嗐,那俩哥们儿能有多穷凶极恶?你帮我转告他们,只要不伤害程羽,之前在这边的工资都给他们补齐。” 哈?江夏回头瞪了一眼那哥俩,哥俩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好家伙,江夏没想到自己煞费苦心挑的人选从一开始就是俩二五仔。 她关掉麦克风,质问道。 “你俩,在墨林集团当过保安?” “对…月初的事。” “那我之前问的时候你们说不认识他!” “真没见过…墨林集团一直是程先生亲手管理,虽然他没少提过自己儿子,总说想让他参与企业管理,但我们这些臭打工的哪里见过他儿子。” 唉,江夏直接无语住了,先放着自己的情况不谈,倘若被程墨林知道他们根本不敢下手,那威胁他谈条件的计划更不可能。 在这之前,江夏一直想着尽量避免出现,类似李春霞阿姨那种同归于尽的事件。即使明知道陈洁仪的牺牲几乎是不可避免的,江夏也都一直将她视为无可奈何的解决方案。 但眼下,她必须要让程墨林忌惮畏惧他们的威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陈洁仪来当替死鬼,只要指挥陈洁仪砍程羽一刀,再把他们伤害程羽的录像发给程墨林,他不可能再如此淡定。 江夏固然明白这样不道德,但此时的她也别无他法了,给程墨林放了几句狠话后,她挂断了电话,转而又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陈洁仪几乎是瞬间就接了电话,迫不及待地讲道。 “江夏姐你终于肯主动给我打电话了,你最近真的好忙,是在忙什么哇?不仅不怎么回我消息…连家都不怎么回了,我每天的心情就像你的床一样空荡荡的,姐姐…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呀…” “没…没有。”陈洁仪一股脑的倾诉把江夏到嘴边的话噎了回去。 “没有就好!”电话那端的陈洁仪语气一下变得特别开心。 “呐呐呐江夏姐,我听老梁说廉租房今天都开工了诶,你有没有把他们家油烟机管道的问题告诉工人呀,这可不是小事,不然等以后…” “姐姐已经和他们说了,你不用担心啦。”安慰好陈洁仪的情绪,又和她保证明天一定回家后,才勉强挂掉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江夏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头看看那哥俩也是一脸无辜的神情,说到底她不想让任何人当替罪羊。 罢了罢了,江夏让那俩哥们出去,她自己架设好相机后,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砍刀,缓缓走到程羽面前。 他的耳朵和眼睛都被遮住,但即便如此,程羽也隐约感觉出有什么危险在向自己靠近,他本能地扭动身体,被堵住的嘴发出呜呜的声音。 江夏拿布反复擦拭刀刃,确保之后程羽不会得破伤风,把刀架在程羽的肩上。 她在内心反复劝诫自己,这些都是唐绘做的,唐绘当时一定做出了类似的举措,牺牲程羽的疼痛远比牺牲一个活生生的人要仁慈得多… “我已经很仁慈了,我已经很仁慈了…” 明晃晃的刀刃映出她错综复杂的神情。程羽明显感知到了什么,浑身上下剧烈地颤抖。 “就一下,有点疼,你稍微忍耐一下就好…” 江夏闭上眼睛,手起刀落。 程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划破了黄昏的宁静。 五分钟后,程羽被砍伤的录像发送到程墨林的邮箱内,他的肩膀上赫然露出一条十厘米长,血肉模糊的伤口,同时附上的还有江夏进一步的威胁。 “程墨林先生,这是最后一次警告,我们并不在乎绑架程羽能带来多少赎金,我们要的是您的态度,已经没必要和您再多费口舌了,今晚凌晨一点,要求你携带一百万赎金到我指定的地点。” 江夏的的确确刺激到了程墨林,但她没想到的是,程墨林和徐寅不同,他早年离异,独自抚养程羽长大,尤其疼爱他这个宝贝儿子。 事实是这样的,程墨林在创办墨林集团之初,就做了非常长远的谋划,他一直对程羽寄予厚望,想把墨林集团做大做强,为程羽留下一份殷实的家业。因此他从小就培养程羽的领导能力和管理能力,却没想到这小子偏偏走上了“歪门邪道”。 他不愿意一辈子活在程墨林规划好的路线上,因而一再逆反父亲的决定,宁死不参与墨林集团内部的事务管理,对程墨林给他安排的岗位完全视而不见。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还非要亲自创办一个家装设计工作室,一连几个月颗粒无收,房租和工资全靠程墨林开支,程羽那家伙还死鸭子嘴硬,无论如何都不认输。 听说他最近终于开张了,程墨林反而忧心忡忡起来,毕竟他也担心儿子一条路走到黑,因而他也让集团的员工悄悄跟踪程羽。 员工告诉程墨林,这次他请来了一个叫唐绘的海外设计师辅佐,提供的设计图纸也有模有样的。程墨林因此更加担忧。 但看到儿子昨晚想这个叫唐绘的女人想得彻夜未眠后,程墨林稍稍改变了主意,他意识到如果这小子恋爱结婚了,也许就知道肩负起家庭的责任心,不再这么胡作非为了,况且唐绘也是个非同小可的设计师,或许还能在墨林集团胜任不少业务呢。 因而见到江夏他们绑架程羽时,他还以为他们是在演戏,以此来威逼他支持程羽的事业,没想到这家伙是动真格的! 见到儿子真的受伤,程墨林一下子暴怒了。他也不再思考这女的接近程羽到底是为了什么,保住儿子的命要紧。 与此同时,江夏借着当护士的医学常识,喂他吃了安眠药,待他精神状况稳定以后,又包扎好程羽的伤口,确认他情况稳定后,才关上了废弃车库的门,把钥匙交给了那哥俩。 江夏跟他们吩咐,你们今晚守在这里,只要抓到人就能解放了。 “什么线人?”哥俩一听能解脱了欣喜若狂,但对于线人是谁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江夏绝口不提线人的长相、名字、着装,她只告诉他们今晚凌晨一点准时守在车库门口,把钥匙放在外面的防护栏上,那个人来了会自己拿,他们只需要在他进去以后把门关上锁死就好。 “然后你们就可以离开了,之后的事也不需要你们考虑。” 之后,江夏马不停蹄地赶往李春霞阿姨家,此时第一天的施工刚刚结束,地中海刚刚离开,李阿姨见江夏风尘仆仆地赶过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连忙关心道。 “丫头怎么这么晚又赶过来呀?你同事刚走,是有东西忘了拿嘛?” “我是来通知您一件事情的,阿姨。” 江夏并没有直接告诉李春霞今晚徐寅会来,她只是告诉李阿姨,今晚建筑工地那边的包工头要来取建材,所有材料都放到后面的废弃车库了。 “他来得有点晚,得凌晨一点多,不管有多大动静,也不管他问什么,您只要告诉他东西在车库就好。” “不过我大概一个小时以后还会来一趟,你们记得给我开门。 在以往的第一晚,他会和徐寅配合行动,先礼后兵,冉奕负责假殷勤用为难帮助李春霞阿姨的话调动起她的情绪,之后徐寅再赶来带着死人头和威胁她孩子的计划把李阿姨逼入绝境。 她又给冉奕打去电话。 “你真的想救我的话…必须要帮我一个忙?”江夏毫不犹豫地把她绑架程羽的事以及之后的威胁告诉了他。 冉奕果然语气大变,江夏的行为明显超纲了。 “我之前都警告过你无数次了,程墨林有多爱自己的儿子你不知道吗?墨林集团对f市司法机关的渗透有多深你知道吗?程墨林只要挥挥手就能召集全f市的警力,你这是在自寻死路,我怎么能救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为了救下那个孩子我不得不这样…”江夏镇定道。 “现在还有机会,只要你听从我的安排愿意帮我。” 冉奕沉默半晌后,答应了江夏的请求。 “说,怎么帮你。” “放弃今天答应徐寅要做的事,但你还是要来廉租房这边,既然你说他会带来很多警力,那也只有拜托你来解除这个麻烦了。” 冉奕长叹一口气。 “每次都把最难的事交给我处理…行我尽量拦住他们。” 至于徐寅,江夏打算最后通知。 江夏知道,即使她已经向徐寅说明,她会选择牺牲替身,并愿意接近程羽以换取两家合作,他依然不会放弃牺牲李春霞换取墨林集团的舆论压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陈洁仪,只要有她这个替身存在,徐寅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对外宣称自己的养女在事故中丧生,但如果换作江夏自己,徐寅不敢如此放肆,江夏的死会牵连到程羽,更有可能引起程家的怀疑。 所以,只要保全陈洁仪就好。 她最后一次拨通了陈洁仪的电话。 “你想见到姐姐嘛?” “想呀!但是姐姐今天不是不回家吗?” “今晚同事有事,姐姐在廉租房接替了他的工作,今晚必须在这里过夜了,油烟机通风管道的事我和工人们说了,他们说哪里不太对劲,可能是图纸和实际结构有出入,所以你无论如何都得来一趟…” “我…我要出门吗?”陈洁仪的语气有些颤抖。 “嗯,我半个小时后打车去接你,管家老梁不让你出门,所以千万不要被发现哦~” “好…我试试。” 江夏放下了电话,长舒一口气,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陈洁仪身上,既然徐寅迫切需要一个替罪羊,那就暂且把她藏起来。 江夏把出租车停在宅邸门口后,就把陈洁仪接了出来,她让陈洁仪戴上眼罩,这样她看不见其他人以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姐姐,我们要去廉租房吗?我今晚睡哪里呀?我们可不可以睡一起呀?话说廉租房里除了李阿姨是不是没别人了?李春霞阿姨倒是人很好,我尽量忍住不哭出来。” 但她不会知道,江夏根本就不会把她带到廉租房。 趁着陈洁仪胡思乱想的空档,江夏把剩下的安眠药混到水里喂给了她,不出五分钟,陈洁仪就进入婴儿般稳定的睡眠。 江夏把陈洁仪背进废弃车库时,那哥俩还问了一句这是谁?江夏只是淡淡地回答这是我的孪生姐妹。 “她会替我在这里和线人见面谈判。” “可这一下就被认出来了呀。” 江夏看了看那张沉睡的面庞,不管怎么看她们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像吗?” 那哥俩忌惮于他们的把柄和工资都在江夏手上,只得认同了江夏的观点。 准备好这一切以后,江夏回到了宅邸,她模仿陈洁仪的语气敲开老梁的门。 “老梁…姐姐今晚怎么还不回来。” 梁少若大概知道徐寅已经决定放弃陈洁仪这个替身的决定,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让她快点睡觉。 不出江夏所料,梁少若关上门的瞬间,就向徐寅汇报替身没有离开宅邸。 江夏换上陈洁仪的睡衣,躺在床上,嗅到她睡衣上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终于她把一切都布置稳妥了,只差最后一步棋。 她设置了一个定时消息,消息会在徐寅凌晨十二点到达廉租房时准时送达。 “我回到宅邸没有看见陈洁仪,替身失踪了,定位显示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廉租房小区的车库。” 棋局,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第33章 连锁反应 清晨,当江夏伸着懒腰从床上爬起时,程羽已经坐在她的床边等候,他的肩虽然包扎好了,但还不能活动,只能用一只手给江夏端着皮蛋瘦肉粥。 “哈?”江夏被他吓了一跳,问程羽是什么时候闪现到她家里的,程羽笑而不语,只是叮嘱江夏趁热吃粥。 她一边吃着皮蛋瘦肉粥,一边听程羽聊起双方家长的事。 “虽然我也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我父亲和徐寅先生见了一面,他们好像达成了一些商业合作,还谈起了咱们之间的事…” 缓过神的江夏逐渐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看来她的计划很顺利,陈洁仪最终顶上了替罪羊的帽子,李春霞阿姨没有成为牺牲品,冉奕帮她拦住了程墨林,徐寅也借机和墨林集团达成了商业合作。 看样子,她做出了和当时唐绘一样的选择,一切都在正确的道路上前进着,可江夏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等等…如果真是这样,她相当于已经完成了对整段犯罪过程的临摹了啊,为什么还会醒来,还会停留在这个时空? 正当她迟疑之际,门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她当成替罪羊的陈洁仪。 而此时的陈洁仪再无对江夏的期盼喜悦之情,她冷冰冰地看着江夏,一言不发。 “你…怎么会在这里?”沉默半晌后,江夏小心翼翼地问。 “姐姐…你这个骗子…徐先生说让你亲自去见他一趟。” 事到如今,江夏彻底弄不明白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一切看似都发展得很顺利,但表现出来的却和她预想的大相径庭。 把时间轴重新拨回昨晚,江夏虽然给陈洁仪喂了安眠药,但剩下的剂量非常有限,加之长期的精神疾病治疗期间,陈洁仪就已经对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原本预估五小时的药量,仅仅过了半小时陈洁仪就苏醒过来了。 她一睁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黑暗陌生的环境,自然吓得不行,杀猪般的哭嚎,误打误撞中打开了车库的灯,赫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一个被五花大绑的负伤程羽,陈洁仪更加害怕了,径直跑向门口疯狂拍门求救。 门外的哥俩本就觉得绑架一个人已经很过分了,再劫持其他人风险更大,他们也不知道江夏布下了什么局,只知道小命要紧。 听见仓库内有人拍门后,更是害怕自己暴露背黑锅,与其在此坐以待毙,不如逃跑博得一线生机,这哥俩瞬间达成共识,一溜烟就跑了。 紧接着,徐寅在凌晨十二点收到了替身失踪的消息,他当然也急得不行,毕竟老梁没多久前才汇报了替身安然无恙,徐寅本来都准备好带上死人头,和冉奕里应外合地行动了。 一听说替身跑了,他顾不上通知其他人,只带了同床的田雨轩秘书驱车赶往廉租房。 与此同时,廉租房这边也迎来了考验。 程墨林收到的威胁是让他今晚一点到城东廉租房小区的402室,也就是李春霞阿姨家,江夏预判到程墨林会提前半小时到,并且根据装成遛狗人士潜伏在小区附近的冉奕推算,程墨林至少集结了一百多名训练有素的便衣警察,想要一个个支开他们简直难如登天。 好在他早有准备,冉奕没有带任何防护设施,背着一个等身人偶爬到了李春霞阿姨家阳台窗外,悄悄把它顺着窗口塞入后,又挂上了一根鱼线。 人偶面向窗户的一面安装了破窗装置,冉奕潜伏在附近的小树林内,观察到程墨林上楼后,瞬间启动装置,鱼线快速收缩,人偶应声破窗而出,紧接着他打开藏在小树林中的录音带,里面播放着各种嘈杂的声音,营造出嫌犯潜逃的假象。 果不其然,大量便衣警察上钩了,小区内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他们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破窗而出,又跑进小树林里,他们不假思索地以为这就是歹徒,集结了一大伙人冲了出去。 程墨林刚刚上楼,李春霞阿姨在客厅左等右等都快睡着了,终于等来“包工头”后,她也没仔细看对方长什么样,连忙告诉他建材在废弃车库里。 程墨林见到李春霞先是一愣,至于她说的什么更是一头雾水。他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是车库,就听到清脆的玻璃炸裂声,一个人偶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紧接着楼下一阵骚动,程墨林走到窗边,看楼下的便衣已经乱成一锅粥,齐刷刷地朝小树林跑去,意识到不太对劲,但现在下楼指挥已经来不及了。 这群便衣警察虽然训练有素,但大多是执法系统中见利忘义,尸位素餐,好大喜功之人,程墨林根本控制不住局势。 与此同时,田雨轩和徐寅正开着车从后门进入小区,他们根据定位找到了车库,听见里面的哭喊声就知道大事不妙,徐寅四下观望,发现小区另一端乱作一团,他一眼认出这些人都是便衣警察,但他误以为这些警察是江夏叫来的,于是向他们大声呼救,把另一群便衣警察都召集过来。 “人在里面,快救人!门被锁上了!” 这群人刚才因为离得远没吃上热乎的,一听说这边也有立功的机会,纷纷趋之若鹜地赶了过来。 下了楼的程墨林被挤在人潮人海中,好不容易挤了出来,眼见局势已经没法控制,他忽然想起来李春霞刚才提到了车库什么的。 秉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思想,程墨林不得已走向了车库,等他走到车库门前的刹那,眼前的惊吓却让他傻了眼。 门在众人合力之下终于被撬开了,里面哭嚎的陈洁仪见这么多人直接吓晕了过去,而徐寅见到被绑架受伤的程羽也吓了一跳,结合倒在这里的陈洁仪和江夏的短信,他不难猜出她就是始作俑者,但当徐寅想要掩盖时,程墨林又从人群中挤出,一把抱住程羽,连忙帮他解开身上的束缚。 见程羽并无大碍后,他才回过头,恶狠狠地盯着徐寅。 “是你的阴谋,为了墨林集团的股份已经不择手段了是,那个女人也是你派来的,你到底想怎样?” 徐寅愣了片刻,立即反应过来程墨林应该是把江夏绑架程羽的锅阴差阳错地认为是他指使的了,他随机应变地换上同情的口吻,故作毫不知情地焦急问道。 “兄弟,我也是刚刚才赶到这里的,这些便衣警察也是你叫来的,好在来得及时,令郎才没有受到更多的” “你耍我呢?”程墨林根本不吃徐寅这一套,他坚信只有徐寅才会为了利益作此恶行,否则他不可能如此巧合地出现在绑架现场。 然而徐寅巧妙地利用了信息差,他拿出江夏给他发的短信作证据。 “事实上这件事是我养女通知我的,令郎创建的风语工作室在这边的廉租房有一单生意,我闺女恰好今天在这边” 徐寅说着想把一旁晕厥的陈洁仪摇醒为他作证,但她已经进入了冬眠状态,怎么都叫不醒。 他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 “兄弟,如你所见我闺女都被吓昏过去了,她胆子本来就小,但一听到这边有动静就第一个冲了过来,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令郎这副样子自然吓得不轻。” 程墨林打量了一番陈洁仪,她与录像中的女人身材相同,但由于摄像头清晰度不高,他也不确定那个女人长什么模样。 “我听说,你的养女,和程羽的关系还不赖呀。” “是是是”徐寅连声附和。 “能得到令郎的青睐,我这闺女也就没白养了。” 虽然程墨林还是怀疑徐寅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但他给出的证据逻辑自洽,他挑不出破绽,况且陈洁仪吓得不省人事的样子着实做不了假。 事到如今,他如果真的冤枉了好人,很有可能对程羽的情感发展带来不可逆的影响,程墨林也只好作罢。 “不过,我都弄了这么大阵仗,今晚的事总得有个结果,不然往后说出去,我儿子不明不白地被人绑架弄伤了,墨林集团却拿劫匪没有一点办法,我这个当爹的,脸上也挂不住。” 徐寅当然料到了这点,在被程墨林质问时,他就暗示手下抓来了替罪羊——“畏罪潜逃”的那哥俩。 哥俩根本没有辩解的机会,直接被便衣警察们带走邀功了,这件事也算有个结果。 至于全程被蒙在鼓里的程羽,程墨林为了不给儿子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只说他被徐寅的养女救了,因而程羽醒来后还一直以为江夏是他的救命恩人,不顾肩膀的剧痛就赶往了徐寅的宅邸。 而陈洁仪则是被徐寅带了回来,管家老梁拿出奶油大福,他对唤醒陈洁仪的流程早已得心应手。 她醒来后一脸懵逼,没有一个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对她倍感疏离,包括出现在卧室里的陌生的程羽。 梁少若向陈洁仪转达了徐寅的意思,他对江夏不顾危险利用他们的事很生气,让她醒来后立刻到证券公司见他。 陈洁仪这才意识到她也被江夏利用了,难道江夏姐对她的一切关怀都仅仅是为了利用她吗?陈洁仪在心虚和气愤的双重影响下,才鼓起勇气走入了卧室。 “这就是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理解你愿意帮助我的心愿,但你的计划涉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即使我昨晚替你及时止损,暂且打消了程墨林的疑虑,但也只是暂且打消而已,咱得有些实质性的进展,不能光雷声大雨点小。” 听完徐寅的讲述后,江夏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程墨林坚信跟着那哥俩的那个女人才是幕后黑手,虽然他看过监控录像,但有两点是利好他们的,一是昨晚程墨林见到昏厥的陈洁仪后,不好意思对陈洁仪追查到底,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二是监控录像的画面很模糊,程墨林也不确定那个女人的真实样貌。 “用那哥俩当替罪羊只是暂时的,程墨林依旧会对这件事追查到底,两家之间的合作也不会长久。我必须让他们坚信您就是来帮他们的,您的女儿,就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 想要做到这点,就意味着要从大洋证券公司中揪出一个幕后嫌犯,而徐寅和江夏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身份。 “监控录像中的唐绘是别人假冒的。”江夏面不改色地说道。 “是和我一模一样的陈洁仪因为嫉妒我的存在,而假冒我的身份,偷偷约出程羽并和他约会,才酿造了后续的绑架事故,我明白了父亲,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处决掉她的。” 徐寅笑了笑。 “这次不要再牵连太多人了,你们之间只是一道选择题,非你即她。懂吗?” 江夏明白徐寅的意思,如果她又酿成这么大麻烦,徐寅也可以保全陈洁仪,让她当替罪羊。 她故作镇静地离开了办公室,关门的瞬间就把手捂在胸口上。 在里面她大气不敢喘,心脏扑通通地狂跳。 她试图改变命运线的挣扎又失败了,在她原本的预想中,被关在废弃车库内的徐寅会被程墨林一网打尽,因为新仇旧恨一并结算的缘故,程墨林会一口咬定他就是凶手,陈洁仪的存在也会被大家发现,当她们两个同时出现在大众视野中时,即使陈洁仪依然愿意保留替身的身份,她的命运也将不会掌握在徐寅手中。 江夏原本不想牺牲陈洁仪的,但如今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之下,命运又恰如其分地回归了原本的那条路线。 徐寅金蝉脱壳,程墨林仍旧怀疑,陈洁仪对江夏反目成仇,她又不得不成为刽子手,亲手了结她。 难道真的别无他法了吗?江夏回到宅邸时,管家老梁告诉她陈洁仪赌气,已经把自己反锁在书房了。 “徐先生有说什么吗?”程羽忽然从卧室里走了出来,单纯的他为了不让江夏失望,就一直守在这里。 江夏没想到程羽还在,眯起眼打量了一会儿,忽然走上前,一把抱住了他。 “喂这么突然。”程羽手足无措,这恰恰是江夏想要达到的效果。 她将救下陈洁仪的最后希望寄托在程羽身上,为此,她需要筹划一个更冒险的计划。 第34章 身份互换 回到宅邸后,江夏依旧延续了之前对陈洁仪的态度,即使她后面气消了,悄悄从书房里溜了出来,怯懦懦地给江夏打招呼,江夏仍变本加厉地忽视她的存在。 陈洁仪本就委屈,江夏姐对她这副态度以后,仅仅一个上午,宅邸的其他人也逐渐冷淡了她,令她苦不堪言。更过分的是,江夏直接让程羽搬到宅邸住,住哪里不行,江夏偏偏执意要和程羽同床共寝,只要能推动和墨林集团的合作,徐寅当然是欣然接受。 没有人问过陈洁仪的意见,直到老梁把她的个人物品清到二楼的书房,又支起一张简易床后,陈洁仪才知道程羽已经鸠占鹊巢,霸占了本属于她的位置。 梁少若把李春霞阿姨的俩孩子都搬到了他的卧室,把书房留给了她。 “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陈洁仪拦住了梁少若质问道,但他完全不理会她的哭诉,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她。 “这是徐先生的安排。” 一切收拾妥当后,陈洁仪被扔在了书房,她伏在堆满设计图纸的书桌上,望着被锁上的门,听着楼下程羽和江夏的欢声笑语,她瑟缩着身子,无声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在成堆的图纸上晕染。 一股被抛弃的绝望感油然而生,性格使然,她很难记恨别人,陈洁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也只是和江夏赌气,只要江夏主动给她道歉就好,但她最终等来的,是江夏的彻底疏远。 过去的心理痼疾让她本能地畏惧这种被疏远感,而被疏远就意味着安全感的丧失。早在国外求学的经历就让她深刻体会到了这一点,当时的陈洁仪由于家里供养她的条件有限,为了维持日常开销,她不得不同时打两份工。这让本就不善交际的陈洁仪更加疏远了与同学间的距离。 漂泊异乡近五年,她没有一个说得上真心的朋友,陈洁仪只能独自忍受餐馆老板的非礼、地痞流氓的种族歧视,以及父母不解的目光。 她也想要倾诉,但她平凡的长相、蹩脚的英语以及不主动的性格无法让她融入当地的社交圈,他人但凡一个不经意间帮助到她的举动,都能让她半夜在被窝里感激涕零,对于陈洁仪而言,社交是矛盾的,她既因担心不合群而越来越惧怕与陌生人交往,另一方面又因为渴求安全感,时时刻刻盼望着有人能够关心她。 重压之下的这种矛盾愈发严重,最终演化成病态的痼疾。 原本,冥冥中她和江夏的相遇给陈洁仪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曙光,如今这份曙光已日薄西山。 陈洁仪的表现都在江夏的预料之中,但她现在无暇顾及,吃过晚饭后,江夏拉着程羽出门遛弯。 二人的情感在两天内犹如火箭般腾飞,程羽紧紧拉着江夏的手,漫步在沐浴斜阳的街道上。 江夏忽然把手缩了回来,一脸神秘地看着程羽,程羽以为江夏又要考验他,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但没想到,江夏只是绕到另一侧,轻抚他受伤的肩膀。 “还疼吗?” “好多了。”第一次被江夏关心,程羽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 “医生说虽然是刀伤,但没有伤筋动骨,并且你第一时间包扎处理得特别到位,基本无大碍。” “诶,你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 “是程墨林那老东西告诉我的,他还说要不是你晕过去了,他好歹要和你聊几句。”程羽对他爹的称呼很是不客气,但说着说着又有些脸红。 “那老东西半夜还偷窥我,他早就知道你是谁了,还说让我好好把握机会什么的” 江夏差点没绷住,程墨林在明知她有可能是绑架他儿子的嫌疑人的情况下,依旧为了把他拐回“仕途”大费周章。 也幸亏陈洁仪关键时刻又进入冬眠状态了,江夏才没有露出马脚。 f市有一条环城水系叫民心河,民心河河道就在宅邸不远处,不知不觉间,他们就走上了跨越民心河的石桥。 江夏忽然停在石桥的路灯下,天色已晚,柔黄的灯光晕染溟蒙夜色,江夏俏丽的脸庞在明暗交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话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才是真的凶手呢?” “又是在考验我吗?”程羽渐渐对江夏的pua得心应手。 但这次,江夏的神情却异常认真。 “我说的是真的,倘若我故意把你带到中心文化广场,故意让你去根本不存在的西点店,故意安排两个打手在你上楼的时候把你打晕,又为了威胁程墨林先生,故意拿砍刀砍伤你的肩膀——你有没有想过这种可能呢?” 程羽愣住了,江夏坚定的眼神中时刻传达着她没在说谎,但这怎么可能呢? “你你干嘛要绑架我嘛,要是绑架了我又干嘛要救我。” “所以——你会坚定地相信我没有害你,对吗?” 程羽愣了片刻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当然了。” 听到程羽的保证后,江夏嫣然一笑,在程羽眼中,她的笑融入夜色,也变得愈发朦胧,如同梦境般恍惚着,他以为是他通过了考验才笑的,在这种微妙气氛的烘托中,他不由自主地向前,想要抱住江夏,她却出乎意料地向后退了一步,背靠在石桥的栏杆上。 “但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会怀疑自己,何况是你呢?我不相信,你能有为了我豁出一切的勇气。” 话音刚落,江夏向后一仰,应声落入民心河中,河水虽然不深,但这种环城水系往往积满淤泥,富氧的水中也长满了苔藓,加之这副躯体根本不谙水性,江夏在河中根本站不住,一眨眼就开始在水中沉浮挣扎。 虽然在影视剧里看过类似的桥段,程羽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仍旧单纯地以为江夏是在考验他,他一刻没有犹豫,脱下外套和鞋子一跃而下,程羽的水性虽好,但拖拽不停在水中挣扎的江夏还是有些吃力,他使出浑身解数,才终于把她拖上了岸。 上岸后,几近虚脱的程羽瘫倒在地,非常不理解地问道。 “我说啊咱没必要这么极端,你一点都不会游泳,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和那老东西交代。” 吐了半肚子水的江夏也逐渐缓了过来,她翻过身,紧紧抱住了程羽,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江夏就亲了上去。 对于完全没有经验的程羽而言接吻简直是暴击,他一肚子的问题全被江夏的柔软温热融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夏侧过身,咬着他的耳朵呢喃道。 “现在我放心了,你确实有为我豁出一切的勇气,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奖励你的。” 结果回去以后,程羽因为刚才太折腾,就在等待江夏洗澡的过程中睡着了,等江夏回到卧室,这家伙已经睡死过去。 呼——没想到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一切都在江夏的掌握之中,刚才那一跳不过是在考验关键时刻程羽能不能力排众议,站在她的一边。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步了。江夏抬起头,望向二楼的书房。 书房门没锁,江夏蹑手蹑脚地打开了门,看见陈洁仪躺在简易床上,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睡着了,江霞一迈脚不小心踩到了地上的图纸,陈洁仪就颤抖一下,江夏吓得赶紧缩回脚,拖了鞋才走到床前。 往常陈洁仪都睡得很死,江夏俯下身,见陈洁仪脸上挂着两条泪痕,就知道这孩子肯定受了天大的委屈。江夏伸出双手,轻轻搂住了陈洁仪。 “让你受苦了,姐姐不是故意的。” 半梦半醒间的陈洁仪似乎感受到了江夏的存在,她本能地贴近江夏,喃喃呓语道。 “姐姐别离开我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 江夏心里五味杂陈,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你已经被徐寅盯上了姐姐为了救你只能这样再忍忍,再忍忍就好,只要等到廉租房竣工,我们两个在他们面前同时登场,就可以” “姐”陈洁仪的声音有些嘶哑,江夏以为她在梦里又哭了。 “哭。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不是”陈洁仪挣扎着拍江夏的背。 “姐你抱得太紧要勒死了” “啊rryrry”江夏松开手,陈洁仪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刚才江夏的解释陈洁仪听了个大概,但无论如何,知道姐姐没有真的讨厌她,陈洁仪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所以我们为啥被盯上咧?” 江夏只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她的计划重复了一遍。 “所以姐姐昨晚把我扔到车库也是为了救我对吗?”陈洁仪完全相信江夏的话,没有一丝怀疑。 江夏点了点头,总之,徐寅为了达成和墨林集团的合作,势必要顺从程墨林的心意,从咱们两个之间找出一个替罪羊。 “为啥是替罪羊咧?姐,不就是你绑架的人家嘛。”陈洁仪直言不讳的单纯令江夏有些无语。 “短时间是解释不清了,你只要记住咱俩原本都是无罪的,我绑架他也是迫不得已。” 江夏告诉她,徐寅早上叫走她,就是吩咐她除掉陈洁仪。 “我怎么舍得你因为我的事牺牲呢,但仅凭咱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力量根本无法阻止徐寅,即使我们逃跑也迟早会被抓回来,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源头解决这个问题。” “源头难道让案件根本就不存在嘛~” 陈洁仪说到点子上了,江夏给她比了一个“bgo”的手势。 没错,所以我一直在拉近和程羽的关系,目前徐寅和程墨林两方都支持我接近程羽,这是个好信号,因为在我不断的试探中,已经可以确信即使当面说出我是凶手,程羽也会帮我辩解的程度。 “嗷~原来姐姐不是因为他疏远了我呀。”陈洁仪长舒一口气,但又忧心忡忡地问道。 “那我怎么办咧?他们不怀疑你的话,不就会怀疑我了吗?” “所以我才会专门来找你。”江夏说着,把她的发卡摘了下来,别在陈洁仪头上。 “这是?”陈洁仪一脸困惑。 “我们两个长得如此相似,外人根本分辨不出来,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互换身份,你是江夏,是唐绘,而我是你的替身。” 事到如今,江夏明白程墨林的疑心很难打消了,程羽的站队只是一道保险,江夏要让假冒她的陈洁仪在竣工后的庆功宴上主动承认她就是凶手,此时如果程羽能站出来阻止程墨林,不让他继续调查下去固然是好事,如果程墨林依旧顽固,徐寅就会因为面子将矛头转向替身——也就是假冒陈洁仪的江夏身上。 她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就算被定罪又如何,只要能让程墨林相信找出了凶手,让两家展开合作就好,她们两个的长相是外人不可能辨认的,这一招偷梁换柱无懈可击,最坏最坏的打算,也是重新再回溯一次。 “我我做不到。”陈洁仪心虚地低下了头。 江夏搂住陈洁仪,爱抚着她的背。 “你之前有说过,为了胜任替身这个身份,你没日没夜地模仿我的行为举止,模仿我的说话方式虽然你不自信,但姐姐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你已经模仿得惟妙惟肖了,只要自信起来,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绝对能够顶替我的存在的。” “可是我终究做不到像姐姐你一样,我害怕陌生人,畏惧社交我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 “那如果我也如此呢?”江夏在陈洁仪耳畔温柔地呢喃。 “长久以来我其实也不是善于社交的人,但依然去应聘了风语工作室的设计师,妹妹,克服恐惧的秘诀就是做你自己,把代替我想象成一部话剧,你是临摹我的主角,旁人只是观众,你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无惧观众质疑的目光,等待演出结束后的喝彩就好。” 活出自己就好,陈洁仪。 第35章 以身为饵 目送陈洁仪回到卧室以后,江夏松了口气,无论如何,那孩子暂时安全了。 江夏心里清楚,即使她被当作嫌疑人,墨林集团也不可能仅仅因为一个救命之恩与徐寅合作,她需要更多的筹码,就像徐寅之前说过的那样,在社会舆论方面造势,把墨林集团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上。 最好的由头当然是李春霞,只要拿她亡夫的事推波助澜,定能将墨林集团的舆论搅得天翻地覆,但江夏不想,她不愿再做牺牲他人伤天害理的事了。 凌晨,程墨林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程先生,您不要以为这件事就告一段落了,只要我想,您的儿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随邮件附带的还有一张照片,画面中程羽和一个女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熟睡,程墨林一眼认出,这个女人是那晚在仓库发现自己儿子,又被吓晕过去的徐寅的女儿。 他本就怀疑这件事还有幕后黑手,没想到这家伙就藏在徐寅的宅邸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托下属转告徐寅,陷害程羽的人就在他家中,请务必彻查,但到了中午,徐寅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没有发现可疑人员,并让程墨林勿虑,他的管家和下属会时刻保障程羽的安全。 但紧接着,程墨林又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程先生,看样子您仍不了解您儿子的处境,如果您再将我们之间的事告诉徐寅,就别想活着见到程羽了。” 邮件附带的照片仍旧是程羽和那个女人在床上睡觉的图片,但画面中拿着相机的人,手持一把剪刀,抵在程羽的脖子上。 紧接着电话铃响了,程墨林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他接通电话恳求道。 “求求你别伤害程羽,你到底想要什么?有话我们好好商量,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对面带着变声器的声音古怪地冷笑着。 “好好商量?可以哇,今晚,就你和我,时间地点还是老地方,如果你再敢像上次一样耍花招,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是是是”平日里桀骜的程墨林在宝贝儿子的事情上也不得不放低姿态,他可不敢再用程羽冒那么大的险了。 另一边程羽醒来后,发现江夏消失不见了,卧室里只留下一张字条。 “我有事先去忙了,你筹划明天的庆功宴就好,咱们明天见。” “啧”程羽怅然若失地感叹,他还以为这两天的快速升温能摩擦出爱情的火花,不过既然是江夏的安排,他也不敢怠慢。 说是庆功宴,但毕竟风语工作室本身就没多大规模,要不是发生了他被绑架的特殊情况,他和江夏背后的两大集团也不会参与其中,徐寅和程墨林也没必要为了一门婚事出席。 庆功宴的位置选在写字楼对面的酒店,参与的人也很简单,他、地中海秦鹏、江夏、徐寅、程墨林、李春霞和她的两个儿子,以及据说江夏的孪生妹妹会来——程羽还是蛮期待的。 虽然程羽搬来了宅邸住,但听说江夏的孪生妹妹是个社恐,非常怕人,所以才迟迟没有见面。 随着廉租房的改造工程竣工,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新的家具有甲醛,程羽带着李春霞阿姨验收成品后,也把她安置到其他地方。 “等过几天甲醛散了,再回来住。” 这段没人的空窗期为江夏提供了绝佳的机会。 凌晨一点半,程墨林如约而至,廉租房的门没有锁,他推开门,刺鼻的甲醛味扑面而来。屋内漆黑一片,他下意识地摸索开关,被黑暗中的一个女声制止。 “别开灯,把门关上。” 程墨林照做后,客厅内亮起微弱的灯光,灯光勉强能让程墨林看见拿着它的人戴着小丑面具的轮廓,江夏拍了拍沙发,示意他坐下。 程墨林刚坐下,就急不可耐地说道。 “现在我如约而至了,你说到做到,不准伤害我儿子。” 江夏冷笑一声,在幽暗环境中,面具下的冷笑显得更加狰狞。 “程先生,现在是我和你谈条件,你央求得太多,贪心不足蛇吞象。” 程墨林平复了情绪,闭上了嘴。 见他逐渐安静下来,江夏才把这次见面的原因娓娓道来。 “程先生,这家人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程墨林默默地点了点头,当年那场事故发生以后,李春霞的确举着横幅在工地前闹了几天几夜,激烈的争吵差点酿成新的冲突,即便他动用人力物力平息了事故,并给予了大量人道主义赔偿,李春霞那张憔悴无助,却又视死如归的面庞始终是他的噩梦。 “你是故意把地址约到这里的,那天我推开门的时候就意识到了,程羽始终不告诉我风语工作室的业务对象,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就偏偏是她。” “程先生,您也觉得巧合,您刚刚拒绝了徐寅的商业合作,徐寅的养女唐绘就应聘了风语工作室的总设计师,这个订单也接踵而至。紧接着唐绘和程羽感情刚刚有起色,您的儿子就被绑架了,而解救他的又恰好是徐寅和他的养女唐绘,现在呢?您又因唐绘的救命之恩和您儿子感情批准了这段恋情,为了撮合他们您顺理成章地答应了和徐寅的商业合作,您不觉得这一切都进行得太自然而然了吗?” 江夏一连串的质问令程墨林陷入了沉思,他心中的疑点也在江夏逐渐深入的讲述中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虽然说得通,可绑架我儿子的人不是你吗?你是想把矛盾转移到徐寅身上。” 江夏冷笑道。 “一个女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能自由进出由管家下属层层把手的宅邸,还能把剪刀架在程羽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难不成徐寅从被我拒绝时就开始构建这个局了?你是他的人吗?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你?”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看到其他人再成为徐寅牺牲的棋子了,李春霞是颗定时炸弹,徐寅掌握着她全部的资料,随时可以伪造出一场舆论攻势,把墨林集团搅得天翻地覆——现在正是房地产事业的黄金上升期,您不想错过这个迎合政策发展的好机会。” 程墨林并不知道江夏是看过墨林集团的财报才得出的结论,他暗自感叹此女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并更加看重她每一句话的分量。 “徐寅这家伙为了得利真是不择手段依你所言,墨林集团和他就非合作不可吗?” 江夏点了点头。 “眼下他能掌握的信息远胜于您,即使您费劲千辛万苦把这件事压下去,他还会靠他的眼线再次陷害您——毕竟您之前为了扩张,留下来的烂账可太多了。” “可恶!”程墨林恶狠狠地捶在沙发上,墨林集团,堂堂f市最大的房地产商,竟被一个小作坊的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但是。”江夏话锋一转。 “您与徐寅合作绝对利大于弊,倘若他真的入股墨林集团,纵使他会分取一大部分利益蛋糕,减弱您对墨林集团的掌控能力,但据我了解,墨林集团最近的财政状况的确捉襟见肘,整个集团的资金链由于长期扩张没有回本而岌岌可危,您也需要一个筹集资金的渠道。徐寅这笔不菲的投资会化作墨林集团扩张的绝佳动力。” “此外,我知道您忌惮于徐寅的野心,但当他的利益与墨林集团息息相关时,您与他的谈判也增添更多的筹码,总而言之,合作对您虽非百利而无一害,但也绝对利大于弊。” 程墨林被说心动了,可当江夏拿出准备已久的入股同意书,把笔递给程墨林让他签字时,老辣的他反手握住了江夏的手臂。 “真实情况,应该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既然徐寅单单靠一个李春霞就能唬住我,又何必派你接近风语工作室,绑架程羽呢?到底是他还有别的诉求,还是你居心叵测?你们两个该不会是在联手骗我签字。” 江夏无奈地耸了耸肩。 “如果我说,我也是徐寅计划的棋子,也是受害者呢?” “我不信。”程墨林的态度很坚决。 “况且,虽然你用面具挡住了脸,但你的身材和体态都和程羽照片上的女人极其相似,你就是徐寅的养女!” 程墨林轻松识破了江夏的伪装,伸手去夺她脸上的面具,却被她一闪身躲开,江夏早就料到会被识破,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打火机。 “您知道为什么不让您开灯吗?这间屋内已经不允许一丝明火存在了。” “什什么意思?”程墨林下意识地嗅了嗅,从刺鼻的甲醛味中嗅到了臭鸡蛋的味道。 “难道”程墨林甩开江夏的手,挣扎摸索着走到厨房想打开窗户通风,却发现窗户被锁死。 “放弃挣扎,这个廉租房的油烟机管道有问题,即使手动打开也很难消弭早已弥漫的煤气,您若是不想合作,同归于尽也只是时间问题。” “疯了你绝对疯了仅仅是徐寅的养女不可能这么卖命,你到底为了什么?” “嗐。”江夏玩味地长叹一声。 “您以为我想死吗?若不是身不由己,谁不想过安稳日子?” “什么意思?” “您可曾听闻,徐寅的养女其实有个一模一样的替身,被从精神病院接出来,代替他的养女成为牺牲品,而我恰恰就是那个牺牲品,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作为他的弃子,本该在这里和大家同归于尽的人就是我!利用我的死为他的事业铺路。如果与您和平交涉失败,我仍会被他扔到其他地方送死,这和与您同归于尽有什么区别呢?”说着江夏举起手中的打火机。 “你先冷静我签,我签咱有话好好讲,没必要非死不可。”程墨林别无他法,颤颤巍巍地拿起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程墨林有野心,但同样也充满人情味,和徐寅这种算计所有人,完全利己的家伙有本质区别。听完江夏的讲述,他同样同情这位可怜女孩的命运,向她保证会保障陈洁仪的生命安全。 江夏顺水推舟地将陈洁仪的出院记录和个人资料给了程墨林,她知道,仅靠她和陈洁仪的绵薄之力没有丝毫可能申冤,但当这些资料送到程墨林手上,陈洁仪脱身就有了依靠。 正当程墨林满口答应时,门外传来了一个令人胆寒的声音。 徐寅拿着手电徐徐推开门,狞笑着看着程墨林和江夏。 “我的商业合作伙伴和我最信任的闺女密谋背刺我?若不是被好心人提前通知提防你今晚的行径,我恐怕连自己怎么死都不明白啊。” 徐寅早就带着几个手下等候许久,他一声令下,这些手下蜂拥入屋,将程墨林和江夏团团围住。 “老徐你想干什么!”程墨林厉声呵斥道。 “你敢动我一根毫毛,我们的合作就别想了。” “合作?”徐寅一把夺过那张入股同意书。 “作为总裁,你在墨林集团掌控者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倘若你和程羽都死了,这么大块蛋糕总得有人分配,手握百分之三十股份的我,必将是分这块蛋糕的主导者。” 程墨林这才意识到他完全被徐寅算计了,可是到如今一切主动权都掌控在徐寅手中,万策尽矣。 徐寅吩咐手下把这两个家伙捆起来放在客厅,之后扬长而去。 “把门窗都锁好,用不了多久,弥漫的煤气就能要了他们的性命。你们将在今夜悄无声息地死去,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程羽他们很快就会为你们陪葬地。” 门窗被完全锁死,臭鸡蛋的味道愈发浓郁,程墨林渐渐感到呼吸困难,头晕目眩。 难道这里就将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吗? 绝望之际,江夏忽然敲了敲他的背,露出了手中的打火机。 “想再赌一把吗?” 第36章 如闪电般归来 江夏的话惊出程墨林一身冷汗,他当然明白她的意思。 “你要用打火机烧断绳子?煤气已经弥漫多久了?稍稍一点明火就会让我们葬身火海你懂吗!” “那怎么办?在这里坐以待毙?吸入过量煤气窒息?”江夏的反问令程墨林沉默。 点燃煤气是死,什么都不做也是死,经历了太多死亡,江夏已没那么畏惧。 江夏:“去卧室,我打开煤气之后一直关着卧室的门,里面的浓度肯定比这里低,躲到卧室里再点火烧断绳子。” “就算去卧室又有什么用?”程墨林叹了口气。 “就算浓度低,爆炸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们解开绳子后又要从卧室跑到门口开门,这点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 “谁说非得从正门走了?”江夏语气平静,她早就为自己预留了逃生空间。 “卧室的窗户被弄坏以后还没来得及修,现在临时用一块木板挡着,可以说是四处漏风——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关上卧室的门。” 程墨林吞了口口水,廉租房单元楼下有一片绿化灌木丛,从四楼跳下去的确有生还的可能。 但按他对徐寅的了解,这个老奸巨猾的狐狸绝对还在周围等待,直至确认他们两个死透了才会放心。 “我们从四楼跳下去的动静太大,绝对会惊动他们。” 程墨林十分担心,但江夏反倒对此不以为意。眼看着呼吸越来越困难,二人只好艰难摸索着挪到了卧室门口,江夏用牙咬住门把手打开了门,二人顺势倒入卧室内,用脚关上了门。 江夏没有片刻停歇,她转动手腕,打开打火机,炙热的火焰在灼烧麻绳的同时,也烧得她手腕钻心的痛,但江夏始终一声不吭,麻利地烧断自己的绳后,又赶紧帮程墨林解开了绳子。 “暂时得救了”江夏打火的时候程墨林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下一秒就会引发爆炸葬身火海。 二人站到阳台上,挪开木板,阵阵冷风灌入屋内,程墨林向下望去,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担心没有找准位置活活摔死,更担心楼下的徐寅守株待兔,一生信奉冒险主义精神的企业家如今也因性命攸关的事困于阳台上,他两股战战,始终无法下定决心。 然而江夏却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 “是不是有其他逃生的办法了?”程墨林几近哀求地问。 “可不可以把煤气关了。开窗通风,等风吹散屋内的煤气,再等别人来救” “不能,我们必须跳。”江夏坚决地摇了摇头,给程墨林分析当下的形式。 她也知道徐寅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必定将他们置于死地才放心,如果太久没发生爆炸,徐寅很有可能往廉租房内扔爆燃物,向他人求救更是希望渺茫。 他们必须自救,他们没有多少时间。 廉租房五十米外,徐寅不出所料地带着手下静候佳音,他派几个人守在单元楼门口,倘若这两个人真的开门逃了出来,徐寅也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徐寅的耐心渐渐消失,他准备随时施展b计划。 正如江夏所料吗,徐寅通过冉奕得知江夏在廉租房的计划,知道她会打开煤气以同归于尽威逼程墨林就范后,他就提前准备好了可燃物。 他派人把可燃物堆放到402门口,引线延伸到单元门口。 “徐先生,现在要点吗?”刚放完可燃物的手下心有余悸地问道。 徐寅面露狰狞的笑容,他不放心,他不会留给竞争对手哪怕一丝一毫可能翻盘的机会,擅长落井下石,毫无怜悯之心就是对他可憎人格的完美概括,他接过手下的引线,亲手点燃了它。 他要亲手杀死这两个人才能安心。 引线的火星如同漫漫长夜中寥落的星辰,于深邃的夜空中明暗交错地闪烁着。 星逃出夜空外片刻后,廉租房火光四起,老旧的单元楼顷刻间土崩瓦解,熊熊烈火吞没整栋大楼,爆裂声震耳欲聋,燃起的火光照亮半片夜空,飞溅的火花打在徐寅的脸上,烫得他辣辣的疼,但他却依然狞笑着。 火警急促的鸣笛包围了这片坍塌燃尽的废墟,为他丧心病狂的笑声伴奏。 “养女牺牲,总裁惨遭暗算,恩人火中送炭,自杀式袭击双双殒命,听着,多么顺耳~” 他终于得到了觊觎许久的墨林集团,程墨林死后,将再无人能撼动他在墨林集团的地位。 “自此以后,墨林集团要姓徐了。” 次日清晨,在写字楼对面的初锦堂饭店,徐寅终于盼来了期待已久的庆功宴,他如没事人般缓缓步入席间,见程羽、陈洁仪、李春霞阿姨等人早已等候多时。 “抱歉我来晚了。” 没有人回应徐寅虚伪的问候,众人错杂异样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片刻沉默后,程羽先开了口。 他愤懑地扔出报纸。 人民日报用“城东廉租房特大爆炸案”几个标红大字昭示着这个案件有多大的社会影响力。 “是你做的好事。” “哦?是吗?我才刚知道这件事诶,怎么你们的消息渠道都这么灵通呀~” “见到这则新闻以后我就第一时间把消息压下去了。”程羽压低嗓音,不参与企业管理,不代表他对公关这些事一窍不通。 “之后的报纸都没有刊登这则新闻,人民日报也重印了今日的头版头条,但我是为了维护墨林集团和风语工作室的企业形象,这件事你休想姑息!” 徐寅微微一笑。 “怎么我刚刚来,就对我剑拔弩张的呀,毛头小子,可别忘了是谁把你从车库救出来的,怎么?刚过两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你休想掩盖昨晚的罪行!”程羽气得“腾”地站起身,一把揪住徐寅的衣领,一旁的秘书田宇轩非常尽职尽责,程羽的拳头刚刚挥起来,她迅速扼住程羽的手腕,反手将他压在桌上。 徐寅不紧不慢地戴上餐巾,冠冕堂皇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心急,才多大点事,还没说几句话就想动手,早该被残酷的社会规则教育教育了。” “徐寅!我父亲昨晚被人叫到廉租房,今天就杳无音讯了,是你干的好事,你到底把他怎么了!”程羽的脸被死死摁在桌上,咬牙切齿道。 “对哦~程墨林先生去哪里了?怎么不用赴宴呢?难不成是看不起我徐某人,直接爽约了,但据我所知,程先生是出了名的诚信,你说——” 他掏出那张入股同意书,贴在程羽脸上。 “他该不会是出了事,来不了。” 入股同意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程羽瞬间明白了徐寅的如意算盘,他歇斯底里地怒吼着,却始终无法挣脱田雨轩的束缚,而一旁的徐寅看着这番闹剧,再一次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 “还有那个假冒我养女的绑匪,她会不会也随着爆炸一并埋葬了啊,如此一来,我徐某人,倒也算为民除害,做了件好事呀。” 他不管程墨林的死会给程羽带来多大创伤,他不管失去廉租房的李春霞和她的儿子们该何去何从,他不会管好不容易克服心理障碍的陈洁仪勉强出席,却得知江夏姐也殒身其中的消息后该有多绝望。 得到想要的,对徐寅而言就足够了。 陈洁仪呆呆地坐在位子上,不是这样的,江夏姐当初承诺要把两个人都救下来才让他们交换的身份。 “江夏姐替我牺牲了,本来该死的人,是我啊” 她不顾一切地冲向徐寅,哭闹着让他把江夏姐还回来,却被他一把推开。 “把嘴闭上别他妈哭,你吵到老子的眼睛了。”徐寅此时对陈洁仪早已不屑一顾,他的计划达成了,养女这个身份需不需要存在已经没有了意义,何况是个精神病替身。 “你们两个不用着急,很快就能在下面和他们重逢了。” 他早已安排手下将酒店团团包围,庆功宴上的所有人都在劫难逃。 正当徐寅觉得大功告成之际,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了当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一老一少的身影走入包房时,包括徐寅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程墨林掸了掸身上的灰,环顾一周,微微一笑。 “大家都愣着干嘛,抱歉啊我跟唐小姐有些事来迟了,我们先自罚三杯。” 将时间轴拨回昨晚,江夏料到徐寅必将置他们于死地,听到门口堆放爆炸物的声音后,更加确信了她的猜想。 “大门已经被他们封死,我们也没多少时间了。” 江夏和程墨林交换了个眼神,二人屏息凝神,静谧的夜如此宁静,安静到可以听见引线点燃的声音。 3、2、1江夏比划手势,精确锁定到引线点燃可燃物的刹那,向客厅抛出正在燃烧的打火机,随即拉着程墨林纵身一跃。 “轰——” 他们跳出的刹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吞没了整座单元楼,二人不偏不倚地落在绿化带上,尽管身上多出擦伤,他们终究是用爆炸声掩盖了跳窗的动静,逃过一劫。 程墨林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但长期健身的他身子骨硬朗,区区几处擦伤并无大碍,他站起身后,赶忙扶着江夏走到稍远些的地方。 江夏嘴上说着没事,内心里恨透了唐绘这副软弱的身躯。 她抬起头,刚想对程墨林道谢,忽然发现他一直盯着她看,那犀利的眼神,和十年后的程羽如出一辙。 “程程先生您是要追究刚才我威胁嘛” “不。”程墨林摇了摇头,伸出手抚摸江夏的发鬓,当略带粗糙的手触到江夏的眼角时,她才意识到,刚才从楼上跳下来以后,面具不小心磕破了,露出了她面具下的容颜。 “你是替身。”程墨林淡淡地问道。 江夏有些困惑,仍坚持道。 “您在说什么呢?我就是徐寅的养女” “或许,或许你是那个牺牲品替身,又或许,那晚和我儿子被一起关在废弃车库内的女人,才是替身。” 在江夏惊愕的表情中,程墨林缓缓给出他的依据。 “因为你们两个,根本长得不一样。” 看着风尘仆仆赶来的二人,徐寅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他僵硬地转过身,想要向手下施发号令,江夏先发制人道。 “刚才饭店内外聚集了太多闲杂人等,程先生挤进来都困难,不过已经托人都打扫干净了。” 徐寅一听自己外面的势力也被清扫干净,脸色更难看了,他尴尬地笑了笑。 “兄弟克服万难赶来,徐某人没能出门远迎,失敬失敬” 他本以为攻守之势异也,自己陷害了程家父子俩,他那么嚣张跋扈的把柄也在程墨林手上,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但徐寅没想到程墨林没有丝毫敌意,面带春风地握了握他的手,如无事发生般让大家回到各自的位子上,又招呼服务员快点上菜,不要饿到孩子们了。 原本剑拔弩张如巴尔干半岛般一点就着的局势瞬间缓和,众人一头雾水地回到了庆功宴的节奏上。 而这一切,都是江夏给程墨林的计谋。 当晚,当程墨林想要报警时,被江夏死死拦住。 “他害了我们父子俩,眼看就要夺走墨林集团的掌控权,我凭什么不能清算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虽然活下来并见证了一切,但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能将他一口咬死。”江夏忌惮于狡猾的徐寅和神出鬼没的冉奕,冷静地分析局势。 “入股同意书在他手上,我们也没法证明这场爆炸案就是他干的。” “小姑娘。”程墨林在江夏的劝导下也逐渐冷静。 “我很欣赏你的胆识和魄力,不要坐以待毙这句话是你提醒我的,但现在,我们拿徐寅毫无办法吗?” 江夏坚定地摇了摇头。 “徐寅此时一定认为大功告成,我们恰恰要利用他这种心理,在明天的庆功宴让他上钩。” 这是江夏设下的鸿门宴。 【徐寅,我将如闪电般归来】 第37章 再见,陈洁仪 “来来来,大家都愣着干嘛,快吃呀。”程墨林热情地张罗着,自顾自地吃起来,但宴席上的每个人都能察觉到冷到冰点之下的气氛。最后还是地中海秦鹏见势不妙,主动站起来给徐寅、程墨林各敬了杯酒,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庆功宴才算是勉强开始。 地中海是一脸懵逼的,他来风语工作室只为混点学分,根本没想着掺和到企业之间的尔虞我诈,更想不到会发生如此惨烈的爆炸事故。 他吃了几口菜以后胃里开始翻涌,他趁机逃离了庆功宴,一进厕所就趴在马桶上呕吐不止。 在场的每个人对他而言都是潜在的威胁,他害怕极了,只想一切快点结束快点逃离。 正当他吐干净之后,犹豫着从厕所出来,思考用什么借口离席时,忽然看见江夏在洗手池前照镜子,便凑了上去。 “江夏你不去吃饭吗?” 江夏听到他的称呼后先是一愣,又渐渐缓和露出释然的神情。 “你认得出我?” “哈?”地中海觉得江夏有些莫名其妙。 “你也没变得奇形怪状啊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我是说和我妹妹相比。” 地中海更奇怪了。 “话说你之前确实有提到过,她是你的孪生妹妹对,但我怎么看怎么不像诶你们两个真的是孪生姐妹吗?” “这样啊” 地中海见江夏没再说什么,准备离开,刚走两步又被江夏叫住了。 “看得出来你在这里待着很不自在,能帮我个忙吗?” 地中海一听能离开,满怀欣喜地答应了,江夏说着从手提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文件袋。 “把这个送到高新区警局,找王旭警官,如果有人问你干什么你只要说报案就好,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地中海掂了掂文件袋。 “你不会害我。” 江夏摇了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地中海想离开又实在没辙,只好听从江夏的建议。 目送地中海离开后,江夏终于无法抑制内心的崩溃,她趴在镜子前,一再观摩镜中的自己。 没有任何变化,始终是那幅有几分姿色的克夫相,她又拿出陈洁仪的照片反复观摩。 “就像照镜子般一模一样为什么在其他人眼中她和陈洁仪的面容截然不同” 江夏失策了,她万万没想到她眼中的世界和其他人有差异。 难道唐绘这副身躯也存在认知障碍吗 在江夏最初的预想中,陈洁仪和她交换了身份,呆在程羽身边行缓兵之计,等到她和程墨林死里逃生,出席庆功宴时,众人必将因为同时出现两个她无法分辨而陷入纠结。 她误以为在程墨林的视角内,执行绑架任务的她才是替身,而在程羽的视角中,江夏始终陪伴在他身边,如此一来二人的视角就出现了冲突,即使程墨林依旧要将绑架罪追查到底,他也会因为程羽不顾一切地维护陈洁仪而无法做决定。 如此一来,在她们两个同时亮相以后,再联系警方保护陈洁仪,徐寅将无法掩盖事情的真相。 “我原本能保下那孩子的” 江夏懊恼地捶在镜子上,程羽并没有像她预期的那样维护陈洁仪,反而很生疏地拉远了座位,见到江夏后才不顾一切地冲上前,问她有没有受伤,陈洁仪被徐寅借助孪生姐妹的谎言顺水推舟糊弄过去。 因而江夏才会立刻找个机会逃了出来,陈洁仪很有可能成为徐寅和程墨林调和矛盾的替罪羊,她现在只能赌一把了,赶在他们做决定前把资料送到王旭手里,f市其他警力都大多在墨林集团的控制下,只有依靠王旭还有一丝希望。 但她还是晚了一步。 席间,徐寅逐渐缓了过来,程墨林是个有大局观的人,相较于睚眦必报,他更在乎清算徐寅会对墨林集团的声誉带来怎样的影响。 徐寅招呼一声,秘书田雨轩递来一把手枪,他把手枪交到程墨林手上。 “之前是我徐某人的不是,绑架您的儿子,又因被养女背叛一时冲动,差点殃及到您,俗话说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今日我徐某人以死谢罪,要杀要剐主动权都在您手上。” “好哇。”程墨林放下筷子,拿起手枪熟练地上膛,抵在徐寅的脑门上。 “嘭!”枪响声后,徐寅缓缓睁开双眼,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脸上滑落。 程墨林并没有杀死他,而是朝天开了一枪。 “我听说古代的君王远在朝堂之上,也常常因为乱臣贼子犯下的过错而背负骂名,我程墨林向来不是意气用事的人,为什么要这么草率地说杀就杀呢?万一错怪了好人,浪费一个可靠的合作伙伴,该多可惜?” 徐寅笑了,因为他知道这次他赌对了。 “你也不敢下手对。”徐寅在心中暗想。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考虑一些更和谐的渠道呢。比如——” 徐寅向程墨林敬酒,毕恭毕敬道。 “合作共赢。” 饮尽一杯酒后,程墨林缓缓开口。 “可这事情总得有个着落,我们父子俩好歹也是f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总不能白白受欺负,这事总得有个着落,你说对,徐寅。” 徐寅连声称是,他的目光也落在始终一言不发的陈洁仪身上。 程墨林转过身,又问程羽。 “你的意见呢?” “我”程羽沉默了,他误以为他们两个怀疑的是江夏,毕竟他不知道是谁绑架的他,也不知道昨晚江夏和程墨林经历的事,但他知道徐寅很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而江夏,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他们的怀疑对象。 “我觉得不是唐绘,我相信她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程羽答应过江夏,无论如何都会站在她这边。 徐寅和程墨林听罢相视一笑,他们心底已不约而同地有了答案。 徐寅:“诶唐绘离开有一会儿了,我出去找找。” 此时江夏躲到了二楼的一处阴暗的走廊里,从这里可以看到酒店的门外,她焦急地张望着,始终不见地中海和王旭的身影、忽然她听见了脚步声,瞬间意识到事情不妙, 是徐寅,和他一起走来的,还有田雨轩,她拖着一个沉重的麻袋。 “闺女,怎么不去吃饭呀。”徐寅笑着问。 “昨晚是我错怪你了,咱们好歹一段父女情,这点小事你还是能原谅的。” 江夏不理会这些虚伪的客套,她不安的眼神落在田雨轩手中的牛皮纸袋上。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我不是把它交给”江夏伸手去抢,但这副不争气的身躯被田雨轩轻松躲开,她扑了个空,重重地摔在地上。 “嗷~你是说那个秦鹏吗?”徐寅指着麻袋说。 “他就在这里呢,这小子真是胆子不小啊,问他拿着陈洁仪的资料干嘛,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说去报案。” 江夏简直无语,她是想引起警局的人的注意,不是让这小子谁都告诉。 地中海的清澈和愚蠢把她逼入了绝境,徐寅也不多说废话,把手枪扔给她。 “我已经和程墨林谈拢了,只要找出这两起案件的嫌犯,两家自此达成商业合作,至于让谁当这个罪犯嘛——” 徐寅告诉江夏,刚才程羽坚持认为她无罪。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记得你之前亲口答应过我,要除掉那个替身对,现在我把机会给你,就看你能不能把握住了。” 说着徐寅一闪身,始终躲在他身后的陈洁仪怯怯地露出头。 “陈洁仪” 徐寅背着手渐渐走远。“接下来的时间留给你们姐妹俩,我就不掺和了。” 徐寅走后,二人陷入良久的沉默,即使一直被蒙在鼓里,经历了徐寅和程墨林在席间的博弈后,陈洁仪也逐渐明白了她的处境。 她们两个之间必然有个人要做替罪羊,而中立的程羽投给江夏一票无罪。 陈洁仪终于明白了,自始至终她都是被利用的对象,徐寅赐予她存在的意义,给予她最需要的关心,就是为了这一刻,为他的事业牺牲。 为什么为什么到头来,我的存在还是一文不值 陈洁仪委屈地低下了头,她嗫喏着,拉住江夏的衣袖。 “姐姐,果然还是我太差劲了我试着照你说的去做了学着你说话尝试去接近程羽但都被他识破了” 江夏转身打断她,将她搂入怀中。 “说什么呢傻妹妹!”她也声音哽咽。 “你是陈洁仪,你是那个令人骄傲的海归设计师,只是在他人的谮毁中迷失自我,你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不堪” 在你眼中,我们可能只相伴了不到一周时间,但我可是轮回了一次又一次啊我想救下来你啊! 听到江夏的关怀,陈洁仪低垂眼眉,轻轻拍着江夏的背,就好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姐姐哇,我想我以后,再也没有这样参与家装设计的机会了,你说,在廉租房被炸毁以后,还有人会记得我这个名不副实的设计师,曾经也有那么一两个,拿得出手的作品呢倘若把我抛弃的父母见到它,还会认为我是一无是处的废物吗” “我会记住的即使连图纸都被销毁,那些你日日夜夜改稿,你全身心投入的模样我都记住了我不会忘,永远不会!” “所以哇,姐姐,这样就足够了。” “什么?” 陈洁仪表情平和,释然地笑着说道:“就是说哇,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光鲜亮丽的事迹被别人记住,就没有什么遗憾啦~” “姐姐,他们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我之间必须有个人要做替罪羊,对嘛~姐姐哇,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好了,你又会社交,也比我懂如何为人处世的礼仪,而我只是一个一文不值的替身罢了,况且就算活下来了,姐姐消失之后,又有谁会在意我存在的价值呢?” “我还会被徐先生当成棋子,如行尸走肉般活着,那样与现在就离开吗,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不是这样的”江夏浑身颤抖着推开了陈洁仪,缓缓举起枪,把枪口朝向自己。 还有机会,不过是再死一次,不过是再一次回溯罢了,明明还有很多纰漏,下一次回溯会做得更好的 事到如今,只有江夏内心深处明白,她不是害怕谁会死掉,而是害怕此刻杀死陈洁仪,是原本的世界线,是正确的结局。 然而陈洁仪似乎看透了江夏的想法,缓缓走上前,捧着江夏的脸。 “长久以来,我一直有一个错觉,以为姐姐和我长得一样,但当我听完姐姐的话,真正接纳过去的自己时,才知道原来姐姐长得比我好看得多呀。” 柳叶儿眉,饱满的卧蚕,修长的睫毛微微向上卷着。 两张脸贴得如此之近,江夏终于看清了陈洁仪的真实样貌,她本应是个亭亭玉立、心灵手巧的孩子。 在她清澈的眸子中,江夏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眉宇紧锁,面容憔悴。 “姐姐,你太累了,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你付出了太多太多。抱歉这一路上我尽给你添麻烦姐姐曾说过,要为自己而活,我想姐姐在劝说我的时候,似乎忽略了自己呢姐姐总是这样,过度关心他人,常常忘了自己也是那个需要被爱的人呀” 陈洁仪说着,握住江夏的手腕,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姐姐干嘛低着头呀。” “傻孩子当然是不愿被看见你姐哭哭啼啼的样子” “好啦姐姐,何必这么伤心呢能被姐姐记住,已经很满足了。” 【时间不多了,开枪】 麻木地举起手,泪眼婆娑遮蔽了视线,江夏隐约中看见陈洁仪会心地笑,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手却不由自主地扣下了扳机。 划破沉寂的枪声惊扰了徐寅和程墨林的交谈,片刻交换眼神后,二人继续若无其事地推杯换盏。 伴着江夏痴心的恸哭,走廊的声控灯一盏盏亮起,一束束光照在江夏身上,她脚下的影子逐渐汇聚成一个点,消失不见。 手缓缓垂下,枪掉落在脚边,安静的走廊只剩下低声啜泣。 【永别了,姐姐】 【再见,妹妹】 第38章 再次成为唐绘 “凶手是谁,可以告诉我了么?” “让我缓一缓” 江夏恍惚着抱住头,她的手仍保持着扣下扳机的姿势。 是真的杀死陈洁仪,就是唐绘当年的行径,她当初也像江夏一样,选择了保全自己 “她也会这么纠结吗?” 在唐绘的身体里住了太久太久,回到现实审讯室的时空,已经觉得分外陌生。 良久后,江夏才缓缓直起身,望向王旭。 “她杀了替身。” 徐寅从精神病院非法带走了陈洁仪,又制造了廉租房的爆炸案,以及强迫唐绘杀死陈洁仪,江夏将详细的时间地点和作案工具都告诉了王旭。 “证据就在唐绘生前佩戴的发卡上如果还找得到的话。” 子弹打穿了陈洁仪的头,当陈洁仪倒地后,江夏几乎是用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拾起那枚沾满血迹的子弹,把它别在发卡上。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无论十年前的唐绘怎么做的,她都把那枚子弹别在了发卡上,而在林清挖的坑内,的确也从累累白骨中翻出了这枚子弹。 唐绘始终把它带在身边,它恰好成为了射杀陈洁仪的最好证明。 王旭听罢江夏的讲述后,丝毫没有感情变化,淡定地点了点头。 “去查一下。” 张婷出去后很快回来了,江夏所述皆为真,她提供的证据还在。 听到张警官的肯定后,江夏才长舒一口气,无力地靠在椅子上。 “现在可以给唐绘定罪了吗?”她询问着看向王旭,王旭却没有丝毫反应。 “江夏呀,能够为十年前的精神病人申冤这件事,的确是个好消息,但请记住这场审讯的核心,既然你之前声称程羽是因被人迫害而自杀的,你给出的证据也应该和程羽有关。是,唐绘当年的确可能杀了人,但她已经死了,我们没工夫陪你追究一个死人的责任,既然你提到了唐绘,我们更想知道她是如何迫害程羽的!” “是”江夏缓缓低下头,那本日记又不合时宜地从她的兜里掉了出来,并随之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而最新一页开头的名字,依旧是唐绘。 原来,有关唐绘罪行的回溯根本没有结束,杀害替身,仅仅是个开始。 得知这一状况后,江夏没有感到一丝意外,因为当她终于下定决心将枪口对准陈洁仪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既然有关唐绘的罪行回溯没有结束,那就继续回溯好了,不管是一次两次还是一万次,她都不会再觉得麻烦了。 因为,在陈洁仪死后,她再不会允许自己对他人报以怜悯,无论多少次回溯,无论经历什么,无论站在怎样的立场,她都会杀伐果决。 因为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回溯,为自己脱罪。 仅此而已。 再次睁眼时,江夏发现自己靠在柔软的沙发上,腿上放着洗好的葡萄,电视机里播着去年年底热播的言情剧。 她低头看日期,12月20日,结合镜中自己的长相,不用怀疑,她这次是穿越成了去年年底车祸发生前的唐绘。 借助手机聊天记录和家中的陈设,江夏简单推断了唐绘当前的生活状况。 正如程羽之前的日记里所言,因为他和他的风语设计工作室屡次受挫,已经濒临破产的边缘,加之程羽和程墨林的矛盾愈发不可开交。程羽终日忙碌,很少顾及家庭和妻女,唐绘和女儿佳佳常常半个月见不到他一次,每次见面后都是旷日持久的争吵,因此唐绘对程羽的态度也日益冷淡。 手机中,唐绘和程羽上一条聊天记录要追溯到昨天晚上,她每天对程羽都只有两条消息——早安和晚安,除此之外不管程羽发了什么消息,一律不回。 而与之截然相反的,是唐绘和林清的聊天记录,林清对她无微不至的关怀,而她也对林清的每一句话给予足够暧昧的回应。 “上次约会你好像说想吃葡萄了,我用外卖给你买了些,应该送到了,宝宝,记得洗一洗再吃哦~” 这条消息是一分钟前发来的,江夏看着手里的葡萄,瞬间没了食欲。 “真是个复杂的女人。” 她走到阳台前,伸了个懒腰,在江夏眼中,这次回溯的问题似乎要比之前几次都要简单。因为唐绘犯下的罪名就赤裸裸地摆在眼前——她在有家室的情况下,私通了其他男人。 不过江夏又隐隐觉得不对劲,因为直到程羽自杀,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妻子有了外遇,这件事在理论上并非导致程羽自杀。 “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江夏说着,手机又突然响了,不用说,肯定是林清发来的消息。 “葡萄收到了嘛?味道怎么样?” 虽然内心里极度厌恶,但江夏还是伪装唐绘的口吻。 唐绘:“嗯,挺甜的~” 林清:“你吃了也不说一声,我都等了好半天了。” 唐绘:“哎呀,这不是没顾上嘛。” 林清:“诶?唐绘姐你在忙嘛?”他看了看表,已经快五点了,确实也该有事了。 而另一边的江夏却忽然意识到,这是个重新接触林清的好机会,之前他对唐绘的叙述完全存在于主观印象上,她倒是要看看,唐绘到底有多大魔力,能把这小子迷得一愣一愣的。 江夏转手发了句。 “没事呀,现在正闲着呢?你呢?没事的话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林清一听唐绘姐主动约他出来,自然是激动得不行,赶紧开始约地点。 “唐绘姐,你能出来大概多久哇,要去这家近一点的还是远一点的” 林清刚把两个酒的地址发给唐绘,心正激动地狂跳,就收到了另一份惊喜。 “干嘛这么纠结呢?非要我选的话,当然是越远越好了。” “为什么呀?” “因为离得越远,来回和你在一起待着多玩的时间才越久,今天都没什么事,我陪你待多久都可以哦~” 林清激动地从床上跃起,像峨眉山的猴子一样振臂欢呼。 半个时候,那辆熟悉的跑车停在小区门口,江夏坐上了车,见到林清后下意识地说了句。 “好久不见。” 第39章 姐,你把孩子弄丢了 “啥?你昨晚还搭我的顺风车诶?干嘛装得那么陌生。你昨晚明明还说要抛下家人陪我私奔呢~” 对于唐绘糜烂混乱的私生活,江夏着实无语,她想不明白十年前好端端的一个大家闺秀,为何会演变成这样?而她又不得不为了寻找证据,被迫扮演她的身份,还必须维持她原本的社会关系。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乙女游戏中扮演那种针对女主的恶役反派女,明明每个行为都令自己作呕,却又不得不去做。 江夏迫不得已地拉住林清的手,先是亲昵一番,又自然而然地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 “出发,在这里等太久被发现了可不好。” 林清找了一处清,这里人很少,环境却出奇的好,据林清所说,这是唐绘和他常来的幽会场所。 江夏晃着酒杯,眯起眼打量林清。 “唐绘姐你干嘛老盯着我。”林清本就脸红,喝了一杯白兰地后又被江夏一直盯着,脸就更红了。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喜欢我这么个有了家室,徐娘半老的中年妇女。” “嗐,我以为有啥事呢?”林清下意识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这话也不是第一次听你说了,喜欢就是喜欢嘛,唐绘姐你知书达理,又很会照顾人,也许是我在认识你之前的人生里太过循规蹈矩,在我内心深处的幻想中,一直希望有个大姐姐般的角色能够照顾我,当然啦,这种照顾不是那种管我吃喝拉撒的保姆,而是内心深处的碰撞交流,我想要有个人能理解我的规划和志向,希望在我遭遇挫折时,不是指责我的是非利弊,而是告诉我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唐绘姐就是这样的人,即使拨开层层滤镜,你也是我所钟爱的理想型,我能够畅想和唐绘姐在一起的未来,在见不到你的时候时不时地想起你,我想,这应该就算喜欢。” 江夏本想让林清讲点实际的,没想到这小子直接整了段表白,不过这种虚无缥缈的情话唬一切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有点用,唐绘必不可能因此沦陷。 “那我又是为什么喜欢你的呢?” 这个问题算是把林清问住了,他先是一愣,酒醒了大半,思忖了许久之后还是摇了摇头。 “说实话唐绘姐,这点我也没搞明白,你之前曾说是因为和丈夫的矛盾才想寻求外界的依托,但自从我陪你接了一次佳佳后我也在不断反问自己,你的家庭其实是圆满的,我是你家庭的介入者,如果哪天你和丈夫的关系逐渐改善,加之还有佳佳的陪伴,你还需要我这个外界的情感依托吗?” 江夏有点蒙,首先她没想到这时候的林清已经认识得如此清晰了,他并不是完全的痴情种,其次—— “佳佳是谁?” 林清哈哈大笑:“唐绘姐你怕不是喝多了,佳佳还能是谁?当然是你的宝贝闺女咯,诶话说今天为啥能闲呀?今天不是周二吗?是不是又麻烦佳佳她外公了。” 等等接孩子江夏忽然联想起唐绘和林清聊天的密度分布,每天下午五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几乎是空白的。 手机响了。 “抱歉我先接个电话,”江夏打开手机,惊讶地发现来电的备注竟然是【危险】 她缓缓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电话那端的人压低了嗓音,极具颗粒感的声线颇为神秘。 “你闺女现在在我手上。” 江夏呆呆地放下手机,这才刚回溯几个小时啊,唐绘的女儿就被绑架了,难不成这才是真的主线任务吗? “发生什么事了?”林清赶紧问。 “佳佳可能被绑架了。” “不会,我刚才接你的时候经过他们小学,还见到他们班其他孩子了,况且他们小学的安保是数一数二的严,怎么有人能在眼皮子底下把人带走” “不知道”江夏摇了摇头,又赶忙拿起电话,毕竟在扮演唐绘,她必须做出附和唐绘身份的事。 你想做什么?你把佳佳带到哪里了?” 对方仿佛丝毫不领情。 “现在是六点五十五,还有十五分钟。” 什么还有十五分钟,由于也算做过同行,江夏大致能猜到绑匪的心理,通常说出这种话是在威胁人质方的家属放宽条件,但现在对方根本没说什么条件,难不成是之前的仇人? “有话好好说,你先冷静。” “我们没空和你废话,等七点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也不确定。” 这哪是在威胁,这分明是准备撕票的节奏了,江夏也顾不得其他,连连乞求道。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求你别伤害佳佳。” “伤害?伤害她干嘛?” 这时,江夏又收到了程羽的消息。 “老婆,我给你打电话怎么显示占线?你是在忙吗?为啥学校老师说没人去接闺女。” 原来是这样! 对方根本不是什么丧心病狂的劫匪,而是佳佳学校放学后的托管老师,因为程羽工作忙,接孩子的事基本都由唐绘负责,曾有一次她因为下午小憩睡过头,导致佳佳在学校门口哇哇大哭,负责的托管老师七点下班以后仍然在门口陪着佳佳,给唐绘打了十几通电话才叫醒了她。 自此以后,唐绘为了提醒自己,把托管老师的备注改成了【危险】 她火急火燎地冲到清外,却发现这里是郊区,根本打不上车,一筹莫展之际,林清的跑车稳稳停在江夏面前。 “姐,你咋把孩子给丢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调侃我。” “又不是第一次陪你去接孩子了,快上车,再晚点又要被托管老师训了。” 江夏起初还担心佳佳会不会乱说,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林清的驾驶技术一流,十五分钟后,跑车准时停在了小学门口,见托管老师没多说什么,江夏松了口气。 女儿佳佳向他们跑来,江夏还在犹豫该如何和她掩盖林清的身份,却没想到佳佳开口道。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这么晚才来呀~” 第40章 是你们食言了 江夏愣神之际,林清已经把佳佳抱上了车,轻声玩笑道。 “嘘,佳佳,我们不是说好在公共场合不能这么叫嘛”他忽然瞥见江夏的脸色不对,连忙解释道。 “佳佳是不是还没和你说呢?” 江夏笑着摇头说没事的,又抱着佳佳狠狠地亲了一口,示意林清先开车。 到了小区门口,佳佳跳着和林清告别,望着林清的跑车渐渐走远,江夏也收敛了先前的笑容,她拽住佳佳的手,质问她是谁让她这么叫的。 佳佳歪着小脑袋,一脸困惑地看着江夏。 “外公教我的呀,外公说我有一个妈妈,但有两个爸爸,一个爸爸忙着工作在外奔波,另一个爸爸守在身边照顾妈妈和我。” 看着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神,江夏无奈叹了口气,不用多说,又是徐寅那老狐狸教唆的,但令她颇为不解的是,如今徐寅已经入股了墨林集团,当上墨林集团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程墨林,加之唐绘和程羽结为夫妻,双方既是合作伙伴,又是儿女亲家,他徐寅又为何教唆唐绘的女儿支持唐绘出轨的事呢? 先观望,既然不知道徐寅出于何种目的,就暂时先不要打破。江夏虽收敛了愤怒的神情,但还是警告佳佳,这话只准和她讲,不能告诉其他人。 “佳佳当然知道~”佳佳咯咯笑着。 “外公说了,两个爸爸互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要是被他们知道,佳佳就一个爸爸都没有了,佳佳不想没有爸爸。” 听完这番话,江夏心里很不是滋味,佳佳只有九岁,刚上三年级,还什么都不懂,她只能在心底暗骂徐寅不是人。 进小区的路上,佳佳开始嚷嚷着饿了,求着江夏给她做好吃的。 “要吃糖醋排骨,还有松仁玉米” 江夏这才意识到,回溯之后,她继承了唐绘身体素质不好的各种缺陷,她的优点却一个都没有继承,江夏的厨艺糟糕到做番茄炒蛋都能把锅烧穿,来f市打拼的这一两年她基本靠外卖和便利店快餐维持,下厨她可以说是一窍不通。 正当她发愁该如何给佳佳准备晚饭时,推开家门她就闻到了浓浓的饭香。 桌上放着几个保温罩,还有一张字条,那熟悉的字迹,江夏不用看称谓都知道是程羽留下来的。 “老婆,我估计你今晚也挺忙,才忘了接佳佳,辛苦你啦,刚才工作室那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了,我估摸你们回来至少得八点多,佳佳肯定饿了,我做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松仁玉米,做完之后老秦又说有事需要我去,你们先趁热吃着。” 放下纸条后,兴奋不已的佳佳已经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江夏的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的确,十年前的程羽是个榆木脑袋,不会表达,不懂得浪漫和暧昧,稍稍一钓就上钩,但现在的他完全是个合格的男人,称职的丈夫,江夏想不明白,为什么唐绘会舍弃这样的好男人,转而寻找一个比当初程羽还要不成熟的林清。 佳佳吃着吃着,忽然聊到了学校的圣诞节活动。 “妈妈,这周周五就没课了诶,但老师说不放假,周五下午有学校的才艺表演什么的,每个班都有一个名额。我不想去,但老师说没有节目的也得去当观众” “你们班有什么节目呀?” 佳佳歪着头想了会儿。 “好像还没有,有个男同学想表演拉长号,但他手不够长,调子吹得乱七八糟,老师说如果明天选不出节目的话,就让我们全班集体合唱。” 说到节目,江夏忽然联想到什么,她意识到唐绘此时也会鼓励佳佳这么做。 “闺女,你不是会拉小提琴嘛,为什么不愿意去演奏呢?” “妈妈!”佳佳的语气里充满了稚嫩的怨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佳佳不喜欢拉小提琴” “诶?为什么?”江夏继续追问,佳佳直接摔下碗,躲进她的卧室,反锁了门。 “妈妈是大坏蛋!!” 听着佳佳的话,江夏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她没有继承唐绘的记忆,她下意识地打开聊天框想问程羽,对话框打了一半,又删掉了。 她重新打开林清的对话框,问他佳佳为什么会生气。 “哈?唐绘姐你今天真的不太清醒呀,这事还是你跟我说的呢?我都记得你忘了?” “少卖关子快点说。” “哎呀,佳佳拉小提琴确实天赋异禀,这件事唐绘姐你已经炫耀过不知道多少回了,但当初佳佳小学入学的时候,也有个新生才艺表演嘛,当时佳佳自告奋勇去拉小提琴,却拉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拉走音了,他们那个班主任贼不负责任,不仅没安慰孩子,还当众笑出了声,佳佳当时‘哇’的一下就哭了,你当时安慰了一路,回家她还是啜泣着睡着的,自此以后佳佳说什么都不拉小提琴了,唐绘姐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能忘了呢?” 江夏在心里一边感叹这小子记性真好,一边抱怨唐绘真是什么事都和林清说。 她缓缓走到佳佳的卧室门口,拧了拧门把手,还是反锁着的,就轻轻敲门道。 “佳佳,还在生妈妈的气嘛。” 虽然没有回应,但孩子的举动是瞒不过大人的眼睛的,江夏侧着头从门缝里看,佳佳已经站在门口,面色犹豫。 “佳佳呀,妈妈知道当时的新生表演给你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个老师确实是个坏蛋,但每个小朋友就像一棵棵小树苗,只有经历了挫折才能茁壮成长对不对,拉走音是个意外,我们就要迎难而上,克服意外,利用这个机会证明我们佳佳拉小提琴是很厉害的,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透过门缝看,佳佳似乎被说动了,她缓缓开口。 “其实,佳佳不是因为拉走音了才害怕演出。” 她略带哭腔,委屈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是因为爸爸妈妈食言了” 第41章 想让你们一起看我演出 原来,当初新生文艺表演当天,程羽的风语工作室忽然出了变故,当时唐绘因为还在工作室任职,对工作室的事也非常上心,把佳佳送到学校礼堂后,就匆匆离开了。 “爸爸妈妈,你们去哪里?不看佳佳拉小提琴了吗?” 唐绘刚想解释他们有很重要的事,程羽抢先一步抱住佳佳,轻声承诺道。 “佳佳的节目是最后一个压轴登场对嘛,爸爸妈妈忙一会儿就回来,爸爸和佳佳拉钩,等佳佳上台时,爸爸妈妈一定在台下给佳佳加油。” 佳佳点头答应,脸上重新恢复了笑容,但唐绘的焦虑却着实刻在脸上,刚出学校门,她一边急匆匆地上路,一边责怪程羽瞎承诺。 “他们文艺表演总共才不到一个半小时时间,工作室出的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咱们怎么可能赶得回去?” “我也知道啊。”程羽握着方向盘,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如果我们就那样离开,佳佳会觉得爸爸妈妈都在骗她,与其这样,不如让她只责怪爸爸食言了。” “又让你出风头了。”唐绘也露出无奈的笑容。 “先说好,晚上回去以后我只负责哄佳佳开心,她怎么记恨你我可就不管不了了。” 因此当佳佳登台演出时,她一边拉琴,一边寻找观众席上程羽和唐绘的身影,越是找不到,她心里越焦急,终于小小的身躯承受不住这份压力,她不小心拉错了一个音。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失误,佳佳完全沉浸在爸爸食言的委屈中,甚至直接放下小提琴,停止了演奏。加上那个不负责任的班主任的嘲笑,佳佳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也被摧垮,才酿成了如今的局面。 虽然佳佳万分抗拒演奏,但看过剧本的江夏知道,要想顺应日记里的剧情发展,佳佳非演奏不可。 “佳佳,上次是爸爸食言了,但妈妈绝对不会骗你,妈妈在台下给你加油打气好不好。” “不要!” “那怎么样才可以嘛~” “除非——”佳佳缓缓打开门,探出小脑袋。 “除非你和爸爸都来参加佳佳的演出,我才能原谅你们。” 江夏心想就这啊,虽然唐绘对程羽已经爱答不理,这段夫妻关系也貌合神离,但毕竟程羽依旧是个合格的丈夫,这次让他来他不可能不来。 “嗯,妈妈答应佳佳,我们俩绝对会准时去看,决不食言。” 没想到佳佳反驳道。 “不是两个人哦,是妈妈和两个爸爸,三个人都要去,佳佳才去演出。” 哈?江夏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演出竟然成了最难达成的事,她的确可以鱼死网破,但按照剧本,程羽全程是不知道林清的存在的,要如何做到让两个人同时出席,又不被程羽发现呢。 无论如何江夏先答应下来,再做那两个人的思想工作。 首先是通知程羽,不出意外,他收到主动邀请后开心得不行。 “总算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了,老婆你放心,这边的事差不多忙完了,24号那天我不可能有事,我绝对准时在岗。” 说实话,江夏非常想和程羽你侬我侬一番,但碍于唐绘的人设,她不得不保持冷漠,除了这则通知以外什么都没回。 之后是林清,她直接向他坦白了。 “佳佳同意演出了,但要求我们三个人都出席,你得想办法掩盖咱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她没想到林清也爽快地答应了。 “包在我身上,唐绘姐你的难处我也理解,放心好了,到时候我稍稍打扮一番,尽量不和你们坐在一起。” 江夏没想到问题解决得如此之快,悬着的心也随之落下,简单收拾过家务后,她就陪着佳佳选演出曲目了。 然而她更没想到,这俩人挂了电话之后各自琢磨起小心思。 程羽这边觉得自己长期忙于工作室的琐事,在遭遇一系列变革之后没能好好照顾家庭,他亏欠了女儿太多太多,这次一定要好好补偿。 “仅仅出席是不够的。”程羽苦思冥想,觉得最好给佳佳准备个惊喜,他思来想去,想到了演出服。 过去佳佳也有专门演出的黑色连衣裙,但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衣服了,小孩子们发育得都快,那衣服明显小了。次日中午,他趁着还算清闲,把剩下的工作都托付给秦鹏,赶到了万象广场的童装店。 到了店里,他才忽然发现自己连佳佳现在多高都不知道了,他问妻子却没有回复,无奈只能硬着头皮找,翻来覆去,程羽的目光终于锁定在一个带蕾丝边的酒红色连衣裙上,他依稀记得佳佳曾说过最喜欢酒红色,便不假思索地伸手去取连衣裙。 “服务员,帮我取一下那件酒红色连衣裙。”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程羽背后传来,连衣裙被服务员抢先一步拿走,包装好后递到一个瘦高的小青年手上。 “价格多少?你记我账上就行。” “哎呀林公子这么客气干嘛,我们这些店生意能兴隆,还不是托您父亲的福,您要想拿什么直接取就行,干嘛谈钱呢?要是嫌麻烦,我们直接给您送货到家。” 林清和售后员寒暄着包装好了连衣裙,正准备离开,却被程羽一把拉住了袋子。 “喂,这件衣服是我先看上的,懂不懂先来后到。” 另一边江夏睡饱了午觉,正慵懒地躺在床上,感叹着人间值得,忽然收到了林清的消息。 “嗯?是我眼花了吗?怎么同样的消息发了两遍。” 原来,林清虽说不暴露身份,但也想趁着演出先献献殷勤,表现表现自己,思来想去,他觉得给佳佳送件礼物最合适。 于是乎,江夏在美美地睡过午觉后,同时收到了程羽和林清的消息。 【你说,送佳佳一条演出的连衣裙怎么样?】 看着不同聊天框里相同的消息,江夏内心里惊呼大事不妙。 她一直以来都想办法避免让他们直接接触,现在该不会已经碰面了 第42章 是你自找的 “小伙子,那件衣服是我先看上的。”程羽见林清若无其事地拎着手提袋准备离开,不依不饶地拽住他的袖子。 “啧。”林清不耐烦地瞥了程羽一眼,反手甩开。 “滚远点,哪里来的脏虫子。” 若是十年前的程羽,哪里受得了这种气,肯定撸起袖子跟丫的拼了,但现在的他已在工作室的各种挫折中逐渐变得稳重,面对小年轻的挑衅,程羽依旧平和地讲道理。 “小兄弟,咱有话好好说,何必爆粗口呢?你看是我先进店的,也是我先站到那个货架前面的,你要是也想要,问问售货员仓库里还有没有同款嘛,何必抢我的呢?” 林清给售货员使了个眼色,那售货员会意后面露难色。 “先生,这件连衣裙是限量款,只有这一件了。” “你听到咯?”林清把手提袋往肩上一甩,趾高气扬地朝门外走去。 程羽耐心地绕到他面前,试图继续讲道理。 “小兄弟啊,我用这衣服的确有急事” “你有完没完?你好好看看这是哪里?整个万象广场都是我林氏集团的地盘,先来后到?老子想买什么买什么。” 林氏集团长期与墨林集团合作,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源也和程羽见过好几次了。听他的说辞,程羽立即反应过来这个蛮不讲理的年轻人应该就是林清,和程羽这种想“另立门派”因而离开墨林集团的富二代不同,林清算得上完完全全不参与林氏集团的任何事务,只借着他爹的名分混得人模狗样。 事实上,程羽对林清的真实情况也知道的不多,在他眼里林清就是那种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他打心底里瞧不起,但毕竟比他大了快十岁,程羽知道这种人霸道惯了,也不想闹出什么矛盾。 “甭管你是谁,咱得讲道理,这样,这衣服值多少钱,我出两倍的价,就当从你手上买了。” 但林清可知道程羽是谁,他上下打量着这个胡子拉碴,面容疲惫的中年男人,心里犯嘀咕唐绘姐怎么会看上这样的货色,当着唐绘的面他不敢肆意妄为,现在可算让他逮到机会了,既然程羽依旧不依不饶,索性让他给他点教训咯。 林清朝程羽伸出手,用手指勾住购物袋,在他面前晃了晃。 “好大叔,我也不和你计较了,看样子你的确有急事,也不用啥两倍价,这衣服权当送你了。” 程羽没想到林清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以为是他面子上也挂不住了,连声谢谢地准备去接,没想到林清一缩手,趁程羽没防备,朝他肚子就是一脚。 林清这一脚可一点没留情面,程羽被踹翻在地,重重地撞在货架上。 “你算个什么东西。”林清满脸轻蔑地走上前,不遗余力地嘲讽。 “大叔啊,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能为了一条裙子乞讨?还两倍价?你恐怕都不知道这条裙子值多少钱?”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却没一人敢上前。 “喂,这人是林清,咋又和人打起来了。” “嗐,那男的也是没眼力架,不看看在什么地方,在万象这边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敬他三分。” 程羽忍痛站起身,虽然他不想放任这小子肆意妄为,但又担心给家里人带来麻烦,于是又选择了忍耐。 见他默不作声地准备离开,林清倒是不乐意了,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让程羽跌了个踉跄。 “我说让你走了吗?老子今天来转悠的好心情全被你糟蹋了,不赔偿点什么,今儿就别想离开。” 程羽:“我说,你该适可而止了,这衣服我也不要了,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哟?大叔,现在开始讲道理了?刚才那副可怜样呢?这么大人买个童装连衣裙,你该不会有恋童癖,可真恶心啊。” 其余的事程羽都能忍受,但唯独侮辱他妻女这件事程羽完全无法忍受,他脸色一沉。 “你过分了。” “过分?你抬头好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林清朝着程羽的脸就是一拳,却被程羽直接擎住手臂,愣神之际,程羽一个摆拳重创林清的脸,他应声倒地。 林清倒地后还骂骂咧咧地想反抗,程羽也不过多废话,反手一个擒拿锁住他的双手双脚,把他压在地上,手肘抵着林清的脖子。 “我本来不想动手的。”程羽淡淡地解释。 眼看林清被惩治,围观的群众却都大气不敢喘,纷纷四散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林氏集团旗下那些私人武装的厉害,谁都不想受牵连。 程羽本想再说教几句,忽然特别消息提示音响了。 【绘绘】:“衣服买上了没?买了回家一趟。” 一看是妻子的消息,程羽也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带着手提袋快步离开了“犯罪现场”。 林氏集团的手下很快赶了过来,为首的刘泽听说这件事后说什么都要追上去狠狠教训程羽一顿。 “什么货色敢惹我们林哥?” 林清赶忙制止了他,虽然他现在也恨不得扒了程羽的皮,但他毕竟是唐绘的男人,闹得太难看也会让唐绘为难的。 “不过程羽你给我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另一边,程羽站在家门口仔细整理着装,如此正式的样子仿佛不是回家,而是参与一场重要的会议。确认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后,他才谨慎地敲响了门。 程羽自知近来和妻子的关系不太好,做好了随时被冷嘲热讽或者劈头盖脸一顿骂的准备,却没想到江夏一开门,就接过连衣裙,给了程羽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公辛苦啦,快去换衣服,我已经洗好水果了。” 然而程羽却愣在原地,他半天没缓过神,因为唐绘已经快一年没对他这么热情过了。 “我该不会是在做梦” “瞎说什么呢?”江夏说着又送来了拖鞋。 “你是我老公,我对你好一点怎么了。” 第43章 爸爸为啥跑了? 事实上,江夏的态度转变来自她对日记的新理解。得知林清和程羽可能碰面后,江夏首先想到的是劝住林清,但这家伙一直不回消息,正当焦头烂额之际,她发现那本日记又更新了。 足足更新了四篇日记,但其中三篇都是她见过的,唯独有一篇新的。 12月17日 工作室这边又要打新官司了,自从员工出事之后,一年多来大大小小的意外就没消停过,估计这烂摊子也维持不下去了,去问老爹,老爹也是建议我申请破产,难道我当初的判断是错的吗? 思来想去睡不着,给绘绘发了一天的消息,她什么都没回复,怕是对我失望了,毕竟当年一时莽撞,让她当了工作室的法人,带来这么多麻烦。真的很想和绘绘好好谈谈,始终找不到机会。 不过熬过去就好了,等过了这阵,我就把工作室这边的事放一放,多陪陪家人。 江夏从中品出了端倪,唐绘果然像程羽说的那样,因为工作室的原因和他的矛盾越积越多。出轨也是在所难免的。 但结合这四篇日记,加上程羽昨日的表现,江夏心中越来越确立他顾家负责任的好男人形象。 “真不明白唐绘脑袋里装的什么牌子的浆糊,放着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转而去外面偷腥。” 况且程羽在21号的日记里的确提到了妻子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江夏便顺水推舟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当然,她原本打算给程羽做一顿大餐,但无奈时间紧迫水平有限,最终以多了两袋子垃圾告终。 又是给他切水果,又是给他拿拖鞋,熨衣服,关心工作室官司的进展,把程羽问得一愣一愣的,在外面他对付林清丝毫不手软,妻子突如其来的关心却让他畏手畏脚的。 程羽战战兢兢地坐到沙发上,拿着江夏切好的火龙果,半天不敢吃。 “干嘛不吃,难不成还担心我给你投毒?” “老婆你今天是咋了该不会是我又犯什么错,来审问我。” “怎么会~人家只是单纯关心你呀。”江夏也坐到沙发上,自然而然地依偎着程羽,程羽却像触电般浑身打了个哆嗦。 “我我我承认,昨天晚上的事其实没那么多,十点多弄完以后老秦叫我去喝了两杯,但真的只有两杯我保证以后不喝了” “哎呀说什么呢老公,男人嘛,在外奔波难免有个应酬啥的,喝点酒怎么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责怪你呢?” 程羽彻底懵了,放到以前,但凡身上沾点酒气唐绘都会对他破口大骂,她今天这是怎么了 江夏用牙签扎起一块火龙果,送到程羽嘴里。 “甜嘛?” “甜。” “甜就多吃点,干嘛那么拘谨,这是咱自己家,作为你的妻子,回来就是要让你好好休息的。” 这些话唐绘似乎也说过,但已经结婚伊始,十年前的记忆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妻子昨天就有些不同寻常了,主动邀请他去参加佳佳的演出,说不定妻子最近真的对他态度变好了呢。 程羽缓缓抬起手,江夏知道他想做什么,顺势把他的手搂在自己肩上。 “大大方方的嘛~又不是不让你搂。” “这是在做梦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也算你的梦中情人了。” 在江夏的轮番攻势下,程羽渐渐放下了拘谨。正当享受二人世界时,有人不合时宜地敲响了门。 “妈妈,我回来啦!” 听到佳佳的声音,江夏趁机亲了程羽一口,起身去开门。 “对了老公,咱家佳佳这次专门说了必须得我们出席,她才去演出呢,光我说可不行,你也得好好跟闺女保证。” 门外除了佳佳,还有苍老了许多的徐寅,他肚子更大了,驼着背挺着肚子,活像骆驼的驼峰,他始终没有几根头发,倒是修长的眉毛染了白,戴上了老花镜,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相比于十年前的野心勃勃,徐寅看起来慈眉善目了许多。 唯一相同的是跟在他身旁,帮佳佳拎书包的田雨轩,她还是徐寅的秘书,但岁月不饶人,她也风韵不在。 “闺女,咱家佳佳就是有出息,我听说他们班只有佳佳敢报名参加演出。” “那当然~不过妈妈答应我,我才去的!” 小佳佳迈进门,看见坐在沙发上手足无措的程羽。 “爸爸!你终于有空回家了嘛~我都好久没见你了” 江夏本想拉着佳佳和程羽多讲两句,没想到程羽莫名其妙地站起身,变得像刚进家门时那样拘谨。 “佳佳。爸爸还有点事,先出去一下,等会儿就回来。” “诶?”还未来得及反应,程羽就慌里慌张地跑了出去,佳佳跟着追了出去,却发现程羽已经关上了电梯的门。 “爸爸为什么要逃走呢?”佳佳不开心地撅起小脸,拽着江夏的衣袂问。 “妈妈,你说爸爸到时候会不会又食言呀” “乖~”江夏抚摸着佳佳的小脑袋。 “爸爸最近工作很辛苦,就这两天很忙,演出那天肯定能出席的,爸爸可是和妈妈保证过了哦~谁不去谁就是小狗~” “爸爸是小狗~”佳佳咯咯地笑了。 安慰好女儿后,江夏又得琢磨该怎么和徐寅交代了,她原本打算让程羽留在家里做饭,现在可倒好,这小子莫名其妙地溜之大吉。 徐寅在带着佳佳写作业,江夏踌躇着凑上去,不好意思地问。 “爸,咱晚上吃啥啊?” 徐寅略感惊讶地抬头。 “吃啥?你给我们做啊。” “啊。”江夏僵硬地点了点头。 徐寅听罢哈哈大笑。 “得了闺女,你那厨艺几斤几两我不知道,我记得居家阿姨这两天请假,明天就回来上班了,我今天特地让小田跟着就为了让她下厨呢。” 原来如此,知道唐绘也是个下不了厨房的家伙后,江夏长抒一口气,又问徐寅。 “程羽他今天是咋了?好端端地非要往外跑,就算再忙也得顾着孩子啊。” “就是说呀。”徐寅扶了扶老花镜,颇为神秘地说。 “他怎么就跑了呢?” 第44章 又是徐寅作祟 虽然名义上是佳佳的母亲,江夏事实上还没有适应这个身份,佳佳闹着不睡觉,她又是做手指游戏,又是讲故事,拿出照顾病人的那套耐心,没想到佳佳反而越来越精神。 “不嘛不嘛~佳佳要听妈妈唱歌才睡得着~” 江夏哪里会摇篮曲,思来想去想到了之前的手机铃声。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她略显笨拙地演唱着,未曾想佳佳真的听着歌睡着了。 “佳佳终于睡了。”江夏略显疲惫地走出卧室,关上了门。 经过门口的镜子时,她不经意间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竟和十年前没有太大差别。 这可是三十多岁生过孩子的唐绘,为什么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仍旧是妙龄少女的模样。 “怪不得都觉得我们长得像。” 客厅内,徐寅早就坐在沙发上等待,过了十年小霸王基本已经被完全淘汰,徐寅最近沉迷于一款消消乐,逮着机会就大玩特玩。 “爸,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少玩点游戏。” 徐寅扶了扶老花镜,眼睛仍旧盯着屏幕。 “我这不是等着你闲下来嘛。” “等我?”江夏不由得警觉,这狡猾的老狐狸可让她吃了不少苦头。 “是因为程羽的事吗?的确奇怪,佳佳回来之前我们还聊得好好的,忽然就说有急事,跟逃跑一样离开了。” 听到江夏的疑问,徐寅不紧不慢地放下手机,摘下了老花镜。 “唐绘,你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在叛逆期呢?” 见徐寅逐渐收敛慈眉善目的神情,转而恢复了当年那副狰狞的嘴脸,江夏就知道大事不妙。 “我哪里做得不对吗?”江夏想了想。 “是不是我之前对他太冷淡了,毕竟两家有合作关系,前一阵子我的确因为工作室各种各样的意外遭遇,和程羽频频吵架,不过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了,毕竟” “错!”徐寅怒视着江夏,言辞训斥道。 “你明明前几日做得不错,我还以为你是听懂暗示了,顽固不化,朽木不可雕!” 江夏被训得一愣一愣的,难不成对程羽冷淡才是徐寅想要的? 一旁的田雨轩开口解围。 “徐先生,那毕竟是小绘的丈夫,人家心里难免纠结,就算是为了和林氏集团合作,甩掉程墨林这个包袱,小绘不也得慢慢适应?” “她纠结个屁,要是真纠结,还会和林家那小子卿卿我我?” “小绘也是为了您的计划献身嘛。” 田秘书是好心的,早在十年前她就改变了对唐绘的偏见,十年来她也对唐绘百般呵护,但附身的江夏并不知道。田雨轩的解围发言在她听来如此炸裂,甚至不像是真的。 不过她反应很快,随声附和田雨轩的话,没有引起徐寅进一步怀疑,他拄着拐杖骂骂咧咧地回房睡觉,只留下江夏愣在原地。 剧情向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人心叵测,十年间徐寅或许是利用完了程墨林的剩余价值,或许早就在二把手的位子上蛰伏已久。 她上网查了查,果不其然,近期墨林集团和林氏集团合作的不少建设项目合影上,墨林集团的代表都是徐寅,他还单独和林源拍了很多张照,那副贪婪笑着的恶心嘴脸令江夏感到生理不适。 程墨林呢?江夏对这位老绅士的印象远好于徐寅,她忽然想起来程羽日记中曾提到过,程墨林近期身体不太好,难道已经隐退了吗? 江夏问程羽:“程墨林先生最近是不怎么参与企业管理了吗?” 已近午夜十二点,江夏本对程羽能回复不抱多大希望,他却瞬间秒回。 “问这个干什么?” 江夏还未回复,程羽又追问。 “你今天是故意骗我回家,见那老家伙的。” 哈? 不过她冷静想了想,程羽只是痴情,又不是傻,徐寅的野心日益膨胀,程羽不可能看不出来他在排挤程家的势力。 “老公你别多想,我今天真的只是关心关心你,谁知道他恰好就” “真的?” “当然~虽然不太清楚我父亲具体做了什么,但他嚣张跋扈的态度真的太差劲了,明天我会和他好好聊聊的。” “好。”程羽还是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妻子。 之后,他将徐寅劣迹斑斑的过往说了出来。 早在徐寅投资入股之前,墨林集团就长期与林氏集团合作,程墨林与林源也交情颇深。后来当徐寅坐稳二把手的位置后,开始频献殷勤,常常大包大揽脏活累活,程墨林也就渐渐放松了对他的警惕。 三年前的某次老房拆迁的政府商谈会,恰逢程墨林生病住院,便委托徐寅替他代表集团出席,徐寅也就抓住了这个契机认识了林源。 再之后,二人的关系迅速发展,徐寅也就重拾野心,觊觎程墨林的位子。 程羽告诉唐绘,徐寅这老东西一如既往地心狠手辣,他散布各种小道消息,传程墨林的谣言,意图把他的名声搞臭,被识破后依旧不死心,把目标放到程羽身上。 “这两年我父亲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的确有意隐退,而我是他的第一继承人。” 的确,程墨林先生次年年初就去世了,江夏不由得想起刘梓晴那份股权转让同意书,看样子有不少人盯上了程羽继承人的位子。 “而且,据我了解那老家伙的性格,他会做出什么是我根本不敢想所以还是回避他比较好,今天真的不得不离开,你替我和佳佳说一声抱歉。” “她不会责怪你的,放心。”安顿好程羽这边后,江夏开始慢慢捋顺思路。 其他的都好理解,她唯独不太明白林源和徐寅的关系为什么会发展得那么好,作为程墨林的老朋友,和老友合作的前景一定比徐寅要稳妥才是,况且林氏集团也是以稳健出名,到底是什么契机,能让林源和徐寅交好。 江夏思索着,不知不觉回到了那面镜子前,她猛然抬头望见镜中的自己,忽然明白了什么。 “嗷怪不得唐绘会出轨呢。”江夏瞬间醒悟,唐绘极有可能不是自愿认识林清的,是徐寅在暗中指示她和林清交好,即使林源知道这是一段禁忌的感情,但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这也就说通了当时林清的各种反应。 徐寅啊徐寅,一切不合理的表面,果然都是你在暗中作祟。 第45章 意外死亡 和之前轮回不同,面对徐寅的阴谋。江夏不再试图挣扎,她只想着该如何更好地顺应剧情发展。 既然林清对程羽有怨气,就任由他怀恨在心;既然徐寅想要谋害程羽,就放任他自顾自准备就好,距离平安夜还有两天,只要坚持到佳佳的演出结束就好。无论如何,她认为这段回溯中唐绘的罪行已经很明显了,江夏会尽可能留下她出轨的证据,并最终将剧情引导到平安夜的那场车祸上。 第二天林清发消息,说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当时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没有立刻报复,现在他想动手,算是提前通知江夏了。 江夏赶忙用佳佳的演出推脱。 “林清,你可想好了,如果程羽被你打伤了无法出席佳佳的演出,她会有多伤心?” 林清犹豫了,不仅仅是他喜欢小孩,佳佳是唐绘的心尖儿宝贝,之前他就因为逗佳佳偷吃她的冰淇淋,被唐绘狠狠教训了一顿。 “行,饶他几天,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迟早有一天我会好好跟他算这笔账的。” 之后,江夏又联系了程羽,工作室那边的事全都处理好了,不过出于稳重考虑,江夏还是让程羽先住到工作室里,避避风头,等佳佳要演出的时候再出来。 面对江夏的关心,程羽再次感动得不行。 “老婆啊,我应该不是在做梦,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某种程度上讲,他的确是在做梦,不过江夏也不忍心戳破了,稍微敷衍几句就把他糊弄过去了。 周四清晨,江夏送佳佳去上学后,回家的路上碰到了田雨轩。 江夏:“今天不上班吗?” 田雨轩:“徐先生最近腿脚也不太利索了,找了个中医做针灸按摩,这两天的行程都取消了,我在家就做做瑜伽什么的,呆着无聊,出来散散步。” 田秘书歪过头问道。 “你一大早起来是送孩子吗?” 江夏点点头。 田雨轩感叹:“做母亲就是辛苦啊,俗话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佳佳都这么大了。我还记得十来年前年你那青涩的模样,虽说徐先生还时不时地训斥你,但你现在真的成长许多了,经历了最近这些大风大浪,能依旧保持淡定,果然是徐先生的女儿呢。” 江夏尴尬地笑了笑。 田雨轩:“不过等铲除了程家的势力,你就能过一阵子安生日子了。” 江夏心里嘀咕你当着我的面说杀我男人的事,还觉得我能安生的了? 不过她表面上依旧平静地附和。 “那具体怎么计划的呢?爸还没和我说过。” 田雨轩领着江夏进了一处偏僻的街巷,她四下张望确保无人偷听,才神神秘秘地开口。 “徐先生只是吩咐,解决程羽不能打草惊蛇,不能伤害佳佳,必须速战速决,就这三个要求。” 和田雨轩道别后,回家的路上,江夏反复琢磨徐寅这番话其中的意味。 不打草惊蛇就是不能引起程墨林及墨林集团其他成员的注意,因而不宜过早,并且大概率是在晚上动手。 不伤害佳佳应该指的是演出,既然佳佳要求程羽出席,徐寅也至少要在程羽出席后再下手。 至于速战速决,江夏分析应该是雇佣杀手或者其他方式,不给程羽留喘息的机会。 她轻描淡写地梳理完思路,把草稿和刚才田雨轩说话的录音装到包包里。为了保证剧情不发生偏移,江夏并不打算把录音告诉程羽。 “闺女这边没什么事,申请的曲目也通过了,刚才给我演奏了几遍都很棒,你收拾好个人卫生,别迟到就行,明天下午准时到校。” “好,我保证不食言。”电话那端的程羽打包票。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演奏当天下午,江夏亲自给佳佳化妆,她穿上酒红色的连衣裙,站在镜子前臭美。 “妈妈我好看嘛~” “好看,我家佳佳最好看了,等会儿你就是舞台上最闪耀的星。” “嘿嘿~”佳佳心满意足地笑着,又忽然问。 “爸爸怎么还不来呀~” “快啦佳佳,别着急嘛,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呢,爸爸刚才给妈妈发过消息了,正在路上马上就到。” 佳佳他们小学很重视这次晚会,特地在礼堂铺安装了新的灯光和装饰,江夏数了数,在场的家长少说有一千来号。虽然人满为患,江夏却感觉心安了很多,因为这样程羽和林清碰面的几率就更低了。 过了会儿林清也到场了,这小子可谓“有备而来”,拉着江夏给她展示背包里的“装备” “短柄斧、指虎、手枪,刚才被金属探测器检测到了,幸亏这边门卫管得不严,没拉开包检查。” “我说”江夏简直无语。 “你小子又欠揍了是,带这么多危险玩意儿,先不说程羽,万以上到这些小孩子了该咋办?赶紧立刻马上,把你这包东西给我送出去。” 林清自讨没趣地出去了,江夏趁机拿出手机,距离演出开始只有十五分钟了,为什么程羽还没来,发消息也没回应。 “奇怪,这完全不符合他的做事风格啊,按他的痴情程度巴不得把唐绘的聊天框黏在眼睛上。” 江夏忽然发现她和程羽不知何时开了共享定位,可以显示程羽的位置。 “怎么还在写字楼?刚才不是说快到了” 江夏忽然感觉蹊跷,立刻拨去一个电话,片刻沉默后,电话被接通了,证明不是程羽把手机落在工作室了。 但无论她说什么,对方都没有回应,礼堂太嘈杂了,江夏把声音开大仔细听,才听见电话里传来的呻吟声。 不好!程羽有危险!江夏顾不上别的,拎起包就准备离开,佳佳这时正准备到幕后候场,看见妈妈正准备离开,心里很不是滋味。 “怎么都走了你们都是小狗!” 江夏火急火燎地冲上写字楼,电梯门打开后一路狂奔,工作室的门没锁,她径直冲进里屋,只见程羽躺在储物柜里,刚刚失去了呼吸。 程羽死了? 第46章 日记寻凶 程羽的死相像是有人打开柜子后,从柜子里跌了出来。他穿着羽绒服裹得严严实实,仰面朝天,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面色铁青,口吐白沫,已经没了呼吸。 江夏从他的上衣口袋中翻出了他的手机、还有一团烧过的灰烬,程羽的指尖上同样也有灼烧的痕迹。 了解了基本情况后,江夏才注意到办公室角落里,同样跌倒在地,瑟瑟发抖的秦鹏。 “什么情况?”江夏镇静地问。 “我我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吵架了…我没想杀他的…他怎么就死在柜子里了…不是我干的…不是我干的…” 秦鹏,也就是地中海,除了更圆润了些,和十年前的样子大差不差,也怪不得江夏十年前把他当成叔叔了。 忌惮于可能是徐寅的计划,江夏没有立刻报警,她搀扶着秦鹏坐到椅子上,让他冷静下来好好说。 “事情是这样的,由于经历了之前各种各样的风波,工作室早就经营不下去了,加之出事员工的家人接二连三的闹事,官司一起接着一起…其他的员工辞职的辞职,跳槽的跳槽,只剩下我和老程。” 地中海是个实诚人,尽管经常耍小聪明,经历了这么多变故,依然念十多年的交情陪程羽抗了下来,期间程羽一度拮据到连工资都开不出来,地中海也顶多抱怨几句。 “前两天经过多方调解,风语这个烂摊子也总算是收拾完了,租房合同也快到期了,还了房东钥匙,我们琢磨着好聚好散,把工作室里里外外收拾收拾。” 当地中海收拾到办公室的这些柜子时,他发现里面堆着好几摞完全没见过的出纳账单和协议书。 “十年来我一直负责出纳,工作室的资金出入全由我管理。这些账单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地中海发现程羽竟然背着大家,以工作室的名义与很多来路不明的化工企业签订了各种协议,尤其是在城郊建设了十几座化工厂,汇总起来的流水多达数亿。 他拿着这些账单质问程羽,程羽却推脱只是去挂个名。 “我说为什么报账的时候总觉得不对劲,原来都被你挪走了!你在想什么啊老程,务实些不好吗?风语只是个小工作室,建这些化工厂动辄几千万上亿的支出,万一出点什么岔子我们哪里承受得了?” “你懂什么?”程羽鲜有地怒斥道。 “每一笔账我都精打细算过,你以为工作室的资金从哪来的?我从来没朝墨林集团要过一分钱,都是从这些冠名代理里一分一毫抠出来的!” “十年来我们很少吵架,却在分道扬镳之际吵得不可开交。”讲到这里,地中海深深叹了口气,他的眼角泛起泪花。 大吵一架后,程羽又拎着一瓶廉价白酒,躲到办公室“独酌”,地中海正在气头上,见他这副态度,也便不再理会径直离开了。 “但今天气消了后,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跟他好好聊聊,于是坐地铁赶了过来,却没想到” 江夏告诉地中海没必要作证,凭多年交情判断,地中海这样胆小的人绝不敢做杀人放火的事。 “可以让我看看那些那些账单吗?” “已经被搬到办公桌上了。”地中海颤颤巍巍地指着桌上那一厚沓资料。 江夏立刻翻阅起来,正如地中海所说,这一百多份账单全都是和各式各样工厂的基建合作,程羽工作时非常仔细,把这些账单按照时间顺序摆放好,最后一页的页脚还都写了编码。 “不对”江夏迅速浏览了一遍。 “第16-23号都没有编码,这些账单都被带走了吗?” 地中海无奈地摇了摇头,毕竟那么多文件他也只是浏览了个大概,谁知道丢掉的那些账单都是什么。江夏隐约觉得,这些文件很有可能与程羽的死因有关。 江夏把整个办公室翻了个底朝天,没有找到丢失账单的蛛丝马迹,却翻出了一个红皮日记本,和她口袋中的一模一样。 扉页署名程羽,这是他的日记本,程羽每过几天都会写一两句话记录当天发生的事,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地中海,帮我看一下第15和第24份账单的时间。” “2014年6月2日和2015年2月11日,怎么了?” 江夏迅速找到这两段时间之间的日记,果不其然在2014年下半年的日记中发现了端倪。 7月14日 之前的礼没白送,上午和林总见了一面,林氏集团果然财大气粗,化德工厂的事基本落实了,不过虽说只是挂名,但林总始终不说工厂的真实用途,还是小心些为好。” 8月29日 在我的穷追不舍下,林总承认工厂用来制作一种化肥,因为盗用了国外某品牌的配方,才迟迟不敢告诉我,不过化德工厂产业链建设得非常快,年底就能投入使用了。无论如何,每年能给工作室不少分红,先将就着。 林氏集团,化德工厂熟悉的名词映入江夏眼帘,沉睡已久的记忆被唤醒了,江夏走到程羽的尸体旁边,拉开羽绒服的拉链。 他的脖子露了出来——上面布满勒痕。 不美好的记忆涌上心头,江夏下意识捂住脖子。 果然是他们,可能程羽在整理这些文件的时候也发现了过去到处代理留下来的问题,为了一次性把工作室这个尾大不掉的麻烦甩干净,程羽也许试着和林源等人沟通,也许是借着酒意上头,程羽的情绪很激动,双方吵得不可开交,以至于招致杀身之祸。 程羽的手机有密码,江夏想都没想就输入唐绘的生日打开了,果不其然,在昨晚十二点到今早三点,足足有七通电话,都是和同一个号码。 江夏拨通了那个号码,一阵刺啦声后,电话接通了。 “喂,请问是林氏集团的人吗?” “有什么事?”对方反问。 江夏不打算卖关子,这个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你们和程羽起了什么纠纷,杀害他的人就是你,刘泽。” 第47章 非法生产 同样的作案手法,江夏很容易联想到他们和当初追杀自己和林清的是同一批人。 刘泽作为林氏集团的头号走狗,自然会参与其中。然而,等不及江夏过问,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拿着电话和绳子的刘泽和他的手下蜂拥而入,她来不及反抗,就被结结实实地摁在桌上。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江夏艰难地扭过头,吃力地问。 “不就是一个违规建设的化肥工厂吗?程羽怎么你们了?用得着杀人灭口?” “哦?”刘泽拾起散落一地的账单,重重地砸在江夏脸上。 “看来资料没删干净,还是被你知道了。” 说着他掏出绳子,熟练地勒在江夏的脖子上,这下江夏慌了,她没想到刘泽这个愣头青会对她下死手。 “刘泽你别不识好歹,要是让徐寅知道他的女儿被林氏集团的人误杀了,不仅林总和徐寅的合作会终止,你也休想活命!” “哟~不过是个被当成棋子的养女,这会儿还反过来威胁我了?我告诉你,在他们眼中,你我这种走狗没有任何区别,死就死了,况且我这不是还找了个顶罪的?” 刘泽阴险狡诈地指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地中海。 “和你那多管闲事的男人一样?让你死得名正言顺,也不会坏了林总和徐寅的交情,简直天衣无缝。” 不像一些影视类作品中的反派死于话多,刘泽向来做事干净利落,短暂的窒息后,江夏就坐回了审讯室。 “咳咳咳”江夏清了清嗓子后渐渐调整呼吸,恢复了平静。 “化德工厂,城郊的化德工厂,挨着下了环城高速的国道路口,有这个地方对吗?是不是在2014年左右和风语工作室有合作,风语代理了工厂的基建工作,可以告诉我它们之间有什么遗落的经济纠纷吗?” 江夏不关心其他的,她只想知道程羽为什么会被杀,是工作室和林氏集团之间的资金纠纷,还是另有隐情? 陪审的张婷翻阅资料,很快告诉江夏答案。 正如她猜测的那样,在风语代理后,除了建设经费,化德工厂还承诺每年支付给风语工作室百分之三的收入,这就是二者全部的经济往来。 “但2018年它们就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化德工厂不再履行承诺,风语工作室虽然提起了诉讼,但也没了后文,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并且去年年初化德工厂就关停了,公司负责人也申请了破产。” 按照张警官的叙述方式,警方应该不知道化德工厂存在盗用国外产品,非法经营的情况,江夏不禁疑惑,一个好端端的化肥厂为什么要关停。 然而王旭的话更是出乎意料。 “嗐这家水泥厂我们早就开始关注了,他的生产线根本不合格,生产出来水泥的质量也参差不齐,收到的举报信难以计数,关停是迟早的事。还有那个负责人刘泽,也是个十足的无赖,开厂这几年一直偷税漏税,补缴的时候那个胡搅蛮缠啊”王旭越说越来气,可见他对刘泽恨之入骨。 水泥厂?不是化肥厂吗?况且程羽不是和林源合作吗?为什么化德工厂的负责人变成刘泽了?到底谁搞错了?江夏知道王旭手中的资料基本不可能出错,可程羽作为亲历者,日记也算是第一手资料 除非,他早就被骗了。 星期四 江夏回到了送佳佳上学的那个早晨,她知道一切不能拖延,在和佳佳道别之后,她就一路快走着,准备避开其他人,到一个人少的地方打车。 可她又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出来散步的田雨轩。 “哟~江夏,送了孩子咋还这么着急呀。” “我我我有急事,和林清约好了~”江夏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恰好网约车停在面前,她说了句抱歉我先走了就匆匆离开。 望着江夏的出租车远去,田雨轩也缓缓掏出手机,给徐寅发去消息。 “徐先生,她又擅自行动了,也许是想破坏您的计划,无论如何,我先跟上她,后续有事再联系。” 因为当时是天黑到的化德工厂,江夏不记得通向工厂的大路在哪里,高德地图上也导不出来准确的位置,只能塞了二百块钱,麻烦司机师傅顺着国道一点点找。 “应该是这里。”司机师傅停车打开窗户,指着不远处被林荫遮蔽的白色厂房。 “我记得几年前这里有条路来着,我还拉过一个乘客,是个帅小伙,因为当时是半夜来的,也说是去什么工厂,就让我从这里开进去的,但一晃这么多年,我看里面的路也不好走了,要不就停这里,麻烦你自己走进去。” 江夏连声说谢下车,顺着被杂草覆盖的土路向前走着,江夏的记忆逐渐清晰,甚至能找到当初自己是在哪里绊倒的。 空荡荡的厂房早已空无一人,但不像那种因为资金链中断被迫停工的工厂,把各种乱七八糟的生产资料、原材料堆在地上。这里收拾得很整齐,就像有条不紊地搬家一般,打扫得干干净净,除了各个车间的标注外,没有留下有关之前生产的一丝痕迹。 太奇怪了江夏心想,这根本不像一个被迫停工匆忙转移的水泥厂 江夏循着标注走到了仓库,在这里找到了一些猫腻。 按照常识,水泥厂的仓库里无外乎一些石灰粉和各种生产器械,她却从这里的墙缝中找出了一袋不知是什么农作物的种子。 同时,水泥厂的仓库为了保持石灰粉干燥,通常地面也是水泥地,而不是这里的土地。 更何况,从小跟着母亲干农活,有熟练耕种经验的江夏一眼看出,这里的土地有明显被翻过的痕迹。她找来一把铁锹,顺着被翻过的土缝铲了几锹。下面的土壤果不其然变得疏松,又过了几铲,她戳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翻出来后,江夏拿着那个几厘米长,椭圆形、深棕色的果壳端详,终于知道为什么程羽会被隐瞒。 因为这是一个罂粟壳。 第48章 我被追踪了 好端端的水泥厂里怎么会出现罂粟壳?结合之前程羽层层被骗的经历,江夏不难推断出这里的真实面貌。 作为外行,程羽并不能分辨出水泥和化肥生产线的区别,的确,这里表面上的确是在生产水泥,但正如王旭所说,化德工厂到底是如何依靠生产如此劣质的水泥经营到现在的,答案不言而喻。 看来林氏集团也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可惜精明的林源早就给自己留了后路,让狗腿子刘泽当负责人一石三鸟,既靠利诱让刘泽更加做实了走狗的身份,林源自身也不会染上麻烦,迫不得已的时候,甚至可以借助风语工作室拉程羽和墨林集团鱼死网破。 可一个伪装表面越是看起来完善,其破绽也就越多。 各个厂房收拾得异常干净整齐,颇有死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江夏接着用铁锹翻地,其他厂房里翻出了越来越多的“生产资料”。成堆的罂粟壳,装着位置白色粉末的小塑料包,以及各种合同上密密麻麻的缅甸语, 都昭示着林氏集团勾结境外势力,进行着规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非法贸易。 藏于地下的文件码放得很整齐,江夏断定化德工厂很有可能不是倒闭关停,而是迫于某种压力转移了阵地。但这种想法同时让江夏陷入新的疑惑,既然连王旭他们都不知道化德工厂的内幕,他们转移阵地又是在躲谁呢? 一顿折腾之后,江夏又把地面压平压实,尽量不留下翻找过的痕迹,毕竟她回溯是为了模拟唐绘的行为,倘若她真的知道林氏集团的内幕,不可能不让徐寅知道,那样徐寅、程墨林、林源的关系必将走向破裂,后续的事也将改变走向。 江夏也没有告诉程羽,不过出于不让他遇害的考虑,她打算劝诫他几句,明天也尽早参加佳佳的演出,以避免杀身之祸。 “奇怪信号这么差吗?消息一直转圈发不出去。”江夏喃喃着原路返回,走了好一会儿信号才变好,她抬起头,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国道的路口,意外的是,那辆出租车还停在原地。 江夏本以为遇到了图谋不轨的出租车司机,小心翼翼地走近瞧,才发现原来他只是睡着了,江夏礼貌地敲了敲窗,把司机师傅叫醒。 “师傅,别睡啦,我还担心打不上车呢,正好您在载我一程。” 江夏和往常一样坐到后排。 “老公,晚上少喝酒,工作室的事忙完以后就早点休息。” 消息终于发出去了,程羽也很快有了回应。 “老婆这几天事这么多,我怎么会忙里偷闲买酒呢?” 江夏故意不理他,程羽的语气立马变了。 “哎呀是老秦买的,我可一点没沾。” “好其实是我买的,但是是老秦提出来的,他非得买,真的!” “好其实就是我嘴馋了但是就一小瓶,我俩分着喝。” “好好我承认,我俩一人买了二斤,但我保证绝对不喝多求求你了老婆快回消息不要晾着我了。” 江夏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虽说也是三十来岁的人了,程羽的孩子气的一面却似乎一点没变。 “好啦好啦,我就是担心你又缺席嘛~明天记得准时到位吖~” 江夏回过身,忽然察觉出租车已经很久没有行驶了,起初她低着头发消息的时候以为在等红绿灯,抬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出租车停在了陌生的道路上,高德地图显示已经偏离了路线。 “师傅,咱们是不是走错了。”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确定无人跟踪后,摘下鸭舌帽,江夏才认出这人的真实身份。 “冉奕!你做什么?把我带到这里干嘛?之前的司机呢?” “嘘!”冉奕转过身,捂住江夏的嘴。 “把你的手机给我。” 江夏:? “快点,你被跟踪了都完全没察觉吗?”冉奕也不多废话,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江夏:?! 确认没有跟踪类的软件后,冉奕才松了口气。 “司机师傅在后备箱睡着呢,放心,我只是给他闻了点乙醚,没做出格的事。” 冉奕终于松开了手,江夏质问道。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了?佳佳的小学门口吗?” 冉奕笑了笑,眉宇间掠过一丝不屑。 “我是跟着跟踪你的人来的,徐寅的贴身秘书,田雨轩。” 的确,江夏仔细一想也觉得田雨轩的行踪可疑,毕竟她这次改变了路线快步离开,却还是恰巧和田雨轩撞了个满怀。 “可她为什么会追踪我?难道她也” “她或许只是在担心你和程羽见面通气,明白吗?”冉奕轻描淡写地解释。 “那你跟着她的目的是” “我不放心,不过看她都没跟着你下环城高速,估计她真的相信你是和林清约会了。” “偷听别人的对话很不礼貌哦。”虽然江夏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别人说的都无所谓,我唯独爱听你的话。” “真下头!” 一顿唇枪舌战后,江夏还有正事,懒得和冉奕计较,便要求他把自己送回去。 “别把惹的祸甩给我哈,这司机师傅被你弄昏了都不知道啥时候醒,把我送回去以后你自己处理。” “送到哪儿?” “你跟我装傻呢?当然是回我家啊。” 听罢江夏的话,冉奕的眉毛忽然拧成一股麻绳,面露难色。 “说实话,我不建议你现在回家。” “嗯?”江夏觉得莫名其妙。 “这光天化日之下,难道还有人敢直接动手不成?” 程羽拗不过江夏,便驾车带她到了他们小区附近的一座高层的楼顶,面向她家的方向,递给江夏一个望远镜。 “你自己看。” 江夏接过望远镜,从里面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大惊失色,原来刘泽真的带着一帮手下守在她家门口,倘若她不听冉奕的劝言执意回家,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们怎么会知道?他们怎么敢的?” 面对江夏迷茫的疑惑,冉奕微微一笑,嘴角略微勾起。 “当然是因为,你被跟踪了。” 第49章 多管闲事 天色雾蒙蒙的,阴风冰冷刺骨,江夏放下望远镜,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要下雪了,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你打算怎么办?继续在这里耗着吗?”冉奕双手插袋,微眯着眼眺望远方。 见江夏没有回答,冉奕给出自己的建议。 “机会同样就在眼前,你知道化德工厂的底细,相当于把林氏集团走狗的把柄捏在自己手里,你大可以立刻报警,就算刘泽反应再快,转移那些成堆的违禁物品也会留下蛛丝马迹,铲除这颗定时炸弹,就不会再殃及徐先生和林氏集团的合作了。” 听完冉奕的说辞,江夏绛唇微扬,不易察觉地冷笑道。 “那你有没有想过,举报刘泽也会连累程羽,况且如果报警真的有用,你掌握化德工厂的全部情报,又为何无动于衷,只把信息告诉我呢?” 冉奕默不作声地仰起头,天际已是灰蒙蒙一片。 “这可是翻盘的绝佳机会,你就打算这么干耗着?” 举报必然将世界线引向截然不同的结局,唐绘不会这么做,江夏也就不会这么做。 只要保全性命就好,只要他们一家三口能够撑到明天的演出,保证顺利观看演出就好。 江夏掏出手机,拨通徐寅的电话。 “喂?爸,我听田秘书说你这几天没办公在家疗养休息呢,方便的话今晚来我家住可以嘛?为什么非得下雪天来?哎呀爸,佳佳想你了嘛,今儿一早起来就嚷嚷着要见外公,万一今晚又折腾,影响明天演出可咋办呀。” 拿女儿当挡箭牌果然好使,徐寅爽快地答应,下午来的时候还能顺路接佳佳放学。 “你这是在引狼入室。”冉奕警告。 “错,我是在狐假虎威。” 这好似江夏第一次反驳冉奕,他近乎全知的视角和江夏考虑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我只要能活到明天就好。 江夏邀请冉奕共进午餐,被他冷漠地推脱了,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还有随叫随到的林清。 西餐厅内放着舒缓的音乐,江夏几乎没吃过西餐,笨拙地拿着刀叉,切牛排时弄出很大声响,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林清却丝毫不介意地帮她切牛排,喂到嘴里。 林清:“我听说,今天早上唐绘姐打着和我约会的名号打车到荒郊野外去了?” 江夏无语,她本以为自己的行动悄无声息,现在看来可以说是人尽皆知。 “我好奇诶,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让唐绘姐要用这种借口掩护?” “我都这个年纪了,有几个聊得来的闺蜜也很正常,都是学生家长,叫着出去遛遛弯,分享分享带娃的心得。” “没必要撒谎。”林清略带怨气。 “你之前可不止一次强调过不想和那帮中年大妈交集,况且这什么破天气?还遛弯?你干脆溜达到火星得了。” 江夏沉默了,她并非纠结该不该把化德工厂的原委告诉林清,而是想到了另一件事。 “明天你有空吗?” “有啊怎么了,我之前就保证过了,你随叫随到。” “我知道其实你也已经准备很久了,上次是我草率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才拒绝了你的求婚,我现在想好了,既然佳佳也挺喜欢你的,离婚也只是时间问题,明天演出过后,我们一起待一会儿,就去万象广场的那个烧鸟店,咱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 这就是林清所说的约定。 江夏这波转移话题一石二鸟,不仅化解了林清继续追问,还引导到了正确的世界线上。 欣喜若狂的林清自然答应江夏的其他请求,保证明天演出上规规矩矩的不出幺蛾子。 “另外。”江夏补充道。 “如果我明天演出的时候有事暂时离开,你帮我照顾好佳佳的情绪。” 江夏以为林清决不会再出乱子,没想到他心里早就开始打小算盘。 唐绘姐为什么突然提求婚的事?我最近也没什么明显的示爱呀,难不成她忽然想明白了?不对不对,唐绘姐不是这种随随便便的人,说不定她是在用求婚的事考验我! 林清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表现表现,回家的路上开始飘起鹅毛大雪,他把江夏送回了家再返程(当然这天气他就没开敞篷跑车了),此时已是天地一片白茫茫,林清小心翼翼地行驶着,忽然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几个人在车边鼓捣着。 他走近瞧发现是刘泽一行人,他们的车抛锚了,毕竟都是林氏集团的人,平日里私交也熟,加上商务车里有的是位置,林清毫不犹豫地载上了他们。 “雪太大了,今晚就来江月湾休息,等雪停了再回来修车。” 开着开着,林清忽然听见刘泽一行人在后座窸窸窣窣地说着什么,问他们也不说,于是更加好奇,竖起耳朵听。 林清隐约间听见了唐绘的名字,还听到化德工厂什么的,秉持着有关唐绘姐的任何信息都不会放过的心态,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讨论。 “化德工厂啊,那地方前几年我爸带我去过的,你们说唐绘姐也去工厂了吗?她去做什么了呀?” 另一边,江夏回家时发现刘泽一行人早已离开,徐寅也接佳佳回家了,住家阿姨早已准备好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江夏又给程羽发去消息,再三叮嘱。 “放心好啦老婆,这天气我们肯定早早就休息啦,你放心。” 田雨轩也跟着徐寅来了,但果如冉奕所说。 “我是关心小绘跑哪里了,天气情况这么糟糕,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没法和徐先生交代嘛” 徐寅也没有过多表态,他答应这几天都在家里住着,借着他的威势,江夏相信刘泽那几条走狗绝不敢有非分之想。 都安排妥善了,一切似乎都在江夏的掌控之内,她终于松了口气,现在唯一值得操心的,只有林清了。 在她默默祈祷的同时,林清又冒着风雪,从江月湾驱车赶往了化德工厂,凛冽的寒风夹杂着暴雪,在他的眉宇间凝结成冰霜,他掏出手电,顺着小路,缓缓向黑暗深处的化德工厂走去。 “但愿他不要多管闲事。” 第50章 将计就计 是夜,江夏照常哄佳佳入睡后,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躺下,隐约听见窗台有窸窣声。 “咚,咚,咚” 江夏家住一层,小区绿化很好,白天不时有野猫跳上窗台。 屋内有些冷,她担心窗户没关好,拉开窗帘,雪已经停了,只见白皑皑的雪装点了夜色,窗户关得好好的。 她凑近了些敲,倏地从窗户上方落下一个一丝不挂的人影,他脚踝上绑着麻绳,浑身是雪的背影倒挂在窗前。 随着他的身体慢慢转动,江夏认出这人是林清,他身上遍布伤口,面部血肉模糊,最关键的是,脖子上也有一圈绳子勒过的痕迹。 见证过太多死亡,江夏并无太多情感波动,林清的死也在她的意料之内,他脖子上的伤口,应该是刘泽给她的警告。 果不其然,一个匿名账号给她发来消息。 “这就是踏入化德工厂的人的下场。敢告诉徐寅下一个挂在窗口的人就是你。不过,你现在还有一个活命的机会。帮我们消灭这件事其他的知情者,饶你不死。” 江夏抱着手机,绛唇微微嘟起。林清死了,这次回溯必不可能走向正确的终点,如此想来江夏反倒觉得没有任务的生活轻松了许多。 再怎么说,唐绘是徐寅的养女,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她江夏可望而不可即的,既然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失败,何不享受享受呢。 不就是委曲求全苟活一阵嘛,人生中的要苟且的地方多了去了,有什么大不了。 “好,我答应你们。”刘泽口中知情者的身份也不必多说,作为参与代理建设化德工厂的乙方,程羽是他们唯一要担心的。 “我明天一早去。” “不行,就现在,天亮前我要亲眼见证他的死。”刘泽咄咄逼人地提出条件。 “好好,答应你,可这路况我开不了车。” 半个小时后,江夏悄悄溜出家门,刘见泽开着林清之前的商务车来接他,大致猜到了林清的死因。 “去的消息编好了吗?”刘泽拉下窗户,一手拿着手枪,一手夹着烟质问。 “放心。”江夏平静地做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写字楼在市中心,距离这里二十分钟左右的车程,有条小路,不过积雪很厚,不太好走。” “不用你瞎指挥,乖乖闭上嘴就行,那地方我已经轻车熟路了。” 江夏识趣地闭上了嘴,新雪铺装的柏油路上还未留下车辙,路面湿滑,刘泽却丝毫不在意地提速,期间险些冲出去。 一个小时后,车子跌跌撞撞地到了写字楼前,门外的积雪有十几厘米厚,江夏费了半天劲才推开车门。 刘泽丢给江夏一把开刃的短刀。 “给他发消息说你到了,你自己上去,我在下面等着。” 刘泽告诉江夏,不用把尸体带下来,但必须证明程羽已经被杀了才行。 “对了,把手机留下来,你知道他手机的密码,完事以后用他的手机给我发消息就行。” “知道了。” “我只留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别给我整幺蛾子。” 江夏匆匆上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泽在车内死死盯着写字楼的大门望眼欲穿,他知道这栋楼没有其他出口,如果江夏想耍什么花招,比如躲在里面不出来,他手下的弟兄随叫随到,分分钟就能搞死这俩人。 刘泽左等右等,就在他即将失去耐心时,江夏发来了图片。 画面中是一个血淋淋的手,手旁是他给江夏的短刃,江夏附文道。 “脖子太宽了,我不敢砍,就砍下来了一只手,可以吗?” “可以了,带上文件立刻下来。” “找不到文件在哪里我摸不到灯。” “废物!”刘泽没办法,只好带着手枪亲自上楼,他进楼才发现电梯坏了,怪不得江夏这么久才有动静。 风语工作室在21层,刘泽爬上来已累得气喘吁吁,但他没空休息,凭着记忆,他摸索到工作室的门口。 “刘泽,你终于来了。”江夏的声音也在喘,刘泽也就放下了警惕,摸索着找到了办公室的灯。 “不就在这里呢?” 明晃晃的灯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等他渐渐适应地睁开眼睛,看见的却是架在他脖子上,血迹未干的刀刃。 程羽就站在他身后,刘泽仗着体格优势想反抗,却发现程羽的力气大得离谱,加之爬楼消耗了太多体力,单单一个锁喉就让他根本无法挣脱。 刘泽伸手掏枪,程羽反手擒拿他的手腕,向后一折,伴随着刘泽的惨叫声,变形的手腕也耷拉了下来。 “唐绘你胆敢骗我”刘泽吃力地抬起头,却看见面前的江夏捂着右手。 她薄唇紧抿,一句话也不说,额头却落下大颗大颗的汗珠。 指缝间渗出血迹,落在刘泽面前。 事实上电梯原本是好的,江夏上楼后发现地中海已经走了,这里只剩下程羽一人,问他怎么回事,程羽说因为江夏今天再三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他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以防万一,他编了个借口支走了地中海,独自守在这里。 江夏把有关刘泽的事告诉了程羽。 “我说老婆你怎么大半夜冒着风雪还要来查岗呢,和我猜得八九不离十,怪不得化德工厂那边迟迟没有回音。” 工作室申请破产时要上交全部的经营资料,出于好心,程羽早在三个月前就提醒了刘泽,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并且对工厂现在经营的业务含糊其辞。 上个轮回,程羽就是因为半夜再次联系刘泽引起了对方的怀疑,才招来杀身之祸。 “只要有这些账单,他们就绝不会放过你。”江夏解释。 她冷静地分析,现在跑是没可能的,刘泽堵在门下,即使用程羽的手机报警,就现在这恶劣的交通状况,警方半个小时内根本不可能赶来。 “现如今,我们只能自救。” “怎么自救?” 江夏亮出短刀,横在手腕上,明晃晃的刀刃与窗外的雪交相辉映。 “将计就计。” 第51章 他们竟然是一伙的 “刘泽,你绝对不会想到,一个为了苟活能对自己男人下手的女人,敢砍断一只手来骗你。” 江夏的手臂处血肉模糊,她只是简单地包扎止血,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痛到休克,江夏却能面不改色地嘲讽刘泽。 “怎么办,要杀了他以绝后患吗?还是报警,把他交由警方处理。”程羽夺过刘泽的手枪询问道。 “杀了他我们那都会背负罪名,交由警方处理的话,风语工作室也会因此受牵连。” “那该怎么办?” 江夏吩咐程羽先把他打昏捆好,等会儿自然有人处理。 从一开始她就想将计就计,又怎么可能听从刘泽的安排,说不让她告诉徐寅,就不留下任何记号呢? 江夏出门时故意没有关好门,徐寅的卧室距离门口最近,即使她的动静没有吵醒他,灌入的冷风也足以把徐寅冻醒了。 况且平整的落雪上只有这一条从她家门口通往写字楼的车辙,结合江夏卧室窗外悬挂着的林清,徐寅怎会猜不出她的行踪呢? 徐寅很快就会赶来,即使他和程羽在墨林集团内部的事上敌对,但面对外部的威胁,特别是林氏集团进行非法贸易,还随时随地可能背刺的情况,徐寅和程羽或许会达成空前的团结。 暂时告一段落后,因为神经紧张情绪激动而过度分泌的多巴胺逐渐退去,江夏才感受到从断臂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她依偎在程羽的怀中,尽量保持冷静让自己不哭出声,剧烈的疼痛让她的中枢神经变得麻木,虽说进行了包扎,那么大的创口根本无法完全止血,她的身体越来越虚弱。 “我们还是先联系120,你手的状况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担心什么?不是都和你说我有回溯能力吗?” 原来,在之前布置作战计划时,江夏深知她不可能对程羽动手,但又要骗过刘泽,就只好拿自己开刀了。 但程羽无论如何也不同意江夏伤害自己,无奈,她只好将自己无限回溯的能力告诉程羽,但她还是撒了个谎。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我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从刘泽的追杀下死里逃生,只要能熬过今天活下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区区断一只手不算什么事。” 只有江夏自己清楚,既然这次轮回注定失败,就必须尽可能地搜集更多信息——例如让刘泽和徐寅正面交锋,加上受伤的是徐寅的女儿而不是随时想铲除的程羽,只要稍稍陷害,徐寅绝对会怒不可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之间的矛盾最大化。 江夏在内心里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却唯独漏算了一点。 徐寅和秘书田雨轩如期而至,并带来了他们已经报警的消息。 “爸”江夏虚弱地躺在程羽怀中,伸出断手招呼二人,二人显然被江夏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赶在老子头上动土,谁把你弄成这样的。”徐寅怒视着程羽。 “不是程羽是林氏集团的人” 果然,听到“林氏集团”四个字,徐寅不由得眉头紧蹙,江夏强撑着身体操控全局,她让程羽把五花大绑的林清拽了出来,再当着他们的面,把林氏集团委托刘泽当负责人,在程羽和她身边埋下化德工厂这颗定时炸弹的来龙去脉。 随着江夏叙述的不断深入,徐寅的眉间的愁云也愈发凝重。 “就这样”江夏吃力地说完最后一个字,此时她已紧闭双眼,脸色煞白。 “先别说化德工厂的事了,快叫救护车!”程羽焦急道,却发现徐寅和田雨轩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徐寅你在想什么?这可是你的闺女,她就要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 徐寅完全不理会程羽,径直从他面前离开,走到刚刚醒来的刘泽面前,揪住他的头发,拎起他的头。 “我说,你怎么这么粗心大意呢?在化德工厂灯下黑的事,怎么能轻易透露给其他人,尤其是他们俩呢?” “唐唐唐绘今天不知怎么地忽然去了化德工厂我看实在没法掩瞒,只能先下为强,以除后患但是徐老您放心,我万万不敢对您的女儿下手,她的手是自己砍断的,不是我干的” “嗐,说这些没用的干嘛,消息都已经传出去了,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都是走狗罢了。”徐寅将刘泽随手扔在地上,神色漠然地站起身,拿起手枪,对准程羽怀中的江夏。 “嘭,嘭嘭” 既然徐寅和林源走得近那他们之间很有可能藏着不为人知的利益关系,江夏漏算了一点,化德工厂就是二人合资建设的。 她没有再审讯室过多逗留,快速进入了第三次轮回。 再次回到送佳佳上学的清晨,江快速分析自己现在严峻的处境。 主线任务是必须让每个人都至少活到明晚车祸发生之前,她和林清还有程羽必须顺利参加女儿佳佳的小提琴演出。 面临的困境是随时可能追杀他们的刘泽,刘泽背后的徐寅和林氏集团,以及随时跟踪她的田雨轩。 而她的两位帮手,一个是到处作死多管闲事的林清,一个是好心贴了冷屁股,招来杀身之祸的程羽。还有一个是神出鬼没,分不出亦敌亦友的下头男冉奕。 没办法,她最多有36个小时解决问题,但某种程度上,也意味着她只需要撑过这三十六个小时就好。 除去冉奕,江夏先联系了林清,再次复述了她想好了,答应他结婚的请求,以及邀请他在明天的演出后约会。 如此一来,林清会全身心地投入到该如何准备明日约会上,基本断绝了他作妖的可能性。此外,另一个危险就是程羽了。 在过去的两个轮回里,无论江夏怎么劝阻,程羽最后多多少少都要出点事,既然要保证他的安全,就直接杜绝他打那通电话。 江夏思量再三下定决心,给他发去消息。 “今晚我去办公室陪你。” 第52章 十年间 程羽的办公室的墙角放着一张沙发床,平铺展开勉强能容下两人,在江夏到来之前,他将这里打扫得一尘不染。 淡黄色的床头灯宛如林间木屋的围炉,沧海一粟般藏匿于雪夜中,似火般跃动着生命的鲜活。 程羽靠着床头写日记,江夏蜷入暖烘烘的被窝,依偎在程羽身旁。 柔光落在他的脸上,沿着他挺拔的鼻梁形成一道明暗分界线,程羽的脸上添了岁月斑驳的痕迹,即使眉宇间的英气仍未褪去,人却沧海桑田不再少年。 红色日记本放在膝上,他拿着笔窸窸窣窣地写着,一撇一捺宛若滑落的灯影,描摹于纸上,岿然不动的神情难掩心神不宁,程羽不经意间抬头,瞥见一旁依偎的江夏,明眸轻眨,绛唇微扬,似诉非诉,若即若离的感觉难以言表。 他合上日记本。 “干嘛一直盯着我嘛。” 江夏笑而不语,她握着程羽的手,摩挲着这份粗糙而宽厚的质感。每一下抚摸,都触动着程羽心底最敏感的神经。 “你今天是怎么了,工作室的环境这么差,却说什么都要来。” 回应程羽的,依旧是嫣然的笑餍,她的食指抵在他的唇间,悄声说。 “是不欢迎我吗?” “怎怎怎么会只是有点太突然了,结婚十多年来,这是头一次” “你会说,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对吗?” 纵使气氛烘托至此,江夏却从未忘记自己如此造作的目的。 她对唐绘的过去知之甚少,即使翻找一切所知的资料,却没有找到有关十年间的任何蛛丝马迹。 这些事,只能由程羽亲口告诉她。 “是啊,有一种回到十年前,刚刚认识你的那种感觉吗,可自从那些事发生后,工作室就一日不得安宁。” 江夏眨了眨眼。 “那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好啦老婆,那些不美好的回忆我们都已经历过一遍了,何必再提起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说的这些不美好,其实我完全没有经历过呢?” 在无数次试探中,江夏也总结出了一些规律,程羽作为整个回溯期间唯一的知情者,他的确能够听见江夏的倾诉,并且每次都会相信她说的话,但也仅此而已了,新的回溯中他也会随着世界线刷新而忘记。 对他坦诚相待,这似乎也是一种换取信息的方式。 “我不是唐绘,而十年前的我,和现在的我,是同一个人,在我的记忆中,这十年间的事完全空白。” “那你为什么会进入她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什么任务?” “平安夜,也就是明天晚上,我们一家三口会遭遇一场车祸,佳佳和唐绘都会死去,只有你会侥幸活下来。”江夏的声音变得哽咽,她的眼中噙满了泪水。 虽然无比震惊,程羽还是摸着江夏的头,安抚她的情绪。 “你是来警告我规避那场灾祸吗?” “不我是来保证那场灾祸发生的。”江夏一字一句地说着。 “世界线不会改变,即使我私自违背原本的世界线,它还是会重新刷新,我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平安夜的那场车祸是注定的。” 程羽再次无条件地相信了江夏的谎言,他望着窗外,长叹一口气。 “谁派你来的?” “或许是未来的你,程羽,这起案件的凶手迄今为止都没有被抓获,你在自杀前曾委托过我,找出陷害唐绘和佳佳的真凶。”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程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低下头,思考了很久。 “果然像是我能做出来的事啊。” “所以,我只能通过还原案件的来龙去脉找出真凶,前提是了解唐绘这个人过往的来龙去脉,这一切只有你最清楚。” 程羽听罢点了点头,他缓缓闭上眼,陷入回忆之中。 既然你去过十年前,兴许你经历过那场荒诞的面试,她果然是没什么设计天赋的,后来连续几单的客户都非常不满意,但她真的很勤奋,为了能够胜任首席设计师的职位,她没日没夜地苦学设计相关的知识,联系徐寅为她找国内最着名的家装设计师学习,功夫不负有心人,短短一年时间,整个风语工作室就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精美绝伦的设计方案让客户纷至沓来,商单一个接着一个,工作室的规模也日益扩张,虽然老爹断了我的资金来源,那会儿却是我们最幸福的时光,我和她领了证,用自己挣的钱办了婚礼,去环球旅行,在星空下畅想着无限可能的未来。 但毫无企业经营经验的我们被暗算了,我们把盘子做得太大了,那些成名已久的家装设计公司,仅仅动动手指,联合全f市的供应商和施工方抵制我们,收买过去的客户对之前的设计吹毛求疵,甚至不惜陷害了工作室的其他设计师。 因为在这之前和老爹放出了豪言壮语,不需要他一分钱的支持,那时他对我们袖手旁观的嘲笑也是我们自讨苦吃。 风语工作室在这样的困境中举步维艰,我也不得不冒险和一些三无工厂合作,赚取维系生存的资金,也是在这段时间,我忙得焦头烂额,佳佳的诞生又加剧了我们夫妻间的隔阂,她辞去了设计师的职位,离开了工作室。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近两年我逐渐调整了风语工作室的盈亏状况,其他公司对我们的围追堵截也宽松了许多,工作室又开张了,我本以为熬过那段时间,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甚至想重新把唐绘拉回来,继续做设计师。 可我太天真了,在他们眼中,风语工作室背靠墨林集团,即使业界已经传出了我和老爹关系不和的消息,那些家伙也根本不会放松警惕,他们在欲擒故纵,唐绘的回归就是他们期待已久的时机。 我有时甚至觉得,唐绘才是他们要报复的对象。 第53章 一切远未结束 三年前,f市教育局招标了一个幼儿园的建设项目,计划将一片生活区内零零散散的私人幼儿园整合在一起,唐绘毅然决然地将它作为自己的回归之作。 最终的设计方案完成度很高,也迎来了专家们的一致好评,而且为了保证自己的设计没有任何问题,程羽和唐绘做了个后悔一生的决定。 “我们把佳佳接到了这所幼儿园。” 他们本以为,毕竟是学前教育,并不会有太大差别,转学那天佳佳还作为学生代表在所有小朋友面前发表讲话,他们不会想到,当时的一切光彩,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很快,不到一个月,第一个孩子病倒了,起初孩子家长也只是以为是普通的感冒发烧。但短短半年内,有多达数十个孩子出现了头昏脑涨,皮炎、视力下降,精神疲乏的症状,这种症状甚至蔓延到了幼儿园的老师身上。 并且,他们的症状在上学日格外严重,每到寒暑假反而恢复正常。 于是终于有人开始怀疑,是幼儿园的建筑出了问题,经专家一系列调查,才得知幼儿园用的油漆中甲醛、铅含量严重超标。 如此高含量的甲醛和铅不仅仅会导致孩子们身体不适,甚至会对生长发育带来不可逆的损害。 这可是市教育局招标的方案,他们难辞其咎,风语工作室也就成了替罪羊,当初唐绘的回归之作登上了许多媒体的头版头条,如今她在同样的位置成为众矢之的。 事实上,唐绘仅仅给出了设计方案,她只接触过油漆的样本,和厂商签合同这些事都是我负责对接的。 “难道你联系了的是三无厂商?” “怎么可能!我的闺女就在这所幼儿园上学,我敢保证在签署合同时没有出现任何纰漏,但那些家伙想陷害我们太简单了,事后我质问他们时,那个老总戏谑着嘲弄,那副神情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你能奈我何不惜牺牲一群无辜孩子的健康也要搞臭风语工作室的名声,我把他们的底线想得太高了。” 拜他们所赐,工作室日后的业绩一落千丈,无数投诉举报信蜂拥而至,在这期间接的其他商单也纷纷泡汤,加之互联网的肆意传播,工作室的每个人都遭受了史无前例的网暴,所有合作伙伴也遭受了谴责,资方不得已撤资,也就招致了成堆的官司。 其实这些我都能承受,压死我们夫妻之间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今年年初,佳佳的那封诊断书。 “你没有发现,佳佳明明吃得很多,也很喜欢运动,却比其他孩子的个子矮得多吗?” “她也在那所幼儿园上学,难不成也是因为油漆” 程羽沉重地点了点头。 “年初医生诊断,佳佳的神经因为长期处在甲醛超标的室内,她的生长发育都受到了不可逆的损害,不仅仅是身高问题,她甚至有可能会因此丧失生育能力。” 唐绘因此和程羽大吵了一架,她骂程羽为了事业丧心病狂。而那时的程羽也被各种官司压得喘不过气,自然吵得不可开交,事后程羽想要回心转意,却发现唐绘此时已彻底疏远了他。 “唉,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绘绘作为母亲,心疼自己的女儿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我却没有尽到一个合格父亲的责任。” 故事讲完后,办公室内陷入长久的缄默,江夏心中五味杂陈。 “那你希望唐绘原谅你吗?” 程羽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既然明天就要死的话,已经没有机会了。” 是啊,已经太迟了。 “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尽可能揣测当初唐绘曾做了什么,也许她也在今晚和你同床共枕,也许她会在某个时刻说出和我同样的话,在迎来一切的终局之前,皆是变数。” 程羽忽然笑了,他望着她,“你的一言一行都有她的影子,你们真的很像。” “过多煽情的话就没必要讲了,快睡,不然明天又要缺席了。” 江夏没有告诉程羽,真正出轨的人是唐绘,她更不会告诉他,徐寅才是操纵他们两个的感情分崩离析的始作俑者,已经没必要了,这一次获取的信息已经足够多,知道唐绘的过去后,她只需要再见证一下平安夜的车祸现场就好。 这就好比桌游海龟汤,有时候玩家并不需要问清事件的全部细节,也能揭示汤底;江夏认为回溯也是如此,只要能给出足够的证词就好。 次日清晨,明媚的阳光普照大地,昨日的雪消散得如此迅猛,从窗口向外眺望,万事万物又渐渐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江夏和程羽一起回了家,在他一声声道歉中,佳佳原谅了他那天的不辞而别。程羽亲自给她换上了红色连衣裙,又编了精致的双马尾辫。 俩人在镜子前扭来扭去,欢声笑语中似乎根本没有往日的隔阂。 “行啦,你们父女俩就别再在镜子前臭美啦,佳佳的班主任已经打电话了,要演出的小朋友都得提前到,快出发。” 望着父女俩拉着手上车的背影,江夏说不出心底是怎样的滋味,在原本的世界线中,他们也会有如此幸福的瞬间吗?车祸发生前一刻,他们一家有没有和解,又是否留下了遗憾呢? 江夏不知道。 但也许,人多多少少要活在自我欺骗之中,不是每个人都有完全面对生活现实的英雄主义,即使程羽知道他今晚必须死,也不会在女儿面前露出丝毫怯意与懊悔。 或许也正因为即将失去,才显得弥足珍贵。 但此时,另一个声音也在江夏心底同时响起。 “你的任务只是找出加害者为自己脱罪,舍弃没必要的恻隐之心,千万不要陷入自我编织的谎言之中。” 她坐在副驾驶上抬起头,望着后视镜中的那几辆黑色轿车,他们尾随了一路。 下车的同时,江夏就收到了恐吓短信。 “你女儿的性命在我们手中。” 望着程羽牵着的,一蹦一跳的佳佳。 江夏深知,这一切远未结束。 第54章 炸弹危机 “佳佳,其实阿姨一直好奇一件事,佳佳为什么会有两个爸爸呀?”田雨轩俯下身问。 “唔”佳佳嘟起小嘴,掰着手指说道。 “外公告诉我的呀,一个爸爸常年在外奔波挣钱,另一个爸爸在身边陪着我和妈妈。” “阿姨不是这个意思,阿姨是想问,家家为什么会接受自己有两个爸爸呢?” “因为是妈妈喜欢的呀。” “诶?” 孩童用稚嫩的声音和天真无邪的眼神回答。 “老师说爸爸是妈妈的爱人,在佳佳出生之前他们就相爱了,所以爸爸不仅仅属于佳佳,更属于妈妈。” 这孩子田雨轩无奈地叹了口气,有时候她也觉得徐寅的行径很过分,她怀疑他为了不择手段地撮合林清和唐绘,给小孩子灌输了不良思想。 “小佳佳,这些话是不是外公教你的呀,还是说你看见了什么” 佳佳使劲摇头。 “是妈妈告诉我的,她说外公让她选择,但小孩子才做选择” 林清也没有迟到,他躲在幕布侧后方的角落里给佳佳打了招呼。林清和程羽擦肩而过,并未产生太多纠葛。 无论如何,在佳佳眼中,三个人都出席了她的演出。 演出即将开始,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准备登台,程羽给佳佳加油打气,目送她去了幕后。 “最后一次了。”程羽缓缓坐下身,他虽然没有尝试反抗命中注定的灾祸,但略显黯淡的目光中还是流露着不舍。 演出开始,掌声迭起,一片欢快祥和之中,没人注意到江夏眉间不易察觉的焦虑。 从进入礼堂开始,她就一边应付着父女俩,一边飞速思考那份威胁的含义。 一路上佳佳没有离开他们半步,衣服鞋子也是江夏亲自准备的,为什么还会说佳佳的性命在他们手上? 难道只是虚张声势?江夏不敢懈怠,她环顾礼堂,在满座家长中寻找可疑人员,终于,她用余光锁定了一个行踪可疑的墨镜男。 这人很眼熟,江夏一眼认出,这家伙是最初林清的故事中,刘梓晴叫来的打手,他是其中一员。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我去趟卫生间。”江夏想借此靠近那个男人,她才朝着那个方向走了两排的距离,就收到了进一步威胁。 “别靠近,否则我现在就动手。” 她看见墨镜男也放下了手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看来是他没错了,江夏停住了脚步,对方的威胁手法仍然未知,她还是小心为妙。 “你想要什么?” “有关化德工厂的全部合作资料,演出结束前交给我,否则下场你懂的。” “我会尽快准备的。” 卫生间内,江夏又洗了把脸,她还是想不到对方到底能如何威胁佳佳的性命,总不能等佳佳上台演出的时候,直接站起来朝她开枪。 实际上江夏已经料到刘泽很有可能趁机用画的工厂的资料威胁他们,那些资料早就放在车上了,眼下只能当成缓兵之计,尽可能拖延他们。 正想着,厕所隔间的门忽然开了,冉奕从里面走了出来,吓江夏一跳。 “下午好呀唐女士,你女儿都要没命了,怎么还有心情在这儿梳妆打扮。” “我去这可是女厕所,你怎么随随便便就” 江夏感叹厕所隔间就跟游戏里的npc刷新点一样,程羽和冉奕都从里面不定时刷新。 不过她也见怪不怪了。 “佳佳的事你也知道了吗但我现在毫无头绪。” 冉奕的语气有些高傲。 “如果佳佳真的会出事的话,你觉得最有可能是什么时候。” “当然是上台演出的时候了!”江夏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低下头。 “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但他在台下,距离舞台七八排远,我想不出来他会怎么威胁到佳佳” “所以说,台上的威胁会更大嘛。” “可是我已经拜托工作人员里里外外检查过舞台了,佳佳今天出门所有的物件也由我亲自检查” 江夏忽然想到了什么。 冉奕:“别忘了佳佳这次要表演什么。” 【小提琴独奏】 江夏夺门而出,临走前不忘说一句谢谢。 佳佳正坐在椅子上乖乖等待着,老师问她紧不紧张,她笑着回答不紧张,但还是不自觉地吞了口口水。 怎么可能不紧张呢,佳佳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都是入学文艺汇演时灾难般的现场,如噩梦般挥之不去,她毕竟还是孩子,望着舞台的幕布,她不由自主地害怕万一这次爸爸妈妈又消失了。 莫名害怕的情绪笼罩了佳佳,忽然她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妈妈!”见到江夏,佳佳先前的恐惧瞬间消散了。 “乖——佳佳,你能把琴盒给我看一下吗?” 江夏接过琴盒,迅速打开检查,她拿起小提琴,放在耳边屏息凝神。 小提琴中传出滴答滴答的走表声。 果不其然,那些人不知何时调包了小提琴,现在这把里面藏着一颗定时炸弹。 只要在佳佳演出前没有把资料交到那些人手上,炸弹就会被引爆。而且刘泽这群人经常出尔反尔,他们得手之后也很有可能引爆炸弹。 还有五个节目就轮到佳佳了,家里虽然还有其他的小提琴,但往返需要近二十分钟,时间捉襟见肘。 偏偏这时,林清又来找麻烦了,他发来消息,说他看见江夏旁边还有个座位,等会儿佳佳演出的时候他无论如何都要坐过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更显眼嘛。” 他坐过来怎么可能不和程羽起冲突,江夏对这家伙的幼稚程度简直无语。 不过,她忽然想到冉奕说过的话,一个谎言必须真假掺半才能骗过对方。 “老师,佳佳这把小提琴的琴弦有些松了,咱们学校有备用的嘛。” “有是有,不过在教学楼一层的仓库里,找起来可能有些麻烦,您女儿的节目就要开始了,可能来不及” “没事。”江夏说着收起这把带着炸弹的小提琴。 “交给我就行。” 第55章 危机解除 林清坐在后排,伸着脖子眺望江夏那个空位好久了,他实在耐不住性子,打电话追问江夏去干嘛了。 “稍等”江夏正看着手中的小提琴一筹莫展,忽然想到了什么。 “林清,我有麻烦了。” “发生什么了?” 林清听着江夏支支吾吾的声音愈发焦急。 “我刚才去上厕所的时候,被一个戴墨镜的男的非礼了” “什么?”林清火冒三丈,“腾”的一下站起身,吓得旁边的观众一激灵。 “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来找你。” “不不用呢林清,佳佳这边的小提琴出了点状况,我在后台帮忙,等会儿就回去了。” “可我总得干点什么。” 林清想献殷勤的想法正中江夏的下怀。 “那如果你愿意的话,等佳佳的节目结束以后,你帮我找到那个非礼我的人行吗?我也没太多要求,只要他能当面给我道歉就好,他带着墨镜,穿着浅灰色羽绒服,看上去还挺年轻。” “行,我知道了。”林清放下手机,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在心底默默记下这个人的特征。 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要让我逮到你可不仅仅是当面道歉的事! 另一边,江夏马不停蹄地把程羽叫到后台,告诉他佳佳被威胁了,但没有提炸弹的事。因为如果让程羽知道了,他绝不敢用佳佳的性命做赌注,但江夏不同,说到底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倘若现在改变了世界线,比如把小提琴扔了,导致佳佳无法进行演出,产生的蝴蝶效应可能导致车祸根本不会发生,从现场取证更是无从谈起。 “为了息事宁人,还是把那些资料交给他们,也算是和工作室彻底一刀两断了。”江夏劝道。 程羽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佳佳的性命,也只好这样了。 江夏特意将这一切摆到明面上进行,她发出短信。 “文件我已经让我丈夫去取了,保证能在佳佳演出完成之前送到你的手上。” 墨镜男坐在座位上,亲眼看见江夏匆匆离开,叫走了程羽后,不一会儿二人又匆匆赶了回来,江夏手上也多了个鼓囊囊的手提包。 他估摸着里面装的就是文件,命令江夏立刻马上把文件放到卫生间洗手池下面,他马上去取。 “稍等,我女儿的节目马上就开始了,等开场的时候我和她打过招呼就去。” “行,不许耍花招。” 灯光暗了下来,江夏趁机联系林清。 “坐过来。” 林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了过来,两个仇人之间仅仅隔着一个江夏,趁程羽被主持人的介绍词吸引,她小心翼翼地贴着林清的耳朵吩咐。 “刚才那个非礼我的墨镜男又联系我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搞来的我的联系方式。” “他好大的胆子!他人在哪呢?我现在就去教训” “嘘!你小声点,我刚才着急佳佳的事,就没说他什么,他估计以为自己得逞了,当时我不小心拎错了他的包。刚才给我发消息让我去还,还说了一堆下流的话,林清,要不你替我去。” 一种义不容辞的情感从林清的心底油然而生,他郑重其事地接过鼓囊囊的大手提包,信誓旦旦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幕布渐渐拉开,一袭酒红色连衣裙的佳佳站在舞台正中央,端庄大气的姿态宛若出水芙蓉。 她望向台下的瞬间,聚光灯不偏不倚地落在江夏他们三个人身上,霎时间佳佳忘却了心头的恐惧,忘却了两年前挥之不去的梦魇,她架起小提琴,进入忘我的演奏状态,伴随着悠扬的琴音,江夏碰了碰林清。 “快去。” 卫生间内,那个墨镜男正焦急地等待着,他刚给江夏发去最后的通牒。 “再给你最后一分钟,如果敢耍花招,让你女儿在台上死给你看。” 刚发过去,他就听见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林清匆匆冲了过来,手上正拎着他心心念念的手提包。 墨镜男眼中只有那个手提包,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迎接他的确是一记精准的上勾拳。 墨镜男被打翻在地。 “敢在我的女人头上撒野,你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他的拳头不由分说地招呼上去,墨镜男也被突如其来的拳头干蒙了,一时间毫无招架之力。 直到一拳打中他的鼻梁,连同墨镜掀飞,林清挥在半空中的拳忽然停住了。 “耿斌?怎么是你?” ‘耿斌也勉勉强强地睁开眼,看清打他的人是林清。’ “大大哥,我怎么敢动你的女人啊” “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林清依旧不依不饶。 “我”耿斌不敢说出真相,只能用手提包转移话题。 “这是你的包?” “对我之前落在厕所的,刚刚回来也是为了找它” 林清信了,毕竟耿斌是跟着刘泽混的,而林清作为林家少爷和刘泽关系不差,耿斌自然也能混个脸熟。 他竖起耳朵,听着那边的演奏快要接近尾声了,连忙拿过手提包检查,可他打开手提包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文件,只是一堆废纸和一个琴盒。 “好家伙敢骗我是!”耿斌本就委屈,得知被骗以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掏出引爆器就准备引爆,却忽然听见了滴答滴答的声响。他循着声音的来源,目光落在了琴盒上。 缓缓拉开拉链,佳佳的小提琴赫然在内。 滴答、滴答。 伴随着悠扬的琴声,耿斌寒毛竖起,江夏不知何时把小提琴调包了,而他刚才差一点点,就把自己炸死了。 已经尘埃落定了,耿斌呆若木鸡地看着散落一地的废纸,因为林清就在身旁,他也不敢再多做什么,他知道刘泽交给他的任务不可能完成了。 而舞台那边,见对方许久没有回消息,江夏骗程羽说她刚才联系了警方,事情已经解决了,同时资料没有泄露,程羽也不会受牵连。 曲终,佳佳演奏得非常完美,全场观众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鼓掌。 而江夏上扬的嘴角也藏匿在这如雷的掌声中。 第56章 还有高手? 演出结束了,佳佳不顾一切地冲下舞台,扑到程羽的怀中,给她爸爸一个大大的拥抱。佳佳激动的声音带着哭腔。 “爸爸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你不会丢下佳佳不管” 程羽微笑着俯下身,紧紧抱住女儿,他微笑着,身体却微微颤抖。 “搞什么嘛。”江夏站在一旁,明明是温馨庆祝的时刻,父女俩却整得这么悲伤。 江夏不知道,当初佳佳回答了田雨轩的问题后,又补充道。 【不过阿姨,另一个爸爸只属于妈妈,只有最初的爸爸是属于佳佳的】 一阵风吹过,花圃的花瓣簌簌卷起,模糊了田雨轩和佳佳之间的距离。 孩子的心中比谁都清楚。 演出结束了,江夏陪着后台的老师到卫生间找到了那个黑色手提包。 江夏:“实在不好意思啊老师我当时太着急落在这里了。” 打开琴盒确定学校的小提琴没有问题后,老师才没再追究。 小提琴被取走后,江夏拎起手提包,从一堆废纸中翻出程羽的怀表,滴答声就是它发出来的。 事实上,耿斌拿到的小提琴根本没有被安装定时炸弹。 即使学校有备用的,取来再调音再让佳佳适应已经来不及,江夏只能以假乱真,赌耿斌不敢引爆。 她赌对了,佳佳带着定时炸弹上了舞台,圆满完成了演奏。 坐车回家的路上,灰蒙蒙的天空又飘起了雪。佳佳趴在车门上,朝着车窗哈气,又涂鸦出一幅幅画。 “爸爸妈妈看,这是咱们一家三口。” 但此时程羽和江夏却无心去看佳佳的“画”,他们各有各的心事。 程羽知道,那些美好的瞬间就要戛然而止了,既然是未来的自己委托的,他也很难有反驳的理由。 而江夏担心的是他们快到十字路口了,林清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原来,耿斌害怕自己没有完成刘泽交代的任务回去遭受惩罚,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林清。得知刘泽差点害死佳佳,他二话不说带着耿斌杀回江月湾,去找刘泽讨个说法,全然将约会的事抛在脑后。 世界线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了,江夏却丝毫不知情。 “老公,闺女,为了庆祝闺女演出任务圆满完成,我们今晚去万象广场吃火锅。”江夏瞥了眼程羽,暗示她在推进剧情的发展。 他们的车驶入霓虹之中,停在车水马龙的十字路口,江夏向右望去,已经看见了远处开着远光灯的货车。 当初唐绘在被撞以后还活了一段时间,不过是疼一阵子而已,在江月湾受过的折磨要比这痛苦千百万倍。她要用这最后的时间记住有关货车的全部细节。 她瞪大眼睛望着,丝毫没有注意迎面而来闪烁的光芒。 “嘭!” 剧烈的撞击带动车身猛晃,江夏的头重重地撞在前面,幸亏安全气囊及时弹出,她才幸免于难。 短暂的休克后,江夏缓缓睁开眼,她只觉得头痛,她本打算迎接自己惨不忍睹千疮百孔的身体,没想到除了头磕破了一点外,她全身上下几乎毫发无损。 怎么会唐绘不是该受重伤奄奄一息吗 她艰难地转过头,才看清车祸的全貌。 不是那辆大货车,而是另一辆白色的suv,它从车的左前方直接撞上来,摧毁了整个驾驶座,程羽的身体已经挤压变形,早已断了气。 程羽死了? 容不得多想,江夏听见后排传来微弱的哽咽声。 “妈妈爸爸佳佳动不了救救我” 佳佳还活着。 在好心路人的帮助下,江夏和佳佳都被解救了出来。 她抱着身受重伤的佳佳,迷茫地站在十字路口,身边汽笛声、警报声、叹息声阵阵,与眩目的霓虹共振,使江夏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完全不一样,江夏感觉自己仿佛进入了平行宇宙,他们的车与一辆失控的suv相撞,suv上的两个人全都当场身亡,程羽死了,佳佳重伤,自己却安然无恙,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车辆被卷入其中,难不成那晚他们不止遭遇了一场车祸? 直到田秘书赶到现场,从她手中接过佳佳送上了救护车,江夏才渐渐回过神来。她看着田雨轩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想起那晚徐寅的话。 难道这就是徐寅口中的清算吗?她忘了,徐寅当初口口声声地说过,他为了不影响佳佳的情绪,特地选在佳佳演出结束以后再下手。 忙碌的警察站在马路中央做记录,江夏看那个身影有些眼熟,恍惚地走了过去。 “王旭你果然参与了这起案子的调查吗?”江夏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对程羽的死那么上心,一定要刨根问底地搜寻人证物证了。 显然,王旭此时根本不认识江夏,令他颇感意外的是,这个死了丈夫,伤了女儿的女人,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费解的困惑。 “这位女士请节哀,您虽然没什么皮外伤,但我建议您还是跟着医生去一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最稳妥,况且您的女儿还在医院抢救,您最好陪同” “可以让我看看suv上的那两个死者吗?” 江夏的请求是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的,不过考虑到可能不是意外车祸,他还是同意了。 当王旭掀开白布的刹那,江夏辨别出这两具模糊肉体的身份,他们和刘泽一样,同属于林氏集团的私人武装,加之当初林清曾说过,他两个过命的兄弟都在这晚牺牲了,说的应该就是他俩。 看样子,是徐寅联合林氏集团谋害程羽没错了,可真实的世界线却与此大相径庭。 她明白了,有两伙人都在今晚策划了车祸案,但另一伙人指使的大货车抢先了一步,让徐寅的计划也落空了。 可这就意味着,还有另外的势力想铲除他们,难道幕后还有高手? 江夏正想着,两个壮汉趁王旭不注意,忽然架住她送上了一辆商务车,车内弥漫着奇异的香味,江夏上车的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第57章 反击! 回溯还未结束,江夏被扭送到徐寅面前。 “谢谢你啊闺女,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机会,程羽死了,他老程家绝后了!控制整个墨林集团只是时间问题,没人能够阻拦我了。” 他的脸一如既往地狰狞。 又让他得逞了。 “对了,唐绘,你想不想看看另一个男人啊,他保护佳佳的初心是好的,但捅穿这层窗纸可就不太合适了。” 原来,林清回到江月湾后,怒气冲天的他直接让手下把刘泽抓了起来,刘泽平时狗仗人势,看似威风凛凛,实则是个欺软怕硬、外强中干的怂蛋。 还未等林清严刑逼供,刘泽就不打自招,供出了实情。 “化德工厂?非法制毒?徐寅策划谋害的?”林清曾见过几次徐寅,他不相信徐寅这个外表和善的老头会做如此见不得人的勾当,更不相信他会对自己的女儿和孙女下手。 他找到徐寅讨说法,哪曾想徐寅毫不避讳地承认了,他哪里是这老狐狸的对手,一腔热血的匹夫之勇还没挣扎几下就被徐寅的人制服。 “他被我装到了那辆白色suv的后备箱,估计再过几个小时,警察注意到里面有人的时候,他也快不行了。” 徐寅肆无忌惮地说着,“况且,没有指纹,没有监控,他死在那两个人的车上,没人会把他的死与我关联起来。” “你这个嗜血的恶魔!”江夏歇斯底里地骂着。 徐寅:“干嘛做出那副不情愿的表情,你还年轻,这世上比程羽和林清好的男人多的是,着什么急。” 在徐寅眼中,唐绘始终是他事业的垫脚石,她的家庭也好,十年夫妻也好,只要成为他可利用的工具,机会被他肆意地玩弄摧残。 忽然,田雨轩走进办公室,俯身在徐寅身旁耳语了几句,徐寅点着头,又露出他招牌的狞笑。 “很好,警方已经通报了程羽死亡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墨林集团的人也会知道,我们要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他望着江夏,眯起眼睛。 “闺女,我还需要你帮个小忙。” 江夏并不知道,此时程墨林的健康状况也急转直下,这个机会徐寅等了太久了,他要的是一击毙命。 他要让江夏代表程羽的家属、墨林集团和他徐寅这边的势力开一场新闻发布会,将媒体的目光聚焦于她,倘若程墨林去世,程羽便会继承他的股份,而现在程羽死了,程墨林没有兄弟姐妹,名下也没有其他子嗣,作为妻子的她自然而然成为第一继承人。 让江夏站到台前,把媒体的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徐寅借此完成墨林集团一二把手的权力交接。 “稿子田秘书已经替你写好了,只要照着念,有了媒体造势,社会舆论的压迫,即使墨林集团其他人再不情愿,他们也得乖乖交出股份,如此一来你我将会拥有墨林集团百分之八十的股份,它终将属于我。” 距离徐寅阴谋得逞,只差一场新闻发布会了。 不过,江夏已经待够了,这次轮回虽然没达到全部目的,但也算收获颇丰,她不愿再为虎作伥,陪徐寅耗下去了。 “要是不愿意的话,我也不确定你的宝贝闺女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家伙果然毫无底线,江夏只得故作勉强地答应。 事情发酵得很快,毕竟是地产巨头的儿子遇难,程墨林又因为身体原因无法发表声明,有关程羽的死因传得满城风雨,情杀、仇杀、遭报应等说法层出不穷。 此时,江夏的新闻发布会如同舆论的定海神针般出现。 她端坐在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演讲稿。 徐寅为自己精心编织了谎言,他撇清自己的身份,大言不惭地将车祸伪造成墨林集团内部的纷争,又买通了作证的法医。警察。坐实程羽被人谋杀,双方又两败俱伤,无从追责的局面。 被买通的赵局长就坐在江夏身旁,为了以防万一,他在桌下悄悄藏了一把手枪,以此威胁江夏避免不妥的言辞。 聚光灯落在江夏身上,望着台下黑压压的记者和相机,她静如止水。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身为程羽的妻子,经历这场劫难后我也调整了很久才稍稍平复心情,在此期间有关我丈夫死因传出了很多版本,在此我身为亲历者,会给出官方的解释。” 她平静地念着稿子,一切似乎都按徐寅的计划发展,忽然,台下不知是谁说了句。 “这不是那个设计师唐绘吗?她用的劣质油漆害了那么多孩子,连自己的女儿都不放过,我们怎么相信她说的话!” 这句话如同引线般点燃了台下群众的情绪,场面瞬间变得不可控制。 除了江夏,没人注意到说这句话的冉奕已经悄悄溜走,赵局长也坐不住了,起身要求场下的记者保持肃静。 江夏趁机抢过桌下的手枪,抵在赵局长的后脑勺上。 “安静。” 这招果然奏效,全场记者被吓得鸦雀无声,赵局长也怔怔地举起双手。 “别乱来” 江夏不屑于对这样的走狗动杀心,她只是借此维持发布会现场的秩序。 并且,此时已无人可以控制她了。 众目睽睽之下,江夏撕碎了原本的演讲稿。 “对,你们说得没错,我唐绘就是这样谎话连篇的人,那你们想听听真相吗?想知道谁才是幕后主使吗?” 在一片期待的目光中,江夏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供出无恶不作的徐寅才是幕后黑手。 “我、程羽、林清以及这起案件中所有的人,都是徐寅阴谋的受害者,试想一下如果这样的人掌控了f市最大的房地产集团,会带来怎样的灾难?到时候,你们也会和我一样,都会成为他事业的垫脚石,替罪羊!” 被枪指着的赵局长大气不敢喘,只能悄悄动手指,暗示门口的警卫赶紧通知徐寅。 徐寅知道情况之后匆匆赶来,他万没想到天衣无缝的计划会变得如此失控。得失的落差感太大,以至于他没有做过多准备,就孤身一人闯入了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会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在屏息凝神听着江夏控诉徐寅的罪行,喘着粗气闯入的徐寅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什么情况你们听信她?听信一个女人的谎言?” 徐寅还想狡辩,黑洞洞的枪口已经对准了他。 “徐寅,让你逍遥这么多次,也该让你尝尝恣意妄为的代价了。” “砰,砰砰,砰砰砰。” 一片惊呼尖叫声中,徐寅缓缓倒下,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六发是枪的极限,不是我对你恨意的极限。” 还剩下最后一颗子弹,江夏娴熟地对准了自己的眉心。 无论这次回溯的结果如何,杀掉徐寅,也算了却了心头的遗憾。 【你所造孽的恶果,终有一天会反噬】 第58章 挣脱任人摆布的桎梏 第五次回溯,这一次当江夏再次回到学校门口,看着佳佳和她挥手告别时,她忽然叫住了佳佳。 “怎么啦妈妈~”孩子稚嫩的脸上绽放天真无邪的笑容。 “佳佳,今天放学后我们去室内游乐场玩。明天就要表演了,今天放松放松。” “好~”佳佳兴奋地迈着小跳步进了校门。 虽然她只是暂时寄生在唐绘身上,虽然她身为回溯者,根本不需要对佳佳负任何责任,虽然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找出唐绘的犯罪行径,但此时令人厌恶的恻隐之心却在她的心中油然升起。 孩子是无辜的。 在佳佳的视角中,她好不容易见到爸爸妈妈重归于好,却又出于回溯的角度不得不结束这短暂的幸福。 江夏试着从唐绘的视角考虑这个问题,毕竟,她需要去描摹唐绘的行为。此时此刻,身为母亲的唐绘,不可能对放任自己的女儿遭受苦难。 说到底,即使了解了唐绘经历的事情,从程羽口中得知的工作室遭遇的变革,以及他们夫妻为什么会产生矛盾的原因。江夏对唐绘这个人本身的想法缺乏了解。 就在这时,她口袋中的红皮日记本非常及时地掉了出来,翻到了最新一页。 11月25日,天气晴 在送走佳佳上去之后我的情绪迟迟无法平静。林清向我求婚了,我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做。被求婚对我这么一个已婚妇女来讲…实在是出乎意料。 所以我理所当然地选择逃离。 说实话,这或许会让他失望,但我自己也不清楚,我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已经结婚十年了,并且孕育了一个女儿。 我很爱佳佳,但另一方面,我对程羽的爱仅仅是浮于表面,因为从一开始我接触他并相爱,最终走向婚姻的过程就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这一切所作所为都是受徐寅指使的。 接触程羽也不过是为了博得程墨林的注意,从而使徐寅与墨林集团达成合作。 从始至终我们的婚姻,不过是徐寅事业路上的奠基石。 我真的爱他吗?我不知道,或许程羽真的有十足的人格魅力,他对女儿关照有加,也非常顾家,很有责任感,并且10多年来对我的态度始终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但就是这样,他越是没有改变,我越是想要逃离这段婚姻。换句话说,我也是想逃离,被徐寅控制的命运。 和林清接触也是他安排的,说实话,这个稚嫩的小孩和程羽相差太远太远,但不知为何,也许是接触他顺了徐寅的心意,在我和林清接触时,他对我的监管也放松了许多。 和林清相处时,我是如此的自由,渐渐的,我甚至会产生错觉,对他产生了依赖感。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因为在内心深处,我只想着逃离。 12月21日 这样的日子太煎熬了,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无法忍受,我也曾试过向徐寅反抗,但都无济于事。 我也不过是他的养女,在这个家族中的地位本就无足轻重,何况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在乎的只有他自己。 他逼迫我疏远程羽,逼迫我不断增进和林清之间的感情。在某次谈话中,我无意间听见,他要在今年年底彻底铲除程家在墨林集团中的掌控地位,因此他对我的逼迫进一步加深。 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我不想再让自己的命运受他人摆布,即使这有可能是一个错误的选择,我也不会后悔。 在下面唐绘写出了自己的计划。原来他并不是临时起意,在确定佳佳会出演学校的文艺演出之后,她就和林清约定了当晚的约会。 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这两个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家伙,在当晚碰面。他要让他们爆发激烈的争吵,从而摆明自己的立场,她会借此告诉他们真正的幕后主使——徐寅。他们三个人之间的感情全都被他利用着。 很明显,唐绘毫不留恋身为养女带来的财富和地位,她不想再当提线木偶。她想借此揭穿徐寅的阴谋和谎言,从而从中解脱。 江夏看着日记本上一行行清秀娟丽的文字在,心里默默赞叹唐绘的勇气。 在日记的结尾还留下了写给佳佳的话。 很抱歉,我最亲爱的女儿,在你成长的这些年里,我很抱歉,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照顾好你。 幼儿园的那件事给你带来了永久的伤害,也让你长期因为妈妈的名誉成为其他小孩嘲讽的对象。 很抱歉小学开学时的文艺演出。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室的纠纷缺席了,你也因此留下了阴影。 抱歉,其实这么多年以来我们组成的家庭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和谐,我和你的爸爸也没有给予你足够的爱。像你这样可爱的孩子本该拥有一个更完美的童年。 妈妈真的很抱歉,也许那晚以后我们的家庭将不可避免地被拆散,但我希望我能一直留在你身边,默默陪着你长大。 读毕,江夏鼻头一酸,眼角泛起泪花。 她错怪了唐绘,唐绘才不是滥情的女人,她是合格的母亲,是敢于直面生活的英雄。 也许那时的唐绘就知道这是注定的结局,只是那辆大货车带来的车祸让本就悲惨的结局变得更加绝望。 江夏长叹一口气,她忽然听见有人喊唐绘的名字,连忙把日记本揣回兜里。 “唐绘,在看什么呢?刚送了孩子吗?当妈妈真是辛苦呢…”田雨轩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粘住了她。 又来了吗?看来徐寅对唐绘的监视真是无处不在。 江夏在脑海中飞快地过了一下自己现在面临的严峻处境。 又要参加演出,又要躲开定时炸弹和刘泽的追杀,并且避免他们在明天晚上和错误的车辆相撞,同时她的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在徐寅的监视之下。 实在是太难了,江夏无奈地叹了口气,今晚他不想再准备什么了,不去联系林清,不去保护程羽。 她只想默默陪伴佳佳,算是她对唐绘挣脱命运桎梏的勇气最好的补偿。 第59章 佳佳许愿显灵啦 佳佳放学时,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地上的积雪足足有十几厘米厚。但即便如此,江夏还是信守承诺,带着佳佳去了室内游乐场。 母女俩一前一后,佳佳兴奋地在地上踩出一个又一个脚印。 事以至此,江夏其实对这次回溯并不抱有多大的希望了。在读过唐绘的日记之后,她只想在所剩无几的时间中,好好补偿唐绘未完成的事。 她们在游乐场里玩碰碰车,坐激流勇进,母女俩在旋转木马上合影。江夏所做的一切仿佛真的融入了唐绘这个母亲的角色之中。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她们准备离开时,佳佳水灵灵的大眼睛忽然捕捉到了内游乐场门口的许愿池,好奇地想要去凑凑热闹。 说是许愿池,实际上是把几个假到不能再假的所谓神像放到用假山和盆栽布置的水池之中,然后以每颗二十元的售卖金色的小球给孩子。 规定在小孩儿许愿的时候,要一边摇一边说出自己的愿望,说完之后扔出小球,如果小球浮在水面上,许下的愿望便会成真。 江夏掂量着分量不轻的小球。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但对于佳佳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后一次了,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佳佳的请求。 其实,他也好奇佳佳会许什么样的愿望。小孩子是会希望有好吃的呢?还是好玩的,还是说以后是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不用去上学。 佳佳拿着那两个小球,有模有样地闭上了眼,她口中念念有词。 “我希望爸爸和妈妈都能准时出席我的演出,我更希望他们不再因为工作上的事吵架能够重归于好。” 说着佳佳把小球抛入池中,小球不出意外地沉底了,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佳佳的确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样愿望扑空的现实只会让江夏更加地心疼。 佳佳似乎还不甘心,她拉住江夏的衣袖有些难为情地说。 “妈妈,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可不可以再买一个小球。” 江夏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佳佳郑重其事地握住了小球,宛若虔诚祈祷的信徒。 “虽然外公说,佳佳有两个爸爸,虽然两个爸爸都是妈妈的爱人,但是老师讲过,爱其实是很自私的。佳佳希望妈妈也坦诚些,不要在这两个选择之间这么为难了。 小球抛了出去,也许是佳佳用力的摇晃松动了小球的结构,它竟然奇迹般地浮在水面上。 “妈妈快看!我的愿望成真啦!” 江夏愣住了,她本以为佳佳仅仅是懂事而已,没有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想这么多。 回家的路上,江夏考虑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对佳佳吐露实情。 “佳佳,如果妈妈说我其实两个爸爸都很优秀,但妈妈哪个都不喜欢呢?” 说出这话以后江夏就后悔了,她害怕这种模糊不清的话对小孩来讲,太过超前。 但令她意外的是,佳佳的表情很平静,就像早就会预料到江夏会说这番话一样。 佳佳:“其实我也曾问过爷爷同样的问题,毕竟之前妈妈非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做的两道菜都很难吃,还逼着我必须做选择…这种痛苦佳佳也能感受得到。” 紧接着,佳佳透露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我问过之后。爷爷好像有点生气。他好像为了证明什么给佳佳看了一段录像是差不多从妈妈的这个位置拍摄的。 佳佳说着在江夏的胸口的比画了一下。 “就是这里,外公给我看了很多妈妈和林爸爸约会的场景。” 徐寅告诉佳佳,无论如何,她的妈妈和林爸爸是非常恩爱的。这也是为什么佳佳始终认为她的林爸爸是只属于妈妈的。 但佳佳无意间的话,提醒了江夏,她迅速翻看自己外衣胸口的口袋,果不其然,在左胸口袋的扣子上有一枚针孔摄像头,以及一个无线卫星定位装置。 怪不得田雨轩总是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徐寅也总是能找出她的位置,总是先一步进行谋划。 当得知自己的行径可以被掩盖,能够逃脱徐寅的跟踪时,江夏一下子重拾了信心。 她故作没有站稳脚底一滑摔了一跤,倒在了雪地中在佳佳把她扶起来的时候,趁着夜色偷偷扯下那枚扣子,把它丢到雪地里。 如此一来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布置计划了,江夏顺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佳佳。 “佳佳,如果非要走选择的话,妈妈还是更喜欢之前的程爸爸,佳佳觉得呢?” 佳佳用力地点头,认同了江夏的观点。 江夏又说,“既然佳佳告诉了妈妈一个秘密,妈妈也告诉佳佳一个秘密,其实呢爷爷明天也偷偷准备了一个考验,想让佳佳留下哪个爸爸,如果我们都想让程爸爸留下来的话。佳佳也要有些行动才行。” 佳佳疑惑地歪着小脑袋问,“那我到底要做些什么呢?” 江夏解释道,“其实明天程爸爸很有可能会迟到,但又担心佳佳会像当初入学的时候那样责怪他。” 听到这里佳佳的确不太开心,露出埋怨的神情。 “爸爸明明说过会准时到场的呀,怎么能当说话不算数的小狗呢?” “但实际上爸爸也是为了佳佳才忙着工作呀,你看,明天你要不要穿的连衣裙就是爸爸准备的,如果他真的打算抛弃佳佳的话,又怎么会给佳佳买这么好的礼物呢? 佳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佳佳,也许明天演出的时候不能见到爸爸,不过妈妈和林叔叔会在下面看你表演的。” 江夏特地改变了对林清的称呼。 “可是…”佳佳仍有些不情愿地嘟起嘴,江夏顺势将她揽入怀中。 “好啦闺女,我们肯定不能放过爸爸对不对,等演出结束以后,我们联手要挟他,让他必须请我们吃顿好的,顺便当佳佳的庆功宴好不好?” “哇~”佳佳的不满烟消云散。 “佳佳想吃火锅~还有蛋挞…” “好好好,这些话都要留到明天和爸爸说哦~” 看着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许愿池小球浮起的画面反复在江夏的脑海中闪过。 真的显灵了吗? 第60章 摆脱监视 回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仔细想想留给江夏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但这正是江夏想要的结果。 为了堵住徐寅的嘴,她先下手为强,回到家后她立刻给徐寅打电话,正如她所料,徐寅接到电话的时候神情非常的严肃。 他肯定察觉到,我丢掉了跟踪设备,江夏心里暗想。 不过她还是故作镇定,风轻云淡地说,“刚才我和佳佳回来的时候摔了一跤。” 佳佳有些幸灾乐祸地补充:对呀外公,刚才妈妈摔了一个大屁墩,她还天天说我不小心呢。” 江夏拿佳佳做挡箭牌,暂时堵住了徐寅的嘴,但她知道按照徐寅那吹毛求疵的性格,绝不可能轻易放过她。 于是江夏转移了话题,“爸,今晚我要出去一趟。” “出去做什么?”徐寅警觉地盯着江夏,他的手势已经在屏幕外举了起来,暗示自己的手下随时准备出动。 “当然是去找林清了,他今晚约我去江月湾陪他喝几杯,他虽说要来亲自接我,但我看今天天气不太好,还是和您报备一下。 ”一听说闺女是跟林清出去。徐寅稍稍放松了警惕。 “那好,不过有什么事都要及时向我报备。” 江夏长抒一口气,实际上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徐寅的虚情假意地关心,实则是为了一刻不停地监视她,但和林清约会又恰好符合徐寅的计划。江夏巧妙地钻了这个空子。 “今晚可能都不回来了,明天林清来家里接上佳佳,我们一起去学校参加她的演出。” 挂断电话后,徐寅捂着头细细回味,虽说他没有从江夏的脸上察觉出一丝不对劲,但他总觉得隐隐不安。 一旁的田雨轩问,“徐先生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了,先静观其变,以免打草惊蛇。”他摆了摆手。 暂时摆脱掉徐寅的追踪后,江夏决定进一步推进自己的计划。她联系了林清,并主动要约他今晚去他家做客。虽说外面下着了大雪,他还是欣然允诺了,毕竟这可是天赐良机。 此时坐在风雨工作室内的程羽中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酒杯,这次回溯没有江夏的劝解,他不可避免地喝醉了。并且和老秦大吵了一架,然而这一切也是江夏计划的一部分,她估摸着时间老秦差不多已经走了,才拨通了程羽的电话,她知道,就算程羽不主动挑起化德工厂的旧事,刘泽他们依然会在今晚动手,江夏抢先一步说道。 “等会儿我会去工作室一趟,拿化德工厂的资料。” “为什么?”程羽本就心情不好,这次也不顾及江夏的情绪直接回怼道。 “别问那么多,你难道不知道化德工厂的幕后黑手是谁么?化德工厂是林源和徐寅合资创办的,他就想趁机搞死你,我已经偷听到了他的消息,现在把资料带走,由我转交给他,你还有活下去的机会,程羽吓得惊起的一身冷汗,酒也醒了。 林清很快就赶过来了,为了应对恶劣的路况。和他同行的,还有那两个白车suv上的人。 好家伙怎么着?咱们两个约会,你还带上两个电灯泡吗?江夏毫不介意地打趣道,她安顿好佳佳便坐着林清的车上路了。 先去一趟风雨工作室,我有些重要的资料要拿。 这无疑勾起了林清的好奇心,但无论他怎么问江夏都一口咬死不告诉他,说这里有外人等回到江月湾之后再给他看,林清也只好作罢。 江夏上楼看到程羽时,他的酒已经完全醒了。程羽提着装有化德工厂全部交易资料的手提包,将它递到江夏的手上,他的眼神复杂,微张着的嘴似乎想说什么。 “说呗,咱们夫妻俩之间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江夏笑着说。 “其实我还是担心你,我看见楼下的车了,那是林氏集团的车,你被他们威胁了吗?” “被威胁的人是你不是我。”江夏淡淡地回答,“如果这些资料在你的手上保留太长时间,他们会要了你的命的,而我借着和徐寅的关系,还有一个把它们交出去的机会。 “那可以报警吗?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程羽啊,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你不明白吗?倘若报了警你也会受到牵连的,我不想让你再受到更多的伤害了。” 她走了,只留下程羽呆呆地待在原地,他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因为他从江夏表面不屑的语气中读出了满满的暧昧。 她也是不得已而冒这个险。 等到了江月湾,林清驱散了无关人员,准备和江夏寻欢作乐时,江夏忽然从手提包中取出了这份文件,接着将有关化德工厂的一切内幕和盘托出。 但她刻意隐瞒了林源和徐寅,只提及刘泽是化德工厂的负责人,不过即便如此,林清听了后依旧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那家伙竟然敢经营毒品的非法贸易,倘若这件事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让整个集团都为人所耻笑?” 江夏:“是呀,不仅仅是我,连那个老东西也知道了。” “他知道之后想怎么办?”林清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茫然。 “难道他想泄露吗?” “不,徐寅当然想毁掉了,他早就想借此铲除程羽,在这一点上,我和他保持一样的观点,毕竟我已经有你了,人不能太贪心对不对?”。 江夏不经意的表白又把林清迷得找不到北。 “那你为什么还要专门把这些资料带到这里?” 江夏:“实际上这么多人中还是有一个不同意的。” “谁?” “当然是化德工厂的负责人刘泽了,风雨工作室最近虽然遭遇了很多官司,几近破产,但不意味着完全解散,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的工作室背靠着两大财团,只要上面的人稍稍倾囊相救,便又能起死回生,在合约上我们还有三个项目没有完成,刘泽当然不想白白放过这些投资了,但你要知道风雨工作室正在破产财产清点,这些非法交易的资料很有可能暴露,刘泽很担心程羽与他鱼死网破,才急切地想要得到这些资料他是林氏集团的私人武装,我想来想去,只能靠你了,林清。” “这家伙真是分不清孰轻孰重,不就是一些资料而已吗?我现在就去把他叫过来了!” 不仅仅是面子的问题,这更是一个他表现的机会,而江夏,这恰好地利用了林清强烈的表现欲调转了事情的矛盾。 “我和你一起去。”江夏自然地挽住林清的胳膊。 “当着我的面销毁,我也能给徐寅一个交代。” 第61章 报应 江夏陪同林清直奔刘泽的住所,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两个人就已经堵在了他的门口。 事实上,这会儿刘泽打算出门执行刺杀程羽的行动,他和江夏他们撞了个满怀。 “你小子想去干什么?”林清厉声质问。刘泽看了一眼他旁边的江夏,似乎明白了什么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我出门转一转,没什么特别的事。” “哼?你以为你能瞒得过我的眼睛。”林清说着把手提包放到刘泽的面前,取出里面的文件。 “说,这些东西什么的是怎么回事?刘泽你好大的胆子,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仗着林氏集团的威风在外搞这些非法贸易牟利。你就不怕走露了风声为人所耻笑吗?我告诉你这些资料必须销毁,现在,立刻,马上!” 刘泽内心深处十分无语,这位完全不参与企业规划和管理的少爷根本听不懂他的暗示,更不可能明白化德工厂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他的意气用事完全打乱了刘泽的计划。但面对林清的逼问,他也不敢再过多地辩解,只得连连道歉。 望着瑟瑟发抖的刘泽,林清不由自主地骄傲起来,他望着江夏,仿佛在说快看,是我的功劳。 江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反复强调,赶快解决这些资料以绝后患。 于是乎,在林清的带领下,这些资料被扔进的碎纸机,瞬间化作粉末,江夏见状长抒一口气,而刘泽虽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敢怒不敢言。 忙完这一切以后,江夏又顺水推舟地向林清提出约会的邀请。 “明天晚上等演出结束,以后你去万象广场的烧鸟等我。” 而在另一边徐寅也没有停下对江夏的监视,她刚刚和林清回到卧室,就接到了徐寅的电话, “怎么了爸,这么晚还不睡吗?” “嗐,没什么别的事,我只是关心你们,你们两个小年轻的不也没休息,是不是调情呢?” “爸,你干什么呀!”江夏故作害羞地涨红了脸埋怨道,“林清还在呢,让他听见了多不好意思呀。” 见江夏好像真的没什么别的想法,徐寅也终于放松了警惕。 “行,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 本以为麻烦到此结束了,多管闲事的林清一听是徐寅,立马邀功道。 “叔叔那份文件,我们已经销毁了,您放心。” 好家伙,江夏被临清的话,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徐寅也一瞬间绷紧的神经。 “什么文件?” “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工厂的…” 江夏简直无语,这家伙的嘴是一点不把门啊。 徐寅立刻质问江夏。 “那些资料是被你带走了吗?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保护程羽?” 江夏连忙说道,“我没有想保护他,但是有人想抢在你之前置他于死地。” 哦?徐寅皱起眉头眼中掠过一丝狡诈。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刘泽。” 果然江夏早就该料到了,就算没有被追踪,一切也都在徐寅这个老狐狸的意料之内。 “所以你把程羽藏起来了?” “我没有,我只是提醒他要注意安全,但当我晚上去工作室的时候他已经不见了,我想他有可能是回自己家去了。” 一听到程羽可能已经回到了墨林集团,徐寅不由得打了个哆嗦,毕竟倘若他想要谋害程羽的计划被牵连出来,别说一把手了,他现在的位置都有可能不保。 出于保险起见,徐寅很快挂掉了电话,并安排自己的手机时时刻刻监控墨林集团公司总部的人员进出动向。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已经中的江夏的调虎离山之计,程羽自始至终没有离开办公室半步,他听从江夏的建议,在收到她的通知之前,都在风雨工作室里老老实实的待着。 程羽望着窗外,低下头合十双手,祈祷江夏平安无事。 回到林清这边,挂了电话以后林清并没有察觉选择不对劲,还在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立了大功。江夏也就顺水推舟地说道, “虽然文件被销毁了,但刘泽这家伙心眼很多,指不定哪天还想报复你。” 林清想了想,觉得江夏说得有道理,就让耿斌和那辆白色suv上的两个人一同看守,不让刘泽踏出住所半步。 如此一来,江夏终于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了,程羽不会被刺杀,佳佳的小提琴上也不会被安装定时炸弹了。刘泽和他的手下全部被牵制住,林清也因为约会而不会再来添乱。 到了第二天,江夏和林清带着佳佳去了学校。为了营造出氛围,江夏特意在演出开始之后才通知程羽化德工厂这边的事解决完了,文件也已经全部被销毁。 江夏忽然压低了声音。 “但其实我已经留下了复印件,就在家中首饰盒的u盘里密码是我们相遇,那天的日子里随时可以取出来。 等到程羽马不停蹄地赶到礼堂,佳佳的演出已经进行了一半。不过他还是陶醉地、自豪地听完了她的演出,伴随着如雷的掌声,佳佳缓缓抬起头,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程羽。她虽然有怨气,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冲向了他。 于是乎便有了当初程羽回忆的那一幕,伴随着夜空的落雪,在佳佳和江夏的轮番攻势下终于屈服,请他们在万象广场的火锅店美美地吃了一顿当庆功宴。 也在回程的路上如愿以偿地没有见到那辆白色suv,而是被右手边刹不住车的小货车,精准的“拦腰截断”。 在强烈的冲击下江夏瞬间失去了意识,当她再次模糊的回过神时,她看见小货车的司机赶了过来,她平静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看清了小货车的车牌号。 “唐绘姐…怎么是你们…天呐…我闯祸了…” “哦原来是他吗?” 听到腔调的瞬间,江夏似乎释然了,因为货车司机不是别人,正是10年前他们曾帮助的李春霞阿姨的大儿子。 天道好轮回,十年前的徐寅,为了达成合作,不惜毁掉了他们唯一的住所,现在这个飞了十年的回旋镖终于到了他们一家三口身上。 这些都是报应。 第62章 我也曾陷入漩涡之中 审讯室 江夏缓缓抬起头,眼中掠过一丝迷离, “怎么了?”王旭捕捉到她表情微妙的变化。 江夏:“刚刚我们聊到哪里了…” “还是唐绘。”一旁的张婷补充道。 “她十年前的确谋害了自己的替身陈洁仪的,但这并不足以作为她陷害程羽的证据。” “哦,这样…”江夏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我刚刚回想起一些细节,那晚我也曾在现场。”江夏犹豫地说。 “麻烦你说得清楚些。”王旭拍拍桌子提醒她不要含糊其词。 “你在现场看到了什么?又经历了什么?” “好,其实那场车祸发生时,我也目睹了,只是因为太害怕很快逃离…不过我还是恰巧看见了那辆小货车的车牌号。” 听到这里,张婷已经下意识地拿出笔望着她。 江夏思虑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没错李春霞的大儿子的确是嫌疑人,他的确酿成了这场车祸。但是10年前唐绘他们不也为了一己私利,间接毁坏了他们一家唯一的住所吗? 这是报应才对。 但一个声音从江夏的内心深处响起。 “褪去那些不必要的怜悯,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你去改变的了。” 江夏终于下定决心。 “房a ly709” 这辆车的卫星定位系统没有关闭,很快就被锁定了,但奇怪的是,它现在就停在之前化德工厂附近。 她说出了车牌号,但有关货车司机的身份她没有过多的透露,也算她留下的最后一丝仁慈。 “感谢你的帮助。”王旭第一次露出诚挚的微笑,他握住江夏的手使劲晃着,连同他手上明晃晃的手铐都被晃得咣当咣当地响。 不过问题依旧没有解决——唐绘究竟犯了什么罪。 事实上,这个疑问早就产生了,从江夏看见唐绘日记的那一刻起,她就明白自己冤枉了唐绘,她并不是因为出轨而伤害了程羽,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江夏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不愿放弃任何一丝细节。 这时,她忽然想起来在某次回溯时,程羽曾向她倾诉过自己心内心深处的纠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妻子在车祸两个月后就参与了新闻发布会,并且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媒体面前,面不改色地宣布了他的死讯。 “我不相信唐绘会那么残忍…一定是受了他人的指使和迫害… 唐绘做出这样的行为的确会让程羽心灰意冷,但她已经死了才对。不像上一次回溯,真实的世界线中唐绘的尸体都已经被发现了,她又怎么可能在两个月以后的新闻发布会上出现?除非是… 唐绘的确有过替身,但陈洁仪长得跟她一点都不像,更何况江夏早就得出过结论,这世上存在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的概率微乎其微。 等等…江夏忽然想起了什么。 当初解决掉刘梓晴后,她在阳台和林清聊天时,他也曾无意中问起关于那件事。 “之后的新闻,你看过吗?” “你说的是新闻发布会嘛?” “对,就是新闻发布会上我最后一次见唐绘姐,也是因此我一再地骗自己那天我杀的是替身,真正的唐绘肯定还活着,但怎么可能?我不会认错的…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伪造了她。 “所以你才会怀疑是我吗?” 江夏浅笑着说,“可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件事,说实话我甚至不记得两个月前的那几天我到底在干什么,好像是已经考完了护理考试在等结果,我已经记不太清了。” 记不太清了…江夏反复回味着当时说的话,对呀,前前后后的事情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为何偏偏是这几天我的记忆消失了。的确,三个人相同的概率微乎其微,但两个没有血缘的人一模一样的案例不就摆在眼前吗 难不成…… 第六次回溯 目送佳佳上学以后,江夏简单和田雨轩寒暄了几句就甩开了她,她叫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后一把扯掉胸口的针孔摄像头和定位追踪器,并关掉了手机。 “师傅,去天祥园。” 她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一次他不需要再为这个身份做任何补救,只需要清清楚楚地完成唐绘的犯罪行径。 怀揣着略带忐忑的心情,她敲响了402室的房门。 打开门,那个蓬着头睡眼惺忪,穿着邋遢睡衣的女人,一下子就愣住了,因为站在门外的家伙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简直是像在照镜子。 江夏也是第一次在回溯的过程中看到了自己,一种亲切感油然而生。 “你是谁。”过去的她警惕且冷漠。 “我是谁并不重要,我这里有一件事想拜托你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对不起啊,我忙不开,最近在准备…” “准备护理考试吗?那个考试几天前就已经考完了。” 过去的她震惊地打量着门外的女人,她就好像知道自己的所思所想一样。 “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是有科学家克隆了另一个我?” “笑话,我还不了解你?就你的经济水平,连我身上的围巾都买不起。” 江夏借着唐绘的身份狠狠地“鞭策”当初的自己。同样,她也非常清楚那时的自己最急切需要的东西——钱,那时的她太拮据了。 “我是想为你提供一个临时的工作,就这么说,我是一个企业家的女儿,需要参加一个新闻发布会,但我要陪女儿出国度假,所以需要找个替身,我通过全f市的面部匹配系统找到了和我长相最相似的人,也就是你。” 一听说有工作,以前的她果然心动了。 “薪水大概是多少?” 江夏缓缓伸出一个手指。 “100?还是1000?” “两个小时,一万块,如果那老东西给你额外的报酬另算。” “具体是哪天另行通知,估计就在最近一两个月以内,你要随时做好准备,具体的安排等时间确认了以后会有人通知你的。” 果然,以前的自己眼睛瞬间亮了。 “我需要准备什么?”她怯怯地问。 “具体的安排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给我留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五分钟后江夏带着自己的联系方式下了楼,她不知道当初唐绘具体是怎么做的,她做这一步仅仅是为了博取过去的自己的信任。 所以就是这么回事,失去的那段记忆并非被谁掠夺,而是因为江夏自己也深陷漩涡之中。 第63章 唐绘罪名成立 取得联系方式以后,江夏又叫了一辆网约车,上车以后她才打开手机。 不出所料,徐寅狂轰滥炸的消息瞬间爆出了屏幕,他甚至已经威胁江夏,马上派人全城搜捕她。 江夏忙不迭地拨通了徐寅的电话,接通的瞬间就收到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疯了,想干什么?你以为把定位丢了,就能摆脱我吗?唐绘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活着,只要你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揪出来。” 徐寅凶恶的语气和狰狞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吃掉江夏。 但她还笑着回答。 “哎呀爸,我这也是为了防止自己的行动,不被其他人跟踪才关掉的嘛。” “你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吗?”江夏晃着手中的纸条。 “什么东西?”徐寅气焰稍稍消下去些。 “联系方式,她叫江夏是一个正在备考护士资格证的人。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这样难得的人选也是您梦寐以求的。” 听到这话徐寅眼睛瞬间亮了,他连忙让江夏继续往下说。 “十年前你给我找了一个替身,牺牲掉替身既能达成目的,也显得您也有所损失,不至于让对方怀疑你,简直是一石二鸟的行为。” “有点意思。”徐寅已经洞察了江夏的心思,但还想让她自己亲口说出。 “您前两天曾说过要铲除程羽,既然如此,演出结束之后就是最好的机会。”江夏滴水不漏地将话题转移到徐寅谋杀程羽的计划上。 “我猜您也想在那时行动,虽然我很信任你,但是也不想冒这个险呀,如果车上坐着的,是提前准备好的替身的话,应该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我可不想白白牺牲。”江夏嘟着嘴,装作埋怨。 “好好好。”徐寅笑着称赞,答应了江夏的请求。 “真没想到,你还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得还挺周到。” “那是当然,谁让我是您的女儿呢?” 之后的安排都和上次回溯一样,向林清提出明天约会,让程羽交出化德工厂的全部资料。当着她和刘泽的面倒入碎纸机直接销毁掉。之后他们又一同参加了佳佳的演出。 回程的路上,终于有了程羽回忆中的那段对话。 【她们班主任都没想到,咱闺女才二年级小提琴就拉得这么不得了。】 【爸爸,你就不表扬表扬我嘛】 【对呀老公,好不容易回家休息几天,闺女的演出没赶上,总得补一个庆功宴】 【yeah!我们去万象广场!我想吃】 轰—— 被撞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了,江夏拼尽最后的力气爬出车,她又看见了那个面色沧桑的青年——李春霞的大儿子,他手足无措,犹犹豫豫地望着他们。 “快跑…你快跑…”江夏吃力地向他招手,或许是真的感应到了什么,青年落荒而逃。 纵使身体如万箭穿心般疼痛,江夏也觉得无比心安。林清慌慌张张地赶到现场,在刘梓晴和刘泽的威逼利诱下把她装入麻袋。经过漫长的颠簸,把她埋入地下。 她终于成功了。 两个月后的新闻发布会,她将再次出现在了公众视野的面前。 江夏终于想起来了,在车祸发生以后,她不是逃跑的,而是被徐寅的人带走了,起初她很害怕,但丰厚的报酬以及徐寅和善的态度还是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 那时单纯的她被徐寅的谎言骗了,相信这一切完全是意外,出席新闻发布会也只是为了完成那个陌生女人的夙愿。 “你放心,不用立刻行动,我们要先避避风头,你只需要伪装后他的一言一行就行,至于其他的我们自然会帮你处理。” 江夏在心中默默地为自己开脱,“没事的,我只是代替他们做本来就要做的事,就算我拒绝了也会有其他人顶替,况且那个姐姐…人也蛮好的。” 她不知道,那就是未来的自己。 从程羽自杀那一刻开始,江夏就步入了回溯系统,这段记忆也是犯罪行径之一,自然被抹去了。 审讯室内,江夏把这段记忆如实告诉王旭。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自己被利用了,因为徐寅骗我唐绘死于意外,而我只是代替她出席,以免他们家族丢了面子,我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丢掉了那段记忆” “证据呢?”王旭的表情静如止水,“你怎么能证明当时的替身就是你?” 江夏笑了,她当然提前准备了对策。 在她即将结束拜访和自己道别的时候,江夏留下了一张纸条。 “如果你真的不幸参加了新闻发布会,请尽可能地留下自己的指纹,不要问为什么。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不可能害了自己。” “果不其然,那个临时被征用的新闻发布会的场地几个月来始终无人使用,桌底留下的指纹足以证明参加了发布会的人就是江夏,而这就是唐绘犯下的罪行。 结果确认后,江夏并没有放松的感觉,因为即使她达成了最终的结果,也不意味着见证了真相。 她还是没有理解,唐绘的心路历程,难以想象,一个不知道自己即将要死的人,为何能找江夏做替身,又是怎样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江夏经过无数次回溯才握在手中的线索,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江夏想不明白。 以及,还有一个细节,在她刚刚醒来时,她是被彻底卡死,完全动不了的,模糊的印象中,她瞥见一个身影,不顾手背被熊熊烈火烧伤,拼尽全力将车抬起来了一点点,但当她爬出来想看是谁时,那人却消失了。 是林清吗?还是其他人? 但无论如何,故事可以推到下一章了,王旭拿来一个新沙漏。 “你了解过程羽的家庭状况吗?”王旭的态度果然转变了很多,虽然江夏名义上还是嫌疑人,实际已经成为了协助警方破案的关键人物,他也愿意分享警方的保密资料。 “在我们已知的资料中,程墨林生前坚决反对程羽经营家装设计工作室。” 江夏点了点头,“这一点我也知道,程老爷子,不仅断了他的资金来源不给他任何支持,甚至还会在公众场合诋毁他们工作室。” “你说得对,相较于其他家装设计公司,他们客户评价的两极分化太严重了,正因如此我们仔细研究风语家工作室这十来年前所有的案例,发现它们都以一个相似的共同点。” 江夏莞尔一笑,她以为她已经得知了内幕——关于化德工厂的交易,刘泽那群家伙一定没少迫阴谋暗算,而那些资料她也已经留下了备份。但当她真正回溯时,却发现情况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它们都和灵异事件有关。” 第64章 开局我的男友就死了? 江夏回到了五年前,风语工作室的会议室。这一次,唐绘戴着圆框眼镜,站在会议桌台前讲话,而她江夏也不再寄宿于这个女人身上。 她有了新名字,洛雨,女,22岁,风语工作室新晋的设计师,专注于橱窗的造型设计。 宿主的身份信息浮现在她的笔记本上,洛雨不由得紧皱眉头,身份信息后还有一行小字。 【入职三个月来至今没有独立完成的设计作品】 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在场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有一技之长,只有她是一张白纸。 “洛雨?走神呢?”唐绘拿笔用力敲了敲桌子,洛雨立刻挺直身子正襟危坐。 唐绘的语气格外严肃,那张她审视过无数次的面孔,此时却展现出一种陌生的威严。 唐绘放下报告,径直走到洛雨面前,“问你话呢!我刚才说的什么?重复一遍!” 洛雨仿佛回到了中学时代,唐绘呵斥的样子简直和她的班主任一模一样。 啊——果然,即使让她附身一万次,她也不会有这样的威严,自己和唐绘不可能是同一个人。洛雨的心中忽然诞生了奇怪的想法,她忽然觉得,唐绘这个女人,有种独特而神秘的魅力。 于是面对唐绘的贴脸训斥,在众目睽睽之下,眯着眼,露出痴汉般的笑容。 片刻后,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太恰当,但已经晚了,其他人都已投来看神经病的眼神。 唐绘也被吓到了,她的语气缓和了些。 “你没事,是不是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见洛雨不再有什么反应,唐绘接着说。 “如我所说,何阳的死绝非偶然,我们要把这件事和之前客户投诉的案例结合在一起,何阳恰好在客户出事后闲置的房间里自杀,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不清楚吗?说什么为艺术献身” 哈?我这是在会议室?洛雨回过神,才注意到他们谈起的话题多么沉重。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她瞥见每个人脸上都挂着阴郁严肃的神情,唐绘旁边的白板上,贴着人物照片,梳理了各个人物之间的脉络关系和时间轴,仿佛身处警局之中。 但她依旧没有继承原宿主的任何记忆,日记本上也没有新的线索,洛雨只能趁着会议中场休息时,从他人的谈话中了解事情的概况。 原来,她回到了风语工作室由盛转衰的瓶颈期,过去的客户大量投诉,并非因为家装设计质量的问题,竟然是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灵异事件。 有的客户家中的镜子半夜碎了,有的客户躺在床上经常鬼压床,这些都见怪不怪了,比较严重的比如有人反映家里的地板会渗血,晚上会有白色的幽灵飘过,甚至有客户家中的老人因此被活活吓死过。 而何阳,是上个月和洛雨同一批招进来的新人,他毕业于某美术学院的设计系,天赋异禀。刚入职不久,就提交了好几份颇有新意的设计方案。深受唐绘和程羽的赏识。 何阳性格很好,从不计较得失,也不因为自己受赏识而觉得高人一等。他很快和工作室其他成员打成一片,在其他同事口中,是那种谦虚友善的年轻人。 但偏偏是这样近乎完美的人,却在一周前自杀了。他被发现死于某个风语参与设计和装修的洋房中,被这家的客户发现时,正吊在她家的花园内。 据说,受灵异事件的影响,这家的客户也曾在媒体前诋毁过风语。 洛雨从其他同事口中得知,何阳失踪的前一天,是他23岁的生日,风语工作室还为他举办了生日宴会,当天他没有喝酒,更没有其他特殊状况。 洛雨忍不住凑了过去,好奇心驱使着她参与了大家的讨论。 “诶诶,你们说他会不会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实际上早就有了心理疾病,或者在私人情感方面受挫之类的。” 她本以为自己自作聪明的发言能引出更多的话题,没想到所有同事都用更加震惊的眼神瞅着她。 其中一个女同事摸了摸她的额头,确认她没有发烧。 “咋滴啦?咋都不说话啦?” 过了许久,才有一个男同事难为情的开口。 “洛雨你没事” “我?我没事啊你们怎么都问这个?嗷你们是说刚才唐绘姐的训斥嘛?嗐我就是走神了嘛。” “那你可能不知道这些事?在场没人比你更了解何阳,你可是他的女朋友啊” 哈? 洛雨是何阳的女朋友? 该死的回溯系统为什么不早点把这层关系写在宿主人物信息上啊! 她彻底无语,怪不得其他同事都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她。 场面一度陷入尴尬,好在唐绘继续开会为洛雨开脱。 唐绘提出大家集思广益,揣测何阳为什么额会死得这么巧合。 她说这话前,还特意给洛雨递去一个眼神。 “没事,你们敞开了说就好,我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沉默片刻后,刚才询问洛雨的那个男同事“斗胆”举起了手。 “我有个不成熟的猜想,也许何阳真的是因为心灰意冷才自杀的,之前我们几个哥们一起聊天的时候,曾调侃过他,问他对咱们工作室的哪件作品最满意,他当时毫不犹豫地说是那个带小花园的洋房,也就是他自杀的地方。虽然各界新闻报道的为艺术献身不属实,但我们也知道,他在设计方案时极度投入,可以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或许他不太容许自己心目中完美的设计遭到那样的贬低和亵渎” 唐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不可能。”洛雨淡淡地否定了他的观点。虽然身为他的女朋友,她对何阳没有丝毫印象,但仅凭同事们之间的描述,她就敢断定。 “正如你们所说,他是个执着钻研艺术的人,平日里他性格那么开朗,倘若真因为外界的贬低而愤愤不平,他更应该受此刺激奋发向上,狠狠打这些人的脸才对。” 【何阳不可能是自杀的,起码不可能是主动自杀的。】 第65章 判若两人 又有人提出了新的见解。 “我觉得有可能是谋杀,何阳是在洋房的花园内被发现的。在警方公布的资料里,有明确提到卫生间及客厅多处采集到了陌生的鞋印,这些鞋印尺码远小于何阳的脚,很明显不是他留下的。而据客户所说,她很少来洋房住,可她却能在何阳死亡二十四小时内发现他的尸体,你们不觉得奇怪么?况且那个客户始终拒绝配合警方。以家中老人和孩子都因之前的灵异事件产生心理疾病,抗拒警方的搜捕调查。” “所以?”唐绘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正如洛雨所说,何阳很爱表达,也很擅长表达,当他得知自己心爱的设计作品被人莫名贬低时,他不可能忍气吞声,也许那晚他在某个社交平台又看到了这家客户借题发挥,谮毁这栋小洋房,何阳一怒之下约她线下对线,讨要个说法。或许何阳本人只是抱着和平交流的想法来的,但那客户丝毫不领情,他们从交流变为争吵,以至于在何阳不注意的时候,那客户设法打昏了何阳,又把他拖到卫生间中,伪造出自杀的样子。” “那你也太高估作案的客户了。”洛雨依旧毫不留情地否定了这个猜想。 “据我了解,客户本人是个53岁的中年妇女,让她打晕一米八多、一百六十斤重的何阳,再拖着他挂起来简直难如登天,况且就算她真的做到这一点,势必会留下大量痕迹,倘若何阳身上真的有无法解释的外伤,脖子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死后脚尖下垂了,警方不可能忽视这么多疑点,初步得出他自杀的结论。” 之后,又有同事陆陆续续提出其他观点,也都被洛雨有理有据地否决。 会议从下午七点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直到没有人能再提出像样的观点,唐绘才遗憾地宣布会议结束。 “洛雨你先留下,我有话对你说。” 等众人散去后,唐绘才拍了拍她的肩。 “一起走,像往常一样,我送你回去。” 唐绘亲自开车送她回去,不知为何,洛雨坐在副驾驶上,总觉得心里发毛,她时不时不由自主地瞟一旁的唐绘。 “你今天很不对劲,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这么多天以来你第一次回来上班。” 从唐绘口中,洛雨得知宿主本人的性格和她今天的表现大相径庭。 一直以来,宿主洛雨都是个沉默寡言,温柔文静的女生,她和何阳是同届毕业生,也是在何阳的推荐下,才一起应聘了风语工作室的设计师。 不同于男朋友交际花般的特性,洛雨很少主动与人交际,其他同事常常能看到何阳上班是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和大家打招呼,而小个子的洛雨躲在他身后,低着头亦步亦趋。 她黏何阳这件事已经成了工作室的梗,甚至连何阳上厕所她都要到门口等着,于是便有了“二人分离十米自动爆炸”的笑谈。 当初应聘时,程羽也怀疑过洛雨过于内向的性格会不会影响工作,但何阳坚持和女友共进退,程羽和唐绘都舍不得这位大才,才勉强同意将洛雨留了下来。 “换作是平时的你,我们讨论几句何阳的死你就该掉眼泪了,但我也不清楚是不是心理医生的功劳,感觉你走出来的有点快了。” 洛雨当然不能说她压根不知道何阳是何方神圣,只得绞尽脑汁地解释。 “伤心有什么用嘛,与其让大家揪心,还不如把这份注意力放到为何阳找出真相上。” 洛雨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感觉经历这场劫难,你成长了不少呢。”唐绘也笑着说。 “话说,感觉你今天的气场很强势,语气也很坚决,你为什么如此笃定,难不成你知道什么?例如一些警方不了解的内幕” 洛雨轻轻摇头。 其实有些细节显而易见,只是大家都急着为何阳的死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才过于上头,忽视了这些细节。 比如尸检报告中明确提及,何阳是因为脖子被绳子勒紧导致的机械性窒息,他身上没有其他伤口,胃内也没发现任何可疑的药物成分。以及我可以用手机里的聊天记录作证,何阳当天晚上和我在一起待着,即使是失踪也至少要推迟到第二天早上。如此一来大家很多离谱的假设就不攻自破了。 “那你的意见呢?我记得你既否定了何阳自杀,也否定他死于他杀,多少有点自相矛盾了。” “不是哇唐绘姐,这其中不是还有一种可能吗?” 【被迫自杀】 此时迫害才刚刚开始,唐绘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但洛雨知道,什么灵异事件,什么设计师自杀,背后很有可能都是其他竞争的家装设计公司在作祟。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 送到家后,洛雨央求唐绘到她家坐坐,被她无情地拒绝。软磨硬泡之下,她才要到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了好了快回去,三月份春寒料峭,你小心冻着了。” 回到家后,洛雨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身高只有一米五出头,留着一头齐刘海短发,漂亮的脸蛋如洋娃娃般,俨然一副中学生的模样。怪不得同事们对她今晚的表现那样诧异。 她以心情刚刚平复,想要研究案件为由,从唐绘那里要来了一份更详细的案件初步报告。 实际上,她在会议上的很多辩驳是毫无证据的,例如当晚她和何阳一直待在一起,她也是从微信聊天记录和警方的监控录像得出的推论。但不同于往时回溯的疑神疑鬼,这次她对警方得出的结论百分之一百的放心。 因为在警方得出的各种报告单上,她都在负责人一栏,看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王旭】 果然,如果是他的话,不可能出任何差错,洛雨如此想着,掏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电话。 “喂,是王警官吗?有空的话不介意出来聊一聊。” 第66章 灵异事件就在今晚 他们碰头的地点不是警局,而在咖啡厅的一角。 又过了五年,王旭的脸添了几道皱纹,的确沧桑了些,头顶的发亮也显得稀疏,但还不至于变成五年后的油腻中年大叔。 “你能来一趟真不容易。”王旭略显局促地搓了搓手,把拿铁推到洛雨面前。 “看来心理医生疏导得不错,前几天我们根本联系不上你,还得借着你同事的转述了解案情内容。” 洛雨绛唇微扬,“不在警局碰头,是怕被其他人盯上。” 王旭压低帽檐,警惕地环视四周,低声道。 “警局里被安插了眼线,赵局长接到通知,上面已经勒令结案了。” “那姓赵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洛雨小声吐槽。 经王旭介绍,洛雨才了解到他的困境。 据其他同事回忆,何阳失踪的当晚,的确是和洛雨一起离开的,但由于洛雨当时拒绝和警方沟通,无人能作证他们两个一起回了家。 的确,这点她也是从宿主的手机聊天记录里推断的,生日宴会结束是在晚上十一点半结束的,但洛雨和何阳的最后一条消息在四小时之前。 洛雨:【宝宝,你快到了嘛~大家都等着你呢~】 正常情侣如果晚上还有什么事的话,一定会有消息记录,可洛雨的手机上没有任何之后的通话记录和消息。 王旭:“但据何阳的一位同事白皓提供的线索,何阳曾在00:31的时候给他打过电话,是问他工作室周围有没有便利店。” 白皓(证词)“当时他们虽然提前离开了,但我们还是high到了很晚,接电话那会儿我喝了不少酒,已经醉醺醺的快走不动道了,就甩给他几个定位地址。” “除此之外,白皓还依稀记得,何阳电话那边环境很嘈杂,他的声音也不大,感觉不像是在家里。”王旭说着端起冰美式豪饮一口。 “噗!这玩意苦了唧的跟中药一样,真有人喝得来呀。” 洛雨并不介意,她歪着头浅笑,示意王旭继续往下说。 “我们调查了风语工作室附近所有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找遍所有监控录像,一无所获,而你们工作室出门后一大片区域都是监控真空地带,你们居住的小区也没有监控,何阳的手机至今也没有找到,无法确定何阳当晚进一步的动向,我们也就无法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所以?”洛雨画眉微颦,茶匙划过陶瓷杯的边缘,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王旭垂下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这个小个子女生。 “你是破案的关键,你的证词格外重要。” 陌生而熟悉的话,洛雨放下茶匙。 “很抱歉要让你失望了王警官,医生说可能是人脑的应激保护机制,我完全想不起来从何阳生日宴会那天起,到治疗结束后的任何事情。” 王旭的神情从惊讶到失望,再渐渐过渡至不安。 “放心啦王警官,死的是我男朋友,我不可能受其他人指示,对您撒谎,说昧良心的话。” 看着洛雨真挚的眼神,王旭勉强相信了她的话。 “可这么一来线索又要断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头绪”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给您提供线索的嘛~”洛雨说着掏出一份刚刚整理好的文件,里面是f市其他几家家装设计公司的资料。 “这些都是和风雨工作室有直接竞争关系,并且近些年由于风语工作室的异军突起,营业额波动严重的公司。” “你是在怀疑这些家装公司才是幕后黑手吗?” 洛雨轻轻点头。 “包括不断有客户投诉的灵异事件,我怀疑都是他们在作祟。” “可”王旭将信将疑地审视着文件上的资料,其中甚至包括一家上市公司。 “堂堂上市公司为了和一个私人小作坊作对,不仅费尽心机弄出灵异事件,还不惜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杀人?”王旭对此持怀疑态度。 “是是是,我知道你的习惯,判断什么事都坚持有理有据。但你只看到了风语工作室,没有看到它背后的两棵参天大树,那些家装公司真正忌惮的,是风语背后徐寅和墨林集团的雄厚资本,家装设计工作室本就可以作为房地产产业的一个中间环节不是嘛。” 的确如此,但洛雨这番话着实惊到了王旭,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小姑娘,简直与一周前的她判若两人。 “你才入职一个多月,怎么知道这么多” “王警官,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些。”洛雨浅笑,她望着王旭,明眸清澈,可恍惚间又显得深不可测。 根据她总结的规律,统共五十多起客户遭遇灵异事件的投诉并非集中爆发,而是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断断续续出现的,洛雨细数了一下这些事件,发现它们以6-8天的时间间隔出现,非常规律。同时,举报的地点也仿佛安排好了一般,依照他们工作室设计项目的时间倒序出现灵异事件。 这两条线索毫无疑问地昭示,所谓灵异事件不过是有人在刻意安排。 “其实规律很简单,只是工作室每个人都太忙了,没人有这个闲心研究这些。” 而制造如此多的灵异事件,势必也要消耗一定的人力物力,普通的个人行为艺术很难坚持这么久,因此她断定,这背后一定有一整个团队在指示。 王旭点了点头,认为洛雨这段推论有一定道理。 “按照你的推理,下一次灵异事件会出现在” “没错。”洛雨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何阳是在七天前死亡的,他的死很有可能也算作灵异事件的一部分,也就意味着,下一次事件很有可能就在今天。” 说完这话,洛雨无意间抬起头,却发现王旭正死死地盯着她的脸。 “咋咋啦?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不我只是忽然觉得,你和一个人有几分相似,但我忽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了。” 这样啊 第67章 到此为止了 洛雨虽然将推导分享给王旭,却没有告诉他对方下一个目标是哪里。 “你自己去怎么行?”王旭听了她的安排后颇为不满。 看来五年过去了,他身上那股锐气还未褪去,洛雨轻声解释。 “王警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的处境,作为这起案件的负责人,你现在可是警局的重点关注对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从其他警员口中套出具体是哪些公司参与制造灵异事件。况且不要太小瞧我了。” 洛雨边说边挥自己的小短胳膊,做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 “好好好”考虑到自己确实处在其他人的监视之中,王旭不得不同意了这个小不点的安排。 “那有事一定要联系我。” 从咖啡馆离开后,洛雨就按照唐绘给她的地址,找到了下一处对方下手的地点。 这是个两室两厅的学区房,住着一家五口,这对夫妻养育的三个女儿都在附近同一所小学就读。 此时已是凌晨一点,晚风凉飕飕的,洛雨仔细观察了一番,他们家在一楼,具有制造灵异事件的地理优势,绕到单元楼后身,她忽然听到一声猫叫,从灌木从中窜出一个白色的身影,洛雨见自己身上也穿着白色的长裙,顿时有了想法。 不一会儿,两个贼眉鼠眼的家伙悄悄溜进了小区,事实上他们已经是惯犯了,根据过往的经验,他们作案以后,最多三天时间,这家人就会因为受不了精神上的折磨而报警。 昨天已经光顾过这家了,他们今天要变本加厉地吓唬这家人。 “喂,都准备好了吗?”其中一个神神秘秘地说。 “当然,面具,手电筒,录音机,新鲜的猪血,我保证让他们这家人彻夜难眠。” 他们的计划是这样的。 一个人蹲在三个小女孩的窗台学猫叫,先吓唬这些小姑娘,等把大人都吸引过去以后,再撬锁进入他们家,把猪血和各种装神弄鬼的符箓撒满屋内,最后把录好梵音咒语的录音机塞到他们家的角落里,整得这家人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最好想办法把这些血也涂到那些小姑娘脸上,今晚就甭想睡了!” “哥,你可真恶毒。” “我跟你讲啊,咱们收钱办事,要么就不做,要么就做绝,别整得跟上次那伙人一样,装神弄鬼真碰上自杀的了,人没吓到,反倒把自己吓住院了。” 这家除了主卧还亮着床头灯,其他的房间已是漆黑一片,孩子们都已经睡了,男人还坐在电脑桌前加班加点的工作。 “亲爱的,早点休息,别熬太晚了。”床上的妻子已不知是第几次被男人的打字声惊醒了,自从有了这三个孩子后,她便辞了职,全身心地当起了家庭主妇。 一家五口的经济来源,全部压在了丈夫身上,男人很称职,为了让孩子们受到更好的教育,他拼了命的工作。两年前掏空家底,东拼西凑,搬到了距离学校只有五分钟步程的学区房。 两年多以来,一家人都其乐融融地生活在这里,但从昨天起,稍稍出现了些变动。 昨晚三个女儿都说做了噩梦,屋子里进了怪蜀黍,还威胁说要绑架她们,男人安慰了好久才让她们睡着,但他也因此彻夜未眠。 虽说很有可能是巧合,男人也丝毫不安怠慢,恰好明天是周末休息,他沏了杯咖啡,决定彻夜蹲守,时刻关注女儿们的健康状况。 妻子的话音刚落,小女儿抱着兔子玩偶推开了卧室的门。 “怎么了闺女,又做噩梦了吗?”男人赶忙抱起女儿询问状况。 “没有是窗台上有猫叫,我和姐姐们都睡不着” “猫叫而已啦。”他轻轻亲吻女儿的额头。 “姐姐们还说窗外有人我们谁都不敢去看,她们说让剪刀石头布输的人去看,我输了但是不敢” 虽说夏季正是猫发情交配的季节,小区里有人回来的晚也不是没可能,但男人出于保险起见,还是跟着女儿进了卧室。 待在卧室里,他并没有听见所谓的猫叫声,但三个小姑娘缩到一张床上,言之凿凿地说绝对有猫叫。 “声音特别大。” “叫得很凄凉。” “还贼难听。”小女儿补充道。 男人为了验证的确只是猫叫,走到窗台前拉开了窗帘,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干净光滑的窗户上,被贴满了各种符箓,上面写满了看不懂的咒语,男人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霎时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忽然想起最近穿的闹各种灵异事件的风语工作室,这间房好像也是委托他们设计的,难不成真的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小姑娘们也好奇地凑到窗台前,想要看看窗户上贴着什么东西,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窗棂上炸开,溅了她们一脸。 大女儿不经意间扭头望向镜子,看见自己脸上满脸是血,“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会遇上这么邪性的事,男人此时也顾不上安慰孩子们了,连忙叫醒妻子,可就在穿过客厅时,却发现客厅的地板上也贴满了符箓,正中央摆着一个狰狞的神像,神像旁还点着蜡烛放着贡品,幽幽地传来念经的声音。 男人也被这幅诡异的情景吓得半死,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卧室。 而整出这些灵异事件的两个家伙望着这户人家狼狈的模样,内心里得意扬扬地嘲笑着,大功告成,窗外蹲守学猫叫的那人已经开始开始收拾东西,等着去撬锁进屋的那家伙全身而退就能大功告成。 可他左等右等都不见那人的影子,而屋内那人忙完了这一切,心满意足地准备离开时,却发现门打不开了。 “奇怪我记得进屋的时候没有锁门啊”他顿时有些心虚。 正当他用尽浑身力气都拧不动门把手时,他的身后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喂,闹剧到此为止了。” 第68章 太明显了吧 那人猛然回头,只见幽暗的烛光中,一袭白裙缓缓向他靠近,他定睛一瞧,只见那女人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怀中不知抱着什么,白裙拖地,她仿佛飘在空中。 洛雨拿捏着腔调,空灵而幽怨地说道。 “终于有人来见我了,你们大半夜的在我的贡品上撒欢,不太礼貌。” 所谓叶公好龙,装神弄鬼之人不是最虔诚的信徒,就是最敬畏鬼神的人,很显然,这两个人属于后者。 飘在半空中的白衣女鬼,加上间或传来的猫叫声,如此渲染的凄厉氛围早已让他吓破了胆。 “我我我错了您是哪路神仙还是孤魂野鬼?我不是有意冒犯的,求求您放我走” 洛雨是趁着他开门布置的时候溜进来的,现在门早已被洛雨反锁,他吓得哭爹喊娘,杀猪般的惨叫甚至盖过这家人女儿们的哭喊声。男人斗胆打开卧室的门,那货的叫喊声逐渐驱散了他心中的恐惧。男人蹑手蹑脚地靠过去,等叫喊声消失后,才打开了客厅的灯。 刺眼的白炽灯下,一切鬼怪遁于无形,只有散落一地的符箓是复印的,狰狞的佛像是塑料做的义乌出品,一脸无辜的洛雨怀里抱着一只白猫,关掉沙发后面的录音机,擦拭着脸上的血迹。 “是他装神弄鬼。”顺着洛雨的手指望去,瑟缩在门口的矮瘦男人已经口吐白沫,吓得昏过去了。 而窗外那人听见同伙的惨叫声,正想溜走,却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死死地握住肩膀。 “大半夜的还加班加点的工作,不请你喝杯茶怎么行?” 他怔怔地转过头,只见王旭亮出明晃晃的手铐,未等他反应,王旭迅速压肘将他制服在地。 之后,他拽着手铐,敲响了房门。 见到王旭出示的警察证,这家人才彻底相信了洛雨的说词。 这下真相大白了,洛雨向这家人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谓灵异事件不过一直是这两个人在装神弄鬼。 “我就说猫猫怎么会叫得这么难听。”小女儿接过洛雨怀中的猫,爱不释手。 “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们”男人难为情地搓着手。 “不用麻烦你们了,要是真的想感谢的话,就替我们工作室说句公道话。” 为了保密,他们并没有把这两个人带到警局,而是带到洛雨家中审讯。 王旭摇身一变审讯官的形象,而洛雨拿着笔记本在一旁记录补充,宛若那时陪审她的张婷。 “姓名,年龄。” “孙啸、孙川。过去是做殡葬行业的。” “为什么故意整出灵异事件?是谁指使的?” 二人面面相觑,看起来更老成的孙川缓缓开口。 他们是临时工,这不过是他们第一次作案。 “他们说干一晚上给五千,如果成功吓到这家人了再加一万殡葬那行太不景气了,我们一时鬼迷心窍,就” 至于是谁指使的,他们也说不清,只记得那人个子蛮高,来他们店里时穿着黑色的夹克,戴着鸭舌帽。进店以后就直言不讳说有一笔挣钱的生意,问两兄弟要不要参与。 他们破旧的殡葬店里自然没有监控录像,不过当时和这人聊天的孙啸回忆起一些细节。 “他的口音一听就不像是本地的,身上的烟味很大,我也是老烟民,那味道准是软钻没错,诶对了,虽然他戴着鸭舌帽,我当时俯身拿东西时,还是看见他的眼神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洛雨追问。 “就那种不能对焦的眼神,警官您肯定见过。” 王旭:“动眼神经麻痹。” “对对对,要说还有什么细节的话他给我们的钱都是现金,并且预付了五千,全是现金,用手提袋装着的,不过那钱我们兄弟俩拿到手当天就存银行” “手提袋是汇融银行的,我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家银行的袋子特别不结实。”一旁的孙川补充道。 他们能提供的细节已经足够多了,王旭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笔记本。 “那你们有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对方会专程找你们俩做这件事?”洛雨不依不饶地追问,她猛然间意识到,被审讯过太多次后,她也慢慢继承了王旭苛刻严谨的审讯风格。 “这可能是觉得我们对鬼神习俗这方面比较了解” “你们说这是第一次办案,那你们对这个人有印象吗?”洛雨不假思索地掏出了何阳的照片。 “喂洛雨!”之前他们说好不能打草惊蛇,王旭想要制止她却以为时已晚。 两人看着何阳的照片,面露惊恐之色。 “他是上周自杀的那个人” “嗯。”洛雨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我们虽然初来乍到但那人也给我们讲了上周发生的事,他再三告诫我们不要弄出人命,况且我们干殡葬这行十多年了,向来对人命非常看重,毕竟是和死人打交道,多少还是要信一些的,决不可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洛雨看两个人的脖子上戴着护身符,手腕上也戴着手串,估计他们没有说假话。 “警官大人可以放我们走了么?” 王旭和洛雨对视一眼,征求她的意见。 “走,不过把联系方式和你们店的地址留下来,日后还有用处。” 待二人走后,王旭正要开口质问洛雨刚才莽撞的行为,却没想到她先发制人,堵住了王旭的嘴。 “不是说好我自己行动吗?你跟过来干嘛?倘若他们两个不是临时工,你的身份迟早暴露。” “我不放心啊。”王旭夹杂着怨气说道。 “如果不是我亮出身份,这家人说不定会以为你和他们是一伙的呢,况且谁能想到你一个小姑娘能身处那样诡异的环境面不改色。” 洛雨浅笑一声,比起她过去回溯时经历的各种可怖环境,这点简直就是小儿科。 “不过”洛雨扯回话题。 “你不觉得可疑吗?那个人留下来的破绽,也太明显了。” 第69章 心理攻势 洛雨:“汇融银行、现金支出、鸭舌帽。外地口音、还有动眼神经麻痹,这些细节汇总在一起,从这些家装设计公司的高层中排查也太简单了。” 王旭不明白洛雨在担心什么。 “谁知道咱们会借着这份名单缩小调查的范围呢?况且装神弄鬼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罪行,不警惕也很正常。” 他马不停蹄地赶回警局,从信息库中一一排查,终于锁定在一个人身上。 “宋云,男,36岁,s省人,蔷薇家装设计公司的副总裁,三日前的确在汇融银行有一笔三万元的取款记录,更重要的是,由于早年间他曾在化工厂工作过,过量化学物质导致面部神经受到损害,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双眼无法对焦。” “已经水落石出了。”王旭整理出宋云的全部个人资料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洛雨家,第一时间分享给她。 而他刚进门,就被洛雨劈头盖脸一顿骂。 “都几点了?你穿着一身警服又是进警局,又是往我家钻的,你当来来回回在自己客厅转悠呢?别人不怀疑就怪了!” 王旭有些难为情地笑着,“我这不是,着急嘛。” “行了行了赶紧进来。”洛雨微微出探头,环视屋外没有其他人跟踪,才关上了门。 “他的全部个人资料都在这里了,和之前推论的迹象吻合,不仅仅是三天前,几乎每隔一周,他就会从汇融银行的这个账户中取走3-5万不等数额的现金,我猜八成都是付款给那些装神弄鬼的家伙。” 然而洛雨对此却持怀疑态度。 “他每次都要用现金支付,未免也太麻烦了。” “嗐说不定每次找的都是临时工呢。” “可你了解过之前的灵异事件吗?我刚刚统计了一下,统共五十二起,有午夜凶铃的,有幽灵女鬼的,但从没有带着猪血和神像吓唬人的。而且,你不觉得他们的手法太粗糙了吗?得亏是这家人小孩多,大人一下子慌了神,如果每次都让不同的外行装神弄鬼,恐怕不出几次就会露馅。” “你的意见是?”王旭抱着手陷入纠结。 “还得再查。”洛雨直截了当地放下资料。 “不行,已经没时间了,就像你说的,我动用了警方的资料库,行踪必将会被发现,我们必须尽快抓到人审问。” 唉洛雨无奈地低下了头,王旭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五年后那样成熟的存在呀,现在这样鲁莽,很有可能会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但这个王旭的行动力非同凡响,天刚刚擦亮,他手下的警员就在蔷薇设计公司门口截下了早早来上班的宋云,不给他一点解释的功夫,直接带回了警局。 审讯室内,王旭信不过任何人,但赵局长毫不犹豫地同意让洛雨陪同。 奇怪难道这个赵局长是个甩手掌柜?他竟然一句过问的话都没有嘛。 然而王旭也没在意这些细节,他逮住宋云就盘问起来。 “快说,你为什么每隔一周去汇融银行取现金,这些现金都作什么用途了?” 见宋云低头不语,王旭敲了敲桌子。 “你那两个同伙可都已经招了,你别以为不说就能逃过去。”他把之前汇总的各种资料摆在宋云面前,让他无从抵赖。 但洛雨发现,纵使王旭攻势凶猛,宋云始终一字不说,他的各种威胁也就化作了纸老虎。 “可恶!”迫于时间压力,王旭有些焦躁了,而洛雨知道,这样会正中受审者的下怀。 她想到了个好办法。 “王警官,你们这里有没有计时器之类的?” “手机不就可以计时吗?”王旭被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我要的是可以实体展现时间流逝的工具,比如沙漏。” 警局恰好有这东西,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王旭还是把它交给了洛雨。 洛雨不慌不忙地把沙漏放到宋云面前,淡淡地解释道。 “也许会有疏漏,也许会有冤枉你的地方,但证据从现在起,我们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思考,审讯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但也讲究用事实说话,如果你能提供给我们更有效的证据,也许我们会对你从轻处理。” “如果想到了什么,就主动摁铃联系我们。” 交代完这些,洛雨拉住王旭的手。 “现在我们可以出去了。” “啊?为什么?这么宝贵的审讯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吗?” “怎么会是浪费呢?”洛雨嫣然一笑。 “这叫心理攻势,现在我们与他之间存在信息差,如果我们什么也不透露,宋云才会怀疑我们会不会已经知道底细了,而坦白后的从轻处理也会引导他不得已地选择吐露实情,以具象化的沙漏表现时间的流逝,将时间压力给到他身上。” 听完洛雨的解释后,王旭信服地鼓起了掌。 “高,实在是高啊你说我都当了多少年警察了,办案能力还不如一个小姑娘,这招要是有用的话,我一定得学下来。” 听到这里,洛雨的笑容忽然僵硬了一刹。 等等该不会我这招借鉴,恰好让他学到了,五年以后给我自己带来麻烦。 果不其然,不出二十分钟,宋云就摁铃了。 再回到审讯室,他已经是汗流浃背,神情慌张。 洛雨:“你看,这就是心理攻势。” 宋云没底气地抬起眼皮,心虚道。 “你们能保证坦白从宽吗?” “嗯,保证。”王旭一字一顿地说着,心中暗讽这家伙也太怂了,不过是整了几出装神弄鬼的案件,顶多判个三两年。 “那就好,我承认,那些钱的确是我取的,但绝不是我自用,是总裁黄松逼迫我的。”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几乎要说不出完整的话。 “没事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只要交代他让你做什么就好。”洛雨轻声安慰。 “他他让我定期取钱在他名下的店铺中消费从而销毁赃款。” 万万没想到,宋云取钱根本与灵异事件无关。 他在洗钱。 第70章 没错,我不是什么好人 洗钱?王旭几乎惊掉了下巴,就好像他本想抓个小贼教训教训,没想到揪出来一个大家伙。 “你们说过会从轻发落的”宋云反复强调。 但事到如今,王旭当然不想信守诺言,当他正准备将此事汇报给上级时,洛雨一把拉住了他。 “干嘛?你不知道洗钱是多大的罪名,这种犯人背后牵扯出的利益链条都是国家级的,需要交付最高检审理!” “我当然知道。”洛雨此时无比冷静地分析了局势,她俯下身问宋云。 “倘若我们现在立案调查黄松,能有几成可能抓到他?” 宋云缓缓伸出一根手指。 王旭:“一成?” 宋云点了点头,“如果有一百成的话,你们有一成机会。据我了解,黄松的账户全在国外,所有资金流动也只会在澳门消费,只有极少数的部分会送到国内,经由我手消化掉。而且他这个人反侦察意识特别强,经常关注社会舆论,甚至可能在你们身边” “也安插了眼线。”王旭不耐烦地补充,甩手将笔记本摔在地上。 “他妈的一个小小的家装设计公司总裁,还能掺和司法机关的运作,他上了天了他!” 宋云被王旭吓得不轻,但还是哆哆嗦嗦地继续说道。 “我是去年才被他从其他公司挖过来的,一来就让我当上了副总裁,起初我还觉得自己的才华终于受到了赏识,没想到他竟然只是找我做替罪羊黄松那里已经留下了我洗钱的证据,我逃不了的。至于蔷薇,虽然不知道背后的靠山是谁,但所有在这里工作的人都知道黄松特别阔气,公司团建就是去全球各地公费旅游,各种福利也是应有尽有,订单少的时候一个月都没什么事干,但黄松照样花天酒地” “好的,我了解你们的状况了。”关键时刻,洛雨表现得比王旭还有专业素养。 “我相信你不会说谎,现在你可以走了。” “走?”宋云和王旭异口同声。 宋云:“我我不是诶?这从轻处理的也太轻了” 王旭更是一把薅住洛雨。 “你疯了?要是让别人知道高新区的警局放走了一个罪孽滔天的洗钱经济犯,他们会怎么想?洛雨,司法不是玩笑,你今天放走了他,明天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可能就是我们!” “我当然知道。”洛雨的语气依旧冷静,冷静到令宋云都有些后怕。 “但现在处决了他有什么用?黄松抓不住,有关灵异事件的线索也都会断掉,宋云不正是一个绝佳的诱饵吗?” 她面不改色地望向宋云。 “你想走,我们也可以放你走。但丑话说在前面,这次不是让你逃跑,而是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身为副总裁,即使不是和黄松接触最多的人,你也有机会把和他接触到的所有人的关系网络梳理清楚,我们给你一周时间,一周之内,搞清楚他究竟是做什么的,他的靠山是谁,以及这些巨额资金的来源。” 洛雨说着把手铐的钥匙递给王旭,王旭没好气地瞥了宋云一眼,为他解开了手铐。 “对了,除此之外,还需要你帮我一件事。”她说着将一张灵异事件的作案时间表交到宋云手上。 “找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七天时间,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她说着走上前,拍了拍宋云的背。 宋云怔怔地点了点头,连声说谢离开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王旭越想越不是滋味,回头质问洛雨。 “他把自己描述得那么无辜,我看他可不像是个老实人,洛雨,这到手的鸭子要是飞跑了,咱俩都得遭殃。” “是是是。”洛雨说着写出来一份详细的个人资料和家庭地址。 王旭:“这是什么?” “宋云的全部个人资料,通过你们警方的数据库一下就查到了。” “谁让你动用数据库了!”王旭厉声道。 “况且现在调数据库的资料有什么用?没有通缉令,他想跑拦都拦不住。” “当然有用咯。”洛雨站起身,露出了神秘的笑。 “比如我刚刚才知道,宋云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至于他会逃跑就更没可能了,就在刚才和他产生身体接触的瞬间,他身上就已经被我安插了五个迷你跟踪器。” 她洛雨既不是说话一掷千金的大家闺秀,也不是有办案权利的执法人员,那就没必要非得走正道咯~ 这些招式,都是她遭受了无数次折磨,从那些阴险卑鄙的人身上学到的。 只要能达成目的,有何不可嘛。 当这样可怕的想法在她的心底产生,却没有任何意外的接受时,洛雨知道,自己已经变了。 15:40分,跟踪器显示宋云到了火车东站,通过王旭给的资料库信息追踪,这家伙刚刚买了一张开往s省的车票。 “你看,被我说中了,现在怎么办?”王旭十分焦急。 “没想到他还是不死心啊。”洛雨微微一笑,掏出手机,递给面前的小男孩。 “今天姐姐带小杰吃肯德基开不开心呀?” “开心!”坐在餐桌对面的小杰振臂欢呼。 “那要不要和爸爸分享一下喜悦呢?”洛雨说着拨通了宋云的电话。 “要!”小杰擦干净手,接过电话。 “爸爸~我今天去吃汉堡包啦!姐姐还送给我一个小玩具~” “诶?是和妈妈去的吗?” “不是呀,是个个子不高的姐姐” 宋云心里咯噔一下,洛雨接过电话。 “宋云,你家小子还蛮有礼貌的,这么聪明的小孩,长不大的话也怪可惜的。” 说着,她将一张照片发给了他,照片中小杰在大口大口地吃着汉堡,而洛雨站在他身后,明晃晃的水果刀就架在孩子的脖子上。 宋云:“你你想干什么?”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洛雨的语气依旧平淡得如同一个机器人。 “现在,立刻,离开火车站,做你该做的事,否则的话,这个小家伙” “求求你别对我儿子下手我不会逃了不会逃了。” 洛雨微微扬起嘴角。 “顺便提醒你一下,也别想着通过录音之类的方式曝光我暴力执法,毕竟我根本就不是警察。” 电话那段沉默良久,洛雨将声音开到最大,才听见一句低沉的嘟囔。 “你这个魔鬼” “没错,反正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第71章 那个人不是宋云 当脱离了道德约束后,洛雨的自我定位愈发清晰。在这堪称虚妄的回溯世界中,她的行为并不能产生一丝一毫的改变,所要做的不过是搜集证据、留下证据。 既然如此保持那些多余的同情心和同理心有什么意义呢?洛雨的脑海中蹦出一个非常中二的词汇。 【恶党】 对,做一个纯粹的恶党,她垂眸望见镜中的自己,这副高中生般纯真的外表看不出一丝恶党的痕迹。 借着这副虚假的空壳,不择手段地达成目的,这样就足够了。 经历了这么多次回溯,除了不怕死外,她唯一的优势就是掌握着海量的信息差,既然如此,就要将这些优势贯彻到底。 吃完肯德基后,洛雨提出送小杰回家。在他家中见到了宋云的妻子。他的妻子对洛雨没有丝毫戒备,甚至热情地邀请她留下来吃晚饭。 洛雨伪造了家教的身份。 “你家小杰一看就特别有灵气,还非常懂礼貌,学习肯定差不了。” 宋妻:“嗐小洛你客气了,这小子老师也说脑瓜机灵,就是老不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尤其是他的数学,到现在加减乘除都算不明白,可把我愁的呀” “姐,我正好每天晚上下班后都有空,要是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小杰补习数学,至于工资您随便说就好。” “呀那真是太好了我正发愁找不到好的家教呢。” 双方很快达成了友好合作,试用期一周,补习时间是每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八点到九点半。不仅仅是宋云的妻子,小杰也非常喜欢这个亲和善良的新老师。 正当他们聊到兴头上时,宋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了,他的妻子立刻上前和他汇报了这则好消息。 “老公,这是小洛,以后她就是咱们儿子的家教啦。” 瞳孔地震,宋云吓得连手中的公文包都掉到了地上。 “你怎么会找到这里” 洛雨却依旧保持着那副礼貌的笑容。 “宋先生您好,我是洛雨,今后要多多指教了。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啦。” 与宋云擦肩而过时,她停住了脚步,瞬间压低的声音带来一种冰冷刺骨的低气压,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吞噬。 “宋云,你太太手艺不错呀,有这样一位太太真是你的福气,可别不珍惜,白白浪费了这份福气。” “我我已经在努力搜集信息了,不过时间要久一些,一个月之内绝对能” “说好的七天就是七天,别想跟我耍花招。” “明白了” 听着洛雨的鞋跟撞击楼梯的声音逐渐消失,宋云长抒一口气,才发现自己早已汗流浃背。 真是个魔鬼 回家时电梯刚刚打开,洛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烟味,王旭已经在楼道里等候多时。 “哟,我还以为你整了一出大活儿之后也畏罪潜逃了,敲门没有回应,打电话也不接,问你们工作室的同事都说你下午请假了根本没去。” “我去哪不用你管。”洛雨根本不正眼瞧这个到处惹麻烦的家伙,径直向自己家走去。 “是是是谁乐意管你呢,但你造的孽牵扯到我了,我总得说道说道。”王旭丢下烟,无奈地摊手。 “放走了宋云的事被上面知道了,你知道f市的警察怎么说吗?” 洛雨:“police city f” 王旭:“认真点,没跟你开玩笑。” “你能活着出现在我面前,就证明没什么大事。”洛雨没好气地掏出钥匙拧开了门。 “那是当然,我王旭稍稍出马,上面那群蠢蛋就被我唬得晕头转向,但洛雨啊,以后这种事还是少”他还没说完,洛雨就无情地关上了门。独留他一人与防盗门大眼瞪小眼。 “喂!你这个人未免也太绝情了,不是你主动找我来协助你破案的吗!” 洛雨在门内无情道,“所以你只要做好那些本职工作就行,别给我添麻烦,你就为这事专门找了我一天?” “不,还有别的事,之前咱们帮助过的那一家五口,又遭遇灵异事件了。” 门稍稍打开了一条缝。 “嗯?”王旭愣在原地。 “还不进来?你站在楼道里说生怕别人听不见是。” 进屋后,王旭向洛雨汇总了这天搜集的全部情报。 “灵异事件是昨晚出现的,据这家的丈夫描述,最开始是家里的钟表发出莫名其妙的噪音,三个小姑娘都遭遇了不同程度的鬼压床,并且厕所的地漏开始往外翻涌血水,房门、窗户全部被锁住无法出去,电和信号也消失了,这家人只好聚到一张床上睡,半夜这家的妻子实在憋不住去卫生间上厕所,意外地发现血水消失了,但厕所上坐着一个和她丈夫一模一样的男人。” 王旭沉重地合上了笔记本。 “现在他们一家已经搬到了附近的酒店暂住,这家的妻子已经住院接受心理治疗。” 不同于王旭,洛雨的神情,仿佛期待已久的事终于出现了一样。 “这才符合之前灵异事件的标准嘛。” 王旭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多此一举,但我还是调查了孙啸孙川两兄弟,二人均有不在场记录,但他们提供了一条线索。” “你说。” “就是之前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又来找他们了,并问他们有没有兴趣制造下一场灵异事件。” “这个男人不可能是宋云。”洛雨斩钉截铁道。“我在他身上安装了定位跟踪器,他的去向我都一清二楚。” 王旭:“但那两兄弟拍着胸脯跟我保证两次来找他们的绝对是同一个人,因为他们身上都有相同的烟草味。” “而那天审讯宋云时,我敢保证他身上的烟味不是软钻。” “看来抽烟也不全是坏处。”洛雨浅笑着调侃。 “那如此说来,事实显而易见。” “嗯。”王旭点头同意。 “你当初的猜想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那个来找他们的人,根本不是宋云。 第72章 揣测中的真相 又一次被洛雨猜中,王旭也彻底对她服气。 “到底是谁在骗我们,你有没有头绪?”王旭已经寄希望于她身上。 洛雨望着桌上散乱无章的资料,微眯起眼,陷入沉思。 早在搜集线索时,她就注意到宋云暴露出来的线索过于明显,那个伪装宋云的人应该才是制造这些灵异事件的真凶,假装宋云也只是为了转移警方的注意力。 但她总觉得这样做多此一举,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就跟恶作剧一样。 恶作剧?洛雨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身影。 能够将宋云的外貌特征、口音、甚至是生理疾病都描摹得惟妙惟肖,能够制造这么多起灵异事件。恐怕就只有那个人可以做到了。 恰逢此时,宋云发来了第一份文件。 他还没有取得公司资料库的管理权限,就从外部下手整理了黄松的人际关系。 黄松可以说是十足的懒狗,一周七天有五天都见不到他人。借公司内部一些老员工之口,他才知道黄松是近几年才富起来的,六七年前他们跟着黄松混,过的可都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谁也不知道黄松为什么就有钱了,起初公司其他人都对此议论纷纷,但他很快用慷慨解囊堵住了大家的嘴,用老员工们的话说,白给的钱不拿?于是谁也不过问了。 洛雨:“合着他们都知道黄松的前来路不明?” “对,所以我又打听了一下,用一条烟撬开了黄松司机的嘴,虽然含糊不清,但他说黄老板最近在f市有了靠山,和大老板们合作,往后蒸蒸日上咯。” 说了等于没说,洛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好消息是黄松的事似乎和她要调查的灵异事件以及何阳的死没有什么关联。坏消息是,纳入冉奕这个x因素,案件的推展进一步受阻。 “这样,宋云,你顺便再去帮我打探一下各个家装公司里有没有这个人。” 她发去了冉奕的名字。 “我会尽快处理的对了还有一份他司机近期的行程路线图正在上传,你得保证,别对我的妻儿” “好好好哪那么多废话,快去查。”洛雨没好气地关闭了通讯。 “有思路了?”王旭转过身问。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恶作剧的始作俑者就是冉奕。” 听到这个名字,王旭倒吸一口冷气,正如他五年前说过的,冉奕这个人在警局早就留下了劣迹斑斑的过往,但由于他的个人信息全部是伪造的,加之他行踪不定,警方甚至连他的真实样貌都没见过。 “我有个疑惑,我追踪他少说七八年了,冉奕虽然时不时地作案,但他的行事风格更像是整蛊,例如风语工作室遇到的灵异事件。”王旭顿了顿。 “你想问何阳的死真的是他做的吗?”洛雨补全了他的话。 “嗯。” “正如我之前得出的结论,种种迹象表明,何阳是被迫自杀的,或者说他是被人逼死的,如此一来他必须有一个被逼自杀的由头——例如他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求解。”此时的王旭已经对洛雨佩服得五体投地,他端着笔记本,如同学生听取老师的教诲般认真听讲。 “假设,幕后黑手是冉奕,他伪装的人是谁?” “宋云。” “为什么伪装他?” “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顺便还能栽赃他。” “没错,冉奕借此找了一伙儿临时工,让我们误以为制造灵异事件的端倪在蔷薇设计公司这边。” “他在误导我们跑偏?” “也许是,但你有没有发现,同样还有另一个人想让宋云当冤大头。” “他的顶头上司黄松。”王旭不假思索地回答,又抛出了新的问题。 “难不成冉奕和黄松是一伙儿的?蔷薇作为竞争对手想要阻碍风语发展,冉奕为黄松卖命,眼看出了人命,又想用宋云当挡箭牌。” “bgo~”洛雨夸赞了王旭的思维。 “没想到这么快你就会举一反三了。” “但洛老师,你还是没有解释清楚,你的男朋友到底看见了什么才会被逼死?”王旭殷切期待的眼神,似乎认定洛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关键点就在这里。”洛雨不慌不忙地将宋云刚刚传来的行程图摆到王旭面前。 “起初,我也以为灵异事件和黄松洗钱这两件事完全搭不上边,直到我看见,过去十五天内,黄松曾三次光临这里。” “化德工厂?我记得这家水泥挺劣质的,怎么了?” “错,这里实际上是隐藏着走私贸易的制毒厂,我想只要警方稍经调查就能查出蛛丝马迹。” 根据时间推断,这会儿应该是化德工厂刚刚起步的阶段,他们不可能有什么防备。 “那我们事不宜迟”王旭拎起手铐就想奔赴化德工厂调查,被洛雨一把扥住。 “你虎啊,先听我把话说完。化德工厂不是黄松的,他连个代理人都算不上,而维持化德工厂运转的徐寅和林氏集团,就是他的靠山。” 说到这一步,洛雨心知肚明已经偏离了原本的世界线,毕竟五年后的王旭对化德工厂的内幕仍旧一无所知。 可这一次日记也没告诉她主线任务是什么,她只能尽可能地利用信息差多做一些事情。 设计坑害工作室,打压程羽的形象,借机为自己在墨林集团造势,这太符合徐寅的做事风范了。 “冉奕和徐寅的是老相识,我们工作室的首席设计师,唐绘,就是徐寅的养女,我想何阳那么善于交际,很有可能不经意间打探到了有关徐寅的黑历史。他顺着蛛丝马迹,以及冉奕制造的灵异事件探索,触碰到了他们之间存在的合作关系,甚至摸清了这些上层人物的复杂关系网。” 听到这里,王旭恍然大悟。 “所以何阳推测出灵异事件的规律后想要亲自和冉奕对峙,却犯了和我们一样的直觉错误,以为冉奕不会杀人。” 洛雨点了点头,但她更相信,真正逼死何阳的,是躲在更暗处的徐寅,他以她洛雨的性命或是什么重要的事威胁何阳,迫使他自我了断。 这是推理出的真相。 第73章 带路党林清 一周翌日 洛雨拉开窗帘,只见清晨的天空阴云密布。 “未来一周,我市将迎来季风性强降雨,请各位居民外出时注意避雨” 不知为何,阴沉的天空令人觉得不安。 刚踏入工作室,同事们一股脑地围了上来,洛雨的状况刚刚好转了半天就又开始玩消失,甚至连警察都找上门了,又联系不上她,同事们自然是担心得不行。 包括唐绘也坐不住了,见洛雨回来了,她第一个走上前,手自然而然地搭在洛雨肩上。 “昨天是去散心了吗?没什么事。” “嗯。”洛雨轻轻点头,“昨天下午有些不舒服,忘了向您打报告就擅自回去了” “不计较不计较,你没事就好。”唐绘的眼神溢满了关心,和她关系好的同事也都带了各种各样的慰问品。 “洛雨,我昨天抓了个玩具熊,据说晚上搂着睡觉就能搂住这份幸运哦~” “洛雨洛雨,这是我养的四叶草,也是能转运的。” “小洛,那件事之后我就去寺庙求了个平安福,师父说能消灾避祸保平安,小洛你就戴在身上。” “还有我家的金毛,栓在楼下了,你要是一个人晚上孤单让它跟你做个伴。” “我没准备啥但我侄女这两天来我家过夜了,她胆子大,你不介意的话也领回去” 怎么感觉越来越奇怪了? 洛雨收下大家的好意,向着大家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大家啦,大家放心,我没什么事的,现在只想让案子快点告破,还我们工作室一个清白,也让何阳能够安息。” 唐绘忙于堆积如山的棘手工作无暇准备,见其他同事这么热情,有些不好意思地缩回了手。 “那啥要不你来我家睡,给佳佳准备的卧室还空着” “不不用了唐绘姐。”洛雨已经对那地方产生了心理阴影。 有些善于观察的同事觉得奇怪,平时洛雨除了和何阳亲近外,就数和唐绘走得近了,唐绘过去很照顾她,两个人跟亲姐妹一样亲密,可为何洛雨回来以后不仅性格大变,对何阳和唐绘的态度都发生了转变,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被爱了半天后,她才跌跌撞撞地挤回自己的位子,刚刚坐下,就收到了宋云发来的“捷报”。 “你猜怎么着?”宋云的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骄傲和自豪。 “你让我找的那个叫冉奕的人,我找到了,就在和蔷薇合作的一个小工作室,上周才刚刚挂名,我和他们工作室的办公助理是老相识,他跟我说冉奕每天跟机器人一样,准点打卡上班下班,分毫不差,平时也很少和其他同事交流,属于是那种性格孤僻的阴角。” “调查这些够了吗?” “暂时可以了。”洛雨接收宋云的资料,一字一句地斟酌着。 她钻研得正入神,天空一声霹雳惊雷把她吓得不轻,手中的资料也掉到了地上,恰好唐绘从她的办公桌前路过。 “小洛这是什么?”唐绘瞥见那纸上印着照片,还写着身高体重出生年月日之类的个人资料。 “没没没什么”洛雨匆忙收起那些纸。 “哟~我说你怎么最近好转得这么快呢?”唐绘误以为洛雨已经在物色新男友了,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说。 “毕竟斯人已去,这种事姐当然能理解,但切不能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呀,要不要姐帮你把把关?” “哎呀唐绘姐你想什么呢!”洛雨故作害羞地涨红了脸,把资料抱得更紧些,才逃过一劫。 事到如今,洛雨本觉得被唐绘误解什么的也无所谓了,但不知为何,她瞥了一眼唐绘逐渐远去的背影,回味被误解的桥段,莫名地怅然若失。 原宿主对唐绘莫名其妙的悸动已经不止一次了,刚才唐绘把手搭在她身上的时候,洛雨就莫名的心跳加速。 加之她从好多同事那里都听说原宿主和唐绘的关系很好,唐绘也主动送她回家。 喂该不会我的宿主又是个感情莫名其妙的人。 洛雨无奈地叹了口气,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雨点顺着半掩的窗户飘入办公室,落在纸上,悠悠的凉风吹散了繁杂的心绪,使她又能专心研究冉奕的资料。 宋云连照片都找到了,和她见过的冉奕一模一样,但除此以外的个人资料都很难保证真实性,况且冉奕入职的时机太凑巧了。正正好在何阳出事以后入职,很明显是有意而为之。 洛雨推测冉奕就是像这样,通过频繁地更换职位来掩盖自己的身份,但他规规矩矩的上班时间还是给了她可乘之机。 据宋云所说,那个工作室今天下午七点会有一场内部会议,过去一周以来冉奕没有任何迟到早退记录,也没有缺席过任何一场会议。 “他肯定会参加的。”洛雨将这些信息和地址一并转达给了王旭。 “可以执行抓捕行动了吗?”在洛雨的“调教”下,王旭也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嗯,但最好双管齐下,抓捕冉奕的同时让另一批人去控制黄松,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 “好嘞,对了,我今天去化德工厂看过了,和你的猜想一样,这里表面上是水泥厂,实际上是个巨大的制毒窝点。” 王旭用一上午的时间完成了踩点,凭借记忆绘制了化德工厂的地图。 “里面有私人武装,但只要摸清他们的分布,凭借训练有素的警员拿下,不是问题。” “嗯?你怎么进去的?”这种地方肯定有严格的门禁审查,刘泽是傻子吗?把王旭这么敏感的人物放进去了。 “嗐,起初我也发愁该怎么进去,你猜怎么着?有个戴眼镜的高中生,以为我是来水泥厂参观的,拍着胸脯保证能把我带进去,我看他不像是有城府的样子,就跟着他进去了,没想到这小子在窝点还有点关系,一路上根本没人拦我。” 好家伙不用想,那家伙肯定是五年前的林清。 江夏感叹,这家伙一点不参与企业管理,竟有一天也能帮上忙。 真是合格的带路党。 第74章 程羽吐露心声 布置完后,洛雨平复了心情,但身边的同事们却丝毫没有懈怠对她的关照,时不时地溜到她身后。 “洛雨你怎么在愣神呢?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洛雨刚才唐绘姐的表情为什么神神秘秘的,你让她看见啥啦?快跟我们讲讲呗。” “人不能总活在过去,大家的心意我已经领啦,从现在起,就把我当成和之前一样的同事就好。” 沉寂片刻后,一位同事给她发来了一封邮件。 “小洛我这边是你比较拿手的橱窗设计,我做了一些笼统的框架,但怎么都不太满意,你帮我看看问题出在哪里了?” 洛雨打开文件,看见密密麻麻的图纸和各种看不懂的行业术语,只觉得头昏脑涨,毕竟当初她寄生在唐绘身上露馅以后,恶补专业知识的人是唐绘而不是她,她对家装设计还是一窍不通。 “呃这个,总体设计得还是很好啦,虽然完成度不足,但已经有了基本框架,顺着做下去也能投入使用,但非要指出什么不足的话,我觉得你设计的方向略微有些死板,你可以加进去一些自己的设计理念进去,让整个结构充满想象力和生命力明白咩?” 洛雨胡言乱语一通,没想到那位同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赞赏她的专业性。 她本以为逃过一劫,那个同事竟然完美贯彻了洛雨之前的话,像往常一样对待她,又发来一连串文件。 “小洛,我这还有三个被唐绘姐驳回的设计方案” 窘迫之际,唐绘又回来了,她敲了敲办公室的玻璃门。 “小洛,程总很关心你的状况,今天来想和你聊两句。” 好在有唐绘解围,洛雨长抒一口气,应声跟着唐绘逃离了办公室。 程羽坐在里屋等候,一推开门,熟悉的薰衣草熏香味扑面而来,程羽和五年前一样伟岸,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坐。” 洛雨立刻换上一副青涩胆怯的行业新人的神态,略显拘束地坐到程羽对面。 程羽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股领袖气质,“这几天我出差没在工作室,但你的事我也听绘绘说了,关于何阳的死我也倍感遗憾自责,前两天就想和你聊了,但又怕聊到一些敏感的事给你带来更多负面影响” “是我告诉他你最近状态好多了的,他就迫不及待地想和你聊两句。”唐绘在一旁补充。 “谢谢谢程总,多亏心理医生的疏导和大家的关心,但医生说我的情绪还是不稳定,例如人多的场合还是会心神不宁” 说这话时,她谨慎地抬眼瞟程羽,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程羽是整个工作室的老板,而她洛雨不过是个不起眼的小职员,如果仅仅是为了关心下属,何必整得这么正式呢? 从程羽含而不露的微表情中,洛雨断定他一定另有所图。 果然,程羽顺水推舟道。 “既然如此,我和这孩子单独聊几句,绘绘你也稍稍回避一下,万一被其他同事怀疑这孩子和咱有关系,遭受更多非议。” 唐绘识趣地离开后,程羽点了支烟,从正襟危坐的姿势渐渐向前倾。 “我听说,你私下里调查你男朋友的死和最近投诉的灵异事件有没有关联?” 果然是有目的性的,但洛雨还是装出无辜的样子。 “您怎么会知道?” “你能瞒得过我?为了调查,你动了人家警局的信息资料库了。高新区警局的赵局长专程来找了,说是看在都是老朋友的面子上才放你一马,不追究责任。” “给您带来麻烦真的很抱歉” “我理解你的心情。”程羽掸了掸烟灰。 “如果哪天绘绘遭遇了意外,我也会像失心症般,发了疯似地为她寻找真相的,我不可能在这种时候追究你的责任,但还是得给劝你不要再冒险了。” 洛雨故作惊讶地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躲闪,实则以进为退地试探道。 “程总您也觉得这两件事有关联吗?” “必然有。”程羽深吸一口,吐出缭绕烟雾。 “我们过去发展得太张扬了,有人眼红,把我们架在火上烤也是必不可免的,你应该注意到了,过去咱们工作室总有其他家装设计公司的技术顾问、知名设计师来指导交流,现在全都不见人影了。为什么?他们控制不住风语,又没法把我们扼杀在摇篮之中,就只能这样恶心我们。” “那您不想回击他们吗?” “我原本想着,没必要和他们一般见识,闹剧的最后还是要靠实力说话,风语的设计水准是首屈一指的,绘绘一边出面辟谣,一边慰问被吓到的客户。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灵异事件频繁出现必将引起大家的关注,围观的人多了,这场虚假的闹剧也将不攻自破。” 程羽说着说着掐灭了烟。 “谁曾想这群家伙不仅变本加厉地制造灵异事件,甚至不惜为此闹出了人命的确,如果我早些揭露他们的行为,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这一步了所以小洛,何阳的死我也有无法推卸的责任,因此无论如何,我会对这件事追查到底的。但明面上那些公司已经和f市的司法机关沆瀣一气,我们依然要表现得如平常一样。” 然而,洛雨心知肚明,程羽不可能容忍这些恶劣的行径,只是他实在囊中羞涩,没有林氏集团的支持,风语已经在其他公司的围攻中陷入了窘境,他说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她。 “不过多亏了你小洛,帮我揪出了蔷薇公司恶意洗钱的把柄,我这两天也顺着往下调查,果不其然,他们这些公司各种剽窃创意,偷税漏税、恶意欠薪,没一个干净的,资料我都已经保存下来了,暂时等风波过去,我们再露出獠牙。” 听罢,洛雨略略欣慰了些,看来程羽不是完全没有准备,既然如此,他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利用对象。 一条驱虎吞狼的计谋在她脑海中诞生。 第75章 引蛇出洞 程羽见洛雨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他也说得差不多了,正准备让她离开,洛雨却露出神秘的微笑。 “程总,您不觉得我的行为有些奇怪吗?何阳才走了一周多,我却一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了。” “诶?”程羽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不是说心理医生辅导” “不,是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经历他的死了。” 洛雨知道,如果贸然将她对冉奕和徐寅的怀疑告诉程羽,可能需要将她从头到尾地回溯事迹都解释一遍,虽然程羽能听得到,但防弹衣能防弹不意味着可以一个劲地对着防弹衣打啊。况且,王旭在警局站不住脚,他们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台同仇敌忾,而程羽早在五年前徐寅主动求合作的时候,就认定徐寅不是什么好人,十年后徐寅的行径也证实了这一点。因此程羽绝对是在合适不过的人选。 她骗程羽这是她身为洛雨的第二次轮回。 “上一世我在明晚被徐寅的手下暗杀了。”洛雨显然是瞎编的,但她必须这么编下去才能骗得过程羽。 “徐寅是制造灵异事件的幕后黑手,他想通过搞臭你的名声削弱程墨林的影响力,进而控制墨林集团,那些家装设计公司背后的靠山也是他” 经历前两次轮回,洛雨得出了关于回溯机制的新结论,即不一定要百分百描摹附身者的犯罪行径,例如这一世的宿主洛雨,起码现在看来完全是商业斗争之外的受害者,原宿主原本人畜无害的人设怎么可能犯罪呢?毕竟是要搜集犯罪证据,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搜集足够的信息再合理推论。 从玩游戏的角度讲,洛雨属于是利用游戏机制闯关的速通玩家。 在日记没有给出新的线索之前,她只好先这么做了,况且所有信息都在导向犯罪的人是徐寅。 终于轮到他了。 “我就说,绘绘之前就觉得奇怪,自从工作室开始被投诉以后,徐寅那老东西总是时不时地关注工作室的状况。”程羽相信了她的话。 “所以这次我才想先发制人,我联系了一个资历比较深的警察,配合我调查出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且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今晚八点半就将实施抓捕行动。” 程羽目瞪口呆,这么不起眼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快的行动力。 “人都要抓到了啊还需要我做什么善后的工作吗?例如找些媒体曝光一下之类的” “还不能半场开香槟,我有预感,今天的抓捕行动八成会失败。”洛雨恢复了往日里平静到令人发指的语气。 “那岂不是会打草惊蛇?为什么不再等一等,等时机成熟了” 没必要,洛雨绛唇微扬,和徐寅、刘梓晴、刘泽、林清之辈不同,她这次要面对的,是让整个f市警局困扰了十年都无法处理的棘手人物——冉奕。 就像这次他暴露出的各种信息,很明显是有意而为之,就是为了钓他们上钩。等,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冉奕不会露出任何马脚。 想要对付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在他得逞之后露出破绽,和他相比,洛雨唯一的优势就是有无尽的时间和生命,足够让她研究清这位大神究竟怀揣着怎样的企图。 “程总,您只需要等会儿开个小会,把这些事通知到每个同事。” “可这样怎么还压得下去” “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了,程总,我们退缩惯了,突然宣战说不定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也能充分利用警方的力量了,最坏最坏的情况,我们也能迫使徐寅,以及那些公司,和我们坐到一张桌上谈判,停止制造灵异事件。” 程羽的作用不仅仅是站台,他更像是一面旗帜,一面向冉奕和徐寅宣战的旗帜,她洛雨就是要大张旗鼓,就是要让冉奕知道他们在做什么,逼迫他行动,才会露出破绽。 半个小时后,程羽会上的话果真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震惊之余,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同仇敌忾的神情,群情激昂,发誓要与他们对抗到底,为风语正名,为已故的何阳找出真相。 洛雨趁机实施了下一步计划。 “大家,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办法,我这两天总结了灵异事件出现的规律,推测出下一次灵异事件,就在六天后,桐林小区的客户家,我们所有人两两分组,分批次地去这家蹲守,带上录像设备,找出到底是什么人在作祟。” 将合作单位最小化,洛雨趁机观察其他同事的神情她相信,冉奕获取消息的渠道那么灵通,在他们工作室一定也藏了耳目。此时这个人怕被追责,是绝不愿意参与的。 即使被迫参与,这个人也应该会找一个看起来最没有主见,最好骗,最软弱最担惊受怕的角色。 而这样的角色,毫无疑问就是她洛雨了,毕竟要在夜间蹲守行动,真正关照她的同事根本不会同意她参与这样的行动才对。 “小洛,没别人的话,我和你一组。” 洛雨顺着声音望去,正想揪出这个人是谁,却发现说这话的人是地中海秦鹏。 糟了,漏算这个憨厚的货了。 “我人高马大的,在咱们工作室的资历也算老,理应照顾新人。如果你想去的话,就咱们俩一组。” 但就在秦鹏说话的档口,洛雨锐利的眼还是发现了一个人异样的行为,那个今天找她修改橱柜设计的女同事,正要叫她的名字,却被秦鹏抢先了一步。 不过,已经够了。 洛雨欣慰地笑。 “不用啦地中海,作为方案的提出者,我肯定要身先士卒,让我和唐绘姐一组,有唐绘姐在,他们不敢胡作非为的。” 洛雨看了看表,已经七点二十了,她还赶着去给宋云的儿子补习数学,就先告辞了。 “小洛外面雨那么大,我开车来的,要不要我送你?”那个同事不出所料地黏了上来。 “好呀~”她微笑着拎起包,自然而然地挽住那个同事的胳膊。 “我们走。” 第76章 行动失败 行驶在车水马龙的二环上,车内鸦雀无声。和上车前的欢声笑语相比完完全全是两个画风。 她叫蒋雪,和洛雨关系最好的同事,平时顶着热心肠、人来疯的性格,若不是意图太明显,洛雨很难将她与冉奕的耳目联系到一起。 此刻,蒋雪神情紧张,她时不时地瞟后视镜,观察后排洛雨的反应。 她不善于伪装,这反倒引起了洛雨的好奇,冉奕为何选了她? 蒋雪犹豫了很久,“小洛咱们相处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有勇气呀何阳的事我也觉得惋惜,但我觉得你的方案把事情闹得太大了” “怎么?”洛雨仍头也不抬地看着手机。 “我我我不是说何阳死得不奇怪但我们没必要去为了这个大动干戈,到人家家里蹲守” “雪儿,你是害怕委托你的那个人暴露行踪吗?”洛雨一针见血地指出蒋雪的目的。 “劝我们放弃这次行动,好让灵异事件继续发生。” 蒋雪瞬间沉默,脸色逐渐变得阴沉,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 “小洛对不起但我无论如何都得阻止你,现在立刻,你往群里面发放弃这项行动的消息,否则”她的声音夹杂着哭腔。 “否则你就开着车和我同归于尽是吗?”洛雨说着,竟从包中掏出一把水果刀,抵在蒋雪的腰上。 “如果你不说出冉奕委托你的细节,我也正有此意。” 蒋雪瞬间寒毛卓竖,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道,“小洛你不是这样的人,我能理解你因为伤心变得太冲动,但真的你们不知道他是一个怎样” “今晚我们就将展开对他的抓捕行动。”洛雨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现在是19:42,还有十八分钟,关于他的一切,可以等他到了警局以后再慢慢交代。” “真的吗?”蒋雪黯淡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所以,即使你身上被他安装了窃听或者跟踪设备,你也可以放心大胆地说了,他很快就不能再报复你了。” “可是我还有点”蒋雪面露难色,已经快到目的地了,洛雨也懒得跟她废话。 “不就是你的爷爷因为脑溢血一直在重症监护室,他为你提供了一定的金额减免,作为代价,你替他搜集我们工作室的消息——比如那张设计顺序表,也是你发给他的。” 蒋雪被完全说服了,这就是信息差的作用。 蒋雪怔怔地点了点头,“他威胁我说如果因为我导致他的身份暴露,他就断了我爷爷的生路你也知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从小就是爷爷抚养我长大,我不想失去唯一的亲人” 到目的地了,洛雨下车前,蒋雪递给她一把伞,并小心翼翼地叮嘱。 “小洛,我还是不放心,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会跑掉,小洛你一定要小心,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放心,死这种事,恰恰是我现在最不害怕的。” 蒋雪给她的是一把自动伞,洛雨轻轻掂了掂,摁下按钮的瞬间,猛地把伞丢出去。 果不其然,伞开的刹那,一根钢针从里面飞了出来,如果洛雨毫不知情地打开伞,绝对会被扎伤。 不用说,这一定是冉奕搞的鬼。 到宋云家后,她刚补习了一个小时,宋云就火急火燎地冲了回来。 “老公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打算问你下雨天外面堵不堵车,要不要去帮你占个车位呢。”他的妻子见宋云身上湿漉漉的,赶忙拿了条热毛巾。 “怎么搞的呀湿成这样?早上临走的时候不是给你带雨伞了嘛?啥事呀这么着急回来连伞都忘打了?” 然而宋云根本顾不上妻子的关心,“家教呢?昨天那个家教来了没?” 妻子愣了一下,“在儿子卧室呢,课间刚刚结束,诶老公你别说,这小闺女教得是真好,咱儿子学得可认真了” 宋云完全不理会妻子的话,进屋把儿子赶了出去锁上房门。 “哟,宋先生,这么着急干嘛?妻子的话你一句都不听,光顾着找小姑娘,搞得咱俩挺暧昧一样。” 宋云:“黄黄松被抓了,就在八点出头那会儿,警察一窝蜂地拥进来,黄松那小子当场就吓尿了,警察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把他带走了。” “哦?这么顺利?”洛雨微微颦眉。 “那是当然,连赵局长都亲自出马了,黄松手下几个保镖还想反抗,根本就不是警察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撂倒了,我当时就在场,还害怕因此受牵连,连忙也招了自己干的事,没想到赵局长以他的名义为担保,当场赦免了我,说理解我是被逼无奈,保证这件事不会和我产生任何关系,我一年来我终于解脱了,我太兴奋了,就一溜烟跑了回来。” “所以你想表达?” “你没必要再威胁我了。” 原来是为了这个,洛雨哂笑道,“宋先生,我只是你儿子的家教,谈什么威胁?” 表面上她风轻云淡,一同庆祝宋云解脱了。但实际上,她根本高兴不起来。 他们中计了,黄松在整个产业链中只占很小一部分,赵局长等人被买通了,他们分得清冉奕和黄松哪个分量更重,保大舍小,那些鬼精的上位者利用这枚弃子堵住了其他人的嘴。 由于雨太大,洛雨半天都打不着车,等她到家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但电梯打开的刹那,刺鼻的烟味再次扑面而来。 王旭垂头丧气地蹲在楼梯间的角落里,他的警服湿透了,打绺的头发还往下滴着水。双眼无神地嗒着烟,往日的神气完全不见,活像一个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而这副模样,是洛雨早就料想到的。 见洛雨回来了,他才木讷地转过身,轻叹道。 “冉奕的抓捕行动失败了。” 第77章 误会大了 “我们本来都追到他们会议室的门口了,各个楼层的安保都已经被我们控制,打算来一招瓮中捉鳖,但赵局太不厚道了,给我分配的都是一些没什么经验的小年轻,他们一冲进去,还没说明来意就掏出了枪,结果是全会议室的人乱成一锅粥,让那家伙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到嘴边的鸭子飞了,王旭气不打一处来,把洛雨递给他擦头发的毛巾狠狠地摔在地上。 “回局里我打算把这些事跟上面汇报一下,抓冉奕,揪出后面的非法产业链条才是大头。人家根本不搭理咱,随便糊弄我之后,转而去开抓黄松的表彰会了,这回案都不立,人也不给,就生怕我去调查化德工厂。我算是明白了,这群败类就是官商互通,狼狈为奸,压根指望不上。要想逮住冉奕这家伙,还得靠我们自己。” 洛雨浅笑,拿来一条新毛巾。 “快点擦擦,别着凉了。” “没想到你还有怪温柔的一面。”被洛雨突然这么一关怀,王旭的气消了大半。 “不过洛雨,你说这冉奕到底是何方神圣?” “目前看来,他只是徐寅的一条走狗。”洛雨端来一杯热红茶。 “虽然我也没有摸透他的底细,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很多事的知情者,倘若真的抓住他,那些把我们逼入窘境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但现在连宋云都不能威胁,只依靠你我二人多少有些捉襟见肘了” 洛雨:“好消息是我又联系了一位得力干将,我们的老板程羽,你应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王旭点头,“坊间传闻徐寅和程墨林有纠葛,加之事情波及的是他的工作室,程羽的确可能站在我们这边。” “你有什么计划吗?”王旭向洛雨发出灵魂拷问,他已经万策尽了。 洛雨不慌不忙地将她下午在工作室讲的计划告诉了他,王旭听完大惊失色。 “你怎么想的?打草惊蛇?” “还是那句话,如果你相信我,就按我说的做,从明天开始,你把能想到的抓捕冉奕的方案都弄出来,不管靠不靠谱都一股脑塞给赵局长。只有能迷惑他的视线就好。” 虽然王旭猜不透这样做的目的,但他现在只能指望她了。 洛雨把蒋雪给她的伞扔给了王旭。 “行了,水擦干了,茶也喝了,身子也暖了,你早点回去,我还要休息。” “回?回哪去?” “嗯?你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没自己家吗?这么晚逗留在陌生少女的家中,小心回去挨你老婆训。” “你开玩笑呢,别说结婚了,我连女朋友都没谈过,哪里来的老婆?至于家这玩意我之前有,后来嫌太远,我索性就在办公室里添了张床,凑合住五六年了。” “三十多岁不找女朋友你不会是那方面功能有问题,还是说性取向的事?” “没时间,从警校毕业以后我就被分配到高新区了,刚入职就接手了一些棘手的案子,起初是个跨省的连环杀人案,侦破之后校园强奸案又接踵而至,一桩接着一桩,我总想着等手头的案件忙完了,闲下来,再考虑自己的事,结果蹉跎蹉跎着,就成现在这样了。” “家里人不催你?” “咋不催嘛,不过他们也理解我的工作。”王旭伸了个懒腰。 “不过我打算把何阳的案子结了以后,就休息一阵子,老家那边也给相了个姑娘,抽空回去看看。” 好家伙洛雨算是知道五年后的王旭为何会变成那样了,看样子他是把毕生的精力都投入到研究案件之中了。 “再不结婚,你可真成大叔了。”她打趣道,然而现实情况是,五年之后王旭还是没有结婚。 他还真是个纯粹的人。 王旭拿起雨伞,缓缓踱到门前,正要挥手道别,却被洛雨拦了下来。 “你去哪?” “当然是回警局咯。” “他们在开表彰庆功会,你去了不是纯纯显眼包?知道你不想回去,可惜我家只有一间卧室,只能委屈你睡沙发了,衣服湿着肯定不舒服。”洛雨说着从卧室取来一叠衣服。 “这些是何阳生前留下来的,尺码差不多大,不介意的话将就一下。还有浴巾和拖鞋,浴室的花洒不太好用,你调水的时候稍微小心点,别烫到了。” 洛雨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王旭有些措手不及,这些事她早就提前准备好了。 “合着你不想赶我走?” “毕竟这么晚了,从小寡妇门里出去,难免让人嚼舌嘛。” “去去去,说什么呢。” 另一边,由于还是对洛雨放心不下,工作室的同事们思量再三,还是戴上了慰问品,打算晚上来探望她一趟。 “都快十一点了,你们确定现在去不会打扰到小洛?” “放心,作为闺蜜,她不规律的作息我一清二楚。”蒋雪也在探望的群体中。 “这会儿她应该才刚开始刷剧,绝对不可能睡了。” 此时王旭刚刚洗完了澡,正和洛雨坐在沙发上,制定迷惑赵局长的计划。 “洛雨。你说要不要像你那样,在开会的时候直接开诚布公地讲出来?警局里肯定有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好同志,只要发动群众的力量,纸是包不住火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能和你坐在同一张桌上的人,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呢?” 来探望洛雨的同事恰好也到了门前,但由于洛雨和王旭讨论得太过激烈,压根没听到敲门声。 “睡了?” “不可能。”蒋雪竖起耳朵趴在门上。 “听,里面有动静。” 王旭:“行,那就按你说的做,故意设置很多个抓捕时间,让赵局摸不着头脑,就算他提前通知,对面也来不及反应。如此一来敌明我暗,优势在我。” “看谍战剧看上头了?”蒋雪皱起眉,又狠狠敲了几下,但在她敲的同时,王旭一挥手,把红茶打翻了,溅了洛雨一身。 “啊!”蒋雪也听出是洛雨的声音。 王旭:“对对对不起一不小心把你弄湿了,我马上去处理。” 门外的同事这下都听清了,王旭的声音不像是从手机里发出来的。 “没事没事等会儿收拾就行。” 【你别乱摸,我坐上去就行】 门外的同事们越听越不对劲。“洛雨家进男人了?蒋雪她连你都瞒过去了吗?” 蒋雪忽然想到了什么。 “难不成今天唐绘姐就是看到洛雨和其他男人聊天,才神神秘秘地笑?” 洛雨这小姑娘深藏不露啊。 第78章 他不会杀人 打翻的红茶沾湿了洛雨的睡裙,她虽然个子不高,但其他地方的营养可是一点不差,薄薄的睡裙下透出她若隐若现的曼妙身材,王旭“唰”的一下涨红了脸,连忙害羞地别过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门外的同事不信邪,又竖起耳朵,趴在门上听。没想到后面的声音更加过分了。 “哎呀王旭,别那么局促不就是把我弄湿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你都30多岁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青涩呢?我又不会因此责怪你。” “毕竟这些年来我一直忙于工作,连异性的手都还没牵过,更别提我还是第一次到异性的家中住”王旭羞涩地低下了头 【毕竟我还是第一次】 这话到门外的同事耳朵里就变了味儿。 “这也太劲爆了。” “第一次的话”洛雨忽然想到完成这些案件以后王旭也要去相亲了,索性就给这个钢铁直男开开窍。 “不管第几次都不要紧张,如果你真的要回老家相亲的话,我可以做你的僚机,就当感谢你这次的鼎力相助了,如果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手把手教你,比如——第一次见面不要表现得这么耿直,最好内敛、温柔些。” 如此正常的对话在门外同事的耳中却变成了。 【第一次也没关系来,我手把手教你你温柔一点!】 “我靠洛雨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私下里玩得这么花?” 同事们听得正起劲,完全没有注意到程羽不知不觉站在了他们身后。 “大晚上的躲在别人门外偷听可不太好。” 同事们被吓得跌了个踉跄。 程…程总,你为什么会半夜来找洛雨?该不会” 众人回想起今天程羽把洛雨叫走单独聊了几句的场面,不自觉地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想什么呢?小洛一个人住我放心不下。” “哟~程总怎么不关心关心我们,单单专程来找洛雨呢?” 程羽平时很少树立领导威严,这也导致工作室的每个人都跟同班同学一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没有任何差异和忌讳。 他懒得和她们解释。 “不信的话,去问你们绘姐,她就在楼下车里等着呢。” 众人于是不敢再多言,程羽见她们还躲在一旁,丝毫没有上前敲门的意思,更感觉奇怪了。 “不是你们蹑手蹑脚地跟贼一样,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蒋雪才斗胆指了指防盗门。 程总,您听。” “还有什么技巧吗?”交流了一会儿后,王旭惊喜地发现,洛雨不仅仅有侦察破案的天赋,恋爱技巧方面也到了让他拜师水平。 “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不过,如果你们一见钟情彼此有好感的话,你可以试着保持暧昧的距离。” “暧昧的距离?” “心理学上有个名词叫吊桥效应,比如女性产生危机感时,会自然而然地对在这场危机中保护她的异性产生好感。懂我的意思嘛?你可以带她去做一些刺激的事,比如去鬼屋。” 然而到门外的程羽耳朵里这句话就变成了。 【我们可以再刺激一些】 “离谱…” 不过程羽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洛雨曾说过,她上一世是在今晚被冉奕的人杀害。按照最近洛雨展现出的冒险性格,程羽怀疑屋内说话那个男人很有可能就是杀手。 于是他又顾不上别的,挥拳砸向门。 咣咣两声,洛雨他们可算是注意到了。打开门后,门内外的人都蒙了。 同事们惊讶地看见洛雨竟然和一个陌生的中年大叔穿着睡衣站在一起,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的睡衣正是何阳的,这不是赤裸裸的ntr吗? 而同事们的行为也同样令洛雨费解。 “你们这么晚了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蒋雪因为和洛雨关系好被推到了前面。 “呃…”她尴尬地挠了挠头。 “就是想来慰问慰问你们…” “今天上班的时候不是已经慰问过了吗?而且就算带慰问品也带一下靠谱点的,怎么还真把你家的金毛,还有你的表妹都带过来了,我家装不下了呀!”洛雨简直无语。 “对对不起,实在不好意思,没想到打扰了你们小两口的甜蜜生活,我们现在就滚!” 还没等洛雨反应过来,众人就拽着金毛拉着小孩儿一溜烟地逃走了。只留下程羽一脸懵逼地站在原地。 洛雨从她们的语气中察觉出自己和王旭被误会了,因此对着程羽阴阳怪气道。 “怎么?你堂堂一个总裁也来偷听部下了?” “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程羽表明了自己的来意——他是担心洛雨的生命安全。 站在一旁始终沉默的王旭终于开口了, “你谁呀?不用你瞎操心,有我在谁敢来动我师父一根毫毛?” 眼看二人的气焰有些剑拔弩张,洛雨赶忙互相介绍了他们二人的身份,得知是友军后,他们很快握手言和。 “程羽向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意思是在问她要不要说出她的“真实身份”。 此时此刻已经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洛雨也就把程羽当作自己的嘴替,顺坡下驴向王旭说明了真相。 “所以说今天晚上真的会有杀手吗?”王旭紧张地问。 洛雨笑着摇了摇头,“根据蝴蝶效应,很可能我在前两天做了什么事,改变了今晚我会被杀的事实,但不意味着我的生命安全就此得到了保障,冉奕这人绝不善罢甘休。” “嗯,说不定后半夜那人都有可能找上门,出于安全考虑,我今晚就留下来。”王旭终于给自己留在这里找了个正当理由。 “的确。”程羽表情凝重,“所以我才担心你那个计划的可实施性,毕竟何阳已经遇难了,我不能在放任大家的生命受到威胁。” 然而洛雨却对此不以为然,她总结了冉奕的行为,小到雨伞,大到替身计划,不管做了多大的局,他总是很克制,案件的性质永远属于恶作剧的范畴也就是说—— “冉奕不会杀人,逼死何阳的另有其人。” 第79章 看你还能往哪里跑? 意思是我们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干了?二人听完洛雨的话,顿时又重拾起信心。 洛雨:“起码我们的计划可以按部就班地实施了。” 程羽自告奋勇:“那我先来,就按你说的做,明天晚上我就带着老秦去下一家附近蹲守,对方在作案之前肯定要提前蹲点摸排做准备的,我们先下手为强,争取在这之前就把他缉拿归案,如何?” “不。”洛雨摇了摇头。 “你后半段说得对,但人选错了。” “怎么会错呢?程羽和王旭都有些疑惑。 “我和老秦已经是咱们工作室的最强战力了,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让王警官亲自出马?” “错就错在这个最强,如果一上来就不给冉奕任何机会,他说不定会转头去下一个目标,所以与其赌和他硬碰硬,我们不如以智取胜。” “怎么个以智取胜法?”王旭追问。 “简单,把最强换成最弱就好。” “最弱?”二人面面相觑。 洛雨不慌不忙地将她发现蒋雪是冉奕耳目这件事总结出的结论告诉了他们。 “因此在冉奕的印象中最弱的人非我莫属了,所以第一天应该让我和唐绘姐去。” 虽然程羽一百个担心,但他们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洛雨的判断: “咱们之间用通讯设备保持联系,你们躲在附近的地方随时照应就可以了,通常情况下任意不敢想杀人,更何况…” 真正的原因只有洛雨知道在之前的回溯中,冉奕对唐绘都有一种难以明说的情愫,虽然不知是出于何种目的,但足够她用唐绘当挡箭牌了。 次日,一行人找到了下一个可能发生灵异事件的家,坐落在一个老小区内,老房子里只住着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奶奶,她姓金,暂且就称她金奶奶。当时的客户是亲奶奶的女儿。 金奶奶的老伴儿走得早,他们也就只生了一个闺女,她腿脚不利索。随着年龄增高,从一楼出门都成了问题,平日里只能靠女儿来照顾。 女儿也老大不小了,还有自己的家庭,她想把老母亲接过去,但金奶奶死活不肯,找了几个保姆都不太合适。于是在委托风语工作室给他们的老房子进行了改装,在多处利用智能家具和各种巧妙的设计,让老人上床下床做饭,洗衣等都可以坐在轮椅上完成。 程羽对这个设计非常满意,但一想到如此优秀的作品很快就会被灵异事件玷污,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金奶奶虽然腿脚不便,但脑子清楚得很,见这帮老熟人来了,她连忙推着轮椅迎接他们,由于老人年事已高,倘若真的说出实情,怕是会吓到金奶奶,他们也只好先转告了老人的女儿。 老人的女儿得知情况以后表示非常理解,连连同意一切都听他们的安排。 几乎没有受阻,事情的进展比想象中容易得多,到了晚上四个人各就各位。 外面还在下雨,程羽和王旭躲在不远处的一所网的三楼,这里视野开阔可以看见老小区的大门人来人往。也可以时刻支援她们。 到了晚上十一点,金奶奶仰卧在躺椅上来回晃着,而唐绘就躲在金奶奶,身后的窗帘里,等着那个制造灵异事件的人大驾光临。 不一会儿,从门口的方向传来窸窣的脚步声和低沉的喘气声。 “谁啊?”金奶奶轻声问。 “老婆子,是我!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了吗?”从黑暗中,走出来一个老头,他晃着身子,摇摇晃晃地坐到了金奶奶身边,奶奶定睛一看,这不是别人,正是她已故多年的老伴儿。 人死不能复生,金奶奶吓得够呛,赶忙想从躺椅上离开逃离这里,但他的腿脚不便,加上轮椅被老头占住了,他无处可逃。 “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他,我老伴儿五年前就死了,你到底是谁?” 老头不依不饶地抓住金奶奶的手臂,继续吓唬她。 “我死了,你说得这么轻巧。这么多年来你没有去过纪念堂一次。也没有为我上过一炷香,你心里难道就不会觉得愧疚吗?不要说腿脚不灵便,老婆子我这次来不为别的,阎王说你的阳寿已尽,便派我来带你走。” 这么一通吓唬,金奶奶算是彻底背过气去了,她吓得浑身颤抖,四肢抽搐仰面朝天,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老头,没想到自己这么轻易就得逞了,露出阴森的笑容,他正准备拄着拐杖离开,却被金奶奶反手抓住了手腕,她根本没有晕过去。 “终于让我逮到了,我说你不会真的以为一个80多岁的老太太深更半夜的还会坐在躺椅上晒太阳。 她说着反手摘下了假发,“老头”这才发现,她根本不是金奶奶,而是洛雨假扮的,真正的金奶奶已经被她女儿接回家了。 此时,躲在窗帘后面的唐绘也闯了进来,她们一前一后围住了“老头”。 “一天到晚的装神弄鬼,制作这么多灵异事件是何居心?” “老头”脸上却还挂着阴森的笑,仿佛他早就知道料到金奶奶是假扮的。 但当他看见唐绘的那一刻,那阴森的笑容迅速收敛,转变成夹杂着诧异的愤怒。 “唐绘你怎么会在这里?是谁把你带过来的?不是警告过你吗?” 警告?唐绘想了一下好像是会有这么一回事,在今天出门的时候,她在家中的雨具收纳架上翻到了一张纸条,那纸条警告她今天不要出门。 她以为这是从哪张黄历上撕下来的,她也不封建迷信,便没有太在意。 “老头”叹了口气,“你们这么挣扎是没有意义的。” “怎么没有意义?” 洛雨扯掉身上的伪装,她力气出奇的大,死死捏住“老头”的手腕。 “你不会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还可以隐瞒下去,冉奕,整出了这么多次恶作剧,不要以为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对方似乎因为身份被识破变得气急败坏,他拼命地挣脱了洛雨的束缚,转而向门外逃去。 “别想跑!”洛雨刚想追上去,却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这才发现,她的双脚不知何时被死死地粘在了轮椅上,而唐绘的衣服也被无数条细小的钓鱼线挂住了,跑不了几步就被拉住。 眼看着又要让冉奕跑了,门外突然闪过一个身影。 是王旭,他死死地挡在门前,彻底堵住了冉奕的去路。 “瓮中捉鳖,这次我看你往哪里跑!” 第80章 百密一疏 夜雨洗礼着高新区警局通明的灯火,也洗涤着在场焦急等待的每一个人的心。 王旭坐在洛雨的身旁焦急地搓着手,他刚见过赵局长,反复强调一定要严审冉奕。 “这个冉奕我已经调查整整五年了,不仅仅是风语工作室的灵异事件,还有他背后那条庞大的制毒产业链一定要彻查到底。” 但即便赵局长满口答应了王旭的请求,他还是不放心,为了以防万一,他坚持申请要亲自审问。 令王旭意外的是,赵局长再次没有犹豫地同意了。 他疑惑地问身边的洛雨。 “你说这老东西今天什么情况,是不是在耍什么花招啊?” “谁知道呢?”洛雨面不改色地耸了耸肩。 她也很反常,从抓住冉奕到现在进了警局,他就始终保持沉默很少开口,反倒是唐绘和程羽分析个不停。 “冉奕这张脸怎么越看越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他?”唐绘冥思苦想,“他好像来风语应聘过。” 程羽听罢,有些后怕地说,“会不会是当初没有要他,被他怀恨在心,如今报复我们?” “都过去五六年了,再怀恨在心也该放下了。洛雨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她这句话反倒提醒了唐绘,“对我想起来了,我刚刚入职转天,你们就让我去面试的人就是冉奕当时这个人就很奇怪,说了一堆抽象的话,我才没要他。” 根据唐绘的反应,洛雨判断这些年来冉奕应该没有进一步地骚扰她。但她还是搞不清楚,冉奕遇到唐绘的奇怪反应,她从来没有见过冉奕会如此的慌张,而且这家伙明明有时间逃跑的机会,却因此在原地迟疑,王旭也才得以拦住他的去路。 这实在是太反常了,结合他之前说的话,洛雨愈发琢磨不透这个人的真实动机,他是为了保护唐绘吗?如果为了保护她的话,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的工作室找麻烦呢?因此洛雨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观察冉奕上,始终保持沉默。 褪去伪装后,她又见到了冉奕的模样,和当初在医院见到的一样,也就是那样清秀俊朗,宛若一位翩翩公子。这副正派的面孔很难让人将他与那些可憎的灵异事件联系在一起。 人就是这样复杂的生物。 片刻等待后,赵局长走出审讯室,现场已经布置好了。 但要求王旭只能带一个人,而这个人必须由他来选。他提溜着眼神将在场的每一个人审视了个遍,贼眉鼠眼的目光落在了唐绘身上。 “就你,唐小姐是灵异事件的直接受害者,更有发言权去审问。” 而王旭还是太年轻了,他觉得冉奕抓都被抓了,定罪是板上钉钉的事,带谁不一样呢? ”姓名冉奕,年龄32岁,这些都是你的基本个人信息。” “是。” 玻璃墙对面的冉奕正坐着,他目光呆滞,如同机器人一般。 “首先你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金奶奶家?” “我不知道。” “你今晚为什么要伪装成金奶奶已故的老伴?”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制造这些灵异事件?” “不是我干的,我不知道。” “问你话呢!正面回答我的问题!”王旭气得猛摔笔记本,梆的撞击声连门外的洛雨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抬眸望向对面的赵局长,他不自觉地别过脸,擦了擦额头的汗。 “借着直接受害者的理由,把唐绘放到冉奕的视线中,让王旭无法对冉奕产生威胁,这点您早就知道。” “我不知道。”赵局长和冉奕异口同声地回答。 冉奕的声音空洞,每一次回答都在刺激着王旭,他强忍着心中的怒火。 “好好好,跟我装傻充愣是。” “你可以选择拒绝回答我的问题,但即使你不承认,我们也有足够的证据审判!” 他列出了冉奕的罪名,得意洋洋道,“铁证如山面前,我看你怎么辩驳! 但很快他就傻眼了,冉奕忽然像换了个人,不紧不慢地开始为自己辩解。 “你讲够了吗?警官先生,首先你们说我杀了人,何阳那件事和我有关吗?现场有留下我的指纹吗?没有。不信的话咱们用案发房子周围的监控录像说话,都没有出现我的身影怎么能断定是我作案?” “此外,你们说我制造这些灵异事件,的确,我昨晚是去了金奶奶家,但这能证明什么呢?我承认,我这人就是有私闯民宅的毛病。至于易容恶作剧,这就是我的一小点个人爱好,你们警察不会闲到连一个人化妆都要管。” “行,你还真行。”冉奕的无赖程度远超他的想象,但既然他有百分百的把握给冉奕定罪,就是因为他早早为自己准备了后手。 当他在孙啸孙川的殡葬店里调查的时候,采集到了一枚指纹,通过监控录像判断,这枚指纹就是冉奕‘造访’时,无意间将手放在了玻璃柜台上,留下的指纹。 如今这些指纹样本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只要和冉奕右手无名指的指纹匹配,就能证明那天伪装宋云的人就是冉奕,也就能坐实他参与了灵异事件。 “原本还能坦白从宽,冉奕,是你自己不珍惜机会,你,以及你背后的制毒贩毒产业链,一个也别想逃。” 然而当王旭去调指纹样本时,又一次傻眼了,赵局长竟然惋惜地告诉他,指纹被弄丢了。“你们在开玩笑,那么重要的证据怎么弄丢了?” “昨天我们开表彰会,大家都喝了几杯,没想到那些新来的小警员没轻没重的,开玩笑把资料柜弄翻了,我们收拾了好久,但就是找不到那天你给我的指纹标本了 一派胡言!王旭算是明白了,赵局长已经不是坐视不管的问题,他简直就是那帮上位者的走狗。 然而赵局长却像没事人一样,假情假意地问王旭审讯进度如何了,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他强忍着怒火回到位子上,却发现冉奕在朝着他笑,那张俊朗的脸青筋暴起,骤然变得狰狞,那副诡异的笑容,仿佛在无情地嘲笑着王旭。 你自以为百密一疏,实际是我算无遗策。 第81章 灵异直播 事到如今,王旭已然万策尽,只能寄希望于陪审的唐绘身上。可她哪里经历过什么审讯,被莫名骚扰的怒火也只能化作紧紧咬住的唇。 身为风语的首席设计师,在她眼中,冉奕荒谬而可憎的行径玷污了她创作的一个个设计品,给工作室的每个人都带来了极大的困扰,但除此以外呢?洛雨坚称他不会杀人,他所做的事不过是恶心人罢了 沉默半晌,唐绘才缓缓开口。 “五六年了,你到底有完没完?冉奕,你这家伙真是一点不变,我想起来了,当初你自我介绍时说过你喜欢恶作剧,这么多年来,你还是将这种劣迹斑斑的品质当成引以为豪的优点吗?如今还缠着我们。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旭原本觉得唐绘说跑题了想拦住她,却没想到她的话如同利刃般刺穿了冉奕。 他愣住了,原本狰狞而得意的笑僵在半空中。 “唐绘你认真的?难道连你都觉得我是在害你吗!” 如同五六年前一样,唐绘觉得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 “你知道因为你制造的灵异事件,我们工作室损失了多少吗?程羽到现在都背着债务,无论你怎么想,站在我的角度,你做的每件事,都是赤裸裸的伤害,收手,如果真想为了我好的话” 见冉奕沉默不语,唐绘顺势问道。 “以及关于何阳的事,你不会杀人,我相信他不是你害死的,但希望你能提供一些有用的线索。这对我们,特别是那个小姑娘很重要。” 唐绘的话仿佛触动了冉奕体内的某个机关,他倏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唐绘,那张俊朗的脸上,再次覆上了狰狞的阴云。 由于拿不出有效的证据,无法证明冉奕和那几项指控的罪名有直接关联,也无法证明他今晚的行径与之前风语工作室遭遇的灵异事件有关联,加之冉奕本人拒不认罪,最终,他只被按照私闯民宅的罪行,处以七日拘留和500元罚款。加之金奶奶家没什么损失,她的女儿不想自讨苦吃,也就不再追究。 最终得出结论——冉奕无罪释放。 当审讯室大门打开的一刻,空气似乎凝固了,在场的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赵局长面带微笑,领着冉奕缓缓走出。 他为了自己的业绩,将本该归类为特大类的案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变成了一起民事纠纷。为了走调解成功的程序,他还让冉奕给洛雨他们一一握手致谢。 当冉奕走到洛雨面前时,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死死地握住洛雨的手,表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说。 “小姑娘手劲儿还蛮大的呢。” 洛雨面色不改地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见过不下十回了,没有一丝伪装,却让警方苦恼了整整十年,真是个狡猾的对手。 她瞥见,在冉奕的眉宇间,酝酿着一股仇视的火焰,她读出了冉奕的微表情。 “我迟早会复仇的,迟早会向唐绘证明,谁才是对的。” 回程的车上王旭气不打一处来。 “他妈的简直是儿戏!这么大个犯人,放着不管?让他回去继续危害社会?要司法机关有什么用!” “我们还是太大意了。”程羽一边开车一边分析。 “我耳朵比较好使,就算关着门,我还是听见你们里面在说什么了,说实话我们行动得太匆忙了,毕竟谁都没有想到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堵住冉奕的去路,案发时我离得最远,时间最充足,如果我当时冷静些,多叫点人,可能事情就不会是这样了。” “不,是我的问题。”唐绘愧疚的语气夹杂着哭腔。 “我考虑得太少,太天真了,原本之前的审讯已经快要攻破冉奕的心理防线,我看他离说出真相只差一步之遥,我我却太心急了,一不小心提起了何阳的事,导致他最后什么也没承认” “其实我也有责任”王旭也渐渐冷静了下来,“其实这次审讯我夹杂了私心,赵局那帮王八蛋看不起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之前得罪了太多人,这位子恐怕也就到头了,我想给那帮王八羔子露一手,才想着速战速决,结果反倒被冉奕利用了心理” 见一旁的洛雨依旧沉默,唐绘轻轻挽住她。 “对不起小洛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关于何阳的事到现在还迟迟没有结果我真的很抱歉” “大家干嘛这么悲伤?”洛雨见一行人都哭丧着脸,感觉很莫名其妙。 “我们不是大获全胜了吗?” 大获全胜? “洛雨你未免乐观过头了,这次能抓到冉奕都属于侥幸了,他很有可能就此销声匿迹,况且就算他再次犯案,也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了。”王旭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我承认,你的侦察推理能力很优秀,但一切有效的破案都需要司法系统做保障,现在连局长都是人家的人了,我们还能怎么办?” 谁都没有想到,洛雨竟然咧嘴笑了,她这在正常不过的笑容,此时此刻却散发着一种莫名的诡异感。 “对啊,这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既然我们不能信任赵局长和f市的司法系统,那不就能理所应当地绕过它们了吗?” 见过冉奕的微表情后,洛雨笃定这家伙决不会善罢甘休,甚至为了自证,他会比这次还要鲁莽。看似错失良机,实际上迎来了更多的机会。 “你打算怎么办?”唐绘犹豫地问,作为唯一一个保持乐观的人,洛雨再一次成为“全家人的希望”。 “之所以赵局长能颠倒黑白,还是因为冉奕被抓的见证者太少了,即使他们罔顾事实,也没多少人站起来为正义发声,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方式,将他的行径公之于众,这样即使他们还想掩埋,也无济于事!” “至于形式嘛~”洛雨掏出手机,打开某款直播软件。 “就来一场灵异事件的全民直播。” 第82章 中国好客户 雨仍下个不停。 “到了。”一行人的车停在雅居公寓楼下。 唐绘边走边介绍,“这里之前是老式写字楼,由于f市的城市发展重心转移,城南这一片的发展潜力下降了,这附近十几栋写字楼都差不多搬空了,后来有房地产商看上了这块地皮,把这里改造成了公寓,地价便宜,周围配套设施完善,听说过两年还会通地铁,这里吸引了不少年轻打工人。” 由于附近很多单生意都是她接的,唐绘对这里了如指掌。 “已经和客户联系过了。”程羽放下手机。 “他们都在家。” 轻声敲门后,这家的男主人开了门,洛雨也得以窥见唐绘又一自豪作品的全貌。 这是一间复式结构的loft,不过空间狭窄,实际使用面积只有三十平米出头。这里住着一对新婚的夫妻,小崔和小琴,他们都是来f市的打工人,目前暂居于此。 “之前想着只是暂时住在这里,毕竟结了婚有了孩子的话,这地方还是太拥挤了。”当初小琴给唐绘提供改装意见的时候曾这样讲。 因此唐绘充分利用lft四米的层高,将整栋房子改装成错开的三层结构,在保证每个生活区域的属性被保留的同时,为夫妻乃至未来的孩子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如此一来,至少在孩子读中学之前,他们都不用为空间不足而担忧了。 并且唐绘联系的材料生产也是最物美价廉的,最终的成品足足为夫妻俩节省了三分之一的预算。 这对夫妻对风语工作室非常满意,当听说他们今天会亲自登门拜访时,小崔甚至特意请假回家接待唐绘他们。 “尝尝我的手艺,唐绘姐。”小琴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 “程先生我也见过,这二位是?”她望着一旁的王旭和洛雨,洛雨倒还好,一直客客气气不卑不亢的,反倒是王旭,又因为没到过异性家而紧张得不行,三十多岁的男人跟中学生一样低头不语,只知道疯狂干饭。 “都是风语工作室的同事。”程羽不假思索地说。 “他们刚入职,来参观学习的。” 小崔一边给大家盛饭,一边想起来了什么。“对了唐绘姐,我最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风声,咱们工作室被人诬陷闹灵异事件的事,连我们单位的同事都知道了,为这事儿我还跟他吵了一架。我和小琴入住一年多了,能不知道咱工作室设计的好坏。” “就是!”小琴跟着附和。“没人比我们更有发言权了,那些不良媒体就是在血口喷人。” 唐绘:“是啊,我们这次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小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就说,我和小崔能有今天,少不了您的帮助。” 唐绘向洛雨递了个眼神,洛雨点了点头,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摄像机。 “我们计划拍摄一段三天左右的vlog,内容就是你们的真实生活,我们希望剪辑更多曾经客户的生活vlog,向外界证明,风语的设计绝对没问题,不过我们也得先征求你们的同意,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想暴露个人隐私。” 然而夫妻俩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这有什么?我们早就看不惯那些人诋毁咱们工作室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堵住他们的嘴,况且能帮上你们的忙,该说感谢的人是我们才对。” 王旭把摄像机固定在二层的栏杆上,这里视野最开阔,可以俯瞰一层餐厅,以及二层卧室、会客厅的全貌。 “话说我们两个可以在你们家暂住一阵子吗?”洛雨指着三楼的房间。 “我看门关着,应该没人住,我和王旭留在这里,万一真的有灵异事件,也好帮上忙。” “这这这不太好”小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唐绘也附和,“算啦洛雨,我们已经很麻烦人家了,再要求什么就有点过分了。” “还有一件事,有可能我们需要把这段录像放到工作室的公众号上同步直播,也是三天时间,可以吗?” “没问题~”小琴爽快地答应了,“虽然最近在备孕,但让小崔忍几天就好了。”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回去的路上,王旭还一脸不可思议地追问唐绘上哪找得这么好的客户。 “不都说顾客是上帝吗?我咋感觉在这夫妻俩眼里你们跟救世主一样。” 唐绘平静地回答,“这就是我们工作室创立伊始的理念,我们真诚待人,他们也会回馈我们,这本身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风评变坏,全都是因为冉奕这人从中作梗” 洛雨忽然想起了什么。 “虽然这话当着程总的面说不太好,但我还是好奇,您跟冉奕到底是什么关系?有旧交情吗?为什么他一直对您耿耿于怀?” 她在明知故问,只是想验证一下第二段回溯时,她的记忆与唐绘到底有没有差别。 “我记得他曾说过他和我是同学,但我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唐绘的描述和洛雨的记忆完全一致,这也就意味着关于冉奕的信息,并没有被回溯系统粗暴地删改。 他的动机仍是未知。 晚上,从洛雨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宋云家回来。外面雨下得太大,即使打着伞,她的身上还是被雨淋透了。 电梯门开的瞬间,她看到自家的门口被人泼了红油漆。放在以往,她可能会害怕地赶紧报警,但现在她望着门上显眼的鲜红色,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八成是冉奕,对于他而言,顺藤摸瓜找到洛雨家简直轻而易举,要不是置身事内,洛雨真想知道冉奕这家伙每天到底有多闲。 刚才在教小孩儿的课间,宋云曾告诉她一个消息,一个矮胖的房地产商来他们公司调查了。 “他们自称是墨林集团的,我们公司所有的高管几乎都被单独问了个遍,不过他们的问题都集中在,黄松被抓前都有哪些异常行为?和谁同行?以及” 宋云疑惑地拿出冉奕的照片。 “基本每个人都被问过,有没有见过黄松和这个人同行过。” 这个问题同样困扰了洛雨,宋云口中矮胖的老头绝对是徐寅,可他们为什么要大张旗鼓地展开调查,不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吗?就算他们在高新区警局乃至整个f市的司法机关都有保护伞,但制毒贩毒可是通天的大事,他们不至于蠢到如此暴露。 更何况,冉奕也是他的人,为什么徐寅要怀疑他呢? 洛雨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 难不成指使冉奕的人不是徐寅? 嘀嘀—— 她的手机传来提示音。 直播要开始了。 第83章 虚空造势 当一碗好吃的饭菜放到不易被发现的角落里时,最先被吸引来的往往是苍蝇。 虽然只是名义上的行动,程羽还是给足了洛雨面子。他在个人社交媒体上不断为这场为风语正名的直播造势,同时动员工作室所有的员工都宣传这场直播,加之风语工作室本就名声不小,在直播开始前,就已经吸引了近万名观众。 然而洛雨对他们的成分心知肚明,果不其然,直播的画面刚刚出现,就涌来如潮水般的咒骂。 “大家不要听他们虚假宣传,这些都是摆拍。” “做直播有什么用,有本事出来澄清一下那些灵异事件。” 不用想,这些声音来自其他直接竞争的家装设计公司,他们得知风语想要为自己宣传正名的消息后,赶忙搜罗了一大批水军,尽可能揪出风语一切可攻击的黑点,在直播间内大肆谩骂。 但很快,正常人的视角占据了上风,他们发现这场直播根本没有任何商业包装,不像一些带货直播间,主持人拿着麦克风站在中央一口一个“家人们”。 镜头中记录的是再正常不过的夫妻生活,他们只是一切如常地该干嘛干嘛,仿佛完全无视了摄像头,同时由于他们根本不进直播间,看不见弹幕,夫妻俩也不会理会直播间的弹幕。 镜头会适当地转向,当观众们见过loft的全貌,领略了它的精巧设计后,渐渐地,各种羡慕的弹幕盖过了抹黑的水军,这场直播真的成为了风语的正面宣传。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 由于正在备孕期,不加班的情况下夫妻俩睡得很早,洛雨打开手机的时候,他们已经关灯了,面对黑乎乎的直播间,大部分围观的观众都散了,于是水军们逮住机会,又开始狂轰滥炸。 “快来看,马上就要出现灵异事件了。” “我去,柜子怎么动了,你们看到没?” “把声音开到最大,能听见诡异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古神低语。” 原本失去兴致的普通观众们正要离开,却又被水军们的话吸引了回来。毕竟他们家的挑高有足足四米,窗户又小,关了灯以后一片黑咕隆咚,自然给了网友们无限的遐想空间。 网友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他们开始怀疑摄像头另有其人在控制,实际上是为了隐藏秘密,开始谣传这家明明只有夫妻俩,却额外留出三层的空房间,难不成里面囚禁着谁? 就在这时,洛雨下出了最重要的一步棋,她将视频直播流换源到某直播平台上,并更名为,【诡异的房间】 由于水军闻着味儿就过来了,在有一定关注的情况下平台开始推流,不少半夜不睡觉的夜猫子也涌了进来。 在水军的推波助澜下,新涌入的网友们脑洞大开,凌晨三四点时,风向已经变成了这家风水非常差,曾死过人才卖得这么便宜,三层的房间房门紧闭是因为摆着神像镇压鬼魂,开直播是为了吸收大家的阳气。 眼看着局面即将控制不住,水军们当然是嘴都笑歪了,他们没想到稍稍一用力风向就变成了这样,但此时,观众的讨论已经完全脱离了风语工作室,全部集中在这个loft的谜团上。 事实证明,没有所谓探灵博主的引导,只要有一定的谣言基础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众,人们却有可能相信更离谱的事实。 第二天,这个直播间已经在贴、抖音、哔哩哔哩等平台被各类蹭流量的媒体大肆宣传,为了引流,他们虚构出各种诡异的标题和故事。就连白天观看的人数都已经破十万。 到了晚上,找鬼已经成了所有观众的首要任务,他们不放过视频的任何一个角落,小琴半夜翻个身都能引起直播间的弹幕狂潮,更不用说小崔凌晨上了个厕所,之间被网友定义为他在卫生间养了小鬼,半夜用自己的鲜血喂食。 这场以讹传讹的造谣风暴很快蔓延到了夫妻俩耳中,但他们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他们以为这是其他公司的水军在故意抹黑,等vlog出来自然清者自清,便不予理会。 而更多奇葩的传闻也频频涌现,什么这其实不是阳间的直播,他们根本不在我们这个位面,那对夫妻也不是为了故意博眼球而不回复消息,是他们根本看不到我们的弹幕。 洛雨也顺水推舟地打开了直播间的pk功能,更多蹭流量的直播间为了匹配到他而挤得头破血流。与此同时,直播平台官方也注意到了这个奇葩的直播间,他们也好奇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流量,不过在确认直播源没有问题,直播内容也不过是稀松平常的日常记录后,他们实在找不到理由封禁直播间,也只好作罢。 第三天夜,直播人数在各大媒体的宣传造势下,人流量达到了顶峰,在线观看的观众有近百万人,每个人都在期待着灵异事件的出现。那些曾经找水军抹黑的家装设计公司这才意识到风语工作室利用这场直播博取了多少流量?立马找来更多水军,在直播间里狂刷根本不存在任何灵异事件。 的确,在近百万的观众中,很大一部分人是真的来看灵异事件的,创造那些诡异说法、故事的人只占很小一部分,大部分观众在直播间内蹲守了近三天的时间,渐渐地发现虽然直播间的噱头拉得很慢,但期待已久的灵异事件终归还是没有出现。 加之水军们也在不断地狂吠,直播间内“散了散了,没意思”的弹幕也越来越多。 望着逐渐下滑的观看人数,洛雨丝毫没有慌张,她本就知道这场虚空造势的直播撑不了多久,但同样的,冉奕也憋不了多久了。 果不其然,在镜头旋转的过程中,画面忽然糊了一会儿,当它再次清晰后,还留在直播间的观众纷纷吓得“虎躯一震”。 就在楼梯转角下的空位置里,赫然坐着一个凤冠霞帔,头戴红盖头的女人。 灵异事件,真的来了。 第84章 囍 “领导突然说要加班,今天晚上我就不回来了。” “嗯没事,老公你放心工作,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放下电话后小琴吃力地挪到床上,小崔在一家it公司当码农,平日里都准时回家,唯独今天破天荒地要加班。 其实这很正常,但连绵阴雨导致她有些感冒,身体不适时总希望有个人在身边陪着,因此她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吃过药后,她便早早关灯休息了,然而她不知道关灯这一举措引来了直播间里多少人的狂欢。 “快看!什么情况?现在还到九点,怎么就关灯了?难不成有大事发生?” “我就说嘛,今晚说不定就会有血祭仪式。” 在网友们的口口相传中,关于这间loft,已经诞生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这对夫妻曾怀过一个孩子,但由于某些原因孩子流产了,没想到自此以后厄运便缠上了这对夫妻,他们被接连不断的灵异事件困扰着很是苦恼,有资深的风水师告诉他们,这是被孩子的怨灵缠上了,祛是祛不掉的,只能把他请走,而请走的方式,就是在三层楼里塑一尊小孩的像,每日将他如活人般供奉,奉满三年,怨灵满意了自然会离开。 而这对夫妻饲养的小鬼也被藏在了三楼的房间里,只有关了灯的时候小鬼才能放出来。 小琴看着网友们编造的荒唐故事无奈地笑了笑。 怎么可能吗?风语工作室设计的房间不可能出现灵异事件的。那些东西本就是人为制造装神弄鬼的,小琴平复了心情,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惊醒,猛地睁开眼睛,只见一片漆黑,从楼下传来微弱的声音。她翻过身,窥见暗红色的光。 她以为是小崔回来了,但猛然间浑身一颤。 不对小崔不是说今晚加班不回来了吗? 难不成进贼了?可楼下窸窣的声响更像是有人在轻哼吟唱。 小琴好奇地从床上探出头向下望,见到了她终身难忘的场景。 他们家一层是餐厅厨房两用的区域,此时所有厨具全被一扫而空,在空地中央摆上了一张檀木案,案上摆着红烛点心,案的两旁,对坐着一男一女。 更准确地说,是坐着两个人形的东西,穿着凤冠霞帔的女人带着红色头盖,而她对面的新郎明显是纸扎的人,如此端坐着,不知何处响起悠扬的唢呐声,这里被布置成了高堂,宛若民俗中中式婚礼的现场。 见此诡景,小琴大惊失色。 那喜庆的唢呐声刺耳诡异,触动小琴敏感的神经,她瞬间被吓醒了,连滚带爬地从床上起来,摸到想要给丈夫打电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小崔的电话根本打不通。手机显示没信号,连消息都发不出去。 “难不成真的有灵异事件?不对,一定是那几家在作祟,唬人的把戏,别想骗过我” 小琴扶着楼梯缓缓走下去,到新郎官的面前,看清了他的脸,不过是个纸人罢了,而桌上那些摆件也都是很廉价的塑料模型,毫无疑问,这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了。 小琴刚自我安慰地松了口气,却不知触发了什么开关,霎时间簌簌的纸钱从而空中落下,纸扎人的头也一碰就掉,从断裂处涌出血水。 血水沾染地板,她这才发现,地上被贴满了符箓。 唢呐声戛然而止,转而代替的是高亢空灵的喊堂声。 【一拜天地】 那戴着盖头的新娘忽然站起身,朝着门口深鞠一躬。 小琴不由得害怕起来,难不成这新娘还是活人,她试着叫那个新娘,但她根本不理会小琴,如泥塑般纹丝不动。 【二拜高堂】 那新娘又转过身,朝着堂上深深鞠躬。 绝对是假的!小琴为自己壮胆。 “我可是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这世上不可能存在什么牛蛇鬼神!” 她壮起胆子,绕到新娘背后,想要伸手掀开她的红盖头,看看到底是何人在作妖,但在他伸手的刹那,新娘好像早有预料般,倏地一百八十度回头脖子直拧,那根本不是人能做出来的动作。 新娘的力量出奇的大,小琴的脖子被她死死掐住,动弹不得。她被摁到了新郎官的位置上,她坐在纸人身上,只听噗的一声,那纸人四散炸裂,化作一汪血水。 新娘的双手摁在小琴的肩上,奋力挣扎间,嘹亮的喊堂声直击灵魂。 【夫妻对拜】 就在被强压着低头的刹那,小琴忽然瞥见盖头下的那张面容,霎时间傻眼了,因为盖头下藏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小崔,正当她想嗔责小崔为何要装神弄鬼时,忽然意识到不对劲。 小崔脸色煞白,双眼空洞无神,四肢僵硬,像是被人下了蛊般变成了提线木偶。 “亲爱的亲爱的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小琴被吓得连连后退,她想往门外逃。 “嘭”的一声,门自动打开了,大门外漆黑一片,从外面飘来一股阴森森的青烟,片刻间就在屋内弥漫开来,阵阵阴风吹过。小琴只觉得寒冷刺骨。 迟疑之际,门外竟出现了一群小纸人,它们一个个只有膝盖高,却扛着一个红色的花轿缓缓走进来,小琴定睛一看,这哪是花轿,分明是一口用红丝绒包裹住的,檀丝木棺材。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请新娘新郎入棺,请新娘新郎入棺。”纸人的嗓音如孩童般稚嫩,此时此刻却显得无比瘆人。 棺材缓缓打开了,小琴吓得拔腿就往楼上跑,可不知何时三楼房间的门也瞬间打开,恍惚间,她看见一个人影向她走来。 “救救命饶了我”小琴被吓得瘫软在楼梯上,她瞥见正在录制的摄像机,意识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求生机会。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爬到摄像机前,对着镜头求救。 “有人有人在看这不是演戏真的有鬼真的有”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她抓入棺材内,棺材缓缓合上,小纸人扛着棺材,一步一步地走入了三楼房间。 第85章 群众路线 当小琴向镜头求救,被拖入棺材时,直播间的人气达到了巅峰,上百万的网友目睹了整场灵异事件,尽管平台很快封禁了这个直播间,洛雨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她让唐绘他们三个留在家中,由老秦传达病假的消息,此外断绝了他们所有与外界沟通的渠道。洛雨则和没事人一样,刷起了五年前的电视剧。 “这会儿平台管理没那么严的时候,剧的尺度是真大啊!” 然而程羽看过直播的结尾后心急如焚,“这分明是冉奕又在作妖,他真是死性不改!再这么下去,风语岂不是要” “对”王旭也附和地攥起拳头。 “洛雨,你的方案太理想化了,放任社会舆论不管,它们终将会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我们不能再坐视不管了,必须立刻出面澄清” “不,我认同小洛的看法。”唐绘坚定地投了洛雨一票。 “是哦~我们干着急也改变不了什么,如果你们三个实在闲得无聊,我卧室里有一副扑克,可以消磨消磨时间。”洛雨放下手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现在该做的只有一件事:等!” 在直播结束后的最初几天,各大直接竞争的家装公司陷入空前的狂欢,他们认为这场灵异事件彻彻底底败坏了风语工作室的名声,自此以后再无后顾之忧。 风语工作室的员工面如死灰,他们同样关注了这场直播,大家本以为洛雨和唐绘姐他们一定能揪出凶手,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可如今什么都没有改变,大批量已经定档的客户纷纷退单,甚至唐绘姐他们直接请假不来上班了。 整个风语工作室都弥漫在极度沉沦的忧伤之中。 事实上最初几天的舆论风向的确如此,俗话说眼见为实,人们往往对道听途说的事嗤之以鼻,却对亲眼目睹的事深信不疑。从前期稀松平常的夫妻生活,到深夜的转折,再到小琴失魂落魄的神情,加之平台都紧急关停了直播间,网友们得出一致的结论——不像演的。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所谓的故事结局,在口径逐渐统一后,网友们开始向下探索,直播已经过去三天了,警方还没有给出权威的解释,由于没有后续的宣传,这件事就好像被人刻意掩埋,而后销声匿迹一样。 查!既然有人在刻意隐瞒,就说明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网友们的好奇心被充分调动,有心人早就留下了全程直播录像,整整七十二小时的录像,数十万网友参与其中,一帧一帧地分析细节。 第四日下午,有人借助阴雨连绵的天气和一楼花草的长势推断出小琴家在t省,再结合小崔的举止作息推断出他是一名码农,顺藤摸瓜地找到了他所在的公司,当晚锁定了f市。 次日清晨,便有人搜罗全市的loft公寓资料,从夫妻俩日常的吃穿用消费上分析出他们的消费水平区间,再借助这个区间一栋栋的排查,找到了数十栋与之相似,但散落在f市各地的公寓。 这些公寓住着上万户人,一一排查难如登天,然而搜索受阻时,一位网友站了出来,在第三天上午某刻小琴回家时,她的鞋上粘了一片树叶,经他分析这是一片柳叶。而由于近些年f市刚刚开始推进建设绿色生态城市,各行政区划的绿植差异很明显,某位热心网友一眼就认出,他们街道两侧种满了柳树。 加之小琴作为全职家庭主妇不可能走太远,最终在层层筛查下,众人锁定了雅居公寓。 最后,通过大门的规格找到了407——这对夫妻的家。 网友们自发组织了“探险队”,开着直播到他们家进行所谓的探险,门口留下一排排半只脚大小的足迹,门上被泼了红油漆,猫眼也被堵死。 由于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回应,整层楼没有其他住户,他们也找不到其他见证者,无法进一步探索,但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灵异事件真的存在。 正当灵异论甚嚣尘上时,有人提出了不同的见解。 这会不会是在炒作? 很快这个话题异军突起,被更多不信邪的网友激烈讨论,的确,闹出人命却无人关注,警方也不给出任何消息,很难不引起人们怀疑。 他们再次展开逐帧分析,这次的重点放在了第三天晚上的灵异事件上,有眼尖的网友发现,案上摆着的红烛什么的,以及那个纸人,都是粗制滥造的小玩意,那个纸人的做工也很粗糙,手做得跟哆啦a梦差不多,难不成阴间的质检也不过关? 更有细心者逐帧分析小纸人托着棺材上楼梯的过程,经过反复对比,发现这只是带履带的棺材模型,小纸人只是随着履带转动而显得一蹦一跳。 有专业人士切下音频,降噪分析后,得出结论:“唢呐声、高亢的人声以及小纸人的歌谣声都是用电子设备播放的,以及棺材上楼时还能听到明显的电机声。” “啥时候灵异事件能这么先进了?” 于是前几日还浩浩荡荡的灵异论被无情地摧垮,谁在相信这是真的便会被网友们无情地嘲弄。 此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他们被这场直播戏耍了,一场名不见经传的直播在水军的推波助澜和网友们的“奇思妙想”下名声大噪,背后的团队很有可能赚得盆满钵满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有的网友愤懑于自己被人戏耍了,声称要人肉这个团队的一切信息,为所有被欺骗的网友讨一个公道。 好事者越聚越多,舆论终于导向了洛雨想要的方向——他们开始彻查冉奕的行径。 当见证一周内舆论的几经反转后,程羽等人终于恍然大悟,信服地鼓起了掌。 王旭忍不住问,“可你怎么确定舆论的焦点会回到冉奕身上?” 对此,洛雨笑而不语。 她摸鱼时就常常上网吃瓜,吃瓜的人千奇百怪,但都有一个特点——为了远离生活的压力,他们在吃瓜的时候总是表现得出奇的闲。 也许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我们四个对付冉奕也略显吃力,但汇聚数以万计的目光审视追踪,各行各业的人出谋划策鼎力协助,纵使你冉奕有三头六臂,也终将逃无可逃。 这就是群众的力量。 第86章 分歧 网友的搜索能力惊人,不出半日便锁定了冉奕的行踪,包括他怎么准备,怎么踩点,在哪里购买道具。 王旭见此状感叹:“得亏他身份信息都是伪造的,才没有被进一步人肉,否则看着来势汹汹的民意,怕不是连祖坟都得被刨出来。” 唐绘和程羽也不愧身经百战,当洛雨允许他们与外界联系后,第一时间赶到风语工作室稳定军心。 得知唐绘传达的指示后,原本工作室内死气沉沉的气氛一扫而光,欢呼雀跃恣意地洋溢。他们没有被放弃,风语没有被击垮,洛雨等人运筹帷幄,打了场漂亮的翻身仗。 之后,唐绘第一时间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强烈谴责了其他家装设计公司雇佣水军诋毁风语工作室的恶劣行径,并挂出了冉奕的个人信息,恳请f市从上到下展开全城搜捕。 而恳请的群体包括那些家装公司,唐绘声称,“冉奕曾在你们之间潜伏了近一年之久,只要你们能交出有用的信息,协助调查,我们既往不咎。” 由一场直播引起的社会性事件甚至惊动了市政府,搜捕冉奕的请愿已经达到了公车上书的级别。 次日,在汹汹民意下,加之冉奕很有可能与何阳的死有关,这个人又前科无数。为了维护社会治安稳定,f市被迫关闭了全部出入通道,下达搜捕通缉令,动用全城的警力,全力搜捕冉奕。 王旭目睹了如此快的反转,无比佩服于洛雨惊人的判断力和手腕,兴奋不已道。 “太棒了,我现在就去警局报到,把化德工厂的内幕供出来,让这些见不得人的事都翻出来晒晒太阳!” “不行,时机未到。”洛雨淡淡地回答。 “为什么?” 王旭不解地追问,“可我看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啊,现如今政府和社会关注度这么高,等热度下去了,他被定了罪,我们再追究就难如登天了” 洛雨毫不留情地辩驳了王旭的追问,“谁都知道有制毒产业链,但你知道那条产业链有多大,都有谁参与吗?上面的人行动这么快,说不定也是为了偃旗息鼓,做事要一步步慢慢来,步子迈大了小心扯到蛋。” 听到洛雨又往后拖的说辞,王旭实在憋不住气了。“慢慢来你的慢慢来要等到什么时候?掩藏那些罪行,很有可能让他被从轻发落啊!” 见洛雨沉默不语,他依旧不依不饶,将一路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地宣泄出来。 “是,再等等,这次从轻发落了又如何?你能无限回溯,忙不迭地搜集信息,对于拥有无限时间的你来说小小的一次轮回算什么?可我们呢?为了抓捕冉奕我已经等了六年多了,他一日不被就地正法,我就一日不得安心,你以为回溯之后,这个世界就会消失吗!每个世界就能被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浪费掉吗!洛雨,你到底站在什么立场?仅仅是为了找出谁杀了何阳吗!那你可真是,一点都不负责” “你知道什么!”洛雨一拳捶在墙上,满屋的家具为之震颤。 片刻的凝滞后,她再次陷入沉默,王旭的话刺痛了洛雨内心最深处的伤口,他所知的不过是她欺骗程羽的谎言,真实的无尽回溯,她根本说不出口 纵使化作不同身份结识了这么多人,纵使回溯的总时长已有数月之久,她回头望去,来路仍是孑孓一身。 无论改变了多少次,帮过谁,爱过谁,恨过谁,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只是那个接受审讯的实习护士江夏。 啊好孤独啊 满腔的愤懑最终无奈地叹息。 “好,你去,有关化德工厂的所有资料我都放到那边桌子上了,想立功、想解脱、想翻身,就随你去。” 洛雨转身离开,披上外套,也给王旭拿了把伞。 王旭显然被洛雨那一拳吓到了,他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措辞不太恰当,“其实你有你的” “没必要。”洛雨的声音又恢复可怕的平静。 “你说得对,我的选择太自私了,去追求你想要的正义,对了,案子结了以后你就该回老家结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了。” 说着,洛雨拿起钥匙推门离开。 “洛雨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不和我一起去化德工厂了吗?” 她头也不回地回答。“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走的时候把门关好,从此以后分道扬镳。” 那个小小的身影从王旭的视线中彻底消失,他呆立在原地,手足无措。 突然,赵局长的电话打来了,刚刚接通,就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小王你人跑哪儿去了?之前是我们不对,错怪了你,现在市局发下来通知,要求我们三日内必须抓到冉奕,作为亲历者,小王你肯定最有经验了,现在我命令你快点归队!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王旭迟疑片刻后,恢复了笑容。 “是我马上回去,嗐没到哪里我不也得出去调查嘛” 洛雨一手撑伞,一手插兜,走过斑马线,顺着淅沥的雨幕,望见小琴家的窗。 发布会即将结束时,底下的记者抛出最后一个问题。 “请问,这场灵异事件的受害者现在在哪里?经受如此大的创伤有没有接受系统的治疗。” 当时唐绘的回复是我们暂未与受害者相见,但已经与他们取得了联系,二人目前心理状况平稳,不用担忧 而实际上,洛雨对此一清二楚,出了电梯后,她快步朝着小琴家走去,她恰好蹲在楼道里清洗门上的红油漆。 见洛雨来了,小琴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意识到她想干什么,连忙想把门关上,但已经来不及了,洛雨一把扒住门,硬生生地闯了进去。 她的目标很明确,快步顺着楼梯上到三层,推开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不出所料,在这扇常年关着的大门背后,一个孩童的塑像,摆在正中央。 第87章 遇刺 洛雨绛唇微扬,跟在后面的小琴见事情败露,忐忑地问道。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连假新娘出现的时候都还能歇斯底里地辩驳,见到那些诡异的摆设装饰都丝毫不怕,唯独三层门打开的那刻就吓得瘫软在地,正因为你心里有鬼,才会如此害怕。当初我们来的时候你们满心欢迎,但当我提出要住在三层时,你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更证明了这里肯定藏着什么不得人知的事。” 被洛雨一针见血地戳破后,小琴如被戳破的气球般低下了头。 正如洛雨所说,她的体质很差,就像前两天,稍微一淋雨就感冒了,去年他们刚结婚时就准备要孩子,但刚怀了一个月,孩子就流产了,夫妻俩不死心,过了几个月又尝试了一次,结果还是流产了。 这下夫妻俩彻底怕了,小琴文化程度不高,本就爱胡思乱想,无意间她从“懂风水”的师父那里得知,她一直流产,是有阴债要还,为了避开这些阴债,必须供奉童子的神像,如果再有流产,就要把流出来的肉块一同塑到里面。 “这件事的确难以启齿但这属于我的私人作风问题,你身为一个局外人根本不懂我想要孩子的心情” 洛雨:“是是是,但你欺骗万千观众演戏的事总和案件有关。” “啊?什么欺骗不,我没有”小琴无法克制地露出惊慌失措的神情。 “别装了。”洛雨不慌不忙地将这两件事的关联娓娓道来。 “因为你对这里有敬畏之心,对这里有敬畏之心,甚至相信它是真的存在的,才会在它打开时吓得失魂落魄,但这里就存在一个疑点,这扇门的秘密只有你知道才对,冉奕又是怎么知道,又利用得如此恰如其分?而且灵异事件结束以后,你们夫妻二人就像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完全不想着报案,这未免也太蹊跷了。” 洛雨说着轻轻把手搭在小琴的肩上,吓得她浑身一颤。 实在是太奇怪了,我就在想,会不会你的确是被吓到了,但会发生灵异事件也已经提前通知,你们会不会演了一场戏?会不会你找的那个师父就是冉奕?” 小琴脆弱的心理防线被彻底攻破,不需要过多逼问,她就将来龙去脉全部如实交代。 “师父只通知了我丈夫没有告诉我他告诉小崔那些冤魂那晚会回来讨债,经过那夜的仪式,冤魂已经被请走了,我们夫妻以后就不用担心孩子流产了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被吓到了看见今天唐绘姐的新闻发布会我,我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望着泣不成声的小琴,洛雨无奈地叹了口气。 “愚昧。” 不过这也算条有用的线索,下午等小琴心情平复后,他们二位也透露出了一些关键信息——为了打探信息,冉奕在打入家装设计公司之前,曾伪装成风水师害了不少人。 或许也是因此,他熟知风水阴阳之事,制造起灵异事件才得心应手。 他们提供的线索成功填补了冉奕信息的空白,也为他的罪名再添一条,至此,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冉奕近五年的活动轨迹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只是他狡兔三窟,仅仅在f市,就曾住过十几间出租房。但如今每个落脚点都已经被调查得清清楚楚,抓住他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洛雨迟疑是有原因的,一方面是她认为调查何阳的死因很有可能是主线任务,如果冉奕落网后拒不交代任何有关信息,何阳的死因很有可能石沉大海,而另一方面,她有点怀疑,何阳的死很有可能与徐寅等人无关。 当晚十一点半,当无数人守在各大社交平台,翘首以盼f市警方的好消息时,官方突然宣布,案件侦察环节有疏漏,暂停关于冉奕的一切调查。 满座哗然。 但无论人们如何反抗,市政府的说辞一点不变,说暂停,那就是暂停了。这场浩浩荡荡的缉捕行动就这样草草结束。 洛雨无奈地关了电视,不用想,一定是王旭太过心急,交代出化德工厂后,动了上面人的蛋糕,被他们叫停了。 因为他的鲁莽,原本一帆风顺的计划又泡汤了。 “王旭啊王旭,你到底因为什么,才会变成五年后那样沉稳谨慎的人?” 在她的眼中,引蛇出洞的计划失败了,一切已经结束,接下来只要慢慢等着轮回就好。 然而即使官方停止了调查,民间的力量仍在继续,网友们再次自发组成了调查队,发誓无论如何都要把冉奕缉拿归案,给人民一个交代。 洛雨正嘲笑着如此粗糙无组织的行为必然会被冉奕躲过,却没想到好久不联系的宋云发来了消息。 “最近不来家教之后好久没见过你了呀,冉奕那件事你关注了没?我之前调查的时候还找了一些有用的资料,现在就给你送过来。” 洛雨神情恍惚,她甚至忘了宋云从来不知道她的家庭住址,就草草地答应了下来。 推开门的刹那,她才注意到,虽然宋云穿的仍旧是那件灰色的大衣,但它却意外地不合身。 意外的不合身? 鸭舌帽轻轻抬起,浅露燃着熊熊烈火的双眸,“洛雨,你恩将仇报的嘴脸,可把我害惨了啊。” 不等她反应,冉奕从兜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剪刀,朝着她柔软的腹部连戳数下,鲜血从腹腔涌出,她恍惚地倒在了地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王旭迟迟地赶到。 “对不起洛雨,我就该听你的建议,我太” 洛雨倒在血泊中,王旭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是真的。 “你是冉奕?洛雨你不是说他不杀人吗?” “哟,我当是谁呢?”冉奕哂笑道。 “原来是亲手把我放跑的救命恩人呀,多亏了你,我才有机会复仇。” 说着,他缓缓蹲下身,对着奄奄一息的洛雨说道。 “你猜得很对,我的确不杀人,但这次是例外,拿唐绘当挡箭牌的人,我非杀不可。” 第88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是江夏死的最从容的一次,也是怨气最深的一次。回到审讯室,王旭正探着头,期待江夏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记无情的耳光。 “啊?这又是哪一出?”王旭被打蒙了。 江夏强忍怨气收回了手,但情绪已无法克制地喷涌而出。 “到底是什么契机,你会变成如此谨小慎微的人。告诉我啊!五年来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王旭的神情由困惑变得局促,又渐渐变得无奈,某一瞬,当初的他又浮现在脸上,但又很快略过去了。 他的情绪忽然变得不太稳定,扶着椅子站起身。 “小张,我先出去透透气。” “诶。”张婷接过记录本,略带责备地看了眼江夏。 “你戳到王队的痛处了。” 江夏:“什么?” 张婷:“王队下个月就该三十五了,他一个不惑之年的人,到现在还没结婚,恐怕还是对五年前的事念念不忘。” 具体是什么事,王旭对谁也没说过,只是张婷见习两年多来一直围在王旭左右,偶尔也会问起他的家庭,见他对着一个女孩的照片发呆,才会如此猜测。 “我偷偷看过那张照片,那女孩长得跟洋娃娃一样可爱,说不定那女孩在某些案件里牺牲了,王队才性情大变,如此消沉。” 再次回到洛雨的身体中,这次时空没有向前推进,唐绘正敲着白板,分析何阳的死因。 正当同事们众说纷纭,各抒己见时,洛雨却在众目睽睽之下,默不作声地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而经历过上一世回溯,她自知这样的讨论无济于事。 沿着走廊窗边慢慢走着,洛雨在心里默默复盘。 上一世,即使找出了灵异事件的制造者冉奕,即使整出了轰轰烈烈的全民缉凶,她仍没有半点接近何阳的死因。 不过好在,她以死换来了很重要的情报,虽如今冉奕入局的动机仍未明了,但他的把柄已被捉住——他对唐绘有种莫名的执念。 洛雨急切得到哪怕再多一点的线索,但望着空荡荡的日记本,她哑然失笑,日记提供的信息在日益减少,有无数个瞬间,她真的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游戏的虚拟世界之中,每一段回溯都像一个关卡,无数次回档重来,只为了最后的通关,而日记如同玩家的新手指南,随着游戏进程的深入,能提供的帮助也越来越少。 “如果真是个游戏,那这作者也太没良心了。” “小洛,干嘛跑到这儿自个儿嘀咕?还是很难过。”唐绘不知何时跟在她身后,一把搂住了洛雨。 洛雨:“这样讨论没有意义,何阳的死和灵异事件基本没有关联。” 唐绘略显惊讶:“小洛难道你想起什么了吗?” “没我还是想不起来。”洛雨轻叹,的确,作为何阳最亲近的人,她那段记忆至关重要,但就算绞尽脑汁,她脑海中浮现的也只有战战兢兢地坐到心理医生对面,大脑一片空白展开对话的场景。 正当一筹莫展之际,日记终于派上用场,渐渐浮现出一条提示。 【“洛雨这段记忆是存在的。】 这样啊,也就是说被封存了吗? 洛雨猛然间联想到了什么,当初有她江夏参加新闻发布会的记忆也被封存了,难道 “唐绘姐,我是什么时候被送到心理医院的?” “就在何阳失踪当天下午呀,当时还是程羽陪你一起去现场指认尸体的”唐绘害怕再次揭开她的伤口,没想到洛雨不仅毫不介意,甚至浅浅地笑了。 “洛洛雨你没事。” 她笃定地摇了摇头,现在线索清晰了不少,这段被删除的记忆应该介于何阳和她一起离开生日宴,到指认尸体,这不到十二小时之间,而这段时间内,她甚至有可能与凶手有直接接触。” “唐绘姐,能麻烦你帮我回想一下,我在何阳失踪后的那天的状态吗?” 唐绘拄着下巴思忖一番,又发消息和程羽核实。 “那天你上班迟到了,但说实话上午没看出你有什么情绪波动,等到中午我才忽然想起来何阳没来,问你你也摇头说不知道,之后警方找到工作室通知何阳的死讯,你听到以后就昏过去了。” “生日宴呢?”洛雨追问。 “生日宴上我和何阳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唐绘略显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那天生日宴我没去啦,我父亲正好有空回家一趟,我和你们程总下了班就回去了,当时还想着缺席了这么重要的生日宴,回头给何阳补生日礼物呢,谁曾想出了这事” 徐寅当晚有不在场证明?加之上一世他调查蔷薇高管与冉奕有没有关联,这让洛雨进一步怀疑冉奕到底站在哪边。 仔细一琢磨洛雨就找出之前推论的漏洞,现在林清还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高中生,程墨林的身子骨也硬朗,铲除程家势力难如登天。此时动手百害而无一利。 既然如此,冉奕究竟是受谁指使,究竟是在帮谁? “等等,唐绘姐,如果从咱们工作室的角度考虑,失去何阳意味着什么?” 唐绘长叹一声。 “小洛,实话告诉你,何阳的天赋水平远远不止于他展现出来的这么简单,我有很多设计方案都是他帮我修正过的,我是靠着后天勤劳补拙才学得一些设计的皮毛,他的设计水平远在我之上,甚至可以说,何阳就是我们工作室未来的半壁江山。” 讲到这里,唐绘又暗骂起那些围攻风语的家装设计公司。 “他们这帮无耻的浑蛋,真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不不对,洛雨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的端倪,那些公司也不是傻,挖墙脚的效率和风险明显高于杀人灭口,他何阳才到风语多久?倘若其他公司看出何阳的价值,直接砸钱把何阳买走多好,没必要杀人灭口。 直觉告诉洛雨,事情没这么简单,而且她很快,就要接近事情的真相了。 第89章 正经人谁写日记 墨林集团总部的办公室内,程墨林正沏了壶茶,惬意地品着。他这个人非常自律,下班后还要边喝茶边读一个小时的书,然后再去健身房运动一个半小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导致他年过半百,看起来却像三四十岁的人。 医生也说,只要没什么意外,程墨林八成朝着百岁老人的水平靠齐了。 管理学的书刚翻开没几页,一位不速之客连门也不敲,径直推门而入。 “老程,下了班也不放松放松,我认识你快二十年了,咋觉得你这活法这么无聊呢。” 程墨林抬头微微一笑,是他的老朋友林源。 “坐,先陪我品两盏,这茶呀是上好的龙井,负责万象广场的那个包工头送的。” “得嘞,好东西你是一点不藏着掖着,兄弟我跟着你光享福了。”林源也不客气,拿起茶壶就一饮而尽。 “留着有啥用啊,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该吃吃该喝喝,及时行乐,省的老了惦念。” 程墨林被他豪饮的样子逗乐了,“诶你要这么喝下次可不叫你了,哪有喝茶牛饮的,你那不是渴了!渴了左转自己拿纸杯接水去。” “好好好是兄弟我不配了,下回哥们自己端个暖水壶,装一壶凉白开。”林源也打趣儿道。 “话说回来留着咋没用呢,你不是还有个宝贝儿子呢?还说不留,你打拼半辈子,留下这偌大的家业,还不是留给小羽的?” “一提他我就来气!”程羽恨铁不成钢地嗔怒。 “留着有个球用?我倒是想都留给他,这儿子从七岁,从七岁开始就是我一手带大的,我吃过什么苦,见过什么场面,都和这小子交代得清清楚楚,路都给他铺好了,我啥没教?到头来还不是热脸贴了冷屁股,人家鸟都不鸟,转手弄了个什么家装设计工作室。我不让干,还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你说这,我有啥办法嘛。” 林源在一旁笑着劝解,“嗐,小羽啥性格咱哥俩还不知道?当初人家就是脾气倔,死活不听他妈和他姐劝,才跟你走了,小羽这孩子有自己的想法,多磨砺几年,也许就回过味儿了。退一万步讲,那家装设计公司不也和房地产息息相关嘛,万一小羽生意做红火了,咱兄弟俩还多个照应。” “能把二十多岁的人叫成孩子的恐怕只有你了,我现在是生怕他生意做红火,这孩子啊,恐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能撞南墙回头就好,浪子回头金不换嘛。” “只怕他回头的时候,我这把老骨头都土埋半截了。” 林源举杯宽慰,“去去去,竟说晦气话,咱干一个,不聊糟心事儿了。” 程墨林:“你要再按喝酒的路数来,下次这茶就没你份儿了。” 他在心底默默叹气,实际上,他不是不想给程羽自由发展的空间,但当徐寅入股墨林集团后,一切都悄然改变了,这家伙犹如一条虎视眈眈的饿狼蹲伏在程墨林身边,伺机而动推翻他程墨林,让整个集团改旗易帜。 因此,他想尽一切办法将集团的继承权牢牢握在手中,可如今程羽却想将它拱手送人,程墨林无法忍受这样的行为,他必须让程羽回头,哪怕是刻意刁难,哪怕会葬送程羽费尽心血开拓的大好前程。 “对了。”林源放下茶杯,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程墨林。 “光顾着聊你儿子,都忘了我这茬了。” “这是啥?” “日记,我在万象广场的施工现场住了一周,上到包工头的工期规划,下到农民工兄弟的饭后闲聊,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记了些,想把这块风水宝地做好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好在年底就能完工了,虽然被我逮到几个偷奸耍滑偷工减料的,但都危害不大。” 林源说着向前凑了凑。 “老程,我有预感,这地方五年内,肯定能超越f市以往任何商业区,成为全市的商业中心,把这块福地攥在手里,可就高枕无忧咯~” “嗯”程墨林仔细翻阅着林源的日记。 “你可真有闲工夫,连工人吃喝拉撒都不放过。” “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老程,我发现了写日记真是个好习惯。” 程墨林端起茶杯微呷,不屑道。 “我没这闲工夫,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另一边的洛雨也在马不停蹄地搜寻证据,随着她将之前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她忽然发现,反倒是程羽的父亲程墨林有足够的作案动机,之前她绑架程羽的时候,程墨林就曾坦白过,无论如何都要让程羽继承家业。 如今,风语发展得越好,便越与程墨林的规划背道而驰,虽然程老先生看起来并不像是杀人灭口的恶魔,但她不排除这种可能。 洛雨想起同事曾说何阳曾问起过周围的便利店,便带着何阳的照片,再一次挨个排查,生怕遗漏什么。 本来她的重点是在何阳上,但一家便利店的老板娘见到她以后,直接忽略了她手中的照片。 “小姑娘又来了呀,之前买的剪刀用着咋样?” “剪刀?”洛雨脸上写满问号。 “小姑娘你这记忆力可不行啊。”老板娘咯咯笑着。 “这才过了一周,我当时见你心神不宁的,还好奇一个小姑娘大半夜买剪刀是不是有什么急用,你忘啦,当时我还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需不需要报警。” 等等为什么是我买的? 洛雨急忙又拿出何阳的照片。 “阿姨那你见过这个人吗?” 老板娘摇了摇头。 “啥情况?不久前也有警察来问过我,也是这个人,咋啦,这个人是周围失踪的住户吗?” “没没什么,麻烦您了”洛雨仓皇逃离,准确地说,她要确认一件事。 到了工作室后,她立刻找到白皓。 “让我看一下你和何阳的聊天记录,快点!” “哦?嗷嗷”白皓把记录给她看。 果不其然,何阳平时发消息习惯用空格代替标点,而当晚问白皓的聊天记录里,每句话都有标点符号。 这些消息很有可能不是何阳发的。 第90章 埋没在通讯录中的线索 加快进度,不在多余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和感情。洛雨谢过白皓,径直冲入程羽的办公室,恰逢他在和厂家洽谈,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洛雨到外面等着,她却丝毫不领情地干咳两声。 “您好,我找程总有一些私人事情,请您先回避一下。” 厂家被赶了出去,程羽满脸黑线地看着洛雨。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存心来捣乱也太” 洛雨平静地坐到程羽对面,毫不客气道。 “有关何阳的事,已经查出一些端倪了,但需要你来提供证据。” “问。” 这一刻,程羽仿佛置身审讯室之中,洛雨岿然不动的语气仿佛化身审讯官。 “在何阳失踪的那晚,你陪着唐绘姐一同回家见她老丈人去了,对吗?” 程羽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请问您的父亲程墨林,那晚有什么动静吗?” “什么?”程羽迟疑片刻,眉间燃起莫名的怒火。 “那老家伙做什么我哪知道?” “不,你知道的,仔细想想。”洛雨依旧面带微笑地回答。 在洛雨接二连三的追问下,程羽苦思冥想终于有了点收获。 “是有点动静回去的时候我开着车,那老家伙偏偏这时候打电话,我连挂了三次他才死心,当时我只觉得是日常骚扰,就不耐烦地让绘绘替我转告了消息。” “不过现在仔细想想的确有些奇怪,我们俩的关系已经断绝蛮久了,那天的联系仿佛是再三确认我的动向” “原来如此。”程羽的说法再一次证实了程墨林心里有鬼。 但此时天色已晚,加之没有帮手,孤身闯入墨林集团得不偿失,洛雨也不想冒这个风险。 回家洗过澡后,洛雨疲倦地打开手机,试图再搜刮出些蛛丝马迹。 忽然,她的目光落在聊天记录上,准确地说,是洛雨发送出去的聊天记录。 原宿主似乎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但即使只有寥寥几条,还是暴露了洛雨的聊天习惯——她如同有强迫症一般,在每条消息后都像写作文一样,加上标点符号。 洛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难不成是当时是洛雨用何阳的手机发的消息吗?” 也就是说,那时候手机已经不在何阳手上了,很有可能是他遇害以后,洛雨带着他的手机仓皇出逃。 她对照了一遍,时间地点都符合,包括她去便利店买剪刀的时候心神不宁的,也有可能是为了带着剪刀去救何阳。 但有一点十分不合理,明明洛雨是亲历者,却没有选择报警,难不成是对方抓住了什么把柄吗? 仔细一想洛雨发现,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次轮回,但她对何阳这个人的认知,仍然停留在他人口中的天才设计师,有灵性,乐于助人,善于钻研等片面的闪光点上。 除此之外,她一无所知。 洛雨也不是没有探索过,但宿主的聊天记录几乎没有保留,她在微信上和何洋的对话只有当天的寥寥几句。除此之外,谁也没听说过何阳的家人,仿佛有这个人有关的一切信息源都随着他的死石沉大海。 洛雨忽然想起他们两个在大学时期曾是同学院同专业的同学,她怀着碰一碰运气的心态打开了联系人列表,令她惊讶的是,即使是大学同学也只有五六个人,而且全都是女生,打开聊天框,同样没有任何一条聊天消息。 她迷惑了,洛雨好歹是个活在现代社会的人类,多多少少得有些是自己的社交活动,难不成她过去的日子除了吃饭睡觉上班,就是粘着自己的男朋友? 想想就令人反胃。 洛雨的大脑如聊天框般空白,这五六个女生除了标注为大学同学以及姓名年级外,再没有其他有效信息,她根本不清楚自己和这些人到底有过哪些交情。但是到如今还要什么脸面呢?洛雨硬着头皮糊弄道。 “你是谁,我换手机号忘了备注了。” 片刻等待后,洛雨收到消息。 “小洛你在这儿给我们装傻呢?是不是今天何阳把你放出来,你才敢偷摸摸地跟我们发消息?” “【放出来了】是什么意思?”洛雨回复,但这条消息很快就石沉大海,对面根本不再有任何回复。 奇怪?才凌晨两点,大学同学睡得这么早吗? 她又换了几个女生,却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回答,在她追问后又都杳无音讯。 最后洛雨实在忍不住了,按着最后一位同学问道。 “你们之前是不是串通起来耍我了?好了好了我实话实说,其实我根本不记得你们谁是谁了,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洛雨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她们,也说明了这么晚联系大学同学的原因。 而最后一个叫魏茗的女同学似乎天生多疑,再三确认何阳的死讯,死活不信是洛雨本人发的消息。 洛雨为了保证办事效率,直接把警方的死亡报告单拍照发给了她。 “看见了吗?他真的死了!难不成你是他的前任?这么不盼着他好。” “谁敢做他的前任!”魏茗反驳。 “也就是小洛你脾气好,又老实,才能忍受这么久” 经过一番了解洛雨才得知,魏茗和她的关系远比她想象的要好,她们是上下铺室友,也是最要好的闺蜜,回忆到兴头上,二人甚至打起了视频电话。 “小洛你真是一点没变呀,还是小小的,跟个洋娃娃一样,上学那会儿我睡不着就爱揉你的脸” 洛雨:“那为啥咱俩之间一条聊天记录没有?” 魏茗长叹一声,“这都是因为何阳啊。” “因为何阳?是我谈了恋爱以后见色忘义了吗?”洛雨打趣,但她看到魏茗的表情渐渐严肃后,迅速收敛了。 “小洛才不是这样的人,都怪那个人渣恶魔” 听罢魏茗的叙述,洛雨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当【天才设计师】和【人渣恶魔】两种截然相反的评语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人性的复杂。 第91章 庐山真面目 何阳的真实样貌和同事们认知中的天才设计师判若两人。 虽然在同一个专业,但他和洛雨大四才认识,那会儿他的天赋已经崭露头角,收到了不下十家公司的邀请,甚至有的公司声称不用毕业后就能重金聘请他入职,但都被他一一回绝,理由是他还想继续深造,探索设计的艺术美学。 加之何阳形貌昳丽,文采斐然,大学四年期间追求者源源不断,但他总是以学业为由推辞。但到了大四,一切都变了,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某个学术研讨会上认识洛雨后,忽然对她表白了。 而那时的洛雨呢?用魏茗的话来说,完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她虽然从小就对各式各样的橱窗设计有兴趣,但当兴趣变为工作时,她渐渐领悟了其中的艰难,洛雨不是有毅力的人,在学业的压力下,她渐渐开始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对未来没什么展望。大四时参加那次学术研讨也仅仅是为了混学分,以免毕不了业。 因此她完全不会想到自己会受到何阳这种天才的青睐,洛雨受宠若惊,而何阳对她展开了锲而不舍的追求,带她参与各种学术论坛、研究;借着自己和导师熟络的关系让他们指导洛雨的毕业设计,每次收到邀请信时也会声明洛雨必须陪同,甚至帮她找好了十几个岗位供她选择。 比起这些,每天带早饭、占教室、送礼物、在宿舍楼下示爱简直不值一提。 没有人能禁得住这样猛烈的攻势,二人顺理成章地成为情侣,洛雨也在闺蜜心中变成幸运儿般的存在。 大学最后一年内,何阳对洛雨无微不至的关怀的确有目共睹,他们是同学们口口相传的神仙眷侣,模范夫妻,魏茗每天见洛雨笑眯眯地回来,都要问一句她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喜糖。 但一切期望都在毕业以后迅速化为泡影,毕业之后,洛雨本想去一家美术辅导机构做幼儿美术启蒙教育,但何阳破天荒地忽略了洛雨的主观意愿,强行将她带到了风语工作室。 何阳渐渐露出了自己的庐山真面目貌,他开始干涉洛雨的私人生活,包括她每天出门做什么,和谁接触,时刻监控她的聊天记录;而洛雨一再的忍受令他变本加厉,他渐渐要求洛雨删除他不认识的所有联系人,仅剩的人也不准有任何来往,上下班的时候不准离开他的视线范围,除了上班时间哪里也不准去。 当他有事要独自出门时,他甚至会把洛雨绑起来,再反锁上门。 一切迹象表明,在阳光的外表下,他是个十足的变态,何阳的控制欲达到了极点,而洛雨的性格也注定了他们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自从和何阳相识以来,洛雨始终是自卑的一方,她清楚自己和何阳之间存在着云泥之别般的差距,她不明白何阳为什么会看上她这样不起眼的小人物。众目睽睽下她对这份爱受宠若惊,也无法承受失去这份爱的损失 而这正中何阳的下怀。 他对洛雨本身毫无爱意可言,或者说,他对洛雨的爱仅仅因为洛雨对他一再忍让,言听计从。 她太好控制了。 而无法将窗户纸捅破的另一个原因是,他即使pua洛雨这么久,却从未动手打过洛雨。表面上,他依旧是那么呵护,那么爱着洛雨。至少在所有同事面前,他是个无微不至的大暖男形象。 魏茗:“这些消息也是有一次你被关禁闭的时候偷偷告诉我们的。” 他会在强行改变洛雨的意志后和颜悦色地讲道理,他会在每一次干涉洛雨的私人空间后表现得无比委屈,他会在洛雨绝望恸哭时一同流泪。何阳企图用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彻底磨灭洛雨的反抗意志。 事实表现也是如此,洛雨想做的一切工作都被何阳包揽,她本就贫瘠的专业能力更无用武之地,在工作上站不住脚,不能独立养活自己;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间,不存在任何社交,在外人眼中的一切形象也都活在另一半的“保护伞”之下。洛雨的存在也渐渐完全寄生于何阳的个人意志上。 她成了提线木偶,成了傀儡,身为大学的闺蜜,魏茗显然不想见到洛雨变成这副模样,但洛雨不想改变,她也束手无策。 “当一个人坠入深渊却毫不自知时,谁伸出的援手也无济于事。洛雨,你险些成为这样的人、” 听罢魏茗的叙述后,洛雨只觉心底一阵后怕,但还是微笑着挂断了电话。 望着这温馨和谐的出租屋,洛雨难以想象原宿主在这里曾遭受过怎样的煎熬。 她也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对唐绘产生异样的悸动。 想必何阳无法阻止洛雨与唐绘交流,而她也几乎成为了洛雨唯一的交流对象,那种身体接触就会产生触电般悸动的心情,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瞬间释放。 就像戒毒许久的瘾君子见到毒品一样。 看来,何阳险些就要成功了呀。 洛雨为原宿主庆幸之余,也意识到案件的发展将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案件是王旭经手的,虽然他现在办事还是毛毛糙糙,时常犯病坑队友,但起码作风没有任何问题,对可疑人员都进行了严格的排查,给出的死亡报告以及各种调查推测都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出于人道主义考虑,有个人很有可能成了漏网之鱼,被王旭下意识地排除在外。 洛雨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洋娃娃般精致的面容,挤出一个鬼魅般的笑脸。 那就是洛雨她自己,在听闻何阳的死讯后瞬间晕倒在地,之后又接受了心理治疗,加之外人眼中她始终是温驯吉祥物般的存在,没有人会将她与凶手这个身份扯上关联。 但那不过是表象罢了,镜中鬼魅的笑容逐渐浮夸,甚至撕裂了嘴角。 洛雨用纸巾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迹,笑容却始终没有消散。 “洛雨呀洛雨,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压抑到极致的爆发。” 第92章 守株待兔 已是凌晨四点,洛雨躺在床上苦思冥想,毫无困意。 当得到反常的消息时,人们往往会凭直觉得出一个结论,这也是为何人与人之间常常因为误会而爆发激烈的争吵。但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回味思考,争吵的可能性也会大大降低。 洛雨就属于思考的那批,冷静下来后,她开始反推这件事的合理性。 平心而论,原宿主对何阳积怨已久的确合理,但她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女生,何阳和她身上都没有任何打斗留下的痕迹,他这种性格更不可能平白无故地自杀。 思来想去,洛雨无可奈何地拿起手机。 “喂,是王警官吗?明天见一面” 洛雨唉声叹气地放下电话,若非王旭接手了这起案件,她才不愿意和这个猪队友并肩作战。 “看来命运的交汇避无可避。” 次日上午,二人又在那家熟悉的星巴克碰面了,王旭见是洛雨本想寒暄关心一番,却被她无情地堵住了嘴。 “何阳的案子和灵异事件无关,我大概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但作为交换,可以把何阳的死亡档案,以及详细的法医鉴定记录给我看一眼吗?” “噗!”不知是美式咖啡太苦,还是被洛雨的说辞惊到了,王旭嘴里的冰美式又一次“脱口而出”。 他擦了擦嘴,“你开什么玩笑呢?我们不是已经公布死亡信息了吗?你要的那些具体信息都是警方的保密资料,即使你是受害者的女朋友,我们也不敢保证”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是凶手,会对最爱的男友下手吗!”洛雨无情地打断王旭。 王旭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小女生,她与一周前在心理医院接受治疗的女孩简直判若两人。 洛雨:“还是说,你认为我的诚意还不够?” 说着,她从口袋中掏出一沓汇款记录,这些都是她提前盗用宋云的个人信息查出来的。 “蔷薇家装设计公司的副总裁涉嫌洗钱,何阳的工资也打在汇融银行的卡上,他最近一个月去银行办事比较频繁,就注意到这个人每周很规律地进出汇融银行存钱取钱,于是悄悄跟踪发现了这些。” “你是说何阳是因为检举宋云而被人杀害了吗?”王旭端着咖啡杯思考着。 “的确,蔷薇和风语的确有直接竞争关系,但还是没法解释何阳最终的死因是自杀以及你说他的死和灵异事件无关有什么依据吗?难不成你的记忆力恢复了?” 唉洛雨忽然想起来,这时候的王旭还没对她五体投地。 洛雨:“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不过既然你不相信我的说辞,我们也就没必要继续谈下去了。” 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哈?王旭被洛雨这一连串莫名其妙的举措搞得一头雾水。 “你等等等等,我是人民警察,当然会竭尽所能破案,为你的男友讨回公道的,我知道你很伤心,但分析案情什么的都需要时间,请再耐心” “等?要等多久嘛,我能等得起,难道你等得起?”洛雨扭过头质问。 “等你们赵局长强制结案,让这件事不了了之。” 洛雨每句话都戳中了王旭的痛点,他不由自主地攥紧拳头。 “你是怎么知道的?” 洛雨:“我怎么知道的无所谓,既然我能知道你们局里的安排,我应该也不难知道何阳大概的死因,王警官我再强调一遍,我现在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解释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非常需要你们具体的调查资料。” “这” 见王旭还在犹豫,洛雨也不再多废话。 “今晚十二点,翠屏路182号,那里的学区房会出现灵异事件,到时候你视情况自行判断,到底该不该相信我。” 表面上洛雨表现得很急,但实际上她内心中平静如水,只是她将心理攻势用得了极致,让王旭不得不按照她的思路下决定。 下午,汇融银行门口 宋云拎着手提袋缓缓走出银行大门,他时不时地环顾四周,警觉地扫视每一个人。见无人注意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溜到自己的车前坐进驾驶室。 可他屁股还没坐热乎,一把冰冷的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洛雨低声道:“先把车门关好,不要被外人注意到了。” 宋云乖乖照做了,他放下手提袋,缓缓抬起头,从后视镜中看见后座上坐着的只是个年轻女孩,便想趁机反抗。 他想转身夺刀,却发现自己的肩膀不知何时被固定住了,根本转不过身,在他关门的瞬间门也被锁死了。 洛雨亮出手中仿制的车钥匙朝宋云晃了晃,“别因为我是个女的就轻举妄动,你放心,我是来和你谈合作的。” 宋云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如死灰,他连连点头。 “洗钱的事我暂时不会说出去的,作为交换,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宋云颤抖着点头,“你尽管开口” “据我所知,蔷薇家装设计公司和墨林集团有不少合作项目。身为蔷薇的副总裁,你和墨林集团的人交情不浅,我需要你帮忙调查一份机密资料” 听到洛雨的要求,宋云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你疯了且不说这份文件存不存在,潜入程墨林办公室偷这种文件给我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呀” “当然了,你也可以拒绝,我是不会要你性命的,但其他人怎么做我就不好说了。” “什什么意思?” “不出意外的话,今晚风语会遭遇一起灵异事件,如果不拿到那份文件,说不定你也会被卷入其中哦~” 威胁的话说完了,等宋云战战兢兢地缓过神,洛雨不知何时早已下车走远了。 望着那个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他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邪火,那只无法对焦的眼睛也因为面部肌肉颤抖而晃动着。 “等事情结束以后,你给我等着!” 第93章 机密资料 毫无疑问,洛雨欲擒故纵的计划是成功的,王旭当晚在学区房的小区蹲守,果然抓到了孙啸孙川哥俩。并顺藤摸瓜地逮捕了宋云。 当洛雨不紧不慢地走入审讯室,看见这哥俩面面相觑时,不自觉地会心一笑。 见她来了,王旭赶忙拉着她到自己的办公室,用不可思议的语气复述了昨晚的经历。 “我的天洛雨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 洛雨笑而不语。 王旭接着说:“顺着你给的消息,我已经抓到宋云了,虽然他全程不透露一点消息,但监控转账记录数不胜数,在如山的铁证前他不认罪也得认罪!” 王旭不经意间吐露心声,他这次缉拿宋云果然没有和上面汇报,如果能破获洗钱这种大案,他在警局的地位也终于能翻身了 但洛雨的眼界显然没有这么狭窄,“虽然洗钱不是小事,但现在必须放了他。” 紧接着,洛雨如上一世般向王旭陈述利害。 “你应该调查过了,宋云是每个月收到海外账户打来的资金,才去取钱的,也就是说他只是中转的一环,现如今他背后的人还没有现身,我们贸然定罪会打草惊蛇的。” “你放心,他的动向我会一直追踪的。”洛雨又补充了一句。 经历了洛雨的神机妙算,这一世王旭信任她的速度远快于上一世,没有过多争论,转手就把宋云放了。 宋云听说自己被无罪释放的消息后人都傻了,经过洛雨身边时,他一脸懵逼地望着她。这个女人如洋娃娃般的外表看似弱不禁风,实则进可进车持刀当劫匪,退可左右警方的生杀大权,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偏偏盯上了我? 宋云刚想开口,洛雨却示意他把嘴闭上,贴着他的耳朵警告。 “如果不想再回来,就按我说的做。” “知知道了” 送走宋云后,洛雨向王旭伸出手。 王旭:“干嘛?” 洛雨理所当然道:“当然是资料咯,你答应的。” “啧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但王旭看她那副不依不饶的架势,加上她提供的线索真的能给警方很大的帮助,他最终还是同意了。 为了不被发现,王旭先让她回家等着,两个小时后,王旭背着一个一个大黑包敲门进来。 这次来他也顾不上什么异性的家了,放下包就呼哧呼哧地大口喘气。 “都说知识就是力量,力量我还没体会到,但这重量是实打实的法医详情死亡报告,房东。附近便利店和居民的口供,以及我们两次开会的会议记录都在这里了,我不敢把蓝本带出来,复印这些花了快二百” “太感谢你了。”洛雨第一次对王旭露出会心的笑容,之后便马不停蹄地研究起眼前成堆的资料。 也就是这时候,洛雨发现原宿主的阅读能力似乎很强,几乎做到了一目十行的程度,并且过目不忘。 她用了三个多小时看完了所有资料,一个清晰而立体的案件经过在她脑海中建立。 小洋房的客户因为孩子上学的原因,不常在这里住,只有偶尔假期的时候带孩子来这边玩。 这间房平时处于闲置状态,但就在何阳失踪当晚,客户收到了一则陌生电话,对方自称是客户的邻居。 【我听着你家有流水声,是不是水管漏了?】 客户想了想觉得有可能,毕竟这间房他们很少去住,自然检修的就更少了,有什么毛病他们平时根本不会注意。但由于当时已经是凌晨三点,第二天起来还要给孩子做早饭,客户说了声谢谢后就挂了电话继续睡觉了。 因而她是在第二天赶到的时候才发现何阳的尸体。 这家洋房后面有一个小花园,客户还算有品位,在花园和洋房的连接处建了一条木质回廊,回廊头顶是一圈圈木架子,原本打算种些葡萄、黄瓜之类的,但因为没空也搁置了,案发时只有光秃秃的木头,而何阳也是把绳子绑在这上面吊死的。 花园的位置很隐秘,从外面根本看不见何阳的尸体,但围墙上没有任何防护,外墙上也有何阳留下来的翻越痕迹。 何阳的死相和洛雨推理的基本一致,首先除了脖子上的勒痕外,他身上没有任何皮外伤,胃部没有检测出任何类似安眠药的药物,可以确认他死于机械性窒息。 何阳的脚下有一个被踢倒的板凳,警方推测是因为架子有两米多高,何阳得踩着椅子才能把头伸进绳圈里。 但值得注意的是,现场留下了三个人的鞋印,其中两个可以确认是洛雨和何阳留下的,唯有三种值得推敲。 因为那双鞋印来自客户的鞋,但一切迹象表明客户当日存在足够的不在场证明,加之地上脚印混乱,客户胆子比较大,见发现尸体后还曾走近瞧了瞧,试图抢救何阳。确认没救了后才报了警。 所以警方推断现场可能并不存在第三者,他们推论出了这样的场景,何阳可能早就患有严重的心理疾病,类似微笑抑郁症,因而旁人没有察觉,但在生日宴后忽然病发,情绪变得异常激动,和洛雨大吵一架后赌气躲到了这里。 而何阳问同事哪里有便利店,可能也是为了买速食食品度夜,但洛雨及时找到了这里,她本想带何阳回去,却因此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洛雨拗不过便离开了,没想到之后何阳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最终选择在这里草草了结自己的生命。 然而对于这样漏洞百出的推论,洛雨即使失去那段记忆,也知道不是真的。 她仔细阅读鉴定报告,终于翻阅出了蛛丝马迹。 在距离何阳上吊一米多远的地上,有一块方方的印记,有烟盒大小,从上面落尘情况判断,这里曾放过什么东西长达几个小时。 读到这里时,一旁的王旭若有所思地说。 “我看这形状啊,倒像一个手机支架。” 手机支架?等等洛雨忽然联想起她记录灵异事件的vlog。 难不成,何阳的死也是为了拍给谁看? 第94章 存在第三者 “王旭,除了你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人怀疑过最终结论的可靠性吗?”洛雨将自己汇总出的疑点扔到王旭面前。 王旭无奈地摇了摇头,“整个高新区警局的管理层都是赵局长一手提拔的,他说一其他人不敢说二。” 他简略地扫了一遍。 首先,人在上吊自杀时脚的确会乱蹬,但从地面留下的痕迹判断,凳子应该在何阳身前一些的位置,但它却是向后躺倒的;如果何阳想把这个凳子往后踢,至少需要荡起来才够得着。且不说人为什么要像荡秋千一样上吊,木架子上也没留下绳结前后摩擦留下来的痕迹。 洛雨:“凳子更像是被其他人从前面踢倒了。” 其次,从花园进入屋内的门被撬开了,虽然屋内也只有客户的脚印,但脚印太过密集,我试着走了走,除非一个五十三岁的老阿姨有边走路边跳霹雳舞的习惯,否则这更像是两条足迹恰好重合。 洛雨:“再者,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何阳的手机丢失的很蹊跷。” 尸检报告推断,何阳的死亡时间在十二点半左右,正是洛雨用何阳的手机发消息的时候。 事情不会如此巧合的洛雨将原宿主在那个时间段买剪刀的事告诉了王旭。 “这段记忆也是便利店的阿姨帮我回忆起来的,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剪刀。” “难不成是为了剪断绳子解救何阳?”王旭揣测。 “要是为了救人,何必这样大费周章?把椅子扶起来给何阳一个落脚之处比什么都强,我不可能这么蠢。” 洛雨无情地推翻了他的猜测。 “按照你们的推论,手机应该一直被王旭带在身上,那它为什么又会跑到我手里呢?” 王旭:“我有个猜想,会不会是你当时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吊在那里了,然后你捡起他的手机仓皇逃走,才发消息不对还是说不通。” 洛雨微微一笑,“没错,如果你是我,见到自己男友上吊那一刻,应该做什么?” 王旭:“报警,或者打120呼叫救护人员,这一点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的,但当时你的精神状况,根本无法进行正常的沟通,这件事才搁置了。” “所以说,你没有发现这些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可能存在的事实。”洛雨将所有线索重新归置好,有序地摆在王旭面前。 一目了然。 王旭沉重地点了点头,“毫无疑问,现场存在第三个人。” “并且这个人做事异常缜密小心,对所有细节把控到了极致。”洛雨补充。 王旭一拍脑门,总结出自己的想法。“这是一场出乎意料的巧合,这座洋房常年无人居住,也许早就被小偷盯上了,某个小偷在多次蹲点之后准备下手,可就在他翻过墙,准备动手时,惊讶地发现花园里有人。他误以为来寻死的何阳是这间房的主人,于是才在花丛内蹲守等待,却怎么也没想到何阳竟然自杀了。也许正是那人缓缓走出草丛,犹豫要不要再下手时,你循着何阳的踪迹找到了这里。” “他的犯罪性质可能和孙啸孙川那哥俩一样,只是小偷小摸赚点外快,杀人放火的事想都不敢想,可如果就这么放你走了,他百口莫辩,因此,他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所以你才会吓得慌不择路地从洋房里逃走,洋房内也才会留下你的脚印。” “你逃走时无意间发现何阳的手机掉了,于是你趁机带上了手机给同事们发消息至于买剪刀,或许只是你逃到便利店以后下意识的借口,又或许是真的要防身,但这一吓对你的刺激太严重了,以至于你忘了报警,忘了叫救护车” 理由还是太牵强了,王旭说到一半又卡住了。 “不对,也许是熟人作案,你知道一些内幕,才不忍报警” “算了算了,你这些推论根本不能自圆其说。”洛雨略显无奈地打断了王旭自娱自乐。 “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我也有可能是杀人凶手吗?”洛雨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 “如果在你建立的每一个假设中,将我的形象转变为协助作案的加害者,不就都解释得通了吗?” “这”王旭诧异地望着洛雨,他从未见过有人在协助推理时,指认自己的嫌疑。 “怎怎么可能嘛,同事都说了你们两个非常恩爱,你有什么理由去害何阳呢?再说你自己也承认了,何阳的死的确是自杀,一个七尺男儿刚刚过完生日宴就能被自己的女友诱导自杀?想想都觉得荒谬。” 况且事实也摆在那里,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洛雨有杀害何阳的倾向,不然她也不会在得知何阳的死讯后晕倒了。 在王旭看来,经过一番缜密的推论后,何阳的案子竟逐渐朝着悬案的方向靠拢了。 而洛雨与他截然相反,在她看来,案件的真相就在眼前了。 王旭并不知道她存在对何阳的杀人动机,也不知道当时在场的人八成是冉奕,但究竟冉奕当晚都做了什么?何阳为什么会被他诱导自杀,以及原宿主当晚有没有复仇的念头,只有一个人知道。 而洛雨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给王旭错误的引导,以便她接下来计划的开展。 在王旭离开后,宋云给洛雨发来消息。 “我已经从程墨林的司机那边打探到了他最近一周的行程,未来几天他要去国外出差,但好消息是飞机是后天的,你应该还来得及。还有我从他办公室摸到了一份文件,是有关风语家装设计公司历年设计方案的分布图上面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标注是这个吗?” “嗯,你现在在哪里?我这就去取。” 放下电话后,洛雨微微一笑,这封文件被宋云找到时,事情的真相已经明了了。 指使冉奕的人,迫害风语的人,制造灵异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墨林集团的总裁——程墨林。 第95章 对峙程墨林 洛雨毫不客气地闯入程墨林的办公室,打破了他品茶读书的片刻宁静。 程墨林本以为老朋友林源又来了,抬起头,却发现是个小姑娘。 “门口安保干嘛吃的?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了?”程墨林微嗔地喃喃。 “抱歉啊女士,我这把老骨头虽然还硬朗,但现在下班休息的时间,有什么事你明天先到前台登记,再来找我,可以吗?” 然而洛雨根本不跟他废话,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拿起茶杯给自己斟了一盏一饮而尽。 “诶诶诶你们咋都一个德行?茶是这么喝的吗?你这不是糟践东西呢?” “你糟践的东西也不少,风语工作室的天才设计师,你牺牲掉何阳的时候不也照样一点都不心疼。” 程墨林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 “女士如果您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提,不要用莫须有的罪名血口喷人。” 洛雨冷笑一声,将写有程墨林字迹的风语设计分布图扔到桌子上。 “如果是莫须有的罪名,我又怎敢如此笃定地登门拜访呢?” 见到文件后,程墨林瞬间慌了神,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他驱散了旁人,并吩咐门口的安保离开。 待只剩他们二人独处后,程墨林才苦笑着问。 “最近来过我办公室的只有宋云,没想到他竟然会背叛我,他现在人在哪里?可以让我和他说两句吗?” “他已经长眠了。”洛雨面无表情地回答。 原来,这一世由于宋云的家人不再受威胁,他早就密谋报复洛雨。趁家中无人,他让洛雨到他家取文件。 他偷偷在招待洛雨的水中下了安眠药,果不其然,洛雨喝了水后,不一会儿就开始上下眼皮打架,瘫软在沙发上。 宋云得意地笑着,他以为自己得逞了,接下来只要奸污了她,拍些照片和视频,就可以反过来威胁洛雨了。 但当俯下身,准备把洛雨拖到卧室动手时,她竟忽然睁眼了,紧接着他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洛雨早就预判到他可能会下药,她找了个机会换了水,又假装睡着,很轻易地骗过了宋云。 她提前准备的水果刀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它干脆利落地捅穿了宋云的胸口。 宋云的表情僵住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死。 洛雨在她的耳边呢喃:“的确,你罪不至死,但你的使命已经结束了,你知道的太多了,不得不死。” 她用力抽出水果刀,宋云重重地瘫倒在地,胸口绽放出一朵殷红的花。 如果想和这些早已布局的执棋者博弈,她也必须要有自己的棋子才行。以及,必须抛下那些多余的情感。 在办公室内,洛雨轻描淡写地向程墨林解释。 “你把他杀了?”程墨林手中的茶杯都被吓掉了。 “你这个魔鬼” 洛雨满不在乎地说,“你害了那么多人,却反过来说我这个正当防卫的人是魔鬼,不太合适。” “我和你不一样。” “对,你当然不一样了,我是亲自动手,而你是借刀杀人,雇佣冉奕制造灵异事件,先不说给风语带来多少经济损失,那些无辜的家庭因为灵异事件遭受了多大的心理创伤,你根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程羽走上你为他规划好的道路吗?这种自私自利的行径难道还有理由来指责我吗!” 程墨林一拍桌子震怒道:“你懂什么?你以为仅仅是让那小子走回正路这么简单?既然你已经摸索到这一步了,我也就和你实话实说,墨林集团掌控着多大的市场你知道吗?一个商业广场,就是几百亿的生意,一座楼盘,就关系上万人的生计,我程墨林敢对天发誓,从事房地产行业二十多年来我从未对不起任何人!” 他转而压低了声音,“可是他们敢吗?你知道集团内外有多少人觊觎我的位子?林氏集团的林源,二把手徐寅,别看我们表面上的交情光鲜亮丽,那下面暗流涌动,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单单从财务那里偷跑任何一单税,公饱私囊,那都是数十万上百万的利润,你说,谁不心动呢?” “程羽这孩子是我一手带大的,除了他我不信任任何人,墨林集团它只能姓程!但程羽这小子不撞南墙不回头我能怎么办?用灵异事件恐吓已经是最保守的办法了。” 说实话,洛雨稍稍被程墨林的说辞震慑住了,一方面她没想到程墨林会对她这么掏心掏肺,一方面徐寅等人未来的行径的确如程墨林所料,以及程墨林虽然也遵循商人利益至上的思维模式,但他仍旧保留最基本的人性。 “所以你才会找了冉奕,看重他不会下死手。”说到这里,洛雨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请问当晚害死何阳的人到底是谁?” 终于,程墨林将他的计划娓娓道来。 他也是爱才之人,多年来他一直密切关注着风语的动向,当得知程羽得到了这样一位天才设计师时,他既担心风语会因此飞速发展,程羽再也不回头。又他意识到这位大才即使到了墨林集团也有用武之地,因此他迫切想要把他挖过来。 挖墙脚的工作意外顺利,何阳的眼界显然没有程墨林料想的那般宽广,仅仅开出了年薪百万的条件,何阳就欣然同意跳槽到墨林集团工作。 还是说不通,洛雨瞪着程墨林,怀疑他还藏着什么。 “这和他自杀有什么关联?偏偏选在即将制造灵异事件的洋房,你不可能不是知情者。” 程墨林遍布皱纹的眉宇升起一片愁云。 “我也是发生之后才知道他竟然会这么幼稚,是我高估他了。” 在洛雨意外的神情中,程墨林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又能想到一个天才设计师心胸狭窄到那种地步,会想要用自杀威胁前工作室呢?” 原来何阳的自杀,是早有预谋的计划吗? 第96章 沉默的羔羊 程墨林:“至于何阳的真实想法,恐怕只有你知道了。” 洛雨本想再问些什么,头却突然一阵剧痛,一幅幅熟悉的画面注入她的记忆。 她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那天,是何阳的23岁生日宴,由于是同事们偷偷准备的,直到前一天下班时,蒋雪才把洛雨拉到一边,偷偷告诉了她。 生日蛋糕、愿望清单、派对游戏、每个人精心准备的礼物 洛雨惊讶于准备了这么多。 “我我我马上和何阳说…” 像是害怕着什么,洛雨下意识地想逃跑。 “诶~”蒋雪一把拉住洛雨。 “你咋这么死脑筋嘞?惊喜被提前透露了,还能算是惊喜嘛?” “嗷嗷…”洛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小洛你最懂何阳了,你来帮我们指导一下生日派对的流程好不好?” “我?”洛雨手足无措地指着自己。 “我我我也不敢啦” 她的手机响了,是何阳打来的电话。 “我还有急事,先走了” 洛雨连忙将手机揣回兜里,着急忙慌地离开了。 —— 出租屋 黄昏的余晖洒满小小的出租屋,也照在洛雨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她低着头,双手被绳子捆在阳台正中央,每一寸细腻的肌肤都暴露在空气中,何阳坐在沙发上,举着相机拍着。 他们家在三层,倘若其他楼层的有心人朝这边看一眼,就能看见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洛雨。 但她始终保持沉默,没有一丝怨言,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惩罚。 “好了,一个小时到了。”何阳放下相机,看了看手表,解开她手腕上的绳结,满眼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 “宝宝,真可怜,我不该欺负你,但就是要让你长记性,你应该清楚,只有我才是你的唯一,只有我爱你啊。” 在和他触碰的瞬间,洛雨下意识地缩了下手,回应她的是何阳愤怒的推搡。 她跌倒在地,何阳如野兽般咆哮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怕!你的唯一只能是我,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察觉不到呢?” 刹那间,他又仿佛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一把抱住洛雨忏悔道。 “对不起,我不该那样凶,但是谁叫你是坏孩子?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接触?原谅我,我会把所有的爱给你,我真的爱你,刚才不该凶你” 何阳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拥抱的双手扼在洛雨的脖子上,伴着恶魔般的低吟,逐渐用力。 “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对不起,我爱你”洛雨被掐得几乎窒息,何阳陶醉地欣赏着这张无力挣扎,遍布绝望的面容。 “这张脸真可爱啊,但是它迟早会变老,我不忍心看到你变老的样子,让时间停在这一刻。现在死掉,你的可爱会成为永恒。” 他松开手,洛雨无力地瘫倒在地,抽动着喘气, “宝宝原谅我,今天原谅我犯下的错误,明天会给你更多的爱。” 洛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了点头,她知道倘若没有回应,何阳的惩罚永无尽头。 “好啦,去吃饭,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鱼香茄子,还有什锦汤” 何阳笑着从厨房端出饭,却没有放到餐桌上,而是用小铁盆分出洛雨的那部分,放到餐桌前的地上。 他一如既往地要求她趴在地上吃饭。 洛雨:“谢谢谢” “大点声!才站了一个小时就有气无力的?还有称呼呢?”何阳竟然直接把脚压到洛雨的头上,用力向下踩着,直到她的脸埋入铁盆的汤中,无法呼吸。 “谢谢谢主人。” “诶~这就对咯,没我做这顿饭你就要饿死对不对?” 何阳逐渐卸掉伪装,露出真实面目。 “呵?那群酒囊饭袋以为自己几斤几两?整个风语一般的业务都是我何阳撑起来的!他们算老几?除了拖后腿还有什么用处?还有脸说给我准备惊喜?你说对,洛雨。” 事实上,洛雨昨天就因为回家没有给何阳拿拖鞋而没吃上晚饭,她正不顾一切地狼吞虎咽,不小心漏听了何阳的话。 “你这废物!聋了?”何阳一脚踢翻了洛雨的铁盆。 她连这点都吃不上了 洛雨原本是半跪在地的姿势,被何阳吓得缩成一团。 “对对不起我太饿了”洛雨委屈时,会下意识地捏住衣襟,但此时一丝不挂的她无从下手,眼中噙着泪,簌簌滴在身上。 “哭什么哭!你比那群酒囊饭袋废物一万倍,不照样管你吃管你住,你还委屈上了。客厅都被你弄脏了,还不快点收拾干净?” “是” 看来今晚她又要饿肚子了。 躺在床上,何阳郑重其事地向洛雨宣布了自己的伟大计划。 “我打算跳槽了。” “跳跳槽?去哪里?”洛雨怯怯地问。 “墨林集团,在风语我跟那群废物在一起,一辈子也混不出名头,那边给我开出来百万年薪,不比在风语这个小作坊要强?凭我的才华,咱很快就能在墨林集团有立足之地,我要让何阳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 然而洛雨对他伟大的计划似乎并不感冒,她更关心另一件事。 “那我呢?我的水平在风语这边都有些吃力” “你?嗐,他们说集团食堂还有个刷碗的活,你就去那边好咯,放心啦宝,我养你。” “不”洛雨把头埋进腿间,缩成一团。 “我还想设计作品我想设计橱窗” “你敢和我说不?”何阳瞬间暴跳如雷。 “你以为洗碗的工作很容易吗?你知道我和墨林集团那边费了多少口舌才给你要到这个位子吗?怎么?你还瞧不上了?你设计的那些狗屁橱窗有一个独立的成品吗?不还是我方案的附庸?没我的光环你以为唐绘他们能看得上你?早点死了这条心,你根本不适合设计。” “不,应该说,你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 洛雨的视线变得模糊,但她害怕被何阳发现,用尽全力压住喉头的哽咽,小小的身躯瑟缩在被窝中颤抖着。 “可我舍不得我还想和唐绘姐说话” “唐绘?她不过早到风语几年,借着有程羽这层关系上位罢了,用不了几年,我就能把他踩在脚下,洛雨,你竟然珍惜和这种渣滓的交情,看来你们还真是物以类聚啊。很可惜废物扎成堆,还是废物。” “不许你这么说唐绘姐”洛雨用卑微到极致的声音呢喃,但还是被何阳听见了。 “嗯?” 何阳一怒之下直接扯掉了洛雨的被子,让她滚下床。 “好,好啊你这废物,到头来开始命令我了?谁给你的胆子?” 昏黄的灯光下,她仍是一丝不挂,何阳望着她小小的身躯,忽然冒出一个邪恶的想法。 “事到如今就告诉你,最近风语遭受的灵异事件,都是墨林集团一手制造的,而他们那边和我接头的冉奕,就是灵异事件的始作俑者,你说这种人渣,应该对你的私房照很感兴趣。” “诶?”洛雨抬起挂满泪珠的眼睫,愣在原地。 无数辩解的话哽在喉头,她却发不出声音。 第97章 蜕变的勇气 “可是可是我害羞唯独这件事不可以我知道我的设计很烂但我在努力了”洛雨几乎要哭出来。 “求求你” “好。”何阳下床取来一把水果刀,走到洛雨身前,递到她手里。 “来,如果不爽的话,来砍死我,敢不敢?” 何阳指着自己的脖子威胁道。 洛雨握着水果刀的手微微发抖。 “嘁,不是不爽吗?不是反抗我的规划吗?如果你这废物觉得离了我能活下去,觉得自己有哪怕一丁点用处,现在!立刻!用刀砍死我,如果你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就听我的话放下刀,乖乖回床上睡觉去。” 洛雨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沉默良久,原本闪闪发亮的眼眸渐渐黯淡,她将水果刀放回了何阳手里。 “乖~这才对嘛~”何阳如变色龙般爱抚着洛雨的头,亲昵道。 “回床上睡觉。” 是的,她已经习惯了,习惯了沉默。习惯了逆来顺受,习惯了被何阳安排的一切。 她没有自由,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哪怕一丁点自尊。 因为她是废物。 这话是何阳说的,但他的耳濡目染已渐渐将她规训,仿佛变成了不可忤逆的教条。 她也曾想过反抗,回到床上后,她脑海中一遍遍责骂当时懦弱的自己为什么没有痛下杀手,但她做不到 何阳隔绝了她的社交生活,让本就自卑的她丧失了基本的生存能力。 没有生命威胁,没有拳打脚踢,只是长期的精神囚禁,便让洛雨彻底屈从。 她是沉默的羔羊,她的沉默构建了高耸的心之壁,将她与外界隔绝,无力反抗牧羊人的鞭笞。 生日宴会上,何阳表面上很开心,但实际上他内心的傲慢早已容不下小小的风语,于是在宴会开始没多久后,他便找了个借口,带着洛雨匆忙离开了。 一路上,洛雨怯怯地跟在何阳身后,颇为不解。 “咱们走那么着急做什么大家准备得挺用心的” “有个屁用,我已经向程羽提交辞呈了,结果你猜他怎么说?他竟然想开出双倍工资挽留我,笑死,翻倍又如何?能和墨林集团的百万年薪比?” “不过——”何阳冷笑道。 “那群傻子既然敢开价,说明他们手里的闲钱还不少呢,我临走前,肯定要狠狠地敲诈他们一笔。” 何阳把洛雨带到那间带花园的小洋房,他翻墙进去后,又从里面把门打开。 洛雨站在门口犹豫。 “我们这算不算是私闯民宅啊” “别那么多废话,我们现在没多少时间了,得快点行动。”说着何阳带着洛雨到了后花园,阐明了自己的计划。 他打算伪造出自己受到威胁后抑郁自杀,以此敲诈风语一笔安抚费。 洛雨怯怯地表示没听懂。 “不然说你是废物呢?这计划是那冉奕帮我想的,那小子有两把刷子,不过他肯定没想到,我早就料到他会在这里装神弄鬼。在这里伪造自杀,罪名也会背到他身上,到时候我们在上演一出和风语和解,但遭受灵异事件迫害被迫跳槽的戏码,保证能大赚一笔。” 说干就干。 他找来一把凳子,又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绳子,用手机支架把手机支在地面上,保证能录下他自杀的全过程。 何阳:“等会儿我可能说不了话,你见我右手攥拳,就是到极限了,赶快结束录像放我下来,听到没?” 何阳以为,洛雨已被他完全驯化,绝对言听计从。 然而,当洛雨看见吊在绳上挣扎的何阳时,刹那间,那道心之壁忽然出现了裂纹。 长久以来,她始终将何阳当作高高在上的存在,他们之间巨大的差距也让她下意识地认为何阳对她的爱是一种怜悯,一种施舍。 而望着那张挣扎扭曲的脸,洛雨猛然间意识到,她似乎将何阳过度神化了。 她想起了无数个日夜,被何阳粗暴地剥夺了一切,承受永无止境的精神虐待,如漫漫长夜般永远看不见天明,只能瑟缩在被窝里委屈地哭泣。 长久以来,她无数次责骂无用的自己,在默默接受自己一无是处的同时,她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那如果,我能证明给你看呢? 在看到何阳攥起右拳时,她颤抖着走上前,这一次她没再言听计从,而是踹倒了他脚下的凳子。 接着,拿起何阳的手机,仓皇逃离了现场。 何阳没有追上来,一切发生的太轻易了难道反抗他真的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吗? 这个念头如洪流般,瞬间冲垮洛雨心底屈从的烙印。 “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我不是一无是处” 她想到了便利店,想到了剪刀,想到了无数个日夜被何阳威胁却懦弱退缩的自己。 她害怕何阳没有死透还会报复她,于是她拿着剪刀,回到了洋房。 等待她的除了那具吊在半空中,已经逐渐冰冷的尸体,还有一个陌生男人。 他戴着鸭舌帽,穿着不合身的棕色大衣,拦在洛雨面前。 积郁在内心最深处的反抗情绪如火山般爆发,洛雨挥舞着剪刀,失心疯似地冲向后花园,迎接她的却是温暖的怀抱。 “到此为止了小姑娘,他已经死了。” “不行!不行我不甘心我必须证明给他看我敢反抗才不是一无是处” 实际上,冉奕早就躲在花园另一角的灌木丛中,观看了全程。 并且,早在联系何阳时,何阳就曾拿出洛雨的不雅视频,当做炫耀的资本。 他知道洛雨经历的折磨,知道女孩是无辜的。 洛雨的小身体无法撼动冉奕的怀抱,一切爆发的怨念,都在他的怀中化作失声痛哭。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被他折磨了这么久啊!” “已经结束了,小姑娘。”冉奕悄悄隐藏起鼻尖的酸涩,轻轻抚摸着洛雨的头,握住她挥舞的剪刀。 “把它交给我,你纯洁的灵魂不该沾染血污。” 或许,何阳真的预料到了什么,冉奕本可以检举这一切。 但他什么也没做。 “你放心,这一切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男友那个人渣跟我炫耀的裸照,我全都销毁了。” 她恍惚地离开了,灵魂没入静谧的夜,与缱绻的霓虹交融,也许她真的受刺激得了心理疾病,也许大脑的应激保护机制真的会让她忘记今晚。 她也不会忘记,临别前冉奕的那句话。 【没必要再向他证明什么了,我能看得见你的勇气,仅此而已,就足够了】 第98章 不光彩的合作 现在回头看,洛雨才察觉恢复那段记忆之前的自己,不过是一具空壳。 她也才明白,为什么听到唐绘他们讨论何阳的死因时,她非但没有一丝一毫的悲伤,甚至有点想笑。 她闭上眼,仿佛看见洛雨从洋房离开的身影,步伐愈发轻盈坚定,那种灵魂解脱的轻盈,她感同身受。 只不过这段记忆承载的信息量太大,洛雨缓了好一阵,才恢复过来。 洛雨恢复了平静,她抬起头,只见程墨林眉间的愁云仍未消散。 “程老先生,您在担心制造灵异事件的事情败露?还是何阳的死按到您头上?毕竟我身为当事人已经掌握了全部证据,您是怕我知道的太多了吗?” 程墨林默不作声地放下茶杯,转身打开窗,靠着窗台,点燃一支雪茄。 “你既然有本事借宋云之手搞到这份文件,又敢只身一人闯入我办公室,真想报案的话没必要这么折腾。” 程墨林深吸一口,略带清香的轻烟缭绕着那张斑驳的面容,程墨林向洛雨抛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个眼神,也曾在他拿枪顶着徐寅的头,却最终朝天开枪时出现过。 “关于你的一些事,我听冉奕说了,以你现在表现出的理性来看,是不可能为那种人复仇的,相反你更有可能感激我才对。” 他熄了雪茄,回到位子上缓缓坐下,微笑着向洛雨伸出手。 “退一万步讲,如果你真的想报复我,更应该出现在徐寅或者林源的办公室,而不是我这里。” 【我们合作】 老谋深算的程墨林考虑的竟比洛雨周全,或许这才是二十多年来无数企业兴衰,人员更替,浪花淘尽,他却稳坐墨林集团头把交椅屹立不倒的原因。 洛雨露出由衷佩服的神情,握紧了他的手。 的确,她已经窥见了这段回溯的核心,用何阳的案件,引出幕后左右风语工作室前程的程墨林,他为了追求所谓的对自己儿子的保护,亲手覆灭了程羽的前程,这也是他自杀的诱因之一。 她已经领略了案件的全貌,该收场了。 不像上一段回溯,唐绘命中注定会出车祸,洛雨并不知道这段回溯的尽头,但事实证明程墨林五年后才被暗算,现在垮台还为时尚早。 那么,就理所应当地需要一只替罪羊咯。 “虽然警方暂时对此案按下不表,但还有警察在持续关注此案,并且,何阳案的社会影响力并不小,如果您放任不管,纸包不住火,那么多人对您虎视眈眈,就算我不检举,总会有人找到您头上的。” 程墨林脑海中立刻浮现林源和徐寅的样貌。 “依你看,我们要先发制人?” “对,先发制人,利用已死的宋云,也许能够伪造一场本不存在的谋杀。” 程墨林心领神会,“宋云去汇融银行洗钱的事被何阳发现,何阳想借此敲诈他一笔,他们约定在生日宴那晚交易,恰逢何阳想伪装自杀要挟风语工作室,宋云见何阳无法反抗,忽然动了杀心,拦住你不让你救他。” 洛雨微笑着补充:“但之后他洗钱的事就败露了,警方莫名其妙地将他放走更加重了他的畏惧之心,加之上面人的压迫,他最终被发现暴死于家中。” 程墨林:“警方那边我去交涉,你装作证人就好。” “你就不怕我出尔反尔吗?”洛雨试探着问。 “不怕。”程墨林摩挲着茶壶,表情波澜不惊。 “我程某人商海沉浮二十余年,从来身正影直,若非迫不得已,绝不做伤天害理的事,君子言而有信,我相信你也会遵守承诺的。” 洛雨心想,承诺我的确会遵守,但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君子。前几次轮回已经让她积攒了足够的教训,过于真诚是会吃亏的。 无论如何,二人一拍即合,制造了一场不存在的悬案。 信息捋顺得差不多了,可洛雨心中还有一个疑问。 “程老先生,关于化德工厂的事,您还被蒙在鼓里吗?” “怎么会?表面上林源还把我当成老朋友,实际上每天都观察我的动向,美名其曰写日记记录,正经人谁写日记啊,他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徐寅就更别说了,从入股墨林集团开始就动机不纯,巴不得我早点让出位置,他们两个不过一丘之貉,能搞出化德工厂这种事并不意外,只是我没想到这俩狼狈为奸的货色还敢去接触程羽。” 原来他全都知道吗?洛雨问:“那你就不担心” “小姑娘,也许你现在还不够成熟,等你活到我这岁数就明白了,要顾虑的事情太多,很多事不可避免地需要妥协,他们制毒的产业链远比你看到的要庞大,以至于再往上的靠山我都无法撼动,这种事只要知道,留下证据就好。再往上的事是我们无法左右的,但可以静待时机,揪出他们的把柄,徐寅和林源,在上面人看来,不过是宋云之于我罢了,随时可以抛下。” 程墨林这段话说得平淡,洛雨也看似听得惬意,实际上早已将洛雨多次轮回得出的结论搅得天翻地覆。 她本以为,迫害程羽的人,到徐寅程墨林这里就顶头了,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条毒品产业链到底延伸到了哪里?到底有多少人盯上了程羽,盯上了墨林集团? 时候不早了,洛雨礼貌地向程墨林道别,她刚刚走到门口,忽然被一个臃肿的身躯拦住去路。 “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撞到你。”那人赶忙闪开,然而洛雨不可能忘记她是谁,不过她并未逗留,连连说着没事就离开了。 “程老兄,这小姑娘我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徐寅迈入门,客客气气地坐到程墨林对面。 “我记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小羽工作室里的设计师,怎么出现在程老兄的办公室了,还走得这么匆忙,该不会” 程墨林面不改色地喝了口茶。 “徐老弟,乱造黄谣可是违法的。” 徐寅尴尬地笑了笑,实际上他刚才一直躲在门口,听完了洛雨和程墨林对话的全称。 沉香木的办工桌下,徐寅暗暗攥紧了拳头。 第99章 约会大作战 有了程墨林的帮助,洛雨的计划自然执行得很顺利,并且为了让一切按照她的剧本发展,警方特派了王旭协助调查,果然,王旭对洛雨的证词深信不疑。 “我们之前不是放跑他协助调查灵异事件的事嘛,但后来我发现他总是藏着掖着,似有什么心事,果然就像你之前猜想的一样,何阳曾多次目击宋云出入汇融银行取钱,他也就顺藤摸瓜地发现了宋云的洗钱行为。” “但从何阳的聊天记录判断。”一旁的程墨林补充。 “何阳这个人可谓贪心不足蛇吞象,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向警方报案,而是想着狠狠敲诈一笔,没想到弄巧成拙,钱还没拿到就把命丢了。” “而宋云,最终也畏罪自杀。” 而这一次,洛雨真切目睹了程墨林雄厚的力量和丰富的人脉,法医伪造了宋云的尸检报告,强行将他被洛雨勒死的痕迹解释为自缢。技术人员也生生编造了长达数天的,何阳威胁宋云的聊天记录。 加之洋房的某个桌腿上也采集到了“宋云”的信息,在铁证如山面前,何阳的案件总算是告一段落。 而身为主要负责人的王旭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他还以为是自己误打误撞的猜想启发了洛雨,而他对洛雨也很是感激,说什么也要请她吃顿饭。 席间,王旭谈及何阳案给他的帮助。 “虽然职务没什么变动,但现在赵局长不敢再瞧不起我了,麻烦事终于解决得差不多了,我也能找个借口好好休息一阵子了。” 而这时,洛雨顺水推舟地问:“你要不要趁机和老家介绍的女孩见见面,处一处?” 她想起来在审讯室内张婷跟她提起的那个女孩,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有一段风花雪月的过往,但又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这段感情最后无疾而终了,成为王旭心底永远无法忘怀的遗憾。 与其变成遗憾,不如现在鼓舞他更进一步,虽然洛雨深知未来不会发生任何改变,两次回溯王旭基本都是坑队友的存在,但他始终履行身为警察的职责,他也许犯了许多错,但和她这种不择手段达成目的的人相比,王旭比她强太多了。况且她能够回溯为自己争取时间,不也是王旭为她争取的那宝贵的三十分钟吗? 她也应该答谢才是。 然而,王旭的回复有些出人意料。 “你听谁说的呀,这种拙劣的借口我的确和同事们说过,但我应该还没和你提起过。” “哈?” “混了七八年都还在基层,房子车子都没有着落,哪里会有女孩看得上我呀。” 原来根本不存在什么老家相亲的女孩,那张婷口中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 过去的同事?还是另有其人?洛雨百思不得其解。 话说回来,王旭这家伙也是朽木不可雕啊,都三十来岁的人了,请女孩子吃饭,还挑了个不起眼的街边炸串摊。 “唔我在警局休息的时间不多,偶尔出来散心就会溜达到这里,你别这家其貌不扬,味道可是一点不差。”说着,他又想起了类似的经历。 “之前我在警校的时候也不是没追过女孩子,结果我带她来这儿吃了一次之后,也不知道为啥,她说啥都不出来了,诶你说奇怪不?” “王旭。”洛雨放下炸串苦笑。 “你活得太逍遥自在,太缺乏仪式感了,你现在就跟个树桩子一样,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兔子撞上来。” “啥意思?” “恋爱这东西首先得看眼缘,你得让人家姑娘见了你觉得舒服,聊天过程中觉得情投意合,分别时心里意犹未尽,在若即若离的关系间变成彼此不可忽视的存在,这才有恋爱的苗头。” 洛雨一句话差点给王旭cpu干烧了,对于和异性交往经验为零的他而言,这些技巧难如天书。 “洛洛老师请赐教。” “也罢。”洛雨放下签子,一把拽住王旭,拖他离开烧烤摊。 “诶诶诶我还没吃完呢,老师你不是要教我吗” “在这小破地方你一辈子都别想碰上女孩子,想学就跟我来。” 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中心文化广场。 在万象广场竣工之前,这里仍然是整个f市的商业文化中心。 正值周末,中心文化广场的人潮熙熙攘攘,而王旭一下车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洛雨:“改变自己先从改变外貌造型开始,如果不想再被其他人当成城管,就先把这身警服换掉,你难道没有其他衣服吗?” 经过洛雨一顿折腾,王旭换上了一身休闲的白衬衫,用棒球帽遮住略显稀疏的头顶,加上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王旭原本略显沧桑的面容焕然一新。 洛雨以为这些改变绝对卓有成效,为了验证成果,她甚至不惜牺牲蒋雪。 “真的假的啊?”蒋雪将信将疑地问。 “就我这破运势能被人民警察青睐?” 洛雨面不改色地哄骗,“哎呀雪儿,你难道觉得我会骗你嘛?这家伙就是有点榆木脑袋,但你放心,人绝对正直。” 她本以为王旭好歹会有点长进,结果饭局上王旭一开口洛雨就傻眼了。 王旭:“你老家哪里的呀?” 蒋雪:“a省的。” 王旭如连珠炮般发问:“a省哪里的?祖籍也是那边的吗?家里几口人?做什么工作的?学历薪资” “打住打住。”洛雨制止了王旭的行为。 “干啥呢?你搁着盘问呢?就不能聊点人家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吗?” 王旭满脸困惑,“对啊,我在警局审问的时候对面基本上都是有问必答。” 没想到蒋雪却丝毫不介意地笑了笑。 “小洛,他蛮耿直的呀,我觉得挺好的。话说你是什么工作来着?” “哈?” 洛雨彻底无语了,看来蒋雪27岁仍然母胎单身也是有迹可循,这两个异性交往经验为零的人,还真是天造地设,旗鼓相当的对手啊。 第100章 朽木不可雕 “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洛雨无奈地拍了拍王旭的肩。 【下一步:美食作战计划】 洛雨:“蒋雪对美食,特别是火锅,毫无抵抗力,等会儿去店里的时候一定要记得我怎么教的。” “当然。”王旭志在必得地拍了拍胸脯,“有洛老师的教诲,必拿下!” 但洛雨却一点也不放心,不过既然要给王旭表现机会,她也不好意思干涉,只好任凭她发挥了。 王旭谨遵洛雨的教条。 【一、了解对方的兴趣爱好,顺着她的心意点菜】 王旭直接把菜单甩给了蒋雪。 “想吃什么点什么。” 洛雨满脸黑线,老娘是让你关心照顾人家,不是当甩手掌柜! 然而蒋雪也是心大,翻开菜单二话不说就点了起来。 蒋雪:“先点一份鲜切羊羔肉。” 洛雨趁机踩王旭的脚,小声提醒。 “说话啊!关心一下。” “羊肉啊,羊肉吃多了上火。” 蒋雪:“啊?呐吃牛肉?” 王旭:“牛肉纤维粗糙,不好消化。” “鸭肠?鸭肠呢?” 王旭:“鸭肠脂肪含量太高,稍微一吃就长胖。” 蒋雪愣了一下。 “我想吃点火锅丸子。” “肉少淀粉多,全是添加剂,吃那玩意跟吃科技一样。”王旭“无情驳回” “啊真的吗?那我不敢吃了要不吃点蔬菜” 王旭“义正言辞”道,“吃火锅只吃蔬菜怎么行?我们讲究一个无肉不欢。” 蒋雪这下彻底没注意了,菜单又传回王旭手里。 “我拿不定主意,要不还是你来点。” 诶?出现了计划之外的情况,王旭回头看洛雨,只见她已是满脸黑线,一把夺过菜单。 “还是我来!” 火锅端上来以后,蒋雪主动挑起了话题。 “这家火锅店虽然离工作室比较远,坐地铁过来都需要半个多小时,但自从唐绘姐带我们尝过一次之后,我就对这儿爱得不行” “就为了吃口涮锅跑这么远?”王旭一脸疑惑。 “那你一般吃什么呀。” “我?我就去警局附近的烧烤摊呀,你问洛雨,我还带她吃过一次,那地方虽然不起眼,但物美价廉” 话题彻底跑偏了。 趁着中间蒋雪去厕所的功夫,洛雨终于忍无可忍,拿着快要被她掰断的筷子狠狠敲打王旭。 “有你这么和女孩子交往的?你是来相亲还是来辩论?得亏是人家蒋雪脾气好,换做是我,火锅的汤底都给你扬了。” 王旭百思不得其解,连忙赐教。 “老师,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唉高级点的招式你这榆木脑袋是想不通了,不过干了这么多年警察,保护群众这一块你应该很熟悉,女孩子很喜欢能承担责任,有保护欲的对象,你可以彰显一下这方面的男子气概。”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王旭竖起大拇指。 “必拿下!” 等蒋雪回来以后,王旭虽然没有太大的进步,但起码不乱发言了,没有他那种预言家悍跳狼人的行为,洛雨起码不用担心整出新的幺蛾子。 只是不知道为啥,王旭的目标似乎没放在吃饭和蒋雪身上,他时不时地环顾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洛雨刚想开口问,他却拿着手机离开了。 “有点事,稍微失陪一下。” 片刻他回来后,洛雨问他去哪了,王旭贴着她的耳朵悄悄说。 “当然是去彰显保护欲和男子气概咯,你放心洛老师,这次我保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一会儿,火锅店门口忽然传出一阵骚乱,洛雨抬眼望去,只见一群警察和消防员堵在门口。 “什么情况” 十分钟后,三人混在其他骂骂咧咧的食客被赶到火锅店门口。 洛雨:“你干的好事?” 王旭自信满满道:“那当然咯,这家店有明火,消防通道堵塞,消防器材缺失,多年未检修,随时都有火灾、踩踏事故的风险。” 没想到蒋雪非但不生气,还捂着胸口庆幸道。 “好在及时逃了出来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洛雨对这俩人简直无语,她捂住胸口,告诫自己不要对他们发火。 【下一步,浪漫电影作战计划】 洛雨亲自为他们选了一部小清新的恋爱片,让他们两个坐在一起,自己则在王旭旁边督战。 “这次不用说话,做动作就行!”洛雨彻底被王旭搞怕了,她甚至提前看了枪版把电影情节都研究透了。 “记住,开场的时候装作若无其事,等电影进入暧昧情节你就有意无意地靠近她,但不要立刻下手,等到男女主有分歧的时候再出动。” 王旭:“为什么呀?” “笨啊,女孩子很有同理心的,越是揪心的越能感同身受,你趁她沉浸其中的时候挽住她的肩。” “这未免有点太油腻了。”王旭质疑。 “你中途离席的时候我和蒋雪聊来着,她对你的印象意外的还行,你放心,除了那段分歧剧情,后面都是甜甜的恋爱,只要挽着她的动作能坚持的电影结束,就必拿下!” “必拿下!” 电影开始了,只能说不愧是洛雨,她对症下药地找了一部好电影,电影情节也很简单易懂,大体就是一对青年男女到陌生的大城市闯荡,男的凭着一腔热血创业,女生忍受着创业初期的艰苦条件默默支持,创业初有成效后,男生却被传出了和下属的绯闻,因而双方出现了分歧,不过在知道是误会后,二人最终和好如初,走向新的生活。 然而电影刚演到男的创业的阶段,洛雨就看见王旭的胳膊歘一下窜出去了。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挽住了蒋雪。 更令她疑惑的是,她竟然听见蒋雪才抽噎。 “等等等等,这才哪跟哪呀你俩怎么就哭上了。” 反倒是到了双方出现分歧的桥段,由于演出的情感非常饱满,即使看过一遍,她还是觉得泪点满满。 再看右边那俩人,他俩竟然笑了起来。 电影结束后一问情况,王旭直言不讳。 “哇那女的能在男的落魄的时候不离不弃,这种难得的性格难道不令人动容吗?” 蒋雪也点头附和。 “对啊对啊,那个男生创业初期受尽冷言和嘲笑,仍然坚定不移地奋发向上,他真的太戳我了。” 至于分歧桥段,二人一致认为是一大败笔。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就被一句谣言挑拨了?太扯淡了。” 完蛋 看着这俩混得跟哥们一样,洛雨无奈地捂着头。 真是朽木不可雕啊 第101章 误打误撞 但洛雨今天偏偏就杠上了,爆发出当初保护陈洁仪般的固执,如果王旭每件事都办得这样离谱,最终还能谈上恋爱,岂不是显得她很多余? 不行,洛雨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撮合他们两个在一起。 经过一家宠物咖时,洛雨抓住机会。 “王旭,雪儿她非常喜欢小动物,你在警局不也没少训练警犬嘛,你们一起撸撸猫撸撸狗,说不定还能产生点话题。” “好主意!”王旭在背后竖起大拇指。 “洛老师不愧是合格的僚机,每个作战计划都在我的心坎上。” 【这次,必拿下!】 王旭还没说完,就和蒋雪一起被洛雨推进了宠物咖。 粉色为主色调的房屋到处流露着温馨的氛围,这个时间点客人不多,蒋雪自带吸猫体质,一踏进去,便被一群小猫团团围住。 “你好像很受小猫们的欢迎呀。”王旭调侃,他本来也想给自己的树立一个暧昧,爱猫人士的形象,但和蒋雪相比,他四周可谓门可罗雀,好不容易有一只橘猫走来,王旭刚伸出手,那只橘猫嗷地一声跳了起来,浑身炸毛,钻到蒋雪怀里。 王旭:“这这啥情况呀。” 蒋雪爱抚着脚旁的小猫。 “哎呀,小动物们都很敏感的,你在警局的时候肯定没少和警犬接触,身上或多或少留下了味道,这些味道对于猫猫们来说就是危险的信号,当然会离你远远的了。” 一旁的店家小姐姐赶忙殷勤地介绍,“另一个房间里也有宠物狗的,先生您来这边。” 见王旭跟过去,蒋雪还站在原地,洛雨戳了戳她的腰。 “愣着干啥,还不跟上去?” 王旭刚迈进另一间屋,全屋的狗就齐声狂吠,嘈杂的噪音震耳欲聋,店家小姐姐安抚了好多遍都无济于事,连连给王旭道歉。 “真的不好意思呀先生,我也不知道这群小崽子今天怎么了,突然都这么亢奋,要不您等它们安静了再” “不用了。”王旭掐住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声。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满屋狂吠的狗竟然瞬间安静。 “哇你真的好厉害啊。”蒋雪在一旁感叹。 “没什么啦。”王旭不好意思地摩挲着鼻尖。 “都是经验之谈,我跟你说,在警局训警犬的时候可比这个危险多了,不仅要训练他们的服从性,还有面对危险时候的” 看着这幅景象,洛雨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本想让王旭体现自己的爱心,谁能想到变成他分享自己在警局训练警犬的故事。 说着说着,王旭忽愣住了,他的目光落在某个笼子角落的小狗上。 这只小狗只有手臂大小,棕黑毛间杂,但经验丰富的王旭一眼认出这就是常规警犬品种德牧。 按理说德牧这种攻击性比较强的狗更适合看家护院,不适合当宠物狗才对。 王旭警惕地嘟囔了几个听不懂的词汇,没想到那小狗立刻有了反应,一跛一跛地走到笼子边。 店家小姐姐赶忙解释:“这只小狗被送来的时候好像就受伤了,我还想着那厂家也太不厚道了,正准备抽空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 “那厂家在哪里?有没有联系方式?”王旭缓缓站起身,一脸严肃地质问。 直到附近的民警登门拜访,蒋雪和洛雨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刚才王旭嘟囔的那几句词汇是警方特训警犬的专业词汇,只有经过训练的狗才听得懂,而警方的警犬也屡有丢失被盗的状况。 “综上所述,这家宠物咖的供货商很有可能是个偷狗贼。” 离开宠物店后,按理说洛雨的爱心宠物店计划已经泡汤了,但王旭和蒋雪的关系竟然变得更亲密了,蒋雪竟然主动挽住王旭的胳膊,问起他在警局的经历,眼中写满了仰慕。 甚至因为刚才火锅没吃饱,俩人约好了等会儿就去王旭说的那家烧烤摊再搓一顿。 我的天洛雨感觉自己的爱情观崩塌了,这可是她阅片无数,看了上千部恋爱电视剧总结出的经验,这俩人竟然另辟蹊径,走上了另一条情投意合的道路? 这时,王旭又不合时宜地凑上来。 “洛老师你真是太伟大了,我日后必定好好报答你,我感觉马上就要拿下了,现在只差临门一脚?我记得你之前说有四大作战计划来着,现在是不是该使出撒手锏了。” 洛雨原本的确制定了最后一步计划,带他们去酒借着酒意互诉衷肠。然而按照现在感情增温的速度,貌似不需要这种作弊手段了。 然而王旭仍然不依不饶,到了酒,洛雨已经打算当甩手掌柜,任凭王旭发挥了。 “必拿下!” 而她这次甚至没和他们坐一桌,独自到台旁喝闷酒。 明明是帮王旭攻略,魔幻的现实却把洛雨整郁闷了。 洛雨一杯下肚,正准备回头看看王旭聊得怎么样了,却不知她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彪形大汉。 “刘刘泽?怎么是你?”作为在多段轮回都有单杀她记录的人,刘泽之于她是梦魇般的存在,她慌忙地想要向王旭呼救,却被刘泽一把扼住喉咙,完全发不出声音。 “你以为徐先生看不出你的小心思?偷偷溜到程墨林的办公室里,把从风语那里偷听来的消息抖搂了个底儿朝天,既然非要掺和这档子事,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在绝对的力量碾压面前,洛雨的挣扎完全无济于事,刘泽在其他几个大汉的掩护下,把她拖进了卫生间。 又是熟悉的绳子,又是熟悉的窒息死法,洛雨虽然不害怕死亡,但那种令人绝望的窒息感她不想再次体验了。 难道就真的没人能救她,一切又要重新来过了吗? 眼见越来越黑,洛雨的挣扎越来越微弱,她几乎已经放弃了求生。 然而王旭似乎听到了洛雨呼救的呐喊,在她被勒到即将昏迷的刹那,一脚踹开了卫生间的门。 “干什么呢?我是警察,快住手!” 第102章 大显身手 前期一直误打误撞顺风顺水的王旭,在刚才那段和蒋雪的交谈并不是很愉快,束手无策的关头他掏出手机,想要向洛雨求助,才听见她挣扎的呻吟声。 “我去趟厕所,失陪。” 因此他才在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厕所门口。 “我是警察!不许动!”王旭厉声道。 刘泽只是听酒这边的眼线发现了洛雨,就赶了过来,他没料到王旭会在现场。起初刘泽显然被镇住了,松开了手上的绳子,让洛雨得以有一丝喘息的机会。 但很快,刘泽就注意到王旭只是孤身一人,并且连警服都没穿,他一把拎起洛雨,勒着她的脖子,朝王旭轻蔑地笑了笑。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少来多管闲事,否则连你一起办了!” 跟着刘泽同来的两个彪形大汉凶神恶煞地笑着,从口袋里掏出家伙,缓缓逼近。 “你们打算袭警吗?”此时此刻,王旭展现出高超的应变能力,他沉着冷静地与这三个彪形大汉对峙。 “袭警?”刘泽大笑。 “喂喂喂,这家伙连警服都没穿,谁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况且在f市,也不看看谁说了算。” 王旭咬紧牙关,反手锁上了厕所的门,缓缓撸起袖子。 “你这些败类太肆无忌惮了,简直是f市的耻辱,看来得给你们点教训才行。” “哟?弟兄们听见没,是他先开口挑衅,我们没点回应怎么行?” 两个彪形大汉个个摩拳擦掌,刘泽一声令下,他们便扑向王旭。 倘若真的是普通人,甚至是普通警察,面对两个一米八二百来斤,浑身肌肉的大块头也会束手无策,但这可是王旭。 田雨轩作为徐寅的贴身保镖,曾是全国女子格斗冠军,与同一个量级的男子格斗也完全不落下风,而当时初出茅庐的王旭就能勉强反杀持械的田雨轩,可见其天赋不简单。 况且在这五年内,王旭没有社交,没有恋爱,没有家庭,没有多少个人娱乐,除了工作破案外,他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去健身房健身练拳,在职业格斗家的指导下练习。 平日的案件很少给他施展拳脚的机会,现如今多年的磨炼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壮汉的挥拳在他眼中如同慢放般,王旭敏捷地侧身躲过,趁其中一个还没收住拳,他反手一记上勾拳,精准地打在壮汉的下巴上。 刹那间那壮汉身体僵直倒地,进入婴儿般的睡眠。 另一个彪形大汉显然不服气,在王旭背后再度挥拳,却被他电光火石之间扼住手腕,王旭轻轻一别,壮汉便疼得跪地求饶。 “哪里找来的臭鱼烂虾,回去多练几年。” 面对王旭的嘲讽,刘泽气得牙痒痒,他一把甩开洛雨。 “两个酒囊饭袋。” 刘泽脱下外套,露出粗壮的臂弯和宽阔的背肌,望着刘泽身上的累累疤痕,王旭一眼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以前在地下拳击场混过。” 看着刘泽咄咄逼人的气势,王旭自知他绝对比刚才那两个臭鱼烂虾强不止一个档次,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他说着也脱下外衣,“可别把洛老师买的衣服弄脏了。” 王旭也是脱衣显瘦的类型,长年累月的健身塑造了如古希腊雕塑般优美的线条,坚实的肌肉丝毫不逊于刘泽。 刘泽先发制人,一拳直冲王旭的面门,却依然被王旭灵巧地躲开,他抓住时机一记扫堂腿绊倒刘泽,紧接着翻到他的身上,裸绞,死死锁住他的脖子。 王旭:“现在求饶,给你个活命的机会!” 但刘泽的力量远大于王旭,趁王旭心软没有下死手的机会,他顺势翻滚,生生挣脱了王旭的裸绞,并将他摁倒在地,攻守的形势瞬间反转。 “不就是个破警察?你有什么资格可嚣张的。” 伴随着刘泽的怒吼,一记记重拳如雨点般落在王旭脸上,由于力量差距,他只能双臂挡在脸前被迫防守。 眼看没有反抗的机会,千钧一发之际,只听“嘭”的一声,刘泽的后脑被威士忌酒瓶重击,他的大脑瞬间宕机,躺倒在地。 王旭挣扎着站起身,发现蒋雪拎着碎掉的威士忌酒瓶,心有余悸地看着他。 “厕所闹出了动静,有好多人围观我才凑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旭?你不是来上个厕所吗?” “别管我…”王旭指着一旁瘫倒的洛雨。 “先救她。” 由于一系列变故,王旭和蒋雪的约会大作战被迫停止了,虽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留下了不少伤口,但简单包扎后并无大碍。 洛雨缓缓睁开眼,渐渐恢复了意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死,她在出租屋的床上醒来,而非审讯室。 “你醒了吗?医生说是窒息造成的短暂休克,可能会存在记忆缺失的情况,你现在还记得我是谁吗?”王旭端了杯热水,坐到床边的椅子上。 洛雨还没有完全恢复精神,她的声音细如蚊哼,“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你给我留下的印象可太深了。” 待洛雨稍稍恢复精神头后,王旭才问起刘泽的事。 “已经交由司法机关处理了,他们是什么人?为啥就盯上你了?” “不知道诶,可能是劫色的流氓。”洛雨淡淡地回答,她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留下何阳自杀案的真相,以及程墨林幕后指使的证据,除此之外,她不想让更多人参与这档子破事了。 洛雨:“话说你怎么进来的?” 王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我和她说需要照顾照顾你,就委托她把咱们俩送回家了,钥匙就在你侧兜里,你放心她刚走,我绝对没干出格的事。” 洛雨听到这里瞬间来了精神,垂死病中惊坐起。 “哈?你就这么放她走了?这是你们孤男寡女独处的好时机啊,不是已经水到渠成了吗?” “对…对啊。”王旭叹了口气。 “不过还是不太合适。” 洛雨难以想象就在她昏迷的这几个小时里,王旭竟然…吹了? 第103章 中意之人 “你怎么搞的!我牺牲了一整天的时间,给你当僚机、出谋划策,甚至被歹徒袭击差点死掉也是因为你怎么一句轻描淡写的吹了就说散就散?” 洛雨气得直接从床上蹦了起来,如同严厉的老师般训斥,王旭这个不及格的学生今天必须反思出个结果。 王旭:“不是我提的是蒋雪小姐,她说我是个好人,但我们并不合适。” 他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洛雨也不好意思发脾气,渐渐冷静下来。 “哈?不应该呀,虽然你每一步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但蒋雪一路上对你的评价可不低啊,况且很多时候你们两个都意外地合拍,按理说这是水到渠成的事啊。” 王旭:“但说实话,我也拿不准我对蒋雪到底是什么心情,感觉我和她相处得太自然了,就和一些关系要好的同事一样。包括她后来说不合适的时候,我虽然有心理波动,但更多的是感觉浪费你这么长时间,我不仅没报答你,还给你添了一堆麻烦,最终成果也泡汤了洛老师,你说我会不会是性冷淡啊?” “说不准。”洛雨算是越来越琢磨不透了。 然而王旭似乎更关心案情的进展,据他所说,警方到场以后迅速疏散了人群,之后包括刘泽在内的三个大汉被送上了另一辆救护车,之后他再怎么联系都联系不上了。 “那群人真是仗着上面有关系为非作歹。”一聊起这个他就愤懑不平。 “好啦好啦。”洛雨宽慰。 “无论如何这次都要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手相救,我们估计就得下辈子见了。” “干嘛说感谢呢”王旭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 “总觉得那么见外” 他起身:“时间不早,看你醒来之后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记得给蒋雪回个消息。” 不知为何,望着王旭离开的身影,洛雨有种莫名的落寞感。 洗过澡后,蒋雪正好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我看你精神状态挺好的,没什么事。”蒋雪眼神忧虑。 “嗯,放心。” 蒋雪:“那帮人估计是地头蛇,差点闹出人命的事最后都被警方压下去了,当时我看见你和王旭躺在地上,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就这么不了了之我真不甘心” “嗐没事没事,都过去了”到头来反而洛雨安慰蒋雪。 洛雨:“话说你和王旭什么情况,咋我就昏迷一会儿,你就给人家发好人卡?” “好人卡难道不是夸他的意思吗?” “无语不愧是母胎单身,总之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觉得你们两个不合适。” 蒋雪愣了一下,淡淡地说。 “王旭的确有很多优点,他责任心强,有保护欲,有爱心,和我在三观方面都比较合适,但我太不放心了。” “不放心?” “小洛,我的情况你也知道的,自从爷爷住院以后,我就愈发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害怕改变,害怕失去。刚才王旭奋不顾身上去救你的那一幕的确很帅,也是我敬仰的人民警察形象,可如果站在他的妻子,他的女朋友的角度考虑呢?他可以为了职责和使命奋不顾身,但他的家庭不可以。” “小洛,我这个人太没安全感了,考虑得太多余了一想到日后每个平常的日子我都有可能收到他的噩耗,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活着的话对我来说太难了。” 洛雨连忙安慰蒋雪不要难过,“是我的问题,我想让那个愣头青尝尝恋爱的滋味,本以为你会完全看不上他呢。” 然而蒋雪话锋一转。 “以及,小洛你难道完全没有察觉,他的关注点完全不在我身上吗?” “嗯?” “小洛,你们两个真的是刚认识吗?” “对对啊,就是因为何阳的案件才认识的呀。” 有那么一瞬间,洛雨还以为自己无限回溯的能力被人识破了。 蒋雪:“我怎么感觉,你们两个像认识了很久很久一样,你给他支招的时候我都听见了,你们之间就像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默契,与其说是把他介绍给我,不如说是想赶紧把他推销出去。” 洛雨:“欸?雪儿,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啊?” “女孩子的心是很细腻的呀,他跟我聊天的时候也是三句不离你呀,尤其是在酒的时候,我问他对我有什么好感,他说大概有,我让他讲一讲,他支支吾吾了半天,说的可爱、有灵性、温柔之类的名词根本不像我,反倒全都是你的优点,以及你知道吗?他虽然浑身受伤,但还是抱着你,把你送上了救护车,才放心地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洛雨:“哎呀那也可能是他身为警察的本能反应嘛” “送你回家的一路上都在聊你的事,把你遇难的种种肯呢个分析了一遍也是本能反应?” “警察研究案件也是理所应当” “小洛!不要再逃避了,我是母胎单身,不是榆木脑袋。王旭每一句话都围绕着你展开,即使是来相亲,不也是为了不辜负你的好心和期望吗?他真正在意的人是你,注视的人也是你。” 【小洛,面对这份心意】 “这算哪门子超展开呀,雪儿你别开玩笑了,王旭他未来不可能” 突然,她回想起了张婷曾说过的话。 【王队就是因为五年前的变故才封心锁爱,变得一蹶不振的】 【那照片我曾偷偷见过一次,那个女孩有一张娃娃脸,可爱得不行,我都怀疑王队是不是有恋童癖】 洛雨站在镜子前,望着镜中那张慌了神的娃娃脸,似乎明白了什么。 “该不会,我是王旭的白莲花!” 再看茶几上的那杯热水,那笨拙的字条留言,洛雨干涸封锁许久的内心,忽然感受到如甘霖般的滋润。 “我对他又是怎么样的心情呢?” 第104章 约会大作战2.0 躺在床上,洛雨辗转反侧。 为什么会是她呢?她想不明白。 站在王旭的角度,没有这场约会大作当做深入交流的契机,他们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路人,况且洛雨这时明面上刚刚失去了男友 只有一种可能,洛雨受尽了何阳的折磨,即使何阳死后依旧心有余悸——连心理医生的辅导都无济于事,但后续王旭为了从她这里了解案件相关的信息,在多次交谈中,洛雨渐渐走出了阴影,而她错把这当成了心动的感觉 “是她主动靠近王旭了。”想到这里,洛雨豁然开朗。 “怪不得五年后的王旭只剩下怀念的份儿,毕竟以错觉的方式坠入爱河,在了解王旭的本质是榆木脑袋后,肯定会失望地离开。” f市是座让洛雨伤心的城市,也许她并不想逗留。 她有些疲惫地翻了个身。 “不过,也许能以此为契机留下些证据什么的。” 洛雨拟定了计划,顺水推舟地发展她和王旭的关系,看能不能像唐绘发卡上的子弹一样,在接近王旭的时候,留下一些能够直接作证的证据。 “啊要是能送他个礼物就好了,把证据藏进礼物里。”洛雨思索着,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各种医学知识,但放在原宿主这具身体上多少有点拿不出手了。兴许原宿主精通橱窗类的展柜设计,屋子里也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模型材料,但她依旧对此一窍不通。 她的手在枕头下胡乱摸索,无意间触碰到枕头与枕套的缝隙,竟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取出来,是一张被胡乱揉成团的便签。 【新年愿望——做一个雪景水晶球送给唐绘姐】 便签的字迹清秀,洛雨认出这是原宿主的笔迹。 标题下面,还歪歪扭扭写着雪景水晶球的材料用量,制作方法 但在最下方,还有一句话让洛雨心尖儿一颤。 【被发现了他不允许我给任何人送礼物,明年再说】 洛雨缓缓读出这句话,两个灵魂住在同一副躯体内,洛雨仿佛感受到了原宿主写下这句话时的无奈与折磨。 “好在都已经过去了。”她抚着胸口自言自语,仿佛在安抚另一个暂时隐退的灵魂。 “谢谢你的帮助,帮我找到了送礼物的方法。” 看着原宿主罗列的无比精细的制作清单,洛雨重新恢复了信心,毕竟都是人都有两只手,就算创作设计不行,照猫画虎总会。 硅胶、软陶、模具、白沙洛雨按照步骤将它们装入硅胶模具中,又用牙签将它们一个个戳破。 在等待硅胶定型晾干的期间,洛雨将写有程墨林字迹的那张风雨设计品分布地图折好,塞到雪景水晶球模具的底模,又用硅胶封装上。 如此一来,只要王旭在未来五年内好好保存这份礼物,就相当于保留下了这份证据。 忙完这一切时,天空都已经泛白了,洛雨却不知怎么的,兴奋地毫无困意,她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拉开窗帘,取来一张白纸,坐在迎接晨曦的窗前,一边欣赏日出,一边思索再给王旭留下些什么。 一封信,一封不辞而别的告白信,想到这里,洛雨都被自己塑造的角色逗笑了。 “王旭收到以后肯定会更伤心。” 当房间被明媚的阳光照亮,洛雨也放下了笔。将它一同封存在雪景水晶球球的底座之中。 洛雨看了眼表,清晨七点半,估摸着王旭应该起床上班了。 一切准备就绪,她终于鼓起勇气,给王旭发出了“最后通牒”。 “下班之后来和我约会。” 之后扔下手机,陷入肆无忌惮的睡眠。 下午六点半中心文化广场 王旭穿着警服站在人群中央,像个显眼包一般,人们见到他以后都绕行离开。 “哈?”洛雨恨不得立刻回家打消约会的想法。 远远地看见洛雨后,王旭毫不自知地一边打招呼,一边靠近她,而洛雨几乎是本能地后退。 “不是,我之前给你准备的行头呢?怎么又换上警服当显眼包了?咱俩走在一起别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我要被你押进局子里了。” “嗐当时和刘泽起冲突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要好好珍惜这件衣服,弄脏了怪可惜的,所以我打算平时都把它放到柜子里,只有特别重要的场合才穿出来。” “什么意思?”洛雨踮起脚,狠狠地戳王旭的肩膀。 “难道和我约会不是重要的场合?”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啦,不过洛老师肯定是在开玩笑,这次出来是想让我请你吃饭。” 洛雨平静的回答:“我没开玩笑。” 这下轮到王旭瞳孔震惊了,他瞬间涨红了脸,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 “这这这洛老师那我回去换一下啊我不是说让你等我但我真的没做好准备” 好,见王旭这样的反应,毫无疑问地坐实了洛雨在他心中真的是不一样的存在。 “免了免了,我也不需要什么仪式感,就咱俩你也没必要见外,大不了就别把这当成是约会,当作普通朋友出来玩就好。” 然而嘴上虽然这么说,洛雨心里还是希望王旭能展示出不一样的一面,她也很好奇原宿主究竟被他哪些特质吸引了。 然而王旭的实际表现让洛雨大失所望,吃烤肉的时候王旭老想着给洛雨夹菜夹肉,以至于肉还是生的就被放进了洛雨的碗里。 看电影的时候他洛雨暗示他楼上来,结果王旭的胳膊硌了她一整场。 见到娃娃机,洛雨只是想体验体验情侣一起玩游戏的感觉,没想到王旭似乎特别想表现自己,以至于跟娃娃机杠上了,连花了一百多全部打水漂。 约会不仅没有给洛雨留下来任何好印象,甚至让她比那天更生气了。 这下她更笃定原宿主为什么会离王旭远去了。 他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约会大作战,失败! 第105章 时间胶囊 步行街上,洛雨已经嫌弃地不想和王旭并排走了,她走在前面,忽然看见有一个做陶艺的手工坊,这才想起来她还给王旭准备了礼物。 洛雨犹豫了,今天失败的约会遭遇已经让她不知道该不该把礼物送出手了。 但王旭显然错会了她的意思,他见洛雨站在手工坊门前,赶紧抓住了这个表现的机会。 “洛老师你是职业设计师,做陶艺肯定也拿手,正好我也学习学习” 洛雨没想到她竟然被架到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做陶艺什么的对她而言就是天方夜谭,可如果这时承认自己不行,岂不是进一步打压王旭的表现,彻底葬送了这次约会。 于是她也只好说一句“别叫洛老师,叫我小洛。”就硬着头皮走进了手工坊。 全然不知情的王旭还打算通过让洛雨教他做陶艺,来营造约会的氛围,他甚至“贴心地”告诉店员小姐姐他们自己做就好不需要教程。 然而当洛雨坐在陶轮前看着一坨坨陶土时,却无从下手,倘若此时给她一根针和一条线,说不定能在陶土表面留下来漂亮的缝合线,但她现在只能望着陶轮发呆。 王旭还以为洛雨是因为生气才不动手,于是悻悻地拿起陶土。 “那我自己先试试” 也许是因为办案的关系,王旭的手格外地稳,他的手伸到陶土中央,随着陶轮缓缓转动,他竟然做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陶器。 “快看啊洛老小洛,我做成了,虽然很简陋,能不能让我看看职业设计师的创作水平?” 洛雨也没想到王旭竟然会在陶艺方面有天赋,她也就顺水推舟装作赌气的样子。 “诶?我不会诶。” 哎呀小洛你就别赌气了。” “哼~我才没有赌气呢,不会就是不会,除非你手把手教我。”说着,洛雨拽了拽王旭的袖子,把手放在了陶土上。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王旭终于领会了洛雨的用意,他的脸颊微微泛红,顺势把手放在洛雨的手上。 “小洛,首先要塑造出陶土的形状,在转动陶轮的时候不要心急” 在温馨的氛围中,两个人的嘴角终于不约而同地泛起了笑容,这次约会也终于走上了正轨。 他们一起吃了,拍了大头照,还跟着一群小朋友到夜市上钓了两条金鱼。 王旭挽着洛雨的手,并肩行走在步行街上,一切显得那么美好,连柔和的晚风都仿佛成为了他们的陪衬。 忽然,洛雨停下脚步。 “怎么了?”王旭已经习惯了下意识地观察周围,洛雨是不是有被什么东西吸引了。 洛雨摇了摇头,从包中掏出了那个四四方方的盒子。 “之前帮我破了何阳的案子就很感谢了,上次在酒又是关键时刻出手相救,又是送我回家照顾我的其实我也欠你不少人情啦我的设计水平虽然很糟糕,但思来想去还是相亲手做点什么送给你。” 拆开包装,晶莹剔透的水晶球捧在王旭的手心中,水晶球内部的白沙在灯光的照耀下,如繁星般映射着璀璨的光芒。王旭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好好漂亮太用心了。” 他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雪景水晶球,仿佛要通过触觉探知它的美。 忽然,他摸到底座有一块松动。 “呃这是什么?”他刚想抠开看,却被洛雨一把抢了回去。 “你你你别乱动这是秘密!” “什么秘密嘛”王旭见洛雨忽然涨红了脸,更加好奇了。 她悉心准备的证据差点被王旭弄报废。但看着他那副手痒难耐的样子,八成他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得把底座抠开。 洛雨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千钧一发之际,忽然她看见了一个特别的摊位,摊位上堆满了鞋盒大小的胶囊,招牌上写着一行大字。 【时间胶囊——把回忆留到未来】 洛雨灵机一动,拉着王旭走到摊位前。 摊主小哥向他们介绍了时间胶囊的使用方法。 “你们可以将最珍贵的会议存放在时间胶囊里,并告诉我们具体的存放时间,时间一到,你们就可以通过我的联系方式来取走胶囊,或者我也可以将胶囊邮寄到指定的地址,我以人格为担保,保证童叟无欺,时间胶囊的收费标准” “诶带我到这里干嘛?我咋感觉这东西这么不靠谱呢?”王旭一头雾水地问。 洛雨则瞬间变成一副羞答答,霎有心事的模样。 “人家送你这个雪景水晶球,就是藏了秘密嘛,你现在拆开的话我会害羞的,但我又不放心” “好”王旭叹了口气,虽然他不敢再乱下判断,但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洛雨想通过雪景水晶球告白的意图已经明显的不能再明显了。但也许是他刚才太过激动乱了分寸的样子引来了洛雨的不满,洛雨才收回了礼物。 “这样王旭,我们用时间胶囊封存五天,五天之后你自己来取走时间胶囊,到时候再把我的心意告诉你,好不好?”说着,洛雨把雪景水晶球装进了时间胶囊内。 王旭犹豫片刻后,点头同意了,不就是五天嘛,我可以等。 “您好,是五天吗?”摊主小哥细心地确认,洛雨却趁机凑到他的耳畔,用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说道。 “不,是五年,我要在你这里存放五年的时间,收货人是王旭,到期后送到” 她留下的,是高新区警局的地址,而五年后,恰好是江夏接受审讯的那天。 分毫不差,洛雨巧妙地为自己留下了线索。 只有毫不知情的王旭一边觉得存五天就收这么多钱也太不靠谱了,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洛雨到底在雪景水晶球内藏了什么。 不过,洛雨知道这次王旭肯定要失望了,因为五天后他将一无所获,等再一次与时间胶囊相逢—— 恐怕要很久很久了。 第106章 洛雨失踪了 “他妈的,一群酒囊饭袋,有你们有什么用!” 徐寅把水杯摔碎在地,气急败坏地吼道。 三个鼻青脸肿的彪形大汉,跪在他面前连连求饶。 “徐先生,我们也没想到警察竟然会在场什么,没想到” “没想到?做事的时候不知道带点脑子吗!这么好的机会都被你们浪费了,好在我及时出手,才让事情没有进一步扩大。否则如果我的身份暴露,你们几个都没好下场!” 是… 一旁沉默许久的秘书田雨轩缓缓开口,“那现在该怎么办?徐先生,放任洛雨不管,日后必将引出更大的麻烦,但现在她身边时时刻刻都有警方的人保护,我们鲁莽出手恐怕” 徐寅冷哼一声,挥挥手道:“我自有妙计,黄松,到你的戏份了。” “是,徐先生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说着,黄松推门而入,忠诚地望着徐寅。 徐寅微微一笑:“黄松啊,我许某人平日里没亏待过你,你现如今拥有的荣华富贵,哪一处不是我许某人给予的?” 黄松微微鞠躬:“是,都是您的功劳。” 徐寅:“这就对咯~宋云的事你也知道了,虽然我能暂时把这件事按下去,给他安了一个畏罪潜逃洗钱的罪名,但总会有人不就此罢休,案件还会被彻查到底,迟早有一天你会暴露。如今呢,我再帮你一把。” 徐寅说着把洛雨的照片扔到黄松面前。 “宋云被这个女人检举了,她和警方关系亲密,手上也有不少有关你洗钱的证据。我想你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是徐先生,可您的得力干将都…”黄松脸上掠过一丝不安。 “你尽管放心好了,出人出钱出力,我都可以帮你办妥,也不求非得弄死洛雨不可,只要绑架她引起警方的足够重视就好。” 黄松眉头一皱,立刻意识到徐寅的真实用意,“您的意思是让我去做诱饵,以绑架顶替罪名吗稍有不慎这就是送死啊” 徐寅:“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仅仅是绑架的罪名的话,他们不会判你多少年的。我徐某人用人格向你保证,你进去以后,绝对会把你捞出来,这期间你的家人,你的孩子,我都会替你照顾好。” 【栽培了你这么久,权当为我这么多年给予你的付出的一点回报】 徐寅说着将一把匕首拍在了办公桌上。 “选择权交给你,是去是留都由你来定,不过,我也会根据你的选择,来判断日后还让不让你留在这里。”说罢,徐寅哼着小曲儿离开了。 “我明白了”豆大的汗珠从黄松的额头滑落,他知道,这是一道填空题。 他没得选。 而另一边,王旭和洛雨的约会也接近了尾声,在每一篇交响乐的乐章中,尾声往往意味着另一个高潮迭起。 “我送你回家。” 王旭终于鼓起勇气向洛雨发出了邀约。 “不然呢?”洛雨很自然地坐上王旭的车。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放任女生自己在街上走,换作谁都不放心。” 而到了洛雨家中,她忽然变得毫无戒备,不仅当着王旭的面换睡衣,还多拿了个枕头放在床头,给王旭准备了换洗的衣物。 “我找出几件何阳过去穿的衣服,不介意的话就将就一下。”洛雨自然而然地说道。 “这未免有些不太合适” 王旭有些退缩地缩到沙发一角。 “干嘛这么见外?”洛雨颇为心机地贴到王旭面前,望着他那张涨红了的脸。 “王警官,有些犯人,明明还没有跟我说犯罪事实,却因为铁证如山,而不需要再听他狡辩,这样的情况您遇到的应该不在少数。而我现在就是那位,不太坦诚的犯人,不是吗?” 王旭当然听明白洛雨的意思,但对于恋爱经验为零,还是处男的他来说,一切发展得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不知道该怎么恰当地处理。 “小洛,咱们约会也忙到这么晚了,你的伤才刚刚痊愈,明天还要上班,也该好好休息了。” 洛雨慵懒的卧在沙发上,优美的身材曲线在睡衣下若隐若现,俏媚的眼神散发着乖张。 “诶,王警官,真不想在这儿多陪陪我吗?” “陪算了算了还是不太合适,毕竟再怎么说,在外人看来你的男朋友才刚刚离世,我我在这里逗留这么久,会被说闲话的。” “哟~都什么年代了,况且我们之间连正式的法律关系都没有,还讲那些三从四德的俗套话嘛~” “其实我没关系,但很有可能会给你的声誉带来损害,抱歉,我今晚还是离开。改日等我拿到那个雪景水晶球,再…” 王旭落荒而逃地离开了洛雨家。 “王旭,他竟然正直到这种地步吗?”落雨望着半开着门,禁不住想。 “遇到这种情况,99的男性恐怕都无法控制住自己的下半身。” 不知为何王旭的拒绝,让洛雨静如一潭死水的心泛起一丝波澜。 回到警局后,王旭躺在自己的单人床上仍然心有余悸,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给洛雨打通电话,为他今天的不辞而别道歉。可他无论如何都找不到自己的手机。 王旭这才想起来,当时进屋的时候,他顺手把手机放在茶几上了。走得太匆忙,他忘了拿。 王旭陷入了纠结,现在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碰面,肯定会让邻里嚼舌的,可是没有手机的话,万一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思来想去,王旭还是硬着头皮去了,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王旭心里“咯噔”一下。 洛雨家的门大开着,门口有明显的拖拽痕迹,难不成…… 他飞奔到门口,虽然屋里很暗,但他还是一眼看见里面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似乎在茶几前找着什么。 “住手!我是警察,你是什么人?私闯民宅…” 然而,当那个穿着不合身的棕色大衣的男人扭过头时,他才看见那男人的脸上也浮现着焦急的神情。 “洛雨被人绑架了,你也来找她的吗?”冉奕平静地回答。 “是他的好朋友通知我,我才来的。如果不信的话可以打电话问一问这个叫蒋雪的人,不过现在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事实上,冉奕得知洛雨最近和警方联系有些亲密后,立刻要求蒋雪阻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实在不放心,他才连夜赶过来,但当他匆匆赶到时,却发现洛雨家的门半掩着 “还是晚了一步,早就和她说过不要掺和这些事,怎么就不听呢”冉奕攥紧拳头。 “哦,对了,这是你的手机。”冉奕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扔给王旭。 “上面还有两通电话,是洛雨的号码,想必她在危难关头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你。” 听到这话,王旭简直不敢想象,洛雨拨通电话焦急等待,却发现手机铃声在自己的茶几上响起时,该有多么绝望。 “没时间啰嗦了。”冉奕拉着王旭夺门而出。 “我知道她在哪里,跟我来。” 一路上,王旭都在内心默默祈祷。 “洛雨,你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坚持住。” 第107章 因鲁莽而悔恨终生 步行街 洛雨站在一家手工店的门前,努力踮起脚尖却够不到。 “要拿这个吗?”王旭替洛雨取下最高层上的八音盒,递到她手里。 “谢谢。”她轻轻拧紧发条。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如小桥流水般空灵悦耳,王旭也不由自主地合上眼倾听。 洛雨:“我喜欢这样的乐章,没有激烈的起伏,如流水般讲述着斑驳的故事。” 演奏结束,她把八音盒交回王旭。 “就像这样平淡的结束就好。” 王旭:“是嘛?我倒觉得,太过平淡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意犹未尽。” —— 洋房后花园 黄松摘掉洛雨的头套。雨点打湿她的衣服,印出身上道道血迹。 她在家里反抗的时候挨了一顿毒打,被拖拽到这里已经疲惫不堪,双手被捆着吊在木栏上,洛雨只剩下虚弱的喘气。 黄松把刀架在洛雨的脖子上,怪笑着大放厥词:“洛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何阳自杀,现在这里也将成为你的葬身之地!” 洛雨抿紧惨白的双唇,有气无力道:“你根本不打算杀我,特地选这样显眼的地方,就是为了吸引警方谈判。” 【毕竟绑架罪要比洗钱贩毒轻得多】 听到洛雨识破了自己的计划,黄松气不打一处来,拔刀就要砍她。 “诶,你可悠着点,要是把我弄成了轻伤以上,还要罪加一等,何必呢?” 洛雨的泰然自若让黄松不寒而栗,他愈发心虚,渐渐把刀放了下来。 实际上,洛雨早就胜券在握,徐寅指使黄松演这么一出,不过作困兽之斗。不过与其在此坐以待毙,她更想试试能不能让徐寅败得更彻底些。 “黄松啊,你现在身上又没背着命案,何必为了徐寅那么拼命呢?” “你在胡说什么?被按上毒贩子的罪名,我肯定会死啊,想逃过一劫,只能这么做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还有一条路。”洛雨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比如反抗徐寅,将这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 “不没可能的,我对整个产业链一无所知,都是他派任务给我做的以卵击石,反抗他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洛雨冷哼一声,“我都能调查你的案底了,难道你不怀疑我手上也有徐寅的信息吗?” 即使隔着雨幕,她也看见黄松的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连赵局长都是徐寅的走狗,你怎么保证那些警察会听我的” “赵局长不会出现的,你放心。” 的确,按照徐寅的作风,为了保证事情闹大的同时还收得了场,他八成已经和警方那边打点好了。 不过这次,之所以洛雨敢保证赵局长不会出现,是因为她早就发现身上被装了追踪器,能这么做的人肯定非冉奕莫属了,他肯定会解决这个问题。 “我该怎么相信你?”黄松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当初”洛雨吐出一口血沫。“宋云第一次送审就是我把他无罪释放的,警局都有记录,不信的话你可以去问,宋云是自杀的,我从来没想过害他,徐寅是不是又骗你了?” 洛雨步步为营的说辞成功策反了黄松,此时警方的人也在“提示”下找到了这里。 警察们破门而入,明晃晃的手电灯照得后花园宛若天明,刺得洛雨睁不开眼睛。 “住手!”洛雨缓缓睁开眼,看见这些特警的袖标都是省局的标识,暗自感叹不愧是冉奕,做事太周到了。 而黄松见状也坚定了决心,按照洛雨说的做,主动交代这一切都是徐寅指使的。 “只要你们不杀我,我绝对不会伤害她的,一切都有的商量,对,我对我犯下的罪供认不讳,但只要你们不杀我我保证协助你们破案” 一切似乎都如八音盒的音乐般,没有起承转合,平淡的收尾。 但这次,洛雨又忽略了王旭。 冉奕和王旭一路小跑而来,由于在洛雨家耽误了些时间,他只顾着赶路,希望不要出了乱子,到了洋房前猛地回头,才发现王旭消失不见了。 “奇怪明明刚才还跟在后面。” 当冉奕冲入洋房时,警方和黄松已经初步谈妥了,就在他马上就要放了洛雨的刹那,一个人影从花园的后墙翻入,从天而降到黄松面前。 “洛雨我来救你了!”王旭脸上写满坚决,似乎下一秒他就能将黄松撕碎。 然而他忽略了墙到回廊有五米的距离,而这五米,他再也走不过去了。 “别!”洛雨话音未落,胸口就被尖锐的匕首贯穿。 “你们想骗我,想骗我是,那好,那就一个都别想活!”黄松浑身颤抖着,一下下挥动匕首,直到被特警制服在地,沾满鲜血的双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疯狂的刺击才戛然而止。 然而,一切都太迟了。 眼见洛雨无力地瘫倒在地,王旭才明白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不!洛雨!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还想听你亲口说出那一句” 洛雨已经说不了话,她用尽全身力气,像王旭挤出一个惨白的微笑。 仿佛在说,追求磅礴大气的收场,结尾却如此不尽人意,真的太遗憾了。 “不!!” 滂沱大雨中,他抱着浑身是血的洛雨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抢救无效,因为是独自一人出来打拼,洛雨在f市并没有亲人,她被匆匆下葬,出租房也很快被转售,案子也因黄松因蓄意谋杀被执行死刑而告一段落。 时隔多年,王旭再也没有收到那个迟来的时间胶囊,她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他的生活,又匆匆离开,留给他的,除了那张大头贴合照,只有无尽的忏悔和愧疚。 王旭实在不忍让自己与洛雨同框出镜,他悄悄撕下自己的那半部分,只留下洛雨灿烂的笑容。 —— 回到审讯室,望着探出身子,倾听证据的王旭,江夏绛唇微扬。 “王警官,今天是几号?” “七月十一号,怎么了?” “那看来我的证据要送到了,王警官,麻烦你去警局的快递点取一趟。” “你在胡说些什么”王旭狐疑的片刻,他的手机却收到一条取件提示。 “洛雨小姐五年前为您准备的时间胶囊准时送达,请查收。” 第108章 迟到五年的告白 当王旭颤抖着手拆开包装,看见那颗被封存了五年的水晶球时,一切似乎都尘埃落定了。 江夏笑着说:“王警官,我的证据也藏在雪景水晶球的底座里,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你不想知道洛雨小姐五年前到底说了什么吗?” 王旭激动的手微微颤抖,还是在张婷的帮助下才撬开了底座。 张婷:“这份是当年风语工作室所参与设计的家装项目的时空分布图,上面这些标记一看就是程墨林写的,已经可以确定,五年前陷害风语工作室的就是程墨林,他陷害工作室设计师何阳,逼迫其自杀直接成为程羽事业崩盘的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间接导致了程羽的死。” 张婷沉浸在案件有进展的喜悦中,王旭的注意力却完全被那封信吸引。 尊敬的王警官,或者说,亲爱的王旭: 再次看到这封信时,已经是五年以后了,不知这时我们是否已经迈入了婚姻的殿堂,还是渐渐疏远天各一方,想必五年之后,你已经是破获许多起大案,名震一方的老警察了。一想到未来能被一个大帅哥警察保护着,心里就满满的全是安全感呢? 不过我想,大概率我们还是没有未来的,可能你会猜测,我是不是介意你情商太低,不会和女孩交往之类的(虽然这只是一部分啦),但真正的原因是,我接受不了自己良心的谴责。 实不相瞒,我也是一个罪人。 看不出来~因为我伪装得太好,差点连自己也骗过去了。 没有任何人知道,何阳曾对我进行了长达一年多的精神pua,因此,也不会有人怀疑,那天何阳吊死时,其实是我踹开了凳子。 没错,是我杀了他。 我想,就算法律再有人情味,也绝不会姑息我这样的杀人犯,然而所有人都温柔地对待我,将我视为案件的受害者。 这些温柔,对我而言无比煎熬。 所以我想,也许我最终的归宿,要么是离开这座令人伤心的城市,要么是如同报应一般,落得和何阳同样的死法。 想到后者,我竟然觉得心安理得,王旭,你说我这个人,会不会是天生的受虐狂呢? 嗷对了,讲了这么多,都把最重要的告白忘了。 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原谅我的坏心眼,故意将这场告白拖了这么久,久到你很有可能早就忘记了。 所以,我还是想郑重其事地说一遍。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真的非常喜欢你】 诶?会不会觉得这样表白太简洁了,hiahia~ 我理想中的表白,就像平淡且悠扬的乐章一般,没有山呼海啸的气势,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没有离别相思的折磨,就是这样淡如白开水的“三无”告白。 好啦,天快亮了,我也没什么想说的了,硬要再补充些什么的话,就是帮我保守住秘密,以及倘若哪天我出意外,或是消失不见了,请不要为此自责,因为这是我应得的。 就这样。 署名:小洛 —— 张婷好奇地凑上去问:“王队王队,是那个洋娃娃脸女生送来的时间胶囊嘛?她都说什么了呀。” 王旭用力眨了眨眼,掩盖中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没什么啦,不过一封如此而已的信,那时年少轻狂,现在都过去啦,留个念想得了。” “诶——”张婷嘟着嘴一脸埋怨。 “王队你又在故弄玄虚。” 见王旭许久没有回复,张婷怯怯地问:“王队你生气了吗?” “下雨了。” “诶?”张婷不懂其中的含义,看了看窗外。 “王队,现在是晴天。” “不,已经落雨了。” 一滴浑浊的泪滴在审讯桌上,这是江夏被审讯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她微笑着对他说。 “王警官你稍微出去透透气。” “好。” 关门的刹那,江夏就听见了无法抑制的哽咽声,想必五年来,王旭曾无数次地回想起那个鲁莽的夜晚,想起雨夜倒在血泊中的洛雨,想起他的白莲花悄然无声地从他的生活中离开。 五年来,他始终活在自责的阴影中,而洛雨在信中的自白,总算让他解脱了些。 实际上,江夏早就提前踩过点,知道中心文化广场有一个专门做时间胶囊的小摊,在被黄松绑架以后,她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配合信中的剧情。所以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只不过——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死得那么快。 然而坐在一旁的张婷却实在按捺不住好奇的心,悄悄凑了上来。 “江夏小姐,话说你是怎么知道时间胶囊的存在,以及洛雨小姐的事的?难不成你之前认识她?快说快说,还有什么瓜是我没吃到的。” 看着张婷好奇的眼神,江夏都不知道这到底是审讯还是茶话会了。 “呃当初我的同学在中心文化广场摆过这一类的小摊,曾提起过有人竟然把时间胶囊存放了十年之久,我也是道听途说,谁曾想真的是王警官呢?” 总算是将张婷糊弄过去了,江夏长抒一口气,但关于张婷的最后一句话,她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张婷:“总感觉,江夏小姐的想法和很多人这么像呢,像是顶级心理学家,能瞬间揣摩出对方的心思。” 真的只是像吗?按理说我的所作所为不会造成什么改变,那当时的洛雨又是怎样离开王旭的呢?王旭的鲁莽又是怎样伤害她的。 这个谜团逐渐开始困扰江夏。 而另一边,王旭捧着信,一字一句地斟酌着,再也无法抑制地掩面而泣。 他忏悔愧疚太久了。 他等待这份告白太久了。 “终于,等来你了,洛雨我当年鲁莽的行为,终于得到了原谅谢谢你。” 回到审讯时候,张婷还在不停地端详王旭脸上有没有泪痕,江夏淡淡地问了句。 “重振旗鼓了吗?王警官。” 王旭点了点头。这封信更加坚定了他破案的决心,只有将墨林集团之上的事全部查清,才能给洛雨一个公道。 “对不起,洛雨。”王旭在心底默念。 “唯一与你不同的是,我认为足够磅礴的结尾才足够浪漫,因此,即使用尽毕生的精力,我也以破案为回赠,回应你时隔五年迟到的告白。” 第109章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洛雨和王旭的故事有了结尾,暂时告一段落,但江夏洗脱罪名的路还在继续。 徐寅、林源,冉奕,这些人虽然都劣迹斑斑,但洛雨还没有找到他们迫害程羽的直接证据,在那次与程墨林的交谈后,更无法确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江夏无奈地笑了笑,“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每一次回溯时,江夏都会进入一种类似灵魂出窍的状态,听不见看不见摸不着,她已经逐渐习惯,甚至享受这种空灵的宁静。 但很快,宁静被打破了,她的耳边传来嘈杂的声音。 “喂喂喂,愣着干什么呢?”他猛地睁开眼,一个安全帽重重地扣在他的脑袋上。 “刚来第一天就搞得跟没睡醒一样,给我打起精神来!” 包工头公鸭嗓般刺耳的声音在他耳边咆哮着,他愣了愣神,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她穿越回了七年前,新的宿主叫杨佳明,19岁,高中辍学的打工仔,因为学历不够,只能从事一些最基础的体力劳动,而他前天刚被一家餐馆辞退,走投无路之下才找到这个工地,做日结的临时工。 一小时十五,包吃住。 这次日记本上的个人信息很详细,连宿主的身高体重,家庭背景,恋爱记录都写得清清楚楚,但可惜的是他和江夏一样出生在偏远农村,因为父母常年患病,家里人支撑不起他上学的费用,他才辍学到f市独自闯荡,因而恋爱也是没有任何进展。 写了和没写没什么区别。 不过即使这样,杨佳明也放心多了,他不必再担心像上次那样,推理了半天,结果发现死者是自己的男友。 这时,矮胖的包工头呲着大黄牙走了过来,一把薅走了杨佳明手中的日记本。 “诶诶,不好好干活看什么呢?哟,我看你也就不到二十岁,怎么,辍学了?在学校不努力,跑到这儿用工?早干嘛来着。” 包工头拿起日记本一看,乐了。 “我还高看你了,拿着本空白的书在这儿装模作样,他妈的赶紧挖土去,不然中午别想要饭吃。” “是”杨佳明赶忙拿回日记本踹到兜里,悻悻地拿着铲子离开了。 事实上,他早就心知肚明,这本日记上的内容不会被任何人看见,并且不会因为重新回溯而被抹去,因此江夏已经习惯将重要的人物信息留在日记本上。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世竟然穿越成了最苦逼的打工人。 包工头安排给杨佳明的工作是浇筑混凝土,俗称打灰,现在已经是凌晨两点,但秉持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工地通常会将人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到极致,俗称压榨。 晚上浇筑完混凝土后,早上其余建筑材料正好送到,如此能大大缩短工期。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亿点累人。 虽然杨佳明这副身体比江夏和洛雨的都要结实得多,但也不是永动机,他很快就领悟到体力劳动有多么煎熬。 在几乎封闭的工作场所内,没有风扇,没有空调,为了节省使用面积,高温焊接材料就在几十米开外的位置,杨佳明刚铲了两下就已经大汗淋漓。更何况还有烟尘刺激得他睁不开眼直咳嗽,焊接切割的噪声震耳欲聋。而那些老练的工人完全不顾如此恶劣的工作环境,如机器人般铲水泥,搅拌,周而复始 杨佳明第一次意识到人命可以如此低贱。 终于熬到休息时间了,他也不管干不干净,像老工人一样,一屁股坐到旁边的台阶上。 这时,他身旁一个黑黢黢的小老头朝他咧嘴笑了笑。 “小子,我看你不太熟练,头回来工地?” “嗯,第一次。” “多大了?” “十九。”他有气无力地回答。 “不好好读书?” “嗯。”杨佳明实在太累了,他懒得争辩,老头爱说啥说啥。 老头倒是没再追问,反而递给他一根廉价烟。 “会抽吗?” “不不太会。” “不会抽是好事。”老头自己点了一根,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中,杨佳明甚至觉得老头的烟味都变得好闻了许多。 “有能力的话,还是早点回去读,别在这里干太久,干久了就哪里都去不了咯。” 杨佳明稍稍恢复了些精神后,环顾四周。 “这工地是什么来头?” 老头咧嘴笑了笑,“林氏集团旗下的。” “具体在什么地方?” “小伙子你真是愣头青啊,一点不了解就来了?” 不过老头还是很耐心地给杨佳明介绍。 这地方坐落于永辉路和友谊南大街的十字路口,之前是大洋证券公司的总部所在地,但自从林氏集团和墨林集团合作以后,这地方就一直位列重建的名单里。 “我听包工头说,这地方未来的改造方向可了不得。” 杨佳明无奈地笑了笑,作为来自七年后的人,他们正在建设的,应该就是未来f市的市中心,万象广场。 天蒙蒙亮时,打灰的工作终于结束了,杨佳明却一点食欲都没有,径直回到破旧的工地宿舍,借着微弱的灯光找到了自己的床位。 但工地没有准备个人用品,他也只能枕在冰冷的床板上硬着头皮睡。 闻着宿舍里脚臭汗臭交织的污浊气息,听着身旁此起彼伏的喊声,杨佳明硬是困意全无。 他迷迷瞪瞪地下床上厕所,小心翼翼地躲开地上横流的污水,捂着鼻子缓缓蹲下,才忽然注意到自己的胯下有些不对劲。 杨佳明低下头,这才意识到自己胯下似乎多了什么东西。 他赶忙羞愧地提上裤子,厕所也不上了,像小偷般慌忙逃窜到自己的床位上,缩到床角。 完了完了完了,杨佳明羞得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他虽然习惯了在不同人身上回溯,但性转还是第一次。 可倘若他不能和这副身躯坦诚相待,之后的事更是想都不能想。 没想到新的轮回会从苦逼打工人身上开始,杨佳明鼓起勇气,终于开始解开了裤带,低头认清现实。 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第110章 一丘之貉 时间能磨平一切,杨佳明现在对这道理深信不疑,他放下肩上的那袋水泥,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到了午饭时间,杨佳明端着搪瓷缸盛了一碗清汤寡淡的冬瓜海带大锅菜,配两个馒头,蹲在台阶上吭哧吭哧地猛造。 老桑,那个皮肤黝黑的老头,也端着搪瓷缸凑过来,瞟了眼杨佳明的饭。 “这群厨子还是老样子,欺负新来的,你这饭里连块像样的肉都没有。” 说着,他把自己缸里的肉拣出来分给杨佳明。 就像老桑说的,杨佳明这几天才明白这里排资论辈的欺压情况有多么严重,新来的不仅要干最多的活,还要打扫厕所,给老工人买烟买水,稍有不从,他们便会到包工头那边嚼舌,等待他的很有可能是一天工钱打水漂。 唯独老桑和他们不同,老桑今年68了,在工地里干了快四十年,却始终没混出来个名堂。 “我早就结婚了,就是媳妇儿死得早,但儿子挺有出息。” 杨佳明有些疑惑,“按你这岁数,你儿子也得三十好几了,不都说养儿防老,你咋还每天在工地累死累活的” “嗐孩子有孩子的生活,咱何必打扰呢?” 杨佳明在老桑的眼中读出一丝惆怅,他也不好再问些什么。 在这种环境下,什么适应新性别,什么工作太累薪资太低,工人霸凌,包工头没人性,他都不在乎了。每天睁眼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就已经万分庆幸了。 杨佳明也不是没想过提桶跑路,第二天扛钢筋的时候他的肩上磨出一道道血印子,痛得他辗转难眠,直到他收到远在农村的父母的那通电话, “娃,在那边咋样哇。”沙哑而阻塞的中年女人声音,是杨佳明的母亲。 “还还将就。” “哟娃现在在哪干活儿呢?还是之前那家餐馆吗?” “呃对。”杨佳明抿紧嘴唇。 “娃你受苦了,俺跟你爹商量了下,这书还是得读,俺编了不少竹筐,你爹养的猪过年也能出栏了,等过了秋天俺就上你学校和校长求求情” 杨佳明忽然感觉喉头有些哽咽。 “不用那么拼命妈,我在这边挺好的,谁说只有读书一条出路呢?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不用担心我。” 放下电话后,杨佳明黯然地低下了头。 他本以为,宿主是迫于经济压力才放弃学业来打工,直到他辗转难眠时,看见日记本上出现了新的日记。 不过更准确点说,这更像是一篇回忆录。 我出生在偏远农村,父母都是最最普通的农民,十八岁那年,我不顾家人的劝阻,放弃高考,离开小山村,独自来f市闯荡。 临走前,我妈还拉着我说开学前一定能把学费凑齐,让我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读书,但他们不知道,我比他们还要煎熬。 说实话,我不是真的完全读不起书,但我受够了县城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受够了因为家庭贫困,老师对我的各种关心和优待,受够了因为贫困我成为特殊关照对象,不应是这样,我得到的一切应该是我自己奋斗得来的,而不是那些人用饱含怜悯的眼光施舍与我。 我下定决心,哪怕是从零做起孤身一人,我也要靠自己的双手闯出一片天地。 杨佳明无语地合上日记本。 不用说,这分明是宿主的自白啊,不是,宿主也太愣头青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想着高中没毕业到大城市闯荡,能有立足之地? 不过,他还注意到了一点,既然宿主的日记出现在了日记本上,难不成他和迫害程羽自杀有关联? 想到这里他就头大,区区一个工地工人,碰到程羽都难如登天,总不能直接提刀上洛,直接闯入风语工作室威胁他。 但说曹操曹操到,中午休息结束时,包工头召集所有工人,开了个小会。 “上面的人下午要来巡查我们的工作情况,大家务必打起精神,不要偷懒,不要磨洋工,如果谁被领导点名了,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 “是”工人们有气无力地回应。 杨佳明趁机扯了扯一旁老桑的裤腿。 “老桑,是哪位领导来视察?” “还能有谁?”老桑干咳两声。 “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源,他每隔一周都会到各个工地转悠,特别爱挑刺,明明是个外行人却总喜欢指手画脚,最后搞得我们被一顿批,工人们都对他恨之入骨。” 林源来得比预期的要早,包工头见车开进工地,立马呲着大黄牙,点头哈腰地上前笑着迎接,林源一身西装革履地下了车,身旁围着好几个保镖给他撑伞点烟。 和程墨林不同,他完全没有程墨林那种亲和力,仿佛生来就居高临下,对底层的工人们指指点点。 果然像老桑说的那样,林源刚进工地就开始批判工人们的工作,嫌切割锯太吵,焊接工艺的温度太高,搬水泥的效率太低,混凝土不够细腻 简而言之,就是都要改。 “妈了个巴子的,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简直欺人太甚!”一旁的工人暗骂,却不小心被林源听见了。 他微微皱眉,问包工头,那人叫什么名字。 “你,诶对,就是你,别瞅了,过来。” 那工人过去时,完全没了刚才的气焰。 “刚才说什么呢?再重复一遍。” “没没啥。” “确定?” “嗯”那工人疯狂点头。 “你放心说好了,怕什么?” 那工人愣了片刻,又将之前的骂言重复了一遍。 林源微微一笑,拍了拍包工头的肩。 “这工人挺好的,敢说真话,留在工地着实屈才了。” “诶?”那工人眼中掠过一丝光亮。 林源:“该让他给社会输送人才。” “啥?领导您的意思是?” “就是让你赶紧滚蛋!”包公头恶狠狠道。 “给你半小时收拾东西,半小时后回这里报道,要是等我们赶你走,这几天的工钱也别想要了。” 林源笑面虎的形象,杨佳明都看在眼里。 不愧和徐寅能走到一起,这俩人果然是一丘之貉。 第111章 咸鱼翻身 “新来的,又愣神是!” 包工头的话叫醒了杨佳明,让他不再盯着林源,好好干活。 “新来的?工地有新鲜血液是好事呀,带我去见见。”林源忽然起了好奇心。 包工头慌了神。 “啊这领导,这小子新来的,岁数不大,干活毛糙得很,天天说教他。不能代表我们工地的平均水平” “嗐,怕什么?新来的出点错不应该嘛?” 谁都知道林源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刀子嘴斧子心,在场所有工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杨佳明整出什么乱子,连带着整个工地的工人都遭殃。 但此时杨佳明却心生一计。 他正埋头搬着水泥,装作被水泥包挡住视野,直到他放下水泥包,才看见林源站在几步开外注视着他。 “啊,领导好。”他生涩地摆正水泥包。 包工头一直在旁边挤眉弄眼,示意他好好干活,啥也别管。 然而杨佳明却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问林源。 “领导您吃饭了没?” 听到这个问题,包工头在后面急得直跳脚,林源微微一笑。 “还没呢,今天一早起来我就赶着去每个工地转转,哪有时间吃饭。” 杨佳明憨厚地笑了笑,“那您来我们食堂尝尝呗,我们大师傅做的大锅菜可好吃了,您可得尝尝~” “诶,好主意,正好看看你们的食堂环境如何,这工人干活,挣的就是个血汗钱,吃不饱饭哪来的力气干活。” 原本包工头收到的消息里,林源根本没时间视察食堂,盛饭的那个人也是新来的,没见过林源,因此当他将稀如泔水的冬瓜海带大锅菜端到林源面前时,连这个笑面虎的绷不住了,他摔碗破口大骂,让食堂做饭的厨师全都滚蛋,并且勒令食堂立刻整改。 工地上的工人们见状,纷纷向杨佳明鼓起了掌,他不仅巧妙地化解了林源找茬,还顺便帮他们解决掉积怨已久的食堂。 而由于林源在场,包工头也只能敢怒不敢言,杨佳明很快从被欺凌的身份中解脱,终于和他们打成一片。 然而对于杨佳明而言,这才刚刚开始,毕竟为了回溯,他必须找到接近程羽的方法,而林源恰好是个不错的台阶。 下午休息时,杨佳明溜达到工地的简易房附近,这里是包工头的办公室,果不其然,林源正拉着几个设计师讨论万象广场建设的相关事宜。 设计师愁眉苦脸:“林先生您看,万象广场最终是这样的l形,我的意见是为了顾客方便,在l的两端建设扶梯,并且上下楼分开,也能提高顾客的效率,极大提升万象广场的承载力,同时还节约成本。” 可就在林源准备签字时,杨佳明不打招呼地闯了进来,一旁陪同的包工头以为他又来捣乱吗,赶忙想将他赶出去,但杨佳明毫不客气地伸手摁住图纸。 “领导,我觉得这位设计师的说法有些偏颇。” “哦?”林源扶了扶眼镜。 “听听你的想法。” “我认为,万象广场最终设计方案的体量已经超越了f市现有的任何一座商业中心,它的规模要比中心文化广场还大好几倍,根本不用担心承载量问题,我觉得更重要的是万象广场招标的商家太多了,如何让顾客更全面地关注每个商铺,提高留存率才是要优先考虑的问题。” “哦?有点意思,继续说。” 杨佳明吞了口口水,“我建议重新编排商店的位置,把餐饮、服装类的店铺集中在两端的拐角处,在两端以及l拐角处都设置电梯,但两侧的电梯上下口不分开,如此一来每个顾客想要下楼梯,必须在端口绕行一周,这样能最大限度地让他们注意到不同的餐饮和服装店——因为这类顾客往往没有很明确的消费目的。” “然后拐角处的扶梯可以按设计师的方案来,这里的视野最开阔,可以放一些大品牌,以及按摩、黄金等高端享受类消费,方便消费水平高的顾客消费。” 事实上,即使经历了这么多次回溯,江夏的设计天赋也一点没被开发,他能得出这些结论,完全因为他在当上护士之前,曾在万象广场兼职过地推,对这里的商业布局了如指掌。 林源听完杨佳明的建议后,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小伙子多大了?” “刚,刚满十九岁。” “读大学了?” “高中高中没念完就辍学了。” “嗷,不错,有我当年的气魄,小伙子有这学问干嘛还来工地干活?” 杨佳明愣了一下,他以为他会和之前那个工人一样,被林源阴阳怪气赶走。 没想到他这次是认真的。 林源:“常秘书你来一下,帮我记一下这小伙的个人信息,带他好好洗个澡,换一身行头,明天来总公司报道。” “哈?”一旁的包工头都愣住了,他刚才为了报复杨佳明,可劲儿地在林源耳边说他的坏话,没想到转眼间杨佳明就“飞黄腾达”了。 然而现在,他可不敢再得罪杨佳明,生怕杨佳明到总公司报复他。 包工头甚至自掏腰包整了一顿烧烤犒劳工人们,美名其曰欢送会,此时工人们对杨佳明的态度也彻底转变,纷纷跟他称兄道弟,说得亏沾了他的福气,等他到了总公司一定要帮工地的兄弟们之类的话。 包工头:“佳明啊,你是个好孩子,咱们工地上都是苦弟兄,谁也不想来这儿干脏活累活,我也不是成心给你们这么差的工作环境,实在是上面给的经费太少了,等到了总公司,你一定要和他们反映一下” 见包工头以德报怨,杨佳明也不好再说什么,总之这一世是开局最顺利的一次,还担心那么多干嘛?吃饱喝足后,回宿舍美美地睡了一觉。 半梦半醒间,他忽然感觉有人在他床头摸索着什么,杨佳明猛地睁开眼,发现是老桑。 “老桑你干啥?你们宿舍不是在对面?” “你出来一趟,出来一趟。”老桑朝他招了招手。 站在工地的空地上,春寒料峭的冷风吹得杨佳明直打哆嗦。 “什么事?” 老桑叹了口气。 “佳明啊,虽然只是短短几天,咱们的交情也不算浅。” “当然老桑,你是唯一一个在我落魄的时候还关心我的人,只要有我一口肉吃就有你一口汤喝,有我一口汤喝就有你一个碗刷总之你说,什么事。” “嗐,其实这事也过去蛮久了,我就想帮我儿子讨个公道。” “您儿子?您儿子不是过的听好的吗?”杨佳明故作不知情,实际上,他早从老桑忧郁的眼神中看出了端倪。 “唉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实际上啊,他早就死了。”老桑说着,眼角滑落一滴浑浊的泪。 “六年前,他死在了林氏集团的工地上。” 第112章 晋升! 根据老桑的讲述,杨佳明了解到一个他未曾听闻的故事。 老桑的儿子,当年已经成家了,却在工地手脚架上不慎坠落身亡,由于老桑和他儿子的包工头关系不错,当时他的儿媳妇就一直嚷嚷着让老桑去讨个说法。 但老桑心知肚明那个包工头是无辜的,人家该给的赔偿都给了,但儿媳家依旧不依不饶,最终和老桑闹得不可调和,不欢而散。 他本来已经退休了,但被迫离开家后,他也只能靠回到工地,干零活养活自己。 “原来是这样。”杨佳明若有所思,“你的儿媳妇是不是叫李春霞?” “你怎么知道?难不成你认识她?她现在怎么样了?我那两个孙子”老桑神情焦急、 杨佳明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这两段故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到一起。 “他们挺好的,不过你也知道那个包工头没有犯错,你的儿子是自己跌落的,你还有什么诉求吗?为什么还要我去帮你讨个说法呢?” 老桑:“实不相瞒,这话也是那个包工头跟我抖搂的,据说整个集团对于我儿子的死展开了很彻底的调查,而且思来想去,我也觉得他不可能就那么简简单单地摔死了,这件事一定隐瞒了什么,所以既然你能被调去总公司,闲暇之余,请帮我调查调查可以吗?” 老桑斑驳沧桑的脸上泛着泪花,杨佳明哪里还好意思拒绝?满口答应了下来。 “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尽力帮你调查的。” 次日,在常秘书的带领下,杨佳明也换成另一首西装革履的行头,他站在镜子前沾沾自喜,原来远离工地非人的工作环境,把身上捯饬干净后,原宿主长得还蛮精神的。 他心满意足地来到了总公司楼下,问起自己的工作,一旁的常秘书叮嘱他。 “林总既然直接调你来总公司,就证明你肯定有点能力的,等会儿听他安排就好,不过你尽量少说话,没有必要可以彰显自己被突然调来的身份。” “知道了。” 果然一进总公司,杨佳明就感受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埋头工作。整个办公室除了工作的交流外,没有其他的声音,仿佛置身于备战高考的衡水中学。 进了电梯后,杨佳明才拉了拉常秘书的袖子。 “工作环境这么严肃?” 常秘书面无表情地回答,“最近公司在逐步裁员,现在每个人都绷紧了那根弦,生怕说错话办错事被上司盯上。 裁员这个词听起来就非常的残酷,简简单单两个字背后,是多少家庭失去了收入来源。 进了办公室,林源非常客气地站起身,和杨佳明握手。 “你可终于来了呀。” 然而杨佳明却丝毫没有寒暄,直接质问道:“咱们集团不是已经在建设万象广场了吗?这么大的项目能带来多少收益?为什么还入不敷出需要裁员呢? 林源愣了一下,笑着拍了拍杨佳明的肩。 “我还没给你安排工作,你反倒自己调查上了。对你说得没错,万象广场的确能给我们带来数百亿的收益,但这些收益还在投资阶段,至少五年时间才能达到盈亏平衡,况且集团内部面临积重难返的弊病,我们之前投了很多项目迄今为止都在亏钱。可以说万象广场是我们放手一搏的机会。但目前我们和合作伙伴还没有谈拢,为了维持企业正常的运转,我们只能先通过裁员缩减支出,避免资金链突然崩溃。” “你们的合作伙伴不是墨林集团吗?”杨佳明记得程墨林对这段合作还蛮看重的来着,没想到之前还有谈不拢的桥段。 “这都知道,看来你对房地产这方面的研究也不少嘛。林源笑着说。 “对方的董事长程墨林是一个万事亲力亲为的人,我之前看中他投资非常激进有魄力,加之我们是多年老友了,因此邀请他合作,投资一票大的,但万象广场建设规模确实大,仅仅是占地面积和招标的商家,就已远远超出了f市历史上任何一座商业广场的范畴。我想换做谁,面对数十亿的风险投资也会犹豫,现如今,只能靠集团现有的资金链打造出一个框架,再等他回心转意了。 杨佳明思忖片刻,忽然开口说,“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难道你想代表林氏集团去谈判吗?”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得再做些调研准备。” 林源听罢哈哈大笑。“我果然没看走眼,那就暂定是你了,至于谈判的日期,先等等再说。你先去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您什么时候给我安排工作了?” “”还用说吗?你现在先暂时到市场调研组当组长,那位置还空着呢。” 林源说着把市场调研组的员工的名单交给杨佳明。 “这些员工交给你自由发挥了,想给他们安排什么工作,就安排什么工作,我相信你的能力。” 突然这么受宠,杨佳明还一时间反应不太过来,连连说着谢谢退出了办公室。” 等他走了以后,常秘书困惑地问:“林总,这不是胡闹吗?他就算再有天赋,也需要一段时间的考察,第一天就委以重任,甚至还把和墨林集团谈判这种生死攸关的工作交给他,且不说他的能力问题,在对面看来我们这就是赤裸裸的轻视,这样的谈判还怎么可能成功?” 而林源却不紧不慢地坐下,“小常,相信我的判断,这小子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况且你怎知道我需要的是个调研专家,而不是替罪羊呢?不用担心这些了,去帮着佳明入职。” 此时,市场调研组的十几个组员正全身心地研究每一个招标企业。第一轮调研时他们一共选定了2600家商铺,但其中只有十分之一的商铺,可以进驻万象广场。 而筛选工作无疑是枯燥而严谨的,他们需要综合评估,每一个商家的经济实力,营销情况,受众影响等的各个方面因素。 常秘书带着杨佳明走入市场调研组的办公室,轻轻拍了拍手。 “大家暂停一下工作,我有点事需要宣布一下。” 见到常秘书,所有组员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因为就在三天前,常秘书就传达了前市场调研组的组长的开除消息,常秘书对他们而言,如同接他们去见阎王的牛头马面一样可怕。 “喂,我说这次要裁掉谁啊?” “不会是老王,他最近的项目一点进展都没有。” 听见组员们窃窃私语,杨佳明干咳两声,摆出一副领导的架子。 “安静些,领导说话都不好使了?” 领导?底下的组员看着这个毛头小子不明所以。 “诶他算什么领导?” “说不定只是个传话的,狐假虎威。” 然而老练的常秘书缓缓开口:“他说的没错,这次来呢,就是向你们介绍你们的新组长,杨佳明。” 第113章 大展身手 听到常秘书宣布的消息,在场的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什么?林总疯了?这裁员的关头派来一个新组长就算了,这新组长还是个毛头小子,林总不会摆烂了,想提桶跑路。 面对组员们的质疑,杨佳明却微笑着,不紧不慢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到了这个岗位,不过既然已经当上组长,往后的日子大家互相进步,好好相处。” 但很明显这只是说说,常秘书一走,杨佳明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就听见其他组员在窃窃私语地议论他。 “喂,你们看那小子,坐在位置上啥也不干,就盯着电脑发呆,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诶?说不定这货是领导的亲戚,走关系进来的,不然为啥一上来就当上了组长?” “有道理,但如果有关系的话,对我们很不利啊,稍微有点小动作都有可能会被汇报上去。” “别这么想嘛,咱肯定不能丢了饭碗,但也不能让这小子过得太滋润,他看上去才不到二十岁,肚子里肯定没多少墨水,咱等会儿拿工作上的问题考考他,给他点下马威。” 这些话,杨佳明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他丝毫不想反驳,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林氏集团的招商报告上。 他没想到偌大的林氏集团,招商报告写得如此寒酸,每个店铺的租金只有15元\/平(每月),并且由于这个地段还没有多少商业开发,很多大牌子的企业根本没有来投资,反而是一些牛神鬼神的杂牌子钻了租金低的空子。 “怪不得有两千多家商铺,在地理位置如此优越的十字路口,这样的租金简直是白菜价。” 但杨佳明也理解林源的难处,集团的资金捉襟见肘,实在拿不出那么多诚意和那些大牌子谈判。 “看来,问题的关键,还是得尽快和墨林集团达成合作。” 杨佳明正想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不怀好意的组员凑了过来,把一份商单递到杨佳明的办公桌上。 “组长你看看,这样的商家要不要?” 杨佳明打量了一番,这家店铺竟然是蜜雪冰城,不过他转念一想,2023年的时候蜜雪冰城的确是全民消费的顶流,但现在是七年前,2015年蜜雪冰城才刚刚崭露头角,仅仅凭借2元一个甜筒这种廉价消费,吸引学生党顾客。因而对方的态度也非常诚恳,杨佳明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说。 “当然要留下。” 那组员心里暗喜,以为杨佳明完全不懂行情,还故作耐心地解释道。 “组长你应该知道我们万象广场要建设成中高端消费的商业广场,这样的小企业不仅经济效益低,吸引的人群也没什么消费能力,只会占用顾客资源。” “你错了,林总的确是想往中高端消费商业广场建设,但不意味着我们完全抛弃低端消费,如何覆盖更广的消费群体才是关键,蜜雪冰城的商单不仅要接,还要把它的店面放到最显眼的位置。” 杨佳明说着签下自己的名字,让他送去董事长办公室。 “哈?”那个组员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被杨佳明摆了一道,要知道过去半个多月里他们一致认可的好多个企业都被林源否了,前任组长也是因此被辞退的,杨佳明分明是让他去送死啊。 其他组员也认为杨佳明是在故意刁难,没想到十分钟后,那个组员一脸不可思议地回来了。 “林总他同意了,并且还夸咱们市场调研组非常有眼光。” 杨佳明微微一笑,这下所有组员都不敢小觑这个新来的毛头小子了。 至于真实情况,只不过是江夏当年一有空就去万象广场转,但她几乎什么都买不起,只能在门口的蜜雪冰城疯狂消费。 之后,杨佳明利用已知的信息差大展身手,把那些偏高端的化妆品、皮包、黄金饰品等等行业放在一层,电梯口转角最显眼空出来,留给阿迪达斯、耐克这种知名的运动品牌。 “此外——”杨佳明还指着招商表里被抹去的琴行和一个幼儿早教机构。 “把这两个留下。” “为什么?”此时组员们已经像求教的学生一样,恭候聆听杨佳明的箴言。 “能买得了钢琴的家庭,消费水平不可能低了,但商场环境嘈杂,打造安静的琴房肯定不可能,留给琴行一个小店面,作为商品展示的窗口;至于幼儿早教也是同理,这个机构的履历我看了看,老师的素质都很高,把早教机构打造成寓教于乐的场所,现在的孩子们越来越卷,家长们愿意往孩子身上砸钱,它能带来的收益绝对会比我们想象的高。” 果不其然,这两份计划送到林源面前连会都没开,就被批准通过了,短短一周时间,在杨佳明的带领下,他们确定了一百多个品牌,这些工作量放在过去他们要花几个月完成。 现在没人再议论杨佳明是不是走后门进来的。每个组员都把他当成救世主般的存在。 然而随着招商的进展,真正的问题也逐渐展露在他们眼前,眼下那些中小品牌的很早上工作都完成了,但那些高端牌子还没搞定,而他们才是为万象广场创收的关键。 “目前的问题是,这些高端牌子都担心万象广场能不能吸引到招商报告上那么多的顾客,虽然租金很低,但他们无法保证自己的品牌能在这里做大做强。”组员给杨佳明解释。 “嗐,说白了,就是没法保证稳定收入呗,这个简单,让他们也入股万象广场,成为我们中的一部分就好,我去和林总谈。” 常秘书将杨佳明近一周的工作成果汇报给林源时,连连赞叹林总真是慧眼识珠,而林源似笑非笑道。 “我没有看走眼,不过他越是努力崭露头角,越适合去做那个替罪羊。” 话音刚落,林源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 “林总,是我,杨佳明。” 林源:“你看,说曹操曹操到。” 第114章 运筹帷幄 “请坐。”林源亲自给杨佳明让座,又是茶水又是客套,搞得好像他不是刚到公司一周的毛头小子,反倒是备受器重,驰骋商战多年的老友。 杨佳明连连赔笑:“林总您太客气了,我还是站着说。” “不不不,坐下,招商引资是建设万象广场重中之重的一环,当然要正式点谈了。” 杨佳明坐下后,拿出在组内汇总的方案。 我们甄选了十七个运动品牌,三十五个服装品牌,以及若干奢侈品大牌,您放心,这些品牌的品牌效应、营收状况,我们都进行了详细的调查,保证进驻万象广场百分百盈利。” “你等等。”林源打断了杨佳明展望“宏图伟业”。 “佳明,首先呢你调查得的确很仔细,但你有没有想过,万象广场现在容不下这么多品牌了。”说着,林源展开杨佳明之前递交的商单汇报。 “你看,万象广场一共有260个店面,之前已经敲定200来个了,我们必须在这些品牌里做取舍。” 杨佳明微微一笑,“林总,咱有啥权利取舍,人家好多大牌子还看不上万象广场,连投资的打算都没有呢。” 林源的脸色瞬间阴了些,点了点头。 “实在不行的话,我就跟着你,咱们一家一家地登门拜访,哪怕跪下来求,也要争取争取。” “林总,您在江湖上笑面虎的外号真是名不虚传。”杨佳明直言不讳道。 “您是在倒逼我给您想新的出路,倘若我真认可了这个建议,恐怕就和前任市场调研组组长一样,卷铺盖滚蛋了。” 林源:“嘿,你小子脑袋果然比他更灵光,要不要我再把招商报告拿来,咱们两个一起好好研究研究。” “您的招商报告我看了不下百遍,都差不多能背出来了,您也知道,那些商家不是没有表表过态,但他们都从您白菜价的租金里看出了端倪——林氏集团资金紧缺,因而主动权在他们手上,他们能肆无忌惮地压价,所以当务之急是把主动权夺回来,握在我们自己手中。” 杨佳明对此早有准备,他不紧不慢地叙述自己的计划。 “我认为可以通过入股的方式招商。” “入股?”林源眉头一皱,疑惑的眉宇间掠过一丝惊喜。 杨佳明:“对,这是个一石二鸟的策略,通过入股的方式让那些大牌子的盈亏与万象广场的整体营收共进退,只要您能保证万象广场的收益,这些商家肯定也会放心大胆地入驻,毕竟和股份相比,租金那点鸡毛蒜皮的计较根本不值一提,并且,当他们也成为万象广场的小股东后,他们也会协力地解决各种营销问题。” 杨佳明故意顿了顿,引起林源的好奇欲。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通过限制数量倒逼那些商家给出更诚恳的合作方案,入股是块肥肉,那些环伺的虎豹豺狼都想叼一嘴尝尝鲜,如此一来,主动权不就在我们手中了吗?” “妙啊~”林源信服地鼓起掌,微笑着说。 “就采纳你的建议了,至于具体让利的股份,交由会计们处理就好,你最快需要多久出结果?” 杨佳明:“林总您是想问,新一轮招商会什么时候开始?” 林源:“聪明人。” 杨佳明缓缓站起身:“明天中午之前把结果给我就行,对了林总,我还得求您一件事。” “你尽管提,这里又没外人。” “咱现在资金充裕了不少,我工地的那帮弟兄” “哈哈哈放心佳明,工地的待遇问题我也很看重,我打包票,招商结束,钱一到账,工人兄弟最早提待遇。”林源拍着胸脯保证。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杨佳明握住林源的手,眉宇间的笑容仿佛要翘到天上。 “今晚我可能要早些走,去工地一趟。” 林源:“去工地做什么?” 杨佳明分明感受到,在他的微笑下,林源的手握得越来越紧。 “搜集招商会需要的信息。”杨佳明趁机抽出手。 “毕竟咱除了招商入股,还得有更令人信服的依据才行。” 望着关门离开的杨佳明,林源的笑容渐渐消失,甩了甩被捏痛的手。 “佳明这小子想得还真周全。” —— 下午,杨佳明赶着晚饭时间赶到了万象广场的施工地,不出所料,工地的伙食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但他提前跟包工头打好了招呼,自掏腰包买盒饭,把所有工人请到了食堂。 他先是将林源打的包票告诉工人们。 “大家放心,招商会结束后,工地的待遇一定会改善。” 如此一来,工人们也都听得进他接下来的请求了。 “我现在呢,在总公司负责市场调研的工作,可各位也知道,我就一毛头小子,论起经验和人脉远远比不上在座各位,小弟我就是想请教一下各位,咱现在这工地附近,有没有其他项目动工的消息,各位人脉广消息也灵通,如果有的话请一定跟我说。”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何况对自己百利无一害呢?工人们热情高涨,叽叽喳喳地把他们在其他工地了解到的消息分享出来。 这也是为何杨佳明会特地来工地,大城市的底层劳动者往往为了寻求庇护,为了找活儿干,形成有组织的群体,他们之间经常互通有无,往往一些政府刚刚敲定,但没确定资方,没有公开的消息他们都能想方设法打听到。 果不其然,很快杨佳明在这些纷繁杂乱的消息中提取到两条最有用的消息。 一个是几百米外的一座老旧小区近期要拆迁改革,另一个是f市政府计划建设的地铁八号线考虑在这个路口设立站点。 事实上,与其说是打探消息,不如说杨佳明也是为此寻找让商家信服的证据,因为七年后的江夏每天都要在万象广场坐八号线上班,而那座被改造的老旧小区,七年以后叫天祥园——正是江夏租房的地方。 这招,是运筹帷幄之间,决胜千里之外。 第115章 招商会 招商会现场 杨佳明的方法果然奏效了,两天前,林源亲自向杨佳明甄选出的百余个品牌发送了邀请函,通知了入股招商的事,果不其然,这些品牌无不感叹林源的精明,对万象广场的招商高度重视,与会的都是各大品牌的全权代表。 会议开始前,代表们就忍不住窸窸窣窣讨论起来,一方面,他们认为林源能做出如此有胆魄的决定,背后必然有高人指点;另一方面,有些人持将信将疑的态度,他们也有自己的市场调研部门,对林氏集团的内部资金结构了如指掌,揣测林源这轮招商会不会只是空有其表的纸老虎。 但无论如何,林源如此大动干戈的招商,的确吸引了各大品牌的注目,他们无不期待着林源的精彩演说。 然而当林源说完致谢词后,底下的代表们就都傻眼了,因为登台为他们的不是林源,而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毛头小子。 座下一个银饰品牌的代表实在坐不住,杨佳明还没发言,就粗鲁地打断了他。 “我说林氏集团也太糊弄了,你们集团没人了忙?派个小娃娃来这儿消遣我们呢?林总在哪里?怎么念完致谢词就下去了?我们总裁这次可是拿出了百分之一百二十的诚意来招商会。” 杨佳明不卑不亢道:“这位先生,既然您有意见,就请离开好了,我们招商的名额本就有限,少您一个也无伤大雅。” “诶?”那代表仍然不把杨佳明当回事。 “把嘴闭上,你算老几?我司和林氏集团合作的时候,你恐怕字都认不全,快让你们林总出来解释!” 侧门被推开,林源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 杨佳明用话筒指向那个站着的代表。 “林总,现在该怎么办。” 林源笑而不语,给保安递了个眼色,还没等那个代表反应过来,他就被两个保安架着请出了会场。 “大家不必担心,少一个竞争对手对在座的各位而言,难道不是好事吗?”杨佳明面不改色地拿起话筒。 “招商会继续。” 有此下马威,底下的各品牌代表再也不敢吱声,同时他们也看到了林氏集团招商的决心和底气,纷纷收起了得寸进尺的预备方案。 更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杨佳明对万象广场的未来展望,经济预期等叙述得井井有条,他没有用多少商业用语,反而用最通俗易懂的话语告诉在场的每个代表,林氏集团对投资万象广场的信心满满。 当一切介绍完毕,ppt切换到下一页,此次招商会的核心环节正式展开。 杨佳明:“分红万象广场1的股份是我们之前承诺的,但正如我刚才所说,我们现在只有六十个名额,换句话说,只有一半的品牌可以入驻万象广场,此前林氏集团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诚意,150元\/平。白菜价的租金就是最好的证据,现在该让我看看各位的诚意了。” 这一招是阳谋,杨佳明巧妙地通过压缩名额的方式,让各大品牌之间产生竞争,从林氏集团和各大品牌的矛盾转化为各大品牌之间竞价的矛盾。 而在入股的利益面前,他们又必将争个头破血流。 终于,某家运动品牌率先沉不住气,“我们愿意自降到百分之零点九。” 有头羊的带头作用后,其他代表也很快和各自品牌的上层协商,纷纷提出了更低的竞价,小数点后的数字一降再降,最终定格在百分之零点六三。最终留下的品牌也是不多不少的60家,并且每家都接受营业额不达到某个标准后,用股权所得利益填补亏损。 然而就在一切顺利进行,各个代表心甘情愿地签字时,又有人提出了疑问。 “您该如何保证万象广场能吸引足够的客流量?” 这点杨佳明早有准备:“虽然现在上面还没有出示文件,但我司已得到消息,附近的老旧小区即将改造,八号线地铁也会在路口设立站点,如此一来各位还会担心客流量的问题吗?” 杨佳明自知这些事都是未来的既定事实,即使这些代表现在查不到,未来也会心服口服,更何况他能在这种场合斩钉截铁地承诺,那些代表只会以为林氏集团上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靠山,不然从哪来的这么确切的消息。 在如此心态下,选择相信林氏集团,乖乖签字才是上策。 招商会顺利结束了,林源喜出望外,特地在会场准备了晚宴,邀请各大代表参加。 一杯酒下肚,林源的眼圈微微泛红:“佳明,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小子指定有什么神通,招商的事立项快一年了,那些人折腾了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你一来,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然而杨佳明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林总,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哦?难不成你还有下一步布局?” “林总,准确地说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我们虽然通过招商引入了一批投资,但这些投资毕竟只是启动资金,倘若没有新的投入,无异于饮鸩止渴,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投资者才行。” 杨佳明的想法与林源不谋而合。 “难不成,你打算说动墨林集团来投资吗?” “是的。”杨佳明一样仰头,一杯酒下肚,他之前从未喝过高度数的白酒,但为了表现自己的从容,不被笑面虎林源看穿,他也只好这么做。 林源:“不过,有了这些大品牌的入驻,老程他应该放心多了,说不定合作会比我们想象的顺利得多。” 杨佳明摇了摇头。 “非也,林总,您想想,在墨林集团庞大的规模面前,这些投资算得了什么呢?说到底,程墨林想看的并不是万象广场未来的发展价值,而是您的投资诚意。” “怎么?难道你比我这多年的老朋友还了解他?” 杨佳明:“我不了解程墨林,但我了解商人利益至上的思维,房地产商看重的无非是那块地皮,如果和墨林集团合作,您对这片地皮上的掌控权,又能让渡多少呢?” 第116章 诸位来和我赌一把 “那年十九,人们都说我是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呵,燕雀安知鸿鹄之志?那年我在数百名企业家眼皮子底下,抢来了f市新市中心商业广场的建设工作。三年竣工,上千万的利润和络绎不绝的客流量就是最好的成果,那些过去对我不屑一顾的企业家瞠目结舌。” “那时,人们说这小子的上限就到这儿了,他们又一次看低我了,不过,那些冷眼旁观的蔑视伤不了我半分,只会化作我前进的动力,他们不知道我的内心早已搭建了一座商业帝国,他们不知道,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现在长大了,轻而易举地把他们踩在脚下。” 这是日记上的内容,也是杨佳明雷厉风行的信念源泉。 “林总,您要向墨林集团彰显您的诚意。”说罢,杨佳明站起身,举杯环视一周,走到晚宴会场的台前,他清了清嗓子,各品牌的代表纷纷放下筷子,齐刷刷地望向杨佳明。 “诸位,这晚宴呢,原本是庆祝万象广场招商引资成功,畅饮欢庆的时候,但既然诸位向林氏集团抛来橄榄枝,林氏集团也必须以最诚恳的姿态回馈大家。” 台下的代表们以为杨佳明要宣布什么好消息,纷纷探出头,引颈恭听。 然而杨佳明毫不避讳地泼了凉水。 “我听说,我们与墨林集团合作的风言风语在外面传得很广,在这里我澄清一下,迄今为止,林氏集团与墨林集团尚未谈拢,我们之间没有达成任何合作。” 顿时满座哗然,有代表不太相信地问: “墨林集团在f市是首屈一指的房产巨鳄,难不成林氏集团是看不上墨林,转而寻求省外乃至国际的投资者吗?” 杨佳明哈哈大笑:“要真是如此,林总恐怕做梦都会笑醒,各位放心,除了招商引资,林氏集团现在没有任何资金来源。” 这下可不仅仅是满座哗然的事了,不信邪的代表们纷纷望向林源,想讨要个说法,林源万万没想到杨佳明上一秒还在给他出谋划策,下一秒竟然啥都抖搂出来了,难不成这小子诚心让他出丑? 面对代表们的咄咄逼问,林源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发抖的手就差把高脚杯捏爆了。却结结巴巴,始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杨佳明又清了清嗓子:“各位先别急嘛,我话都没说完呢。” “还有什么好说的?”底下的代表痛骂道,“什么入股分红,什么启动资金,你们林氏集团的诚意在哪里呢?我们还不是以为你背后有雄厚的投资者,才信了你的邪,你们这是赤裸裸的商业诈骗!” 杨佳明微微一笑:“诸位,整场招商会,我从未提及林氏集团背后有投资者支持,倘若诸位真这样臆想,在下也无可奈何。” “不过,我说的是尚未达成合作,不意味着今后不会合作。” 代表:“切,那有什么区别,不早就没谈拢嘛,人家墨林集团说不定根本看不上万象广场这个项目。” 杨佳明:“诸位稍安勿躁,你说得对,但诸位更应该知道,为什么墨林集团会看不上,究其根本,是不相信万象广场能够创造足够的利润,而如今,诸位看看,在场的品牌代表,哪个不是国内外响当当的牌子,天时地利人和,万象广场已万事俱备,只欠墨林集团这阵东风。” 与会的代表们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早就成了杨佳明算计中的一部分,被放到谈判桌上,成了他冒险的筹码。 “可你们该如何保证墨林集团会因此投资?”台下的代表仍将信将疑。 杨佳明:“不敢保证。” 满座哗然。 杨佳明缓缓举起酒杯,“不过,诸位不妨和我打个赌,倘若赌赢了,我们皆大欢喜,赌输了,你们也能全身而退,除了耽误点时间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香醇的红酒在灯光的映射下,泛着漂亮的红宝石色。 “诸位给我一周时间,一周之内就在此地,如果我能交出墨林集团的投资合同,那我们彼此间皆大欢喜,相安无事,倘若我拿不出,诸位那时可以立即与林氏集团解约,所有手续费全部由林氏集团赔偿。” “此话当真?”代表们厉声问。 杨佳明眉头一皱,挥手将酒杯砸碎在地,捏起其中一片玻璃碎片,压在自己脖子上。 “若有半分掺假,我任凭诸位处置。” 见杨佳明有如此魄力,台下的代表再有疑心也不得不信了。 晚宴又恢复了平常,林源也笑着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脸上仍挂着笑,连连夸赞杨佳明的胆魄。实则坐在他身旁的常秘书听见了叫骂。 “杨佳明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能表现自己了啊,一点不把我放在眼里。不过,和我当年还挺像的。” 墨林集团总公司 程墨林刚从书柜取来书,屁股还没坐稳,徐寅就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伸手合上了他的书。 “老程,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看书?” 程墨林不紧不慢地甩开徐寅的手,“磨刀不误砍柴工,看你那心神不宁的样,什么事,这么慌里慌张的?” “哎呀!你还没听说嘛!”徐寅急得一拍大腿。 “林氏集团今天开了招商会,招商会进行得非常成功,几十家大品牌都入驻万象广场了。” “这不是好事吗?”程墨林继续看书,头都不抬一下。 徐寅见状更是急得直冒汗,“我说老程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是老朋友不老朋友的事吗?你想想,咱们没和林氏集团合作,他哪里来的资本吸引这些投资者?万一林源找了新的合作金主,对我们而言是莫大的威胁啊。” 程墨林笑眯眯地把书合上。 “徐寅呀,我看你这火急火燎的架势,不像是为集团担心,怎么更像是为自己的事着急?商业合作不是谈恋爱,怎么,林源找了新的金主,你就失宠了?” “你别胡扯了”徐寅虽然在反驳,但他的声音渐渐失去了底气。 程墨林:“万象广场的事我会妥善处理的,不用任何人担心。” 他不想要任何人掺和,这件事只能由他自己全权负责,因为在杨佳明赌的同时,程墨林也同样在赌。 第117章 声东击西 “你打算怎么做?”林源把杨佳明“请”到办公室见面,不紧不慢地质问。 “按照之前说的做就好,不用您出马,我自己登门拜访程墨林就好。” “丑话说在前面,赌注是你自己说出口的,到时候要是合作失败,我可护不了你。” 望着杨佳明离开的背影,林源忍不住暗自发笑。 他认为这次杨佳明百分之百会翻车,因为他知道程墨林拒绝他,根本就不是什么诚不诚意的问题,程墨林一向坚持自己的主见,当林源将投资万象广场的计划告诉程墨林后,他虽然赞成了林源的眼光,也认可了万象广场的发展潜力,但他一再强调万象广场很有可能会分流之前程墨林重点投资的中心文化广场。 用程墨林的话说,该冒险的地方冒险,该稳健的地方稳健,现如今两大集团手里已经攥着中心文化广场这块肥肉,在f市独占鳌头,没必要再建一座更大规模的商业广场。 林源冷笑:“程墨林,你不过忌惮我会借着万象广场扶摇直上,压你一头罢了,没错,我是你在你的庇护下发展壮大,现在也还不是时候,但老朋友,我们之间的账,总有一天要算清。” 然而杨佳明却压根没有去墨林集团的总公司,反而带着万象广场的平面图、规划方案以及投资品牌名单找到了风语家装设计工作室。 按照他的推算,这时应该正是风语即将名声大噪的时候,果不其然,电梯门一打开,他就看见风语工作室各部门忙碌的状态,无论是设计师人数、商单量、乃至工作室的租赁的门面,都是他多次回溯,未曾见过的规模。 “怪不得日后程羽总是念叨当初工作室多么多么繁荣,看来此话不假。” 当然和蒸蒸日上的业绩成反比的,是员工们对客户的态度,杨佳明刚推开门,前台接待的小妹毫不客气地问。 “有预约吗?” “什么预约?咱们工作室还需要预约了啊?” “废话,这规矩年初就开始推行了,要是没预约的话,来这边登记一下,你需要设计的规模,资金等等。” 虽然心有不满,但杨佳明也不想惹是生非,他一边登记一边问。 “请问大概什么时候能排到我?” “随机还是指定设计师?”接待的前台小妹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指定,指定唐绘设计师,可以吗?” 前台小妹上下打量一番,看杨佳明衣着朴素,不像有钱人,接待的态度就更傲慢了。 “呦,现在委托唐绘姐设计的商单络绎不绝,普通的小商铺小户型,估计要等到明年。” 杨佳明没想到风语工作室刚有起色就这么飘了,完全不把客户放在心上,看来日后衰败也不无原因。 他好声好气地说:“可不可以让我和唐绘面谈一下,五分钟就好。” “我不是都说了,唐绘姐忙得很,况且着什么急啊,难不成你手里的项目是颗炸弹?今天见不到唐绘姐就会爆炸?”前台小妹没好气地说。 杨佳明点了点头,“你还真说对了,这项目不仅是颗炸弹,还是颗能让唐绘名垂青史的炸弹。” 员工正想指责杨佳明对唐绘一点都不尊敬,恰好唐绘刚和上一个客户谈完,出来接杯水。 “小马,什么情况呀?怎么招呼个客户还差点吵起来了?” 再次见到这个拥有挺拔的鼻梁,迷人的双眸和眼角的泪痣,举止优雅落落大方的女人,那张年轻了几岁的脸上,杨佳明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看见了过去自己的影子。 “您就是唐绘,我这里有一些设计规划想请您” “哎呀。”唐绘一脸歉意。“我最近预约了不少商单,您要是着急的话,一周后” “不行,必须是今天。”杨佳明斩钉截铁道,他缓缓走到唐绘身前,压低声音。 “我代表林氏集团来的,万象广场的项目,你应该听说过。” 作为业内人士,唐绘当然听说过这个正在建设的,f市未来最大的商业广场。 唐绘:“您的意思是” 杨佳明:“没错,整个万象广场三百多个店铺,二百六十个品牌的规划,各方面设施的具体建设,全权由你负责,报酬决不会辜负你,如何?” 一旁的前台小妹还打算看杨佳明出丑,没想到唐绘这么轻易被说动了。 唐绘拍了拍前台小妹的肩。 “小马,我先出去一趟,通知下午预约我的客户推迟一天,以及,我离开的事千万不要让程总知道,听见没?” 前台小妹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商业洽谈并不在咖啡厅这种高雅安静的地方,杨佳明直接领着唐绘到了工地。 “环境有些差,不介意。” 唐绘:“没事没事,做设计就是要亲临现场,不然说再多都是纸上谈兵。” 果不其然,在带着唐绘参观整个工地后,不到半个小时,唐绘就给杨佳提供了初步的建设方案。 “加班加点做的话,我后天能拿出细致的布局方案。” 杨佳明也细致地向唐绘陈明利害。 “倘若未来万象广场成为f市的标志性建筑,你作为首席设计师,定然能成为名垂青史的存在。” 唐绘:“可林氏集团不是小公司,市面上资历丰富的大佬比比皆是,为什么偏偏选中我?” “我无意间看到了你们工作室的广告,也许这就是缘分。” 他当然不会告诉唐绘,她给出的设计方案与七年后的万象广场迥然不同,她只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诱饵罢了。 黄昏时分,二人在路口道别,晚风渐渐起,唐绘站在路牌下,乌黑的长发逸散于风中,身姿绰约。那泛着光的明眸似藏着一抹笑意。 “谢谢你哇,杨佳明。” 杨佳明猛然回头,却发现停靠在路边的出租车合上了门,渐行渐远,霎时间晚霞隐去,路灯的柔光点缀朦胧的夜色。 悬在半空手缓缓落下。 为什么要说谢谢呢? 第118章 得让你吃点苦头 次日杨佳明照常走入市场调研组的办公室,但办公室的氛围却不太寻常。 杨佳明:“大家没睡好吗?怎么一个个死气沉沉的?” 员工们不说话,向他使了个眼色,杨佳明这才看见站在角落里的常秘书,她神情严肃。 “佳明,你出来一趟下,林总有些话要转达。” 走廊上,杨佳明仍嬉皮笑脸的,“常秘书你干嘛板着个脸,如花似玉的大美女,老生气的话会长皱纹的。” 常秘书:“少在这儿跟我油嘴滑舌,你以为私自找设计师的事,能逃过林总的眼睛?昨晚工地的包工头就打小报告了,说你带着个陌生女人在工地逛来逛去,还指手画脚的,弄得他们都不知道是不是要改方案,施工进度都被拖缓了。” “常秘书你多虑了,我联系风语不过是为了声东击西,引蛇出洞…”杨佳明还没解释完,就被常秘书打断了。 “年轻人有心气儿,有想法很正常,我虽然是外行,也能看得出你实力不凡,但说到底你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太过招摇小心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杨佳明微微一笑:“你身为林总的贴身秘书,近水楼台先得月,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有什么?实话实说罢了,离他近了点不也照样打工,和你们没什么区别,哪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说法。” 常秘书嘟着嘴小声嘟囔:“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愿意趟这浑水。” “总之你别太张扬了,否则就算你和墨林集团谈成了,林源也不会放过你。” 看样子,常秘书和田雨轩、刘泽这种走狗不是一类人,杨佳明在心里为错怪了她默默道歉。 他当然知道自己行事张扬,可那样卑微如尘埃的,他只有如此张扬,才能吸引程羽和墨林集团的注意,没什么时间让他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只能速战速决。 第二天一早,唐绘就将初步的设计稿发给了杨佳明。 “整整五层,加上两层地下室和户外商业街的设计初稿都在这里了,我把这件事汇报给程羽了,他对这单非常重视,动员整个风语一百多名设计师参与设计,程羽还亲自联系了材料厂,将大致装修的材料报价整理出来了。” 唐绘还在邮件末尾补充了一句。 “程羽还想当面和你亲自谈一谈,你大概什么时间有空。” 不出所料,风语那边对此非常配合,看来他也得拿出点诚意了,杨佳明私自找到财务部,以林源的名义骗到了会计的公章,在打给风语的第一笔汇款单上扣章。 “随时奉陪。”杨佳明回复。 下午,他再次来到风语时,前台小妹对他的态度已一百八十度反转,毕恭毕敬地请他就座,端茶倒水。 “您稍等哈,程总在打电话,很快就来。” 半晌后,程羽推门而入,客客气气地和杨佳明握手。 “贵企能看得上我们这小破工作室,是我的荣幸。” “不不不是我的荣幸,能遇到你们这样尽心尽力的工作室。” 杨佳明边客气边拿出汇款单。 “感谢过去两天工作室为万象广场项目设计费的心血。” “诶,哪里的话。”程羽推开汇款单,忽然压低嗓音。 “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杨佳明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他愣了片刻。 “程总为何这么想呢?硬要说的话,我肯定是代表林氏集团” “假话,万象广场从今年年初就开始动工了,雇佣了哪些设计师我心里有数,怎么可能再委托我们?” “那您的意思是?”杨佳明眯起眼睛。 “是不是程墨林那老东西指使你的?故意用这么大的项目刁难我们。” 杨佳明浅笑。“是又如何呢?程总,不过我看唐绘今早给我发来的邮件里,没有一点被刁难的意思。” 程羽攥紧拳头,“那是当然,我早就猜到可能是他的诡计,才动员全体员工,全身心地投入到万象广场的设计中,即使到最后这只是一个考验,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我也要向那老东西证明,我创立家装设计工作室不是闹着玩的,风语也不会被随随便便地击垮!” “有骨气!”杨佳明竖起拇指。 “这笔汇款单您就收下,我只是被委派,并非偏袒哪方,但墨林集团如果有什么动作,我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见程羽这般决绝的态度,杨佳明就知道,大鱼要上钩了。 果不其然,徐寅拿着刚从林氏集团得到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冲入程墨林的办公室。 “老程你还有心思喝茶呢?大事不好了。” 程墨林还在打趣:“这一天天心神不宁的,是你心心念念的林氏集团真找到新的投资者了吗?” 徐寅将账单拍到办公桌上。 “差不多,林氏集团财务部的人说今天汇出去了一大笔钱,但老程你看汇款对象。” 程墨林低头一看,瞬间就不淡定了。 “风语工作室?林源什么意思?他不知道我那傻儿子走歪门邪道都快走火入魔了吗?难不成为了一个万象广场的事,就要撕破脸和我作对?” 程墨林气不打一处来,说着就要让属下把林源带过来当面声讨,徐寅好说歹说把他拦了下来。 “老程你听我说,我感觉这事另有其人。” 徐寅压低嗓音。 “你知道最近林氏集团来了个毛头小子吗?二十岁不到,就敢主持招商会,把那些代表唬得一愣一愣的,财务部的人也说,今天以林源名义去拿公章的人也是他,昨晚又有人目击他在工地转悠——老程,我觉得林源很有可能看重他的才能,才放任他独揽大权,林源本人并不知情,但没想到这小子从中作梗” 徐寅说着,将杨佳明全部的信息资料摆在办公桌上。 程墨林一字一句地读着他的信息,眼中流露出骇人的杀意。 “杨佳明是吗?敢在我程墨林眼皮子底下撒野,看样子,得让你吃点苦头,长长记性了。” 第119章 两极反转 办公室内,林源正摆弄着窗台的花花草草。 常秘书:“林总,那些花草没必要每天浇水打理,折腾得太频繁,反而对它们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林源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地修剪着。 “小常啊,这花草摆在办公室,不就是给人观赏的,不修剪一番吗,把它们放到野地里,兴许还不如现在活得好呢。” 他放下剪刀,踱到常秘书面前。 “若不是我把这些花花草草带到办公室,又怎能有如今的姹紫嫣红,生机勃勃呢?小常,花草如此,美人亦如此,你都在这里了,还不懂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道理吗?” 这样下流的暗示,林源已不是第一次说了,但常秘书始终坚持自己的底线,不卑不亢地回复。 “林总请自重,我不过是普普通通的秘书,在您身边,也只能尽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见美人扫了自己的兴致,林源老大不情愿,“真是不识抬举,小常,当初我坚持把你提拔到我身边,不就是看重你这幅皮囊,现在倒好,一点恩情不念。” 眼看着咸猪手就往常秘书身上靠,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传来敲门声。 常秘书赶忙说:“林总,有人来了。”说着摆脱林源的咸猪手,死里逃生般闪开。 “切,来得真不是时候。”林源没好气地开门,刚想数落一番,却被门外的人一拳打中鼻梁,顿时喷出鼻血,林源应声倒地。 “敲这么半天才开门。”门外的人毫不客气道。 “谁人胆大包天到”;林源捂着鼻子,挣扎地站起身,正想破口大骂,见到门口站着的人后瞬间就怂了。 “程兄,你怎么来了?” 程墨林优雅地摘下指虎,掏出手帕擦了擦手。 “撬了我墙角,还好意思叫程兄?” 林源听罢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解释。 “程兄不是你想的那样是不是徐寅跟你说什么了?你可得相信我” “我相信谁用不着你来指点!林源,你公章被偷,设计单位被掉包的事,打算隐瞒到什么时候?” “啊?”林源怔怔地立在原地,直到现在他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程墨林没好气地问:“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毛头小子,现在人在哪里?” “程兄说的是杨佳明吗?”林源急忙望向常秘书。 常秘书:“下午上班的时候,我见他在10f的会议室做市场调研培训。” 林源诚惶诚恐:“对对对,十楼会议室。” 程墨林眉头一皱,“话说,林源,这小子和你年轻时还挺像,不,应该说他比你年轻的时候还优秀。” 他转身一挥手。 “走!等收拾完杨佳明,再拿你问罪。” 等程墨林上了电梯,林源关上门。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对着常秘书破口大骂。 “怎么搞的?我不是派你去警告他了吗?这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才来了几天,就想把我取而代之了吗?真是一点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啊。” 他忧心忡忡道:“如果杨佳明就这么被抓住了,我肯定也难辞其咎,和墨林集团合作的事更是想都别想,杨佳明啊!你可坏了大事啊!” 然而常秘书淡淡地回答:“林总您放心,他一时半会儿不会被抓住,刚才的事是我瞎编的,杨佳明在十楼培训是上午的事,现在在哪,我也不知道。” “哈?合着你现在也拿我不当回事了?这紧要关头骗程墨林无异于火上浇油,等他找到杨佳明,咱们仨谁都逃不掉。” 然而不知为何,常秘书坚信,杨佳明绝对不会让他们失望。 两个小时后,程墨林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林源触电般地站起身,本想学廉颇负荆请罪但程墨林脸上一副肃杀的神情,吓得他立在原地,呆若木鸡。 “林源愣着干什么?”程墨林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过来,来会议室。” 林源木讷地跟了上去,一路上程墨林不再多说一句话,他也不敢多问什么,心里想着为什么他不把杨佳明带上来?难不成杨佳明已经被他的手下打死了,现在让他去背黑锅?无论如何林源都觉得彻底完蛋了,他抱着最坏的心态,心想只要能保自己的性命和位置就好。 十层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却人头攒动,座位上坐满了人。林源一下子认出来,这些是集资入股的各大品牌代表,他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难不成要一并清算吗? 程墨林把他带到会议桌正中间的三张空位置上,让林源坐在左边,而他坐在右边。 代表们的目光纷纷落在林源身上,会议室安静到窒息的氛围吓得林源大气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程墨林打破沉默。 “我听说,那个毛头小子杨佳明曾和各位约定,七日之内让林氏集团和我墨林集团达成合作,全力投资万象广场这个项目,是有这回事。” “对对对”各大代表纷纷附和。 “明天就到第七天了,林源,你来跟代表们讲讲,咱之间的合作,进展到哪一步了?” “这不明摆着把我往火坑里推吗?”林源心想,看样子程墨林是真的气坏了,巴不得把他消灭个干干净净。 林源:“这这个问题呢,说来话长了,我长话短说,我们之间呢对,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也不好说什么在座的各位懂的都懂” 程墨林见林源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算了,还是你小子来。” “好嘞!”一直站在林源身后的杨佳明忽然闪现,坐在二人中间的位子上,掏出一份合作协议。 “自今日起,墨林集团与林氏集团就万象广场的建设项目达成初步合作协议,墨林集团愿为万象广场的建设提供二十五亿资金” 听着杨佳明有有条不紊叙述的声音,林源霎时间觉得精神恍惚,一切仿佛发生在梦里,那么地不真实。 直到杨佳明把笔递到林源手里,微微笑着说道。 “林总,您还愣着干啥?合作就差您的签字了。” 两极反转了? 第120章 连环陷阱 程墨林一行人径直闯入十楼会议室,却发现这里只有几个整理文件的文员,不见杨佳明的身影。 程墨林的保镖揪住一个倒霉文员的衣领,恶狠狠地问:“杨佳明人呢?” “他他他” 程墨林见这倒霉文员被吓得语无伦次,示意保镖松手。 倒霉文员定了定神。 “杨总说他要去工地一趟,刚走十分钟。” “可恶!让这小子溜了。”程墨林一声令下。 “追!不过是漏网之鱼,我看他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程墨林刚坐上后排,就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坐在驾驶座上的司机也有些陌生。 “老康,快开车!”他催促了好几遍,却发现司机纹丝不动,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司机”摘下鸭舌帽,朝着后视镜邪魅一笑,程墨林才认出他的庐山真面目。 “杨佳明!你好大的胆子,老康他人呢?” 杨佳明微微一笑:“过去我就听说,程总是出了名的体恤下属,到了这种地步,还在关心区区一个司机的安危。” “什么意思?”程墨林这时才反应过来,他刚才闻到的,是汽油挥发的味道。难不成 他想下车,却发现门被反锁住了。 ““程总,您就不要再进行无谓地挣扎了。这辆车已经开始漏油了,现在只要轻轻点火,我们两个都会葬身于火海中同归于尽。” “你想干什么?” 杨佳明:“我知道您此行的目的,我也正有此意,不过只有这样才能让您冷静下来,咱们两个才能好好谈谈。” “否则,您根本听不进去。” “好好好”此时此刻,程墨林只得先行缓兵之计,一边答应,一边悄悄打开手机,呼叫其他保镖的支援。 程墨林:“那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在明知林氏集团有专业设计团的情况下,还要联系风语工作室,承接万象广场的建设项目。 杨佳明轻描淡写地说:“万象广场那招商引资的报告书写得太寒酸了,在收购这片土地后,没有您的支援,他本就捉襟见肘的资金更是所剩无几,找设计师这方面的预算一砍再砍,就这么说,那些设计师的草案我都能看出问题。” 程墨林:“那你又是怎么联系上风语的?” 杨佳明微微一笑:“程总,你先让外面的保镖们停手,咱们再聊。” 程墨林也临危不惧:“我赌你不敢引爆,这十字路口引人注目的位置,炸车不仅仅是你我二人的事,整个f市近千万人口都有可能受到波及,况且区区一个林源,你也没必要如此死心塌地地为他卖命。” 杨佳明:“不愧是程总,正因如此您才敢让保镖们围上来。” 程墨林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我已经见过林源了,你一个毛头小子再怎么无法无天,也不可能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主动挖墨林集团的墙角,八成是林源在背后指使你,他不可能是无辜的,我程墨林在这里向你保证,只要你和盘托出他的全部计划,我保证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杨佳明听罢哈哈大笑:“程总,您大意了,林源的确不太干净,但这件事也的确和他无关。不过,程羽不愧是您的儿子,我和他见面时,他还怀疑我是不是您派去的卧底,把万象广场的建设项目交给他,是不是在故意考验他,也正因如此,他才对这件事如此有干劲,风语用了两天时间完成了林源雇佣的那些酒囊饭袋近一个月的工作量,于情于理,我都该聘用更能干的人,不是吗?” 程墨林见杨佳明毫不领情,他也不客气了,正准备联系外面的保镖拿下杨佳明,却被他打断。 “程总,我现在舌下含着一粒致死毒胶囊,随时可以自杀,看来您还不太清楚我自杀意味着什么,半个小时前,我约了风语的首席设计师唐绘,今晚碰面会谈,倘若唐绘得知我死在您手上的死讯,又将死讯告诉程羽,他会怎么想?我可没有否定他的猜想,他只会觉得程墨林连自己的手下也会无情地杀害,你们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你在威胁我。”程墨林没想到这个毛头小子竟然对墨林集团内部的纠葛了如指掌,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处心积虑的计谋,他到底是什么来头? “不过,程总,我之前也说了,我此次来,是想和您谈合作的;如果风语真的承接了万象广场的建设项目,其设计的作品也因此大放异彩,您觉得程羽还有浪子回头的机会吗?各方代表我也已经联系了,之前我和他们打赌七天之内必将和墨林集团达成合作,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程墨林:“绕来绕去,你就是想逼我投资,说,这招苦肉计是不是林源想的?” 杨佳明嗤笑道:“他哪有这个胆量,程总我知道您在忌惮什么,徐寅和林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也知道万象广场的前途无量,但正因如此,您才担心林源借着您这棵大树的荫蔽扶摇直上后,却放火烧山,毫无报答之意。” 程墨林点了点头:“从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们就认识了,那会儿看中了他目光长远,同时性格成熟稳重,没想到这么多年来他一点都不念恩。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看上去对我恭恭敬敬的,实际上心里巴不得我早点死。” 杨佳明说着将合作协议书递给程墨林。 “您猜得没错,林源早就有了颠覆您的心,不过他们的计划可不仅仅是区区一个万象广场这么简单,如果您相信我,就先在合作协议上签字,暂且投资万象广场这个项目,之后我会潜伏在林氏集团找到您想要的消息。” 于是,便有了林源不知所措地坐在会议室,签字的场景。 就在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欣喜若狂地签完字,和各大代表吹嘘自己未来的规划时,程墨林悄悄把杨佳明带出会议室。 “对各大企业间的恩仇了如指掌,在双方之间反复横跳,你做这么多,到底为了什么?” 杨佳明背对着程墨林,面不改色地说。 “无可奉告。” 第121章 欠你一声抱歉 签订合同、握手拍照、专业建筑师规划、开工剪彩,合作后的相关事项顺利地进行着,林源因为杨佳明立功,而对他偷窃公章,贸然顶替他的事不再追责,甚至还提拔了他当上市场部的经理,每每有重要会议,林源都会带上杨佳明,他也有更对的机会接触林氏集团的内部机密,一切似乎都在朝着皆大欢喜的方向发展。 除了茶餐厅的一角,杨佳明穿着西装匆匆赶来,座位上的女人早已恭候多时,怨气满满。 “抱歉刚才开会耽搁了,最近刚开工,集团内的事多得要死,实在腾不出时间” “没时间就不要随随便便地答应别人,答应之后再爽约,让人家从期望到失落,才是最伤人的。”唐绘冷冰冰地说着,夹起一块叉烧,送入口中。 “最过分的那次,你让我从下午六点等到晚上十二点闭店,人家老板还以为我是被男朋友甩了。” “何必呢姐。”杨佳明笑着说:“况且那次不是刚刚和墨林集团签订协议嘛,咱们之间的合同都作废了,再联系,让程总起疑心了怎么办。” 唐绘默默低下头,攥紧拳头,语气幽怨道:“作废了,你说的简单,你知道当时风语工作室上百名设计师齐心协力三天两夜,工作室上下有多重视这个项目吗?你一句作废就轻描淡写地略过了亏我当时还感谢你” 杨佳明含笑道:“我记得墨林集团后来可是给了不少赔偿,虽然程羽明面上说着不要,到最后每个设计师还是按照五倍工资的价格额外发放了那几天的工资,风语的其他设计师根本没有埋怨什么,为什么偏偏你把这件事看得这么重呢?” “我当然了,我可是有设计艺术情节的,我那相关长那么好一个施展身手的地方,说错过就错过了,肯定会不甘心啊” “哟,一个从三年前才开始正式学设计的人,能达到现在的造诣已经很了不起了,哪里来的艺术造诣?” 唐绘一拍桌子:“杨佳明你胡说什么呢?我可是海归设计师” “海归设计师的身份根本不属于你!”杨佳明一句话就让唐绘沉默了。 “还需要我继续揭露你的伤疤吗?”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实话实说。”杨家明开诚布公道:“我这个人没什么能耐,被林源提拔到总公司,走到现在这步,也是纯属意外,所以也没多大的格局,当时我离开工地的时候,一个一直照顾我的老头委托我调查他儿子的死因。” “中年丧子的确难过。” “他的儿子死在林氏集团和墨林集团合作投资的工地上,想接触墨林集团,仅靠林源一个踏板远远不够。” “所以你就调查了我?” 杨佳明点了点头。 唐绘看着眼前这个面带笑容的年轻人,他竟然连陈洁仪的事都调查得到,不知为何,她的内心泛起一丝涟漪。 “自始至终,我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而已,现在我和程羽的关系不错,和风语的合作关系已经结束,你对我而言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坚持要和你见一面,也不过是为了向你道个歉。” “利用价值。”听到这个词汇,唐绘如触电般颤抖了一下,她的脸瞬间阴沉下来。 “好,那道歉结束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待久了的话程羽会起疑心的。” 正当唐绘阴着脸站起身准备离开时,杨佳明却一把拉住唐绘的手。 “回去之后还要面对被强加的家庭和根本没有感情的丈夫,你其实根本不想回去。” 杨佳明轻轻向后拉,唐绘又回到了座位上。 “对不起,刚才那段话的确有些太直白了,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和徐寅一样的人了。” 唐绘强忍着抽噎,点了点头。 “你的直觉是对的,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为了利益,丧失了人情味。不过我和徐寅的不同是,我人性未泯。”杨佳明说着将一份文件递给唐绘。 “你们做出来的设计方案我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真的很用心,每个方案上都有你修改的痕迹,之前和程墨林找来的建筑师谈合作时,我也聊到了,风语虽然是个小工作室,但全工作室上下为此废了不少心血,于是再三权衡之下,对方愿意让出一个店铺,不计成本,全权交由风语负责设计装饰。” 递给唐绘的文件上,每一页都有杨佳明的签名。 他憨笑着补充:“这档子事说着容易,做起来手续还挺麻烦,这几天一再推迟你的邀约,就是为了把这份文件亲自交给你,不然空口无凭的道歉我自己都过意不去。好在我现在当上了什么经理,办起来差不多相当于左手起草右手批准。” “你早说嘛”唐绘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打开背包,取出一个保温杯。 “其其实,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嗯?” “我的厨艺不太好,笨手笨脚的,在网上学了好久才学会的水果羹,其实那天你第一次放我鸽子的时候我就想给你了,不过好在那天你没来,晚上我带回去给程羽喝来着,他第二天就拉肚子,请了一天假。” 毕竟有些对不起唐绘,虽然她的厨艺知根知底,杨佳明还是硬着头皮尝了一口。 “诶,味道还不错诶,甜丝丝的。”水果羹的味道出乎杨佳明的意料。 “真的嘛~太好了!”唐绘脸上洋溢着喜悦。 “你知道嘛,我一开始以为银耳直接放锅里就行,谁知道还需要提前泡还有黄桃,找来找去还是直接用黄桃罐头比较方便。” 好像这么多次轮回,很少见到她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了,杨佳明也就渐渐放下警惕,一边喝着,一边说笑。 忽然,他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视线也变得恍惚,唐绘对他的呼唤也渐渐如画外音般模糊。 “水果羹有问题。” 第122章 笼中鸟 迷迷糊糊间,杨佳明只觉周身温热,恍惚间他仿佛置身桃花源中。 舟行至水源最深处,夹岸的桃花盛放,林林总总的点缀逐渐靠近,直至枝繁叶茂的桃树亭亭玉立于湖水中,湖面如镜,春风拂面,零落花瓣随风而袅,缓缓落在湖面上,漾起春色的涟漪。 此情此景,杨佳明忽然觉得陶潜老先生的文用得恰当。 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豁然开朗后便是眩目的光明,光芒褪去后,大脑坠入现实,灵魂回归躯体,杨佳明抬起沉重的眼皮,听见娇媚的喘息。 他在酒店,情侣套房,房间到处都被装扮成粉色,竟和梦中的如此相似。 但更值得关注的是,他躺在床上,衣服不见了,赤裸的上身露出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而枕在他旁边,搂着他脖子的唐绘,也同样如此。 杨佳明如触电般从床上跳下来,慌忙躲到卫生间,反复检查自己的身体,可那赤条条的一根也翻来覆去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拿浴巾裹住下半身,怯怯地从卫生间探出身。 “一下床就跑了,这么讨厌我吗?”杨佳明闹出的动静惊醒了唐绘,她面带倦意,轻声喃喃。 “过来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杨佳明谨慎地贴着床沿坐下,“你没对我做什么奇怪的事” 话音未落,唐绘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抽掉他下半身的浴巾,将杨佳明摁倒在床上。 “唐绘姐不能这样以后我还怎么见程总” “红杏出墙又怎样?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我根本不爱他。” 明眸微启,唐绘含情脉脉地注视着他。仿佛她的水性杨花独属于杨佳明一人。 她的食指轻点他的鼻尖,划过嘴唇,划过喉结,绕过胸口的悸动,萦在平原尽头,高耸的山峦上。 她脸颊泛红,面如桃花,如吐露情愫的少女。 他不知所措,半推半就,如执浪挽澜的弄潮儿。 语渐迟,声声慢,曲水流觞,低吟浅唱之时,杨佳明用尽最后一丝理智,推开了唐绘。迅速找回浴巾,裹在自己身上,又用被子盖住唐绘。 “唐绘姐,请不要这么随便” “很随便吗?”激情褪去后,她蜷在被窝中,眼神渐渐变得黯淡。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是这样的人吗?” 经过了太多回溯,杨佳明已经下意识地习惯理性思考,在第三段回溯中,他曾见证了唐绘并非渣女,却也因此站在了道德制高点,擅自将她当成不落凡尘,洁身自好的存在。 对唐绘而言,徐寅是一切苦难的源头,他擅自安排的一切都令唐绘生理不适。 杨佳明轻轻拉住唐绘的手。 “可程羽很爱你啊,他有理想抱负,性格独立,还很顾家,为什么不尝试接受他呢?” “我根本不爱他,即使他再优秀,也不是我自由选择的。”唐绘声音细微,却歇斯底里。 “你说的没错,和你这样做的确显得我是个很随便的女人,但我只想凭借自己的意志,自由选择一次,有什么错吗在他们面前,我只能戴虚伪的面具,这么多年来只有你是真的认可了我的努力,了解我的过去了解我的一切,我为什么不能爱上一个真正了解我的人呢?” 【笼中鸟被囚禁太久了,她好不容易打开了门,却又被人无情地关上,被旁人认为一辈子就该关在笼中,你不觉得很残忍吗?】 杨佳明沉默了,他也曾短暂地附身到唐绘身上,却无法与此时委屈的唐绘感同身受。 唐绘忽然攥紧他的手。 “凭借你的才华肯定能很快在新的岗位上任,我虽然没什么天赋,但现在的设计功底足以找到一份工作了,保证不会拖你的后腿。” “诶?什么意思” 她抬起头,明眸中闪烁着坚决。 “可以陪我逃离f市吗?我一个人会害怕。” 半晌后,杨佳明搂住唐绘的头,露出苦涩的笑。 终是陌路殊途,终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对不起,我还有其他事要做,暂时不能离开,如果你愿意等的话” “我愿意。” 唐绘坚决的回答,让杨佳明万分后悔开了这张空头支票。 “对不起,对不起” 唐绘从他的道歉中,读出了谎言懊悔的意味,终于醒悟对杨佳明的期望,不过萍水相逢间,春宵一场的幻梦罢了。 杨佳明:“其实你可以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吗,比如工作,比如培养一些新的兴趣爱好” 唐绘忽然翻身亲了他一下,吓得他又差点从被窝里窜出去。 她从枕下翻出一张图纸,翻到他的身上,坐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杨佳明。 “其实我骗了你,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一整夜都守在床边,做这张图纸设计。” “诶?” 话音未落,唐绘俯下身,将那张设计稿贴在面前,浑身的重量压在杨佳明身上。 “我选这家日式烧鸟店,设计图纸都在这里了。” 她贴在杨佳明的耳畔,用极细腻到让世界毁灭的声音说道。 “它将会是万象广场最璀璨的星,让你去一次就永生难忘,说到做到。” 她松开了挽在一起的手,他明白,他们的缘分终将尽了。 或许杨佳明本人永远都不会知道,七年后,唐绘的女儿会站在舞台上独奏小提琴。 这件事本应与他无关才对。 但那时,她的女儿恰好是七岁,她的乳名,叫佳佳。 笼中鸟无比向往笼外的世界,因为她忘不掉那自由的感觉。 —— 一切回归正轨,杨佳明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酒店大门,正打算回公司和林源解释一下,却被一个灰色兜帽男拦住了去路。 “我昨晚看见了,你和唐绘一起进了酒店,你是她什么人?” 杨佳明奇怪被戴帽子的人不是程羽吗?这小子又是谁? “管那么多干嘛?”他不客气地回敬。 但当他脱下帽子,杨佳明大吃一惊。 “我叫冉奕,暗中保护唐绘,你有什么意见吗?” 熟悉而陌生的感觉,杨佳明不敢相信,冉奕的面容明明没有丝毫变化,却充斥着青涩感。 第123章 像是变了个人 这次回溯,冉奕竟然变成了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子?杨佳明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他。 而冉奕似乎也丝毫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还直戳戳地追问杨佳明和唐绘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都是有夫之妇了,你关心这么多干嘛?” “她不该是有夫之妇的,她根本不爱那个男人,这样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冉奕的说话方式怎么这么像林清,一想到上一世他和这样的人斗智斗勇,杨佳明都有点想笑。 “是这样又如何?你能改变什么吗?” 冉奕:“首先就从解决你开始。”说罢他扬起手就要揍杨佳明,但杨佳明好歹在工地上干过一阵子,加上冉奕打架毫无章法,杨佳明竟然三下五除二制服了他。 他摁着冉奕的脑袋威胁道。 “你给我老实点,不然我可不手下留情了。” 杨佳明老早就想知道冉奕的目的了,现在他竟然这么容易就落在自己手上,当然要好好盘问盘问了。 “你和唐绘是什么关系?” “同学高中同学。”冉奕服服帖帖地开口。 “你放屁,唐绘根本不记得你和她是同学。” “怎怎么可能?”冉奕把不可思议的震惊挂在脸上,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但多次经验告诉杨佳明此人不可轻信,于是他又问道。 “你说你要保护她,怎么个保护法?” 冉奕:“当然是让她远离你们这些威胁,活下去。” “我怎么就是威胁了?”杨佳明质问。 “谁都知道万象广场的项目是是非之地,你却偏偏联系唐绘承接项目,她会” 不知为何,冉奕没有继续说下去,任凭杨佳明再怎么逼问唐绘会怎么样,他也没在透露半个字。 “不过可以告诉你的事,这片工地上很快就要发生大事了,你最好多做些准备。” 这话从冉奕口中说出来,让杨佳明以为自己在做梦。 临别前,他问:“既然你觉得我有陷害唐绘的嫌疑,为什么还会放我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但事情还不明了,万一我误伤了好心人对,毕竟没人愿意说自己是坏人。” 这下杨佳明更懵了,冉奕吃错药了?怎么从一个冷酷无情的幕后操盘手变成优柔寡断的小青年? 他宁愿相信冉奕是装出来的。 不过他回总公司还有正事,便不和冉奕在这儿耽搁时间了。 杨佳明:“以后别问得这么直白,小心暴露了自己。” 望着杨佳明远去的背影,冉奕默默掏出一个红色日记本。在本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杨佳明,19岁,高中辍学的打工仔。】 暂时只能搜集这么多了,冉奕合上日记本,提高几分警惕。 虽然时间他有的是,但杨佳明的话还是给他提了醒,还是小心点为好。 另一边,下午两点多有一场高层会议,杨佳明风尘仆仆地赶回总公司,他看了眼手表,还有十几分钟,还好没迟到。 可当他闲庭信步地走入会议室的时候,却发现所有高管都已经到齐了,常秘书站在门口,依旧是往日那般冷冰冰的神情,见他来了,却微微颦眉,催他赶紧进去。 “发生什么事了?”杨佳明一头雾水地走进会议室,林源正黑着脸坐在正中间。 “杨佳明你昨天去哪里了?” “啊”他还以为自己被盯上了。 “我和唐绘只是吃个饭,吃完饭以后感觉身体特别疲惫,回家就睡着了没干什么别的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今天早上没请假也没来,知道工地那边出了多大事吗?” 林源刚说完,就招呼常秘书打开多媒体,展示了两张照片。 照片中的包工头躺在icu的病床上昏迷不醒。 杨佳明:“什么情况?” “我也想问你呢。”林源敲了敲桌子。 “昨晚工地那边闹事了,包工头想要阻拦他们,却被打成重伤,住了院,但监控录像显示是他先动的手,加之工人们都是自发组织闹事,没有谁带头,法不责众,现在包工头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这件事大概要我们赔付,不了了之。” “这工人们是怎么自发组织起来的?”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今天上午我亲自去了趟工地,据那边的工人们反映,你曾私自答应会提高工地的待遇,又因为过去这么久,工地的环境都没有发生丝毫改变,他们才聚众闹事,讨一个说法,我和他们解释了,集团虽然有了新的招商引资,但大部分资金都在流转中,实在腾不出闲钱。” 杨佳明低下头:“那他们怎么说” “他们就自然而然地把枪口对准你咯,所以我答应他们,今天下午让你去工地给他们亲自解释解释。但你记住,我们现在没有闲钱,提高工地待遇是优先级最低的事,你只需要把他们的情绪压下去就好。省得到时候给我闹事,让其他入驻的商家不爽。” 杨佳明苦笑,林氏集团刚收到一大笔投资,怎么可能没钱?林源只不过是想攥在手里,据为己有,顺便故意刁难他罢了。 林源微笑道:“怎么不说话?难道是害怕自己捅的篓子太大,收不住场了吗?那也好办,今天集团的高管齐聚于此,就是让他们来当见证人的,杨佳明,只要你肯低头认错,日后不再那么招摇,这次我就替你善后。” 林源这是阳谋,就是想当着大家的面狠狠羞辱杨佳明,搓搓他的锐气。 但杨佳明根本不吃这套,越是刁难他,他反倒更有成就感。 “不必了林总,您放心,三日之内,工地的闹事必然平定,那些工人也肯定服服帖帖的。” “这可是你说的,大家都看到了,可不是我逼你,三日之内如果你没做到怎么办。” 杨佳明微微一笑:“那我就卷铺盖滚蛋,但如果我做到了呢?” “那我林源的位子就让给你坐。” 林源心里清楚,这些工人只认钱,如果让他们报团在一起,定然牢不可破。 林源暗想:“杨佳明,没有启动资金,我看你到底有多少神通,有本事你就给我空手套白狼!” 第124章 活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然而杨佳明离开总公司以后,并没有立即去工地,而是打车赶往墨林集团。 “请问程总今天在吗?”杨佳明故作礼貌地问程墨林的助手,实际上他是明知故问,因为杨佳明早就摸清了程墨林的作息时间。程墨林的生活非常规律,下午三点他会准时到公司的健身房里健身。 果不其然,助手带着杨佳明见程墨林时,他在跑步机上跑步,程墨林此时也五十出头了,虽然头发灰白,但一身腱子肉,皮肤也没有松弛的迹象。 “怪不得身体素质那么好,一拳就能把林源打躺在地。”杨佳明在心里默默感叹。 “需要我帮您通知程总嘛?”助手问。 杨佳明面带笑容谢道,“不用了,我等他休息再说。” 但程墨林跑步时,杨佳明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等他停下来休息时,杨佳明还躲着不出来。 直到程墨林在龙门架旁扛着杠铃做深蹲,他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 “程总,好久不见。” 杨佳明说着把手放在龙门架上。 “哟小杨,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有什么急事嘛?” 程墨林不愧常年健身,即使扛着杠铃,依然能轻松写意地和杨佳明对话。事实上,经过上次合作的事件后,由于杨佳明答应帮程墨林随时监视林源,他们达成了更深层次的交易,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旁人看上去要好。 杨佳明:“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老人家嘛。”他笑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近几天我搜集到的林源的踪迹,除了万象广场项目相关的会议外,和他走得最近的就是徐寅。虽然我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巧合,毕竟最近很多会议您都让徐寅出面,但他们两个很有可能以此为契机勾搭在一起了。程总您务必对他们保持警惕。” “他们两个是一丘之貉,我早就有所提防了,只是尚不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阴谋。”趁着杨佳明叙述的功夫,程墨林又做了几组深蹲。 “程总是打算表面上放任他们,实际上密切监测,等他们露出马脚一网打尽是嘛?” 程墨林点了点头:“监视的任务就辛苦小杨你了。” 杨佳明故作苦笑道:“可惜我毕竟只是一个市场部的经理,虽然参与了不少决策,但和林源的距离还是太远,况且最近水逆,坏事缠身一点也消停不了,我也很难办啊。” “什么事儿?” 杨佳明愁眉苦脸地说:“程总难道不知道吗?昨天晚上我们的包工头被工人们打进icu了,起因是工地的工作环境太差,食堂饭菜的质量和泔水差不多,工人们非常不满,我从工地里出来的,非常理解工人们的心情,然而和林源反映了很多次,总是被他搪塞过去。如今闹出这件事,他还一口咬定是我市场调研做得不够,没有聘请更实惠的工人,这分明是想把脏水泼到我身上啊!” 杨佳明语气委屈,哽咽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岂有此理?林源他真的是忘了当初他是怎么过来的?当年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不过也只是个一贫如洗的农村打工人,现在咸鱼翻身了,反倒不认账打工人的身份的吗?” “等着,我现在就去找他讨要个说法。”程墨林刚想放下杠铃,却被杨佳明一把摁住。” 杨佳明:“程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林源的事,或许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他表面上故意刁难我,想让我出丑多,实际上是想让我失去之前积累的人望,从而远离林氏集团的权力中心,减少对他的威胁。” 程墨林:“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他已经容不下你的才华,生怕你未来顶替了他的位置。” 他语气担忧:“可如果工地的工人罢工不干了,一切施工进度都会被拖缓,要让那些商家知道了,说不定还有撤资的风险。” “我之前的努力也很有可能付诸一炬。”杨佳明叹了口气。 “现在林源抠抠索索不愿掏钱,我严重怀疑他这笔钱花到别的地方了,他这样很有可能威胁到您啊。况且,只有程总您能出面摆平,能救我了。” 程墨林沉默着权衡了片刻,改善工地的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于他这样的商业巨头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况且,以他的名义去支援改善工人们生活环境,还能进一步地加强他对万象广场的控制。 “这么做百利而无一害啊!” 杨佳明仿佛参透了程墨林的想法,一针见血地指出。 “说不定能打林源和徐寅一个措手不及,咱们越早行动越好,如果让林源反应过来,说不定借此契机,我会被他连根铲除。” “现在走未免有点太仓促了…”程墨林还想再权衡斡旋一下,却发现杨佳明的手死死摁在杠铃上,程墨林无法站起身,原本做了好几组深蹲的他,现在扛着杠铃已经逐渐体力不支,他也终于意识到杨佳明摆明了是在威胁他。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程墨林愈发觉得煎熬,终于屈服了。 “也行我答应你,不过丑话说在前面,一切经济支援的活动得以我墨林集团的名义,你不可有半点私心。” 有这话杨佳明就放心了,他迅速松开手,笑容满面:“当然,程总,您能出手相救,我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有图谋不轨之心?” 程墨林喘着粗气放下杠铃,直勾勾地盯着杨佳明。 “什么时候动手?” “空口无凭,还得是白纸黑字令人安心。” 说着,杨佳明掏出一份协议书。 “既然您同意了,事不宜迟就签字出发。” 好家伙,原来他早有准备。 他嘴角的笑藏匿了一丝狡黠,生意场上没有朋友,杨佳明不需要去怜悯谁,尽管是共同利益的伙伴,必要时刻也不能给他一丝一毫喘息的机会。” 蓦然间,他忽然发现,自己活成了过去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冷酷无情、精于算计,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程墨林无奈地签字了,虽然杨佳明两次出手对墨林集团都是有益的,但程墨林却感觉自己始终被玩弄于鼓掌之间。 “这小子果然深不可测,日后我也要谨慎提防才是。” 第125章 好戏就要开场了 江月湾,林宅 窗帘被徐寅的手下拉上,原本敞亮大气的会客厅也变得昏暗。 徐寅在门口来回踱着,时不时地看手表,擦拭鼻尖。 “都这个点了。” 守在门口的刘泽也显得焦躁不安,“要不要我打电话催一催?” “是啊。”沙发上坐着的人声音沙哑,眉间的皱纹皱成一道道沟壑。 “作为林宅的主人,没有一点待客之道,让我们在这里等着,不是显得我们喧宾夺主,不讲礼数了吗?对,小徐。” “诶。”徐寅低声下气地应着。 “马市长您莫怪,林源这人有时候就是没时间观念。等他来了我肯定好好说教说教他。” 马市长稳稳地端起茶盏,极品龙井沏好后蒸腾着袅袅清香。 “好茶不等人,磨磨唧唧地等到人走茶凉,可就喝不上了。” 话音刚落,就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刘泽连忙把刚赶来的林源放进来。 “林总您忙里忙慌的”刘泽正想关心,林源瞥见马市长的茶都喝一半了,徐寅的脸色也不好看,自然不敢抱怨什么,连连摆手。 “小事,小事,实在抱歉马市长,小弟项目那边有点琐事,耽搁了些时间。” “说曹操曹操到。”马市长把茶盏放下,一字一顿地说。 “可那曹操,终究不过枭雄罢了,家业家业没守住,皇位都是追封的,小林,我看你挺适合当曹操的。” 林源当然听得出来马市长是在挖苦他,但求人办事自然理亏,林源和徐寅这哥俩未来的事都指望马市长呢,自然不敢怠慢,连连陪笑着坐到马市长身旁。 “小徐,让你准备的手续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当然。”徐寅赶忙从公文包里取出文件。 “已经和港口那边达成协议了,对岸的负责人也打点好了关系,租赁了三条货轮,每条上面能放十五吨货,三个月运一次。三七分成,我们七。” “我们七成?”马市长扶了扶金丝眼镜,平静的语气中夹杂着质问。 好在林源反应快。 “是您,您七成,我们哥俩吃点残羹剩饭就足够了。” “还是小林有眼力价。”马市长咧嘴,露出一颗颗被烟渍点缀的黄牙。 “选址呢?” 徐寅连忙拿过f市的行政规划地图。 “市长您看,国道这边过去是个废弃化工厂,正好离江月湾不远,交通便捷,附近没什么人居住,隐蔽性强,我已经要到市监管局的水泥生产资格证了,我研究过了,那生产水泥的生产线稍微改一下就能制毒,平常看不出来的。” “看出来也没关系。”林源补充。 “市里的检察机关和司法机关,我们都打点好关系了,只要不太嚣张,他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错不错。”马市长喜上眉梢。 “当初选中你们两个,我果然没有看走眼。” 徐寅:“不不不,我们该感谢您才是,若不是您牵头,给我们联系这么好的商机,我们哥俩恐怕一辈子都见不到大世面。” “这才哪跟哪?区区贩毒,不过几百亿的利润,日后如果你们生意做得好,我带你们玩点更有意思的。” 他微微向前欠身,做出捏钞票的姿势,轻轻搓了搓手指。 “比如,让子弹飞得更久一些。” 看着林源一头雾水的样子,徐寅冷不丁拍他后脑勺一巴掌。 “有不懂的就问,马市长忙得很,日后可不一定有这么好的求教机会了。” “嗷嗷”林源赶忙赔笑。 “就是不太清楚这生意里的玄机,咱往外送的运输成本也不低,哪里来的几百亿的利润?” 马市长阴森森的笑着。 “往外卖的确成本不低,但如果货轮去外面兜一圈又转回来呢?” “还是不明白。”林源摸了摸头。 “你虎啊!”徐寅又是一巴掌。 “出口转内销。” “嗷~”林源恍然大悟,竖起拇指连连赞叹。 “高!马市长实在是高!” 马市长:“省了这套,我这个人呢,听不惯阿谀奉承,你们各自做好自己的事,小徐已经把销售途径安排好了,小林,建厂的事,资金都准备好了吗?” “当然当然。”林源取出万象广场招商引资的财报。 “墨林集团的投资也拉到了,建厂的钱绰绰有余。” 马市长:“我听说,拉到墨林集团投资的那小子,挺有能耐?” 林源:“呃您说的是杨佳明,能耐倒是有一些,但” “心智不成熟,做事太张扬,不过掌中物池中鱼,马市长您大可不必担心他,反倒是程墨林,最近频频关心我们二人的动向,说不定察觉到了什么。” “呵,他?”马市长冷笑。 “墨林集团是个大包袱,他埋下的雷可不少,拿捏他不过举手之劳,我倒是对那个毛头小子有些兴趣,他能在万象广场的风浪中应对自如,说不定,比你们两个还能耐。” 一听自己不如杨佳明,林源当然不肯咽下这口气。 “马市长,您大可不必担心,小弟我今日来得晚,就是去召集各方投资代表了,我在工地上给他设了个局,不出三日,他必定会跳进去,别说反抗了,他自身都难保,到时候马市长大可以到现场观看这场闹剧,再评价我和这毛头小子孰高孰低。” “好,好——”马市长又饮了一盏。 “这么多年了,你小子的锐气是一点都没削减。” 三日后的工地上,马市长一行人将车停在路边,刚下车,就听见工地上嘈杂的谩骂声,他们站在高处,只见杨佳明被愤怒的工人团团围在正中间,已然没有了退路。 见此情此景,林源哈哈大笑,心里想着杨佳明呀杨佳明,你这自作聪明乳臭未干的家伙,该让你尝点苦头了。 他自信满满地望着马市长,“马市长您先不急着下定论,且看他如何退无可退,跪地求饶,颜面扫地。” 林源的眼中尽是狡黠。 “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126章 老桑病重 然而,正当林源窃喜,准备看一出好戏时,却发现工地上出现了一些陌生的搬运工,他们搬着板材往工地宿舍走,之前搭建的简易房都拆掉了。 “房子都拆了,闹得这么严重吗?”林源心疑地向人群望去,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工人们虽说将杨佳明团团围住,但谩骂声并没有想象的激烈,更像是一种文化程度不高,表达方式匮乏,扯着嗓子说话时有意无意地夹杂着粗俗的话。 “他妈的杨佳明,是哥几个误会你了,狗日的还挺有人情味,憋这么久不表态,哥几个还以为你小子被窝里放屁,自己独吞了。” 等等闹来闹去,这群工人不会在感谢他。 而杨佳明被围在中间,也是一副云淡风轻有说有笑的样子。 “老哥们咱说到做到,都是打工人出身,发达了还能忘了谁不成。” 他抬起头,正好瞥见站在高处的林源,兴奋地向他招了招手。 “哥几个先别围着我了,先去谢谢咱林总,说到底我也只是帮他拉拉人气,真下场给大家改善工作环境的,还是林总。” 当三人被朴实真挚的工人们围住时,林源彻底陷入窘迫的境地。 “林总,之前是俺们不对,俺们也不知道您手里钱不富裕。” “是是是,俺们知错了,再也不闹事了。” 林源束手无策地抬起头,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他看见空地中心的杨佳明,他嘴角上扬,如嘲讽般似笑非笑。 恰好一辆载满各类家电的卡车经过,上面挂着一条大大的红色横幅。 “墨林集团友情赞助。” 卡车停下后,程羽竟从副驾驶上跳了下来,问杨佳明。 “改装设计稿已经全部完成了,今天就动工吗?” 杨佳明挥了挥手:“不急不急,先把东西放下来,让工地的弟兄们休息一天。” “好嘞,那我就先走了。”程羽上车告别,但这一顿操作着实让林源看傻了。 什么情况,杨佳明怎么能引来墨林集团的赞助,程羽又为什么会在卡车上?难不成他们父子和解了吗? 杨佳明始终保持微笑,因为他早将林源的阴谋诡计看穿了,当天下午他和程墨林赶到工地时,就被工人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林源在此事先散布了谣言,声称林氏集团本来为改善工地环境预留了资金,并且全权交由打工人出身的杨佳明管理,但他私吞了这笔钱,不仅改善环境的钱没了,连工人们这个月的工钱都被他贪污了。 因此建筑工人们一见到杨佳明,就恨不得将他撕碎。 但杨佳明对此早有防备,先是用早已准备好的盒饭堵住了工人们的嘴,让他们坐下来好好谈,接着他没有反驳,而是顺着林源的话继续往下说。 “大哥们,林总说的没错,这钱的确是让我花了,可我我的确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啊,林总给钱的时候叮嘱我说吃点好的,改善改善生活,我还寻思这么大一笔钱全给我,天上掉馅饼啊!但我也不好意思多问,大哥们也知道我这人小心眼儿,没见过钱,生怕再声张被抢走了,就赶快寄回家还债了,现在林总让我自掏腰包我也掏不出个子儿啊。” 眼看着工人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杨佳明才慢条斯理地话锋一转。 “不过,我给各位联系到一位大善人,墨林集团的程总,他是林总的老朋友,听说咱们工人们生活环境很差后,第一时间和我赶了过来,让程总说几句。” 程墨林偷偷踩了杨佳明一脚,他现在是被赶上架的鸭子,下不来台,加之杨佳明一直在美誉他的好,程墨林也就无奈地答应了这桩生意。 “佳明说的没错,我们墨林集团的主旨一直是以人为本” 给工人们画完饼后,程墨林赶忙将杨佳明拉了出来。 “你小子真行,撒谎不打草稿,现在饼是画出去了,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就我说的那些,没个十几万搞不下来,我是生意人,不是做慈善的,材料的钱我能出,但设计之类的你还是自掏腰包。” 杨佳明微微一笑。“咱不是有现成的设计工作室吗?” “你说风语?不行,坚决不行,我怎么能支持程羽走这条” “程总,现在的情况可不一样,程羽要是接了这单生意,就相当于和墨林集团合作了,给自家打工,说出去还不是依托您出名的?” 程墨林无力反驳,也只好作罢。 而杨佳明煞费苦心张罗这样的局,不仅仅是为了反击林源,更重要的就是当着马市长的面,让他看见他和程氏父子联合在一起,狠狠地打林源的脸。 而林源见这些工人们以德报怨,也不好再说什么,顶着马市长和徐寅的臭脸,勉为其难地收下这份感谢。 傍晚时分,杨佳明正准备离开,望着欢送的人群,他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拽着身旁的络腮胡工人问。 “诶,老桑人去哪了?怎么不见他人?” 络腮胡脸色一变,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 “这事老桑没告诉你吗?” 和谐医院重症住院部 杨佳明火急火燎地推开病房的门,见到带着呼吸机,骨瘦如柴的老桑,陪床的女人带着两个半大小子,他一眼认出这女人是李春霞。 “什什么情况?” 李春霞的眼圈红肿,但还是强撑着站起身。 “你就是杨佳明,他刚住院那会儿一直提你。” “您好您好前一阵子在工地的时候还能抗二百斤的水泥,怎么忽然就肺癌晚期了” “世事难料啊“医生说他拖了太久,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我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见的人,他就一直念叨你的名字,我说要带你来,他却又摆手说不不”说到这里,李春霞又快哭出来了。 此时,床上的老桑忽然咳嗽了两声,那瘦如枯木的身子仿佛要被咳散架了。 “让我和他单独聊两句。” 第127章 告别老桑 听到老桑的请求,杨佳明踌躇在原地。 自打出那一枪,陈洁仪缓缓倒下后,他就在内心里发誓不要对任何人生出怜悯之心,老桑当初的确给了他很多帮助,但这具身体不属于他,无论发生什么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然而—— 老桑竟然挣扎着坐起身,缓缓摘掉呼吸机,虽然他依旧咳嗽得厉害,摇摇晃晃如枯枝般随时都有可能折断,但见到杨佳明后,老桑浑浊的双眼竟闪出一丝光亮。 李春霞在背后轻轻推了推他。 “佳明,他见到你之后状态果然好些了,你们单独待一会儿。”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老桑坐在床边,如座山雕般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一言不发。他虽然洗掉了身上的尘土,换上了干净的病号服,但仍掩盖不住他黝黑皮肤下穷苦的本质。 沉默的气氛总是难熬,杨佳明刚想找个借口离开,却被老桑一把摁住。 “烟” “嗯?” “让我抽支烟就在床头柜衣服的口袋里。” 杨佳明想着毕竟是肺癌晚期的人了,想干什么干什么。 他在口袋里翻来翻去,只找到一根撅了半截的散花,想来老桑这辈子应该没抽过什么好烟。 杨佳明想起今天工人们送行时,给他塞了不少礼物,其中还有一包中华,于是撕开包装递给了老桑。 可老桑刚点着,吸了一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杨佳明连连给他拍背。 “老桑,需不需要呼叫护士。” “不不用我没事是烟的问题。” 杨佳明打开窗户,把那半截烟递给老桑,抽这个他反而不咳嗽了。 老桑说,他抽了一辈子廉价烟,换好的反而不习惯。 他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景色,那些鲜活的身影对他而言是那样的目不暇接。 “我啊,吃不惯好的,用不惯好的,连烟都抽不了十块钱以上的,活该一辈子苦命。小杨啊,你还记得刚来的时候,我和你说的话吗?人活着都是有惯性的,在同一片土壤扎根太久,会逃不出来的。” 老桑在窗沿上磕了磕烟,苦涩地笑道:“我没文化,琢磨了一辈子,也就琢磨出了个这。” “已经很了不起了。”杨佳明低头喃喃。“很多人活一辈子都活不明白。” “是啊,小杨,短短一个月你就从工地这片泥泞中逃出来,可真是难得,我一直觉得,这片工地,这片土壤,乃至你这副身躯,都是束缚你灵魂的枷锁。小杨,我能感觉出,你向往的,是更高远的天空。” “是吗”杨佳明局促不安地攥着手,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虽然不知道一个老民工为什么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但还是尊重为好。 老桑:“对了,我儿子的事,你调查了吗?” 杨佳明颇为不好意思地说:“还没有,最近总公司的事特别多,一直忙不过来,不过林源现在挺重视我的,一直在提拔重用我,等我接近了权力的中心” “恐怕啊,等不了到那么久了。”老桑苦笑。 “多少人禁不住权力的诱惑呢?小杨,不过是我有求与你,只但愿到了那时,你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 “知道了。” 杨佳明离开时,他轻轻关上病房的门,但在关门的刹那,他看见老桑的身子如失重般直接倒了下去。 第二天下午,老桑永远地离开了他。 杨佳明虽说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但还是坚持请假去见了老桑最后一面,火化炉的等候厅内,他再一次见到哭成泪人的李春霞。 事实上,一个疑问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春霞阿姨,我记得老桑曾说你们关系很差,他也是因为您丈夫的事才被赶出家门” “唉他呀,一辈子都这样。”李春霞娓娓道来。 原来老桑根本不是一辈子农民工,他是恢复高考之后第一批大学生,毕业后在附近的县里当过二十年的中学教师,因此说话的方式根本不像一个文化程度不高没见过世面的老农民。 “他从小对阿坤管得很严,阿坤也很上进,但高考却发挥失常,只能进一所大专,按说十几年前,大专学历也不错了,但他们父子俩却因此大吵一架,阿坤擅自离家出走,进了一家工地,却没想到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在里面混得风生水起,我也是自在这个时候认识他的。” “老丈人他固执了一辈子,阿坤也随了他的性子,两人谁也不服谁,其实阿坤很多次都和我提过,想离开工地,而老丈人在学校有关系,随随便便都能给阿坤安排工作,但他们谁都不愿低头认错,直到阿坤意外身亡自从阿坤死了以后,他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或许是为了逃避这一切,他才会固执地躲到工地里,偿还对阿坤缺失的父爱。” 杨佳明沉默了,他忽然明白老桑那段话不仅说的是他,还有他意外身亡的儿子,生命的惯性让人陷入习惯的泥沼之中,谁也无法脱身。 他迟疑片刻,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李春霞。 “我答应过老桑,一定会把他儿子的事调查个水落石出。” 李春霞有些惊愕地接过字条。 “另外,你那两个儿子都挺有天赋的,千万不要让他们走上他们老子的老路。” 虽然既定的现实无可改变,但说出这句话,却让他解开沉寂已久的心结。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火化炉等候厅的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远远地盯着他们。 见杨佳明即将转身离开,程墨林连忙压低帽檐,从一侧的小道溜走。 他是老桑的学生,他想告诉这位鞠躬尽瘁大半辈子的老教师,他桃李满天下的一生,不该落寞到如此无人问津。 小助手问:“程总,在和谐医院您也不上前,都告别遗体了您还露面,不会觉得惋惜吗?” 程墨林:“走得体面就好,没必要打扰他们了。” 第128章 愿者上钩 江月湾林宅 “我百忙之中特地抽身到工地现场视察,你就给我看这个?市政府没这么大面子拿出去让你丢人!” 马市长抄起一沓文件呼到林源脸上,他站在一旁噤若寒蝉,什么都不敢说。 一旁的徐寅连忙劝道:“马市长您消消气,林源毕竟也想不到那小子能和墨林集团的人合作,况且,整个万象广场的项目还在向好发展,那杨佳明虽然跳脚,但终究在台前显摆罢了,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计划。” “是吗?”马市长倚着沙发靠背,毫不正眼看这哥俩。 “拿不出实际行动,光动嘴皮子谁不会,你们以为,我能坐到现如今这个位置,难道就靠一张嘴吗?” 徐寅赔笑:“是是是,和您学习这么多年,我们是该有点长进。” 马市长微微抬起眼皮:“那就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徐寅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马市长,我认为现在万象广场的项目已经踏上正轨,留着杨佳明那小子也没什么用了,不如趁机将他铲除。” 他说着将杨佳明的个人资料递给马市长。 “您看,此人每天上下班的时间段都非常规律,我只需要带两个打手埋伏在半路” “停,我不想再听了。”马市长一甩手,把桌上的资料甩到地上。 “徐寅,整整三年了,你一点长进都没有,遇到点事就想下死手,杨佳明现在留着确实没什么用,但他的死可是大事,你觉得一个得力助手刚刚和墨林集团达成友好合作关系,现在突然暴毙,程墨林不会警觉吗?” 徐寅低着头:“马市长您不是说不担心程墨林” 马市长一拍桌子:“别给我玩教条主义那套,程墨林的体量可比你们两个加在一起都大,小火慢炖才能温水煮青蛙,稍稍心急加了火,青蛙绝对不会安分地待在锅里。对付程墨林得缓进徐图,让他不知不觉陷入必死的境地才行。” “马市长说得在理。”林源趁机复合。 “那依您的看法,我们该如何对付杨佳明?总不能白白放着他在台前胡作非为,先不说别的,我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恶气。” 马市长微微一笑:“最高明的杀招不是和对方厮杀个你死我活,拼出个成王败寇,而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徐寅:“还请市长赐教。” 马市长的笑容中掠过一丝狡黠:“杨佳明这么优秀的人才,杀掉岂不是太浪费了,倘若我们化敌为友,让他和我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岂不是不废一兵一卒,就把这个棘手的问题解决了吗?” 林源:“可杨佳明那小子自恃做事光明磊落,正义得很,怎么可能做这些生意” “怎么,你觉得我们做这档子见不得人的生意就是错的吗?”马市长冷哼一声。 “在生意场上赚取利润就是对的,他杨佳明再怎么能耐,不过是个穷农村出身,禁不住权利和金钱的诱惑,让他加入我们,并且赚到的钱和你们两人平分。” “哈?”林源和徐寅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出气,反倒杨佳明现在和他们平起平坐了,哥俩当然不乐意。 林源:“市长您三思,您就不怕杨佳明表面上臣服,实则又对我们图谋不轨吗?” 马市长微微一笑:“他的确有些辗转腾挪的手段,可到了贩毒这层生意上,他那点小本事毫无用武之地,话语权掌握在我们手中,那些社会媒体我自然能压下去,况且,多了个杨佳明,不就能多个替罪羊吗?他既然喜欢在台前显摆,就让他摆弄个够呗,倘若上面查下来,我们还多个顶罪的人。” 徐寅:“马市长实在是高!是我们想得太浅薄了,那诏安杨佳明的事由我负责?” “免了。”马市长摆了摆手。 “交给你们两个我都不放心,这次换我亲自出马,会会这小子。” 马市长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来什么。 “对了,我听说你们工地上,有个老工人去世了?” 徐寅:“对,那家伙叫桑桃李,一般叫他老桑,肺癌去世的,今天应该已经火化了。” 马市长:“桑这个姓氏还蛮少见的呀,他和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徐寅:“桑弧。” 马市长:“对对对,他们两个是父子关系。我听说杨佳明过去在工地的时候和这个老桑交情不浅,连老桑火化的时候都陪同去了纪念堂,你们最近把他盯紧些,别让他接触桑弧的事。” “嗐~马市长您大可不必担心。”林源拍着胸脯保证。 “桑弧六年前就意外身亡了,他的死因不早就定论了嘛,意外身亡,连家属都认可了,绝对不会被挖出来。” “不会就好。”马市长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以免夜长梦多。” “是。” 而另一边,经由工地改善环境一事,杨佳明功绩满满,地位自然也节节攀升,很快就坐到销售部高管的位置上。 而随着他距离林源越来越近,他也得到了陪同林源出席一些商业会议的资格,自然能获得更多有用的信息。 在给程墨林的回信上,他阐述自己最近发现的疑点。 “林源基本每场会议都会带上我,但偏偏每周日外出的时候,我却收不到通知,因此我趁机摸清了他的行踪,每周日他都要回林宅,但在林宅附近不仅有他,我还看到了徐寅和马市长的车。” 程墨林:“看样子他们很可能勾结在一起,随时随地准备除掉我。” “不,您想简单了。”杨佳明虽然对他们三个组织起来制度贩毒的事新竹赌命,但保险起见,他还是和程墨林故意卖了个关子。 “我感觉他们可能找了门更赚钱的生意,不过等我调查调查再下定论。” 杨佳明刚把消息发出去,忽然有人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哟,常秘书,你今天怎么有心情来串门了。” 见是常秘书,杨佳明赶忙起身迎接。 常秘书:“和我就没必要这么客气了,林源人又不见了,估计他又去那里了。” 第129章 我要和你一起去! 杨佳明下意识地看了眼日历,星期三,他不应该周日才回江月湾吗? 仔细想想,最近几天林源一反常态,不仅常常关注下层员工,还严禁员工加班等等。事出反常必有妖,林源的表现更加重了杨佳明的疑心,他更加担心很有可能会有大事发生。 “行,我知道了,你和销售部的其他员工说一声,我下午请假出去办点事,让他们帮我顶班。” 杨佳明正要急匆匆地离开,却被常秘书一把拉住。 “你自己一个人去太危险了” “哪次不是我自己去?”杨佳明察觉到常秘书的表情不太对劲。 “那是因为没出事,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出事了就是死路一条呗。”杨佳明微微一笑,耸了耸肩。 “常琳小姐,我们也认识快三个月了,我的做事风格不一直如此,况且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你什么样的为人我当然知道了,做事张扬,不计后果,总是相当孤胆英雄,觉得很帅吗?” “我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罢了,常琳小姐你不也一样吗?在女秘书这个位子上只做自己分内的事,拒绝和林源搞暧昧,同时对下属也丝毫没有亲近,一直以局外人的身份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我,这恐怕有点说不过去。”杨佳明无情地反驳。 “我和你不同,我站在幕后,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可你现在呢?你做了那么多事,站在光鲜亮丽的台前,你需要关注那些注视你的目光,工地的建筑工人们因为你才能争取自己的权利,那些大品牌眼中,你就是万象广场信誉的保障,你也是沟通两大集团合作的桥梁” 杨佳明满不在乎地打断了常琳的絮叨:“既然我这么重要,那就更不会死了,难道不是吗?” “不行,我不放心,这次我必须要跟着你一起去。”常琳一把抢走杨佳明的车钥匙。 “我知道一条去江月湾的近路,你跟我走就是。” 路上,常琳特地打开窗户,提高车载音响的音量,以掩盖二人对话的欲望。 但杨佳明还是耐不住性子,关掉音乐质问道。 “常秘书为什么这么关心我的事?” 常琳不自觉地朝后视镜瞥了一眼。 “不是关心你,我只是看不惯林源罢了,早就该出来一个人好好治治他了。” “所以你才一直帮我是吗?”杨佳明也拄着脑袋,透过玻璃望向窗外。 “你作为常伴在林源身边的贴身秘书,明明很讨厌他,却迟迟不动手,委托外人来处理,常秘书的性子真是恶劣啊。” 常琳轻撩鬓发。 “你过誉了,我不过是在做尽可能保护自己的事,万事万物不都该以自爱为前提吗?像你这样冒险吃亏的事,我可不干。” 杨佳明笑着反驳:“那你还不是跟着我过来了?常秘书,你说那些台下注视我的目光里,会不会也有你一份?” “我是担心你的安全!”常琳矢口否认。“别想钓我的话。” 到了江月湾,由于他们开的是林氏集团的车,很顺利地被放了进去。 杨佳明正想指路,却发现常琳驾轻就熟地开到了林宅附近。 “你来过这里?” “有些不美好的经历。”常琳一边摘安全带一边说。 “刚入职那会儿林源故意把我带到他家,好在我靠着窗台,以自杀逼迫他,这事才没了下文。” 听到这里,杨佳明却忽然哈哈大笑。 “有这么好笑吗?”常琳皱起眉头。 杨佳明摇了摇头,“我是在笑,原来常秘书也有冒险的时候嘛。” “行了你快点下车,我先找个地方停车。” 杨佳明下车后,在路边等待四处张望着,林宅他已来过不下五次,却忽然发现这次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林宅三层的窗外,似乎挂着什么东西。 杨佳明走近一瞧,却着实吓了一跳,原来那是个死掉的女人,被挂在窗外,下身被掏空,被一根绳子系在窗台上,碎花长裙随风摇摆着,宛如晴天娃娃。 见此状杨佳明不由得寒毛倒竖,看样子常琳的直觉是正确的,他正打算联系常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却忽然收到了林源的电话。 林源:“你已经跟踪到楼下了啊,想逃也可以,不过过几天常秘书应该也会变成那样,挂在阳台上,如果你不想让她变成晴天娃娃,就乖乖上来。” 怪不得常琳停车半天都没来。 杨佳明叹了口气,很早之前他就尝试过了,江月湾附近都是林氏集团的地盘,他不可能逃掉的。况且他也不怕死,听林源的话上楼,说不定还能了解更多他想要的信息。 “好的林总,但请您答应我,常秘书千万不要有事。” “少跟我谈条件,去二楼左转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敲四下门。” 杨佳明照做了,整个林宅比他来的任何一次都要阴暗,站在门前,他紧张地吞了口口水,甚至已经做好开门就被杀的打算。 但门开的瞬间,他只听到一声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 “请进——” 只见马市长端坐在沙发上,他表现得很礼貌客气,甚至亲自给杨佳明倒茶。 但事出反常必有妖,何况三楼阳台上还有那番可怖的景象,杨佳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 马市长见状微微一笑。 “年轻人别紧张,我这次找你来呢,是专门为了谈合作的。” 他也不多废话,让保镖拿出文件。 “你来林宅潜伏了这么多次,或许早就察觉了,我和林源、徐寅,三方准备经营制毒贩毒产业,这是产业规模、发展的细则,你可以先简单了解一下,商业分成也很简单,我们和海外的厂家三七分成,你们再从这七成里平均分三成,利润月结。” 杨佳明看着资料苦笑道。 “为什么偏偏叫我来?” “你的口才,你对形势的判断力远远超出林、徐二人,加入我们,你会成为我的得力干将。” 话虽这么说,杨佳明心里却乐出了声,没想到背后的大鱼这么快就被揪出来了。 他镇定了些,用最平静的语气讲道。 “可如果我拒绝呢?” 第130章 灵魂拷问 听到杨佳明的回绝,马市长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捧起茶杯,微笑着问, “是我讲得不清楚吗?” 杨佳明平静地摇了摇头:“感谢市长的重视,但我只是一介穷苦农民出身,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多钱,忽然攥在手里我花着也不踏实,市长指的这条明路,佳明恕不能奉陪” 他明白,马市长既然能邀请他来这里,不然不可能轻易放他回去,何况刚才已经给他开诚布公地看过整条产业链的内幕,倘若他贸然拒绝合作,必将死路一条。 但杨佳明也吃准马市长重视他的才华,不会随随便便动手,他才试着装糊涂。 “钱?钱很重要吗?”马市长不紧不慢地拿起茶壶,亲自给杨佳明倒茶。 热气腾腾的茶水顺着壶嘴流出,很快溢出了茶杯,流到茶几上。 马市长:“你看佳明,钱就像茶水一样,只要想倒,总是源源不断的;但问题在于你的茶杯能装下多少茶水,等你到了我这位置就明白,钱根本不重要,只要坐上这把交椅,整座城市的人都要看你的脸色;我今天可以插手房地产事业的规划,明天就能从运输行业分一杯羹,佳明,到我这位置之后,钱就逐渐变成计量单位了。” 马市长放下茶壶继续说道。 “你看看林氏集团的林源,再看看徐寅,出门、开会的时候有多奢华,有多大的排场?这样的人不过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罢了,那些暴发户总喜欢用一身铜臭来彰显自己有钱。的确,钱能打通很多关系,但那不过是利益,但你我之间的合作,是那些人拿着钱,跪在我面前求我都求之不得的。” 杨佳明:“我不太明白您在说什么?” 马市长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背:“没必要装糊涂了,小子,我能给予你的,不仅仅是金钱,是人情呀,在外人眼中,你我能同框出镜,谈笑风生地共进晚餐,即使我们之间仅仅是利益关系,那些不明真相的外人也要敬你三分。” 杨佳明本以为马市长和徐寅是一类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玩弄权柄摆出各种架子,但马市长的层次远比这些人高得多,在他眼中和杨佳明合作不过是按部就班的计划。 不过,也许有这般城府,才能年仅49岁,就当上直辖市的市长。 杨佳明:“可您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大的人情,明明我什么都没做过,您看徐寅和林源,他们哪个不是为您死心塌地地效力,在各自的产业里也能呼风唤雨” 马市长:“他们跟你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佳明,从你从工地脱颖而出开始,我就一直在默默地关注你,你每一步的判断和魄力都超乎我的想象,和那些瞻前顾后、心藏私利的人截然不同。况且,没有着墨的白纸才最有创造价值,我在这个位置上待不了几年了,等上去以后,你或许能接替我的位置。” “您的意思是要栽培我当继承人?可我连编制都没入”杨佳明明显慌了神。 马市长:“所以说有些问题不是钱能解决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待久了,不会有人怀疑,也不敢怀疑你从何处来。” 简直太疯狂了信息量大得超乎杨佳明的想象,他提前做好的心理预设已经出现了裂痕,和马市长相比,林源之辈简直小儿科。 “不不行。”杨佳明竭尽全力保持冷静,“我还是无法接受自己” “哦?你的意思是,没办法昧着良心做伤天害理的事吗?”马市长站起身,拍拍杨佳明的肩,语重心长道。 “都什么年代了,不要再做一介布衣心怀天下的梦了,世界上每天都在发生着战争、暗杀、人口贩卖,和这些相比,毒品的危害简直不值一提。佳明,过好自己就行了,谁都知道毒品是个无尽的深渊,但耐不住总有愚昧的人向下坠落。这世上还是蠢人多的,他们理所应当地被你我这样的聪明人剥削,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这叫智商税,但是是合理合法的智商税。” “弱肉强食吗?可您曾说过不在乎赚多少钱,既然如此做正常的生意不好吗?又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马市长俯下身。在杨佳明耳边轻声说道。 “我图的当然不是钱,可你想想,制毒、贩毒、吸毒、制造业、运输业、零售业、从生产到销售、这笔钱对那些入伙的人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他们会见钱眼开,会像林源他们那样为我死心塌地地卖命,仅仅需要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达到操控人心的目的。” 杨佳明终于明白了,玩弄权势的核心,不过是那极度膨胀且卑劣的掌控欲。 马市长说了再多高明的话,也不过是在粉饰他那肮脏的欲望。 但当杨佳明正想保持理性地拒绝时,马市长突施冷箭,轻而易举地击垮他的心理防线。 “佳明,我看出来了,你的拒绝不过是在妥协,在逃避,你能走到这步都在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但我今天给你看到的东西,全都超乎了你的想像,但这根本不值得害怕,只要敞开胸怀,权力自然会拥抱你。” “佳明,这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活成一道精致的灰有什么不好,怎样都是活一遭,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为什么不放下可悲的怜悯心,好好享受享受呢?” 见杨佳明低头沉默,马市长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拍了拍杨佳明的肩。 “时候不早了,我不担心你会泄密,回去以后好好想想,我随时等待你的答复。” 杨佳明之所以沉默,并非贪恋那点掌控欲,而是马市长的那句话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人这一辈子,怎么活不是活呢?为什么非要强迫自己做某件事? 来自灵魂的拷问振聋发聩,长久以来,杨佳明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一个束手无策的孩子。 第131章 孰对孰错 从程羽在医院自杀身亡,一次次轮回到现在,江夏已经度过近一年漫长而煎熬的日子,她从未休息,时时刻刻在寻找证据的路上,一刻不停地为自己脱罪,但这样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最后的结果究竟是怎样的?会不会她努力成千上万次,最终仍是无法改变的结局? 这件事她曾经也想过无数次,但她总用明天会好的来宽慰自己,可春去秋来,日升日落,属于江夏的明天,真的看得到吗 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过去她总将自己视作飘荡在不同躯壳中的灵魂,且由于前几次轮回的危机重重,她随时有生命危险,才始终与宿主的身躯有疏离感。 但杨佳明的身体,她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杨佳明所拥有的前程是她江夏努力一辈子可能都无法到达的高度,况且这样的前程是他亲自努力博得的,难道不该理所应当地享受自己的成果吗? 退一万步讲,杨佳明也根本不担心轮回因果善恶有报,穷极一生他不过再次回到那个封闭昏暗的审讯室,再来一遭罢了。 走出楼道时已是黄昏时分,阳光退去,眼中的景象在一点点地变得黯淡模糊,杨佳明颓然地坐在路沿上,忽然觉得很疲惫。 他似乎找不到让自己坚持下去,为远在七年后的江夏脱罪的理由。 刹那间,他似乎能与唐绘感同身受了,他们都是困在笼中的鸟。 他想起唐绘的话,想起唐绘曾说想和他一起挣脱牢笼。 但当他拨通唐绘的电话时,收到的却是一声抱歉。 “对不起呀佳明,我已经怀孕了,医生说我的身体本身就弱,打胎的话对健康危害非常大,带着肚子里的累赘,我已经哪里都去不了了。” 她匆匆忙忙地挂断了电话,像是在逃避杨佳明,一只囚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但另一只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遗忘。 正当杨佳明落寞之时,忽然有个人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杨佳明你没死?我喇叭都要摁烂了,怎么就是听不见?” 听到常秘书抱怨的声音,杨佳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时她已经把车开到他面前了,正从窗户伸出手使劲儿扒拉他的头发。 “没死就行,还不快上车?” 回去的路上,杨佳明仍始终保持沉默,他反常的表现自然引起常琳的注意。 “怎么了嘛,连话都不说一句,难道被那个姓马的老东西忽悠瘸了?” 杨佳明猛地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常琳:“你怎么知道?马市长和我会谈的时候客厅里没有第三个人。” “嗐,你别忘了这是哪里,林源的家,他当然了如指掌了,他在客厅里装了窃听器,我们在另一间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你们?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杨佳明追问。 常琳微嗔道:“你还好意思问呢?我去停车忽然消失,你就一点都不害怕吗?你就不怕我被做成那个三层的晴天娃娃嘛?说好的一起行动,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杨佳明连连摆手:“不不不我没这么想,当时情况特殊我又被马市长步步紧逼” 见杨佳明慌忙解释的模样,常琳噗嗤一下笑了。 “哎呀,果然还是有精神的时候有意思多了,好啦其实我也没生你的气。他们忽然碰面肯定有防备之心,来之前我就做好了当诱饵的准备。况且林源胆子小,更不敢对我胡作非为。你知道嘛,当时我们三个人躲在一起听你和马市长的对话,听到他骂那两个人的时候,林源和徐寅的脸都要气绿了,但又因为对方的身份无可奈何。” 说着,她拍了拍杨佳明的肩,清澈的双眸中添了几分欣慰和敬佩。 “我还低估你小子了,我们三个人都认为你肯定会入伙,没想到你竟然能抵御这样的诱惑,不简单~果然不简单呀。” 然而面对常琳的夸赞,杨佳明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 “所以说,你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狼狈为奸的关系?” 常琳:“早就知道了。” “你也清楚他们做的是违法犯罪的贩毒生意?” 常琳:“嗯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一直隐瞒这件事?你这是在包庇罪犯。” 常琳眼中的微光渐渐淡去,她握紧方向盘,重新望向行驶的方向。 “有关系吗?我是林源的秘书,知道他在做什么理所应当,但我的职责并不包括干预他的决策。” “但凡你有点公德心,都应该检举他们的犯罪行径,而不是袖手旁观!” 常琳冷笑一声:“你今天怎么了?到这种事上,反而较真地像小孩子,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一个普普通通的文秘有能力改变吗?他们上面的靠山是市长,司法机关是他们的人,检察机关是他们的人,空口无凭检举的唯一结局,就是我会很快丢掉这份工作。” 说到这里,她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 “或许这就是代沟,我忘了你还是个孩子,还会做这样的梦。” “道不同不相为谋。”常琳冷冷地关上车门,这是她留给杨佳明的最后一句话。 常琳的批判和马市长的话如出一辙,这更让杨佳明怀疑到底孰对孰错。 现在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按理说他应该再回办公室摸一个小时的鱼,但此时他只想远离这片是非之地。 此时正值晚高峰,徜徉在人挤人的步行道上,杨佳明似乎感觉自己正一点一点地被人潮吞噬,存在感消逝在晚风中。 忽然,有人从后面扯住他的肩,猛得一拽,让杨佳明跌了个踉跄。 他回过身,只见冉奕站在霓虹之中,眼中充斥着怒气。 “在你们公司门口蹲点这么多天,终于让我逮到机会了。” 杨佳明本以为他会上演街头刺杀或者恶魔低语的桥段,却没想到冉奕竟礼貌地请求道。 “现在,你有时间聊一聊了吗?” 望着那张略带倔强的脸,杨佳明难以想象这是追杀他无数个轮回的梦魇。 他真的是冉奕吗? 第132章 另一个回溯者 他表现得真的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孩子。 杨佳明心烦意乱,不想再看他表演了,将冉奕推到一边,视而不见地插着兜离开。 “喂!为什么无视我?”冉奕跟在杨佳明后面一路小跑。 “一天到晚装腔作势,装的和高中生一样来唬我,有意思嘛?” 冉奕愣在原地,一头雾水地喃喃道:“我我没有装啊我本来就是高中生。” “哈?”杨佳明不信邪,回过头来从头到脚审视冉奕。 “我我身份证和学生证都不在身上,但你不信可以去查,省师大附中有我的姓名虽然现在可能已经毕业了” 杨佳明抬起冉奕的下巴,凑近仔细端详这张脸。头发一如既往的乱糟糟,脸一如既往的清秀俊逸,只是没穿那件不合身的棕色大衣,更重要的是。他眼神变得无比清纯,这份清纯甚至导致冉奕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改变。 现在的他,真的和中学生如出一辙。 据他多次轮回观察,冉奕就算再能掩藏,也难以掩盖眼神中的杀气。而眼前的他眼神是那样的天真无邪,没有心机,不像是装出来的。 冉奕:“你看完了嘛?我没骗你,我真的是高中生。” 但此时的杨佳明心情糟糕到极点,已经懒得多想了,确认他不是装的,仅仅意味着减少冉奕对他的威胁。 杨佳明一把甩开他的手,又准备离开。 “诶诶诶你别走啊。”冉奕又苦苦哀求地拽住杨佳明的袖子。 “别拽着我,是不是高中生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缠着我到底为了什么事?” 冉奕犹豫半天,杨佳明才听见唐绘的名字。 “为了唐绘的事?实话说那晚我失去了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但就算发生了,也是你情我愿的,我出于人道主义角度给你道个歉可以了吗?现在,你可以离开,别缠着我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冉奕忽然哭丧着脸,神情委屈道。 “这件事我只是好奇根本不需要你道歉,我跟着你,是因为认可你的能力。” “认可我?”杨佳明不以为然地阴阳怪气道。 “我需要你这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来认可?” “人家不也说你是毛头小子”冉奕小声吐槽。 “你有能力摆脱打工人的身份,一跃进入集团管理层,你能毫不畏惧地当着那么多代表的面运筹帷幄,我观察你很久了,无论多少次,你都能将一切做到最好,况且唐绘也由衷地爱你” 杨佳明惊讶地发现,冉奕竟然对他产生了个人崇拜,谈及他的优点,冉奕想说的话太多,竟然一时间想不出来。 “等等还有一些别的优点,让我翻翻记事本。” 当冉奕拿出他的记事本的时候,杨佳明彻底愣住了。 同样鲜艳的红皮封面,它和自己的日记本一模一样。 而当冉奕念出他记下的日记时,再次震惊了他。 两本日记不仅封皮相同,连内容也是一样的,此时,杨佳明的脑海中忽然诞生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一个足以颠覆,他回溯以来,全部认知的想法。 冉奕,这个男人总是神出鬼没,不留下一丝踪迹,他总会没有任何预兆地找到任何人的位置,以最冷静的态度精准决策,面对任何状况都面不改色,在十多年的跨越间容貌从未改变。辗转腾挪于各大集团之间片叶不沾身。 以那张清秀俊逸的脸展示出的岁月,不可能拥有如此阅历,世上本不该存在这样的人,但 晚风吹起他鬓角的发丝,在路口的凸面镜上,杨佳明望见自己镜中稚嫩的面庞。 他不就是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吗? 结果显而易见了,只有一种可能,冉奕和他一样,是不断回溯的穿越者。 然而话哽在喉头,却无法说出口,望着冉奕率真的表情,杨佳明忽然明白冉奕之前说话的时候,为什么一直吞吞吐吐了。 他从来没有隐藏,他一直想用最直白的方式将自己的遭遇说出口,但在规则的限制下,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望着如今冉奕稚气未脱的神情,他的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酸楚感。 他那模样,多像当初在十字路口,被林清拦住的自己呀。 也许,也许在和林清买醉的时候,也许在她执意要救下陈洁仪的时候,也许在她解决礼堂炸弹危机的时候,也许在她刻意被黄松杀害,当着冉奕的面送死的时候,冉奕那异样的眼神,似乎早就意识到他们是一路人了。 而那些日记,也根本不是系统提供的,而是“初来乍到”的冉奕为了方便梳理人物关系,一点一点积累的。 之所以冉奕会越来越幼稚,是因为他们走在两条截然相反的穿越道路上,冉奕是从过去向前奔流,而江夏是从后向前回溯。 霎时间,孤寂感累积的心之壁土崩瓦解,即使明知冉奕和她的使命截然相反,他此时此刻也再也抑制不住心情,拥抱另一个徘徊在孤独旅途上的灵魂。 车水马龙的街道,人潮人海中,他抛下一切,与呆滞于原地的,另一个无声的灵魂相拥。 冉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佳明怎么就忽然抱上来了。 “你是在哭吗?”冉奕听见耳畔传来的啜泣声。 一切有关规则的话都被抹去,杨佳明只能反复呢喃着。 “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冉奕仍是一头雾水,他不就夸了几句吗?何必这么大反应,难不成 “你是很久没听到夸赞认可的声音了吗?” 天真的询问,一字一句都戳动杨佳明内心深处,最敏感的心弦。 激动到只剩喘息,他仍用沙哑的气声呐喊着。 “太久太久了,那些流云般的夸赞根本不属于我只有你只有你会知道我是什么人只有你见过我最真实的样子” 【只有你才能理解,我存在的意义】 第133章 不再袖手旁观 心情平复后,杨佳明提出请冉奕吃饭,冉奕不想给他带来麻烦,但实在拗不过杨佳明的热情邀请,才勉强选了一家沙县小吃。 然而等小笼包上来后,冉奕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杨佳明看得出,他已经饿了好久,毕竟对于一个涉世未深大大高中生而言,穿越到一个新的世界,找到工作的难度不小。 杨佳明并不想揭晓自己身份,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试探性询问。 “你来f市多久了?” “五天左右。”冉奕风卷残云般吃完一屉小笼包,又狼吞虎咽地解决了两个卷饼。 “怎么饿成这样?” 冉奕沉默片刻,犹豫地说:“和家里人赌气,离家出走了。” 杨佳明敏锐地捕捉到冉奕面部表情上一闪而过的慌张,他当然知道冉奕在撒谎,但为了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他也愿意继续把这个谎撒下去,谁都不戳穿谁的真实身份。 “因为啥赌气?唐绘的事吗?难不成你也和她网恋了?不听父母的劝告执意见面,结果发现人家已经是有夫之妇,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地?” “才不是!”冉奕生气地一拍桌子。 “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可你现在是高中生,她已经是知名设计师,有夫之妇了诶。”杨佳明明知故问地刺激冉奕。 “哎呀!跟你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我曾答应过这辈子都要保护她的,所以才竭尽全力地让她远离一切危险” “就因为这?” 冉奕郑重其事地点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杨佳明无论如何也想不出,那算计人心的冉奕,竟然因为如此幼稚荒唐的理由,无论哪段回溯,都在苦苦追求保护唐绘的周全。 “你不会觉得这样的理由太无厘头了吗?你和现在的她说过话吗?” 冉奕沉下了脑袋:“没有,别说说话了,她现在已经变得不认识我了。” 杨佳明:“那你何苦在这儿当小丑自我感动呢?” 冉奕反驳:“不是自娱自乐!这份承诺不仅仅是对她,也是对我自己即使时过境迁,一切都不同了,但我也要说到做到,决不能辜负曾经的自己。” 决不辜负曾经的自己杨佳明反复喃喃这几个字,他忽然想起身为江夏的他,第一次走出程羽自杀当晚的那段回溯,野心勃勃进入回溯时的心情。 那时的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努力到底有什么意义。 唐绘在车祸中去世已经是不可改变的既定事实,也就意味着那一世的冉奕努力过上万次,也没能阻止她带着唐绘的身体送死。 如果把这样绝望的结局传达给现在的冉奕,他恐怕会情绪崩溃、裹足不前。 “如果所有的保护都无能为力呢?” “那就先等到那天再说!我不见棺材不落泪!”冉奕倔强的回答再次震惊到杨佳明。 和他相比,自己的未来仍是未知数,冉奕都在努力,他杨佳明又怎能因为一句简简单单的享受享受,就陷入自我怀疑,停滞不前? 想到这里,杨佳明终于下定决心,起身和冉奕道别。 “你这么急匆匆的又是要去哪?”冉奕嘴里喊着云吞,口齿不清道。 杨佳明:“账已经结了,我还有事,改日再聊。” 冉奕朝着杨佳明离开的方向张望着,迟疑了片刻,还是将衣兜中的那张毕业照收了起来,然而仅仅是瞥了一眼合照,冉奕就陷入了回忆之中,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原本还打算给你看看中学时期的唐绘有多漂亮呢,那会儿她就坐在我前排的窗台边,身上有一股非常好闻的薰衣草熏香味,其实答应保护她这件事,最开始只是我在开玩笑但没想到唐绘当真了,可我可我非但没有保护她,甚至还亲手害死了她” 睹物思人,一滴滴泪打在合照的塑封上,模糊了唐绘的模样。 “不过,感谢神明给我一次次回溯的机会,让我能够悔过自新唐绘,我答应过的事我绝对说到做到,一定会创造一个你不会受伤的世界,无论多少次。” 另一边,杨佳明脸上洋溢着笑容,从沙县小吃一路狂奔到自己的办公室,恰好赶上大家下班。常琳正站在他的办公桌旁,见他来了立马走上前,面带愧疚地道歉。 “抱歉佳明今天回来路上说的那些话是我言重了,我只是想让你保全自身,学会收敛,适当的逆来顺受有利于保护自己的羽毛” 但杨佳明的心思根本不在她身上,他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拿起固定电话,拨通了马市长的电话。 “喂?佳明呀,这么快就考虑好了嘛?”电话那端的马市长喜上眉梢,这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嗯嗯!我想好了市长。”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来” “不,市长。”杨佳明恢复了站在台前,面对各大品牌代表,不卑不亢的语气。 “我是来回绝您的邀请的,您给予的人情、权力的确诱人,您说的人生苦短,早该好好享受享受也很对,但我想我这辈子就活该当苦命人,不习惯别人指出的明路,靠脚丈量人生路才放心。或许我真的会面临许多挫折,但无论苦难和挫折,我都更愿意用自己的方式经历。” 当他面带微笑地挂掉电话时,一旁常琳的表情已从愧疚变为惊讶和敬佩。 “你竟然拒绝了?那可是一辈子脱离苦海,一劳永逸的机会” “即便如此又如何?难道我现在过得就很难堪吗?” 常琳:“可你没听出马市长的意思吗?你这是在给自己平白无故找麻烦” 杨佳明微微一笑:“难道没有麻烦的人生,才是合格的人生嘛?常秘书,原谅我这喜欢拈花惹草,多管闲事的烂好人性格。” 常琳扑哧一声笑了。 “这样反而让我更愧疚之前说的话了,你说的没错,人生路是自己选的,袖手旁观、隔岸观火的自保者,我做了太多太多次,这次我也终于觉得厌倦了,既然如此,何不跟着你大干一场呢?” “哦?常秘书的意思是?”杨佳明心领神会地笑着。 “别看马市长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实际上也一直有忌惮的事,你前几天参加的工友老桑的葬礼,他的儿子桑弧,正是马市长忌惮的对象。” 当常琳终于愿意敞开心扉,杨佳明才知道他身旁隐藏了一个多大的信息库。 “六年前,桑弧因故身亡,但徐寅、林源、马市长等仍认为桑弧是被人陷害的,因为桑弧曾经和你在同样的位置。” 杨佳明:“他也收到了马市长的邀请?” “何止,据林源所说,当年提出贩毒计划,和境外势力牵头的人,就是桑弧!” 第134章 桑弧的过往 日记 马市长今天又来找我谈话了,说实话忽然如此受宠,我真的又惊又怕,虽然做违法犯罪的是,良心上过意不去。 但正如马市长所说,稍稍染指就能咸鱼翻身、飞黄腾达,况且还有马市长那么大的保护伞罩着我,我干嘛要小心翼翼的? 翻身的机会到了,说干就干,只是要忌惮那个不老实的小工,他最近看我的表情都贼眉鼠眼的。 得赶在他除掉我之前让他出局。 —— 杨佳明:“之前听老桑的夸耀,还有他临别前的苦苦哀求,我还以为桑弧是什么好人呢。”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十恶不赦都算夸他了、” 常琳一边开车,一边继续向杨佳明解释。 “桑弧本身只是个小工,按说他的才能是远远比不上你的,但当时他们三个还没合作,马市长数次来施工现场,也仅仅是在邀请洽谈阶段,不知是谁说漏了嘴,走漏了风声,这事莫名其妙就传到桑弧耳朵里了。据说在某次马市长准备离开时,桑弧带着一支录音笔,鬼使神差地出现在马市长的面前。” 杨佳明:“他录下了马市长和林源的对话,并以此威胁?” 常琳点点头,“没想到马市长非但没有害怕,还热情地邀请他参与其中,见钱眼开的桑弧当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杨佳明不由得感叹姜还是老的辣,马市长靠着诱惑化敌为友的招式真是屡试不爽。 “和你猜的一样,马市长八成是为了堵住桑弧的嘴,不仅给了他不少资金,还把正在施工的项目的一些建设权力交给了他。” 说罢,常琳停车摇下车窗。 “就是这里了,中心文化广场,当年桑弧就在这里意外身亡的。” 杨佳明又一次回到了这个是非之地。 正值周末,中心文化广场人来人往,全然不见日后衰败的景象。 常琳边走边说:“桑弧这个人虽然才能一般,但和狐狸一样鬼精鬼精,他借着和马市长走得近的关系狐假虎威,干涉包工头的工作,偷工减料,大肆捞油水不说,还处处指手画脚,处处彰显自己的愚昧无知。” 说着常琳指向中心文化广场的屋顶。 “你看那屋顶就是他建的,f市常年不下雪,他还非得仿照着哥特式建筑,建一个尖顶,不仅不协调一点都不好看,还浪费建筑材料,大大降低实用性。若不是大家看在马市长的面子上不想收拾他,这破尖顶也不可能保留到现在。” 听罢常琳的叙述,杨佳明对桑弧这个人有了全新的了解,难怪他混了这么多年只是小工,却忽然发财,让老桑那么有盼头,也难怪他死了以后,家境一落千丈,李春霞和他的两个儿子只能挤进狭小破旧的廉租房。 中心文化广场是一个半开放广场,充分利用广场的空地,打造出一个个标志性的建筑,在万象广场出现之前,这里一直是打卡圣地。 最有名的莫过于四百多米长的空中长廊,从广场中心的自动扶梯升上去,直通官场东侧的商业楼。入夜后长廊上霓虹闪烁,远远望去宛若一条游弋的飞龙。 程羽当年就是从这地方跑上去,被那保安兄弟打晕的。 “我带你去商业楼里看看,也许还能找到当年的线索。” 就在他们准备上电梯时,杨佳明忽然发现,在电梯后面,有一段被掩藏的断墙。他靠近走了几步,却被上面的涂鸦吓了一跳。 只见上面用各色涂鸦乱画出鬼画符,毫无章法,但远远望去,又像鬼脸般瘆人。 常琳瞥了一眼:“嗷,这也是当年桑弧的‘天才’作品,他执意要建一个迎合年轻消费群体的亚文化涂鸦墙,并且亲自上手涂鸦,于是就诞生了这么个鬼玩意。不出所料,中心文化广场开业不久,这堵墙就收到了铺天盖地的举报,恰好最初空中长廊下面只有楼梯,墨林集团打算再建一个扶梯,就把这玩意盖住了。” “中心文化广场是墨林集团承建的?”杨佳明猛然想起来,当初李春霞对他说的话。 常琳:“对呀,这可是程墨林最心爱的商业广场,林源也是在这里发迹的。” 杨佳明:“发迹?他不是富二代吗?” 常琳嗤笑一声:“富二代?谁告诉你的?他呀,在中心文化广场建设以前,只是个一穷二白穷小子,不,准确的说应该是穷大叔。要不是受程墨林赏识和自己的商业头脑节节攀升,他哪里会坐到现在的位置。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两个的经历还真有几分相似呢?不同之处在于你从来靠实力说话,不接受他人的慷慨。” 短短六年时间从穷小子变成林氏集团的总裁,杨佳明推断林源的发迹绝对和马市长的抬举脱不了干系。怪不得他对马市长死心塌地的。 常琳:“桑弧的死真的改变太多事了,说不准现在的林氏集团就该改名为桑氏集团。” “丧事?听起来不太吉利。”杨佳明打趣。“这些事都是你从林源口中听来的吗?” 常琳:“千真万确,林源似乎默认我不会外传,才肆无忌惮地和我聊这些,当然我更倾向于他是在炫耀自己当年的辉煌事迹,想靠着这些事打动我。无论如何,桑弧的死至今没有盖棺定论,墨林集团这边找来法医,认定桑弧是意外死亡的,但林源他们根本不信。因为就在桑弧死的当天,马市长曾把详细的计划书给了他,让他看完以后立刻销毁,他突然暴毙,很难不让让人猜忌贩毒的计划有没有败露。” “也就是说,他们怀疑是程墨林干的?” “也有可能是他们内部某个人,所以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合作得其乐融融,内地里都在勾心斗角,这里面水很深,若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想掺和这些事。” 杨佳明话锋一转:“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当初建设这里的是墨林集团,桑弧的死也是程墨林经手检验的,只有他有一手信息,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第135章 证据藏在墙中 墨林集团总公司 杨佳明面无表情地坐在程墨林的办公桌对面,一旁的常琳端着记事本,竖起耳朵,随时准备记录关键信息。 两个人脸上都挂着严肃认真的神情,只有程墨林一脸懵逼。 “我说二位大老远的赶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们要喝茶吗?工地的包工头刚好给我送了罐上好的” “严肃点程总,请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杨佳明厉声打断。 见二人不领情,程墨林也不再客气:“我说你们俩今天发什么神经呢?spy?角色扮演?要是想演二人转找林源去,用得着跑到这儿寻开心?墨林集团董事长的位置不是摆设,我每天也有很多事要忙的好不好,你们没别的事就请回,慢走不送——” 然而杨佳明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程墨林的话,他纹丝不动,面不改色道。 “不要扯别的程总,请务必告诉我们,桑弧死的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墨林见这俩愣头青今天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猛地一拍桌子。 “让你们走你们聋吗?还有桑弧的死因法医那里不是都留档案了?你们是没长脑子,不会自己查吗?” 常琳:“程总,桑弧的死亡鉴定报告我已经看过无数次了,我们想要知道的,是您对整个案件的了解,想听您说说自己的看法。” “我的看法?”程墨林冷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什么算盘,是徐寅派你们来的,偷偷带的录音笔应该也已经开始录音了。想录下我的话,再恶意剪辑大肆传播,从而败坏墨林集团的名声,我告诉你们想都别想,我是绝对不会说一个字” 杨佳明诚恳地站起身,把所有的口袋都翻了出来。 “没有带任何东西,还需要检查吗?我可以把衣服都脱了。” 见杨佳明如此坦诚,程墨林的态度也好了几分,但还是冷冰冰地问。 “那你们到底想要什么?” 常琳一针见血道:“您刚才也在忌惮徐寅他们不是吗?想必这些年,他们曾反复提及桑弧的案子,您不觉得他们对这个案子的关注度有些过分了吗?” “过分地就好像他们在担心着什么一样。”杨佳明补充,他顺便将这件事背后,他们准备贩毒的计划,以及桑弧曾参与其中的来龙去脉全都和盘托出。 意料之内的是,程墨林得知真相后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原来如此”程墨林沉默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每每谈及这件事他们就无事献殷勤,各种为我抱不平,连那个姓马的都专门和我聊过这事。我还一直以为,他们是在担心墨林集团的名誉问题,毕竟当时桑弧的事闹得很大,纪检部门的人都找上来了,但证据确凿,多方都能证明桑弧的确是意外死,只是上面的人权衡再三,怕闹出不好的影响,才把这件事压了下去。” 的确,毕竟墨林集团的体量过于庞大,倘若舆论的风波太大,很有可能对整个f市的经济造成影响。 “现在,您可以开诚布公地和我们讲一讲了吗?”常琳顺坡下驴。 程墨林闭上眼睛沉思许久,缓缓开口。 “我记得可能不太准了,当时我不在现场,很多事都是由我在工地的一个亲戚转述的,他说那天桑弧一整天都在指挥工人们砌墙,他夸下海口说,要建一面世上绝无仅有的艺术墙,并催着工人们快点干活,他要在天亮之前为这堵墙奉上最别具一格的涂鸦。” 杨佳明:“是电梯后面那堵被藏匿的墙吗?” 程墨林:“对,一提它我就糟心,马市长还亲自授意说不能拆除,那会儿这堵墙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再往表面糊一层水泥。” “按理说那墙也就两米高,桑弧从上面头朝下摔下来都不一定死,但桑弧那天也不知是哪根弦搭错了,一顿‘挥毫泼墨’后,非要跑到还没完工的空中长廊上看一看那堵墙的全貌。据当时的工人说,桑弧总喜欢晚上自己一个人,钻到房间里喝酒,事后法医也从他的胃里检测出了酒精。” “那会儿空中长廊的脚手架还没拆,桑弧没带任何防护设备爬了上去,结果可想而知,他一个不小心没抓稳,重重地摔在地上。” “其实那个高度都还有救,但偏偏脚手架下面有一堆刚刚搅拌好的水泥,他掉下来的时候头朝下,不偏不倚一头扎进水泥里,等工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从水泥里拽出来的时候,他早就窒息身亡了。” “不错。”常琳听罢绛唇微扬。“意外身亡对这种作恶多端的人来说,也算是死得其所。” 桑弧的死法太荒唐,杨佳明也不由自主地跟着笑了,仿佛在说好死开香槟咯。 程墨林继续说道:“出于保险考虑,检方最终也没有讲过多细节和证词公之于众,同样一些只有我知道的细节,也没必要告诉家属。” “比如?”杨佳明和常琳异口同声道。 “比如不止一个工人反映,那天桑弧的行径都非常奇怪,他看人的时候鬼鬼祟祟的,似乎在藏着掖着什么,以及原本那堵墙是要放到最后再完工的,但那天他偏偏催着先建那堵墙,甚至等不及,自己上手抹水泥。以及那堵墙的水泥抹得格外厚,工人们都觉得这小子肯定又是吃回扣了。” 杨佳明细细品味程墨林的话,忽然察觉出端倪,刚想开口,却被常琳抢先一步作答。 “桑弧会不会把那份计划书藏到墙里了?” 马市长让他销毁,他自作聪明,以为封在水泥里就万无一失了。 推理出真相后,程墨林也坐不住了:“还等什么?赶紧去现场看看,要是真有什么线索,我也能留下来日后对付林源他们。” 然而就在开门的刹那,杨佳明再次见到了他的梦魇。 以刘泽为首的大汉们把门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背后传来林源阴阳怪气的声音。 “程兄,别来无恙呀。” 第136章 林源抢人 这里是墨林集团的总部,程墨林的办公室,林源这帮人怎敢如此张扬放肆,杨佳明迅速冷静下来,望见林源那张表标志性的深藏不露的笑容。 常琳抢先一步:“林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狐假虎威,是马市长派你来的。” 林源微笑着走上前,用食指勾起常琳的下巴,色眯眯地端详着这张俊俏的脸蛋。 “你这小妮子不愧在我身边当了这么多年秘书,消息灵通,脑瓜子也灵活,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学你身后那位,过于张扬可不是件好事。” 常琳一巴掌拍开林源的手。 “别碰我!” “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领情呀。”林源的笑容逐渐变得狰狞。 “不过这次我不光要碰你,还要把你们两个都带回去,好好算算这笔账。” 杨佳明面不改色,却始终沉默地观察着每个人脸上的表情。 常琳:“林源,你也不抬头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算马市长来了又如何?我们是程总的客人,连来墨林集团作客,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都管得着吗?” 她自信满满地以为,程墨林刚才已经表了态,肯定会坚定地站在他们这边,加上她和杨佳明手握有关桑弧的重要信息,他绝不会轻易把他们拱手送人。 然而马市长的出现让形势陡然转变,他背着手慢悠悠地走到程墨林面前,敲了敲桌子。 “墨林,好久不见。” 程墨林:“马国瑞马市长,你管得这么宽,是一点不给我面子呀,今天下午来总公司的不速之客一茬接着一茬,你难道也想给我展示点才艺吗?” 杨佳明分明能感觉到,即使在马市长面前,程墨林的气势也丝毫没有被压倒。 “墨林老弟你说的哪里话,这俩人在小林那边犯了点事,我是来帮他主持公道的,带这俩人回去,和你扯不上纠葛,我只是顺道来打个照面。” 程墨林微微一笑:“什么事值得你亲自下场为林源站台,难不成这俩人犯天条了?” 马市长用手指轻叩办公桌。 “好长时间没来了,你的办公室是不是又宽敞了不少,看样子墨林集团在你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呀,可别断了这么好的势头。”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马市长话里的威胁,正当常琳期待程墨林该如何反攻时,他却双手抱拳,如作揖般客气道。 “既然和我无关,那就请你们带人离开,进团最近很忙,我也没事时间掺和这些。” 还没等常琳反应过来,她和杨佳明就被刘泽一众大汉架着拖进了电梯间。 直到被甩到车后座上,常琳才稍稍解脱了些,再看杨佳明,由于下楼时刘泽用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在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下,他如虚脱般脸色煞白,叫他也没有回应。 常琳对林源的做事风格很是了解,林家表面上装得客气,实则有自己的私人武装,雇佣了不少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充当打手,能动手解决的绝不废话,她几乎已经预料到掺和这档子事后,他们将会遭受怎样的折磨。 她尝试着自救,但车门和窗户完全被锁死,好在车上除了他们只剩下一个司机。 “佳明,佳明你不会被吓破胆了,快醒醒别发呆了!”她拉着杨佳明晃了半天,那位才慢慢恢复意识。 “当务之急是如何自救逃出生天。”常琳压低声音:“咱们两个合力解决一个司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杨佳明眉头紧皱:“你没看家驾驶座和其他座位是完全隔开的吗?像出租车一样,就算我们从缝隙里制服司机了,我们哪来的能力命令他一起做亡命徒?别忘了他也只是个打工人,有自己的家庭事业,谁愿意来冒这个险。” “我愿意!”常琳斩钉截铁地回答后,又觉得有些羞涩,连忙补充, “我的意思念在大家都是同事的份儿上。” 杨佳明:“常秘书,你不能把所有情况想得太理想化了,要做好预防各种危机的预案,毕竟事与愿违才是生活的常态。” 常琳一脸不服气:“那你倒是说说,为什么程墨林这么痛快地把我们交出去了?我当然知道商人眼里都是生意和利益,但因为这个他不更应该保护我们吗?难不成我们手上的信息在他眼里根本不重要?” 杨佳明心想看来常琳对这些商业巨头的顶层博弈的了解还是有所欠缺,在陈洁仪的那段回溯里,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程墨林变卦。 “恰恰相反是因为太重要了,所有人得知这个线索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你懂嘛?” “什么意思?” 杨佳明耐心地给常琳解释:“如果换做你是程墨林,见林源这帮子人走了以后,要干嘛?” 常琳一拍脑门:“难不成程墨林是故意把这些人支走的?等林源走远以后他再第一时间带着施工队赶往中心文化广场,拆毁那堵墙验证真相,对不对?” “有觉悟,但不多。”杨佳明吐槽。 “你要知道谁都盯着中心文化广场这块是非之地,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各方的注意。程墨林想把这件事永远压下去,不给墨林集团的声誉造成影响,马市长想悄无声息地确认那份文件的具体位置,徐寅想以此做文章抓住程墨林的把柄,伺机推翻他,他们各有各的心思,但谁都不想先出手。” “等等?那林源呢?林源又是怎么想的?”常琳追问。 正好车已经抵达江月湾了,刘泽等一众彪形大汉架着二人下车上楼,先前的晴天娃娃变得更加干枯了。 杨佳明此时心里却没有丝毫畏惧,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打仗总得有送死的,林源就是那个炮灰,现在他巴不得想有个机会表现表现自己,就比如现在——” 话音未落,刘泽推开门,林源已经提前抵达,坐在沙发上等着他们。 “放心,你们两个还有利用的价值,我不会对你们动手的,前提是——”他指着杨佳明微微笑道。 “你得答应帮我一个忙。” 杨佳明向常琳抛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眼神。 【你看,鱼这不就上钩了吗?】 第137章 谁都不想亲自下场 林源拈着手串,不怀好意地盯着杨佳明,逼问道。 “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杨佳明微微一笑:“林总,您倒是说说我和唐绘犯什么错了?我怎么会答应空口无凭的事,哪有白白给您卖命的道理。” 林源脸色大变,一拍桌子道:“杨佳明你别不识歹!如果没有我的栽培,你怎么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坐上销售部经理的位置?” 杨佳明毫不退让:“招商引资,和墨林集团合作,平息工地的骚动,哪件不是我出头的?我没心思在这儿论功行赏,我就想知道我们犯什么错了?你凭什么不放人?” 他话锋一转,直戳心底地低声问道:“难不成您看不惯马市长?或者看不惯墨林集团?” 显然林源对下面的人蛮横惯了,完全没料到杨佳明会毫不领情地反抗。而杨佳明被抓来之后没见到马市长的身影,料定抓他们这事八成是林源张罗的,马市长跟着来不过是怕贩毒的事泄露。他料到林源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动机,于是反客为主,把他逼问得哑口无言,他们才有可能脱险。 然而就在杨佳明咄咄逼人时,常琳却耐不住性子,抢先说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藏着小心思,林源,六年前桑弧的死留下的谜团到现在都没破解,你巴不得第一个破案,在马市长面前好好表现一番,那天被你们绑架的时候你的表情我看得清清楚楚,知道马市长即将重用杨佳明的时候,你肯定慌了神了,没想到殷勤侍奉马市长那么多年,你还不如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从马市长口中听到杨佳明比你强千万倍的时候,你肯定气得牙都痒痒了!” “住嘴!”林源暴怒地站起身,照着常琳的脸就是一拳。她应声倒地。 “动手是!”杨佳明没想到这人实际上心胸这么狭窄,竟然不计后果地打了常琳,他刚要伸手去扶常琳。 “没事就让他打,看他今天敢不敢打死我!”常琳拦住杨佳明,吐出混着血沫的碎牙,直勾勾地凝视着林源,宛如盯着猎物,伺机而动的狼。 林源被她的气势吓到了,瞬间变得外强中干,结结巴巴地说道, “敢?怎么不敢了?不过现在不是时候,你等着,如果这小子不配合我,你的下场就和窗户外面那个晴天娃娃一样,马市长不让怎么了?这里是江月湾,林氏集团的地盘,老子说了算!” 他一挥手吗,刘泽等人连忙将常琳拖走了。 渐渐平复情绪后,林源才缓缓开口。 “既然她都已经说了个大概,我也就不想隐瞒什么了,我联系过当时在场的不少工人,他们都能作证,桑弧从拿到那份计划书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工地。那份文件应该还被封存在中心文化广场的某个隐秘的角落里,三周,我给你三周时间,找出这份文件,并且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否则——我说到做到。” 杨佳明望着林源,脸上却挂着戏谑的笑,他的笑令林源更加没底气。 “你你笑什么?” “林总,你没必要担心我会抢你的位置,也不用担心我会做出卖你的蠢事,你最该担心的,是头顶的保护伞,是时候该摘下来了。” “你什么意思”林源话音未落,杨佳明已扭头关门离开了,空荡荡的走廊上,传来他声音的回响。 【你该好好考虑失去保护伞以后,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天下大白的模样了】 杨佳明离开江月湾后,第一时间拨通了那个男人的电话。 在这场有关真相的博弈中,谁第一个亲自下场,谁就是众矢之的的出头鸟,林源当然珍惜自己的羽毛,但杨佳明也不傻,他不可能白白被人当枪使,他也有能利用的人。 半分钟的简单吩咐后,他心满意足地挂掉电话,打车去了和谐医院对面的沙县小吃,在那里,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男人。 杨佳明热情和冉奕打招呼,但冉奕眼里只有热气腾腾的包子,端起笼屉又是一顿狼吞虎咽。 “慢点吃,别噎着了。” 听冉奕交代,分别这两天他为了接近唐绘,去风语毛遂自荐了好几次。 “我之前听说那边写字楼要招值夜班的保安,虽然工资不高但包吃包住。我就寻思着去碰碰运气,本来面试的时候一帆风顺,人家也说晚上就让我上岗,但我无意间提了一嘴唐绘,他们就把我赶出来了,杨哥,你都当上经理了,能不能帮我去问一声,了解了解内情?” 杨佳明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今天叫你来,不就来给你透露内情了?” “真的嘛!”冉奕的眼中散发着天真的期待,天真到杨佳明都差点没忍心骗他。 “有个叫桑弧的人,他过去和唐绘有些纠葛,似乎扒出唐绘早年间学历造假之类的黑料。” “啊?不可能,唐绘不是那样的人。”冉奕愤愤不平地撸起袖子。 “这人在哪?我现在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杨佳明耐心地把他摁回座位上。 “先把粥喝了再说。桑弧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但最近我们业内又开始传这段黑历史,恐怕写字楼的人那么敏感,也是担心你的身份。” “可我不忍心唐绘被这莫名其妙的风言风语影响,我咽不下这口气。” “你的心情我当然理解,所以今天才叫你来。”说着,杨佳明递给冉奕一张中心文化广场当年的施工图。 “桑弧曾经是建设中心文化广场的负责人,业界推断他当年造谣的黑料可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但其实调查桑弧是次要的,他和林氏集团的总裁林源关系非常紧密,你最好把林源也调查调查。” “义不容辞!”冉奕满口答应下来,眼神中充满毅然决然的坚定。 “哦对了,这些零钱你收下,找不到工作的话就先应付应付。” “谢谢谢杨哥”冉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下零钱。 “来日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嗐,说这些。”望着冉奕远去的身影,杨佳明的笑容渐渐消失,化为眉间的疑惑。 唐绘这个女人,到底有怎样的魔力,让这么多人不顾一切地为她拼命? 想知道这个答案的话,估计要回溯到更远的过去了。 第138章 决心 半梦半醒间,常琳听见剧烈的砸门声,她强撑着浑身的剧痛,缓缓坐起身。 “开门!” 刘泽在门外大声嚷。 “什么事?”常琳缓缓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青筋暴起,凶神恶煞的刘泽。 他毫不客气地扒开常琳的手,推门而入,把响个不停的手机扔给她。 “从下午到现在,那小子已经打了三十六个电话了,要不是林总说留着有用,我他妈恨不得把你手机砸了,林总说了,从今天开始允许你每天接那小子一个电话,时间不能超过一分钟,但该说什么你心里清楚。” 常琳垂眸,扫视被撕得破烂的睡衣下,一道道带血的伤痕,接过电话轻轻点头。 刚刚拨通,对面就传来杨佳明焦急的询问。 喂,常琳,之前怎么接不了电话,他们连手机都没收了吗?你还好吗?姓林的是不是又折磨你了” “小杨你别瞎操心了,他林源但凡动我一根手指头,之后都没法和马市长交代,你还是把心思先放在寻找证据上。” “可是已经两周没见过你了我担心”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还有一周时间,一周以后我会完好无损地站在你面前,可以吗?” 常琳脸上挂着一抹惨淡的笑,但对杨佳明的语气依旧温柔,见证这个心智不太成熟,却异常坚定的少年那样义无反顾的一面后,她心底那块袖手旁观的坚冰早已融化。 可置身事内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常琳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不禁苦笑。 林源给杨佳明的时间只有三周,而现在第二周都要结束了,杨佳明那边却没有一点动静,他是没有掘开那堵墙吗?还是掘开之后什么都没有又发现,还是他早就远离了是非,放弃了她?毕竟连常琳自己都不清楚,她为什么要对这件事不关己的事如此上心。 她认为,杨佳明面临的局面一定比想象的严峻,林氏集团背刺,墨林集团信不过,风语工作室微不足道,马市长高高在上隔岸观火,常琳不明白实在想不出他到底还能依靠谁。 既然帮不上忙,她也决不能当杨佳明的拖油瓶,她隐瞒了一些事实,一些关于林源的,不曾展露的恶魔的一面。 在林源笑面虎的伪装下,他的心胸实则极其狭窄,对所有冒犯过他的人,都会默默记下这笔账,等日后慢慢报复。 在被施暴的间隙中,林源曾掐着常琳的脸,给她看了他的死亡名单,他那些引以为豪的照片。 “从中学时期撕我作业本的校园霸凌同桌,到那些曾想抢走本属于我的位置的人,他们都为自己的恶劣行径付出了惨痛代价。” 林宅这个名字常常出现在各大诡异类的文学作品中,而林源也实实在在地将这里打造成了人间炼狱。 老虎凳、辣椒水、铁处女那些只会出现在影视剧中的刑具,实实在在地陈列在那些隐蔽的房间中,林源告诉她,她很幸运,最近得罪他的人都被他处理得差不多了,她不用整宿整宿听那些将死之人的哀嚎。 “那我宁愿你也成为我幸运的一部分。”常琳毫不退却的回怼自然又招致一顿毒打。 除了这些天没日没夜地遭受折磨外,她没有告诉杨佳明林源和徐寅的野心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大,他们表面上对马市长百依百顺,想方设法地献殷勤,但她已不止一次听到,林源和徐寅二人密谋如何干掉马市长取而代之。 杨佳明犹犹豫豫地答应了,但还是不放心地问: “到底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就算给你送点东西也行” 常琳绛唇微扬。 “你喜欢读小说吗?动物类的小说,沈石溪的《狼王梦》。” 杨佳明:“有点印象,不过那不是儿童读物吗?” 常琳:“我非常喜欢里面那匹叫紫岚的母狼,小杨,你说是不是每一匹狼,都有一个狼王梦呢?” 或许这是一个机会,常琳攥紧的拳头抵在心口,过去她是无比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如今,她无比想依靠玄学的方式,向杨佳明传递自己的心意。 刘泽还没离开,见常琳仍站在窗台旁,恶狠狠地警告她立刻回床上睡觉。 “如果我从这里跳下去,会怎样?”常琳忽然发问。 刘泽冷笑一声:“这里是五楼,楼下是水泥地,没有一点缓冲,过去也曾有无数人想要跳窗逃离,绝大多数人不过是加速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罢了。” “那那些极少数的人呢?” 刘泽不屑地瞥了一眼:“那女人曾是林源的高中班主任,因为他交不起学费,她的班主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嘲笑他家是全县最穷的,毫不留情地告诉他读不起书就滚蛋,她很幸运,从四楼跳下去的时候仅仅摔断了一条腿。” “那现在呢?”常琳眼中掠过一丝警惕。 “现在就挂在窗外,当晴天娃娃。” 江月湾,在这片灰色地带,这片阳光照不进的地方,只有墙上斑驳的灰褐色血迹,告诉常琳,有些人曾存在过。 “还不回床上的话你以后就别想有睡觉时间了。”刘泽上前威胁道。 “已经快天亮了,我想看日出,可以吗?” “别跟我扯有的没的,只要杨佳明那小子好好配合,你出去以后想看多少日出看多少日出。” “不。”常琳的目光落在东方泛白的天际,轻轻摇了摇头。 “林源一向行事谨慎,他没必要故意让我听见他和徐寅的真正目的,除非,他压根不打算让我说出去。” 【我不可能活着出去的,已经没多少日出让我看了】 天边点缀的云如鱼鳞般散开,拨云见日,一束束清冷的晨光照入这间昏暗的房间,阳光映在墙壁斑驳的血印上,仿佛在洗涤这间房间中,那些过客,短暂而悲伤的灵魂。 刘泽把窗帘拉上了,常琳躺在床上,她虽然浑身剧痛,但心中的决心变得愈发坚定。 她要利用每天一分钟的通话时间,竭尽所能地为杨佳明提供有用的信息。 然而她不知道,这份决心,很有可能错付了。 第139章 让他的过往重见天日 另一端,杨佳明挂断电话,放下手机后,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他当然清楚林源是怎样的人,绝不可能让常琳安然无恙,但他仅仅是想寻个心理安慰罢了,听到常琳的声音依旧温柔镇静,他内心里的负罪感也就放下了些。 他指着镜中的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警告着。 放下没必要的怜悯,你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伪装罢了,别忘了你是来干什么的,这是别人的人生,他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和你毫无干系。不要有任何负罪感! 警告完后,杨佳明如泄气的皮球般耷拉下脑袋。 一味地逃避内心的柔软部分,反而让他感觉愈发煎熬疲惫。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但时间只剩一周了,他的全部注意力必须集中在如何破解困局上,和常琳分析的一样,杨佳明如今的处境如同汪洋大海中的孤岛,各方都不会伸出援手。 利益即原动力,他必须在没有任何筹码的情况下让自己重新和各方产生利害关系,无意间“牺牲”的常琳就是个例子,林源误以为囚禁常琳可以威胁到他,以此换取和林源更近距离的接触。 墨林集团那边也可以用桑弧的案件关系到集团的声誉来威胁,当务之急是如何把马市长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拉下来,反过来要挟他。 杨佳明望着手中的日记本,露出微笑。 与此同时,冉奕那边也有了回复。 “桑弧造谣的事没查出结果,但林园的荒唐事有不少。” 委托冉奕帮他办事果然是正确的选择,冉奕虽然依旧稚嫩,但搜寻信息的能力超乎想象,短短两周时间内,他就走遍了f市周遭数十个县乡,接触数千人,将林源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打听了个遍。 林源不是f市的原住民,他十九岁以前都是在隔壁水头县生活,自幼家境贫寒,生活拮据,读不起书才放弃高考,来f市闯荡。 和杨佳明不同的是,林源虽然目标很宏大,但落到实处的却只有寥寥数笔,他晃晃荡荡到三十出头仍是工地的普通泥瓦匠,整日游手好闲,却在被数落的时候,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身边的人见林源从毛头小子熬成中年男人,娶妻生子,生活逐渐尘埃落定,以为他不会再有什么大作为,便不再理会他每天夸夸其谈的白日梦。 “当初中心文化广场竞标的时候,林源误打误撞被媒体采访了,他这人倒是毫不怯场,和那些媒体夸夸其谈了一堆大理想,说什么中心文化广场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建成两年之内便会成为f市绝对的商业中心和最醒目的地标等等总之一顿天花乱坠的描述,把那些媒体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真正的功劳是程墨林为了中心文化广场投入了大量心血,殷实的基础无懈可击,但林源因此赚满了流量,不仅在媒体面前风光了一把,还得到了马国瑞市长的重视,向他抛来了橄榄枝” “就是贩毒的事呗。”杨佳明坦然地解释,他没想到冉奕的情报搜集能力强到这个地步,身为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局外人,竟然只用了两周就探到了马市长的底细。 “所以你有什么感想吗?”杨佳明试探着问。 冉奕直言不讳地回答:“我觉得这些人都不过是自作聪明,林源根本没有多少能力,因此现在的林氏集团也是漏洞百出,他不过是赶上了好机遇,但这些好机遇也是那个马市长误打误撞,阴差阳错给予的,说实话他也是个外强中干的人,迄今为止还能坐在那个位置上真是不可思议。” 冉奕的评价正合杨佳明的心意,冉奕提供的信息也验证了他的想法——那根本不是宿主的日记,而是冉奕通过他人的故事整合,以林源的口吻写下来的。 猜想成立后,林源的名字也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日记的扉页上,看来就是这样没错了,杨佳明判断八成是林源蓄意谋划贩毒产业链的事,产生的纠葛最终波及了程羽。 “林源,心胸狭窄,好高骛远,能力不足,如井底之蛙以为自己真的有能力占据一整片天空,冉奕,你认为你这样的人,可能老老实实地待在现在的位子上吗?” “绝不可能。”冉奕坚定地回答,“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永远抑制不住内心的欲望想往上爬,也永远误以为自己真的有实力。” 事实上杨佳明当然听懂了常琳昨晚的暗示,但他对她的观点有一些不一样的见解。 林源虽然相当狼王,但他根本算不上什么狼,顶多算一条血统不纯的哈士奇。 随着冉奕记述的深入,杨佳明也逐渐了解到林源的所作所为。 —— 常琳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第十五天,依旧是无情的痛打,然而在她瘫倒在地无力起身时,林源不知何时走入了审讯室,捏住常琳的嘴,往里面塞了一颗药粒。 和舌尖接触的瞬间,常琳就感到如触电般强烈的刺激感,她下意识地把那颗药丸吐出窗外。 “什么东西你想喂我吃什么?” 面对常琳的质问,林源只是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默默捡起那颗药丸吗,擦干净摆在常琳面前。 “我是看你可怜,才想帮帮你呀。”他拿起那颗淡蓝色的药丸,在常琳面前晃了晃。 “谁信你的鬼话!” “这怎么能叫鬼话呢,你看你这张脸蛋多精致,若不是你站错了队,非要跟那个毛头小子走,我怎忍心伤害你呢?你别看这颗小药丸看上去平平无奇,它的药效可是非常神奇,立马止痛,飘飘欲仙,就像做了一场美梦一般,不会留下任何痛苦。” 常琳警觉地瞥了林源一眼,朝着他的脸恶狠狠地“啐”了一口。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什么,这药和毒品有什么区别,我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嘛,说得还挺有骨气,可你知道吗?六年前,桑弧虽然真的是意外坠亡,但他能没有任何防护地爬上手脚架,可离不开这药丸的帮助。” 常琳瞪大了眼睛,原来早在六年前,林源就开始一点点地报复那些自己不爽的人,桑弧,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受害者。 林源:“迄今为止,还没有我不得逞的事。” 他命令刘泽强行掰开常琳的嘴,把淡蓝色的药丸混着水灌了下去。 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望着林源诡异的笑,她只感觉得到被撕裂的嘴角的血腥味。 第140章 幻梦 冉奕的信息搜寻能力虽然很强,但这时的他还太过青涩,很多事都是毫不遮掩地问出来的,导致他两周内其实闹出了不小动静,虽然身份还未被泄露,但风声已经传到了林源耳朵里。 林源慌了,他没想到会有人对他的过去刨根问底地搜寻,更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派来的。并且以这样的力度,很有可能翻出他和徐寅推翻马国瑞的计划,保险起见,他越早拿到桑弧当年隐藏起来的资料,越能占据主动地位。 因此,他一边频频拜访各大集团,假意关心,实则旁敲侧击地问他们知不知道这桩事;一边加重对常琳的刑罚,想以此逼迫杨佳明快些行动。 但他早就失算了,各方的回复都静如止水,墨林集团在筹划新一轮房地产行业峰会;马市长最近在忙调任的事;风语工作室也销声匿迹,徐寅全权负责墨林集团在万象广场的监管工作,虽然随叫随到,但根本不把他的忧虑当回事,总是宽慰林源。 “他就算把你的过去挖出来又怎样?在f市除了马国瑞,有人敢对你我下手吗?” 林源:“就怕是马市长” “林兄难道这么甘心任由他摆布吗?”徐寅趁机添油加醋,一下子点燃了林源的野心。 “怎么可能,姓马的风光不了几天了,等我找到证据” 和常琳猜想的一样,他只是表面上对马市长各种献殷勤,实则根本看不上他,马国瑞和他年纪相仿,林源认为他不过是出身在市里,比他拥有更多的机会,才混到市长的位子上。 “换作是我,这个年纪肯定在f市外飞黄腾达,他算什么东西?” 林源的自私和徐寅不同,他的自私夹杂着自大,不清楚自己的定位,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因而常常表现出恃强凌弱、欺软怕硬、前倨后恭的样子。 包括徐寅,也在他的歧视范畴内,在他眼中,徐寅不过是个借着程墨林扶摇直上,中途加入他们的半截子货,根本不配和他一个地位,而他的小心眼和狭窄的眼界能装下的东西太少了。 他根本没有思考过徐寅、程墨林等人为什么要和他合作,仅凭他那短浅的认知,判断徐寅不过也是在贪图眼前的利益,因而从来没有怀疑过徐寅有没有在利用他。 林源不知道,徐寅早就注意到了冉奕,听到他直白的询问后,惊讶之余,还是告诉了冉奕想知道的事——是徐寅给他提供的调查头绪。 徐寅坐在办公室内,一边听田雨轩汇报林源最近无能狂怒的行踪,一边暗自发笑。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林源纯靠运气混到这个位置,已经称得上是奇迹了,可惜他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这样的靶子,活该被人当枪使。” 虽说有徐寅的宽慰,林源仍旧坐立不安,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天马市长找上门质问。这份恐惧转化为无能的狂怒,全部施加到常琳身上。 —— 阴冷幽暗的监禁室渐渐变得阳光明媚,常琳慵懒地睁开眼睛,她躺在一望无垠的麦田里,暖风拂面,吹起一层层麦浪,拨弄着她的发丝。温暖惬意的眷恋感让她逐渐放下了思索,静静享受这方美景带来的安逸。 她坐起身,在她的身旁扎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始终保持微笑,他笑容如此温馨;她听见了溪水流淌的潺潺声,溪流灌溉着这片肥沃的土壤,似她也是这片土地的一部分,融入溪水的浇灌,随着金黄的麦穗变得成熟,变得湿润。 常琳远眺天际的山巅,白皑皑的雪顶在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不知何时山巅的云渐渐拨开,她望见山顶积雪的全貌,阳光洒在雪顶上,泛着熠熠光辉。 忽然,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可常琳环顾四周,除了稻草人外,只有无垠的金黄麦浪。 “难道是你嘛?”常琳的目光落在稻草人身上。 一阵风吹过,稻草人晃了晃。 她又分明听见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真的是你。”她站起身,缓缓走到稻草人面前,那呼唤的声音如此熟悉,稻草人的轮廓也有历历在目的感觉,但不知为何,常琳就是想不起来。 忽然,她瞥见远野的山巅上,雪顶在阳光的照射下,竟然开始逐渐融化,白皑皑的雪不在宁静,雪崩接踵而至,山呼海啸般涌下。 大地开始震动,常琳被晃得根本站不稳,她跌跌撞撞地扶着稻草人站起身时,融化的雪已经汇成山洪向她扑来,根本来不及躲闪,常琳和稻草人被瞬间吞没。 然而就在被水淹没的刹那,世界仿佛重归宁静,她再次睁开眼,只见自己沉溺于清澈的水中,阳光透过清澈的水面,在她的身上洒下光晕,她无法呼吸,想要挣扎却发现四肢没有力气。 要淹死了吗?她的意识逐渐模糊。 忽然,她感觉眼前有什么飘了过去,是那个和她一起入水的稻草人,它沉到常琳的身体下方,却贴在她身上,缓缓向上托举她,常琳也再次听见了呼唤声。 “常琳常琳你怎么了?快醒醒这是梦,不是真实的!” 霎时间无数记忆涌入她的脑海,她终于想起这个稻草人,这个声音的来源是谁了,四肢恢复了力气,她拼尽全力地向上游着,终于浮出了水面。 光芒消失,常琳发现她只不过被扔到了另一个房间的水池中,她的手机被放到了水池旁,上面显示正在通话中。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是杨佳明的声音,看来梦中的稻草人果然是他,常琳虽然疲惫,但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水池旁的刘泽瞪了她一眼,示意常琳接电话。 她疲惫地靠着水池边,轻声喃喃。 “小杨,我没事的。” “可我刚才明明听见你在哀嚎。” “嗷那应该是我在睡觉,说梦话了。” “你做噩梦了吗?” 常琳顿了顿,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哦,是个唯美的幻梦。” 【在只有你和我的梦中,你曾拼尽全力地救我】 第141章 我来救你了 她已经累到虚脱,根本没有力气爬出水池,两个壮汉在刘泽的旨意下,把常琳从水池里扛了出来,不留情面地扔到地上。 刘泽走上前,拿回手机,恶狠狠地盯着她。 “林总问,最近的那些事你知不知道?” 常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刘泽怒不可遏地用皮鞋踩住她的头,用力地摩擦着,一遍摩擦一遍叫骂道。 “你别以为能瞒得过我,每次和杨佳明打电话的时候,你根本不理会他的关心,总是自顾自地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在对暗号!” “十几天来我一直在这里怎么可能会知道” 刘泽想了想也是,便不再折磨,让壮汉把她拖回监禁室,包扎伤口。 虽然被折磨得浑身是伤,但她却止不住嘴角的笑意,看刘泽和林源无能狂怒的模样,她猜测杨佳明一定有所行动,让这群人吃了亏。 “佳明在梦里说好的,你一定要来救我。” ——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林源的耐心也逐渐消失,他每次联系杨佳明的时候,杨佳明都含糊其辞地说还在调查,从来没告诉他具体的进展,这可把他急坏了,但林源坚信他能用常琳威胁杨佳明,只要她还被囚禁在林宅,那小子就不敢肆意妄为。 然而就在到期三天前,杨佳明彻底断了联系,电话也打不通了,公司也不来了,连每天固定给常琳的电话也取消了,徐寅那边也打探不到杨佳明的消息,他就好像人间蒸发了般。 林源以为杨佳明故意放他鸽子,于是他把这份被耍了的气急败坏的情绪,变本加厉地发泄在无辜的常琳身上,他一边抽打一边叫骂。 你一天到晚心心念念的杨佳明现在在哪里?我告诉你,他从来都没打算救你,你早就被他抛弃了!” 常琳听出林源语气中的气急败坏,虽然这更加坚定了她对杨佳明的期盼,但毕竟死亡也在时时刻刻地威胁她。 听林源说,马市长很快就要调走了,他心里那块石头也渐渐放下,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既然杨佳明拒绝和他合作,继承马市长“衣钵”的位置当然轮到林源了。 虽然不知道林源的话是真是假,但常琳也逐渐感觉到林源的实力越来越大。 直到最后一天的傍晚,林源特地把常琳放了出来,让她站在林宅一层大厅的门口,陪他一起等最后的结果。 不知多久没有接触外面的世界了,常琳身上的睡衣单薄,入夜的寒气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就看,十二点之前他还出现,就是你的死期。” “佳明你真的不来了吗?”常琳心底的信念也逐渐动摇。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辆出租车缓缓停在林宅的门口,杨佳明姗姗来迟。 他稳步走入林宅,微笑地望着林源。 “哟——几天联系不上,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抛下她了呢。” 杨佳明:“我这几天忙着搜集证据,倒是你林源,不会气急败坏地想要撕票了。” 林源冷笑一声:“少说废话,按约定的来,你给证据,我放人。” 常琳知道林源不可能主动放人,倘若杨佳明毫无防备地,单枪匹马地赶过来,不仅救不了她,反而他自己也要受牵连,但她的嘴被堵住了,只能呜呜地出声。 杨佳明微微一笑:“林总,这里是江月湾,您的地盘,如果我交了证据,你却不放人,我不就亏大了。” 林源在心底沾沾自喜,心想杨佳明也不过如此,难不成这小子就想不到,就算我先放了人,也有能力把你们抓回来吗? 于是他干脆利落地答应了杨佳明,让刘泽给常琳松绑,她解放的瞬间,就扑到杨佳明的怀中,吐出口中的布球,焦急道。 “佳明,你怎么自己来了?快跑!刘泽绝对会食言” 然而杨佳明却一脸无所谓:“没用的,我早就尝试过了,就算开车我们也逃不出去。” “啊?那怎么办?”常琳不知道杨佳明是不是为了救她,都糊涂了。 林源不紧不慢地伸出手。 “现在,该把证据给我了。” 杨佳明不假思索地把那个红色日记本扔给林源,他无比期待地打开日记本,却发现日记本上空空如也,一个字也没有。 他怒不可遏地把日记本摔到地上,怒吼道:“你小子敢耍我是,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控制住,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常琳绝望地望向杨佳明,既然如此还不如只牺牲她一个,她转身向林源求情。 “林总,放过佳明,在我还是您的秘书期间,您不是提出过很多要求吗?只要您放了佳明,我都答应您。” “这会儿知道服软,知道和我谈条件了?晚了!”林源恶狠狠地回绝。 “就算杀了杨佳明,也不耽误我把你永远囚禁在这里。” 然而,杨佳明却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拍了拍手。 “林总您先别着急,除了物证,我还带了人证来,您先听听他怎么说。” 林源这才注意到家门口的出租车到现在都没开走,他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然而下车的身影让他心里咯噔一下。 杨佳明竟然把马市长带来了,甚至还能让马市长为他作证,难不成这小子已经抢先一步找出证据汇报给马市长了吗?难不成他之前拒绝和马市长合作是假的吗?既然他们两个有可能合作,之前调查他底细的事会不会也是杨佳明谋划的? 这个自命不凡的蠢货直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林源见马市长面色阴郁,立马如触电般站起身,战战兢兢地问。 “马市长您不是去忙调任的事了嘛?怎么有闲工夫来敝舍作客?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屋子里现在还乱七八糟的” 然而马市长丝毫不听他在说什么,快步走上前,一把扼住他的喉咙,质问道。 “他妈的调任的事全被你毁了,说,举报信是不是你写的!” 第142章 挑拨离间 “马马市长您先消消气,发生什么了?这么多天我什么都没干呀。”林源一头雾水。 但马市长显然听不进这些说辞,他摘掉往日儒雅随和的伪装,薅起林源的衣领,怒不可遏地质问。 “你还敢抵赖?以为这点小聪明瞒得过我?那封举报信的影像资料我都收到了,白纸黑字字,你的字迹我一眼就认得,那些事也只有你会知道。除了你还能是谁!” “举报信?”林源眉间的困惑拧成一团。 “还跟我装蒜?”马市长不由分说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是那封举报信的复印件。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见我重用佳明眼红,就想掀桌了是!制毒贩毒的事都被你抖搂出来,想把脏水全泼到我身上,自己得不到就毁掉是!那帮狗日的纪检折磨了老子整整一周,好在老子为了应对上头的调查,早做了些准备,让他们整整一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才逃过一劫。我本以为你只是个眼高手低的窝囊废,原来还是个白眼狼,好好好,既然我带你玩不乐意,那就都别玩了!” 林源颤颤巍巍地拿起那张举报信复印件,瞪大了眼上下扫着,上面七扭八歪的字迹简直和他的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就算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举报您啊” 马市长扶了扶眼镜,冷笑一声。 “我不想听你解释了,调任的事我处心积虑了整整三年,就被你这一封举报信毁了,你以为老子还有几个三年?老子还等得起吗?不过,f市这地界还是我说了算,好在呀有佳明提前给我通风报信,我才能提前反应幸免于难,到头来白养你们一个二个白眼狼了,还不如这毛头小子实在。” “杨佳明?”林源听见他的名字,如雷贯耳般猛地抬起头,只见杨佳明一手护着常琳,面不改色地微笑着看着他,他那副从容的笑脸令林源倒吸一口凉气,毫无疑问,杨佳明反水了。林源估摸杨佳明根本没找到证据,又想救下常秘书,才想出了如此损招,不用说,这一切肯定都是杨佳明策划的。 但即使知道这些,此时的林源也只能敢怒不敢言,虽说打心眼里看不起马市长,但他毕竟没有被调走,还是林源头顶的保护伞,林源升官发财的梦还指望马市长呢。 于是他一把抱住马市长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啕大哭,口口声声地说自己绝无二心,一定是被有心人陷害了,请求马市长千万不要抛弃他。 但马市长始终铁青着脸,他心意已决,林源的求情不可能奏效了。 林源低估了杨佳明在马市长心中的分量,也严重高估了自己。 早在一周前,当杨佳明见到日记本上,冉奕记录的内容后,挑拨离间他们的局就已了然于胸。当然,仅仅依靠他们两个是远远不够的,不过杨佳明早已找好了帮手。 “徐总,我听说您知道那天马市长和我的谈话,我想马市长也只是随口一说,希望您不要有什么成见。”杨佳明神不知鬼不觉地闪击徐寅在工地的办公室。 徐寅勾起眉毛,贼眉鼠眼地盯着杨佳明,上下打量一遍后,他又忽然笑脸相迎。 “怎么会呢佳明?马市长独具慧眼,他说那些话一定有他的理由,我这做下属的怎么敢质疑呢?” 杨佳明微微一笑,果然徐寅比林源聪明不止一个档次。 “但您也清楚,蛋糕再大,终归是有限的,马市长那样器重我,虽然我当时不理智地拒绝,但回去后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件事利远远大于弊,我却之不恭随马市长入局,岂不是会占了你们二位的蛋糕?” “哦?”徐寅拈着上唇的胡须。 “难不成,你有什么见解吗?” 老辣的徐寅从不轻易展示自己的所思所想,反而将问题重新抛给杨佳明,而杨佳明此时也不多客气,单刀直入道。 “如果少一个人,起码您分得的利益和之前相同。” 徐寅诡笑着,明知故问道:“你特地来和我讨论这件事,少不了你,少不了我,那该少了谁比较好?” 杨佳明微微一笑:“只能委屈一下林总了。” 杨佳明让冉奕模仿林源的字迹写了一封举报信,同时为了不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刻意模糊一些细节,绝大多数举报内容都是点到为止,写完信后,冉奕不由得疑惑。 “杨兄,铁证如山,为什么我们要避重就轻,捡着不重要的事往上写呢?” 杨佳明:“马市长肯定留了后手,我们现在还没有实力和马市长撕破脸,这封举报信只是导火索,我们只需要作壁上观,静观其变。” 借助徐寅的关系,这封信被送到了上级,才有了马市长怒不可遏找上林源的一幕。 然而,林源也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求情不行,那就互相伤害好了,他立刻向马市长检举。 “马市长,杨佳明那小子绝对没安好心,他手里有有关桑弧的绝密资料,之前还和我讲条件,要我把林氏集团让给他,否则他就先把这份文件告诉墨林集团。” 林源一顿胡编乱造,临了还不忘补充一句。 “他还说,告诉谁都不可能告诉您。” “哦?”马市长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转过身问杨佳明是否有这件事。 林源本以为他也会百口莫辩,手足无措,但令他意外的是,杨佳明非常从容地点了点头。 “林总说得没错,不过我不告诉您,是因为这件事说出来,对您和林总之间的关系百利无一害。” 这反倒勾起了马市长的好奇心,“说来听听。”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杨佳明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清了清嗓子。 这是一页日记,看字迹就知道是林源的日记。 然而仅仅是开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让林源吓昏过去。 “那个姓马的浑蛋,该活到头了。” 第143章 缘,妙不可言 “那个姓马的浑蛋,该活到头了,他真以为自己有本事?海外的供货商是徐寅联系的,制毒产业链是我一手经营的,连资金都是我自掏腰包,除了喊几句口号,姓马的干一件实事了吗?不就借着他市长的职位高人一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别以为我只会忍,无数过往证明,得罪我的人终将会遭报复。既然来硬的不行,那就慢慢侵蚀你的身体。” 伴着马市长不自觉的咳嗽,杨佳明拿出了证据。 “马市长,从一年前开始,林源就不定期地给您送茶,对,那茶实际上被他加入了一些新的制毒配方,我已经找一个精通医学的朋友了解过了,这茶短期内不会有什么症状,但长期饮用会逐渐导致人产生成瘾性,并且注意力不集中,容易焦虑,精神状况逐渐下降,最终失去工作能力,成为一个废人。” “怪不得我近些日子总觉得浑身没劲儿,好你个林源,我真后悔当年眼瞎举荐了你,没想到你如今却恩将仇报!” 林源百口莫辩,因为这件事杨佳明说的半真半假,这份日记的确是真的,但林源实际上只是在口嗨,在马市长面前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送他的茶也都是最上品的,没有半分掺假。 但杨佳明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他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个茶包。 “马市长如若不信,我们可以做个实验。”他取来保温杯,放入茶包后倒入开水,将保温杯伸到林源面前。 “林总之前说的没错,他的确拜托过我,顺便送了我这包茶做礼物,林总当时可口口声声地说,这茶和送您的一模一样,倘若他茶里没有问题,应该敢喝下去。” 杨佳明面带微笑,但眼中却隐隐透露出杀气,林源颤颤巍巍地接过保温杯,向杯中瞥了一眼。 茶包渐渐溶入开水中,浑浊的颜色伴随着诡异的清香,都令他一再迟疑。 因为他非常清楚,他从未给杨佳明送过什么茶,况且他的茶里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但心中的鬼在作祟,他不知道杨佳明葫芦里下了什么药,既然他选择站在马市长这边,那透着杀气的眼神仿佛笃定林源不敢喝。 难不成茶里下了毒?还是杨佳明仅仅在虚张声势,但胆小怕死的他根本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他倒掉了茶,相当于间接承认他蓄意谋害马市长。 见林源的狼狈模样,马市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拍了拍杨佳明的肩。 “多亏了你佳明,若不是有你这样的‘王佐之才’,恐怕我都不会察觉他藏有这样歹毒的心。” 接着,他如同宣判死刑般宣布,从今日起断绝和林源、徐寅的任何关系,整个产业链也全权交由杨佳明管理。 “佳明,我看这位小姐精神状态不是很好,这样,我在和谐医院有一位私人医生,你们先找他的时候直接报我的名字就好。” 说着,他将明信片递给杨佳明。 “谢谢市长” 杨佳明带着常琳坐上出租车,渐渐远去的江月湾,只留下林源痛苦哀嚎的背景音。 历经长达三周的折磨,常琳的精神早已疲惫不堪,危机解除后,肾上腺激素的效应如退潮般散去,她浑身绵软无力地倒在杨佳明怀里。 “这一切,都是你的局吗?我以为你不会来救我了” “我曾食言过无数次,但你让我找到了承诺的价值,对你我必须说到做到。”他坚定地望向车窗外,出租车驶入朦胧的夜色中。 她吃力地侧过身,这时杨佳明才从她的睡衣下,看见常琳背上一道道可怖的伤痕。 “为什么要隐瞒这些” “我怕会耽误你说出来又不能改变什么,小杨我没有拖累你。” “怎么会呢。” “那就好”常琳吃力地勾起嘴角,露出惨淡的笑。 “小杨,我又要多嘴了,马市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不要和他合作” “我自有分寸,现在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行。”杨佳明低下头,露出灿烂的微笑。 常琳虽见过杨佳明无数次微笑,但只有这次,她感受到无尽的温暖。 其实她还有很多事想说,想说给杨佳明一个人听,但她知道,杨佳明和那些人的博弈尚未结束,她现在伤痕累累,帮不上任何忙,决不能再拖他的后腿了。 “小杨,等我的伤养好了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再这么冒险” “到了。”杨佳明打断了常琳的话,他抱着她下车,站在这座他曾无法逃离的建筑前。 杨佳明感受到深深的宿命感,不仅仅是又一次回到和谐医院,更巧合的是马市长给他的那张明信片。 杨佳明抱着常琳犹豫再三,还是敲响了外科的门。 “进来,挂号了吗?”里面的女医生有礼貌地抬起头。 “您好请问是刘梓晴医生吗?我们是马国瑞的朋友,他说已经提前通知您” “啊呀呀,快请坐下” 杨佳明怎么也没想到,兜兜转转,他竟然在七年前,与刘梓晴再度重逢。 虽然此时的刘梓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恶人相,但她在杨佳明的脑海里已经留下了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从她对马市长的巴结程度判断,她这么多年来一点没变。 不过也仅仅是膈应而已,有马市长的关系在,她不敢对常琳怎么样的。 然而在另一边,马市长离开江月湾后,一个等候许久的吉普缓缓驶到林宅门前。 徐寅没有打任何招呼就径直闯入林源的卧室,望着卧在床头,面如死灰的林源,露出诡谲的微笑。 “徐寅你笑什么,咱俩都被抛弃了,有什么区别。” “林源,你就这么死心了吗?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他不要我们了,那我们为何不想办法推翻他呢?” “推翻怎么可能?他现在和杨佳明合作了,连上面的人都摆不平他” “我看未必如此悲观。”徐寅笑着从兜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 “既然我们被除名了,那是不是意味着他被举报的时候,我们不会受牵连了呢?” 第144章 等他露出马脚 近些日,马市长只要有闲工夫,就亲自跑到医院看望常琳的病情。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不过借着探望的名义进一步加深和杨佳明的联系。 他每次来都带上各种名贵的礼物,什么手表、名酒、首饰品虽然常琳一再劝阻,但杨佳明还是毫不顾忌地照单全收。 “小杨这礼物咱得照单退回去,白白欠马市长一个人情,到时候很有可能说不清。” 然而杨佳明却不以为意地在镜子前试着马市长送来的大衣和手表,捯饬了一身行头在镜子前臭美。 “我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帅炸了。”他像一个没事人般炫耀。 若不是医生要求卧床静养,尽量不要乱动,常琳好歹得下床给他一拳。 “小杨,你真的打算和马市长合作吗?” 杨佳明毫不犹豫地点头。 常琳叹了口气:“你最近是不是因为照顾我,分心太多,都没什么时间思考了,那天在江月湾的事已经让我们和林源他们撕破脸了,他虽然蠢,但也不会坐以待毙,倘若他们伺机报复,我们和马市长走得这么近,岂不是也会受到牵连?” 没想到她说完顾虑后,杨佳明竟然会心地笑着,鼓起了掌。 “你竟然连这一步都想到了。” 杨佳明的感叹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常琳和他之前无数次回溯的队友相比,简直不是同一个物种,她善于观察,思维冷静,同时又能极其理性地分析自己的处境,杨佳明很高兴自己能摊上这样的神仙队友,但她一次次无偿的付出也在潜移默化地加重他心底的负罪感。 见杨佳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常琳反而恍然大悟般豁然开朗。 “难不成你早就做好了准备?但说实话,我感觉还是保持中立比较好,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依靠谁都容易受牵连,墨林集团那边也对我们爱答不理的。” “谁说的?”杨佳明微微一笑,“你难道忘了当初林源让我去干什么了吗?” “难道你真的找到了证据?”常琳瞪大了双眼。 “可是那堵墙不是没机会拆” “你觉得为什么不能拆?” “唔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嘛,当时林源、徐寅、程墨林三方都在为了这堵墙勾心斗角,而上面还有马市长镇着,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杨佳明:“这逻辑不就闭环了嘛,如果发生你担心的事,马市长被推翻,那我们不就有机会拿到证据了吗?” “原来如此。”常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可小杨你怎么保证马市长一定会被推翻万一林源他们怂了,从今以后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从此不再过问怎么办?” 杨佳明:“这就要提到你最开始的问题了,如果和林源他们,根本没有撕破脸呢?” —— 在一次次探望后,马市长认为时机成熟,终于郑重其事地清杨佳明吃饭,聊起了之后的事。 “佳明,咱之间我就不避讳什么了,经过上次那件事后我就彻底寒心了,已经把他们两个除名了,现在核心管理人员只有你我二人,根据我对上面动向的观察,估计我这几年都得待在f市了,不过自从上次调查无果后,他们也不再过多逼问我,所以佳明你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生产和销售的渠道他们之前都铺好了,你只要发挥你的管理才能,放开手干就好,你我二人精诚合作,前途绝对一片辉煌。” 面对马市长的推心置腹,杨佳明甚至有点想笑,他估计马市长应该是被最近各种变动搞得焦头烂额,实在没有心思去细想,才病急乱投医般无条件地相信他。 杨佳明面露难色:“马市长,不瞒您说,我的确非常想和您合作,但我还有一些顾虑,我家里那位” “是正在疗养的那个女生吗?你们两个已经成了嘛?”马市长毫无戒备地问。 杨佳明点了点头:“但经过被林源关押的事后,她变得谨小慎微,非常没有安全感,生怕我再出什么事,和您合作的事我也跟她商量过了,她是说什么都不同意。我相信您的信誉,即使没有书面文件,您也会按之前约定好的三七分。” 马市长哈哈大笑,连连夸赞杨佳明考虑得周全。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这位得力助手,那些书面合同也不会有你的名字,到时候如果那位女生还担心,我会出面帮你解释的。” “杨某感激不尽。”杨佳明表面上装出一副感动得快要哭出来的神情,实际内心里早就要笑开花了,看来拿常琳当挡箭牌果然奏效。 终于吗,在数日等待后,马市长给他发来了整个制毒贩毒产业的计划内容,从国内的工厂,到运输物流,再到海关指定的货船和海外的供货商、交易商,马市长都安排得明明白白。 能在短短一周内迅速剥离林源他们,将整个庞大的制毒产业链调整过来,杨佳明不得不感叹马市长的能力果然不可小觑,但另一方面,正是他高得出奇的效率,葬送了他。 杨佳明读完邮件,确定上面真如马市长所说,没有他的名字后,迅速将邮件发给了徐寅。 “时机已经成熟,可以发起反攻了。” 那边,等待许久的徐寅收到邮件后,把手机放到林源面前晃了晃。 “看见了吗?我早就说了,这小子不会背叛我们。” 林源心中五味杂陈,小声感叹:“好一个苦肉计。” 回到病房,常琳正靠着床头读书,见杨佳明神情激动地闯进来,合上书本笑着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杨佳明竭力平复心情,拿着打印好的文件,送到常琳手上。 “他终于露出马脚了。” 而常琳也瞬间明白他的意图。 “果不其然,当初和在林宅那档子事,也是你精心准备的戏码嘛?” 她在心底默默感叹,杨佳明,你这年轻却不稚嫩的灵魂,为何如此有魅力,令我魂牵梦绕。 第145章 落网 把计划书转给杨佳明的第二天上午,马市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读着报纸,一边享受一杯热气腾腾的苦咖啡,自从杨佳明透露林源的歹毒计划后,他一点茶不沾了,见到茶叶就犯怵。 不过他觉得,和铲除了两个心腹大患,得到得力助手相比,这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应激反应不算什么坏事。 在他反复研磨了整整一周的计划书中,整个产业链规划地非常清晰,多达十五个散落于s省各地的完整生产工厂,从东南亚走私进口的优质原料,上千名死心塌地的工人,覆盖三大运输公司的空运、陆运网络,港口早已打点好关系的货船,海外翘首以盼的销售商,他将这些全权交由年仅十九岁的杨佳明负责。” 杨佳明在马市长眼中前途无量,甚至早就预定等他离开后,接手他的位置。有如此得力之人相助,马市长已经觉得自己的“事业”前途一片光明,哪曾想杨佳明甚至还向他举荐了一个新人。 杨佳明天花乱坠地介绍:“他叫冉奕,别看他还是高中生,搜集信息的能力异于常人,毫不夸张地讲,我认为他的能力和潜力远在我之上。” 他果然没有夸张,通过马市长的授权,冉奕用了仅仅两天的时间,就分别了联系了不同生产环节的生产商,通过产能环节、产业量等数十项指标,为他们分工了不同的环节,梳理出完整的产业脉络,将整个制毒链条井井有条地摆在马市长面前。 马市长当然笑得合不拢嘴,在他眼中,有如此左膀右臂,他的事业如虎添翼,必当扶摇直上九万里。 然而我们常说物极必反,在权力的游戏中如履薄冰了半辈子的马国瑞这次大意了,事情发展得太过顺利,顺利到失真,让他得意忘形。 咖啡才呷了一口,楼下忽然传来敲门声。 “谁呀?”马市长的妻子正在做早餐,走出厨房向马市长确认刚才是不是有人敲门。 “这才早上六点半,是不是有人提前预约了国瑞?” 马市长放下咖啡杯和报纸,“没人预约,不过大概是杨佳明那小子,昨天我刚把计划书发给他,估计他兴奋地一夜没睡,一大早就来找我了,让他进来,正好还有些细节没有敲定,我们得好好聊聊。” 然而他妻子下楼去开门后,半天都没动静,马市长也没见客人上来,便询问道。 “梅梅,杨佳明来了就让人家先上来呗。” “梅梅,梅梅?” 马市长这才发现屋子里安静得可怕,当他意识到不对劲放下报纸时,一排全副武装的警察早已站在客厅门口。 而为首的人,正是杨佳明,除了他以外,还有徐寅和林源。 还未等马国瑞反应,警察们一拥而上,不费吹灰之力制服了他。 杨佳明缓缓走到马市长面前,俯身微笑道:“马市长的直觉很敏锐呀,听敲门声就认出了我,不过我身旁这二位,恐怕您快忘了,用不用我再介绍介绍?” “杨佳明你什么意思?你们之间不是”马市长扭头,看见林源和徐寅脸上阴谋得逞、得意洋洋的笑容,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你们联起手来骗我!” 但直到,这一刻,马市长仍然不死心。 “不过和我斗,你们还太嫩了点,我马某人一生如履薄冰,身正影直,从未做过违法犯罪的事,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行事的确谨小慎微,防范意识极高,关于制毒的信息从来都是立即销毁,发给杨佳明的文件用的也是用完就注销的匿名账户,他还雇佣了不少黑客,在互联网上完全抹去他曾留下的罪证和痕迹。 就算文件上有他的名字,他也能一口咬定有人在陷害他。 正当他觉得自己还能逃过一劫时,冉奕终于挤到人群中央,向他展示了最后的证据。 那是一段录像,更准确地说,是无数段隐蔽的偷拍拼接成了视频。 冉奕搜集信息的方式很原始,遇到不知道的就问,问了不给答案的就跟踪,他搜集资料的那两天,拜访了s省各地的生产商,清晰地记录了他们的产业内容,以及他们和马市长明明白白的合作关系。 并且,在之后的几天,由于马市长器重冉奕,也带着他参与了不少有关制毒的高层会议,冉奕当然也没放过这些机会,将他的所作所为全部记录了下来。 杨佳明:“百密一疏呀马市长,你谨小慎微了大半辈子,也终于该遭罪了。” 马市长垂下了头,但仍旧冷笑着。 “杨佳明,我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背叛我,不过你也别太得意,你以为你们几个就能逃得了吗?等我把你们都供出来,谁都得死!”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杨佳明一行人听到他的话以后,反而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见马市长露出不解的眼神,为首的警察才开口解释事情的缘由。 “杨佳明从和你产生联系开始,就一直和警方保持高度互动,时刻向警方汇报你的动向,算向警方传递信息的线人,并且杨佳明并未从中获利,谈不上你的帮凶。” “那他们两个呢?”马市长失去理智地指着一旁得意洋洋的林源和徐寅。 “他们跟着我干了这么多年,总不可能是干净的!” 徐寅神情讥讽,似笑非笑地看着失魂落魄的马市长。 “马市长呀,您不是早就把我们除名了吗?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曾和您合作过?空口无凭,得拿出些证据才行。” 一切尘埃落定,马市长终于不再挣扎,如泄了气的皮球般,垂下了头,在警察的押送下上了警车。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全部事情了。”杨佳明坐在床边,耐心地给常秘书讲事情的来龙去脉。 “不过我认为,马市长还是比林源和徐寅这种人好一点的,你知道他上警车时,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我的妻子,梅梅,还有我的孩子,我一直瞒着他们,这件事和他们无关,即使他们记恨我也行,求求你们千万不要伤害他们,他们是无罪的】 “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常秘书望着窗外喃喃,不知不觉地拉住杨佳明的手。 “或许得知自己落网的死讯后,才会有这点可怜的善心。” 第146章 告白 午后,阳光明媚,杨佳明推着常琳的轮椅,在河畔的步行道散步。 “小杨,咱们刚吃了午饭,就不能休息一会儿嘛,你难道不累嘛?” 杨佳明擦了擦额头的汗,依旧是标志性的微笑。 “医生说多晒晒太阳,对你恢复有好处。” 常琳的腿伤还没好彻底,医生建议她减少下肢活动,但院方却擅自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不用说也知道是刘梓晴搞的鬼,自从马市长倒台后,性格势利的她再也没有正眼瞧过他们,把他们请出医院更是自然而然的事。 不过常琳对此并无半分怨言,她在公司附近找了一间小出租屋,以自己需要照顾为由,再三邀请他搬过来同居。 杨佳明拗不过只好作罢。但当他带着行李,初次“拜访”常琳的出租屋时,却直接傻眼了。和她描述的差不多,出租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装修布局精致小资,客厅餐厅卫生间甚至书房都一应俱全。即使行动不便,常琳还是尽所能地将出租屋打扫得一尘不染,只有一点和描述的不太相同—— “那啥,你不是说是双人间吗?”杨佳明呆若木鸡地扔下行李。 “对呀。”常琳自己划着轮椅绕到他身后。 “之前有两张床,我嫌一张床睡着不够宽敞,就把两张床拼到一起了,至于之前的卧室,现在被我当成书房了。” “啊?那我把床搬回去”杨佳明刚要转身逃离,被常琳一把拉住。 “你不是答应我说要照顾我嘛,麻烦负起责任好不好。” 杨佳明心想当初不是你被医院赶出去以后,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央求我照顾的吗? “没事我在书房也可以” “不行!”常琳忽然抬起脸,眼泪汪汪地说道。 “我晚上要上厕所,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要折腾好久你难道忍心看一个病人尿裤子嘛” “唉行行行” 等到真正要睡觉时,常琳发现杨佳明把她扶上床以后,竟然自己在床边打了地铺,于是坐在床上,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上来,上床睡觉。” “不不行,太尴尬了。” “你在想什么嘛!我只是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常琳抱着胳膊气鼓鼓道。 “如果你不上来,那我就下床和你一起挤地铺。” 杨佳明只好答应回床上睡。 起初的这些经历让他一度想要逃离,但相处久了以后,他发现常琳的神仙队友属性又开始逐渐展现。 她生活作息非常规律,每天七点半准时起床,早起之后整理妆容,再读一会儿书,常琳说她真正的梦想是做一名记者,加上最近的经历,更加坚定了她想当一名曝光真想的人民记者的梦想。 马市长倒台后,她和林源也暂时冰释前嫌,她依旧是秘书,由于行动不便,她必须居家办公,但在办公之余,还能给懒床的杨佳明准备早饭。 她理性、独立、富有情调和生活气息,有理想抱负,又有很多奇思妙想。只是平时在职业要求下,她刻意将两种不同的自己区分开来,将真实的自己包裹在层层冰塑下,让人一眼看上去如冰山美人般可望而不可即。 即使睡在一张床上,她也不会像唐绘那样忽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顶多会拉着杨佳明的手,来一场小小的夜谈,从自己的理想抱负,谈到国家大事,再将话题重心转移到杨佳明身上,不断探究他的内在,为他分忧解虑。 杨佳明对常琳本就没多少反感,加之他内心深处本身就是女生,更不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杨佳明内心哂笑,明明他是来照顾常琳的,如今又是做早饭又是贪心,真不知道是谁在照顾谁了。 他们之间的关系顺水推舟地升温,杨佳明也自然而然地帮助常琳康复治疗,例如今天的河边散步。 迎着明媚的阳光,常琳忽然想起来什么,扬起脸问。 “话说之前关于桑弧那件事查清楚了吗?” “哪件事?” “中心文化广场那堵墙,马市长倒台以后,这件事是不是就既往不咎了?” 常琳本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令她没想到的是,杨佳明摇了摇头。 “没有哦,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 “嗯?可是马市长不是已经被捕了吗?” “但除了他还有其他人不是嘛,我不能容忍徐寅和林源逍遥法外。” 常琳本以为杨佳明为了扳倒马市长才委曲求全,退而求其次地和那两个人合作,如今冰释前嫌,他们有了稳定的岗位,从此以后前程一片大好 “我们没必要再追究了。” “为什么?”杨佳明露出疑惑的神情。 “因为因为你不觉得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嘛,你是销售部门的经理,这么年轻,这么朝气蓬勃,你的生活不应该被一个小小的林氏集团拘束” “贩毒怎么能算小事?”杨佳明无情地反驳。 “可是我们现在还能依靠谁?自我被拘禁以后,墨林集团的人再也没露面过,他们根本不值得相信,还有警方,你也见过警方那副嘴脸了,他们也在那两个人的掌控之下,我们拿什么和他们作对?” 说完这些,常琳意识到自己刚才有些歇斯底里了,刚想抬头给杨佳明抱歉,却发现他的眼神冷若冰霜。 “依靠我,我们。” “我们?杨佳明你没有在开玩笑,一个康复期的病人,一个毛头小子,我们凭什么?” 杨佳明眉间的寒霜又凝重了几分。 “难不成,你又想退缩,又想袖手旁观了吗?不过也正常,让你在林宅遭受折磨的确有我的责任,拒绝参与这些也在情理之中,放心交给我就好。” “根本不一样好不好。”常琳低下头,脸色一沉。 “你又这样,又想独自承担,又想逞英雄,是,你成功了无数次,你每一次完美的表现都令我刮目相看,但但万一失败了呢?为什么你重视世间万物,重视芸芸众生,重视哪怕一个根本未曾谋面却有可能被毒品影响的无辜群众,却从来没想过,重视你自己呀” “因为根本没有必要。”杨佳明缓缓抬起头,望着湛蓝的天空,他竭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的确没有必要,这根本不是他的人生,随便发生什么也都无所谓,况且一切的一切都是独属于她的孤独旅程,又有几个人会真正关心她呢? “但我觉得有必要!”常琳委屈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无数次在梦中排练的话终于脱口而出。 “因为我真的很在意你的安全,因为我真的会担心你,因为你对我真的很重要,因为——” 【我真的喜欢你呀】 第147章 对不起 杨佳明抬起头,明媚的阳光不知何时变得刺眼。 “开什么玩笑。” 诚然,他的确被常琳的真诚打动过,也曾无数次感谢上苍给予他神仙队友。 但喜欢——远远谈不上。 在杨佳明的视角中,再神仙的队友,也不过牺牲品罢了,例如用她的职位接近林源,用她被囚禁让林源产生误判,使他接下来一系列计划得以实施,用她的病吸引马市长走入他的圈套,一次又一次,再神仙的队友也不过是拥有更多的牺牲价值罢了。 即使是搬来出租屋照顾常琳,也不过是偿还自己内心的愧疚,自始至终,他就没有对常琳产生过任何利用之外的情感。 杨佳明本以为,像常琳这样聪明的女孩,早就认出他肮脏的本质才对,将他留在身边,只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我从来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常琳的话让杨佳明一头雾水。 “杨佳明,你真的还要冒险吗?这样的冒险对你来说百害而无一利呀马市长没有被判死刑,虽然也是四十年的刑期,但谁知道他会不会还有别的关系,万一伺机报复你呢?林源和徐寅也是,过去有马市长在上面镇着他们,如今没人管得住他们两个,岂不是更会肆意妄为,原谅我的无能,我实在想不出仅凭你我二人,如何制裁得了他们,难道又要上演之前那样挑拨离间的戏码吗?我想即使林源再蠢,也不会被骗第二次了,何况谁也说不准现在他们会不会也在想着除掉我们,以及墨林集团,那个老总出卖过我们一次,说不定也会出卖第二次我们的处境根本没有想象的那样安稳好吗?” “其实我,我觉得最稳妥的方案,就是离开f市,找个远离这片是非之地的地方,和过去一刀两断,隐姓埋名地活着。你自己不也说过吗?一次次夜谈的时候,你说过你没有安全感,你说过城市的钢筋水泥森林一度让你窒息,你说过你很珍惜和所爱之人相伴的每一天,你说过你不想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 然而常琳并不知道,杨佳明那些所谓真心的回答,根本不属于他。她的真心,埋没于他精心编织的谎言之中。 听到这话,杨佳明露出苦涩的笑容,为什么,明明是两个迥然不同的人,逃离的想法却如出一辙。 为什么都这么天真呢?恰恰相反,他是因为过于考虑自己,才会做出这些决定。 “对不起,有些事不是一拍脑门就决定的,我有自己的宿命,我自始至终都不曾怀疑,留在这里,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以前也是,现在也是,未来依然是。以及,我很感谢你会对我产生好感,但很抱歉,我不能以同样的感情给你答复,因为即使是留在出租房照顾你,也只是为了偿还我内心的愧疚感。” 冰冷的内泪打湿衣襟,常琳不甘心地低下头。 “原来只是我自作多情我还以为,终于有人会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终于有所依靠,终于不会再被抛下” “对不起不过你放心,为了偿还之前让你被囚禁的债务,我还会一直照顾你的,直到你彻底康复” “我不需要!”常琳强硬地打断杨佳明。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任人宰割的牲口,我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好好的,不需要谁的怜悯。” 她整理好心情,恢复了和杨佳明初见面时,那冷冷的语气。 “既然如此,就此别过,我会收拾好你的个人物品的,到时候带着你的东西离开就好,毕竟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哭成这样也是我咎由自取,不怪你,日后我们还是同事,没必要闹得太僵。” 【有需要再联系】 说罢,她甩开杨佳明,自己艰难地划着轮椅离开了。 而杨佳明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望不见,才深深叹了口气。 为什么,非要说这样的话呢? 即使没有任何感情,杨佳明也不愿看到他又一次重伤了谁,这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会平白无故地加重他内心的负罪感。 正在他纠结要不要和常琳道歉时,冉奕忽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面前。 冉奕笑嘻嘻地问:“杨哥,你跟嫂子吵架了?” “去你的,什么嫂子,别瞎说。” “诶?”冉奕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我看你们两个每天一起吃、一起睡,还以为你们早就在一起了呢。” “天真,要不说你是小孩子呢,仅凭一些表象的行为,怎么能判断我们之间有感情。” 冉奕:“杨哥的意思是,自始至终你都是装的了吗?给她打电话时的忧心忡忡是装的,在医院悉心照顾她是装的,每天给她做康复训练,每晚给她盖好被子也是装的?” 杨佳明心想你小子到底监视了多少东西。“是,这些的确是真的,但那不过是我为了偿还自己内心的负罪感” 然而冉奕却毫不领情地挡在杨佳明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稚嫩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 “你说谎,君子论迹不论心,你做了这么多事,即使是装的,也该变成真心的了。更何况,无缘无故地戳破善意的谎言,会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杨哥你为什么不明白呢?” “你一个小毛孩别在这儿给我装高深了,你根本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接受她的心意只会一再打乱我的计划,我的时间不够,我不能等了” 冉奕:“这和计划无关,杨哥,你以为为了自己的计划不顾一切地努力,完全不顾及他人的目光,就是对的吗?” “那些高高在上的自以为是,那些对他人的漠视,那些从来只关心自己的人,才是最可恶的!” 事实上,冉奕说出这样的话情有可原,稚嫩的他已经经历了两段失败的回溯,即使此时的他尚未成长,但也深有感触。 但这样的感触对杨佳明而言不值一提,他面无表情地推开冉奕,径直离开,留下一句忠告。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自私是多么宝贵的品质。” 第148章 等一个按捺不住的机会 表面上,除了常琳和杨佳明形同陌路,一切似乎又重归平静,不过谁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林源加强了对杨佳明的监视,自马市长倒台后,他和徐寅“独揽大权”的计划再无人阻拦,唯一的变量只剩杨佳明。 然而杨佳明之前留下的印象过深,林源生怕重蹈覆辙,始终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先躲在暗处监视,摸排他和周边人的关系。 经过多日观察,林源逐渐放下悬着的心,杨佳明和常琳关系破裂,墨林集团顾及信誉,也不再和他来往,工地的工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已经没多少人记得他曾做过什么,甚至是之前神出鬼没的那个高中生,也多日未见。 杨佳明的生活重心也似乎全部注入工作之上,每日忙碌于和客户的商业洽谈之中,似乎忘却了这段过往。 林源将这些观察汇报给徐寅。 “可以动手了。”他强调。 但徐寅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 “最好再等等。” “有什么可等的,杨佳明现在就是个完全孤立无援的存在,就算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多少人在意。” 徐寅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近些天我偶尔和老程提起杨佳明,他虽然表面上一副不厌其烦的态度,但我总感觉他回避得太快了,这其中说不定有蹊跷。” 林源哈哈大笑:“你肯定多虑了,我俩认识得比你久,对他我可是了如指掌。上次马市长直接赶到他程墨林办公室门口领人,估计把他吓得不轻,程墨林肯定不想再冒这个险了。” 林源心里犯嘀咕,你林源知道了这么多,却让我先按兵不动,不会想先麻痹我,自己偷偷行动,结果我出时间出力,你坐享其成是。 他的脑中竟然形成了一条自洽的逻辑,人无非两种,敌人或者朋友,朋友同意我的想法,那我做的就是对的;朋友要是不同意我的想法,那就是敌人,但俗话说得好,敌人越反对证明我做的越对,所以我还是对的。 于是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午休时间就把杨佳明叫到办公室,提前叫来刘泽等人在办公室蹲伏,等杨佳明一进屋,不由分说地将他五花大绑,当着常琳的面把杨佳明绑入麻袋中,送往江月湾。 而常琳对此没有任何表态,林源甚至挑衅般问她难道不难过吗?常琳只是淡淡地回复这一切都是杨佳明咎由自取,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见状林源彻底放心,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杨佳明,念在你让我出丑那么多次的份上,这次我可要好好折磨你几天,等你完全失去利用价值,再把你扔到海里喂鱼。” 在杨佳明吐出有用信息之前,他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徐寅,但徐寅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地来找他,提及了这件事。 “杨佳明今天怎么没来上班?” 徐寅的询问更加重了林源心中对他的判断。 “哟,兄弟,杨佳明好歹使我们林氏集团的人,怎么你反倒监视地这么勤,人一消失就找上来了,兄弟,你不会居心叵测。” “我没时间和你计较这些,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秘书常琳今天也没上班吗?” 林源有些奇怪:“女生生理期请假很正常,况且昨天绑架杨佳明时,她的态度我也看到了,她也不愿陪杨佳明冒险,这两人应该已经分道扬镳了。” 徐寅一听这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林源一眼。 “人家俩咋装出来你就咋信啊!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是杨佳明不愿意让常琳冒这个险呢?况且我已经调查过了,她没有在出租屋!” 林源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马市长倒台以后,不仅他们没人管得住,比他们实力还要雄厚的程墨林更是失去了最后一道限制。 之前他不愿意出面帮助杨佳明,一来是害怕桑弧的事又生出新的纠纷,有损墨林集团的信誉,二来杨佳明斡旋于各大集团之间,他也拿不准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底细,加之杨佳明现在工作稳定,他也便不再想和他产生过多纠葛,维持现状也不是一件坏事。 而杨佳明也深知,引诱程墨林出手的唯一渠道,就是他的生命安全遭受威胁,程墨林会害怕他把消息泄露出去。 因而他只要等一个林源按捺不住的机会就好。 “她不会是去给墨林集团通风报信了。” 他们连忙返回江月湾,却远远地看见一排黑色的轿车堵在江月湾门口,在两列全身西装革履的保安的保护下,程墨林搀着杨佳明缓缓走出林宅。 程墨林见这两人匆匆赶来,自然对他们的想法心知肚明,但仍未多说什么,只是微嗔道。 “林源,杨佳明并没犯什么事,你们两个错怪好人了,好在有人提前通知,我及时出手制止,这么好的管理人才,可不能轻易埋没了呀。” “是是”林源和徐寅此时心里也没了底气,只得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而杨佳明也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他们,露出标志性的微笑。 “没事,这不是林总和徐总的责任,只是有人恶意告发,挑拨离间我们上下级间的关系,不过林总,我现在的确需要几天时间来调养身体,麻烦您给我开几天假期。” 杨佳明趁机要到了脱离林源监视范围的机会,并且由于这句话是当着程墨林等人的面说的,林源也不好意思拉下脸,只得悻悻地同意。 而杨佳明,也通过如此阳谋,又一次得到了和程墨林博弈的机会。 两日后,程墨林关上办公室的门,扶着杨佳明坐到办公桌对面,并为他泡上一杯热茶。 “程总,您就不怕这茶里有蹊跷嘛?”杨佳明笑着调侃。 “怕什么,心里有鬼的人才怕,不过现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干扰到我们的交流了,就凭你那句还有其他有关桑弧的事没有说出来,程某人拼死,也得把你从江月湾捞出来,现在,是你报答诚意的时候了。” 第149章 以假乱真 “程总,之前咱们曾一起推论过,如果桑弧拿着计划书,在他死后,那封计划书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你当时说极大可能在那堵墙里。” 杨佳明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马市长都倒台了,现在也没人能拦得住您,为何不掘开那堵墙,看一看真相呢?” 程墨林愣了片刻,苦笑道。 “你小子又卖关子是,明知道徐寅在暗中盯着我,他恨不得我立刻推了那堵墙,好让他看墨林集团的笑话。” 杨佳明微微向前欠身,语气夹杂戏谑:“其实您根本不想动那堵墙,是因为害怕里面的秘密被人发现是吗?您明明拿着一副好牌,却打得畏手畏脚的,稍微有一点把柄就害怕被人发现,这样藏着掖着,不是更能让人察觉到您外强中干吗?” 程墨林不以为然:“小伙子,我承认你的理论很强,但做生意要实事求是,而不是吹嘘假大空的理论,坐在这个位置上,我需要掌控的东西太多太多了,根本不是一两句话能解决的,而以徐寅那家伙为首的人都躲在暗处,悄悄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我想躲都躲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如履薄冰,小心小心再小心地不露出任何破绽。” “那您有没有想过,其实您也有反击的机会。” “反击?”程墨林皱起眉头,眼中掠过一丝诧异。 杨佳明缓缓站起身,说出他知道的“实情”。 “我在调查林源的过往的时候,偶然间发现了他曾留下的日记,事实上,那个所谓的计划书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根本没到过桑弧手里,一切都是林源自己在作祟,林源当年受提拔,也有您的参与,他和桑弧什么关系您再清楚不过了。” 程墨林点点头:“这么说,林源当年虽然年纪才三十出头,但也算是工地的老工人了,就算品行不咋地,也靠着资历和阅历混成了那群底层工人的领头羊,老桑是我的恩师,当我听说他儿子赌气要离家出走,想让我接济时,我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我又知道工地上一向有霸凌新人的状况,于是在桑弧进工地的时候处处护着他,没想到林源那些人吃瘪后,不但没有偃旗息鼓,反而在我在的时候变本加厉地霸凌他。” “而桑弧呢,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总想着给他们找茬,尤其是在林源发迹以后,他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杨佳明微微一笑:“所以说嘛,桑弧的死是林源一手策划的,那封计划书,也不过是为了转移马市长注意力的借口罢了。据说桑弧并不想传闻所说,用走漏的风声要挟马市长,您别忘了那可是六年前,六年前整个产业链的布局连根毛都没呢,何谈要挟?” 他边说边绕过办公桌,走到程墨林面前,如同渐渐逼迫威胁他。 “有关桑弧的传闻,也是近几年徐寅入股墨林集团后,才在你们管理层之间甚嚣尘上的,您不觉得很可疑吗?最需要墨林集团黑料的人是徐寅,他来了,林源就把桑弧的事爆出来了,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程墨林信服地点头,“看来这两个家伙合谋害我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还要早,但佳明,你又该如何证明这些事是真的?” “您是想说空口无凭吗?”杨佳明说着,将几张皱巴巴的日记纸放到办公桌上。 “这些都是我派人在林源数十年间生活过的地方,待过的工地,以及办公室里,一点点找出来的,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桑弧出事前后他的心路历程。” 程墨林瞪大了双眼,一张张地翻着。 他对林源再了解不过了,由于这家伙文化程度不高,他的字写得歪七扭八,跟爬虫一样,一般人根本模仿不来,但这日记中的字迹、语气,全都和林源的特征相符,造不了假。 程墨林此时当然还不知道冉奕的模仿能力有多么逆天,于是不再怀疑杨佳明证据的真实性。 他看完以后,缓缓抬起头:“那你的计划是?” “有了这些证据,我们的形式已经反转了,林源之前为什么总提那堵墙的事?因为马市长还没倒台,他能一边用这堵墙威胁马市长,一边为自己留出一个随时能够立功的机会。” 程墨林若有所思地点头,“怪不得那家伙每次谈起这件事,总有一种由内而外的自信。” 杨佳明继续说道:“但近些天我通过和林源的接触,发现他根本不提这件事了,反而是徐寅开始着急,徐寅当初听林源说这件事以后,认定这件事必定是个雷,但根据林源最近的表现,估计徐寅自己也渐渐琢磨出味儿了,只是一直不死心,才总是提起这事。” “徐寅那家伙真着急的情况可不多见。”程墨林附和,“这的确是个机会。” 杨佳明:“没错,既然他盼着推开那堵墙,那我们就把这件事做到底,把这件事宣传得沸沸扬扬,让媒体、各界人士都关注,吸引最大的流量,如此一来心急如焚又沾沾自喜的徐寅肯定会露出马脚,到时候再让他傻眼,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程墨林也站起身,“准确地说,这还能重创林源和徐寅的关系,算是一石三鸟。”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但即使程墨林再精明,也不会猜出杨佳明的真实意图。 事实上,通过从冉奕那里汇总来的资料,他深知计划书必定存在,也必定藏在那堵墙中,而杨佳明,要创造出来一个机会,一个能把这份证据留到未来的机会。 一切按计划进行,经过三天的造势后,桑弧的案件果然被翻了出来,再次成为全体市民讨论的主题,关于那堵墙即将被推倒的消息印在报纸的头版头条上,这恰恰是杨佳明想要达到的效果。 拆墙的计划定在周五的傍晚,杨佳明提前一天踩点以后回到了公司,他本打算在这里凑活一宿,却没想到刚刚趴下,常琳给他发来了消息。 “要一起去看日出吗?” 第150章 日出 凌晨三点 等杨佳明匆匆赶到时,常琳已在山脚的凉亭里等候多时。 她穿着轻巧便捷的白色运动衣,戴着棒球帽,远远地瞧见杨佳明赶来,便背上书包,转身开始登山。 杨佳明赶忙跟上前,边跟边抱怨。 “大小姐你大半夜把我折腾来爬山,见了面也不打声招呼?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但渐渐杨佳明发现常琳戴着蓝牙耳机,压根不想和他说话,他也就不再争论,默默在后面跟着。 常琳在前面走得很快,但不一会儿,杨佳明就发现她身子有些歪,渐渐变得一瘸一拐的,杨佳明知道,是她的伤还没好彻底。 “脚伤还没好的话先别勉强自己了,坐下来休息会儿。”他凑上前关心,常琳却毫不领情,一把甩开杨佳明,又加紧走几步拉开距离。 杨佳明无奈地笑着:“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赌气呢?” 常琳越走越慢,她虽然一直不领情,但也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而杨佳明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终于在距离山顶还有二百米左右时,常琳实在撑不住,身子一歪差点摔倒,杨佳明瞅准时机,一个箭步上前托住了她。 此时,就算常琳心里还在赌气,她也没力气反抗了。 杨佳明发现常琳穿的短袜,脚后跟已经被运动鞋磨破了,不免笑这家伙真是为了逞强,什么准备都没做就来爬山。 他索性俯下身,把她背了起来,常琳挣扎着不肯,他厉声道, “我警告你上楼梯的时候别反抗啊,我也没力气了,你再折腾小心咱俩都掉下去。” 听罢常琳终于老实了。 杨佳明一边背着她走,一边絮叨。 “大半夜的为啥突然叫我来爬山嘛,自己也没做什么准备,幸亏是我跟着,你说要是我不在,你连下山都困难了,我看你腿这样,自己在家是不是没好好疗养呀,唉天天说我个人英雄主义,你逞强的事也不少嘛,算了算了,我说这些你也听不见。” 但其实,常琳已经默默关掉了蓝牙耳机,把脸贴在杨佳明的背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上了山顶,杨佳明把常琳放到观景台的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此时已经是凌晨四点半,距离日出还有11分钟。 杨佳明:“我们运气不错呀,赶上工作日,这么好的天气都没什么人来看日出。” 见常琳仍一言不发,他佯装生气道。 “行行行,不搭理我的话我走得了,日出有什么好看的,爬这么一趟就算锻炼了。” “不准走。”杨佳明的激将法果然奏效,常琳终于一把拽住了他。 他摘掉常琳的棒球帽,才看见那张布满泪痕的脸。 “我说咋感觉背着你的时候背上热乎乎的。”说着杨佳明给她递上一叠纸巾。 “先把脸擦干净,为了我这种人哭花脸多不值当。” 常琳:“哼,自作多情,才不是为了你。” 虽然嘴上仍旧强硬,但她对杨佳明拉住她的手毫不抗拒,甚至握得更紧了些。 杨佳明:“话说那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林源埋伏绑架,眼都不带眨一下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变成铁石心肠了。” “我一直都是铁石心肠!要不是看不惯林源,我才不会给程墨林打小报告。” “好好好,是我自作多情。” “就是嘛~哼,倒是我无意间救了你一命,你也不知道来感谢感谢。”常琳不满地嘟起嘴。 “好好好,那我今天背你上山,等会再背你下去,就当赔罪了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一缕阳光刺破晦明交错的缝隙,耀眼的光芒像触角一样,从苍穹以东,撕开这个原本混沌的世界,萦绕山峦的晨雾褪去,世界重新变得清晰可见。 可杨佳明微微侧身,却发现端详着日出的常琳脸上,多了一层朦胧的美。 她的眼中流露出喜悦:“小杨,每次见到日出,我都感觉重获新生般,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 【真想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小杨,你现在还会觉得我是个麻烦吗?” 面对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杨佳明不紧不慢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有想过,反而是我在担心,做了那么多冒险的决定,给你带来了那么多麻烦,心里一直很愧疚。” 常琳:“还好啦,时间说快也快,我也基本痊愈了。话说,今晚就要推倒那堵墙嘛?” 杨佳明点了点头。 常琳嫣然一笑:“看来没了我,你照样能做到呀,小杨,我最近逐渐想明白了,与其光说不做地劝诫你不要冒险,不如主动帮你分担。”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常琳打开书包掏出一沓文件,向杨佳明表明她真实的来意。 “其实从分别那一刻起,我就下定了决心,你是被关注的风暴中心,而林源认为我已经不再和你合作,便放低了对我的监视。据我所知,徐寅和林源其实早有谋划,他们在江月湾附近,环城高速的路口,早就准备了一处选址,想要在这里继续维持制毒产业” 常琳本以为杨佳明听到以后会生气,没想到他只是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 “这些消息,都是你自己打探来的?” “对我有林源办公室的钥匙,他对我没什么防备,这些文件都在他办公室里,我理解你当初的想法了,墙推倒以后,如果证据还在墙中,徐寅一定会以此为威胁,到时候我们必须有反威胁的手段大部分资料都在林源的办公室里,既然晚上就要推墙,那我就得抓紧了,争取在下午之前” “不行,太危险了。”杨佳明反驳。 “危不危险是次要的,我也想为你尽一份力,可以吗?”常琳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朝山下走去。 “我说过很多遍了,我是独立的人,不该受任何人摆布,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怜悯,我就是我,我想靠自己的方式创造价值,哪怕碰壁我也心甘情愿,已经日出了,剩下下山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望着常琳远去的身影,杨佳明坐在观景台上,嘴角微微上扬。 她最终,还是心甘情愿地成了牺牲品。 第151章 坑货林清 当杨佳明顺着山路慢慢悠悠下山时,天已大亮,不出他所料,冉奕站在山脚下的凉亭前,等候着他。 冉奕:“杨哥为什么没追下来?嫂子刚才在这里等了好久。” 杨佳明没接他的话茬,反问道:“化德工厂的事,是你告诉他的,冉奕,你明知道常琳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去调查,也知道没有我的帮助,她九死一生。” 冉奕冷冷地回敬:“杨哥,你说过自私是一种宝贵的品质,现在我愈发理解这句话了,况且,你不也一直任由常琳兀自调查,袖手旁观吗?” “哦?你是在学我?”杨佳明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不,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倘若化德工厂的事被爆出来,徐寅很有可能也会锒铛入狱,如此一来唐绘就能从他的禁锢中解脱,逃离这片不属于她的土地。” 杨佳明无奈地笑了笑:“或许有件事我没告诉你,唐已经怀孕了,她曾亲口说,多了这份牵挂,她可能再也无法离开f市。” 冉奕呆立于原地,良久才回过神,走上前一把抓住杨佳明的衣领,愤怒地质问这是不是他干的?杨佳明当然不会束手就擒,反手握住冉奕的手腕,一把把他摁倒在地。 “我只是想提醒你罢了,她和我的计划八竿子打不着,她过成什么样我也无所谓,你想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是吗?好,我就告诉你,我被她下药迷晕了,醒来之后我们就躺在一张床上,什么都没穿,但我拒绝和她发生任何事,起码在我清醒的时候,我不愿和她产生过多联系,不信的话你就去问唐绘,如果风语工作室的人不接见你,你就提我的名字,他们肯定会放你进去的。” 杨佳明一股脑把话说完,又重重地把冉奕甩回地上,冷冷地补充。 “你以为自己比同龄人的经历多一些,就能揣测我的想法了?一个把自己真实意图倾泄在外的人,根本不配和我相提并论。” —— 出租车在环城高速的路口靠边停下,司机师傅告诉常琳到了。 她走下车,向道路一侧的灌木丛中走去,这里放眼望去一片生机盎然的绿色,像是无人开发的绿化带,但一条通向灌木深处的直线上,布满倒伏的植物,昭告着这里不过是“山重水复疑无路。” 向里走不远距离,绕过两株参天大树,常琳眼前的路忽然变得豁然开朗。 一栋栋刚刚建设完毕的简易板房散落在空地上,根据她从林源的办公室偷来的资料判断,这里就是化德工厂的选址地,她在心里暗自感叹那两个家伙老奸巨猾,保密工作做得相当完善。 常琳小心翼翼走入空地,却发现这里格外安静,她壮着胆子敲了几间简易房的门,没有回应,她才意识到这里空无一人。 她这才想起来,徐寅在听说程墨林要当着全国媒体和f市全体人民的面掘开那堵墙后,心思全服那个在这件事上了,化德工厂这边的建设工作也暂停了,连带着林源,全神贯注地等这一出吃瓜大戏。 常琳窃喜老天爷给予她这个绝佳的机会,于是放下悬着的心,在厂房内大肆搜集证据。 果不其然,在某个简易房内,常琳发现了几台她没见过的液压机器,以及一些白色粉末。 她抓紧时间赶紧拍照,全神贯注地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放松了警惕,丝毫没有注意到,她身后不知不觉多了个人。 “姐姐。” 一个略显青涩的声音把常琳吓了一跳,差点把相机甩出去。 “你是父亲刚找来的科研人员吗?父亲说最近这里放假,不用来上班。” 常琳定睛一看,发现这竟然是个背着书包的高中生,瘦瘦高高,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 “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高中生有些不解:“姐姐,你果然是新来的,没见过我,这是我父亲的厂子,我们高中今天放例假,他这厂子地方偏僻,杂音也少,我经常打车来这儿自习。” 常琳一拍脑门,她这才想起来林源有个上高中的儿子叫林清,莫非眼前这位就是?她看着林清天真无邪的眼神,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姐姐你为什么要叹气?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常琳冷冷地看着林清:“小子,你知道这厂子是做什么的吗?” “做毒品呀。”林清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父亲说过,这些毒品只卖给外国人,不会祸害咱们国家的老百姓,算是为当年的鸦片战争报仇。” 常琳心中一阵讥笑,她能不知道林源什么德行?能干出这种“曲线救国”的事都算难为他了。 常琳见林清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心中一阵发毛。 “你你不是来写作业的吗?” “作业已经写完了,而且姐姐你比作业有意思多了。” 好下头但毕竟是林源的儿子,她也不好直接赶他走,只好装模作样地在那些机器前鼓捣起来。 “姐姐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我和你猜的一样,我是新来的研发人员,你父亲在这边给我留了一些资料,我需要对着资料上的数据调试机械参数,看看做出来的产品符不符合标准。” “哇,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林清露出崇拜的神情,身体却靠的更近了,常琳实在受不了,好在她已经留下了足够的证据,得趁早溜之大吉,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于是她随便编了个理由:“但是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所谓的资料,得回总公司取一趟,姐姐就先告辞啦。”说完她拔腿往外走。 但林清怎会轻易放过她,一听这么漂亮的姐姐还要亲自再跑一趟,他就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于是拨通了林源的电话,不一会儿,他冲到常琳面前,向她宣布一条好消息。 “姐姐,你没必要辛苦跑一趟了,我已经通知父亲他们来这边送资料了,很快就到” “嗯,嗯??” 第152章 各怀鬼胎 即使常琳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打上车,即便她让司机使出吃奶的力气开车,他们还是没有躲过林源的围追堵截,林源的车将她团团围住。常琳也不出意外地被捕。 林源狞笑着走到她面前,照着常琳的脸就是一巴掌。 “当着你的面绑架杨佳明你都无动于衷,我还以为你老实了呢?没想到是在跟老子装蒜,好,要不是我儿子提醒我工厂来了陌生人,我差点再被你骗一次。” 常琳回怼:“人渣,别以为你还能继续这样嚣张下去,做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迟早遭报应!” “哟~落在我掌心儿里了,反倒教训起我来,口气还不小,我说常琳,你好歹在我身边陪了我这么多年,我林源做了这么多事,哪一次遭报应了?不还是过得顺风顺水的?这么大人了,还天真地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林源俯下身,用下流的眼神盯着常琳。 “还是说,你还相信那个毛头小子能再救你一回?实话告诉你,他早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你不想想那小子为了掘那堵墙,用了多少天宣传造势?把这件事整得满城风雨,他哪里来的底气?” 其实常琳心里也有这个疑问,按理说程墨林总是强调集团的信誉,之前提到这堵墙的态度总是犹犹豫豫的,就算真的要挖,肯定也小心翼翼,生怕别人知道。尤其是林源和徐寅,这两人知道以后一定会打击报复墨林集团,莫非 “不是程墨林为杨佳明站台?”常琳猛然抬起头,惶恐地望着林源。 “不可能,他在我面前骂过你无数遍,他怎么可能会和你这种十恶不赦妄自尊大毫无底线的人合作?” “不信?”林源微微皱眉,事实上,他也对这件事抱有疑惑,但从杨佳明最近的表现来看,那小子的确没精力再顾及常琳了,林源才得以借此信息差恐吓常琳。 “行,我给你一次机会,你给那小子打个电话,说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他接通了,并且愿意来救你,我就立刻无条件放人。” 为了保证自己承诺的真实性,给常琳松绑后,林源特地让手下的离开被他们包围的出租车。 常琳颤颤巍巍地拿起手机,将信将疑地拨打杨佳明的电话,此时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虽然被杨佳明拒绝了,虽然她能说出他一万个缺点,虽然她昨晚都还在和他赌气,但在她心底,她实际上非常喜欢这样的杨佳明,机智果断,运筹帷幄,永远的冷静理性,将一切责任扛在自己身上的个人英雄主义,不露声色的外壳下藏着一颗炽热的心。用略带笨拙的方法让她不再袖手旁观,嘴上说着只是偿还愧疚之心,却细致入微照顾她 这样的杨佳明,即使再为他牺牲一万次,她也心甘情愿,因此常琳相信他绝不可能和林源合作。 “小杨,你一定会接电话的,对,你会听我亲口说我非常好,不需要你担心,听我说不需要你再为了我冒险,用我力所能及提供给你的资料,把这些肮脏的人一个个铲除,现在,我和你的愿望是一样的,仅此而已就好” 然而,随着甜美的无人接听提示音,常琳的信念逐渐从祈祷,转变为绝望,她呆立在原地,手机也滑落在地,伴随着摔碎的屏幕,那甜美的提示音也逐渐变得扭曲。 “为什么小杨他明知道我到化德工厂冒着生命危险,他不可能不关心” “死了这条心。”林源拾起常琳的手机哂笑道。 “常琳你扪心自问一下,你们两个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那小子借着才华能一飞冲天,而你,只不过是靠脸被提拔的文秘,有如云泥之别的差距,他就算帮过你,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认清现实,生意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徐寅从另一辆车上探出头,催促林源该动身了。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林源抬起头,微微一笑。 “已经日薄西山了。” 见常琳双目失神地愣在原地,林源也不再过多废话,一招手,让两个彪形大汉自行处理掉她。 坐回车上,他才看见徐寅的神情有些焦急。 徐寅没好气道:“就为这么个女人,值得把我也叫上?万一耽误事了怎么办?” 林源笑嘻嘻地回答:“我说兄弟你着什么急,现在距离七点半还有一个小时时间,咱们足够赶得过去,况且这怎么能是小事呢?万一被她把化德工厂的事曝光出去,我们兄弟俩谁都没好果子吃。” 徐寅:“我说你怎么分不清轻重缓急呢?是,化德工厂被曝出去又怎样?如果上面没人管得住我们,不就相当于无事发生?如果那堵墙里面真曝出什么足以颠覆墨林集团的劲爆消息,彻底摆平程墨林,不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 “对哦。”林源幡然醒悟,可他转念一想如果程墨林倒了,徐寅不就能顺理成章地成为墨林集团的一把手,到时候他还愿意像现在这样和自己好好合作呢?再者退一万步讲,那份计划书很有可能藏在墙里,上面说不定还有自己的名字,如果这份资料让徐寅得到了,不仅仅程墨林会被推翻,连他自己也会受到威胁。 如此一想,林源忽然明白为什么徐寅对这堵墙有这么大的兴趣了。 “原来是想算计我呀,我可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得逞。”林源在心里暗想,他悄悄给司机发了个消息。 “掉头,往总公司走。” 等到了楼下,徐寅才反应过来不对劲:“怎么又回来了?” 林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那堵墙里不是很有可能藏着计划书嘛,事实上我这里还保存着一些当年的照片,都是绝密文件,说不定还用得上。” 徐寅一下就上钩了,连忙说带他去看看。 林源:“兄弟别急嘛,你在这儿等会儿,我自己上去取,就不麻烦你了。” 徐寅:“诶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干嘛见外?我陪你去,不麻烦!” 电梯门开了以后,心急的徐寅也始终走在前面,但没想到他迈入办公室的瞬间,林源反手关上门,把徐寅反锁在里面。 听着里面的叫骂声,林源笑着说。 “抱歉啊兄弟,为了我的安危,得暂时委屈你一下了。” 第153章 尘埃落定 林源赶路时,发现中心文化广场附近没有多拥堵,稀稀落落的没多少人,还以为自己赶得挺及时,但当他赶到现场时,竟然发现那堵墙已经被推倒了,电梯已经恢复了正常运行,那堵墙的所在地,只剩下一堆瓦砾。 林源反复看表,没记错呀,现在才19:15,怎么墙就被掘开了呢? 他连忙揪住一个记者模样的人问墙怎么回事,没想到记者没好气地回答。 “还能咋样?诈骗宣传,没意思,墨林集团只是想证明他们企业没有信誉问题,老百姓谁关心这个,闹得沸沸扬扬,你不知道一小时之前,这里围得人山人海,大家都翘首以盼有没有大瓜可以吃,谁曾想那墙里啥都没有,还给墨林集团打了广告,被人当枪使咯。” 听罢记者的话,林源呆若木鸡。 “不可能啊,虽然没有翻开看,但我亲眼见过那份计划书啊,怎么可能凭空消失了?” 一小时前 程墨林和杨佳明站在铲车旁,程墨林望着乌泱泱的人群,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反观杨佳明,自始至终微笑着,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佳明,你的消息有准儿,别到时候真开出什么东西。” 杨佳明微微一笑:“程总您知道嘛?其实有时候我还是挺相信玄学的,有些事信则有,不信则无。” “佳明这时候你就别跟我开玩笑了。” “程总,事情做到这个份儿上,您还觉得自己有退路?况且您看,林源和徐寅都不在场,如果里面没东西,岂不是证明当年桑弧的事,墨林集团是清白的,相当于给集团打出一个响亮的名号。” 程墨林简直无语,这不就是拿整个墨林集团的前途在赌吗?没有还好,但凡那份计划书真的存在,墨林集团的名声被败坏不谈,徐寅肯定在现场死死盯着呢,但凡出一点差错 他现在十分后悔当初脑子一热,信了杨佳明的鬼话。 杨佳明低头看了眼手表,“程总,准备开始。” “胡闹呢?现在才六点多。” “人已经够多了。”杨佳明说着和铲车师傅打了个招呼,还未等程墨林反应过来,杨佳明自己纵身一跃,跳上了铲车的驾驶室。 兵贵神速,只有不按套路出牌,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您不相信我,那就由我亲自‘操刀’给您验验货。” 说罢,他就启动了铲车,围观的群众中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声,只有程墨林陷入深深的绝望。 “诶等等佳明,我可没听说过你会开铲车啊!”程墨林急得要跳起来了,仿佛杨佳明把他墨林集团的前程当儿戏。 “放心程总,为了这一天,我可是在网上花了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学铲车,这玩意简单得很,一学就” 话音刚落,铲车的铲子忽然卡在墙体上,驾驶座上的杨佳明露出慌乱的神情,任凭他怎么晃操作杆,铲子都卡在墙上,纹丝不动。 这下可急坏了程墨林,他刚想问杨佳明什么情况,没想到杨佳明自己打开车门跳下来了。 “诶怎么卡住了,我之前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程墨林正想破口大骂,没想到杨佳明刚刚靠近墙边,铲子忽然能动了,顺势向上一抬,整堵墙瞬间土崩瓦解,而杨佳明也伴着尘烟消失不见。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埋在了砖瓦中,这下围观的群众也都沉默了。 程墨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瓦砾堆,尘烟散去,忽然一个人影从铲车的铲子下匍匐着钻了出来,灰头土脸地一阵咳嗽。 是杨佳明! 围观的群众见“司机师傅”安然无恙,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杨佳明扬起他那张沾满尘土的脸,朝着程墨林笑了一下。 “我就说这玩意简单。” 程墨林也报以苦笑:“现在人家以为咱们是来演杂技的了。” 然而之后的才是重头戏,程墨林亲自向围观的群众展示每一块砖都完好无损,墙里没藏任何东西,他每拿起一块砖,都觉得自己的心颤抖了一下,整整半个小时,终于清点完现场,没有发现任何文件材料,他才放下悬着的心,无比自信地向围观群众宣布。 “从建设伊始,我就觉得这堵墙是整个广场唯一的败笔,六年来一直是我的心头大患,如今我的心头大患解除了,大家关心的事也解除了!自此,关于六年前桑弧的悬案告一段落,我们墨林集团一向秉持以人为本的原则,对死者报以沉重的哀悼,对死者家属报以真挚的慰问,并向广大群众庄严承诺,类似的工伤事件绝对不会再发生,我们会加强企业的安保措施” 说着他们在簇拥中离开了中心文化广场,一些热情的市民还想冲上来和程墨林拥抱合影,还有不少把杨佳明错认成程墨林的。 杨佳明站在程墨林身后,抖了抖衣服上的尘土,不好意思地推开那些市民,捏紧上衣口袋里的东西。 等一切尘埃落定,程墨林回到办公室,正打算责备杨佳明忽然整那么一出吓唬他的时候,杨佳明忽然掏出一份文件。 程墨林定睛一看,见到带着尘土的封面白纸黑字的“计划书”字样,心里咯噔一下。 “这是墙里面的?为什么我展示的时候没有发现?” “不然您以为我为什么会冒着生命危险钻到废墟里?早在和您合作前,我就用类似金属探伤仪的装置,通过回声探测器,探测出墙体内那份计划书的大致位置,刻意把铲斗抵在那个位置,方便我拿到文件后不至于被埋住。” 他望着程墨林,见他眉目间渐渐有了诡谲的波云,微微一笑。 “程总,您就不要妄想把我害死在这里了,刚才和热情市民拥抱的时候,我已经把这份文件的主要内容交了出去,现在我给您展示的只是封面。” 程墨林瞳孔地震,他没想到这一切都在这小子的算计之中。 杨佳明步步紧逼:“现在,您唯一的选择就是信任我,继续和我合作,我才能考虑在合适的时候销毁那份文件。” 第154章 主动承认身份 f市市民纪念堂的祭拜台前,杨佳明摆好老桑的照片,点上三炷香,神情庄重地拜了三拜,口中喃喃。 “桑伯,您儿子的事尘埃落定了,无论是好是坏,也总算有了个归宿,您安息。” 纪念堂的工作人员觉得挺稀罕,这老头的家人从来没探望过,这小子和他无亲无故的,仅仅是工友的关系,怎么在台前哭得稀里哗啦。 杨佳明庄重的神情,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祭拜过后,端着老桑的遗像和牌位返回放骨灰盒的地方,工作人员伸手想帮忙,杨佳明微笑着婉拒。 “我自己来就好。”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工作人员困惑地喃喃。 “真是个怪人。” 走到纪念堂门口,杨佳明撑起雨伞,门外,一个穿着棕色大衣的身影,也已撑伞等候许久。 “杨哥,事办妥了?”冉奕犀利的目光始终落在杨佳明脸上。 杨佳明点头,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酸涩。 “生活果然要有点仪式感,不这么郑重其事地向老桑道别,我也过意不去。” 冉奕“哦”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向前走。 “快中午了,去哪里吃一顿?” “还是沙县。”杨佳明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 “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就别折腾了。” 此时,距离推墙事件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杨佳明以冰释前嫌,让墨林集团在万象广场的项目上投入更多资金,继续与林氏集团合作威胁程墨林,以此换取他当着程墨林的面,销毁了那份计划书。 沙县小吃店里 冉奕吃着热气腾腾的烧麦,依旧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样子。 “我说你都吃穿不愁了,怎么还这么着急?”杨佳明笑道。 “不不不,这家的烧麦对我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它可代表着杨哥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又托关系又出面帮忙,处处照顾我,我哪能混进林氏集团,捞得一份闲职?” “嗐,把我捧得这么高,也没见你报恩呀。”杨佳明打趣儿。 冉奕:“这这不是没有施展的空间嘛,杨哥你等着,等我再发展发展,过不了多久,最多三年,我一定” “得了得了,你赶紧吃,等会儿凉了可就没当初的味道了。” 杨佳明在心里默默感叹,三年之后,我还可能在这具身体里吗? 自打那天之后,常琳就消失了,虽然没有人明说她到底遭遇了什么,但杨佳明也能揣测个八九不离十,她去了化德工厂,至今林源和徐寅安然无恙,就已经说明了一切。 前天他打开朋友圈,发现唐绘晒了自己怀孕七个月的视频,杨佳明猛然回首,才意识到自己在这副身躯里已经度过了近一年的时间。 刹那间,恍如隔世感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渐渐习惯了这副身体,比作为江夏的她要健壮、健康,拥有稳定的工作,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社会地位很高,不用惴惴不安地担心各种意外——这难道不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的吗? 这恐怕是回溯系统的bug,只要他不死,就能一直活下去;常琳消失后,马市长曾提出的灵魂拷问再一次困扰了他。 到底是拼尽全力拯救那个被困于囹圄的自己,还是珍惜现状,享受已有的“荣华富贵”。 为了寻找答案,杨佳明曾试图寻找过去的自己,他想从这个时间线的江夏口中得到答案,亦或者,给她留下一些线索。 但出乎意料的是,尽管动用了“盒武器”冉奕,仍未搜寻到有关江夏的半点踪迹,失败的冉奕还拿着杨佳明给的线索,一肚子气地埋怨杨佳明。 “杨哥你跟我开玩笑呢?这哪里是什么江夏?这人分明就是唐绘,你是不是记错了?” 杨佳明觉得这或许是回溯系统的作用,联系太过靠前的自己,也许会引发难以调和的错乱,因此也不再多想。 思绪回到餐桌前,冉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话说杨哥,这个月给老桑他儿媳妇一家的汇款已经打过去了吗?” “嗯,昨天打过去的。”杨佳明的目光落在桌上,那空白的桌面上,恍然间浮现了很多过往。 在出租屋的经历,李春霞那两个无辜的孩子,十字路口上,李春霞的大儿子撞车后仓皇逃离的样子,都令他万分动容。 事实上,从他诞生汇款资助的念头起,他其实已经做出了选择,就算仅仅是一场自我感动的梦,他也想亲眼看见李春霞一家摆脱贫困,走上正轨,如此以来,平安夜的连环车祸或许就不会发生。 而构建这场梦唯一的不可控因素,只有冉奕。 杨佳明深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者,并且从近几个月的观察来看,他的学习能力远超自己,加之忌惮于他前几个轮回的表现,杨佳明很担心冉奕表面上装作幼稚,实则心藏野心,为了唐绘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说一千道一万,他有理由铲除,也必须铲除这个不可控因素。 这也是杨佳明今天特意找理由,把冉奕约出来的原因。 吃饱喝足后,杨佳明认为是时候开启自己的计划了,下意识地摸了摸挎包内的硬物。 “跟你吃一顿,让我回想起不少当初的经历呢,反正我都请假了,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我去中心文化广场那边转转,回味一番。” 然而冉奕却拉住了他的手,不紧不慢地说。 “杨哥着什么急呀,才几点,咱刚吃完先休息会儿。” 杨佳明悻悻地坐下,却发现冉奕的神情有些不对劲。 只见他沉吟片刻,拿起筷子,沾了点牛肉面的面汤,在桌子上画了个圈。 “杨哥,我可能没法表述得很清楚,如果说人生是一条直线的话,我的人生是这个——” 他在桌上比画着。 “一个有个大大小小的圆圈,每个圆圈都会因为不同的原因一遍遍重复,你能明白吗?” 冉奕的暗示再明显不过,他竟然主动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第155章 你把我教得太好了 杨佳明万万没有想到冉奕竟然会毫无戒备之心地承认自己的身份,他愣了片刻缓缓开口。 “真的吗?但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 “哦?”冉奕的眼中掠过一丝诡异的神情。 “杨哥反应如此之快,应该早就有所察觉,初来乍到时,我对其中的规则一窍不通,很多反常的反应都暴露来着,比如当初我坚持说唐绘是我的高中同学。” “可这种事说出来真的没影响吗?”杨佳明有些心虚。 “进入这样的事情,反而最没必要担心了,实话实说,我的存在是这样的。”冉奕指着其中某个圈。 “这些圈排列的顺序是打乱的,每当我进入某个圈后,死了就会重复,直到我完成某项任务,才会进入下一个圈。” “什么事?” 冉奕不紧不慢地在桌上画了个小人,然后在小人的脖子上打了个叉。 “你明白吗?” 杨佳明怔怔的点了点头,冉奕的意思是,他只有杀掉某个人,才会进入下一个轮回。 “然而。”冉奕继续说道:“这个人具体是谁,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一直么有搞懂,但我的核心目的自始至终没有变过——尽可能地保护唐绘,这是我当初向神明许下的愿望,尽管这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孤独旅行,我也心甘情愿。” 见杨佳明惊呆的模样,冉奕笑着说:“杨哥,我知道你肯定能理解,才说出来的;说这些也是为了给你一个交代,改日我报答你的时候,如果遭遇了什么不测,也不必为我担心,因为我并不会真的死去。” “好啦,不聊这些沉重的事了,杨哥你不是说要带我去中心文化广场回味回味吗?赶紧去。” 杨佳明赶忙站起身:“哦好,我打车。” 站在中心文化广场的空中长廊上,雨幕中行人寥寥的广场尽收眼底,电梯下那堵墙的“遗址”已经被彻底清空,改成专门为环卫工人提供的休息站。 杨佳明:“恐怕只有我们两个神经病大雨天的来这里。” 冉奕目视远方:“没人打扰也挺好的,你看那堵墙原来在的位置,已经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仿佛它从未来过。” 冉奕的话刺痛了杨佳明心底的伤口,让他又想起来了常琳。而冉奕就像看见他的所思所想一样。 “话说杨哥,你知道常琳那件事的后续吗?” 杨佳明:“为了这事打破回忆的氛围,不太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当初是你通知林源的。” 冉奕毫无波澜地点了点头:“我只是不忍心看她再做无意义的付出,你对她根本没有感情,即使那次她侥幸活下来了,也终将成为你的牺牲品,与其盼望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不如早点认清现实,早做了断。” 杨佳明冷哼一声:“为了利益的事没必要说得这么大义凛然,常琳只是普通人,就算对她再没感情,她的生命也不是随随便便消耗的。” “但我用她为你争取到了推墙的时间,让那两个人不在场不是吗?”冉奕扭过头质问。 “这就是我的报恩。” 冉奕那古怪的神情中,已有了未来的他几分模样。 说罢,他又望向阴郁的天空。 “但你知道吗?常琳的故事也许还有另一个结局,她或许没有死,没再掺和这件事,咱上次去外省调研谈项目的时候,我曾无意间打听到,那边前不久搬过去了一个留着狼尾的年轻女人,她在附近的酒店里短租了一周,又很快离开,期间她曾在一家地产公司找过工作,也有人目击她开着一辆敞篷跑车从身边呼啸而过,附近酒里的酒保说似乎有这么一个人,她在旅游,不久之后就要出国,不过这些消息都太零碎了,也许全是她,也许全都不是她。” 听罢冉奕模棱两可的叙述,杨佳明苦笑。 “明明嘴上说着不关心,还打探了这么多消息。” “你不也是吗杨哥,嘴上说着利用她,内心里还是很愧疚,当初我们都不太诚实呀,就像你之前说的,自私是一种宝贵的品质” 杨佳明默默点头,他不知不觉退到了冉奕身后,手伸进了挎包中。 虽然是闹市区,但空中长廊上空无一人,他也提前和林源打好了招呼,雨势已经减小了,事不宜迟 然而,冉奕忽然扔下雨伞转过身,朝着杨佳明的胸口猛地一捅,鲜血顺着刀把滴下,杨佳明颤抖着跪倒在地,包中那块硬物也掉了出来。 他大意了,包中的刀不知何时被冉奕掉包成了一块木板。 “其实我早就有预感了你把那些秘密告诉我,就不打算给我告诉别人的可能。” 冉奕低下头,雨水顺着他打绺的头发滴在杨佳明脸上,他也浑身颤抖,似乎是终于下定决心般刺向了他。 “对不起,杨哥,其他人我都试过了,为了走出这个圈,我别无选择。” 雨势渐弱,杨佳明听见一串匆忙的脚步声,林源的人赶过来了,当他们看见躺在地上的人是杨佳明而非冉奕时,没有片刻犹豫,就把他拖走了。 冉奕的进步速度远超杨佳明的想象,他早就诱导林源两边下注,所以不管谁死,林源的人都会帮助另一边。 被拖拽的一刻,那些久违的濒死痛感又一次袭来,杨佳明耷拉在壮汉的肩上,意识模糊地睁开眼睛,雨水的冰凉感消失了,只剩下钻心的痛。 雨停了,阴云之间裂开一条条缝隙,光芒撕裂了黑暗,天空重归明昼。 冉奕站在空中长廊上,发髻的雨水渐干,他收起雨伞,面无表情地望着被抛进面包车后备箱的杨佳明,深深鞠了一躬。 “原谅我,日后我必将报恩,但现在我别无选择,为了唐绘,我必须除掉你,也必须入局,在你身上我学到了太多太多,杨哥,其实你真正疏忽大意的只有一件事。” 【你把我教得太好了】 第156章 重回现实 如大梦一场,江夏猛地睁开眼睛,由于离开自己的身体太久,陌生的轻盈感让她下意识地跳了起来。 她这一“弹射起步”吓了陪审的张婷一跳。 “江小姐,你没事。” 江夏缓了好久,才终于回到了对这副身躯的自我认同,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次竟然没有经历什么失败,一命通关,她心里还颇有些成就感。 不过和她接下来要宣布的消息相比,这些根本不值一提。 “化德工厂既不是水泥厂,更不是什么化肥厂,它是林源和徐寅制毒贩毒的窝点!” 此话一出王旭和张婷无比震惊,王旭扶了扶帽子,连忙问她这话有什么依据。 江夏绛唇微扬:“证据倒是有,不过我存放的地方需要凭证,您如果信的话,就跟着我走一趟。” 由于王旭已经将江夏之前的爆料通知了上级,再由上级传达给墨林集团后,徐寅也大惊失色,他不知道那些封藏许久的秘密是如何被这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娘察觉的,好在根据目前汇总的资料,他徐寅和林源的大名尚不在其中,但其中的蹊跷都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个人——冉奕。 徐寅愤愤地用拐杖敲着地板,冉奕这家伙神出鬼没,在各方之间摇摆不定,江夏说不定也是他的棋子,保险起见,徐寅暂时收敛了对高新区警局的压迫,只通知他们二十四小时监视跟踪江夏,随时汇报她的状况。 “不管是冉奕、林源、还是那个老东西留下来的余孽,老子先观望观望,看你们争出个你死我活。” 徐寅的观望给江夏留出了暂时喘息的机会,此时此刻王旭也将她视作唯一的救命稻草了,于是编了个理由暂时支走了赵局长,和张婷一起,带着江夏逃离了警局。 十分钟后,赵局长疑惑不解地回到了警局。 “诶老王,你不是说墨林集团的人在隔壁社区街道等着呢嘛?怎么没见到人” 当他推开门看见审讯室空无一人后,顿时傻了眼,连忙向徐寅汇报。 “江夏逃跑了。” 为了不招摇过市被发现,张婷带着他们上了自己的车。 “女司机?靠谱吗?我连驾照都没考”江夏吐槽。 “开玩笑~”张婷娴熟地系上安全带。 “平时开支太大了,家里不给钱,我经常课余时间做代驾挣零花钱。” 张婷的车技果然没有吹嘘,尽管墨林集团的人第一时间围了上来,但她还是依靠对路况的熟悉程度和超乎常人的驾驶技术,仅仅转过三四条街道,就把那些人远远地甩开。 “之后怎么走?那些证据放在哪了?” 十分钟后,张婷的车稳稳地停在纪念堂的后门前,王旭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江夏却催促他快点下车。 “不用担心王警官,他们不会想到我们逃跑之后会到纪念堂。” “说实话,我也想不到证据会藏在这种地方。”王旭整理了一下服装,心神未定道。 由于纪念堂需要持有家属相关凭证才能进入,江夏毫不忌讳地开口。 “你们家里死过人吗?” 王旭刚想劝她,却被张婷一把拉住,她从包里翻了翻,找出了一张凭证。 “来看我弟弟。” 江夏注意到张婷说这话时,刻意保持面部表情平静。 一边往里走,王旭一边嘀咕:“小张,我说这话你可能不爱听嗷,但咱俩认识这么久了,我咋不知道你还有个弟弟?” “他是二胎,我俩差了十七岁,他出生那几年我在忙着读书高考,稍微长大点以后有被送去了外婆家,我们一年基本见不了几次面,所以两年前他出车祸意外身亡的时候,我也没太大的情感波动唉不过毕竟是一条生命,还和我有血缘关系,该纪念还是要纪念的。” 江夏带着他们找到老桑的骨灰盒,从里面取出她七年前,利用杨佳明的身体,存放的计划书。 张婷微微颦眉:“把证据藏在这里会不会有些冒犯?” “老桑去世前就一直想得到他儿子的真相,真相就在这份计划书中,放在里面他应该不会反感。”江夏又问。 “七年前中心文化广场曾有一次推墙事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印象。” “有。”王旭点了点头。 “当时我就在现场维护治安,不过那堵墙里不是什么都没发现吗?” “因为真相留到现在,才有意义。”江夏微笑着回答,在杨佳明那副身体里呆久了以后,她已经不自觉地微笑。 王旭皱起眉头紧张地翻阅着,上面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已经入狱的马市长在十几年前就曾密谋建设一条贩毒的产业链,有上百人参与其中,而非七年前他被捕时,资料上几乎只有他一个人的姓名。 而在这些名字中,“林源”两个字格外亮眼。 “有了这份资料,意味着可以给林源定罪了。”王旭一边说一边记在小本本上。 “江小姐,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当初说的那句话了,程羽是自杀的,而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参与了对他的迫害,现在林清、唐绘、程墨林、林源、刘梓晴等人都有了明确的作案证据,抛开冉奕不谈,现在还有两个人的嫌疑下落不明。” 【徐寅和酿成平安夜车祸案的凶手】 “不过,”王旭话锋一转, “那个车祸凶手很有可能只是他们的走狗,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找出徐寅的作案证据,关于这些,不知道江小姐有没有线索?” 面对王旭直勾勾的目光,江夏这才明白他话中的用意,于是微笑着问。 “王警官,难不成你在怀疑我吗?” “谈不上怀疑,但你能给出的这些证据着实可疑,江月湾的录像带和你被迫参与新闻发布会这些证据还能说得过去,但唐绘发卡上的子弹壳、洛雨的信,以及这封计划书你是怎么知道它们的存在的?按照时间推算,这些东西出现的时候,你还在上学阶段,怎么可能参与其中?” 江夏嫣然一笑:“您这样的思考未免太过感性了,很多案件的真相往往是反直觉的,您也说过,最重要的是人证、物证,现在物证已经摆在眼前,还需要纠结那些没意义的事情吗?” 王旭想了想也是,眼下时间紧迫办案要紧,倘若江夏真的是谁派来的卧底,也没必要把自己置于如此狼狈的境地。 江夏借着王旭猜忌的心理,顺势追问道:“关于徐寅的证据,我实在是想不起来,您能给我点暗示吗?” 王旭顿了顿:“今年二月份,程墨林因心力衰竭而死,按理说他都六十岁的人了,死了也不奇怪,但他死的时间太蹊跷了,正好是程羽入院,情况好转的前后;加上据他的一些员工秘书回忆,程墨林常年保持良好的作息和健身习惯,那么硬朗的身体应该没什么大毛病,更蹊跷的事,我在调查的时候,根本没有找到他去世时的死亡报告——我怀疑这是一场阴谋,而且极大概率和徐寅有关。” 说完这些,王旭带着期盼的目光望向江夏,仿佛在说现在就靠你了;但她毕竟完全没经历过这些事,脑袋里空空如也。 一筹莫展之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争吵声。 张婷大惊失色:“不好,应该是墨林集团的人追上来了。” 王旭此时展现出自己的责任感:“车停在后门,但保险起见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带着文件先离开,我尽量拖住他们。” 见张婷还在犹豫,江夏一把拽住她的手向后门冲去。 “没时间犹豫了,我知道一个好去处,那里应该不会被发现!” 半个小时后,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写字楼,屏息凝神地上了二十一层,见这一层空无一人,才松了口气。 张婷找了个还算干净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我说你咋啥都知道,这么繁忙的写字楼里,还有整层整层的空档?” 江夏:“这里就是程羽的风语工作室的所在地,他们年前才破产,加上破产之后很快出了车祸,做生意的人嫌这里晦气,估计迟迟没有入驻的企业。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就在墨林集团的眼皮子底下,不过程羽都不在了,他们应该也不监视了。” 这时,张婷忽然缓缓开口。 “其实,你提供的这些罪行已经足够了。” “嗯?你在说什么?” 张婷扬起头:“单单林源贩毒的罪证,就已经能为你脱罪了,没有必要再查下去,费时费力” “哦?”江夏露出早有所料的神情,阴阳怪气地说道。 “我怎么记得,你是王警官最得意的学生,他那么信任你,你却在他钻研了十几年,只差临门一脚的案件上说放弃就放弃?” “你懂什么!”张婷站起身,她额头的空气刘海也随着飘起。 “你知道自从审讯你开始,我们警局承受了多大的压力吗?王警官完全可以顺从上面的旨意让你当替罪羊,但他选择自己默默承担压力,刚才的局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哈?你露馅了,张警官,刚才我们在纪念堂二层,存放骨灰盒的屋子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你是怎么通过嘈杂的脚步声和争吵声,判断外面是墨林集团的人呢?” “我这当然是警察的直觉。” “但警察的直觉应该不包括谈及自己弟弟的死的时候鼻子抽动,眼睛不自觉地乱瞟,不自然地抠手以及下意识地夹紧腿,抱歉呀张警官,在学医的时候,我顺便学了一些观察微表情的知识,种种迹象表明你根本就是在说谎。” 和王旭相比,张婷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心理建设,意识到自己的谎言被识破后,她下意识地冲上前,扼住江夏的喉咙,死死地摁在墙上。 “不许说!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如果你挖掘出徐寅的犯罪行径,我也会因此成为犯罪嫌疑人,所以求求你闭上嘴” 另一边,刘梓晴正坐在办公室里,心神不宁地刷着当日的新闻。 “铃铃铃~” 她几乎是在电话响的瞬间接通。 “喂?母亲,你终于来电话了,自从前天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是彻夜难眠。” 而电话那端的方玲雅正优雅地拈着车厘子,一颗一颗地吃着。 “闺女你没必要害怕,替罪羊找到了吗?” “那是当然,您闺女虽然没本事,对付这种小鱼小虾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昨晚我还差点被叫去作证,还好在医院这边有关系,随便糊弄过去了。” “好,”方玲雅望着镜中的自己,她那张本就苍白消瘦的脸上涂着厚重的妆,看起来更是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方玲雅对这样的自己非常满意,露出狰狞的笑容。 “现在正是我们反攻的大好时机,等替罪羊一死,我们就把徐寅的事拱出去,把墨林集团这些年的纠纷全都往他身上推,留下的资产,可是我们自己的。” 听到资产,刘梓晴笑得合不拢嘴。 “母亲您就放一百个心好了,那资产转移合同我都签好了,现在我最担心的,反而是那个冉奕,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事情发生以后根本联系不上他。谁知道他是不是真心和我们合作,说实话我觉得五五分就已经很过分了,他不会还不知足。” 方玲雅吐出吃净的车厘子核,自信满满道:“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咱们试着世界上唯二活着的,和程墨林有血缘关系的人了,合法继承权非我们莫属,至于分给那小子多少,完全看我们心情。” 刘梓晴:“就他现在这表现,到时候分他一杯羹都是痴心妄想!” 放下电话后,方玲雅摘下金手镯,在手里把玩着,这是她当年结婚的嫁妆。 “程墨林呀程墨林,当初把你的妻子和女儿赶出家门,不留一点情面,现在我们来讨债了,你可要好好招待我们呀。” 第157章 (第六卷 吟月谣)转生成了小学生! 床头的闹铃响个不停,江夏不耐烦地从被窝中伸出手,却发现够不到床头柜上的闹铃。 “床咋忽然变得那么大了?” 她懵懵地钻出被窝,见卧室内陌生的陈设,江夏才反应过来,自己进入了新的回溯。 冷风吹过,激地她打了个寒战。 她跳下床,光着脚去关窗户,却发现这卧室的窗户也有些高,她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够到。 不知为什么,江夏觉得这副身躯很疲惫,她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忽然抬头望见镜内的自己。 卡哇伊的粉色睡衣,顶着乱蓬蓬头发的小脑袋,甩了甩袖子,红色日记本掉落在地。 江夏竟然变成了一个八岁的二年级小学生——田月瑶。 根据日记上的提示,田月瑶一点点解开睡衣扣子,看见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 怪不得如此疲惫。 床头的闹铃再次响起,田月瑶看了眼时间,应该要上学了。 在江夏的记忆中,她是个超级无敌瞌睡虫,每次都是在母亲的打骂声中磨磨蹭蹭地起床上学,宿主的妈妈却没有任何催促。 不过看完日记内容后,田月瑶睡意全无,日记里提到的师大附小和佳佳是同一所学校,她很快从衣柜里翻出那套不太合身的淡紫色校服,拎上书包走出卧室。 令她意外的是,家中空无一人,餐桌上摆着烤好的面包和煎鸡蛋、牛奶,还放着一张字条和二十块钱。 “闺女,起来了的话记得吃饭,中午想吃什么就去买,钥匙压在门口脚垫下面了,出门的话记得带。” 直到把面包塞到嘴里,田月瑶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了,她大快朵颐地吃着,直到把盒里的牛奶喝得一干二净,才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宿主家距学校并不远,不过由于吃饭耽误了太多时间,她压着早读铃赶到教室。 推开教室门的瞬间,田月瑶就感觉无数陌生又不坏好意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就连讲台上的班主任也露出吃惊的神情。 “田田月瑶,你竟然来上学了?你妈妈不是说还要在家养一个月吗?” “不用啦老师。”田月瑶用肉嘟嘟的脸挤出可爱的微笑。 “我已经病好了。” 宿主的病,记录在日记本触目惊心的文字间。 宿主田月瑶,诞生于一个单亲家庭,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自己的爸爸,由于妈妈要独自养活她,宿主常常得不到母亲的关爱,从幼儿园到小学阶段,每每学校举办亲子相关的活动时,宿主的妈妈都不会到场,以至于宿主已经习惯孤零零地坐在位子上,埋头看绘本度过这段煎熬的时光。 但人们常说,孩子的恶意才是最可怕的,因为它没有任何缘由。 渐渐地,班上顽劣的学生开始以此嘲笑宿主,这种嘲笑渐渐演变成了没有任何理由的校园暴力。 “诶?田月瑶为什么自己坐着呀。” “她是个没有爸爸妈妈的野孩子!” “你看她平时连句话都不说,我奶奶说撒谎的孩子都会被剪断舌头,快张嘴让我们看看你舌头还在不在。” 恶作剧、言语辱骂、甚至拳打脚踢,对宿主的校园霸凌渐渐向高年级群体蔓延,知道她好欺负的人甚至开始报团,有组织地向她勒索零花钱,再把她打得鼻青脸肿。 宿主的母亲常常整天不在家,她的心情无法向任何人倾诉,本就内向害羞的她不敢向老师告状。加之师大附小是一所贵族小学,来这里上学的小孩除了足够优秀,家里也都有老师惹不起的关系,宿主不负责任的班主任觉得这不过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理会。 久而久之,委屈渐渐演变成抵触上学的心理,终于在某一日爆发,在短暂的心理诊断后,医生建议宿主的母亲暂时中断她的学业。 “没事多陪陪孩子,带孩子出去走走。” 然而,工作的繁忙让宿主的母亲将医生的劝告当成耳旁风,宿主被孤零零地扔在家里,虽然逃避了校园暴力,但还是没解决任何问题。 田月瑶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她用抹布擦掉课桌上“你妈妈是狐狸精”之类的字,倒掉桌兜里的垃圾,没有任何怨言地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刚一坐下,她便听见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喂!狐狸精的野孩子怎么还回来上学了?” “肯定是家里有了小狐狸,连狐狸精都不要她了!” 田月瑶猛地回头,那两个多管闲事的男生瞬间闭上嘴,但她没有丝毫生气,反而笑着说。 “早上好呀。” 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她内心里早已发了毒誓,一定要让这些校园霸凌的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不过许久没有接触校园环境,田月瑶居然有些怀念,但随着老师宣布“期中考试开始”,这份怀念被浇了一盆冷水,她上学时成绩一直平平无奇,考试更是最令人头疼的事。 班主任:“这次考试是省教育局出的卷子,可能有点难,同学们不用太紧张。” 但当她接过卷子后,差点没笑出声,她忽然想起来宿主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和小学生相比,她简直是天才。 数学卷子基本就是一百以内的加减乘除,语文卷子无外乎识拼音写汉字,组词造句,最难的不过三百字的作文。 作文的标题是“我的梦想”,田月瑶想到自己为了考护士资格证,无数个煎熬的夜晚,灵感有感而发,不知不觉写了一千多字。 写完以后她抬起头,发现才过了半个多小时,望着先前嘲讽她的男生一个个抓耳挠腮,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全然没了欺凌她时的嚣张气焰,田月瑶洋洋得意地起身交卷,却被班主任厉声呵斥。 “田月瑶谁让你离开座位的?考试时间还没结束!” 差点忘了,这里不是大学,不能提前交卷。 教室里传来一阵讥笑声,那些男生又挑衅似得向她吐鬼脸。田月瑶默默地回到座位上,暗自攥紧拳头。 笑,趁现在多笑几声,等会儿就笑不出来了。 果然,午休过后,下午上课时,班主任搬着一沓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走进教室。 田月瑶正得意洋洋地等着老师宣布成绩,没想到老师严厉地点她的名字。 “田月瑶站起来!” “同学们,之前我也说了,省教育局出的卷子很难,所以考得分低也情有可原,但公然作弊性质就太恶劣了!” 第158章 疯魔且乖张 “老师我没有作弊!”田月瑶腾地一下站起身,为自己辩解道。 班主任不紧不慢地扶了下眼镜。 “田月瑶,你以为你那点小聪明能骗得过我?语文试卷上有很多生僻字三四年级的学生都不会写,一百以内的除法也超出了我们的教学进度,更何况你这么长时间没来上学,怎么可能考了满分?还有你那作文,给我讲实话,到底是从哪本作文书上抄的?” “你这小孩天天用各种奇怪的理由不上学不说,还学会了撒谎!” 田月瑶默默地低下头,身后又是一阵嘲笑声。 “天天撒谎,难怪狐狸精不要她,难怪舌头会被割掉。” 她终于切身感受到校园霸凌的恶意,难以想象宿主在校园内度过的每一天有多么煎熬。 她暗暗攥紧拳头,抬起头问老师。 “那怎么样才能证明我没有作弊?” “没事,省教育局出卷子的时候出了ab两套试卷,既然你还嘴硬,来,你来讲台旁边我盯着你做。” 田月瑶搬着板凳坐到讲台旁,接过卷子,忽然扬起脸问班主任。 “老师,我不能白做一张卷子,如果我确实作弊了,那我就写一份一千字的检讨,如果我没作弊,您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我道歉。” “好。”班主任不以为然地答应下来,她其实是在故意刁难田月瑶,省教育局出的这两套卷子完全不按学校的教学进度来,一套比一套难,b卷的乘除法是他们下学期才要学的内容,班主任心想这卷子你要是能答上来,以后我跟你姓。 经受莫大的屈辱后,这一次田月瑶更是报仇雪恨般地写卷子,数学卷子仅仅用了十分钟,语文虽然写了一个小时,但绝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作文上,作文的标题是我的妈妈,她这次直接以唐绘为原型,以小说的形式描写了一个虽然自身命运坎坷,但仍旧竭尽全力爱自己孩子的伟大母亲的形象,在全体师生诧异的目光下,田月瑶附了两张a4纸,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千来字。 班主任拿着卷子,颤颤巍巍地摘下眼镜,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个小学二年级学生的写作水平竟然和成年人差不多,唯一的缺点是字迹有些潦草(学医的都会这样,护士也不能幸免) 但这并不影响她的班上诞生了一位天才,班主任激动地念了她写的作文,并站在讲台上真挚地向田月瑶道歉。 田月瑶冷哼一声,她一眼看透这老师假惺惺的神情,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首要任务是收拾那些校园霸凌的学生。 果不其然,田月瑶优异的成绩深深刺激了那些在及格线徘徊的男生,课间趁着她去上厕所的空档,他们叫来高年级的学生,把她堵在厕所里面。 田月瑶还没洗手,就被两个四年级的女生拦在门口,其中一个恶狠狠道。 “你这野种还敢回来上学呀,是不是好久没被我们收拾,身上痒痒了。” “就是,不就个破考试嘛,你嚣张什么?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另一个附和。 田月瑶见她们故作成熟的样子,差点笑出声。 “大姐头问你话呢?哑巴了?”同班的男生躲在厕所门口,狗仗人势地附和。 田月瑶终于绷不住,笑出了声。 “不是我说你们几个也太搞笑了,从哪个青春伤痛文学作品里看来的桥段?我说你们晚上睡觉是不是还怕黑呀?还大姐头,不行笑得我肚子疼了。” 两个“高年级”女生见田月瑶一点都不给她们面子,瞬间火气上来了。 “看来必须得给你点颜色瞧瞧了!” 她们架着田月瑶走到厕所的水槽前,二话不说把她的头摁到里面。 “嚣张!让你嚣张,用马桶水洗洗你那破嘴!” 摁了一会儿后,她们见田月瑶不再挣扎,便松开了手,没想到田月瑶竟然一转身,踮起脚强吻了其中一个霸凌的女生。 她含了一大口马桶水,口腔猛地加压,那女的根本反应不过来,咕咚一下把水咽了下去。 田月瑶擦了擦嘴咯咯地笑着,“来嘛,好东西怎么能不分享呢?正好也让你们尝尝鲜。” 那个喝下水的女生被吓坏了,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个女生气不过,威胁道。 “你,你给我等着,我哥可是六年级的‘校霸’!等着他来收拾你。” 不一会儿,一个一米七不到的男生来到厕所门口,一句“我看谁敢动我的女人”更让田月瑶笑得满地打滚。 那个六年级男生没穿校服,不知道从哪里整了一件全是洞洞的骷髅头衬衫,脚上穿着豆豆鞋,眉间贴的是比巴卜口香糖一块钱赠五个的奥特曼纹身贴,脖子上带着小卖部五块钱一条的塑料金链子,一副怼天怼地的样子。 不过田月瑶早有防备,喂这混小子嘴对嘴喝厕所水显然算奖励他了,田月瑶趁这个空档从厕所的犄角旮旯翻出来一个结满蜘蛛网的拖把,她“开盒”了几个坑,终于找到一个没冲干净的坑位,给拖把镀了层金。 俗话说拖把沾屎犹如吕布在世,田月瑶挥舞着附了魔的拖把瞬间转守为攻,在人群中杀了个七进七出,那个“校霸”被吓得连滚带爬往楼上跑,也没有逃过接受拖把洗礼的命运。 田月瑶拎着拖把从一楼厕所一路杀到了操场,那群欺负她的男生被吓得哆哆嗦嗦地缩在墙角,直到班主任赶来把她叫停,才结束这场堪比长坂坡、虎牢关的战斗。 但对如何处理田月瑶这件事上,班主任也很为难,因为她的考试成绩被省教育局的人注意到了,如果能培养出一个天才,那必将是她育人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这次被田月瑶追杀的学生中有不少人都是有权有势的,她得给那些学生的家长一个交代。 正当她危难之际,一个小女孩忽然推门进来。 “老师,我来交作业了。” “好哦程思佳,作业放在桌上就行。” 但程思佳放完作业本后,却没有离开,反而盯着田月瑶说。 “老师,可不可以原谅她。” 第159章 我们做朋友吧 班主任本来秉着和稀泥的理念,想让田月瑶也给那些男生道歉,但程思佳发话了,她不禁在心里掂量了一番。 “程思佳,这件事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老师我也要” “放过田月瑶,这是我爷爷的话,我只是替他向您传达。” 班主任心里咯噔一下,谁不知道程思佳的爷爷是什么人物?墨林集团的二把手,在f市都能呼风唤雨的大佬,当初她有眼不识泰山,在开学典礼上公然指责程思佳小提琴独奏跑调,被校长痛批后差点丢掉工作。 既然如此,她也不好再追究原委,只得悻悻地说。 “看在你爷爷的面子上,这次就先饶了她。” “还要让那些男生给她道歉!”程思佳补充。 田月瑶站在一旁,眯起眼打量这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女孩,在以往的回溯中,她有个可爱的乳名——佳佳。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和唐绘的女儿是同班同学,不过田月瑶转念一想,这恰好也是个机会,可以借助程思佳踏板,接触事件的核心。 于是,在班主任终究拗不过,无可奈何地把田月瑶放走后,她回教室拎起书包,一溜烟地从走廊奔出教学楼。 走廊上那些霸凌她的男生刚刚松了口气,见田月瑶又飞奔而来,吓得落荒而逃,但她根本没把这些家伙放在眼里,田月瑶眼中,只有那个背着紫色兔子书包的人。 “程程思佳你咋走这么快?”田月瑶追上她,大口喘着气问。 她习惯性地把手搭在程思佳的书包上,没想到程思佳一甩手,把她推开,又自顾自地向前走着。 “诶”田月瑶有些摸不到头脑,赶忙追上去。拦住程思佳的去路。 “我们不是好朋友嘛?你刚才还帮我说话来着,我都没来得及说谢谢” 程思佳冷冷地回答:“我们很熟吗?” “诶?不是你刚才还” “我只是传达爷爷的旨意罢了,我在学校没有朋友,更何况是你这样冒犯的人,我一点都不想和你交朋友。” “冒犯?”田月瑶摸了摸头,终于意识到了。 “嗷~你说我写的那篇作文嘛?嗐那个标题纯属在刁难我好不好,我妈妈成天成天不在家,医生的叮嘱也当耳旁风,我对她能有什么好印象嘛,我实在想不出来,就编了一个” 听到田月瑶的辩解,程思佳终于停下脚步,低头攥紧双拳。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怎么可能写得那么像?” “仅仅是因为这件事就疏远我吗?” “才不是!”程思佳撅起小嘴别过脸,虽然是否认的语气,但小孩子的心思太好看穿了。 “佳佳,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妈妈根本不好好照顾我,你就当当把妈妈也借给我用了。” “谁让你这么称呼我了!”程思佳一跺脚,田月瑶分明感觉到她的态度松动了。 “好啦好啦,我给你道歉好不好?”田月瑶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二十块钱,早上吃得太多,她就把这钱省了下来,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我请你吃雪糕!”田月瑶眼睛滴溜溜转着,曾经回溯成为过唐绘的她,知道唐绘和徐寅对佳佳的家教很严格,从来不让她在外面吃乱七八糟的。 然而成年人不会懂孩子们能自由支配零钱的满足感,亲自买到那些五毛一块的小零食,反而比山珍海味更有吸引力。 一听这话,程思佳的态度马上软下来了,她低下头,脚不自觉地划着地。 “那那好,但得让我选。” “没问题~”田月瑶把二十元“巨款”塞到她手里。 “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跟我来~” 两小只混在人群中,贴着校门另一边蹑手蹑脚地绕进小卖部。 “我们为啥要偷偷摸摸的?”程思佳跟在田月瑶后面问。 田月瑶:“你妈妈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在校门口等你了,被她抓住可就吃不了冰糕了。” 程思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和田月瑶之间的距离也不自觉地拉近了。 两根小神童雪糕,一瓶冰镇的汽水,加上几包叫不上名字的“垃圾食品”。两个女孩躲在小卖部背阴的地方,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话说。”田月瑶趁机向程思佳试探。 “你爷爷传达这句话的时候,有没有说其中的原委呀?” “yuanwei是什么意思?能吃嘛?”程思佳天真无邪地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 田月瑶:“就是有没有说其他的话。” 程思佳想了想:“爷爷当时还说,不能让你受欺负,日后留着你还有用之类的话,对了,爷爷还对你突然能上学蛮惊讶的。” “这样啊”田月瑶心里犯嘀咕,徐寅这个畜生真是不干人事,连宿主这么小的女孩都要当做筹码吗? 程思佳扭过头:“那个确实好久好久没见过你了,你去哪里了呀?老师说你生病了,你妈妈为什么不好好照顾你呀?还有那些男生,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要欺负你” 田月瑶望着晴朗的天空,若有所思道。 “这就说来话长了,不过我可以讲给你听。” 把如此残酷的真相告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未免太过残忍了,田月瑶思忖许久,用佳佳听得懂的方式,编织了善意的谎言,像讲故事般天花乱坠地说着。 “那个高年级男生,我和他住在一个小区,上次我们比赛跳绳他输给我了,所以非得跑到厕所门口和我比打架,这不是欺负女孩子嘛。” “就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程思佳听得入迷,在一旁咯咯笑着。 “你还知道绅士风度?” “嗯呐,妈妈常说她喜欢有绅士风度的人。” “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算是有绅士风度?” “唔”程思佳想了想。 “让着女生,体贴妈妈,很诚实不撒谎,不能像爸爸一样!”说到这里,程思佳气鼓鼓地撅起嘴。 “你知道嘛,我爸爸就是个大骗子!” 随着聊天越来越多,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也逐渐消失,程思佳终于主动拉住田月瑶的手。 “我们做朋友,以后你叫我佳佳就好~” 第160章 以后我来保护你 两个人聊得太入迷,完全忘了时间,直到有人站到程思佳背后,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起来,训斥道: “程思佳!偷偷跑到这里吃垃圾食品是!”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田月瑶猛地抬起头,目光却无法从那个女人脸上离开。 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那个和她命运息息相关的女人——唐绘,一手拎着程思佳,一手叉着腰,气愤地站在那里。 但她的气场和江夏附身时截然相反。 “程思佳!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老师说你四点就出校门了,你看现在都几点了?整整一个小时,我在校门口等了你整整一个小时,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我都以为你被人拐走,差点要报警了,程思佳你却一点不上心,躲着我吃垃圾食品;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这些零食不健康吃了会生病,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还有,钱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又偷偷拿妈妈的钱了?” 被唐绘劈头盖脸一顿训,程思佳眼泪汪汪地耷拉着脑袋,拽了拽一旁的田月瑶。 “这是我新交的朋友,是她请我吃的” 唐绘瞟了眼田月瑶,愣了片刻,一把拽住程思佳转身就走。 “说过多少遍不要跟这种坏孩子一起玩!” “她不是坏孩子!她今天考了满分,还写了一篇特别长的作文,老师都夸她写得好”但一切挣扎和辩解都是徒劳。 程思佳被带走了,只有田月瑶愣在原地,唐绘的管教比她想的还要严格。 “我还以为她从来都不会打骂孩子呢难不成我当初扮演错了吗?” 更值得深究的,是唐绘对宿主的态度,她想不明白不仅仅是同学,连外人对她都有这么大的恶意吗? 田月瑶甚至不自信地找了面玻璃门,反反复复确认镜中自己的长相,标准的活泼可爱小学生,不是什么吓人的丑八怪。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田月瑶郁闷地沿着马路往家走着,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她回过头,看见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男孩背着书包在前面仓皇跑着,他身后的一群男生一边嬉笑叫骂,一边拾路边的石子朝他扔去。 田月瑶本不想多管闲事,但她一眼认出这群人中,有几个是当初在厕所门口堵她的男生,瞬间与这个被欺负的男孩感同身受,一股莫名的邪火从心中升起,她四下看了看,不远处有一个垃圾桶,她从路边的绿化带找了一根心仪的木棍,挑起一袋垃圾,见那男孩跑了过来,她一把拽住他。 “别害怕,躲我后面!” 那群男生追到她面前,见是田月瑶,瞬间停下了脚步。 “追呀!别让那小子跑了!”其中一个没见过她的男生大声嚷嚷,但那些见过她吕布再世的男生纷纷裹足不前。 “怕什么?一个小女生,还能对付得了咱们?”那个愣头青捡起石子冲了上去,正中田月瑶下怀。 她冷笑一声,挥动藏在背后的树枝,那袋垃圾在空中划了个优美的弧线,精准无误地落在那个男生的脑袋上,顿时,一股腐烂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这袋垃圾的成分可不简单,这垃圾桶紧挨着一家海鲜大排档,大排档多余的厨余垃圾都会往里面扔,垃圾袋里装满了昨天吃剩下的海鲜、鱼骨头,龙虾壳等等丰盛的大餐,一股脑地砸在那男生的脑袋上,结结实实地让他吃了顿山珍海味。 那男生干呕了几下,顿时不敢再追,扔下石头哭着往回跑,但他脑袋上还顶着个“海鲜大礼包”,其余那些男生都害怕沾到自己身上,纷纷落荒而逃。 见他们跑远了,躲在田月瑶身后的男生才怯怯地探出头。 “别躲着啦,男子汉大丈夫的,只知道躲怎么行?” 那男生瞬间向她投来羡慕敬佩的目光。 “你是田月瑶嘛?今天在教室上考满分的女生,我也听其他同学说你在厕所的英勇事迹了” “咱们是同班同学?”田月瑶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孩,他皮肤很白,黑色的针织帽盖住整个脑袋,嘴唇有些苍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应应该是,我也时不时地因为住院不能来上学,听同学们说你也生病了但看你这么健康,应该不要紧。” “我没什么大事啦,已经完全康复了。”田月瑶边说边挥舞拳头。 男孩见状也露出淡淡的微笑。 “没事就好,真羡慕你们都有一副健康的身体。” 田月瑶扭过头,注意到男孩白皙修长的手背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针孔。 “你是为什么住院呀?” 男孩的眼神有些忧郁:“我也不知道,父母和姐姐都瞒着我,他们一直骗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我能看得出这病很严重,我指的他们说要配型,还要透析什么的基本每个月我都要住院,躺在病床上,在那些空荡荡的病房里穿来穿去,有时候会失去意识,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虽然描述得含糊其词,江夏本人好歹也是职业护士,对各种病症了如指掌,听男孩的描述也能理解,他得的应该是尿毒症,现阶段应该已经接受了治疗,但找不到合适人配型,只能依靠血液透析维持生命。 想到这里,田月瑶大概明白男孩为什么会被其他人欺负了,无非是和她一样的理由,因为弱小,因为和他人与众不同,又没有反抗的能力,像他这样拖着病体根本无法反抗,才会被那些最原始的恶意欺凌。 不知为何,田月瑶新黎明知道没有必要,却还是郑重其事地把手放在男孩的肩膀上,用坚毅的眼神望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宇骏。” “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以后放学以后咱们一起走,现在那群小兔崽子已经被我教训怕了,你以后跟着我混,他们不敢欺负你的!” 说这话时,田月瑶感觉自己燃起了一阵大义凛然的威风,仿佛带着上天的任务,下凡来拯救某个人。 第161章 不要太招摇了 和张宇骏分别后,田月瑶回到冷清的家,桌上多了保温盒和新的字条,仍然是她母亲的留言。 “瑶瑶,今天去上学了嘛?棒棒哒~回来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妈妈晚上还要加班,有什么需求写在纸条上。” 如此形式化的关心,更让田月瑶与宿主感同身受,她心中忽然诞生了一种怪异的想法,哪怕,哪怕自己的母亲能像唐绘那样,在同学面前不留情面地训斥她,也算关心了,总比这些冰冷的字条强。 但毕竟宿主内在的灵魂已经被她替代,田月瑶乖乖吃完饭,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现如今,平安夜车祸案的凶手已经锁定,只有徐寅虽坏事做尽,但还没找到确凿的证据,唐绘替身的事件上他是不曾露面的幕后主使,那份计划书上也没有他的姓名。 “到底还有哪些事能威胁到程羽?”田月瑶下意识抬头望向日历。 2022年12月1日 熟悉的日期,她猛地意识到如此敏感的时期,徐寅犯下的罪行很有可能和车祸案直接相关。 但转念一想,当初他也曾几度试图直接杀害程羽,却都被她一一破解,显然,车祸案并不是徐寅真正实现的罪行。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灵魂没有匹配小学生充沛的精力,她有些疲惫,不知不觉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知何时,她忽然感觉有人把她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还在卧室门口说了些什么。 等她回过神时,唤醒她的依旧是烦人的闹钟。 桌上放着热乎乎的皮蛋瘦肉粥,字条上又多加了几句。 “瑶瑶,怎么没回床上睡呀,早上起来没有不舒服,小心着凉。” 明明宿主的母亲还活着,却如同幽灵般从未现身,没有联系方式,只留下只言片语的痕迹。 学校的环境倒是发生了不少改变,由于田月瑶昨天吕布再世的表现,那些讨厌的男生也忌惮她三分,校园霸凌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上课铃响时,田月瑶环顾四周,程思佳虽然有些小心翼翼,但还是很友好地向她打招呼,田月瑶回过头,那些男生连和她对视的勇气都没有,纷纷低下头,但她还是毫不客气地扭身敲了敲身后男生的桌子。 “话说,我左前方的空位置,是谁的?” “报报告,是张宇骏的,我我我们保证以后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张宇骏”田月瑶喃喃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他请病假了?” “应应该是,有时候一周就来上一两天学,他经常这样的” “你们明知道他是病人,还故意欺负他?” 田月瑶扼住那男生的手腕,犀利的眼神差点把那男生吓尿裤子。 “不不不是因为这个,有人说他家里是卖器官的,他家里人到处拐卖小孩,割他们的器官,我们才觉得他也是坏人” 田月瑶见他结结巴巴的语气不像在说谎,于是松手饶了他。 等下课后,她第一时间跑到程思佳身旁,而程思佳也像早有准备般,从兜里掏出一袋饼干。 “这是妈妈昨晚和我一起烤的,妈妈说她当时情绪有点激动了,让我替她向你道歉。” 田月瑶打开布兜,里面焦黑一片,看不出是什么东西,刺鼻的味道也在提醒她为了生命安全最好不要尝试。 “那个我先收起来,等回家再吃。” 田月瑶悻悻地把这兜“饼干”装进口袋里,好在她知道唐绘的厨艺几斤几两,不然真分不清楚这算道歉还是蓄意谋杀。 “佳佳,张宇骏的病你知道嘛?就是那个天天被欺负的男生。” 程思佳点了点头:“当然哇,但那不是他罪有应得吗?” 她给出了和那些男生一样的理由。 “他家里都是坏人,他也是坏人。” 程思佳神乎其神地透露自己知道的隐情。 “不仅他们在传,我听我爷爷说,张宇骏有个当警察的姐姐,借着当警察的身份,各种拐卖小孩子,就是为了给他治病。” 田月瑶没想到这种不靠谱的故事竟然衍生出这么多离谱的版本,但童言无忌,她也没必要扼杀小孩子的想象力。 老师在台上讲着幼稚的习题,座位上的小学生自作聪明地窃窃私语,课间听程思佳的天真发言,田月瑶本以为这又是稀松平常的一天,没想到临近放学时,班主任把她叫了出去。 还有另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和班主任站在一起,他一见到田月瑶,脸上就堆满了笑容。 班主任骄傲地介绍。 “这就是我们班的神童,田月瑶,这位是省教育局的高局长,他看了你的作文,给予了很高评价,今天打电话通知咱们学校,说非见你一面不可。” 高局长非常有礼貌地俯下身。 “田同学,你的作文我读了好几遍,的确不像一个小学生能有的写作素养和见闻,我是个教育从业者,我自始至终认为教育不能仅仅从成绩出发,你能拥有如此高超的写作水平,肯定和家庭的培养脱不了干系,田同学,我觉得你是个很好的例子,我想了解一下你的原生家庭,和你的家人聊一聊,看看能不能总结出一些教育孩子的经验。” 班主任在一旁苦笑,她就是知道田月瑶的家庭教育环境有多糟糕,才会如此惊讶,但对方可是省教育局的局长,她又不能直接拒绝,于是将皮球踢给了田月瑶。 “高局长,我这里有她家长的联系方式,但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孩子自己决定。” “当然,我们肯定要尊重孩子的意愿。”高局长不愧是真心办教育的教育工作者,以和蔼平等的态度,迅速拉近了和孩子间的距离。 田月瑶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了解宿主母亲的机会吗?于是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让我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妈妈。” 伴随着嘟嘟的接电提示音,电话那段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啦老师?我们家田月瑶有什么事吗?” 田月瑶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但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冲动,用孩童的语气转述了事情的经过,和高局长的请求,没曾想电话那端的声音迅速拉了下来。 “田月瑶,都说了多少遍不要这么招摇。” 第162章 警察深夜“拜访” 田月瑶本以为,这次转生成为小学生,理所当然地会发生天才神童昭示天下,同龄小朋友羡慕不已的桥段,然而电话那端的声音却给了她沉重一击。 “妈妈,我没有作弊,是靠自己的努力才考到这么高分,为什么你还是要训我?” 电话那端的妈妈显然没想到田月瑶会用这么成熟的语气反驳,愣了片刻后冷冷地回复。 “我现在还在忙,今晚回家后和你说,但这些事不要再继续了,闺女,什么都不要暴露才能保护好自己。” 放下电话后,田月瑶露出失落的神情,高局长巧妙地安慰。 “也许你妈妈只是觉得没什么特别的教育方法呢,这样润物细无声自然而然的教育态度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这样,廖老师,您把我的联系方式留给这孩子,如果孩子家长闲下来愿意接受采访的话,就让她联系我好不好?” 高局长温和地拍了拍田月瑶的小脑袋,却没发现她失落的神情中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因为对她而言,能够见到宿主的母亲,目的就已经达到了,更何况,听见电话那端熟悉的声音,她立刻意识到那人的身份。 厨房里做饭的女人听见田月瑶开门的声音,立马放下锅铲出来迎接,却没想到女儿用陌生而冷峻的眼神望着她。 面容精致如画,五官玲珑精美,深邃的双眸带着一丝邪魅,虽然时过境迁,三十多岁的她已远不及年轻时那般妖艳,但成熟后独有的韵味令她的魅力丝毫没有退却。 “田雨轩,果然是这个女人!” 田月瑶咬紧牙关,她没想到这段回溯中,自己竟然会沦为这个唯利是图的坏女人的女儿。要知道根据过去回溯的刻板印象,田雨轩不过是徐寅的走狗,和他同流合污;更何况有常琳这样的神仙队友作对比,田雨轩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不堪但那些字条上对女儿的关切,又略微动摇了田月瑶心底的刻板印象。 田雨轩愣了片刻后,还是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而接下来的话,更把田月瑶说懵了。 “闺女,知道你受委屈了,妈妈工作太忙,实在没有时间照顾你,所以只能尽我所能的挤出时间给你做饭,见你睡着的样子又不好意思打扰你,对不起闺女,妈妈是个大笨蛋,实在不会表达对你的爱,其实我知道你期中考试成绩那么好以后,差点高兴地飞起来,但闺女,妈妈也是有苦衷的,你还小,有些残酷的现实不能让你了解,但你要相信妈妈好不好,现在心情变好了,就乖乖上学就好,成绩好坏无所谓的,只要能健康成长妈妈就心满意足了,钱不够了和妈妈说,妈妈也会尽我所能地陪你,但一定要听妈妈的话,千万不能再那么张扬了,好不好?” 一大串倾诉后,田雨轩站起身,擦干眼角的泪花,看了眼时间。 “不好,要迟到了,闺女饭已经做好盛出来了,你趁热吃,有事写在纸条上。” 说罢,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只留下一脸懵逼的田月瑶。 她万万没想到田雨轩那样势力的外表下,竟然藏着一个如此有爱的灵魂;即使经历了太多被欺骗的她已经习惯了警惕,但田月瑶想不明白一个母亲有什么理由去欺骗自己的孩子。 另外,一个新的疑问在她脑海中诞生,经历了那么多次轮回,她也在无数时间段和田雨轩交手过,她怎么从来不记得田雨轩有个女儿,田雨轩本人也很少提起;难不成她是有意不想让宿主的身份被人知道吗?但这么做又为了什么? 此外,她觉得田雨轩说辞也有些奇怪,根据田月瑶的记忆,田雨轩每天最多的工作不过是陪在徐寅身旁,随时听从他的调遣,除了有些不体面之外,没什么特别累的事,常琳在疗养期间尚且能做那么多事,田雨轩为什么连照顾孩子这么基本的事都没时间? 不过一想到当初她魂穿到唐绘身上,听见办公室内徐寅和田雨轩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也大概明白那些男生口中传言的来源并非无凭无据。 田雨轩的表现以及她这段掏心掏肺的话,包含的谜团实在太多,日记又没有新的提示,田月瑶实在想不出从哪里破局,不过她转念一想,田雨轩每天早上都会给她做饭,意味着她每天晚上还是要回家的,既然如此,不如装睡观察她的动向。 田月瑶给自己定了一个凌晨三点的闹铃,吃完晚饭就躺回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推门进来了,还在床头盯着她看,此外,她还听见了张宇骏的声音。 “这就是田月瑶同学的房间吗?收拾得好整齐呀我可以进来吗?” 不知为何,田月瑶明明感受到旁边有动静,就是睁不开眼醒不来,她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解除鬼压床的方法,屏住了呼吸。 不一会儿,她长舒一口气,身子也就能动了,田月瑶猛地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是凌晨三点半,闹钟不知为何没有响。 更奇怪的是,卧室的门被推开了,她摆放整齐的拖鞋也被踢乱了,客厅的灯开着,种种迹象表明家里可能来人了。 田月瑶第一反应是家里进贼了,她蹑手蹑脚地下床,从厨房门口拎起一把擀面杖,小心翼翼地巡逻着。 意外的是,她打开了每个房间的灯,都没有看见贼的踪迹,除了她的卧室,家里其他地方也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正当她长舒一口气,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自己吓自己时,门忽然被叩响又吓了田月瑶一跳。 她以为是田雨轩回来了,走到门前问谁呀,没想到门外的声音更加熟悉。 “你好,我是高新区警局的警察,刚才在你家这边收到了报警电话,可以开门配合我调查一下吗?” 这个声音让田月瑶陷入了更深的纠结。 张婷,为什么偏偏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第163章 被软禁 张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来不及田月瑶多想,张婷一把拉住她的手,神情有些慌张地问道, “小妹妹,你自己一个人在家吗?不用怕,我是警察,会保护你的。” “请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田月瑶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发现张婷握得非常紧,根本无法摆脱。 虽然脸上依旧带笑,田月瑶还是从张婷略微慌张的眼神中看出一丝心虚,她根本没有报警,难不成入室盗窃的贼好心到投案自首? 警察大半夜登门拜访本就蹊跷,更何况田月瑶算了算时间也对不上,她质问道。 “王旭警官没有来吗?你现在应该还在实习期,不能单独执行任务,怎么就你一个人。” 张婷的额头沁出一层细汗。 “孩子你应该是被吓得不轻,毕竟歹徒潜入了你的房间,甚至还站在床前拍你睡着的照片来着。” 田月瑶:“这么变态?” 张婷:“对呀,要不是我及时赶到,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事” 田月瑶:“我说的变态是你,警察姐姐,你讲的这些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我怎么可能会信?从始至终我就没见过什么歹徒,只有你鬼鬼祟祟地大半夜敲门,胡编乱造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明明你才是那个变态好不好?” 趁着张婷愣神的空档,田月瑶趁机抽手缩回防盗门内,留出一条缝探出脑袋,又恢复了稚嫩的语气。 “妈妈说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我要做听话的乖孩子,姐姐你请回。” 张婷的手停在半空中,缓缓落下,她眼神复杂,似乎想辩解什么,却还是缩回了手,转身离去。 “小妹妹你好自为之,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不要再给任何人开门。” 田月瑶搞不懂张婷到底在隐瞒什么,除了她以外没有其他和外界联系的方式。 “你知道我妈妈的联系方式吗?她叫田雨轩,是墨林集团徐寅的秘书。” 听到这个名字,张婷心里咯噔一下,全身为之一颤,但还是没有回头。 “139xxxxxxxx,不过最好不要对她报什么希望。” 关上门后,田月瑶坐回沙发上,睡意全无;张婷能描述出歹徒入室的场景,不管歹徒存不存在,她张婷是必然进来过的,她的目的是什么? 田月瑶忽然想起自己正是被张婷枪杀才进入了新的回溯,她记得张婷曾说不想继续调查徐寅。 徐寅、田雨轩、张婷,这些人之间的联系果然不简单。 望着抄录在字条上的电话号码,田月瑶考虑再三,还是决定打过去。 几声漫长的电话铃声后,传来田雨轩略带紧张的声音。 “闺女?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会知道我的” 田雨轩那边的声音很嘈杂,像是有人在争吵着什么,田月瑶淡淡地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为了套取更多的信息,她问。 “妈妈,你认识那个警察姐姐吗?你们之前是什么关系?还有家里是不是有其他人?为什么警察姐姐说家里进了歹徒,但我根本看不到。” “她怎么会来难不成她回心转意了?”电话那端的田雨轩不由自主地喃喃,她的声音明显畏惧了几分。 “闺女,你先别害怕,我现在就回家,妈妈会把你带到安全的地方的” 一阵嘈杂的电流声,通话中断了,田月瑶困惑地放下电海,却听见咚咚咚的上楼梯声,她警觉地竖起耳朵,脚步声在她家门前停下。 根据脚步声判断,门前站着不止一个人。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想从猫眼里看外面是谁,却发现猫眼也被堵住了,田月瑶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后,如狂风骤雨般的砸门声呼啸而至,外面的人带了工具,伴随着一下下的撞击,防盗门都变形了。 田月瑶深知防盗门迟早会被撞烂,但她家在五层,从窗口逃出去无异于送死。她再一次拿起电话,田雨轩的电话已经拨不通了,田月瑶思虑再三,还是摁下了110。 不出所料,接电话的人是张婷,显然她已经等待好久了,张婷匆忙地问是不是歹徒又来了,田月瑶刚想开口,一只肥厚的手掌却捂住了她的嘴。 门不知何时已经被撞开了,田月瑶挣扎着向上看去,又是她无数次回溯的梦魇——刘泽,这个男人还真是阴魂不散。她无法克制自己内心最原始的恐惧感,吓得瘫软在地。被刘泽等一众大汉拖走了。 电话被扔在地上,仍保持着通话状态,只能听见张婷在那端略带忏悔的呼叫。 “小妹妹,小妹妹你还在吗?对不起我真的想救你,我真的不是有意把你卷进来的。” 等田月瑶再缓过来神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明亮的房间内,大门紧锁,没有窗户,没有和外界沟通的方式,惨白的灯光晃得她睁不开眼。 门上有一个带铁栅栏的小窗口,窗口上放着一个小碗,里面盛着一些粥。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是被软禁起来了,但根本不知道这里的具体位置,以及那些人为什么要软禁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田月瑶唯一想到的可能,就是通过控制她的方式威胁田雨轩,很快她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刘泽在外面拍了拍铁门,咆哮道。 “好好吃饭!不然我们就用食管直接给你喂了!” 田月瑶赶忙趴在门前,把脸贴在铁栅栏上,勉强看见外面的样子,外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她所在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 刘泽一脸凶神恶煞地瞅着她。 “看什么看?磨磨唧唧的,快点把饭吃了,我好跟上面交差。” “交差?”田月瑶眼睛滴溜溜一转,装出懵懂无知委屈巴巴的模样问他。 “叔叔,瑶瑶一直是乖孩子,为什么要抓我呀?” 刘泽本就没什么脑子,加之他还是有些恻隐之心,觉得孩子是无辜的。 “还不是怪你那个不争气的妈,她要是好好配合我们,哪来这么多事?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们只是暂时把你关押在这里,只要你乖乖听话,过几天就放你出去。” 第164章 “越狱”计划 田雨轩身上还藏了太多秘密,沦为上面这些人博弈的筹码是她意料之中的事,好在这次轮回田月瑶还是个孩子,估计对上层博弈产生不了多大影响,她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但她本以为这将是她漫长回溯中最无聊的一段经历,每天吃完饭就睡,睡醒了望着天花板发呆,偶尔刘泽还能给她递一本幼稚的插画书,由于太过无聊,那些童话绘本她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由于视野被完全限制,田月瑶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忽然门被打开了,一个瘦瘦的男孩被推了进来,刘泽把他的被褥扔了进来。 “自己会铺床,那个病床一米五宽,足够你们两个睡了。” 田月瑶一开始只想着来了个新伙伴总算没那么无聊了,但当她认出这个男孩是张宇骏后,瞬间不自然了。 她刚想开口,张宇骏率先问道:“田月瑶同学,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病好了吗?我以为你一直在上学呢?” 田月瑶歪着脑袋满脸疑惑:“病?这和病有什么关系?” 张宇骏:“我是来医院接受治疗的啊他们跟我说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肾源,让我在这里先等一阵子虽然我也觉得奇怪,但姐姐说坚持一阵子就好啦。” 田月瑶轻轻哦了一声,张宇骏虽然身材瘦弱的,但或许是因为生病的关系,他比其他同龄人早熟许多。 “你有个姐姐?” 张宇骏用力点了点头,提到姐姐,他的眼中满是自豪。 “我姐姐比我大十七岁,她是警校毕业了,如果我能康复的话,我也想像她那样,当一个保卫人民的警察。” 保卫人民吗?田月瑶反若有所思地念着张宇骏和张婷的名字。 她忽然想起来那些谣言,如今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和张宇骏独处。 “话说,那些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他们这么说你,你就没有反驳过,或者尝试告老师吗?为什么要一直忍气吞声呢?” 张宇骏苦笑道:“我这个病是天生的,生我的时候,医生就说我的肾功能不太完善,但父母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治病花了很多钱,我家也快承担不起了,当初为了治病,姐姐也是白天上学晚上打工挣钱,那些同学说的没错,我家里确实一直在四处求肾源,也许是他们谁一不小心说错了,成了那些谣言,但和疾病带给我的痛苦相比,谣言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田月瑶认可地点了点头,她也有过资金窘迫的时候,在别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那时的她也就不再顾及什么形象了。 张宇骏成熟的发言简直超脱了他孩童的形象,但田月瑶深知这不过是现实的压力让他被迫成长,在那些成熟的伪装下,仍是一颗稚嫩的心。 “田月瑶,你知道嘛,我其实很羡慕你的勇气,如果我也能像你一样勇敢好了,独自战胜病魔,就不用让家里人这么担心,也能省下好多钱” “你没必要为此自责。”田月瑶忽然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张宇骏。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没必要再架着那些伪装,表达最真实的自己就好,直面最真实的自己也是一种勇气,其实你,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这样坚强,对。” 田月瑶的一席话击溃了张宇骏内心薄弱的防线,这副瘦弱的身躯承受了太多太多,他趴在田月瑶的肩膀上嚎啕大哭,哽咽道。 “你知道血液透析前的针刺有多疼吗我不敢哭我怕哭了以后他们也会伤心怕姐姐又会觉得愧疚” “没事的,没事的。”田月瑶轻拍着他瘦骨嶙峋的背,“你父母不会因此而担心,姐姐不会内疚,那些讨厌的男生也不会欺负嘲笑你,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过终究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阵梨花带雨后,张宇骏的脸上雨过天晴,两人因为彼此交心,也逐渐在这狭小的房间里成了好朋友。 在交流中,田月瑶渐渐发现张宇骏是个活泼开朗的男孩,若非尿毒症的拖累,他有很多“宏伟”的计划。 “我想去滑雪,去海滩冲浪,去开f1方程式赛车,参加环城的马拉松比赛。” 面对张宇骏异想天开的愿望,田月瑶会心地笑着。 “你不是说梦想是当人民警察嘛,当警察可没你想的那么轻松,说不定这些美梦都得泡汤。” “那也没事。”张宇骏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如果我是警察,人民能在我的保护下享受这样的生活,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无疑再一次提升了张宇骏在田月瑶心目中的形象。 被软禁的这些天里,田月瑶也没有放松警惕,她时刻准备着“越狱”,根据她观察的经验,刘泽来巡逻的时间非常固定,大约每顿饭之间会固定来巡逻两次,除此之外附近没有其他人。 田月瑶向张宇骏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在这个地方,况且你看过了这么久了,他们也没给你治病,我猜他们或许是骗子。” “骗子?可前几次血液透析还是一个姓方的阿姨给我们掏的钱,她还说她的女儿就是和谐医院的护士长,有什么事委托她就好。” 护士长?难道是刘梓晴?田月瑶刚想问,张宇骏却话锋一转。 “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之前观察期的时候,爸爸妈妈姐姐他们都会定期来看我,这次过了这么久都不让我联系,你说会不会他们不要我了?” 田月瑶也觉得奇怪,无论怎么说他们两个都不可能因为同一性质被关在一起。 “不过现在没必要想这些了,逃出去要紧,是不是真的抛弃了我们,只有逃出去才能知道真相,对不对?” 说着她指着天花板边缘,一个被不锈钢柜挡住的通风口。 张宇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也许可以试一试。” 这边,刘泽正跑到室外点了支烟偷懒,忽然手机传来警报声,徐寅的消息也接踵而至。 “你怎么搞的?那两个小崽子跑了!” 第165章 我不需要你 “用力推呀!”田月瑶站在下面,扛着张宇骏喊道。 “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了!”张宇骏纤细的胳膊如两根扎根的木棍,清晰的血管暴起。 “嘭!”生锈的管道盖刹那间打开,张宇骏钻进去后,再伸出手把田月瑶拉了上去。 “算你有良心。”田月瑶毒舌道。 张宇骏分析:“我进来的时候被人蒙住了眼睛,但根据在电梯里停留的时间判断,我们应该在二楼或者三楼。” 田月瑶:“这两层可不是一个概念,从三楼掉下去没准儿会丧命。” “好啦,你盼点好的。” 通风管道里面漆黑一片,略带发霉的味道,还好他们俩个子小,能在通风管道里毫不费力地匍匐前进。 二人顺着蜿蜒的管道爬了许久,张宇骏忽然惊喜地大喊。 “有光亮!” “嘘!你小声点!生怕被别人发现啊!”田月瑶跟在张宇骏后面,顺势打了下他的屁股。 “我们现在还在医院里,那些家伙也不是傻子,这会儿估计已经发现我们离开了,我记得二楼厕所上面还有个天花板,咱们可以试试。” 他们小心翼翼地凑近光亮,发现他们正位于二楼大厅中央上空,吓得张宇骏大气不敢喘。 “退退回去” 田月瑶望着大厅中央乱乱糟糟的人群,却持保留态度,她晃了晃通风井盖,是松动的。 “这管道里的路错综复杂,如果找不到更好的路,说不定我们也能趁乱从这里逃出去,你有没有做标记的东西?咱们等会儿再回来。” 张宇骏在口袋里摸索一番,掏出来一个粉红色的,小拇指粗细的荧光棒。 “前几天家人们给我过八岁生日的时候姐姐买了好多荧光棒做装饰,我看着好看就留下来了一根。” 放下荧光棒后,二人调转方向,由田月瑶带头在前面走,凭借她在和谐医院的工作经验,田月瑶的脑海中已经以二楼大厅为中心点,绘制了一个完整的地图,经过几道岔路后,她果然嗅到了厕所消毒水的味道。 “就在前面了。” 厕所的通风井要昏暗得多,但或许是比较潮湿的关系,厕所的通风井盖更换得很频繁,即便田月瑶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没法把它掰开。 只能原路返回了吗?田月瑶转念一想三楼还有一个仓库,她记得那里也有一个通风口,而且当时在仓库收拾东西的时候,从通风口钻出一只老鼠,还把她吓了一跳。 也许那个通风井盖可以弄开。 但当她把计划告诉张宇骏时,却发现借着厕所昏暗的灯光,张宇骏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你不太舒服吗?” “没没事,就是有些头晕。”张宇骏说着没事,调转身子的时候却忽然全身软了一下。 田月瑶算了算时间,张宇骏进来以后,他们吃了差不多十顿饭了,也就是三天多的时间 “当时你来医院是干嘛的?” 张宇骏:“就是常规的血液透析,但他们好像在和我姐姐争论着什么,好像说她如果不做什么事,就不给我做血液透析了在分别之前我也问姐姐来着,她骗我说要去照顾老人” 田月瑶:“你听出来了?” 张宇骏苦笑:“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可能去照顾别人?” 田月瑶:“我制定计划的时候,把你血液透析的事忘了,这件事一点都不能耽搁,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这样,咱们回大厅中央那个通风管道。” 等到了通风管道口,张宇骏的表情又变得犹豫,田月瑶以为他是在担心从这里跳出去安不安全。 “放心放心,你自己下去,我在上面给你打掩护,就算他们追上来,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而且你是病人,其他医生理应为你治疗” “我担心的就是这个,你也说了咱们逃出去的事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我从这里跳下去的确很大概率不会被抓,但你怎么办?他们肯定会加大对你的搜捕力度,况且你也不是病人,医生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他们肯定会变本加厉地追捕你不如我们一起走,你帮了我这么多,我也该保护你一次。” “我不需要你怜悯。”田月瑶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语气。 “别自作多情了,好吗?要不是够不到通风管道,你以为我想带着你?我也才回学校几天,别拿同病相怜当做我们交朋友的契机,我不需要任何朋友,特别是和你这种自以为是的人;能逃到这里不过因为我们有共同利益罢了,如果没有你这个累赘,我早就能从其他地方逃走了,根本没必要冒险;所以,为了别给我带来更多麻烦,现在立刻跳下去,从我眼前消失,可以么?” 【我根本不需要你】 张宇骏原本燃起生机光亮的双眸又渐渐暗淡,他没在多说什么,打开中央大厅的通风管道后,田月瑶先双手扒着边缘,掉在上面露出半截身子,张宇骏趁机从上面跳下来,潜入人群中。 这一招果然奏效,田月瑶在空中摇晃着身体,大喊大叫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没有人在意还有一个小孩跳下去溜走了。 见他已经逃到人群边缘,田月瑶瞥见楼梯上有人冲上来了,她立刻缩回身子,盖好通风井盖,正要逃的时候,瞥见那根荧光棒还亮着微弱的光芒,思虑再三,还是把它揣回兜里。 离开时,她还回头朝下看了一眼,只见刘泽等人在人群边缘挥舞着警棍一边驱散人群,一边叫骂着什么,但已经全然不见张宇骏的身影。 田月瑶在内心告诉他。 张宇骏,我希望你记住,如果想要报恩的话,最好把这份恩情给予那些长期陪伴,在你身边不离不弃的人,而非一个刚刚认识几天的同龄女孩,为了我拿自己的生命冒险,会辜负他们的期望的。 第166章 深入虎穴 顺着通风管道继续匍匐前进,借着荧光棒微弱的光芒,田月瑶发现,这些通风管道上,有标注方向的痕迹。 她敢保证他们两个没从这里经过过,工人对管道的口燥了如指掌,根本不需要这么做,那又是谁留下的痕迹?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曾来过,想到这里田月瑶不禁一阵后怕,没准在哪个她巡视的夜晚,曾有人躲在通风管道里注视着她。 通风管道很狭窄,除了熟练的工人能在里面工作,一般的成年人连在里面前进都困难,又是怎样的人会潜伏里面? 她把手放在胸口上,几次深呼吸后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继续向前爬着。 通风管道里还有一些上下同行的爬梯,在爬梯上,她又发现了同样的方向标记,标记旁甚至还标注了一行小字。 “顺着可至310。” 310?这个熟悉的数字在田月瑶脑海中回旋,这不是程羽当年的病房吗?可现在程羽根本没有住院,又是谁留在这里的? 翻上爬梯后,田月瑶发现上面的管道更加狭窄了,几乎没有匍匐的空间,她的连几乎贴在管道的底壁上,鼻子能嗅到底壁略微发霉的味道。 她估计由于空间狭小,连维修工人都很少来这里,管道壁上包裹着一层苔藓,田月瑶凭着记忆“蛄蛹”着钻到仓库上方,艰难地腾出手,准备推开仓库的管道井盖时,却也发现井盖上也有一个清晰的手印。 怎么可能?正常的成年人根本不可能钻过这段距离?为什么还会有人来过? 但田月瑶隐约听见身后的管道传出爬行的回响,她估摸是刘泽那群人追上来了,形势紧迫,她已经没时间思考这些,推开管道井盖后,她一跃而下,掉在堆成山的空纸盒中。 虽然身上湿漉漉的,仓库里也尽是陈旧发霉的味道,但和看不到天的禁闭屋以及狭窄的管道相比,已经能给予她无与伦比的自由感。 田月瑶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从窗口探出脑袋,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空气。 在禁闭屋待久了,她渐渐失去了时间概念,田月瑶本以为刚才吃的是中午饭,没想到现在已经入夜。 她刚刚关上窗户,忽然听见门外一阵脚步声。 “诶小王,你听说那件事了吗?二楼两个病人逃跑了!” “哈?咱可是全国知名的三甲医院,又不坑人害人,为啥要跑呢?” “谁知道呢?据说晴姐因为这事急得够呛,她才动员全体医生护士搜寻那个小女孩。” “糟了!”田月瑶意识到大事不好,刚才贪婪地呼吸耽误了太多时间,现在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她转头见到小推车上放着几个纸箱子,灵机一动钻了进去。 两个小护士推开了门,见窗户还开着,大惊失色,连忙走上前关上窗户。 “谁这么不小心?今晚不是预报要下雨吗?要是真把仓库的药品淋坏了,酿成损失怎么办?” “就是,幸亏发现地及时,不然这个锅肯定又得咱俩背。” “嗐,欺负咱们新来的也正常,对了,晴姐让咱们拿什么来着?” “嗷,她说是医用纱布坏了,就放在小推车上嗷已经给咱们装好了,一共两箱,推过去就行。” “不用检查一下吗?” “嗐,晴姐还能坑咱们?别忘了谁在咱们被欺负的时候给咱这些新来的伸张正义,还得是晴姐。” 推上车后,其中一个护士接过话茬。 “对了,咱刚才说到哪里了?晴姐为啥那么着急啊?” “废话,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要是连病人都看不出,那不是妥妥的玩忽职守?况且晴姐那么负责的人,想必那小女孩也不是她的病人,她却这么尽职尽责,小王你不觉得晴姐实在太完美了吗?有责任担当,有爱心、专业知识过硬,还非常照顾我们这些新来,简直是当代独立女新的标杆!” 躲在小车箱子里的田月瑶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在内心里默默吐槽。 “标杆人物?别开玩笑了,我刚来的时候也有这种错觉,等相处久了,你们才知道她的庐山真面目。” “小王,这真的是医用纱布吗?为什么我感觉有点重?” “嗐你就别瞎操心了,晴姐能骗咱们?就算推错了,也不会埋怨的。” 小推车停下来了,听声音田月瑶估摸自己被放在了二层某个办公室内,但她屏息凝神许久,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于是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在纸箱上戳了个洞。 从洞口观察,果不其然,她被放到刘梓晴的办公室了,在这个角落正好能看清办公室的全貌,此地不宜久留。 幸好此时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正是她逃跑的好机会。 但田月瑶却发现箱子盖打不开了,原来那两个小护士把小推车停到刘梓晴的办公室以后,发现上面的箱子是开着的,为了保持美观,她们思来想去,往上面压了一沓书。 “小王,你看这样不就整齐多了?” 可恶啊你们这些多管闲事的实习护士,做那么多画蛇添足的事干嘛?田月瑶在心底咒骂。 正常推肯定是出不去了,田月瑶只能尝试着能不能把箱子晃倒,正当她晃出点角度,见到点希望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插钥匙的声音,田月瑶瞬间收敛了行动,屏息凝神地盯着门口。 刘梓晴偏偏这个时候回来了,不仅仅是她,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人,其中一个是徐寅,而另一个女人 田月瑶正想凑近看清楚些,那中年女人尖锐的声音下得她差点摔出去。 方玲雅:“徐先生,别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们身上,刘泽不是你自己找的人吗?他玩忽职守到什么程度,才能放任两个孩子从通风管道里跑出去?你还有脸问我们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我不是来求着你合作的,要是觉得道不同不相为谋,您去留随意。” 方玲雅身上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以至于徐寅都不敢吱声。 田月瑶这才明白,自己深入虎穴了。 第167章 真相令人瞠目结舌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田月瑶瑟缩在纸箱子里,就躲在这群人眼皮子底下,却没有被发现。 借着他们三人的对话,田月瑶终于对事情的全貌有了初步了解。 那个自带气场的中年老妖婆叫方玲雅,是刘梓晴的妈妈,而她的另一个身份,是程墨林的前妻。 若干年前,程墨林的房地产事业在经济危机下遭遇了沉重打击,彼时方玲雅刚刚分娩,正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程墨林却整日忙于事业,对她不管不顾,自此二人之间的嫌隙逐渐加深,终于在小儿子一岁的时候,矛盾彻底爆发。 程墨林责备方玲雅不知道体贴家里的经济状况,企业回复运转需要大量资金,方玲雅却和出事前一样挥霍无度。 但方玲雅认为她嫁给程墨林,就是为了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成长环境,她的开销虽然很大,但绝大多数都投入到对孩子的教育上。但双方站在个自己的立场上吵得不可开交,方玲雅认为这样的男人这辈子都不会有所成就了,于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 她带着六岁的大女儿离开了,办身份证的时候,女儿也就随了她再婚的银行家刘年的姓氏,而程墨林则独自抚养一岁的儿子长大。 没错,大女儿是刘梓晴,小儿子正是程羽,田月瑶惊讶于他们两个竟然是姐弟关系。 然而时过境迁,银行家刘年由于多次投资失败,不仅事业江河日下,还因为替人担保锒铛入狱,在监狱里饱受病痛折磨,三年前就去世了。 反观程墨林抓住了f市大基建的浪潮,借着行业蓝海的红利期投资了一大批公共事业建设,原本死气沉沉的房地产事业随着中心文化广场的建设逐渐复苏,加之林氏集团的合作,程墨林摇身一变成为f市首屈一指的富豪。 而方玲雅想必是对他如今事业最眼红的人了,她无比懊悔之前做出那样的决定,当她听说程墨林此时享尽荣华富贵,程羽也小有成就,同时程墨林在离婚之后始终保持单身,方玲雅还以为程墨林仍记得她,于是恬不知耻地请求和她复婚。 没想到程墨林压根不想见她,他二十多年来都没结婚,仅仅是因为心思都放在事业上了,二十多年来身边有无数个比方玲雅还优秀年轻的女性追求他,他都没有动情过,更何况是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妖婆? 程墨林直接将方玲雅拒之门外,连见都不见她,如此巨大的落差显然难以接受,于是方玲雅怀恨在心,为了报复程墨林,才主动联系了徐寅。 而徐寅也早有篡位的野心,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恰好方玲雅给他提供了可实现的渠道。 她的女儿刘梓晴如今在和谐医院工作,虽说只是个没什么权力的护士长,但可以随意查阅病人的病历单,在一次常规检查中,她让刘梓晴伪造了程墨林的病历单,假装出他患有很严重的心血管慢性疾病。 这可把程墨林吓坏了,他本就担心自己出什么事,墨林集团群龙无首被徐寅趁机谋权篡位,改弦更张,于是连忙向刘梓晴询问治疗方法。 这正中了方玲雅的下怀,刘梓晴给他开的药很多都是对身体有危害的,程墨林服用后原本健康的身体竟然日益变得虚弱。 徐寅见状欣喜若狂,但方玲雅告诉他这只是第一步。 方玲雅:“程墨林在集团内根基深厚,最好找一个替罪羊,用无人知晓的方式悄悄把他抹除。” 她告诉徐寅,程墨林唯一信赖的继承人是程羽,推翻他们父子俩的行动必须同步,一边将程羽害死,另一边囚禁程墨林,让他无法和外界联系。 原来如此田月瑶默默感叹,怪不得当时徐寅的行动那么迅速,执意要弄死程羽,原来背后早有人指使。 为了让计划得以施行,方玲雅还提出两条建议。 经过七年前马国瑞贩毒被抓的事后,一直以来f市的警方对徐寅林园等人的行动都盯得很死,同时程墨林也绝非等闲之辈,他早就和警方打点好了关系,因此,我们必须在警局内部安插一个内鬼。 与此同时,执行铲除程羽的任务必须要由徐寅亲自执行,通过病情囚禁程墨林的事则要交给一个值得信赖的心腹。 “你们母女俩在一旁指手画脚,却不参与其中吗?”在计划提出时,徐寅曾质问。 “看,已经不信任我们了。”方玲雅那张涂满厚妆的白得渗人的脸露出诡异的笑容。 “你生性多疑,就算我们承诺帮你除掉程墨林,你还是会怀疑我,既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呢?我会为你找到合适的人选。” 方玲雅把两个人的照片扔给徐寅。 “张婷和张宇骏,他们两个是姐弟,张婷刚从警校毕业两年,现在是实习生,没什么根基,是做卧底的好材料,而她患有尿毒症,急需换肾的弟弟,就是我们威胁她的最好人选。” 说着,方玲雅拿出一份配源报告。 “好巧不巧,f市有一个小女孩和张宇骏的肾形相匹配,她叫田月瑶,这个名字,你应该再熟悉不过了。” 徐寅瞳孔地震,田雨轩身为他的贴身秘书至今未嫁,且只有他和田雨轩保持着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当初田雨轩怀孕的时候,是他答应抚养并保护这个孩子,才坚持把田月瑶生了下来,为了保护这孩子,连她的户口都是伪造的,方玲雅又怎么会知道 “别忘了我闺女是做什么工作的,身为护士长拿到全国各小学的体检报告再简单不过,田月瑶那么合适的人选,我们不深入调查调查怎么行?没想到呀,能顺藤摸瓜摸到你这里。” 方玲雅毫不客气地打出最后一张底牌。 “交出田月瑶,用田月瑶威胁田雨轩执行囚禁程墨林的任务,那女人是跆拳道冠军,对付一个老头子绰绰有余,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欠你一声应允了。” 徐寅作恶大半辈子,却从未有被人这样威胁的时候,他没想到自己的底细被摸了个底朝天,连田月瑶都没放过。 而田月瑶,更是瞠目结舌地坐在纸箱中。 竟然会有这样的反转? 第168章 魔鬼方玲雅 交代完背景后,方玲雅话锋一转,极度不满地呵斥道。 “当初你还好意思问我,如何保证我们能在整个事件中出力,现在可倒好,我和我闺女把路都给你铺好了,不过是再简单不过地看守两个孩子的事,你都能搞砸;让我怎么信任你?” 徐寅此时已经头发花白,一副小老头的模样,虽然脸上写满了愧疚,但眼神中仍暗含着年轻时的狡黠。 毕竟看守的人可是方玲雅的亲儿子,她根本没资格指责。 “方女士,你大可不必如此紧张,那个得尿毒症的小男孩根本跑不了多远,刚才刘泽已经给我发消息了,人抓到了,等会儿做完血液透析后就送回去;那男孩的性命在我们手上,他姐姐张婷不敢轻举妄动,警方这边绝对没问题。” 徐寅抿了抿干涩的唇,似笑非笑道:“至于田雨轩这边,她不过是个能力强点的花瓶,我自始都没把她当成唯一的指望,功夫不负有心人啊,方女士,我已经联系上了之前的得力干将,即使那个烦人的小女孩逃走了,那人的能力也远在田雨轩之上。和我们瓜分墨林集团的计划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损失。” 一旁沉默的刘梓晴嘴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她阴阳怪气道:“徐总,当年马市长可没少给我画大饼,可现在呢?我给他还有他的下属提供了那么多年的医疗,钱我是一毛都没见到,咱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玩那些戏弄小孩子的把戏,我们母女俩为你尽心尽力地布局,你也拿出点诚意,可以么?” 徐寅沉吟片刻,从口袋中掏出一串钥匙。 “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大隐隐于市,方女士,你信不信在市中心,最繁华的万象广场下,藏着一个无人知晓的密室。” “哦?”方玲雅轻轻挑眉。 “说来听听。” “我也不隐瞒什么了,万象广场的旧址就是我的大洋证券公司,做生意嘛,多多少少会有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当初我为了给自己留存逃生空间,在大洋证券公司的地基下,挖了一间一居室的“地堡”通向地堡的路就被封存在地下停车场的某个暗门下,这把是唯一能打开那道暗门的钥匙。” 方玲雅扬起鲜艳的大红唇。 “和刻意运到郊外的可疑行径相比,运到闹市之中反而不会引起多少怀疑,还能借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作掩护。” “没错。”徐寅点了点头。 “躲避警方的搜寻都是小事,有张婷给他们搞破坏,王旭再钻研上百年,也看不破我们的局。我要绕开的,是林氏集团的视野。” “哦?你们二人在大众面前可表现得情同手足亲如兄弟,我还以为推翻程墨林是你们二人共同的野望,没想到你们之间也有嫌隙吗?” 徐寅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林源这人不过是个投机分子,这些年不过是运气好,事业才发展得如此顺利,他没什么才能,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眼界也不宽广;早在七年前,推倒中心文化广场那堵墙的时候,他为了抢个所谓的‘头功’,把我关到办公室里的时候,我就明白此人绝不可绝对信任。” “他那样狭窄的心胸,绝对会影响我们的计划,反正林源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直接把他拒之门外!” 说着,徐寅把钥匙拍到桌子上。 “这把钥匙哦你们拿去,方女士,你是聪明人,该怎么使用它你再清楚不过了。” 方玲雅接过钥匙,在修长的指尖来回摩挲旋转。 思忖片刻,她向刘梓晴使了个眼神,刘梓晴立刻识趣地从护士服内侧取出一沓合同。 方玲雅笑着解释:“我们当然准备了两套方案,既然你拿出了诚意,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你,程羽死后,倘若程墨林出意外,我和我的女儿刘梓晴作为合法继承人,理应得到全额继承权,但既然你出手相助,我们不介意把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转移到你名下,作为交换——” “明白,明白。”徐寅惊喜地看着合同上白纸黑字的内容,笑得眼睛眯成了一道缝。 “脏活累活交给我就好,合作愉快。” 说着,徐寅就取来印泥准备摁手印,洽谈告一段落,刘梓晴也该去忙了。 但躲在纸箱子里的田月瑶却焦急万分,她不担心张宇骏的安全,只关心那份文件长什么样子,因为它关乎到这段回溯,她能不能拿到有力的证据。 田月瑶把眼睛贴到纸箱子的小孔上,全神贯注于能勉强看见合同的内容,全然不顾纸箱子由于重心倾斜,正逐渐地歪了过来。 刘梓晴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只听“duang”的一声,小推车上好端端的纸箱子忽然倒了,她刚想埋怨那些新来的护士干活不细心,没想到纸盒子中竟蹦出来了个田月瑶。 她笑着关上了门:“我今天撞了什么好运?鱼自己上门咬钩了。” 方玲雅直勾勾地盯着田月瑶,那张扭曲的老妖婆脸上浮现古怪的神情。 “刚才那些话,你都听到了?” 田月瑶毫不畏惧地点了点头,她刚想痛骂这群阴沟里的老鼠,方玲雅却忽然笑了。 她走上前,轻轻摸了摸田月瑶的头。 “刚才叔叔阿姨们不过说着玩啦,你不用那么紧张,刚才那个和你在一起的小男孩也不会有事的,阿姨向你保证,马上就给他做手术。” 田月瑶一阵犯呕,方玲雅这种老妖婆哪里来的脸。 刘梓晴也明显愣了一下。 “现在给他换肾岂不是威胁不到” “听我的,现在立刻安排最好的主治医生,把做手术的消息通知田雨轩和张婷,让她们来医院等着,下午三点之前安排手术。” 正当众人困惑不解之际,方玲雅终于露出了自己魔鬼的一面。 “整场手术不需要麻醉师,务必让两个孩子保持清醒,只要让田雨轩和张婷坐在门外等着,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她们绝对会乖乖屈服。” 第169章 投奔程羽 时间回溯到了江夏和张婷匆忙逃入写字楼的时间节点,电梯门缓缓打开,张婷却注意到,身后的江夏面色苍白。 “怎么了江小姐?刚才跑得太匆忙累到了吗?” 话音未落,江夏忽然猛地扑向张婷,想要抢夺她腰间的手枪。 张婷毕竟是训练有素的警员,她一转身把江夏死死地摁在地上,掏出手枪抵住她的后脑勺。 “江小姐请你冷静,现在还在执法期间,请您相信人民警察” “相信个屁!”江夏即使被死死摁住,还是激动地浑身颤抖。 “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身上的肉被一层一层割开,看着自己柔软的肚子开膛,血淋淋的腹腔暴露在眼前,锐利的手术刀一下下刺着柔软的内脏,从布满神经的腹腔将肾脏割下,移植到另一个孩子的体内。全程我的手脚被焊死,动弹不得,疼到无法哭喊无法发出声音,张婷,张宇骏的死不可能是无辜的,他折损了另一人无辜女孩的生命。” 一听到弟弟的名字,张婷的情绪也变得异常激动,她用枪口压死江夏的头,想要用这种方式迫使她把嘴闭上。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弟弟不过是个尿毒症病人,我们耗尽全家积蓄才为他找到匹配的肾源,准备为他做移植手术,对方的家庭也表示理解同意,何谈折损他人的性命!” 江夏冷笑道:“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还理解同意,你敢说当初换肾的那个小女孩还活着吗?她现在在哪里?” 张婷哑口无言,江夏继续紧逼道。 “你恐怕根本不知道,那个小女孩天生血小板不足,凝血功能极差,即使接受了正规手术,她也随时面临大出血的风险,你弟弟张宇骏是重生了,但那个小女孩再也没从手术台上下来。” 江夏控诉的言语如同一把把利刃扎入张婷的心,她竟止不住地落泪,而这正中江夏的下怀。 事实上她的确经历了那台惨绝人寰的手术,没有麻药,每一刀都宛如炮弹般轰击她的大脑,她知道方玲雅只想让田雨轩和张婷屈服,根本没打算让他们活下去,正因如此,江夏凭借惊人的毅力始终保持清醒,在手术期间全程听完了刘梓晴等人的对话。 原来在那个诡异的夜晚,的确是张婷带着刘泽和张宇骏找到了田雨轩家,用盗来的钥匙打开了田雨轩家的大门,原本的计划是直接把田月瑶绑走,但当张宇骏看见田月瑶可爱的睡颜时,孩童最原始的恻隐之心促使他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他欺骗刘泽卧室的门打不开,或许田月瑶不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刘泽竟然被一个孩子骗了,当他们走到半路上,徐寅一通电话把刘泽臭骂一顿,他才回过味来。 这时张婷为了给田月瑶留出逃跑的时间,故意央求由她去交涉。江夏明白,张婷本想暗示自己在那个时间逃走,但当时的她错会了张婷的意思,最终被刘泽破门而入抓走。 因此,江夏认为即使张宇骏在方玲雅等人手上,张婷在被胁迫的情况下仍有动摇的可能,并且那场惨绝人寰的结局不可能是真正的世界线走向,因而她才想要借助激将法,看能不能让张婷交代她弟弟真正的下落。 然而也许是受刺激过度,听罢江夏的话后,张婷的情绪反而愈发不受控制。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是我的错,我没尽到一个姐姐的职责,我没有保护好他,为什么要有那些莫名其妙的同情心,我原本能让他活下来的求求你不要再说了!真正死的人不是那个小女孩,是我弟弟!我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我的!” 伴随着张婷歇斯里地的哀嚎,她拿着手枪,用枪托一下一下地砸着江夏的后脑勺,直到身下的江夏不再有任何反应。 再一次回过神,江夏猛地睁开眼,看见半掩着的卧室门和东倒西歪的拖鞋,意识到自己又变回田月瑶了。 她摸了摸后脑勺,意识到完好无损后才松了口气。 先是经历不打麻药的手术,又被枪托活生生敲死,田月瑶不明白自己上辈子是造了多大的孽,才遭受如此磨难。 不过现在可不是安心的时候,按照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现在是他唯一出逃的机会。 田月瑶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听见窸窸窣窣的上楼声。 张婷再一次敲门,而这次田月瑶没有任何由于,轻声问道。 “下楼以后,我该去哪里?” 张婷内心里感叹这孩子竟然如此聪慧,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在上面的楼层等一会儿,听见门口那辆汽车离开的声音再下去。” 果然,等张婷回去向车上的刘泽交代田雨轩家中的确空无一人后,不信邪的刘泽抄起一根棒球棍,怒气冲冲地破门而入。 在屋中彻彻底底地搜寻了近半个小时无果后,才悻悻地离开。 而田月瑶躲在楼上目睹了全程,听到刘泽叫骂着驾车离开后,才缓缓走出了单元楼。 子夜的小区内空无一人,明明是夏夜,凉飕飕的风却吹得田月瑶收紧了衣服。 她盘算了一圈,现在张婷肯定是靠不住,自己的母亲田雨轩也被徐寅控制着,不敢轻举妄动,唐绘知道她的身份,为了不带来麻烦肯定会将她拒之门外,程墨林一方面跟田雨轩不熟,一方面现在身体状况堪忧,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唯一能去的地方恐怕就是—— 她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写字楼的地址后,离开了田雨轩为她搭建的藏身之处。 片刻后,写字楼下,睡眼惺忪的程羽被叫下了楼。 “一共是三十六元四角,收您三十五。”出租车司机彬彬有礼道。 “这个小女孩说由您来支付。” 程羽望着田月瑶一脸懵逼,不过出于好心,他还是替田月瑶支付了车费。 “我们认识吗?”程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一阵冷风吹过,他被冻地瑟瑟发抖。 田月瑶摇了摇头,清澈的眸却映着皎洁的月光。 “不过我们早该认识了。” 第170章 微醺 “这边是厕所,这边是你的床,你要是困了就先躺下,我去给你找找还有没有被子,饮水机里有热水,但因为马上要到期了,淋浴已经不出水了,这么晚了应该没必要洗澡,你凑合睡。” 程羽耐心地介绍着,从柜子里翻出另一床被子。 “好在老秦今天回家摸鱼去了,要不你还得听他打一宿的呼噜。” 然而田月瑶却不为所动地坐在沙发上,歪着头一脸困惑地看着程羽。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 “你不是离家出走的吗?不过这么晚出来的确不安全,是和家长吵架了吗?说实话我也只在网上见过离家出走的事件,在现实中见到还是头一次。叔叔我呀,也有个和你年纪差不多的闺女,见到你在车后座上无辜的神情,我就想起我女儿,一想就心疼,不过看你这样子应该不着急回家,现在这里借宿一宿,有什么事和我说就好。” 田月瑶懵了,这都哪跟哪啊,不过她低头看见茶几上东倒西歪的啤酒瓶,才注意到程羽昏昏沉沉的神情。 原来这家伙喝多了,怪不得说话驴唇不对马嘴的。 “叔叔,我不是来和你说这些的,外面出了那么大事,你却有闲心躲在这里喝酒,合适吗?” “你也喝一杯!”程羽二话不说给田月瑶开了一瓶。 “出?出什么事了?嗐,不过就是我的工作室破产了嘛,破产的流程都走了半年多了,我不习惯也都习惯了,况且人家不是说‘偷得浮生半日闲’嘛,好不容易找到个没人打扰的地方,为什么不享受享受呢?” 微醺的程羽脸上洋溢着微笑,虽然他胡子拉碴的,说话也很幼稚,但不知为何,田月瑶觉得这样的程羽反而是最令人安心的。 “叔叔,那工作室破产之后,你就打算这么一直颓废下去吗?不想再努力些什么?” “努力?有什么可努力的,在那个糟老头子眼里,我只有继承他的衣钵这条道是正路,其余的全都是歪门邪道,我用了整整十年想要证明我程羽也是一条汉子,不依靠他也能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可现在呢,你看,我输得太彻底了,什么也没剩。或许等那糟老头子死了,我才能找到自己真正存在的意义。” 倘若过去的田月瑶听见如此哄堂大笑的话,铁定会讥笑嘲讽一番,但现在,这是她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 “你说对了,那老头子不久就要撒手人寰,你获得自由的机会来了。” 程羽哈哈大笑:“你胡说什么呢?那老头子身体好得很,身上一点毛病也没有,要是在这样颓废下去,我估计我都得走到他前头。” 田月瑶绛唇微扬:“叔叔,你最近应该是太忙了,没时间去看望他,据我所知,医院已经给他下达了住院提醒,程墨林先生如今卧病在床,罹患了包括哮喘在内的十几项慢性病,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但由于工作压力的关系,他始终坚守在董事长的岗位上,一直没有遵从医嘱住院治疗,再这样下去,他的身体机能只会进一步恶化,恐怕——命不久矣。” 显然田月瑶的话刺激到了程羽,他怔了怔,似乎酒醒了些。 程羽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半晌后忽然吐出一句话。 “不,不对,他的身体怎么会恶化得这么快?一定是有人在害他!” 没想到醉酒状态下的程羽反而能做出准确的判断,田月瑶以此为契机逼问。 “我也是这么想的,虽然你们父子俩之间有嫌隙,但夫妻都床头吵架床尾和,何况你们血浓于水;他再怎样桎梏你,也毕竟是你父亲,难道你忍心他就这样被人不明不白地害死吗?” “不忍心,怎么可能忍心?”程羽站起身,歇斯底里道。 “我曾发过誓,必须在他有生之年,让他亲眼见证他的儿子不需要他的帮助,也能创造出一番事业!怎么可能任由他抱着固执和偏见不明不白地死去!” 程羽脸颊泛红,涨红了的脸充斥着汹涌澎湃的激情。 “那糟老头子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微醺状态下的程羽完全忘却了他和田月瑶之间的隔阂,一路上他坐在出租车后座上,不住地和田月瑶倾诉他这十年来的艰辛。 虽然这段故事她已站在不同视角领略过无数遍,但这是田月瑶第一次听到程羽的心声。 “其实我也无数次质问过自己,牺牲十年的青春,舍弃和妻子女儿相伴的时间,仅仅是为了赌气般虚无缥缈的梦想,这样真的值得吗?” 说到这里,田月瑶本以为程羽要嚎啕大哭一番,没想到他却笑出了声,那肆意的笑容中饱含不羁与坦荡。 程羽:“但无需遍布f市的家装作品,无需那些共同奋斗的美好回忆,仅仅是他人的一句赞扬,我就心满意足了,回顾这十年,我才发现,我追求的理想不过藏在他人的赞扬声中,现在的我看似失败,但也该心满意足了。” 田月瑶默默点头:“是呀,人生不可能一成不变,总该翻到新的篇章” 她猛然间意识到,回溯系统似乎给了她一个人生可后悔的机会,一次又一次的回溯,让她达成最优解,她曾无数次怀疑自己是否偏离了初心,但听罢程羽的倾诉,她忽然意识到是否完全遵循初心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经历了太多轮回,她在逐渐熟练之后,考虑的事也越来越多,譬如这次多方的博弈,已让她略微感到迷茫。 所以要像程羽这样,进入微醺的状态,才能换一副心态,一副永远迎接新篇章的,无所畏惧的心态。 田月瑶刚想脱口而出,却听见了轻轻的鼾声,程羽竟然靠着车窗睡着了。 “奇怪我为什么会和这个醉鬼共情呢?”田月瑶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自己的脸颊也红得发烫。 她才想起刚才在工作室内和程羽交谈的时候,程羽时不时地劝酒,而她貌似照单全收了。 “怪不得,原来我也微醺了呀。” 第171章 父子间的积怨 一路上开着车窗,呼呼冷风灌入车内,程羽酒醒了大半。 回过头,望见身旁靠窗酣睡的田月瑶,他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做了多少荒唐事。 望着她小小的轮廓,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自从和唐绘大吵一架后,他已经很久没敢去见女儿了。 田月瑶有些发抖,他脱下外套,盖在田月瑶身上。 “先生,刚才您上车的时候是这小姑娘说的地址,我看您现在清醒了些,是去墨林集团吗?”出租车司机问。 程羽愣了片刻,靠着车窗点了点头,他低眉望向夜空,皎洁的月洒下粼粼清辉,照亮来时的路。 他在内心一遍遍问自己真的想来吗?又一遍遍的否定,却最终没有阻拦出租车停在墨林集团的门口。 程羽本想速战速决,把田月瑶留在车上,没想到她刚好醒了,拉住成程羽的手,露出央求的神情。 由于年底要汇总流水,墨林集团内灯火通明,不少员工加班到深夜,忙得不可开交,但当他们注意到程羽的身影时,纷纷望向他,放下手头的工作。 “该干嘛干嘛,我就是来转转。”程羽打趣地应付着,快速从人群中穿梭逃离。 田月瑶紧紧跟在他身后,生怕一不留神程羽就跑掉了,为了从程墨林那里获取更多信息,程羽几乎是她唯一能利用的信息渠道。 不出所料,程羽在办公室门前裹足不前,他们父子俩在何阳自杀那时就已经彻底闹掰了,程羽更是将近三年没见过程墨林,田月瑶犀利的眼神洞察了他的心思,他的犹豫中夹杂着畏惧,他畏惧矛盾会进一步激化到无可挽回的地步,更畏惧程墨林已垂垂老矣。 “程羽,拿出你刚才和我高谈阔论的勇气,你们父子俩不可能老死不相往来,难道等他死了以后再后悔才是你想要的吗?” 见程羽还在犹豫,田月瑶毫不客气地替他鼓起勇气,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的大灯关着,只有办公桌前亮着一盏小台灯,程墨林坐在桌前,见程羽进来了,他摘下老花镜抬起头,冷冷地问。 “你来做什么?” 程羽见他依旧如故地坐在桌前审阅文件,说话时仍中气十足,反而有些惊讶。 “你身体没出事?” 程墨林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三年多不见,一见面就说这种不吉利的话,你是成心来呛我的吗?” 程羽:“是这小姑娘和我说的,她说你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已经卧床不起,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才肯来见你” 听到这话,程墨林冷笑道:“好啊,我程墨林活了大半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十年来我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资源,你呢?公然断绝我们之间的父子关系,抛下偌大的家业不顾,非要去搞什么工作室,到头来一事无成,现在跑过来假惺惺地关心我,我看啊,你不过是盼着我早点死,好抢走我这把交椅罢了。” 程羽本来还有些好情绪,挨了程墨林这一顿莫名其妙的数落,三年来藏在心底的情绪也悉数爆发,如暴风骤雨般回击。 “你以为你这父亲就很称职吗?都过了多久了,别再拿当年一手把我带大这件事道德绑架我,我三十岁的时候好歹已经有过一番事业,你呢?连媳妇都跟别人跑了,有什么资格说我!” “你这逆子!”程墨林被气得站起来叫骂,两旁的助手见情况不对立刻拦住了他。 “程总您消消气,都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何必呢” 然而程羽却丝毫不领情,依旧咄咄逼人道, “我告诉你程墨林,我是你的儿子不代表我成为你的附庸品,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别以为只有你后悔,我也后悔错生在这样的家庭,有你这样一个爹!我真得感谢这个小姑娘,虽然素不相识,但她让我鼓足勇气,终于赶在你面前抬起头,表达我内心的真实想法。我这次来是来向你道别的,既然我在f市哪个角落都必不可免地被你干扰,那不如离开这片是非之地好了。” 程羽:“这一年来我被各种破事闹得不可开交。说实话我也累了,回过头来,我也该好好陪陪绘绘和佳佳她们了,等工作室那边的事忙完以后了,我会离开f市,到一片陌生的土壤开创新的事业,至于你,就守着这一亩三分地,沉湎于在f市当土皇帝的美梦。” 程羽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伤人的话,他一顿宣泄后,反而开始期待程墨林的回应。 但程墨林似乎也早料到会有这天,他收敛了脾气,轻轻咳嗽了几声。 “说完了?” “嗯你不生气吗?”程羽有些不解。 “生气有意义吗?我本就没对你抱多大希望,即使未来哪天我病入膏肓,你跪在床头求我,我也不会把墨林集团交给你,是,你已经三十岁了,我三十岁时的确比现在的你窘迫得多,但多少年来你对集团真正的运作方式知之甚少,多年前我曾见过一个孩子,他是我唯一认可,能够继承我位子的人,你和他相距甚远。” 一旁的田月瑶愣了片刻,她没想到自己上一段回溯的辉煌事迹,竟然能给程墨林留下这么深刻的印象。 但此时程羽宣泄完后,无所适从的态度正是她想要的,他们父子二人之间隔阂太久,指望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回心转意更是难如登天。 程羽低下了头:“你说的是那个叫杨佳明的年轻人,他七年前就死了,直至如今你还在怀念他,呵呵,不过是见过几面的毛头小子,你却想把墨林集团交给一个外人,到头来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我在你心里还不如那个毛头小子的分量。” 程墨林:“所以说你还不够成熟,生意场上,亲情不过是同气连枝的粘合剂,并非牢不可破的联盟,在运作墨林集团这种天文数字的庞大组织面前,亲情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顿了顿,继续冷冷地补充道, “还有,既然你质疑我为什么要把集团交给外人,那我就解释解释,前几天,你那个妈来找我了,就是三十年前,不顾一切把你抛下的那个女人,她恬不知耻地回来了,以念旧情为由头,也想在墨林集团分一杯羹,或许这小姑娘的传闻就是那女人传出来的,她巴不得我早点死,好瓜分墨林集团的财产。” 程羽有些困惑:“方玲雅?她不是改嫁给一个银行家了吗?为什么还需要到你这儿讨饭?” 程墨林:“那个银行家叫刘年,七年前,他曾在上层官员的牵头下,参与了一个大项目的投资,当初马国瑞向他担保至少能有二十倍的回扣,刘年才倾家荡产地把钱全都投入到贩毒行业中,结果可想而知,马市长被抓了以后,他又硬撑了几年,但终究积劳成疾,两年前在悔恨和懊恼中离世,方玲雅做了那么多年阔太太,也该过过苦日子,尝尝报应了。” 程羽:“可我还不太明白” 一旁的田月瑶见程墨林并不想回答,于是擅自补充道。 “已经显而易见了,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年那件事情结束以后,墨林集团作为f市首屈一指的企业,程总当然代表市内全体企业联名抗议了马市长的行为,估计刘年在投资失败后,找不到报复的人,只能日复一日的骂程总,耳濡目染之下,久而久之,方玲雅也将她生活的不幸迁怒于程总您身上了,自然理所应当地认为,她有资格从墨林集团分一杯羹,弥补她这些年遭的罪。” 以上这些田月瑶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还是能通过一系列事物演化发展的规律,以及当时她躲在纸盒子里时,听方玲雅说话时理所应当的语气推断出来的。而这些推论恰好都落在了程墨林的心坎儿上。 程墨林露出久违的笑容,“看到了么程羽,连一个小女孩都能搞明白这其中的缘由,这就是你要学的东西,该交代的我都交代清楚了,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走,日后这父子关系可以彻底断了,你也不必有什么负罪感,墨林集团变成什么样,也与你无关。” 程羽愣了片刻,知道自己的想法已经完全被程墨林看穿,再多的辩解也无济于事后,他看了看田月瑶,垂头丧气地离开了程墨林的办公室。 回写字楼的路上,田月瑶忽然问。 “所以到现在,你服气了吗?” 程羽怔了怔,反问道。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我承认我能力不足,但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应该才一岁甚至刚刚出生,难不成这些事,是你父母讲给你听的吗?” 田月瑶本想将自己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但看到程羽一脸不甘的神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田月瑶:“与其关心这些,我更好奇叔叔你应该非常不甘心,听完您父亲的话,您现在更想坐到那个位置上,代替他主持墨林集团,向他证明你的能力。” 程羽点了点头。 “我哪里都不会去,直到那糟老头子隐退,我会向他证明,我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 这正是田月瑶想听到的回答,只要程羽不闹什么幺蛾子,安安心心地等车祸发生就好。 她更关心程墨林的事,虽然程墨林在说话时努力装出自然的表情和说话方式,但她注意到了,程墨林两旁的助手始终搀扶着他的胳膊,成林想站起身的时候表现得像半瘫的患者,他办公桌上的文件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多项证据表明,他的身体绝对大不如前了。 这的确印证了田月瑶在和谐医院偷听到的对话,看来方玲雅等人已经开始行动了,照这样的速度,他们害死程墨林的时间应该就在平安夜车祸前后,在这之前,她必须找到另外可靠的帮手,让她能够获取更多信息。 此时已是凌晨四点半,气温降到最低点,但满怀信心的田月瑶寒意全无,她脱下程羽给她披上的外套,叫停了出租车。 “师傅,我就在这里下车就好。” 程羽:“小姑娘你胡闹呢?这荒郊野外的,万一出事了咋办?要不你就跟我回去,要不我帮你联系你家长,把你送回家。” 田月瑶毫不领情地下了车,回敬道。 “叔叔,在关心我之前,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自己,你不是也有家吗?为什么不回去?见到我就联想到自己的女儿的话,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佳佳呢?” 她离开了,趁着晨曦降临之前隐入夜色中,只留下程羽呆滞地望着窗外。 第172章 冉奕令人大吃一惊 等程羽离开关上办公室的门,听到电梯门关上的声音后,程墨林终于支撑不住,如一堵被水泡过的土城墙般轰然倒塌,两旁的助手赶忙挽住程墨林的胳膊,搀扶着他躺到一旁的床上。 助手心疼地说:“程老爷子您为了不让公子费心,未免也太拼命了,再多演哪怕一分钟,您的身子也遭不住了呀,我看您脸色不太好,需不需要联系医生?” 程墨林有气无力地摆手拒绝。 “我自己缓缓就好,现如今那么多人都虎视眈眈地盯着我,我的健康状况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你别看那些医生每天登门问诊关心这关心那的,一副医者仁心的样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别人派来的卧底?来打探我的底细。” 助手宽慰程墨林太多虑了,程墨林反驳道。 “坐在这位置上,活在这豺狼环伺的世道间,多一分谨慎就多一条活路,多一分大意就离死期更近一步,况且我估计身上这些积劳成疾的病是好不了了,虽然我能问心无愧地说我程某人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但房地产事业事关人民生计的大事,每次规划转向都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多多少少还是影响了一些人,这些病,也是我这么多年来的报应。报应终究是躲不过的。” 助手:“程总您就别多想了,您现在才六十多岁,说不定这不是报应,只是老天爷对您的考验呢?迈过这道坎,您或许还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程墨林躺在床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要想成事,须有天时地利人和,这是老祖宗的智慧,我程墨林早年间响应政策号召,赶上了发展热潮,这是天时;f市多年来百废待兴,有大批需要建设的项目,这是地利,但人和方面,徐寅如冢虎般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随时随地想要推翻我;林源虚与委蛇,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方玲雅作为我的前妻如今眼红不已,被我赶走后势必要报复,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到现在都没参透如何掌管墨林集团的大权,这人和,可真是一点都没有。” 助手有些困惑:“您不是和程羽断绝父子关系了吗?为什么还把他考虑在内。” 程墨林叹了口气:“没办法,把墨林集团交在那些人手上,情况只会变得更糟,他们会为了一己私欲,毫不留情地践踏人民的生计,那时墨林集团,将会变成吞噬一切的洪水猛兽,与其这样,交给程羽,让集团在他手上慢性死亡,还是个不错的结局。” 助手有些悲观地问:“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程墨林:“以前或许还有,那个叫杨佳明的毛头小子死之前,还曾给我举荐过一个人——冉奕,可惜我实在搞不懂这人到底是精神分裂还是怎么了,七年来我曾见过他无数次,但每一次都想换了个人似的,我本想让他辅佐程羽,但现在又不确认冉奕到底站在哪一方?唉说不定他才是未来最大的隐患。” 助手想了想:“您说的那个冉奕我这几天还见来着,他最近时常在和谐医院附近出没,穿着一个灰色的连帽衫,前一阵子在写字楼那边也见过他,他始终把头埋在帽衫里,鬼鬼祟祟的,我觉得这人不可信。” 程墨林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下都似乎要把肺咳出来,助手连忙拿药给他接了杯热水服下去,喝下药后,程墨林吐了一口血痰。 望着纸上殷红的印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或许我都没机会看到他的真实面貌了。” 而田月瑶想找的人也正是冉奕,她知道冉奕的时间是从前往后推的,也就是随着她回溯的深入,冉奕只会变得越来越青涩,她记得上次回溯,冉奕就很喜欢和谐医院对面的沙县小吃,她在这里蹲守了一上午,果不其然等到了那个身穿灰色兜帽衫的身影。 田月瑶原本特意准备了二十块零钱给冉奕买饭,没想到冉奕坐下后,爽快地点了一份烧麦一碗牛肉面,豪爽地交了钱,美滋滋地大快朵颐。 相反,为了给冉奕留钱,田月瑶已经饿着肚子在这里等了一上午,店长见这小女孩在这儿待了一上午都不吃东西,自然不厌其烦地想把她赶走。 他拿起鸡毛掸子撵田月瑶。 “我有钱,我是来吃东西的”田月瑶正想掏出零钱辩解,却发现她兜中的钱不翼而飞了,这下更说不清了。 然而就在这时,冉奕竟出面解围:“店长,这小姑娘是我表妹,她说来这里等我,没想到来得这么早,她小时候我回来得不多,刚才没认出来,您就别和小孩子计较了。” 见冉奕发话了,店长瞬间换上一副和蔼的神色,冉奕又点了半份面后,店长还贴心地给田月瑶加了个茶叶蛋。 田月瑶吃着面,不可思议地盯着冉奕。 “快吃,你一定饿了挺久了,饿肚子的滋味我可太能感同身受了,不用畏畏缩缩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田月瑶下意识地摸了摸冉奕的额头。 “你没生病?” “我好好的怎么会生病呢?”冉奕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等等,这店长对你怎么这么好,他平时不该赶你出去吗?” 冉奕:“对呀,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我的一日三餐都在这儿解决,已经成了这里的老主顾了,店长怎么会懈怠每天来照顾他生意的人?” 田月瑶更懵了:“不是,你等会儿,你不是高中生吗?忽然来哪里来的钱?” 冉奕的眼中略过一丝警惕,但看着田月瑶天真无邪的模样,又觉得自己多想了,于是坦白道。 “找了工作以后自然手头阔绰了不少,虽然做不到大富大贵,但租个房子,在这里消费一日三餐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找的什么工作?” “就在马路对过医院,帮一位叫刘梓晴的护士长办事。” 等等刘梓晴? 命运线在这一刻又巧妙地重合了。 第173章 冉奕成了小白鼠 听罢冉奕的话,田月瑶颇为不信地瞅着他。 和谐医院好歹是全国有名的三甲医院,就算藏着刘梓晴这样的烂人,也还是有正规的上岗流程,在医院就算是扫厕所的大妈大爷,都需要经过规范的卫生安全培训,冉奕毕竟只是个高中生,啥工作能委派给一个高中生? 见田月瑶一副怀疑的神情,冉奕也丝毫不掩盖。 “其实最开始我也不信,当时我刚过来,身无分文,没有熟人也无依无靠,我饿了整整三天,实在走投无路,想到这家常来的沙县小吃,想着找店长讨要点什么,可当时正是晚上七八点生意火热的时候,那么多人我也拉不下脸,只好找了张板凳,拿着前一晚在公园长椅上盖着睡觉的报纸,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说到这里,冉奕无奈地摊开手:“结果我拉不下脸,人老板也就没多在意,我在位子上硬是坐到了晚上十二点,快打烊的时候,才畏畏缩缩地放下报纸,刚想开口,忽然就被一个姓韩的护士叫住了。” “韩凝忆吗?”一个戴眼镜的护士身影从田月瑶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对对对,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似乎观察我有一段时间了,叫住我之后也没多废话,直言不讳地问我是不是缺钱了。” 冉奕眉飞色舞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韩护士人特别好,不仅自掏腰包给我买了晚饭,还十分关切地问我为什么不回家?有没有父母的联系方式——当然我是没家可回了。但她还是特别贴心地给我介绍了一些挣钱的工作,比如药剂师、护工、或者是扫厕所。” “你答应了?”田月瑶的眉间掠过一丝困惑。 “这些工作不都需要正规培训才能上岗吗?” 冉奕点了点头:“所以说韩护士人好啊,她当时说培训周期最少半年,还要缴纳费用后,我如实相告自己身上身无分文,如果没有挣快钱的方法,迟早要饿死。韩护士勉为其难地想了会儿,告诉我的确有个挣快钱的岗位,但需要跟护士长询问一下,我就是这样认识刘梓晴护士长的。” 什么工作还需要刘梓晴批准?田月瑶更加怀疑其中的猫腻了。 冉奕继续说道:“当晚我就见到了刘梓晴护士长,她也很贴心,像个大姐姐一样关心我饿不饿冷不冷,并且跟我说了一堆需要注意的相关事项,虽然她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我实在听不懂,但工作的内容很简单,就是每周周五一早去她的办公室报到,她会让我服用或者注射某种药物,之后陪着我在办公室聊会儿天,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做一些常规检查,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让我回出租屋了,顺带说一句连出租屋都是刘梓晴护士长托关系给我找的;之后晚上九点的时候再到医院进行一次检查就好了,每次是1000元的报酬,一个月四次,足够我应付房租和每个月的开支了。” 冉奕描述地风轻云淡,田月瑶这边却快坐不住了,刘梓晴这人不愧是方玲雅的女儿,母女俩一脉相承的蛇蝎心肠,表面上打着帮助冉奕的幌子,实则把他当成了小白鼠,国家明文规定的试药的内容必须公开,刘梓晴给他服用的八成也是完全没有保障的三无药物,退一万步讲就算是正规程序,一般试药的频率也在两个月甚至半年以上,试药一次的报酬也在2000—元不等。 刘梓晴明摆着是欺负冉奕毫无生活经验,话说回来,这一世没经过大风大浪的冉奕的确太过单纯,面对她这样素未谋面的孩子都能毫不忌讳地敞开心扉。 田月瑶用小手抓起一只烧麦,塞到嘴边,掩盖那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也许这样单纯的冉奕,也可以为我所用。” 说完这些,冉奕才发现自己刚才讲得太忘我了,自顾自地说了那么多,现在才缓过神问田月瑶的状况。 “小朋友,你也是离家出走的嘛?不过你年纪太小了,还需要爸爸妈妈的照顾,等成为哥哥这样的大孩子,再考虑离开家,独立生活的事嘛。” 田月瑶心想你好意思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装成熟?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但她还是装出一副羡慕的神情:“哇,真的嘛大哥哥,你好厉害,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个忙?” 冉奕不由自主地扬起嘴角,满口答应道:“当然可以,是请你吃零食还是买玩具?或者是回家之前带你去一趟游乐场?” 田月瑶摇动小脑袋:“都不是,我其实也认识刘梓晴阿姨,她和我妈妈是朋友。其实哥哥你猜的没错,我是因为家庭矛盾才离家出走的,妈妈最近因为一件事特别生气,但又没地方发泄,只好宣泄在我身上,我实在是太害怕了,昨晚就跑了出来” 令田月瑶没想到的是,冉奕竟深有所感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没关系哒,等她气消了我再陪你一起回家好不好?话说你知道你妈妈是因为什么生气吗?如果对症下药的话,说不定她能早点给你道歉呢。” 田月瑶暗自发笑,没想到冉奕这么快就上钩了。 “其实我也认识刘梓晴阿姨,她是妈妈的朋友,妈妈和她有一个项目合同,我也不懂什么事项目合同,但听妈妈的语气,她们本来是要一起挣钱的,但后来妈妈那边出了点问题,只有取消合作才能止损,但毕竟是我妈妈有错在先,又不好意思向刘梓晴阿姨开口,我想如果能把那份合同拿过来交给妈妈的话,她肯定就不再生气了。” “是要我去拿吗?”冉奕面露难色,但又不要好意思收回自己的话,于是略带刁难道。 “我真的很想帮你,但我也不知道那合同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内容了,假如拿错了,岂不是会” 田月瑶轻轻摇了摇头。 “我记得合同封面上有我爸爸妈妈的名字、” “名字?” “嗯,我爸爸叫徐寅,妈妈叫方玲雅。” 第174章 这孩子是个小恶魔 下午六点 程羽站在办公室的窗前不停张望,心里犯嘀咕。 “这个老秦!不是说好了六点在办公室碰面嘛,工作室都破产了,还不改改爱拖延的毛病。” 他正抱怨着,秦鹏那边打来了电话。 “喂?老程,我到楼下了,酒当然带了,怎么可能让老婆发现?嗐就是摆脱她花了点时间,不过老程,楼下这儿有人说是你朋友,也要上去,今天喝酒还叫了其他人?” 程羽寻思没叫其他人啊,况且工作室破产以后,那些过去的朋友早就作鸟兽散了,只有老秦还保持联系,也不可能有其他人。 但等秦鹏把那个“朋友”带上来后,程羽彻底无语了。 他看着秦鹏一手揣着怀里的就,一手拉着田月瑶,沉默半晌后开口问道。 “老秦?你被你老婆打傻了?这小妮子能是来喝酒的?” 秦鹏和田月瑶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田月瑶:“叔叔,你不记得昨天晚上咱俩对着吹了好几瓶嘛?那会儿你给我诉衷肠的时候可没把我当成小朋友。” 程羽满脸黑线:“去去去,那会儿是我神志不清,谁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偏偏大半夜来找我,昨天是我犯错了,你还是个孩子,万一喝出什么事,我也不好向你父母交代。” “没关系的,她连自己都管不好,更无暇管我。”田月瑶面无表情地说。 程羽:“这不行不行,你还小,不知道喝酒只是个噱头,我们俩可是要借酒浇愁,谈一谈未来大事的,你一小孩儿在旁边怎么掺和?” 田月瑶:“我劝你去见程墨林先生,应该不是小事。” 秦鹏见两边有点剑拔弩张的态势,连忙和稀泥道:“俗话说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听出来了,既然你俩昨晚没少聊,今天也不会有啥特别的嘛,老程,你就通融通融,人孩子昨天就来了,也喝了,证明没事,反正来都来了,干嘛再折腾。” 程羽说不过秦鹏,只好认栽,在秦鹏的怂恿下,还亲手开瓶给田月瑶斟酒。 不过他还是警告道:“这一杯二两,而且是啤酒,坚决不能再多了。” 但等他自己多起来,说话不利索的时候,这些警告也就全然抛之脑后了。 “干!”程羽直接拿出白酒给田月瑶斟满,田月瑶也毫不客气地一饮而尽。 整个办公室沉浸在微醺的欢愉中。 酒后吐真言,几轮下来,程羽率先不行了,口无遮拦地倾诉着昨晚的事。 “我去看老爷子了,说实话,我真担心他那天出事了该怎么办?从小到大虽然烦透了他那些规矩的管教,但我也知道,那是他经历了无数次失败总结出的经验,唉这十多年来我挺后悔的,其实很多次听老爷子的话,咱工作室都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其实不可能),但我就是倔啊,心高气傲,想着自己也能” 说着说着,程羽竟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老秦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眼下就是把风语这个烂摊子收拾好,以免夜长梦多。” 程羽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资料” 秦鹏:“什么资料?” 程羽意识到这事不能说出去,连忙改口。 “没事没事,我刚刚撒呓挣了。” 但等秦鹏投骰子输了,下楼去买烟的时候,一旁的田月瑶又重新提起了这个话题。 “叔叔,你和化德工厂合作的材料应该还保存在柜子里。” 田月瑶一句话吓得程羽惊出一身冷汗,酒也完全醒了,他瞪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 “你怎么会” “没必要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了,作为交换,我只想让你帮我一些忙。”田月瑶目光闪烁,她早就准备好这招要挟程羽了。 “你你说。” “周五之前,你抽空到墨林集团,给程墨林先生赔礼道歉,然后亲自带着他去医院做一遍全身检查。” “为什么我向那老头子道歉对你有什么好处?况且他不是没毛病” “按我说的做!”田月瑶用一种无法反抗的语气不卑不亢道。 外面传来电梯开门的声音,秦鹏马上回来了,她向程羽抛来一个眼神,程羽乖乖就范了。 秦鹏进屋卸下满满一背包的酒,很快办公桌上就被摆得满满当当的。 他给每个人都斟满酒,举起酒杯笑着说。 “一晃都过去十年了呀,虽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但换个角度想,当初我们不就是个草台班子白手起家的吗?既然有先例珠玉在前,我相信咱们未来肯定还会出现新的转机,无论如何,老程,欢迎我们的新酒友,我们肯定都有似锦前程!” 清脆的碰杯声划过长夜,田月瑶收敛了刚才威胁程羽的气势,渐渐融入到畅饮的氛围中,在她身为江夏和杨佳明的岁月里,她曾无数次因为应酬或各种不由自主的原因喝酒,唯独这次,她在亲切话语的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一种别样的温馨。 秦鹏说得对,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们没把她当成个外人,更没把她当成孩子,俩人聊起未来发展的规划,还时不时地询问田月瑶的意见。 她渐渐陶醉于这样的节奏,全然知自己也有些神志不清了;尽管身为江夏或者杨佳明的她酒量再好,也受田月瑶这副小小身躯的限制,消化不了那么多酒精。 几巡酒后,秦鹏正想再给田月瑶倒酒,却发现她已经靠在沙发上,歪着头睡着了。 秦鹏和程羽相视一笑,起身把她抱到单人床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 “这几天晚上风大,天冷,小心别让孩子着凉了。”秦鹏细心道。 “话说,有她这么个酒友也不赖,明早起来再联系她父母,老程你觉得呢?” 程羽细心地给田月瑶盖好被子,缓缓走向窗前,望着悬在夜空中的明月,半醉半醒道。 “这孩子,还真是个小恶魔。” 第175章 冰释前嫌 次日清晨 酒醒以后,程羽扶着昏昏沉沉的头从沙发床上做起,他正想着如何劝田月瑶回家,却忽然发现那张单人床上已空无一人。 他拍了拍一旁打鼾的秦鹏, “那孩子什么时候走的?” 秦鹏睡眼惺忪地坐起身,张望着思忖了一番, “六点多那会儿我好像听见有人下床,我听着脚步声在大厅转悠了一会儿。后来又推门进办公室了,我以为是你呢,就没多在意。” 那孩子竟然进办公室了?程羽的酒瞬间醒了,他飞奔着跑向办公室,关上门,打开柜子搜索了一番,看到那封和化德工厂的合同书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幸好那孩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可等他翻开这份合同,程羽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合同书千加了一张字条,上面用稚嫩的笔触写的一句话。 “程羽叔叔,请一定要遵守诺言哦~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这不是在威胁你,我只是在给你唯一的机会。” “机会?”程羽百思不得其解,他想不明白自己去见程墨林到底有什么好处,正在这时秦鹏忽然在外面叫他。 “老程不得了了!”他带着手机跑到程羽面前。 “唐绘竟然给你打电话了!” “唐绘?怎么可能会是她呢?”程羽这下更加困惑了,因为过去一年里,他和唐绘的感情是如此的糟糕,以至于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联系,仅有的几次也都是他求着唐绘才勉强说上几句话。她怎么可能主动打电话了? 然而当电话接通时,唐绘的语气令他更加惊讶,只听她声音温婉地问道。 “老公你起床了吗?是在忙还是在干什么呢?” “起…起了呀。”许久没有通话,程羽的声音有些结结巴巴。 他想不明白唐绘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态度转变。 唐绘:“老公平安夜那天你有安排吗?佳佳参加了学校的平安夜文化演出,要上台去拉小提琴,你看入学的时候咱们没有去就被佳佳埋怨了好久好久,我觉得这次说什么也要去。” “去!一定要去,你放心,我到时候肯定能提前安排好。” 收到邀约后程羽的手还有些颤抖,颤颤巍巍地挂断的电话,眼中仿佛又有了光。 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大的转变,难不成,都是那个小姑娘带来的? 程羽遭受了太多的挫折,对运气的信任也渐渐演化成了一种玄学。 他忽然想起来田月瑶最初那晚对他说的话,那小姑娘冥冥中似乎把什么都预言到了,虽然抱着将信将疑的心态,程羽决定还是信她一次。 他顾不上一旁秦鹏的调侃,连忙披上大衣飞奔而去。 秦鹏:“哎哎,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去见老爷子一趟。” 秦鹏皱起眉头,老爷子?好久没有听到程羽这么称呼了,以往他最客气也是用那糟老头子来称呼程墨林,今天这是怎么了。 回想着这一阵不寻常的事情,秦鹏拍了拍脑袋。 “估计还没睡醒,再回去眯一会儿。” 这次程羽的行动非常快,他到了墨林集团楼下后没有丝毫等待,见电梯的人多,一时半会儿上不去,他一个箭步冲上安全通道,愣是爬上了25层的楼梯。 他冲到程墨林的办公室门前,一把推开了门,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气。 不出所料,程墨林和他的两个助手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他们刚刚把程墨林从床上抬起,办公桌上的文件也还没有摆好。 见他这副模样,程羽算是彻底认识到程墨林在演戏。 “为什么?你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毛病?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面对程羽焦急的询问,程墨林的脸上竟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你终于来关心我了,说实话这一阵子我也挺担心的,担心你这个傻儿子因为上次的争吵,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是啊,随着年龄增长,我的身体机能也不可避免地下降,我也很担心,真的哪天我一命呜呼,留下墨林集团这个烂摊子,你又该怎么办呢?” “不过现在还有的是时间,我得的不过是普通的哮喘,虽然医生说需要及时去医院住院治疗,不过现在该忙的事太多了,等过了这阵子,过了这阵子你再陪我去医院。” “这怎么能行!”程羽攥紧拳头。 “无论如何身体健康要紧,和健康相比这点钱又算什么呢?父亲你务必要跟我去一趟医院。” 听到程羽这样的称呼,程墨林忽然愣住了,又渐渐地低下头,嘴角的那么微笑扯得更高了。 也许他十年来的执着,只不过是为了等这一句称呼。 “好,既然你这么坚持,我也拗不过,那你在外面稍等会儿,我收拾一下。 程羽推门出去以后,两个助手纷纷劝程墨林:“您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无法去医院,要不让医生上门来…” “我的身体我最了解。”程墨林不厌其烦地摆摆手。 “既然那傻儿子这么用心,我怎么能辜负他的期望呢?” 程墨林拿了一根拐杖,用尽浑身力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跛一跛地向门外走去。 和谐医院 刘梓晴正坐在办公室内,兴高采烈地和方玲雅讨论着未来的规划。 “今天已经是周四了,明天就是那批药最后一次的试用,我找那傻小子到现在还不知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批药真是稳定,也不枉咱们和徐寅合作了,在精神镇定的药物中加入一些毒品的成分后,它反而能起到更出色了稳定作用。” “哪怕这批药最终进不了正规市场,咱们通过私下渠道,不也能靠着它小挣一笔吗?” 方玲雅却不以为然:“用这些药挣钱都是小事,和这点微不足道的利润相比,吞并墨林集团才是我们首要解决的事情。” “知道了知道了,母亲大人,可墨林集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人家最近经营得也不错呢,咱俩想铲除程羽程墨林父子,必须有耐心,守株待兔,而且最好让姓徐的那家伙先动手。” 方玲雅:“不错呀刘梓晴,你不愧是我的女儿,让那家伙当炮灰的事,简直与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放心,为了利益,他迟早会先动手的,我们两个做好幕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好。” 正当两人得意扬扬的讨论时,忽然韩凝忆急急忙忙地推门进来。 “不好了,刘梓晴护士长,那个老头子来了!” “哪个老头子?刘梓晴不耐烦地抬头。 “程墨林!墨林集团的董事长,应该是看来检查身体的。” 刘梓晴“怎么可能?他现在连出办公室都困难了!就他那身体素质还撑得到医院吗?” 韩凝忆的神情更加慌张了。 “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那个儿子——程羽。” 第176章 只能靠我们母女俩自救了 “什么?”方玲雅和刘梓晴异口同声地惊呼。 “他怎么会来?他们两个怎么和好了?” 刘梓晴怔怔地望着方玲雅,愣了半天才缓缓开口:“什么情况?难道徐寅给咱们的情报是假的?” 方玲雅斥责道:“现在还犹豫那么多干嘛?真真假假的,反正他们两个已经来了,赶紧组织人跟上他们,检查什么都无所谓,任他们去做就好了,但其中的门道一定要给我问清!” “是”刘梓晴唯唯诺诺地答应了退出了办公室,她换上工作服,风风火火地走到门前迎接他们。 一见程墨林便满脸堆笑道:“您怎么来了呀?您来一趟也不提前跟我们说,而且您的身体现在都这样了,折腾着来一定很费时费力。” “不过是普通的哮喘而已。”程墨林努力装出一副自己还健康的样子,但这样的伪装肯定逃不过刘梓晴的眼睛,毕竟他有什么病刘梓晴可是一清二楚。 看样子程老爷子似乎没有对程羽真正地敞开心扉,他应该是在担心着什么。 “既然如此就照例做一个全身检查,请您跟我来。” 程墨林被带进去检查了,刘梓晴推门而出,坐在门口焦急等待的程羽身旁。 “你是程墨林的儿子。”她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程羽,虽然他们的计划中有很多涉及的程羽,但说实话这是30年来她第一次见到弟弟,都长这么大了。 然而程羽却始终对她提着警戒之心。 “我父亲到底怎么样了?他是不是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刘梓晴微笑着耸肩:“程老爷子没什么事儿,就像他刚才说的那样,他不过是普通的哮喘而已。不过你也知道,老年人一旦得了病,免疫力和抵抗力都不如年轻时期,病情恶化得快也是理所当然,再加之程老爷子每日为了集团的发展处心积虑。那么大的工作压力下,病情加重也在所难免。” “我们之前也劝过无数次了,让他住院治疗,可他总以工作繁忙推脱,你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好好劝劝。” 刘梓晴的话把程羽唬得一愣一愣的,他也找不出什么破绽,只好满口答应。 “好,回家以后,我一定好好跟他说说。” 程墨林颤颤巍巍地出来了,他微笑着向刘梓晴道谢,又在程羽的搀扶下缓缓离开了。 仅仅是这么一桩小事,程羽除了觉得他们父子俩之间的关系稍稍有好转外,并没有感到有什么特别之处。 然而他不知道这样的行动在刘梓晴那边直接炸开了锅。 刘梓晴赶忙叫来了徐寅。 三人在办公室吵得不可开交,刘梓晴和方玲雅这边大骂徐寅骗子,怀疑他故意隐瞒真相,骗她们母女俩入局。 而徐寅那边也是不甘示弱,一边口口声声的说,他们的矛盾的确存在,一边指责她们二人太过粗心大意,怎么能把他们父子俩放跑呢?这不是白白送上门的机会吗? “机会?你倒是说得轻松。”方玲雅双手一摊, “有本事你行你上啊,我们母女俩为你做了那么多,你有过一些实质性的反馈吗?从咱们开始不知道现在都过了多久了,出没里有受到一些实质性的威胁吗?还不是你什么都没做,你总是说的没机会没机会,再等等再等等。哦,到我们这儿反倒成机会了。” “而且看程墨林被程羽关心的那样子,说实话,我真的挺担心,万一他的健康情况有所好转,我们谁都控制不住局面,必须得尽早动手。” 刘梓晴补充道:“现在程墨林应该是担心程羽无法独自挑起大梁,还想隐瞒病情。趁着程羽还没反应过来,我们最好找个理由,比如说让程墨林住院什么的,先斩后奏把他接走,然后铲除程羽,就算失败了,我们再把奄奄一息的程墨林转移到病房里,这样万无一失,不会有什么纰漏。” “好,就按你说的来。”徐寅叹了口气答应了。 “到时候出人出力都由我来负责,程羽那边我也能亲自搞定。” 而躲在医院门口外的田月瑶真真切切地观察这一出好戏,看来程羽真的遵守诺言了,作为回馈,田月瑶自然也不会亏待程羽。 她用公用电话拨通的程羽的手机,程羽一听是田月瑶的声音,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要干什么?” 电话那端的田月瑶咯咯地笑了:“好啦叔叔,没必要这么紧张,我是来通知你一个好消息,刚才呢,我已经跟唐绘阿姨聊过了,她说让你快点回家吃午饭,早起她应该也给你打电话了。” 说罢她就挂了电话,只留下程羽在电话那端焦急地询问。 “等等,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做到的?唐绘她还说了些什么?” 田月瑶不再理会这些询问,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调和他们夫妻俩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为了计划顺利地开展。 她看了看时间,现在距离冉奕去当做小白鼠还有整整一天的时间。 她想了想,决定回家去看看。走到家门前,她鼓起勇气敲响了门,却没想到里面真的有回应。 “闺女是你吗?”田月瑶愣了片刻,用肯定的语气小声说道、 “妈妈,我回来了。” 田雨轩激动地推开门,见到田月瑶,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得泪流满面。 “闺女,你竟然没事,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以为那群人已经把你带走了,看来他们只是在威胁我。” 田月瑶被勒得喘不过气连连说道:“妈妈,还没必要这么激动,事情还远没有结束。现在咱们身处漩涡之中,逃是肯定不管用的,唯一的机会,就是阻止徐寅的计划。” 田雨轩不禁有些困惑:“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 田月瑶:“佳佳,她是我的同学,这两天我没地方去,就去她父亲的工作室借宿了两个晚上,不过听说那个工作室要倒闭了,她父亲叫程羽,好像对这些事有些了解,这些话都是他告诉我的。” “程羽?”听到这个名字后田雨轩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他怎么说,有没有想帮咱们报警,或者动用墨林集团的力量 “他什么都没有说。”田月瑶冷冷地回答,“我也向他求救过了,但程羽始终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态度,事到如今,只能靠我们母女俩自救了。 第177章 自讨苦吃 田雨轩蹲在田月瑶面前,头发蓬乱,眼中布满血丝,自从田月瑶被盯上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为了维持现状,她又不得已对徐寅的命令言听计从。 自救吗听到这句话从女儿稚嫩的口中说出,田月瑶无奈地苦笑,她何曾不想脱离苦海? 在徐寅还经营大洋证券公司时,在唐绘还读高中时,那时的她刚从体育学院毕业没多久,在省师大附中的高中部当跆拳道老师;在陪领导应酬的宴会上,偶然间遇见了徐寅。 他是那样的不起眼,发福的身体盯着谢顶的脑袋,又矮又胖的模样活像米其林轮胎人;直到徐寅主动来搭话,她才知道,她是大洋证券公司的总裁,省师大附中的体育项目,都有徐寅的大笔投资。 “我闺女也在这儿上学,她是捡来的,从小没受到太多关爱,稍微给他们学校投点钱建设建设,也算是对她的补偿。” 徐寅刻意伪装的伟大形象渐渐改变了她的初步印象,田雨轩甚至一度认为徐寅的本质与敲钟怪人卡西莫多交相辉映。 这也一步步引诱她掉入更深的陷阱。 而最终吸引她的条件也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待在学校里能挣几个钱?在这儿只会慢慢蹉跎你的容颜,不如跟我走,我能给你一份理想的工作,恰好我需要的不是花瓶,而是一个真正能保护我的人。” 她的年少无知,她的经验匮乏,她的自满虚荣,促使她回过神来时,已经签下了当贴身秘书的合同。 不过,当秘书嘛,田雨轩想到那些英姿飒爽的女强人形象,还在心底满怀期待。 直到徐寅得逞,他才露出了真面目,当徐寅一个劲劝酒,把她送到酒店房间后,却迟迟不肯离开,狞笑着关上灯,压在她身上时,田雨轩才明白自己太天真了。 事后,她躺在酒店洁白的床上,皱巴巴的被单胡乱堆在一旁,她的身上散落着徐寅扔给她的犒劳,那几抹鲜艳的红,如无形的山,彻底将她的理想压垮。 辞职的天价违约金如同卖身契般让她无路可走,她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望着徐寅每个月打到她卡上的报酬,田雨轩终于放下了对未来的执着。 既然如此,就这样。 她过上了此前从来不敢想的奢靡生活,曾经瞧不起她的人渐渐如雨后春笋般簇拥在她身旁,她摇身一变成为一人之下数人之上的人上人。 代价不过是屈从与那个恶魔般的丑八怪。 不过,也好,那老头子已经四五十岁了,再熬一熬说不定他的资产也有她一杯羹。 因此田雨轩没有拒绝徐寅把她当成情人,没有拒绝这段畸形的感情关系,没有辩驳过任何下属对她的猜忌,甚至深夜等徐寅睡熟后,从垃圾桶中翻出安全套 不久后,她得逞了,抚着自己日益变大的肚子,田雨轩自以为她和徐寅的关系能进一步加固,但她这次又天真了。 徐寅根本没把她当做情人,那些你侬我侬的情话都是假的,徐寅骗了她,她还是一个花瓶,一个沾满污渍的花瓶。 徐寅勒令她把孩子打掉,她知道如果真的把孩子打掉了,徐寅更会抛弃她。她以死相逼,声称要在徐寅的办公室吊死,才勉强让徐寅屈服。 不过徐寅警告:“把这孩子送到没人知道的地方抚养,我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一处住宅,孩子上学之类的事我会替你解决的,但我坚决不会配合你们做亲子鉴定,也不承认她和我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如果孩子问起毕竟公司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们俩” “就说她是捡来的”徐寅叹了口气。 生下田月瑶,住进新的大房子,徐寅虽说不承认关系,但还是时不时以朋友的名义来探望,看着田月瑶一天天长大,她以为自己的生活又将步入正轨,没想到田月瑶早就被某些人盯上了,直到徐寅将绑架程墨林的计划摆到她面前,她才幡然醒悟。 她还是那个棋子,那个沾满污渍的花瓶。 不同于常琳始终昂扬着对生活的憧憬与热情,她在一次次冲击下渐渐麻木,沦为物欲的奴隶,有了田月瑶的牵挂,她更无法从中脱身。 不同于唐绘,她的妥协顺从了内心,自发地放弃了抗争。 面对徐寅不容反驳的神情,她颤颤巍巍地拿起计划书,愣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们能保证,不伤害我女儿吗?徐寅你别忘了,她身上也留着你的血,你好歹也是她的亲生父” “够了!” 徐寅歪着头,那张沧桑的脸更加狰狞。 “田雨轩,我不想再强调了,那孩子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不也是你自找的吗?还有,绑架程墨林的事不是我主张,你要想求情,去找那个女人,她可比我残忍多了。” 田雨轩不死心,又去找方玲雅,那老妖婆故作热情地接待了她,让刘梓晴搬来了一个医用的人体模型。 她不禁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方玲雅一遍摆弄模型,一边亲切地问。 “田秘书呀,你觉得田月瑶长得漂亮嘛?” “当然漂亮呀,做母亲的谁不爱自己的孩子?” 方玲雅哦了一声,眉头轻皱。 “那里是觉得她正面漂亮,背面漂亮,还是——”她忽然掰开了模型,露出里面的肌肉骨骼部分。 “还是觉得里面漂亮呢?”老妖婆阴森的笑容吓得田雨轩寒毛倒竖。 “田秘书,你女儿最终要怎样呈现在你面前,完全取决于你的态度。” 这是,死亡威胁。 田雨轩怔怔地离开了医院,她明白如果真的绑架程墨林,她九死一生。 这是方玲雅的死亡威胁,她和女儿,最多只能活一个。 因而在抱住田月瑶的刹那,她心中只有无限的懊悔与愧疚。 “对不起宝贝妈妈连累了你,如果没有外人协助的话,自救已经毫无意义了,不过闺女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田月瑶面无表情地看着泣不成声的田雨轩,内心不屑地哂笑着。 她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第178章 忘了自己还是个小学生 关于田雨轩的过往虽然日记上没多少记述,但田月瑶通过她的表现和喃喃自语,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但对她没有一丝怜悯。 还是那句话,若非因为回溯让她成为了田雨轩的女儿,田月瑶这辈子都不会和这种人打交道。 但为了最终的解脱,她还是用关切的口吻告诉田雨轩:“还是有人愿意帮我们的,妈妈,我已经联系好了。” “你?”田雨轩红着眼圈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会” “是个实习生。”田月瑶缓缓说道。 “他在刘梓晴护士长手下实习,有机会拿到和绑架程墨林有关的资料。” 田雨轩还想追问女儿为什么会知道这些事,但田月瑶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好,如果真的爱我,当初就不该生下我。” 田月瑶替体内那个小小的宿主说出了这句话。 次日中午,田月瑶按照约定等在沙县小吃,不一会儿,她远远地望见冉奕夹着一沓文件,疑神疑鬼地从和谐医院大门向她这边飞奔而来。 坐下以后,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一边点餐,一边堂而皇之地把文件递给田月瑶。 “喂!你怎么一点戒备心都没有!”田月瑶一把抢过文件,塞到棉袄里面。 “万一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话说你怎么拿到的?这么容易?刘梓晴不会怀疑吗?” 面对田月瑶连珠炮般的询问,冉奕从容地摆了摆手。 “嗐,我办事你放心,我做完检查以后,刘梓晴护士长出去接了杯水,我就忽然看见这沓文件放在桌子上,办公室里没有其他人,我看了看封面和你描述的一样,的确写着刘梓晴、徐寅、方玲雅三个人名,我就顺手拿走了,当然了,我除了封面没看其他内容,走的时候刘梓晴护士长还嘱咐了我几句,也没什么特别的事。” “我就觉得这文件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田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凭她对刘梓晴的了解,刘梓晴不可能没有察觉,她赶忙问。 “那她刚才嘱咐你什么了吗?” 冉奕想了想:“也没啥,她就说这是最后一次试药了,她强调这个药虽然近期没有出现什么特别症状,但还不能百分百放心,她说今晚制作这个药的权威专家会亲自到和谐医院考察,检查一下这药有没有其他症状,因此要求我今晚十点再来一趟医院。” 田月瑶心想谁家专家晚上十点视察呀,这分明是估一下套,但她转念一想,仅仅留下这些证据还是不够的,她还不知道那个万象广场下那个密室的具体位置,保险起见,今晚还是和冉奕走一遭比较好。 冉奕回去后,田月瑶没地方去,正在街上溜达,忽然听见了上课铃声。 她看了眼街边的时钟,下午一点半。 等等,星期五? 她忽然想起来宿主还是个学生,自己还需要上学,于是回家抄起书包就向小学奔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已经是最后一节课,班主任正在讲台上讲着拼音,见到田月瑶后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扔下课本,两步并作一步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她。 田月瑶不明白班主任为啥这么热情。 “你终于来上课了呀,你妈妈也没明确说你为什么请假,也没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老师都急坏了,你知道嘛,上次之后高局长天天跟我提你,问你家长考虑得怎么样了,要是你被高局长推荐为模范学生,不仅学校收益,老师我脸上也贴金” 嗐,闹来闹去,还是为了她自己。 田月瑶不屑地看着这副嘴脸,默默拎着书包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后排的男生见昔日的“霸王”回来了,纷纷低下了头,谁都不敢正眼瞧她。 这几天田月瑶都没好好休息,更来不及喝水,她轻轻咳嗽了几声,没想到后排的男生一个个主动拿着一次性纸杯给她接水。 “大大姐头,有点热,慢点喝。” 看着原本霸凌自己的男生一个个服服帖帖地站在面前,田月瑶自己也有些困惑。 “你们吃错药了?” “哪敢哪敢?我们都知道自己错了,大姐头您宽宏大量,就饶了我们。” “嗯?”田月瑶站起身,朝张宇骏的位子望了望。 “他去哪里了?” “他他他来学校了,刚才只是去上厕所了,不过大姐头您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去堵他” 田月瑶正奇怪着,这群男生忽然散开,程思佳从他们中间走了过来。 一见到田月瑶,她也没忍住凑上前抱住了她。 “你是不是因为我妈妈的事,才不来上学呀?不过我妈妈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和她讲清楚了,田月瑶不仅不是坏孩子,还被学校的学生欺负了,妈妈好像和爷爷反映了一下,这些讨厌的男生都被他一一约谈了,所以才服服帖帖的。” 田月瑶没想到徐寅偶尔还能做件好事,不过转念一想,估计是她找唐绘那番匿名谈话改变了唐绘的态度,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功劳。 程思佳向她发出邀请:“妈妈还说等你来上学后,一定要邀请你到我家做客,她还会亲自给你下厨。” “亲亲自下厨就免了,别为难阿姨了。”田月瑶疯狂摆手,忽然程思佳伸出小手,使劲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有些不解地微嗔道。 “田月瑶同学,你是不是有什么魔力呀,自从和你做朋友以后,妈妈最近对我的态度转变了好多,甚至连她和爸爸之间的关系都变好了,这些幸运也都是你带来的嘛?” “谁谁知道呢?”恰好上课铃响了,程思佳才恋恋不舍地回自己的座位。 我真的会带来幸运吗?同样的话她似乎也听程羽说过。 田月瑶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 宿主是个苦命孩子,她的不幸为他人带来了幸运,这么说多少有些慷他人之慨的意味。 不过无论如何,被程思佳喜欢是个意外之喜,她正好有些话,想单独和唐绘聊聊。 第179章 造访唐绘家 12月23日 和过去回溯中的印象一样,午后天渐渐变阴,零零落落地下起了雪,等放学时,鹅毛大雪已经包裹了整个世界。 “田月瑶田月瑶~”程思佳一蹦一跳地走在前面,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雪,忽然转过身,神神秘秘地看着她。 “你这么久没来学校,应该不知道平安夜,也就是明天有个文艺汇演。” “怎么了嘛?”田月瑶故作不懂。 程思佳水灵灵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在田月瑶耳畔悄悄道。 “前两天,我妈妈竟然主动问我要不要上去拉小提琴。” “嗯哼~”田月瑶笑着反问:“那你答应了嘛?” “肯定呀,他们入学的时候就食言了,现在好不容易和好,肯定要让他们好好补偿啦,诶,其实我小提琴拉得还不错,到时候你要不要也来看呀?” 田月瑶:“我可是很严格的哦~在下面盯着你的话,说不定你会紧张地转身就跑呢。” 她说完这句话,冷不丁地往程思佳的脖子里塞了一把雪,撒丫子就跑。 “怎么可能嘛~”程思佳冻得小脸通红,抓起一把雪就追了上去。 “田月瑶你给我站住!你明天必须给我来!” 她们你追我赶地穿梭在银装素裹的世界中,虽然内在灵魂相差的年纪悬殊,但田月瑶也渐渐感受到来自孩童的,无忧无虑的快乐。 两个小姑娘就这样沉浸在欢声笑语中,不知不觉到了唐绘家门前,走进电梯后,田月瑶下意识地摁下的7楼。 “诶?我应该还没告诉你呢,你怎么会知道我家地址?”程思佳探出小脑袋问道。 “啊这你忘了嘛?你跟我说过的诶,就咱们去偷吃零食的那次” “有嘛?” “有的有的!肯定有的”田月瑶没想到面对小孩子也会有汗流浃背的时候。 小孩子的兴致就像潮水,来得快去得也快,程思佳很快转变了话题。 “对啦刚才说到他们两个和好的事,这回的细节你肯定不知道了~我爸爸好久没回家了,好像是因为公司的原因,又好像是因为我的原因,反正从我上学以后他们就一直在吵架虽然表面上我偏袒妈妈,但我也希望他能回来,佳佳也想要一个完整的家。” 走到家门口,程思佳忽然又探头问:“田月瑶,你爸爸妈妈是不是都特别爱你,你看你生病了就不强迫你上学,想休息就让你休息” 爱?听到这个字眼,田月瑶倍感唏嘘,和宿主相比,佳佳简直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孩子,她所经受的支离破碎,是宿主这辈子都无法觊觎的生活。 程思佳见田月瑶阴着脸,连忙道歉。 “我是不是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呀” 田月瑶扬起脸,微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敲门。 “先回家。” 开门的是住家阿姨,听说是程思佳的同学,连忙笑着把田月瑶迎了进去。 “快坐坐坐,你们要上屋里玩还是?佳佳,你妈妈说是出去办点事,让你们先玩。” 这天气出去办事?田月瑶仔细回想,难不成唐绘把销毁文件的事提前到这天下午了吗? 她站起身,礼貌地问:“阿姨,可以告诉我唐阿姨是和谁一起出门的嘛?” 住家阿姨当然不知道他们之间复杂的联系,她想了想: “是个小年轻,瘦瘦的,个子不高,之前按我也见过几次,好像叫林什么” 田月瑶:“那唐阿姨应该要很晚回来了。” 住家阿姨点了点头:“你这个小妮子很灵光呀,唐绘的确嘱咐我提前做晚饭,跟你们两个一起吃,肯定早不了。” 这对田月瑶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好消息是晚上十点多去和谐医院的时候不会被唐绘拦住了,坏消息则是她没法从唐绘身上套取更多信息。 为了能成功溜出去,吃过晚饭后,田月瑶和程思佳一顿死缠烂打,才终于说通了住家阿姨不用等唐绘回来,她们两个在家能行的。 等住家阿姨走了以后,程思佳彻底解脱,欢呼雀跃道。 “太棒啦,今天可以晚点睡啦!之前每天妈妈都要求我九点之前必须上床,住家阿姨也只听妈妈的话,嘿嘿,今天没人管得住我啦~” 程思佳说着拿来一盒蜡笔和彩色卡纸。 “我们先玩哪个好呢?” 田月瑶心里暗想自己好歹是个大人了,这些小孩子的玩意怎么可能看得上,况且佳佳明天还要上台演出,她晚上也要在佳佳睡着以后才能出去,我怎么可能这么幼稚? 半个小时后,她因为和佳佳抢天蓝色蜡笔差点吵起来。 “你先让我画,我画得比你好看!” “才不是!”程思佳不服气。“明明是你老抢我的笔,我都没好颜色可以用了,而且明明我画得更好看。” 她们画的主题是《我和妈妈》,田月瑶靠着自己上学时期上课走神练就的绘画技术,惟妙惟肖地绘制了一幅母女共进晚餐的温馨场景,而佳佳的作品连简笔画都算不上。 田月瑶差点笑出声:“咋可能嘛,你这画一点精髓都没有,哪有人冬天穿着短裙在雪地里跑呀,而且你这天上又是太阳又是下雨的,一点都不好看!” “才不是才不是!”程思佳一把抢过自己的画。 “你画得才没劲,像是像,但一看就是假的!我画的是妈妈和佳佳~虽然在下雪,但是春天要来了才穿着短裙,太阳出来以后雨就停了;佳佳是觉得,爸爸妈妈终于和好了,佳佳也有登台演出的机会,况且还认识了你这样的好朋友,一切都变得好开心,就像妈妈说的,天空要放晴啦。” 听罢佳佳的叙述,田月瑶忽然沉默了,因为她知道,佳佳·所期盼的生活,在明天就要戛然而止。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心疼,冲上前一把抱住了佳佳。 “田瑶瑶你干嘛呀?” “一切一切都会好的,明天会更好” 这句话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正当两个小姑娘收拾好心情,准备下一幅创作时,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佳佳,我是外公,快来开门呀。” 第180章 再见了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那个声音,田月瑶心里“咯噔”一声。 徐寅?他怎么来了?她忽然想起来,当初自己分别是通过林清和江夏的事拖住了徐寅,打消了他的疑虑,恐怕原本时间线的唐绘并没有考虑这么多,带着文件不辞而别,自然引起了徐寅的怀疑。 倘若在这里被发现,她岂不是要被瓮中捉鳖,幸好程思佳的反应给了田月瑶机会,程思佳小声说。 “是不是妈妈派外公来监督我的呀?他要是来了肯定也不让我们好好玩,要不我们装睡,说不定他以为咱们睡着就会回去了。” 田月瑶点了点头,两人蹑手蹑脚地关了灯,钻进佳佳卧室的被窝里。 听着徐寅越来越急促的敲门声,二人屏息凝神,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敲门声消失了,佳佳刚想松口气,坐起身准备叫起来田月瑶继续玩,忽然一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肩上。 “佳佳,刚才外公敲门为什么没回音呀。” 程思佳吓了一跳,还好卧室没开着灯,躲在被窝里田月瑶顺势往下一钻,全身埋在厚棉被里。 佳佳想着自己疯玩到半夜的事绝对不能让外公知道。 “外公我刚才睡着了呀没听见。” “就你一个人在家?住家阿姨呢?” “我我看外面雪越下越大,怕阿姨回不去,就提前让她回去啦。” “哦?佳佳还蛮懂事呀。”徐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佳佳本以为要熬过去了,没想到徐寅冷不丁地追问。 “你妈妈走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没没有呀,我回来的时候只有阿姨在家,她跟我说妈妈要晚点回来。”佳佳小心翼翼地试探。 “外公,你这么晚过来,今晚是要来我家住了吗?” 徐寅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外公只是恰好路过,关心一下,既然我们家佳佳这么懂事,知道到点自己上床睡觉,外公也就放心啦。” “外面太冷外公我就不送你啦,外公再见~” “再见~” 徐寅关门的刹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他跺了下脚,楼道的声控灯亮起,照出站在门外等候许久的田雨轩,走进电梯后,她焦急万分地问。 “我闺女不在这里吗?” 徐寅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不不可能啊,他们同学都看见人田月瑶跟着佳佳回了家,这下雪天的,她还能去哪里呀,徐寅该不会是那些人已经动手了!你今天把我支走监视唐绘,就是为了趁机动手” “田雨轩,我允许你这么无礼地质问我了吗?” 田雨轩一下子吓得噤若寒蝉,但还是不死心地说。 “求求您了,念在有血缘关系的份上,饶那孩子一命” 徐寅冷笑着:“你放心,今天十二点之前,田月瑶肯定会主动现身,不信咱们拭目以待。” 另一边,听见关门声后,田月瑶才怯怯地探出头,程思佳把灯打开,开心道。 “太棒啦,连外公都没发现我疯玩到了现在,田月瑶你知道嘛,我外公他可厉害了,看一眼就能知道我在想什么,诶你说是不是关着灯的缘故呀,外公愣是没看出我在撒谎” 然而田月瑶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按照她的记忆,徐寅当天应该是派田雨轩监督唐绘才对,在明知道唐绘在江月湾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回家一趟? 之后的时间里,田月瑶一直苦思冥想其中的原因,和佳佳玩的时候也始终提不起精神,心不在焉。 而小孩子虽然精力充沛,但总归有个限度,况且一直以来佳佳已经养成了九点上床睡觉的习惯。虽然号称自己要玩通宵,但刚刚九点半,佳佳就已经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她实在撑不住,缓缓爬上了床。 “瑶瑶,咱们一起睡觉。” 这正合田月瑶的心意,她看了眼表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不多了,得尽快让佳佳睡着才行。 但佳佳却忽然翻身抱住她。 “我睡不着。” “哈?你刚才不是一直嚷嚷自己困了嘛。”田月瑶问。 “哎呀~”佳佳撒娇道:“之前睡觉的时候,妈妈和住家阿姨都会给我讲故事,或者唱安眠曲,不然我睡不着觉” “这”一筹莫展之际,田月瑶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手机铃。 “那我给你唱首歌。” “好~” 田月瑶也搂住佳佳,趴在她的耳旁,用轻柔的声音哼鸣着。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 婉转动听的歌声飘入佳佳的梦乡,又如晨雾般杳然不见。 田月瑶听见轻轻的酣睡声,捏了捏她稚嫩的脸,蹑手蹑脚地下床,给她盖好被子后,在床边轻声和她道别。 “晚安啦,我最好的朋友。” 睡梦中的佳佳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微微颦眉喃喃着。 “别别走你们不要离开我” “放心好啦,亲爱的佳佳,无论我们的人生经历了多少岔路口,总会在终点重逢的。” “再见。” 当田月瑶小心翼翼地关上大门,准备离开时,她回过头,忽然看见了唐绘。 “诶?你是田月瑶嘛,为什么这么晚还要走呀,外面下着大雪,要不在我家留宿一晚,明早让程羽开车送你们上学就好” 田月瑶抬头看了她一眼,唐绘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对于她这样一个毫无心理建树的人而言,去江月湾做这些事的确很费神。 “没必要了,唐绘,佳佳已经睡了,我也没必要跟你隐藏什么。” “啊?”唐绘不明白眼前这个孩子为什么会有如此成熟的口吻。 “其实我之前就知道了,你是田雨轩的孩子,我之前也对你起过疑心,才不让佳佳接触你,为此” “都说了没必要了!”田月瑶吼道。“你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怎么,自己都自顾不暇了,还要帮我脱身?别开玩笑了唐绘;别以为烧毁了风语工作室和化德工厂的文件就大功告成了。” 说罢,她的神情重归平静,绕过愣在原地的唐绘,留下最后的忠告。 “快点回家,佳佳是个好孩子,在天亮之前,多陪陪她。” 第181章 大意了 田月瑶下了出租车,小脚踩在厚实的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揣着小手,摇摇晃晃地挪到和谐医院门口,大厅外的冉奕连忙挥了挥手,赶了出来。 “你你咋还真来啊,下这么大雪,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田月瑶扬起脸甜甜地笑着:“冉哥哥要是真不盼着我会来的话,也不会等我到现在?” “这”冉奕目光躲闪,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田月瑶这一声“哥哥”把他喊得小鹿乱跳,酥酥麻麻的。 “我我是有别的事情耽误了” “好啦我又不是在刑讯逼供,冉哥哥那么紧张干什么?快进去,我在大厅检查完,我们一起回家。” “一起?”冉奕愣了一下。 “对呀,我都离家出走了,还能去哪里?你难道这么残忍嘛,想让我在冰天雪地里过夜?”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冉奕的目光更加躲闪,踌躇了片刻,颇为不情愿地扭头朝办公室走去。 田月瑶坐在大厅的椅子上,一边荡着腿,一边哼歌。 眼下她的计划正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着,当时躲在纸箱子里时,她记住了一条信息——徐寅找了个得力帮手。 根据之前回溯的记忆来看,这个得力帮手非冉奕莫属,只不过他们两个的回溯方向是相反的,也许在另一个时空,冉奕已经成长为梦魇般恐怖的存在。 因此,田月瑶想尽一切办法接近冉奕,以此打消徐寅的疑心,以冉奕的出租屋当安身之处,连徐寅都发现不了她的踪迹,在他的荫蔽下坐山观虎斗——例如通过冉奕打探到那个密室的具体位置,再把文件藏进去。 她摸了摸藏在棉袄里的那封文件,完好无损,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翻开看。 田月瑶对自己的计划颇为满意,虽然局势复杂,但和前几个轮回相比,掌握海量信息的她只要略施小计,就能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 或许是太顺利了,田月瑶略微放下了戒备之心,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双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死死地盯着她。 直到冉奕走过来敲了敲田月瑶的头,她才从自己的世界里醒来,却发现冉奕的神情比刚才还要慌张。 “咋这么紧张嘞?检查做完了吗?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然而冉奕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向外张望了一阵,才缓缓开口。 “我没做检查,刘梓晴护士长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你陪我在这里等等。” 田月瑶瞬间察觉出他眼神中的端倪。 “她人不在?可今天是她值班啊。”田月瑶指着门口的执勤表,上面挂着刘梓晴的照片。 “冉哥哥,我问过其他值班人员了,他们说刘梓晴从晚上七点进去以后就没出来过,她怎么可能不在呢?你是不是没好好找啊,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仔细找找。” “不不用了。”冉奕连连摆手,额头沁出一层汗,分明更紧张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找过了,她没在办公室。” 冉奕转念一想,忽然站起身,拽着田月瑶的胳膊就往里拖。 “对了,办公桌上又出现了一封新文件,上面也写着你爸爸妈妈的名字,你来办公室看一眼。” 不对劲,很不对劲,田月瑶迅速抽回手,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冉奕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刘梓晴让你骗我进去的,听我的,现在我们立刻离开,还能逃过一劫,否则” 话音未落,韩凝忆抱着一沓病历单从走廊一端探出头。 “冉奕,我说你小子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不会迷路了” 她扶了扶眼镜,和田月瑶四目相对,对视的刹那仿佛空气都凝滞了,田月瑶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转身拔腿就跑。 而韩凝忆也毫不犹豫地扔下病历单,顾不上穿外套,就追了上去。 糟糕,她太大意了,忘记冉奕不谙世事对她而言的确是个优点,但对刘梓晴等人而言亦是如此,他们能毫不费力地控制冉奕,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把他骗了。 大雪覆盖了道路,田月瑶跌跌撞撞地跑着,凭借记忆寻找着出路,一瞬间,她联想到了许多过去,是在匝道口被林清非礼后逃向化德工厂,是开车逃离江月湾,是为了救陈洁仪不顾一切地寻求出路。 她的命运似乎从未改变。 现在她自己家离得太远,唐绘家应该被盯上了,去找程羽也有至少二十分钟的车程,警局的力量很可能已经被渗透了,她现在去说不定恰好被瓮中捉鳖。 而天祥园的家没可能的,她晚上睡觉跟死猪一样,用导弹轰门也听不见,唯一可能的地方只剩下万象广场。 在原本的时间线中,身为江夏的她总喜欢在工作之余到那里遛弯,直线距离并不远,况且现在才十点多,作为市中心的广场应该还有很多人,只要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刘梓晴和徐寅他们就奈何不了自己。 如此想着,田月瑶深一脚浅一脚地加快了脚步,吃力地向万象广场跑去。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她吃力地抬起头,远远地瞥见了街道尽头闪烁的霓虹灯光,在这银装素裹的冰天雪地中,这点灯火对她而言是那样的珍贵。 万象广场近在咫尺,只要过了十字路口 田月瑶的目光全部汇聚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等绿灯亮起,就拼命跑了过去,全然没有注意到,一辆白色的suv,径直向她驶来。 刺眼的远光灯晃得田月瑶看不清东西,只听嘭的一声,她便失去了意识。 此时,徐寅正坐在街对角的吉普车内,饶有兴趣地观赏着这一幕。 “你看我说过了,田月瑶会如期出现在我们面前。” 而坐在他身旁的田雨轩拼命拽着安全带和车门,绝望地尖叫着。 “放我下去!为什么你不是说好不伤害她的嘛?她是无辜的啊” 徐寅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 “谁让她是不听话的孩子呢?” 第182章 你弟弟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冉奕站在和谐医院的大门,呆呆地望着田月瑶的小身影隐入夜色,战战兢兢地望着院墙一角的黑暗处。 “你出来。” 黑暗中,那个穿着不合身棕色大衣的身影冷笑一声,用脚尖碾灭烟头,缓缓走出阴影。 “刚才对我不搭不理的,现在那小姑娘逃走了,知道喊我了?你小子不会真的想保护那个小姑娘。” 冉奕望着眼前这个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成年男人,百感交集道:“我不明白,为什么要针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你、刘梓晴护士长,一聊到她就仿佛变了个人” “嗐!”男人抖了抖大衣,露出右手背上,被火焰灼烧过的疤痕,摸了摸冉奕的头。 “这世上你不懂的事情多这个呢,等以后你就明白了,这些事我也经历过,总之,你没必要自责。” 话音刚落,一辆白色suv停在和谐医院门口,刘泽跳下车,男人见是他,转身快速离开了,而刘泽也毫不避讳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这个画面使冉奕永生难忘,浑身鲜血的田月瑶蜷成一团,如睡美人般不省人事。 “为什么我是想救你的啊”冉奕失神地冲上前,却被刘泽无情地一把推开。 他跌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田月瑶被送进医院,心中是无尽的忏悔。 事实上,今天下午他的出租屋忽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敲响了,他穿着不合身的棕色大衣,一上来就掏出刀威胁他为自己办事。 那个男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勒令冉奕今晚和田月瑶见面的时候,想办法把她从医院引出来,关上大门,之后的事就不用管了。 那男人还威胁道:“我知道你的秘密,就算杀了你也无济于事,不过,我有的是办法生不如死地折磨你。” 因此见到田月瑶后,冉奕经历了无数次思想斗争,当他被叫哥哥的那一刻,更是唤醒了心中的良知,发誓无论如何都要保护这个无辜的女孩子。 但他并不知道刘梓晴也是恶魔,因此当他注意到那个男人躲在黑暗中偷偷监视他们的时候,他顾不上解释,就想把田月瑶往里面拉。 但为什么真相这么残酷。 —— 昏昏沉沉中,田月瑶只觉得自己躺在一张会移动的床上,被来来回回地搬运着,她听到韩凝忆的抱怨,刘梓晴的叫骂,方玲雅阴森森地笑,这些豆乳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轮转,直到刘泽用浑厚的声音喊了句。 “试药那小子也昏过去了,要不要管管?” 不愧是梦魇般的存在,听到这个声音田月瑶瞬间惊醒,想伸手检查自己的脖子是否“完好无损”,却发现她的四肢和之前一样被紧紧勒住。 明晃晃的医用聚光灯似乎昭示着什么讯息,她这才想起自己是被车撞了才昏过去。 即使不被捆住四肢,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没什么反抗能力了。不用说,她又回到了手术室,在那个“不打麻药”原教旨主义者方玲雅的要求下,经历惨无人道的折磨。 锋利的手术刀一刀刀刺在她的身上,纵使有钻心的痛,虚弱的田月瑶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忽然,她似乎听见刘梓晴和方玲雅在旁边说着什么。 刘梓晴:“得亏刘泽是咱的人,半道截胡了,不然让田月瑶落在他们手里,咱可就完全被动了。” 方玲雅:“还不是你犯懒?不自己动手,偏要使唤那个试药的废物,差点让到嘴边的鸭子飞走了,话说徐寅那边怎么样了,那老小子鬼精鬼精的,怎么没见他跟上来?” 刘梓晴:“哎呀母亲大人,我刚才太激动了忘了和您说,万象广场门前的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了,肇事的正是徐寅的车,我听刘泽说了,那个姓徐的不知哪里来的恶趣味,非要带着田雨轩观赏她女儿被撞的全过程,还把田雨轩锁在车上,说实话当母亲的谁不心疼自己的孩子?田雨轩当场决定和徐寅同归于尽,一把抢过她的方向盘和对面驶来的车撞在了一起。” 躺在床上的田月瑶虽然虚弱,也听得清清楚楚,没想到田雨轩为了女儿,还会爆发出这样的决心。 “不过啊。”刘梓晴话锋一转。 “田雨轩当场死亡,姓徐的反而只受了点轻伤,这下倒好,那女的死了,咱留着这小姑娘也没什么用处了。” 方玲雅有些惊讶:“闺女,你有点得意过头了,别忘了我们可是要靠配肾威胁警方呢。” 刘梓晴露出了恶魔般的狞笑:“抱歉啊母亲大人,当初我怕你心软,特意隐瞒了这件事,其实配肾只是威胁张婷的借口,实际上张宇骏的肾型和田月瑶根本不匹配,就算移植了,那男孩照样得死,况且这小姑娘身上杂七杂八的病太多了,她血凝功能非常差,这样的大出血根本救不了,咱没必要在她身上浪费资源,只要张宇骏还在我们手上,他姐姐和那帮警察就不敢多管闲事。” “好啊。”方玲雅听完这么一段惨无人道的叙述,竟然信服地鼓起了掌。 “不愧是我的亲骨肉,没有继承你那废物老爹优柔寡断的性格,那个姓徐的也嚣张不了几天了,闹出这么大的事情,警方稍微调查,就会把目光锁在他身上,我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会一边把密室的钥匙交给我们,一边哭着喊着求我们救他一命。” 田月瑶听到她们小人得志般恶毒的笑声,恨不得跳下床一人给一耳光,但她现在是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不过,终于可以回来了。 她猛然睁开眼时,又回到了写字楼的电梯内,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把手搭在张婷的身上,如恶魔低语般,在她耳畔吐露令人绝望的事实。 “张警官,告诉你真相,你弟弟当年,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 说罢,江夏的嘴角扬起和刘梓晴一模一样邪魅的笑容。 第183章 拜托你了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弟弟的死一直是张婷心中不可提的伤疤,但为了结束轮回,江夏必须说出口。 “他根本没有合适的肾源,即使和田月瑶做了移植手术也会死。” 果不其然,在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张婷反手一套擒拿把江夏摁在墙上,死死擒住她的手,张婷薄唇抽动着,一字一顿地问。 “你到底是什么人?审讯开始的时候明明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为什么能说出那么多证据?根据时间推断,有些事你能了解到那种地步根本不合逻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弟弟的死” 虽然看不见张婷脸上复杂的表情,江夏依旧能从语气中感受到她的动摇。 “你在寄希望于我。” “啊?”张婷愣了片刻,泛红的双眸也随之震颤。 “不不可能,你是嫌疑犯,我是人民警察,我怎么会拜托你” “可你的语气已经把所有信息都告诉我了,弟弟的死和你息息相关,在那件事上,你同样也是罪犯。” 江夏吃力地向后瞥,她没看见张婷的脸,而是黑洞洞的枪口。 “闭闭嘴,不要再提张宇骏的事了,他的死和你身上的命案毫无关联” 然而区区枪口根本无法恐吓江夏,她扭过头,那副鬼魅的笑容再次在她的脸上浮现。 “开枪,开枪嘛,这点威胁对我而言无所谓,因为你根本杀不死我!” 张婷被江夏的笑容吓了一跳,江夏也趁机挣脱束缚。 她没有逃跑,反而转过身,一步步向张婷逼近,而张婷拿着枪,却被吓得连连后退。 江夏:“别怕嘛张警官,如果不动手的话,我们还是能好好聊聊的,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我的顶头上司,刘梓晴护士长以你弟弟的性命威胁你对,不然为什么当初我供述林清的罪行时,你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生怕她多说一个字,把你们共同保守的秘密吐露出来。” 张婷双手持着手枪向后退着,已经慌了神。 “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刘梓晴明明说好不透露给任何人的,难道你也是当时的参与者吗?” “我对他们那些肮脏的下水道勾当不感兴趣。”江夏放声大笑,笑声震得张婷心肝乱颤。 “况且,张警官,你要想清楚,你的弟弟是在他们手上死掉的,他们能以张宇骏的性命欺骗你一次,绝对还会再欺骗你,你还要心甘情愿地替他们保守秘密,为他们卖命,自以为是地给弟弟赎罪,自我感动换来心安理得吗!” 张婷愣住了,举枪的手也缓缓垂下,只剩无言的缄默。 江夏伸出手,刹那间又换上一副照顾病人时,关怀的微笑。 “所以张警官,请把真相告诉我。” 张婷:“在刘梓晴他们戕害程墨林的事情上,我的确是帮凶,弟弟死后的这几个月里我经常做噩梦,他在梦中斥责我” “那孩子一直憧憬着成为像你一样的人民警察呢。”江夏补刀。 张婷:“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我找不到他们迫害程墨林的线索,甚至连当初徐寅的助手以及那个小女孩都凭空消失了,找不到他们,即使空口无凭地举报,也是无济于事,甚至会把我自己的前程毁掉我父母只是普通人,他们已经失去一个孩子了,我不忍心让他们再失去另一个。” 江夏明白,张婷自始至终也只是为了尽可能地保全弟弟的性命,她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或许就是这份常人都有的妥协和懦弱,才让她不经反抗就落入这样进退维谷的境地。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相信我?”江夏忽然歪着头,有些俏皮地问。 “你之前也说了,我透露的很多消息都是不合逻辑的,在旁人眼中这简直就是奇迹,但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选择再相信我一次呢?” 黄昏的余晖恰好穿梭过写字楼的窗口,洒在江夏身上。张婷迎着夕阳望去,江夏的剪影宛若神明般泛着熠熠的光芒。 “真的吗”张婷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江夏的手,完全放下了对她的敌意,将全部希望寄托于她身上。 “嗯。”江夏轻轻点头,绛唇微扬,会心一笑。 “不过在这之前,我还需要你交给我另一个关键信息,我记得你曾说过,是你导致了弟弟的死,那他当初,到底是怎么死的?” 张婷沉吟良久,才终于鼓起勇气,趴在江夏耳边,把当时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紧接着她向后退了几步,如虔诚的信徒般敬畏地望着江夏,期望她能说出什么挽救苍生的箴言。 然而半晌后,江夏除了点头微笑,并没有任何特别的回应。 张婷:“江小姐所以你可以告诉我真相了吗?” 江夏无奈地摇了摇头。 张婷有些焦急:“我的揣测可能有些冒昧,你是不是有特殊的能力,能回到某些时空?” 江夏笑了,不愧是警察,第六感竟然如此准确。 “张警官你知道吗?在我的认知中,这个世界宛如十字绣般,由无数条交错的线构成,每一条线都是一个我们现在所经历的世界,而我只是能通过某种方式,跃迁到另外的线上罢了,可惜的是,我不能回到原来的线,所以即使我借助你的线索得到了真相,也无法传达给现在的你了。” 不知不觉间,她退到了窗前,双手一撑,坐在了窗棂上。 “不过,我会传达给另一个你的。” “谢谢你”张婷低下头,双手捂住了脸。 “如果可以的话,请告诉另一个我你已经很棒了,没必要再为了过去的这些事,永远活在自责中。” “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江夏微微一笑,向后仰身,带着义不容辞的使命,用跳楼的方式让自己进入新的回溯。 “被人当作神明的感觉,意外的不错呢。” 第184章 竟然送货上门 回到田月瑶体内,她再一次被闹铃吵醒,但这次事件似乎提前了些。 田月瑶刚想睁眼,却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在闹铃响起的瞬间冲向床边,伸手关掉了闹钟。 田月瑶眯着眼看得一清二楚,张宇骏那瘦竹竿般的身影在窗前晃着,想必是在犹豫不决。 在之前的回溯中,张宇骏都选择了隐瞒田月瑶在的事实,没有让她直接落入刘泽和徐寅手上,但一时的逃避都没有改变最终结局。 因此,田月瑶这一世没再犹豫,就在张宇骏向刘泽谎称卧室没人,准备关门离开时,她“腾”一下地从床上坐起身,自顾自地开始穿鞋穿衣服。 张宇骏连忙走上前劝她躲起来,但田月瑶就跟没事人一般。 “这是我家,躲什么?” 刘泽原本都走到家门外了,听见动静质问张宇骏磨磨唧唧的干嘛呢。 “嘘!”张宇骏吓出一身冷汗,拼命想要拦住田月瑶,但长期尿毒症的折磨让他连一个小女孩的力气都不如,田月瑶无情地将他一把推开。 “想活命就让开,这是我最后一次保护你了。” 田月瑶从卧室悄悄绕道客厅,再装作从阳台睡眼惺忪走出来的样子,一脸懵逼地看着刘泽。 “叔叔,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半秒钟的面面相觑后,刘泽才反应过来,冲上前,一把抓住田月瑶的后衣领,把她拎起来。 “张宇骏你小子怎么搞的?她不就在卧室” “我刚才在阳台看星星的时候睡着了。”田月瑶不紧不慢道,慢条斯理的语气仿佛被抓的人不是她。 刚才搜查客厅阳台的人是刘泽,他也就不再好意思指责张宇骏,带着田月瑶上车了。 在车上的张婷见到田月瑶后,心里很是矛盾,她觉得是自己的一己私欲让这个不相干的小姑娘卷入其中。 张婷撒谎道:“小姑娘你不用紧张,是你妈妈让我们来看你的” 田月瑶面不改色地瞥了她一眼:“没必要解释了姐姐,我知道你们想干什么,没有我就治不了你弟弟的病,我会乖乖跟着你们走的。” 张婷和刘泽惊讶地对视了一眼,仿佛在说为什么会这样,但刘泽丝毫不在意。 “担心这么多干嘛,送上门的大礼还不赶紧揣好,还是说你不想救你弟弟了?” 张婷沉默了,一旁的张宇骏心里也非常过意不去,低声道歉说。 “刚才我要是早点关了闹铃,不把你吵醒,就没这么多事了” 田月瑶看都没看他:“管好你自己,病成这样了还担心别人,对了叔叔,咱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刘泽:“既然你都一清二楚了,我也不瞒着你,医院二楼有个关精神病人的屋子,你得去里面待一阵子,不过你放心,表现好的话不会有事的。” “去里面干什么?”田月瑶晃了晃脑袋。 刘泽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妈不配合我们工作,三番五次拒绝徐总和我母亲他们的要求,现在好了,估计拿捏了你,她就心软了。” 田月瑶算是彻底了解刘泽是个啥样的人了,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对上级的命令言听计从,但说到底就是脑子一根弦,虽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但还是有恻隐之心,尤其是小孩子。 拿捏住了这点,田月瑶好奇道:“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我妈妈呢?” “嗯?”刘泽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找她干什么?况且她就跟在徐总身边,哪里都去不了,等见到你被捕肯定会松口,小妹妹你不用着急,只要你听话,妈妈也配合,你们母女俩很快就能重逢的。” 然而田月瑶用力摇了摇头:“不是的叔叔,你们来之前我跟妈妈打过电话了,她说只要放了她女儿,她什么都会做,不信你可以去问问嘛,况且我被关在屋子里,也得麻烦叔叔你来照顾,我事情可多了,我吃饭挑食,不按时喝水,不能自己上厕所,睡觉梦游磨牙,还尿床。” 刘泽转念一想,竟然觉得田月瑶说得有道理,方玲雅等人并没有把真正的布局内容告诉他,刘泽还以为他们真的要给张宇骏做手术,反而有一种“使命感”。 而且一想到他们又把照顾孩子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交给了自己,刘泽就一肚子气,心想田月瑶的话的确有道理,反正怎么着都能威胁田雨轩,不如直接把她送到徐寅那里,自己也省事了。 徐寅那边正陷入焦灼呢,田雨轩得知自己的女儿会被人带走时,甚至下跪去求徐寅了,但徐寅也有些苦恼,当初方玲雅可没有说张婷张宇骏都在她手上,如果田月瑶也落在她手里了,自己岂不是被抛弃成了局外人? 徐寅越想越不对劲,合着这对母女把他给耍了,利用他的关系找了这些人,又要用他的名义去杀害程墨林,而为了配合她们,他又不得不去铲除程羽 徐寅一拍桌子,万万没想到暗算别人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有朝一日被别人当枪使。 因此他无论如何也不让田雨轩离开他视野半步,甚至直接把她关到了隔壁的小黑屋里。但这样做只会让田雨轩的抵触情绪越来越强,也越来越难配合之后暗杀程墨林的工作。 一筹莫展之际,刘泽竟然主动“送货上门”了,见到田月瑶被刘泽一把推进办公室,徐寅一瞬间有些发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刘泽更是离谱,直接开口问:“现在是不是可以威胁田雨轩了?” 徐寅立即明白这大傻子又抽风了,趁刘泽还没琢磨过味儿来,他连忙改口。 “啊对对对,刘泽辛苦你了,我已经和方玲雅那边交谈好了,不麻烦他们把田月瑶送去医院了,留在我这边就好,你回去交差。” 这货果然信了,长抒一口气,带着张婷姐弟俩,哼着小曲儿就离开了。 等到外面的声音完全消失,徐寅一拳砸在墙壁上,长叹一口气。 “真是天助我也!” 而被送进来的田月瑶也没有丝毫胆怯,反而走上前拽了拽徐寅的衣角、 “你别高兴太早了。” 第185章 让徐寅言听计从 徐寅还想着连哄带骗先稳定田月瑶的情绪,没想到田月瑶反倒反客为主,扯着他的衣角说。 “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刘泽脑子缺根弦才把我送过来,但刘梓晴和方玲雅可不是傻子,等他回去一定会重新回来算账。” 她把徐寅说得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有灵气,才二年级就能看清他们间的博弈。 “不错,不过小姑娘,你的担心有点多余了,凭那俩落魄母女,再加上个大傻子刘泽,都是求着我,我才参与这档子事,论实力,他们一没关系二没势力,他们奈何不了我。” “我看未必。”田月瑶用与年龄完全不匹配的成熟分析道:“你在和方玲雅合作的时候曾武断地拒绝让林源参与,因为他曾经背刺过你,但方玲雅和林源之间可没有任何纠葛,相反利益关系绑定得非常紧密,别忘了刘泽既是方玲雅的人,也是林源的人。” “如果到最后,他们两家联合起来,设局陷害程墨林夺权后却反过来检举你,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徐寅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未曾想自己会有一天被一个小姑娘教育了。 “说得有道理,我在市郊还有套房子,可以去那边避避风头。” “不,你不能离开这里,或者把我母亲田雨轩留下,这里需要一个话事人时刻关注他们的动向。” 徐寅听罢哈哈大笑:“绕来绕去,你这小妮子还是想把我支走呗,这些事不用你担心,我早就找好了得力帮手来为我坐镇。不过你的勇气和分析还是超乎了我的意料,说不定田雨轩说的是真的呢。” 说罢,他招呼身边的人打开小黑屋的门,把田雨轩放了出来。 田雨轩出来时披头散发的,已经近乎癫狂,她如脱缰的野马般,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抱住田月瑶,放声大哭。 “还不赶紧去感谢你那宝贝闺女,要不是她给我出谋划策,我宁愿把你在里面关到死。” 徐寅估摸是刘泽在抓捕田月瑶的时候,无意和张婷透露了一些计划,他估计田月瑶只知道她自己被抓起来的事可能和程墨林有关,还不知道她要被做手术的事,说这些也仅仅是为了保全自身,才表现得如此淡定。 但田月瑶不仅对他们的计划一清二楚,也悄然间将徐寅当成了最好的盾牌。在过去的轮回中,正因为徐寅掌握的筹码太少还不自知,她才会落入方玲雅手中。这次她主动“上门送温暖”,增加徐寅手上的筹码,并向他陈明利害,多加提防,才能和那对母女抗衡。 田月瑶唯一担心的,是徐寅所谓的得力助手,由于冉奕回溯的时间顺序是跳跃的,徐寅还没意识到这个还未成长起来的冉奕现在根本靠不住,这也有可能是他最失败的战略考量,为此她必须再给徐寅一些忠告。 田月瑶无情地挣脱了田雨轩的怀抱,在田雨轩错愕的神情中,走到徐寅身旁。 “可以让我看一眼你的得力助手吗?” 徐寅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姑娘,你的推论固然准确,但这些说到底都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你照顾好自己和妈妈就好。” 田月瑶不屑地冷笑一声:“徐总您这次可别看走眼了,现在的冉奕未必能靠得住,我的忠告就这么多,信不信由你。” 她毫不留情面的话又一次震慑到了徐寅,他愣了好久,才缓缓开口。 “你和他见过了?” 田月瑶心想现在只能依靠徐寅了,不管他是怎样的人渣,这次也得帮他。 她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在和谐医院对面的沙县小吃吃过几次饭,听他说,他每周五都要去和谐医院,见刘梓晴护士长,发生这样的事,换做是谁都会怀疑。” 徐寅惊愕地点了点头,田月瑶判断之准确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因而全然忘记了她的外表还是一个二年级的小学生。 而且转念一想,不仅仅是刘泽和张婷,冉奕也可能无意中向田月瑶透露了消息,这样一来她说的话就更具真实性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徐寅的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田月瑶不紧不慢地回答:“依我看,还是可以把冉奕留在这里,如果我们暴露出已经知道太多信息的消息,加之我和妈妈都不在他们手里,方玲雅和刘梓晴很有可能坐不住,直接和我们撕破脸,所以咱们最好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先保全手中的筹码。” 徐寅照做了,五分钟后,他就通知好了自己的下属,向程墨林请了病假后,驾车飞驰而去。 车上,惊魂未定的田雨轩不敢相信刚才田月瑶竟然能说出那样成熟的论断,她刚想问女儿是怎么做到的,就被田月瑶无情打断。 “徐寅,刚才你收拾的时候,我抽空和程羽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写字楼也多加提防。” “嗯?你怎么知道程羽?连我都找不到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你又怎么会知道?”徐寅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田月瑶当然不会说自己是在程羽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的时候偷偷从通讯录抄下来的。 “我自有计划,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些了,总之徐寅,我知道你早晚会利用我们母女俩,但现在我们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之前的判断不错,现在程墨林的身体健康的确出了问题,这是推翻他抢占墨林集团一把手位子的绝佳时机,但您要是想稳坐那把交椅,就必须听我的安排。”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徐寅默默点头,因为田月瑶简简单单几句话就透露了他不知花了多少时间才从各方打听到的消息,而如今他蓄谋已久,投入了太多沉没成本,不动手是不可能的。 况且退一万步讲,这小姑娘知道的再多也终归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只要孩子还在他徐寅手上,就能随时轻松拿捏。 无论如何,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然而他不知道,田月瑶和程羽通话时说的真正内容是。 “您是风语工作室的程羽先生,徐寅很快就要对你父亲动手了,请务必多加提防,如果不想您和化德工厂合作的事透露出去的话,就按我说的做。” 第186章 合纵 刘泽前脚刚踏入刘梓晴的办公室,一沓文件便向他砸了过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方玲雅铺天盖地的叫骂声。 “你这废物是不是脑子短路了?到手的货不留好,反而拱手送人?你这傻儿子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是不是老娘不指名道姓地跟你说出来,你就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啊?我们不是要强迫那个小姑娘做手术,然后威胁她妈妈吗?”平日里凶神恶煞的刘泽现在看起来却憨得一批。 “放屁!你不好好想想我们威胁她要干什么?不拿下程墨林,从集团里分一杯羹,老娘拖着你们两个拖油瓶永无翻身之日。” 刘泽被训懵了,怔怔地问:“那现在该怎么办?” 一旁的刘梓晴赶忙解围:“刘泽你就别气母亲大人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出他们的下落,早点把人抢过来。” “啧啧啧。”方玲雅一翻白眼:“听见了没你这傻儿子,看看你姐脑子多灵光,天天问干嘛了有什么用,拿出点行动来,现在和平相处是没可能了,他这样明目张胆地抢人,摆明了是不想好好合作,那很简单,我们也没必要客气下去了,区区一个徐寅,老娘还未必能放在眼里。” 刘泽似乎回过味儿了,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母母亲大人,人家徐寅好歹也是墨林集团的二把手,在集团内好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势力大得很,咱不和他合作,说到底也只有三个人,怎么和他斗?” 方玲雅气得手都发抖了,用食指狠狠戳刘泽的脑袋。 “你这榆木脑袋,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脑子就不能灵活变通些吗?你想想,徐寅势力再大,你会听命于他吗?” 刘泽摇摇头。 “那你听我的话吗?” 刘泽连连点头。 方玲雅:“除了我之外呢?” “还有林源,林总,多年来他待我不薄” 方玲雅的嘴角微微上扬:“哼,这不就完了,当初这个想法还是林源跟我商量的,没想到徐寅这老小子随便找了个理由就想把林源踢出局,你觉得他能甘心吗?” 刘梓晴连声附和:“母亲大人所言极是,我派人悄悄联系过林源了,为这事他可是气得不行,口口声声地说恨不得扒了徐寅的皮,刘泽,现在就通知林源,我们等会儿要和他见面,无论他问做什么,你一概不要回答,只要向他保证,事成之后,除了原有的三分之一利益,徐寅的那份也悉数归他。” 听罢刘梓晴的安排,刘泽悻悻地离开了,一旁的方玲雅情不自禁地鼓掌。 “不愧是我闺女呀,林源这人不过是个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小人,你和他讲道理,聊形势的时候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但要是把利益摆到眼前,他就走不动道了。” 果不其然,片刻后刘泽回来,告诉方玲雅林源那边已经收拾好了待客厅,随时欢迎方玲雅母女光临。 方玲雅缓缓站起身:“出发,我这把老骨头大半夜了还得再折腾一趟,闺女,应该不用我提醒你。” “当然了。”刘梓晴阴险地笑着:“谁让林源当初听到自己被踢出去以后,就摆着一副臭脸,仿佛是我们把他踢出去,抢了他的钱,要了他的命一样。这次无论如何,都得给他点教训瞧瞧才行。” 等到了江月湾,林源立刻换上一副笑脸相迎,方玲雅皮笑肉不笑地回应。 林源也识趣地赔笑:“哎呀方姐姐,我当初也是心急如焚才那样的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次来是要聊干掉程墨林的事吗?姓徐的去哪里了,没跟着来?话说方姐姐您和他的关系那么要好,怎么这时候想起我来了?” 见方玲雅还不言语,林源急了:“方姐姐,咱一码归一码,当初要不是我联系你们母女,撮合这件事,你们哪来翻身的机会?况且我前期可是投入了不少赞助,损害程墨林身体的药,各种违规稳定剂,治疗精神疾病的药都在我的产业链上生产,低价卖给你们的,就算最后推翻程墨林的计划没有实现,靠着倒卖这些违禁药,也足够你们母女俩下辈子衣食无忧了。” “哦?”跟在一旁的刘梓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录音笔,当上了方玲雅的嘴替。 “林源,你现在可能没资格和我们叫板,刚才那些话我记录得清清楚楚,之前你每次来送药的时候,我也留了个心眼,把那些收据单都保留了下来,但你可没证据证明我非法兜售了这些药物哦~我想有这段录音在,送你去里面蹲几年,应该不是问题。” 刘梓晴说罢,拿着录音笔在林源眼前晃了晃。 “这下你愿意和我们好好谈谈了。” 林源暗自握紧拳头:“好啊,竟然还敢暗算我,今天你们就别想活着走出江月湾” 这时,方玲雅开口了:“人没多大出息,口气倒是不小,这录音笔有自动上传互联网的功能,只要轻轻一摁,连同地点坐标的录音就会一并发出去。” “放弃前程和我们殊死一搏,还是放下身段和我们合作,这二者孰好孰坏,你应该分得清楚。” 沉默片刻后,林源终于放弃了挣扎,请她们母女坐在贵宾席上,一通端茶倒水,才终于让气氛缓和了些。 林源:“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过问什么了,方姐姐你有什么安排尽管和我提就好,我绝对全力以赴去做。” 方玲雅勾起嘴角,那张惨白的脸愈发狰狞:“不错,比我那傻儿子机灵多了,实话实说,当初提出踢你的人就是徐寅,我们母女俩从来不做这种不厚道的事,现在呢,他应该也想把我踢出局,林源,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林源压低眼眸,用不屑的语气恶狠狠道:“那个姓徐的不过是半道加盟的,让他参与这件事已经算宽待他了,他反而没大没小蹬鼻子上脸?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方姐姐我向您发誓,就在江月湾这地界,我要在您面前,亲手解决他!” 第187章 等待反击的机会 林源这边嘴上说得很好,没想到行动的时候就出了问题,他们压根找不到徐寅藏在了哪里? 刘泽望着摊了一桌的地图,无奈地叹了口气, “徐寅名下有这么多房产,我们要找到猴年马月呀。” “瞎说什么呢?”一旁的林源不耐烦道。 “怪不得你连你妈都嫌你是榆木脑袋,这么点活都干不完吗?他名下那么多房产,他每个都要住?拜托动动脑子想想好不好,徐寅再神通广大,他毕竟也是人,当晚走的时候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吗?” 刘泽一拍脑袋:“对呀,我这就去查监控。” 不一会儿监控信息调查出来了,刘泽将他排除的仅剩的三种可能悉数摆到了方玲雅面前。 “母亲大人您看,徐寅很可能就藏在这三个地方,我已经简单调查过了,其中一处小区已经荒废了许久,暂时应该不可能住人还有一个是唐绘住着,也就是徐寅的女儿。至于另外一个徐寅也不常去,我们就围绕这两个调查一下,我认为要重点观察唐绘的房子。” 方玲雅和林源相视一笑,有些讥讽地问道:“你当徐寅和你是一路货色吗?唐绘那么大的目标,我们能不注意?他要是真躲在那里,和白给有什么区别?别开玩笑了,他一定藏在了另一处别墅,闺女我们走,多派一些人,把剩下的那处别墅给我包围起来,日夜蹲守,我就不信这老小子从此龟缩在别墅里不逃出来。” 之后她又转身,看了看林源。 “我怀疑还有一种可能,那辆车只是佯装出逃,他本人并不在车上,既然之前的误会都解除了,咱们之间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你带上刘泽回墨林集团看一看,万一这老小子还留在办公室窃喜呢?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然而正当方玲雅紧锣密鼓地布置时,田月瑶却怡然自得地躺在唐绘家的大床上,一边看着动画片,一边和佳佳漫无目的地谈天说地。 佳佳:“话说田月瑶,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连妈妈都不知道你们要来,你打算在我家呆多久呀~” 田月瑶笑着说:“不着急呢,听妈妈说你的外公徐爷爷知道一些治病的方子,所以让我请了假暂时在这里,这样徐爷爷来来回回照看,再说了我也是想跟佳佳一起玩嘛,毕竟佳佳是我最好的朋友~” 听到“最好的朋友”这几个字,佳佳开心地跳了起来,紧紧地抱住田月瑶。 “没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一辈子最好的朋友!外公平时很忙的,他忙的时候我就来照顾你…” 其实田月瑶的心里也有些忐忑,毕竟他们躲在这里实在太明显了。但凡对方不是刘泽这样的货色,都能一眼看出他们的藏身之处。徐寅毕竟是二把手,他嘴上的权势也不过依仗着墨林集团,才有用武之地,倘若真刀实枪地干起来,他反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所以田月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能在这里躲多久,这样拖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和她一样,怀揣着忐忑心情的同样还有屋外的三人。 唐绘、田雨轩、徐寅,他们三人围坐在客厅的茶几旁,徐寅分享了过去发生的事还有他的计划。 起初,唐绘听到他们的计划时,表现得非常惊愕,连连劝他们赶紧离开,不要牵连到佳佳。 但在徐寅强势的态度下,她还是无奈地接受了。 “好,我会尽量让你们在这里躲一阵子,但我不能保证你们会不会被发现。毕竟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程羽那边…” 徐寅不客气道:“现在你的父亲都自顾不暇了,你还顾得上那小子。况且你还没听明白吗?我们最终的目标就是要除掉他,他发展得越顺利,反而对我们不利。唐绘你该明白自己的立场了,自始至终,我们才是一帮人,我才是真正帮助你的那个人,我们是一条身上的蚂蚱。” 徐寅少有的歇斯底里,田月瑶在卧室内听得清清楚楚,他这样的宣泄,反而意味着他内心里极度不自信。 忽然她心生一计,悄悄推开门,探出小脑袋。 “唐绘阿姨我想上个厕所,可以告诉我厕所在哪里吗?” 田月瑶去了厕所,不一会儿忽然大叫道:“我从马桶上下不来了,谁来帮我一下!” 听到这话徐寅立马警觉了起来,他看了看唐绘又看了看,刚刚站起身的田雨轩,喝令道:“你们俩谁都不准动,我是长辈,孩子有什么事让我去做,但当他揣着紧张的心情推开厕所的门时,却发现田月瑶若无其事地站在马桶旁,一脸诡笑地望着他。 “徐先生的所作所为果然没有出乎我所料,你一定是担心我和她们说什么悄悄话,才自己独自前来。” 徐寅皱了皱眉头:“少说废话,你也是有什么事想和我交代,才会猜测我把他们两个支开。” 田月瑶微微一笑:“没错徐先生,我看出来了,你也在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发现,毕竟当时走得匆忙,你实在没有太多的时间考虑。躲在你养女家不过是权宜之计,这样的躲藏并不能长久。况且程墨林的身体每况愈下,现在你离开了墨林集团,就相当白白让出自己的位置,让他们有可乘之机。” “我想你现在应该有点后悔,倘若方玲雅母女斗胆抛下你不顾,和林源合作,一起做掉了程墨林和程羽,那你现在相当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也得不到,躲在这里形势只会愈发被动,我们需要一个破局的机会在” 徐寅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难道我不想要一个破局的机会吗?现在我只能寄希望于替我呆在办公室里的那家伙了。” “你是说冉奕吗?”田月瑶无情地冷笑,“他根本指望不上,甚至都不能确定他和我们是不是一伙的。” 徐寅:“是是是,话虽如此,我还有什么办法?谁知道那对母女这样歹毒,把证据都握在自己的手上,让我根本不敢对她们做什么事。” 田月瑶绛唇微扬:“理论上讲啊,我们的机会只会越来越渺茫,但除非他们也已经按捺不住了。” “他们按捺不住?”徐寅皱起眉头,却看见田月瑶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刚才程羽给我发的消息,您猜怎么着?那个姓林的,现在要将你们和风雨工作室合作的消息透露出来,简而言之,他们已经开始威胁程羽了。” “这就是我一直等待的机会。” 第188章 在江月湾将他们一网打尽 别墅区门前,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聚在一起。小区的保安一边叫嚷的一边挥舞着电棍,好不容易才把这群人驱散开来。 “去去去,都凑什么热闹?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抢劫住户,你们把我们这些安保的人放在哪里了?当我们是空气啊!”保安揪住领头的人当面呵斥着。 然而,领头的壮汉却丝毫不领情,一把揪住保安的脖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保安见拿着电棍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壮汉也不再追究,他脸上写满了失望,抄起手机给林源打去电话。 “报告,徐寅的几处别墅我们已经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有发现他们来过的踪迹,甚至连门前的脚垫,都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清理了。” “怎么可能?”方玲雅坐在林源身旁听得清清楚楚,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竟然会出现错误,那徐寅还能躲到哪里难不成… 事实上,此时的方玲雅已经意识到了,徐寅给他们上演了一出空城计,只有傻子才能相信他会躲在最显眼的地方。然而有时候,越危险的地方往往代表着越容易被人忽视,越安全。恰好是这样不合逻辑的行为,才让徐寅逃过一劫。 但方玲雅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一旁的林源也察觉出端倪,争着献殷勤的他自然给了方玲雅台阶下。 “方姐姐您何必为此发愁呢?事实上我这里还留着最后的杀手锏。” 他说的将一份合作合同书送到了方玲雅眼前。 “五年前我们曾和程羽的风雨工作室有过合作,这虽然对我们而言是绝对不能透露的机密,但对他而言也是不可抹去的黑历史,或许我们可以用这份文件威胁他后我们合作。” 方玲雅皱起眉头:“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还是说你被我那傻儿子传染了?都到这份儿上了,就算你说出来,程羽也会和你殊死一搏。退一万步讲,就算程羽屈服了,又能怎样?他死了还是死了,对我们有什么帮助?我们拿不到徐寅的信息,无法确定他的位置,就无从下手。” “这两天的无效搜寻已经惊动了他们,现在直接登门抓人很有可能面对徐寅和程墨林的联合抵抗,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杀掉程墨林,简直是把脏水往我们自己身上泼,我们母女俩从来不做冒险的生意,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方姐姐不要着急嘛,且听我慢慢道来,这合同书我也没想着把程羽怎么样,但现在急于让他脱身的人可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他那宝贝妻子,如果我们从中作梗,主动联系唐绘说来江月湾能够帮她销毁这份合同,我想唐绘应该不会拒绝,况且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和我儿子的关系吗?他们的地下恋情我关注很久了,以此来威胁的话,唐绘不敢反抗。” 方玲雅听到这话,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妙啊,如此一来。只要把唐绘骗到江月湾,她便再也无路可逃,而徐寅为了保全自己的棋子,也不得不从他那龟壳里钻出来。” 果不其然,当天下午林源就收到了唐绘的回信。 “真的吗?真的能帮我销毁那份文件吗?那我立刻就去。” 放下电话后,唐绘怯怯地看着徐寅,有些不知所措。 徐寅微微一笑:“你就好像当年关公渡长江,单刀赴会,为了那小子真的要这么冒险吗?” 唐绘反驳:“谁让他是我男人呢?况且这些年他也渐渐回心转意了,我不是为了他,我只是为了佳佳,而且你们在这儿已经呆得够久了,明天是平安夜,佳佳在会有一场演出。如果能和林源谈妥,说不定你们之间的矛盾能缓解不少,如此一来也就没必要在这儿,威胁孩子了。” 徐寅看出来了唐绘骨子里还是想反抗他,而这份争取独立的精神,敲好成了他利用的手段。 他若有所思道:“那这样,我也就跟着你一起出去,把她们两个都带上,我们三个开车在你后面跟着。如果事情真的办妥了,我们再现身,就程墨林的事再好好谈谈。如果谈不妥,我们及时把你接走如何?” 唐绘觉得徐寅这次的安排还挺合理的,也就允诺了下来,但卧室里的程思佳却不小心听到了,连忙冲出来急匆匆地问, “你们是不是要去冒险呀?冒险的话可不可以不带上田月瑶呀,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放心” 唐绘铁青着脸:“佳佳回卧室玩去,大人们只是在讨论事情,别乱掺和。” 屋内的田月瑶缓缓走出来,一把挽住程思佳的手:“佳佳吖,我只是跟你妈妈去江月湾转一圈,这个地方你应该听过、” 佳佳:“有点印象,好像是另一个爸爸住的地方。” 田月瑶:“对咯~我和你妈妈呢,就是去陪另一个爸爸做做客。” 佳佳:“那我呢那我呢?为什么不带我去啊。” “你呀——”田月瑶摸了摸她的头:“明天你就要演出了,要在家好好休息才是,况且明天程羽不就回来了吗?你难道不期待在他面前好好展露一手吗?”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很容易被引开,佳佳被说服后,也就没再关注这件事。 当天晚上,顶着凛凛寒风。唐绘站在门口等来了林清的车。 “上车,我接你过去。”林清说话时注意到唐绘的脸色不太对。 “你不舒服吗?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没什么事。”唐绘不由自主地朝楼上看了一眼,在徐寅的安排下,家里已经提前关了灯,营造出只有佳佳在,并且已经睡了的假象。 但唐绘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林清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博弈,他只想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 从窗口望着林清的车渐渐走远,徐寅打了个手势,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他缓缓推开门,站在电梯口,他看着身后跟上来的母女,忽然犹豫了 “算了,你留下来。” “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刘泽拿着对讲机躲在车内,向方玲雅汇报着实时情况。 ”母亲大人,你们猜的果然没错,林清的车刚走没多远,徐寅就从唐绘家出来跟上去了,我估摸着再有二十多分钟,他们就到江月湾了,你们要做好准备” “不用你多说了。”方玲雅笑着挂了电话。 “这次,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第189章 负重一万斤长大 “田月瑶,你不是要跟外公还有妈妈他们一起去江月湾嘛?”程思佳靠在卧室的窗前,望着窗外的雪景吐泡泡。 “因为我想留下来陪佳佳玩呀。”田月瑶戳了戳佳佳肉嘟嘟的小脸。 “难道你想赶我走嘛?” “没这个意思了啦”佳佳靠近了些,轻轻哈气,在窗上凝结一层朦胧。 田月瑶伸手拭去水雾,看见佳佳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问号。 佳佳:“像咱们这样的小孩子,是不是理所应当地会被嫌弃?” “佳佳为什么要这样想呀?” 佳佳:“我听说当初爸爸妈妈吵架,就是因为我幼儿园的事,每次争吵的时候他们都会说为了孩子才忍受了这么久,妈妈总是强调要不是佳佳,她早就能离开这个家了,爸爸也这么久都不回来打电话也不接,明明他们表面上都说着多么多么爱我佳佳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佳佳总觉得,自己是那个多余的存在,因为有佳佳,爸爸妈妈才迫不得已变成现在这样” “傻孩子。”田月瑶紧紧抱住佳佳,她才注意到明明她们是同岁的玩伴,佳佳却比她矮了足足半头,身子也比她瘦弱得多。 也许当初唐绘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后,曾不止一次地吃流产的药,想要摆脱这个包袱,也许在佳佳出生后,唐绘也想过狠心抛下这孩子;也许在风语工作室生意兴隆,唐绘和程羽感情升温时,佳佳也曾享受过掌上明珠般的宠爱,但在风语工作室被陷害,唐绘接连遭受打击,佳佳因违规涂料一病再病后,她便再也没得到一个完整的家。 弗洛伊德认为3-6岁的处在性蕾期的孩子,在产生性别认同的同时会希望得到父母的关注,然而和其他孩子不同,程思佳从诞生起就不因唐绘和程羽的爱而存在。 佳佳:“妈妈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不要变成像她一样的人,可她从来不说为什么像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们说了太多太多,佳佳真的好迷茫,到底该怎么做,才能成为让家长满意的好孩子” 田月瑶抱得更紧了些:“不怪你,佳佳已经很懂事了” “佳佳才不要懂事!”佳佳红着鼻头,眼泪打湿田月瑶的领口。 “都是装出来的!都是装出来的佳佳根本不愿意做这些,凭什么别的小朋友考满分了就能和爸爸妈妈一起出去旅游,吃庆功宴,凭什么别的小朋友一哭闹就能拿到自己想要的玩具,凭什么别的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没那么忙,总是能参加他们的家长会,而佳佳从幼儿园开始就要自己去上课外班,自己上下学,住家阿姨不在的时候就要自己学着做饭” “田月瑶,包括你和那些大人们,一定都认为不哭不闹,乖乖听家长的话才叫懂事可对我而言不懂事有什么用呢?考了满分妈妈也顶多说一句再接再厉,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让我自己一个人吃,坐在地上哭一整天也不会有人搭理我” “其实,这几天爸爸妈妈的关系忽然好转了,我应该开心才是,但佳佳真的好害怕害怕他们又莫名其妙地开始吵架,害怕他们再一次离开,害怕他们又因为佳佳不欢而散田月瑶,你说明天的演出,他们真的能准时参加吗?” 在光鲜亮丽的包装下,是一次次的忽视和毫无诚意的道歉,从入学的文艺演出开始,佳佳的期望就一次次落空。 田月瑶抱着她,感受着从小小身躯传递来的温度,佳佳和宿主的经历如此相似,作为最无辜的孩子,却因这些上位者钩心斗角,成为最终受害者吗,承受了本不属于他们的痛苦。 “放心佳佳,刚才我已经和你爸爸联系过了,他保证一定回来的,并且明天下午演出结束以后,会陪佳佳一起举办一个庆功宴。” “真的嘛!”佳佳擦干眼泪,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她嘟起小嘴。 “那你呢?” 田月瑶:“我?” 佳佳:“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会来看我的演出,还有庆功宴,咱们一起去” 田月瑶微微笑着,目光却望向窗外的远方。 “我嘛,佳佳,我有可能去不了。” “诶?为什么呀?” “徐爷爷明早给我安排了心理治疗,具体需要多久我也不清楚,不过如果能去的话,我一定赶过去!” 佳佳轻轻勾住田月瑶的小拇指。 “那说好了,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十分钟后,佳佳又在田月瑶轻哼的虫儿飞中睡着了,她穿上外套,趁住家阿姨不注意,悄悄溜了出去,用电话手表拨通了徐寅的手机。 “徐寅,你们应该快到江月湾了,嗯,佳佳已经睡了,我估计等你们到了以后,他们会有人搜家,我先出去躲一躲,你放心,如果我想逃的话,早就逃跑了。” 挂断电话,门外等候许久的人才缓缓开口。 “小姑娘,你这么晚叫我来是要?” 冉奕搓了搓手,把田月瑶委托从刘梓晴办公室里拿的那份文件交给了她。 田月瑶接过文件,挽住冉奕的手。 “哥哥,你听说刘梓晴护士长那边要给一个孩子做手术嘛?” 冉奕:“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田月瑶晃了晃文件:“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把这份文件交给一个人。” 而和谐医院内,即将做手术的张宇骏也坐在病房内,望着雪白墙壁上的钟表。 他做手术的日期忽然被提前到了今天晚上,护士却说联系不上他的家人。 “姐姐,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真的好怕”张宇骏拼命忍着,不让泪水留下来。 和那两个女孩一样,他也承受了本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痛苦。 刘梓晴靠着病房的门,听见张宇骏的低声抽噎,“同情”地叹了口气。 “负重一万斤长大的孩子呀,该让你解脱了。” 第190章 连横 徐寅和田雨轩的车跟在唐绘的出租车后面,接到田月瑶的电话后,他微微一笑,特意连接了车载蓝牙,把她的声音外放出来。 “听见了么田雨轩,你的宝贝女儿聪明得很,她明白与其鱼死网破的挣扎,不如和我好好合作,这样下去,我的确没有杀害你们母女俩的理由。” 田雨轩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如此缜密的安排竟然出自和自己朝夕相伴的女儿之口。 “等等,可你的最终目标不是干掉程墨林,吞并墨林集团吗?咱们已经整整三天没有去集团了,咱们如果在江月湾暴露了行踪,你的计划岂不是更难实现?怎么会这么有把握?” 徐寅:“啧,看你这副模样,我反倒相信她身上可能流着我的血液了,田雨轩,你没听出她话中的意思吗?如果真的想躲藏,她那么小的目标,随便找个角落都能熬到天亮,为何还特地出门?” 见田雨轩还一头雾水,徐寅有些不耐烦地解释。 “你刚才也说了,我们已经在唐绘家躲了整整三天,你觉得方玲雅傻吗?三天还找不到我们?她只是不想提前招惹唐绘,引起程墨林的注意罢了,咱们前脚离开,他们肯定会蜂拥而至,把家里搜个底朝天,再确认该如何对付车上的我们。” 田雨轩听懂了一些:“我们全程都被监视着?”想到这里,她浑身直冒冷汗。 “那我们两个人只身闯入江月湾,如果被发现的话岂不是瓮中之鳖?之前那么认真地给唐绘分析计谋到底图什么?” 徐寅哂笑:“不过是让她安心当诱饵罢了,当然了,包括咱们两个在内,也是诱饵的一部分。” “什什么意思?连我们都是诱饵,那到底靠谁”田雨轩说了一半,忽然明白了徐寅的布局。 “没错,你那宝贝女儿才是我们的胜负手,既然他们知道我不肯白白牺牲唐绘,那就给他们来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其实说到底,倒也不是徐寅山穷水尽,只能靠一个小娃娃殊死一搏,即使田月瑶给出了那么多惊为天人的判断,也都尚在他能理解的逻辑之内。 但就在刚才,徐寅听见田月瑶打电话时,冉奕对她言听计从,唯唯诺诺的语气,他彻底绷不住了;在徐寅心目中,冉奕可是一把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田月瑶这么小的孩子竟然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下他不得不服了。 “收到。”田月瑶胸有成竹地望了眼冉奕,估计这次回溯的徐寅又看走眼了,冉奕依旧是那个没长大的孩子,这次他们甚至连面都没见,仅仅打了几次电话叫了几声哥哥,冉奕就对她言听计从了。 她的计划逐渐明了,带着冉奕去写字楼联合程羽,一行人再杀到墨林集团,向程墨林陈明利害,把黑锅全都甩给林源,先将方玲雅和林源的联盟瓦解,得到证据后,再考虑如何处理徐寅。 倘若方玲雅和林源的强强联手算得上合纵的话,那她这招远交近攻可谓连横。 江月湾 方玲雅坐镇林宅的顶层,俯瞰唐绘和林清并肩走的身影。 文件已经销毁了,唐绘刚刚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察觉到潜在的威胁。 在唐绘即将上出租车的刹那,方玲雅一声令下! “把她给我拦住!” 出租车瞬间就被几个带着家伙的壮汉团团围住,唐绘根本来不及逃跑,便被这群人拽出车外。 一旁的林源迅速命令手下把林清暂时锁在屋子里,不让这傻小子坏了好局。 “干什么”唐绘刚蹦出几个字,就被壮汉堵住了嘴,她双手被反捆,借助吊机升到了顶楼的窗前,在她的身旁,挂着一个早已白骨化的晴天娃娃,可怖的模样吓得唐绘在空中拼命摇晃。 “别挣扎了亲爱的。”这样的场景似乎戳中了方玲雅心底奇怪的癖好,她夹着腿,一抖一抖地走到窗前,用修长的指甲划着唐绘的脸颊。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羞耻的经历呢,他们都说人遇到危险时下意识的尖叫有利于稳定情绪,但你现在面临死亡威胁,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这样憋屈的感觉,是不是——爽~爆~了~” 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如岛国毁容的歌姬般可怖,方玲雅用指甲划过唐绘的眼角,将她眼角的泪含在嘴里。她忽然瞥见唐绘的裤子也湿了,几流晶莹顺着裤脚滑到鞋尖,如挂在叶尖的朝露。 “对~就是这样~亲爱的,你没有必要害怕我,那些罹患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人,终将会因这些屈辱的苦痛爱上我,无一例外~” 如小丑般撕裂的嘴角,方玲雅夸张到近乎癫狂的神情吓得唐绘浑身颤抖。 她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将实时监控录像摆在她面前。 刘泽已经带人破门而入,住家阿姨和程思佳都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刘泽还拿起一把菜刀,架在佳佳的脖子上。 “看到了嘛~再反抗的话,不仅你会变成新的晴天娃娃,连你的宝贝女儿,都有可能和你一起陪葬哦~” 老妖婆尖厉的声音如同走音的笛子,等她从自我陶醉中回过神时,唐绘已经被吓晕过去。 这时,林源发来消息:“方姐姐出大事了,您要是有精神,等会儿再折磨她。” 方玲雅不满道:“还能有什么意外?徐寅那老小子在江月湾附近等了那么久,我连他抽了几根烟都能打探到,你们难道还能让他跑了?” 林源有些心虚地回答:“不人倒是抓到了,但貌似不太全,徐寅和田雨轩都在,但那个小姑娘不知所踪” 而被抓住的徐寅却也丝毫没了刚才胸有成竹的从容,因为就在他们被抓的前一刻,田月瑶向他们汇报了意外状况。 “程羽失踪了,听楼下的保安说,他应该是昏迷后被人带走的。” 田月瑶忧心忡忡地挂了电话,看了眼身旁一头雾水的冉奕。 “你真的是你自己吗?” 第191章 他的存在不唯一 田月瑶通知了徐寅之后,放下电话手表,望着烂醉如泥的秦鹏叹了口气。 刚才电梯门一打开,她就闻到了刺鼻的酒臭味,田月瑶原本都做好了和醉汉讲道理的心理预期,没想到现实情况更糟,程羽直接消失不见了。 三十分钟前她和冉奕从唐绘家出发时,田月瑶提前通知了程羽,彼时程羽和秦鹏刚刚开始畅饮,满口答应了她,甚至还惬意地邀请她也来喝点,这显然不是一个处在危险中的人说话的语气。 时间节点如此紧密,田月瑶估计这不可能是巧合,那个带走程羽的人,提前捕捉到了他们的动向信息,早就在此等候。 她首先怀疑是不是刘梓晴他们在两边同时动手,但冉奕十分肯定地表示他走的时候,刘梓晴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内,同时刘泽已经去了唐绘家,方玲雅和林源坐镇江月湾,种种迹象似乎都表明,他们并没有想对程羽动手的打算。 难不成是墨林集团内部出手了?程羽和程墨林达成了和解,提前感知到危险后,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可听半睡半醒的秦鹏断断续续地透露,他们刚才可没少喝酒,程羽脱了上衣,光着膀子和他划拳的架势,不像是准备着其他安排。 即使秦鹏嘟嘟囔囔半天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东倒西歪的酒瓶和地上的拖拽痕迹都表明事发突然,程羽应该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带走了。 时间紧迫,每一分一秒的浪费都意味着唐绘一行人在江月湾陷入更被动的局面。 因而她不得不同意冉奕的请求,让他去楼下的保安那里打探打探情况,她自己留在工作室,看看能不能找到遗漏的线索。 田月瑶发现,最里面办公室的柜子里有很明显的翻找痕迹,程羽按日期顺序摆放的文件也被打乱了,她陆陆续续地发现其他地方的翻找痕迹,从那些物品偏离的程度判断,她大概估摸出嫌疑人的心路历程。 他此行来就是为了拿走风语工作室和化德工厂的合同书,苦于找不到这份文件,才退而求其次绑架了程羽。 动机已经有了,田月瑶却陷入了新的困惑,站在林源和方玲雅的角度,他们不可能出手干预唐绘拿到文件,徐寅这边已经对她言听计从,如果有新的规划,不可能不提前汇报。 难道在他们之间,还有第三股势力插足? 田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确认秦鹏已经睡死,冉奕暂时不会上楼后,她拨通了张婷的电话,这是她最后的撒手锏。 电话号码是她回到现实时间线时,扭打中从张婷的警员证上看到的,躲在唐绘家的这些天里,田月瑶暗自联系过张婷,威胁她将她参与见不得人的勾当告诉王旭,顺利地控制了张婷的动向。 为了确定计划顺利开展,田月瑶安排张婷往来于墨林集团和和谐医院之间,将刘梓晴和程墨林第一时间的动向告诉她。 电话刚刚接通,田月瑶就听见张婷慌张的语气。 “大事不好了,我就从和谐医院辗转一趟的功夫,冉奕就消失不见了,我刚才在墨林集团内部打探了一圈,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慌什么?”田月瑶不紧不慢道:“冉奕跟我在一块儿呢,他的行踪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还在墨林集团那边吗?帮我调查一下程墨林的动向” 未等她说完,张婷的语气更慌张了。 “和你在一起?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刚才这边有很多人都能作证,冉奕是五分钟前才离开的,况且我几乎每半个小时就在两点之间进行一次定点巡航,冉奕怎么可能闪现到你身边,和你一起行动?别开玩笑了,他的同事都能作证,他就是五分钟前,穿着那件不合身的棕色大衣走出的大门。” 等等?棕色大衣?这不是过去冉奕的标准穿搭吗?为什么会在现在这个时间节点出现? 田月瑶瞬间愣住了,脑海中浮现刚才的冉奕套着灰色兜帽衫,站在自己身边的样子。 中立的第三者,在不同的势力间斡旋,猜不透意图的举动,田月瑶幡然醒悟,自从得知冉奕也是时空回溯者后,见到冉奕逐渐变得幼稚,她便放下了对他的警戒心,同时也没再深入研究冉奕和她的回溯方式,还有哪些不同。 但现实给了她的松懈一记响亮的耳光,冉奕的回溯方式,或许和她存在本质的不同。 田月瑶回想过去冉奕的行为,也渐渐意识到这种怪异感也许早有端倪。她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一边要求张婷马上回到徐寅的办公室蹲守,一边飞速下楼。 果不其然,楼下除了保安外再无其他人,冉奕早就不见了踪影。 “可恶”田月瑶不甘地攥紧拳头,电话那端传来张婷气喘吁吁的回应。 “我已经到徐寅的办公室门口了,但就算用钥匙打开了门锁,还是打不开门,有可能,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把门堵住了。” 既然冉奕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还能有谁?田月瑶感觉自己的思维已经快要过载了,冉奕,这个如幽灵般神出鬼没的男人回来了。 田月瑶只能抛弃一切预设和计划,从头开始推论。 如果,冉奕的纯真只是装出来的,实际上这个时间线的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以那样的外表潜伏在各个势力之间;田月瑶觉得似乎有点道理,冉奕的最终目标是保护唐绘,因此他不属于任何一方。销毁文件,挟持程羽,都是为了掌握足够多的资源,换取唐绘的脱身。 等等,还是说不通,如果冉奕能通过轻而易举的装身份骗取信任,那在江夏自己附身成唐绘的那次回溯中,他早就能借此让唐绘幸免于难。 “除非——”田月瑶的思绪被电话那端张婷的惨叫打断。 “你你靠过来,田月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你不是说冉奕在你身边吗?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又回来了” 田月瑶深呼吸让自己保持情绪平稳:“张婷你先冷静,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冉奕,也许不只是一个人。” 第192章 棋逢对手 田月瑶的话还没说完,张婷的手机就被冉奕一把抢了过去,他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前,挂断了电话,抖了抖那件不合身的棕色大衣,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是张婷张警官,这些天为了你弟弟张宇骏,在墨林集团和和谐医院之间往来奔波真是辛苦你了。” “你你就是冉奕,你身怎么做到的?刚才明明还在写字楼,现在又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如她所说,这世上存在不止一个你?” 冉奕听罢张婷的揣测哈哈大笑,仿佛在嘲笑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 “那家伙,算是我的小弟,细看的话我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他少不更事,我的确有义务纠正他的行动,比如——” 他俯下身,贴着张婷的耳朵一字一顿地说:“抛下那些无所谓的同情心,做自己该做的事,你说对,张警官。” “你你什么意思?”张婷下意识地掏出手枪。 “别以为知道我弟弟的事就能为所欲为了。” “哟哟哟~今天是实习警花反杀下头跟踪男的桥段么?”冉奕不以为然地举起双手,趁张婷犹豫的刹那,竟一把夺走了她的手枪,冷冰冰的枪口抵在张婷的太阳穴上,她彻底傻眼了。 张婷颤颤巍巍道:“你,你别太得意了,我告诉你这可是袭警,如果你敢开枪” “放弃抵抗,警花小姐,这里人这么多,我也没必要为了你闹出太大动静,何况还要浪费一颗子弹。警花小姐你信不信,我稍微动动手指,就能调取整个f市的医疗信息库。匹配肾源,救活一个尿毒症患者不费吹灰之力。” “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敌对的吗?为什么突然要帮我?” 冉奕收回了手枪,在手里把玩着:“帮你?警花小姐,我这个人呢,是个极致的利己主义者,我只是避免让更多不可控因素打乱我的计划,才顺手把你们姐弟剥离出去,刘梓晴对你虚情假意的承诺就不要再痴心妄想了,那个小女孩的血小板凝血能力极差,只要做手术就会大出血,即使最终手术成功,你也要背负杀害一条鲜活生命的骂名。” 张婷呆若木鸡:“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刘梓晴他们至少有点良心” 冉奕:“认清现实警花小姐,他们是看重你有可利用的价值,才选择了你;而我恰恰是觉得你毫无价值,才想赶紧让你们这对无关人员赶紧离开。” 但仅凭他一家之言,张婷怎可能轻信,她厉声道:“实话实说,你到底是哪一方派来的卧底,林源,方玲雅,徐寅这些人恨不得让我这个实习生警员一锅端了f市的执法系统,警方才是他们博弈的最大变数,到你嘴里怎么就变成一句轻描淡写的毫无价值?” 冉奕笑了笑:“警花小姐,你实际上是在为自己辩驳,你没必要向我证明自己的价值,但既然如此,我们不妨试试你死以后到底会不会洪水滔天?” 说着,他再一次举起了枪一声枪响震彻了整栋大楼,但当张婷缓缓睁开眼,却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冉奕仅仅是一枪打爆了她的手机。 “看见了吗?连枪都不想杀你。”说着,冉奕将一张银行卡塞到惊魂未定的张婷手中,拍了拍她的背。 “手机坏掉的话,他们就无法控制你了。这里面应该还有三十多万,够手术的费用了,如果你信我的话,今晚十二点等你弟弟从和谐医院出来,你们两个立刻坐飞机去隔壁省,具体地址我已经贴在银行卡背面了,医生和肾源我都已经找好了,等你到了之后会有人主动联系你的。” 张婷错愕地接过银行卡:“怎么会你不是在骗我吗?为什么真的要帮我?我们根本不认识,日后该怎么报答这份恩情” “嗐——”冉奕摆了摆手:“想怎么报答是你的事,总之我会把你弟弟从医院救出来的,至于其他的就不要再考虑了,你们姐弟从f市彻底消失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说罢,冉奕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坐电梯并没有直接到一楼,反而到了五楼后拐进了楼梯间,楼梯间内,另一个他穿着灰色兜帽衫,心神不宁地等待着。 “刚才我听见枪响了,是你干的,会不会伤人了?” 冉奕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这些不是你要操心的事,时间差不多了,你先去和谐医院,按照之前我的计划来就好,等会儿我们到那边会合。” 送走另一个自己后,冉奕抽了根烟,插着兜返回电梯,正准备下楼再观望一阵子,却没想到电梯内,一个小小的身影早已等候许久。 电梯门打开的刹那,她不卑不亢地开口道:“怂恿刘梓晴,给方雅玲支招,帮助徐寅牵头,提醒林源,拐走程羽,利用另一个自己在台前做事,操纵一切妄图让唐绘从中脱身,冉奕,你这盘棋下得可不小呀。” “是嘛,多谢夸奖哈。”冉奕缓缓走入电梯,站到她的身边。 “幕后威胁程羽和张婷,利用徐寅的荫蔽保全你们母女,明明大难临头却给陷害自己的徐寅出谋划策,为了博取同情,欺骗了张婷张宇骏姐弟,身为小学生却拥有着睥睨那群上位者的谋略,田月瑶,你的博弈,未必不如我的精彩。” 田月瑶微微一笑:“我只有一个问题,程羽现在在哪里?凭你的战略眼光,这种好筹码应该不至于现在就杀青。” “当然。”不知不觉间,冉奕已经用手枪抵住了田月瑶的后背。 “既然你主动出现在这里自投罗网,我就带你看看接下来的时局会如何发展。” 田月瑶:“正合我意,只是你不担心唐绘在江月湾的安全吗?听徐寅说,唐绘阿姨可是快要被做成晴天娃娃了。” 冉奕冷哼一声:“他们不敢动手的,这群人处心积虑地图谋了半天,不过是为了得到墨林集团,因此我们只要做一件事,就能让他们立刻停手。” 二人会心一笑,重新摁下了电梯顶层的按键。 墨林集团顶层,正是程墨林办公室的所在地。 第193章 下位者的反击 雪夜里,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踏出一串串足迹。 冉奕插着兜,撇了眼小跑着跟在他身后的田月瑶,无奈地叹了口气,放慢了脚步,掸掉她刚才摔跟头时,帽子上沾的雪。 “你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跟着我,不怕我随时做掉你?” 田月瑶吃力地从雪中拔出自己的腿,艰难地跟上来, “对你而言,我和那对姐弟都是局外人,只要我不对你构成威胁,杀不杀我没什么意义。” “你这小孩还挺识趣。”冉奕笑着压田月瑶的脑袋,害得她又差点跌倒。 “和之前一样,只要你愿助我一臂之力,我保你们母女安然无恙。” “一言为定”田月瑶话音未落,脚下一打滑,整个人埋入雪里,弱弱地伸出手。 “卡住了拉我一把。” 和谐医院内 刘梓晴坐在手术室门口,自信满满地静候佳音。 她实时关注着江月湾的动静,徐寅、唐绘、田雨轩等人已被控制,虽然刘泽把唐绘家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田月瑶的踪迹,但在方玲雅的逼问下,唐绘已经交代了徐寅在她家暂住时的全部计划。 得知徐寅计划和程羽联手,对抗方玲雅和林源的联盟后,方玲雅立即下令,让刘泽带人彻查写字楼,同时让刘梓晴用张宇骏的性命威胁张婷。 纵使不知为何张婷的电话打不通,刘梓晴也依然不以为意,张宇骏已经躺在手术台上了,她已提前给张婷发了最后通牒,二十四小时内如果没有把田月瑶带到她面前,刘梓晴敢让张宇骏再也下不来手术台。 凭张婷对她弟弟的爱,不可能对张宇骏不管不顾。所以她觉得找不找得到田月瑶也无所谓了,只要能控制住程羽,他们甚至能提前撕票。 然而正在她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了她面前。 “阿姨,你为什么一直在傻笑呀。” 刘梓晴愣了下,定睛一看,发现田月瑶竟然出现了。 田月瑶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用稚嫩的口吻问道:“阿姨你不会真的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哈?”刘梓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扼住田月瑶的脖子,满脸恶人相道:“真是天助我也呀,我还担心你会不会跑去给程墨林提前告密,没想到自己送上门来了。” 她的眉眼挤在一起,露出狡黠自满的神情,小人得志般笑了起来。 “好啊,来都来了,就别想走了,小姑娘,你那母亲真的很不让人省心诶,明明都给她出路了,只要把徐寅交代出来,你们两个根本不会被卷入这件事,可她呢?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呀,被这种人养大,难怪你会有心理疾病呢,不过小姑娘,阿姨可是白衣天使,会早点让你解脱的。” 说着,她就想拽着田月瑶往手术室送,却忽然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后脑勺,身后传来戏谑的问候。 “白衣天使?刘梓晴呀刘梓晴,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出那么冠冕堂皇的话,我是不是要夸夸你?” “又来一个送死的?”刘梓晴刚想反抗,冉奕再次提醒。 “你脑袋后面的可是货真价实的枪,我没经过什么训练,如果你乱动的话,我也保不准会打到哪里~” “冉奕?怎么是你?保安干什么吃的,把这小姑娘放进来就算了,连你也不管吗?” 刘梓晴的嚣张气焰瞬间烟消云散,田月瑶也趁机逃脱,褪去稚嫩的神情,绕到刘梓晴身前,微笑着望着她。 “这不多亏了您的贪得无厌嘛,用冉奕的身体无休止地试药,为了榨干他身上最后一丝价值,冉奕每周都要来医院报到,以至于保安都以为你们两个有潜在的关系,冉奕才得以随意通行。” 刘梓晴瞬间慌了神,只是她还被蒙在鼓里,以为冉奕是因为得知自己被当成小白鼠后,蓄意报复她才会做出这么极端的事。 她连忙解释:“冉奕你别听这小姑娘瞎扯,我对你还不好吗?给你提供工作,找出租屋,在你最窘迫的时候伸出援手,我可从来没亏待过你,这药确实有一些副作用,但我本心上没有” “我不想听你废话了。”冉奕用枪口敲了下刘梓晴的后脑勺,声音依旧冷峻。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要好好感谢一下你,如果你当初没有把我当成小白鼠,那时的我应该就已经饿死了,我是要替我那小兄弟好好感谢一下你,但也仅此而已,说实话,我们本无冤无仇——” 他微微俯身,在刘梓晴的耳畔呢喃道:“但你们不经我同意,擅自把唐绘牵扯进来,简直不可饶恕。” 刘梓晴求饶:“不这计划是我母亲方玲雅他们想出来的,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真的不是有意想伤害谁,求求你饶了我,咱们有话好好说,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田月瑶一眼识破刘梓晴的阴谋诡计,她提醒冉奕。 “没必要听她在这里说车轱辘话,她在故意拖延时间。” 冉奕:“无所谓啦,总要先给她希望,再让她从希望到失望再到绝望,才能发自内心地求饶嘛。” 冉奕的话音刚落,刘梓晴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接。”冉奕使了个眼神,田月瑶接通电话,把手机送到刘梓晴面前。 刘泽:“不好了姐,写字楼只剩个醉汉,找不到程羽的踪影,而且楼下的保安说,刚才也有人来找过他,是个年轻小伙子带着个小女孩。我不死心,就擅自往墨林集团跑了一趟,没想到程墨林也不见了,姐,刚才韩凝忆护士给我打电话了,说她在医院见到了那个小女孩,千万不要让她跑了,喂?姐你听得到吗?怎么不说话” 听完这些后,田月瑶悠悠地挂断电话,从容地说道。 “阿姨,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呀。” 说着她向走廊招手,等候许久的张婷也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没危险后,才缓缓走了过来。 “怎么可能连你都和他们” 此时刘梓晴的脸上只剩下惊恐。 “那个保安说的就是你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冉奕故作苦恼地挠了挠头。 “是哦,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没一个人考虑到程羽、程墨林父子,难道你们以为他们是没有任何想法的死人吗?田月瑶你觉得呢?” 田月瑶颇为恶趣味地换上那副天真稚嫩的神情。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只会站在大局的角度考虑自己的得失,我们这些为了任人摆布的棋子,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的下位者,反而会考虑地更多。” “没错。”冉奕笑着补充。 “这可不是什么巧合,这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反击。” 第194章 反转再反转 冉奕、张婷、田月瑶,过去被刘梓晴瞧不起,被她当成棋子摆弄,踩在脚下的人,如今却将她逼入绝境。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正如冉奕所说,她身为上位者,考虑得太少了。 刘梓晴不会知道,因为时间紧促,冉奕根本没有太多时间把他藏到隐蔽的地方,只能拜托司机师傅直接把程羽送到墨林集团。 她不会知道,冉奕和田月瑶早就掌握了程墨林身旁两位助手的把柄,他们常年涉赌,挪用墨林集团的公款到澳门赌博,当冉奕拿出那些做假账的证据,白纸黑字地摆到他们面前,以此为要挟时,他们只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装作眼瞎般,让冉奕把程墨林和程羽打包带走。 冉奕:“刘护士,你心心念念的程氏父子,现在就静静躺在墨林集团地下停车场的后座上,如果你主动配合我,也许我能饶你一条命。” 一听有活路,刘梓晴激动得腿都软了,跪倒在地狼狈地恳求,声称自己什么都会配合。 “既然如此嘛~”田月瑶和冉奕的嘴角不约而同地扬起充满恶趣味的笑容。 “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江月湾这边,虽然林源的人已经将徐寅和田雨轩团团围住,但他深知他们两个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太多相关联的利益让他无从下手。 不过这一切方玲雅都事先安排好了,这个老妖婆早就料到林源不愿意当替罪羊,她也没必要真的将徐寅置于死地,虽然当下撕破了脸,但只要还能有共同的利益诉求,他们还是会握手言和,重归于好。 可惜的是张婷联系不上,刘泽和刘梓晴也都没有回应,正当方玲雅焦急万分之时,刘梓晴传来了消息。 “母亲大人,告诉您个好消息,之前来试药那小子立功了,我没想到他和田雨轩的女儿是朋友,三言两语竟然把那小姑娘拐来了和谐医院,现在刘泽也带着张婷回来了,这三个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事不宜迟,我们可以动手了。” 方玲雅没想到喜讯来得这么快,她拼命收敛笑容,下楼拨开包围的壮汉,走到徐寅面前,幽幽地将刘梓晴的话复述给他。 “徐寅,我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说到底,我们三人不就是为了瓜分墨林集团吗?程墨林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现在所有人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我希望你能识大体一些,交出地下密室的钥匙,继续推行之前的计划,事成之后,墨林集团的股份我们平分,如何?” 徐寅本来以为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想着痛骂方玲雅和林源几句,但听到她复述的话后,他的心死灰复燃了。 因为他知道,刘梓晴在说谎,凭冉奕和田月瑶的实力,能被她拿下简直天方夜谭,徐寅意识到冉奕他们是在通过胁迫刘梓晴传达错误信息的方式和他里应外合,悬着的心终于稍稍放下。 “既然如此,我不得不配合配合了。” 和谐医院这边,五分钟后,刘梓晴收到了方玲雅的信息,她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便被田月瑶一把抢过去。 “怎么样?”冉奕轻声问。 “哼哼~不出所料,那个老妖婆已经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了,完全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劲,那老妖婆已经把具体的位置和碰头时间发过来了,怎么说?” 冉奕朝张婷使了个眼色,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把手枪扔给了她。 “物归原主,警花小姐,我记得实习期的警员应该不能私自带枪行动,如果再把枪弄丢了,你在弟弟心目中的警察形象可就要大打折扣了哦~” “谢谢谢你” “他只是不想栽赃陷害你了,没必要感谢他。”田月瑶毫不留情地戳破冉奕的虚伪。 “赶紧去手术室看看,听刘梓晴这语气,她压根不想让你弟弟活,最近应该连血液透析都没做。” 等张婷走进手术室后,冉奕才抖了抖大衣,从口袋里掏出另一把手枪。 “小姑娘,什么都知道有时候未必是好事,况且你的推断有问题,那把是仿制的哑火枪,这把才是警花小姐的。” 田月瑶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这才是我熟悉的你,这样的行为,和那些上位者没有什么区别。” “谁知道呢?”冉奕押着刘梓晴走到门口,程墨林的助手为他准备好的车,早在门口等候。 被押送的刘梓晴听得一头雾水,她只能不停地小声求饶。 “他们的计划,林源和徐寅的利益关系,密室的位置,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以饶我一条命了吗?” 然而冉奕和田月瑶根本不搭理她,因为她透露的这点消息对于他们而言早就烂熟于心,田月瑶更在乎方玲雅刚才发来的消息,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分析着,推测这大概是从徐寅口中盘问出的,也许他在其中藏了什么提醒。 而冉奕,也同样怀着心事。 按照约定,车子并没有直接开往万象广场,而是先驶向化德工厂前的环城高速口,果不其然,那辆熟悉的白色suv等候已久,见到冉奕他们的车驶来后,也启动跟了上来。 按照约定,两辆车并排行驶,田月瑶让刘梓晴摇下窗户,朝suv挥了挥手,装出胸有成竹,云淡风轻的样子。 此时刘梓晴已然万念俱灰,她现在进退维谷,不听冉奕的很可能都活不过今晚,但听他的话,本就不干净的她也将面临林源等人残党的清算。 在高速上绕了大半圈后,车子缓缓驶入万象广场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他们开进了停车场的一处死角,白色suv在前,闪了几下车灯后,身后的路被封死了。 田月瑶正想夸赞徐寅的保密措施做得还挺周到,却忽然嗅出一丝不对劲。 那辆白色suv缓缓停下,车门打开了,迎接他们的却不是方玲雅一行人,而是手持钢管的刘泽。 “怎么会”田月瑶这才意识到他们中计了,连忙劝司机快跑,却发现司机不为所动。 刹那间,冉奕的枪口忽然绕过刘梓晴,对准了田月瑶的太阳穴,他露出了那抹标志性的假笑。 “你还是太年轻了呀。” 第195章 得逞 “下车。”在冉奕冷峻的命令下,田月瑶乖乖束手就擒,刘泽在车外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后,把她一把拽到身边, 坐在车上的刘梓晴都懵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刘泽在外面得意扬扬地骂了几句,之后打开了他们面前的一扇暗门,扛着程墨林走了下去。 愣神之余,方玲雅忽然敲了敲她的窗户,她怔怔地推门下车,见到徐寅和林源都在场,才意识到局势再度发生了反转? 事实上,徐寅所说的得力助手就是冉奕,而他认识的冉奕,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经历了无数次回溯,成长过后的冉奕。 当徐寅听到田月瑶能随意指使冉奕时,他的确慌乱了几个小时,但冉奕随后发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那小子吓我一跳,他故意跟在田月瑶身旁,协助她开展自己的计划,才得以松懈田月瑶的警惕,能以这种方式把那小姑娘骗过来,同时还能让各方都不撕破脸,亏他能想出这种一箭双雕的主意。” 的确,对于冉奕而言,根本不存在什么上位者和下位者的区分,救下唐绘是他唯一的目的,显然和徐寅等人合作的风险,要比联合田月瑶、张婷一众弱势群体划算得多。 当初冉奕被徐寅委任到他的办公室为他镇场时,就已经开始了自己的布局。利用自己的双重存在,在不同的势力间纵横捭阖,得到田月瑶和张婷等人的信任后,冉奕在从和谐医院前往万象广场的路上,先暗中派另一个自己和刘泽碰头,向他阐释了自己的立场,消息传达到江月湾后,徐寅、林源、方玲雅等人全都一笑泯恩仇。 在之前的博弈中,即使方玲雅和徐寅达成了合作,他们也时时刻刻提防着对方随时可能暗算自己,或者把黑锅推到自己身上,但三方入局后,他们形成了制衡的局面。 正如徐寅所说,冉奕巧妙的运作使得博弈的每一方都绷紧了弦,但同时又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从而让这几方势力达成了利益共识,才有了这出反转。 林源:“冉奕,你再晚一秒发消息,我的人可能都把老徐撕了,下次要是演戏能不能提前说一声,这太吓人了。” 冉奕:“如果我先说了,你们恐怕会为了和我合作,闹得更不可开交,况且这种机会以后能有几回?” “那墨林集团的股份怎么说?”林源很快露出了真面目,颇为焦急的询问。 “冉奕你要参与吗?咱们每人百分之二十五还是?别忘了这次受委屈、冒风险,出人出力的大头在我” “得了林源,事情还没结束你就想邀功了。” 方玲雅晃着车钥匙,笑着把它交到刘梓晴手上。 “里面应该收拾得差不多了,我们该继续了。” 刘梓晴打开suv的后备箱,里面塞着唐绘和田雨轩,田雨轩被捆得像个粽子一样,唐绘则已经昏死过去。 徐寅:“估计是折磨得太久,唐绘已经吓晕过去了,来几个人,先把唐绘送回去,还有程羽,也给我安然无恙地送回写字楼。到了她家之后,记得安抚一下她女儿佳佳的情绪,别影响那孩子明天的演出。” 方玲雅颇为不解:“老徐,就这么把她放了?万一明天她醒来发现不对劲,把我们都举报了怎么办?” 林源笑着解释:“方姐姐你多虑了,明天对于唐绘可是个大日子,他们一家人要到佳佳的小学参加平安夜文艺汇演,到时候我儿子还得跟过去呢。” 见方玲雅依旧不解,徐寅补充道:“咱一开始怎么约定的?程墨林和程羽要同时解决,是,现在这些人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解决他们是分分钟的事,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后该怎么解释?就算程墨林的死可以通过他的助手用生病来掩盖,那程羽怎么办?他可是在保安的注视下被冉奕带走了,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换作谁都会怀疑,何况忽然宣布程墨林的死讯,程羽势必会成为舆论的焦点。” 方玲雅:“那按你这么说,程羽还死不得了?可但凡他多活一天,我们的计划都有随时被戳破的风险,况且放任他活下去,我们还怎么瓜分墨林集团这块大蛋糕?” 徐寅:“你别心急嘛,我又没说不杀他了,只是需要一个更加合乎常理的渠道,比如在回家的路上突发车祸——这样他死得干脆明白,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会认为这是一场意外,到时候我们只需要故作伤感地开几场新闻发布会,在媒体面前表演几次,这墨林集团不就顺理成章地落入我们手里了嘛。” 林源连连称赞徐寅想得周全,但方玲雅却毫无波动地问:“我算是明白了,你把计划规划得这么周全,却没有安排合适的替罪羊,就是想快点把自己撇开。” “嗐,你又心急了,我还没说完嘛。”徐寅顿了顿继续说道:“之前我已经承诺过了,我说到做到,程羽这边的事交给我,至于程墨林——” 未等他吩咐,一旁的冉奕一把把田雨轩从后备箱薅了下来。 他撕下田雨轩嘴上的胶带,解开捆她的绳子,从口袋中拿出一把短刀,扔到她面前。 徐寅在一旁冷笑:“去,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什什么意思?”田雨轩吃力地站起身。 “徐寅你刚刚不是还说要保全我们母女吗?怎么转眼就翻脸,和他们勾结在一起?” 徐寅已经没必要和这种无知的发言计较了。 “总之现在程墨林是完全失去意识的状态,只需要一刀就能了结他的性命,运气好的话他死在这里将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就算运气不好,他的尸体被人发现了,我们也答应你,替你把女儿抚养到成年。” 田雨轩这才明白,徐寅自始至终都没有想要给她真正留一条活路,她自始至终,都是替罪羊的身份。 第196章 不完美的句号 直到这一刻,田雨轩才终于认清了现实,她所期望的命运转变永远不会到来,因年少失足,她的存在,终将成为徐寅的棋子。 她明白,徐寅所谓的运气好坏根本不存在,她注定是替罪羊,即使其他人不揭发,徐寅他们也会主动揭露这件事,将她指认为杀害程墨林的真凶,反倒洗脱了他们自身的嫌疑,让他们更能心安理得地瓜分墨林集团的资产。 既然如此,田雨轩也明白自己的选择了,她拿起短刀,缓缓站起身,走到徐寅身旁问道。 “你能保证说话算数吗?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保证我的闺女不会出事?” “当然。”徐寅还未开口,身后的冉奕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小姑娘是被迫参与其中的,归根结底她还只是个孩子,我们之间的纷争和她无关,再说这么多年来,你也没有真的尽到母亲的责任,怎么到了这种关头,反而卖起母女情深的情怀了?” 田雨轩微微低头,徐寅并没有注意到她阴沉的脸色中空洞的双眸。 “是,身为一个母亲,我承认自己很失败,对不起呀田月瑶,妈妈真的很坏很坏,为了一己私欲让你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让你成为一个不被爸爸承认,没有妈妈关爱的孩子。” “你说什么呢!”徐寅刚想堵住她的嘴,田雨轩却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瞬间抽出用身体掩盖的短刀,刺向徐寅的胸膛。 “但妈妈还是想告诉你,我并非一直是这样不堪的存在,我也曾拥有过青春,拥有过纯洁,拥有过未来,当然,走到今天这步,说这些似乎已经没必要了,但田月瑶,请你相信,妈妈真的爱你。” 她知道,他们的话根本不可信,即使自己当了替罪羊,田月瑶该死还是要死。 如果再不拼命,只有死路一条,既然她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真正关爱过女儿,不如用以死相拼,为女儿换一条活路。 徐寅瞬间倒地不起,一旁的林源吓得不轻,连忙让人控制住她,但田雨轩可是练家子出身,在持械的状态下,两三个壮汉也没法控制住她。 田雨轩发疯般地挥舞着短刀,两个冲上来包围她的壮汉都被划了数十道伤痕,她浑身是血,却仍没受什么伤。 林源和方玲雅从来没见过一个女人猛起来竟然能到这种地步,纷纷呆若木鸡般站在原地,田雨轩也不“客气”,先是一刀刺在方玲雅的脸上,再反手控制住林源。 “都别动!你们这些人不少是林源派来的,谁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原本扔下田月瑶准备帮忙的刘泽见状,也只好乖乖后退,田月瑶趁机挣脱。 “快跑闺女,我拖住他们,你快跑,千万不要回头!” 正当田月瑶撒丫子往外跑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冉奕举起了枪,而田雨轩也被打中了手,瞬间松开了林源,瘫倒在地。 “给我站住。”冉奕举着手枪微微一笑。 “田月瑶,就凭你超凡的判断力,你以为我们会放过你?” 正当冉奕控制住局面之时,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方向忽然传来张婷的声音。 “我是警察,我命令你把枪放下,冉奕,你的行为已经触犯了私藏枪支、故意伤人等多条法律,我有理由逮捕你,后续的警力增员马上就到,我劝你放下抵抗,也许还能落下个好下场。” 然而冉奕对张婷的话根本不以为意,他哂笑道。 “唉我都把钱和救命的方法告诉你了,你怎么就不听劝啊,非要跑到这里送死吗?” 张婷的声音有些颤抖:“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拜托警花小姐,不要在这里说大话了好么?好好看看你的枪,它不过是被我调包的仿制品,况且你尚在实习期,在没有立案的情况下,你无权调用警力。” 张婷不信邪地扣动扳机,却发现手枪毫无反应。 “怎么会” “别挣扎了警花小姐,你弟弟现在应该还在医院做血液透析,信不信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让你再也见不到他?” 张婷沉默了半晌,终于再次举起枪,但这次枪口指向了田月瑶。 “举起手不许动对不起小妹妹” 地上的田雨轩趁冉奕分神,挣扎着站起身,想要袭击他,却被冉奕灵巧地闪身躲开,朝着她的腿又是一枪。 见她还在挣扎,冉奕又朝她另一条腿补了一枪,这下田雨轩再也站不起来了,只能倒在血泊中无力地呻吟。 而似乎一声声枪响击溃了田月瑶的心理防线,她之前胸有成竹的成熟冷静全然不见,像是隐藏在心底的人格忽然回来了般,竟然变得和小孩一样,她没有试图离开,反而哭哭啼啼地朝田雨轩跑来,蹲在她身旁,一口一个妈妈地哭喊着。 “妈妈你疼吗妈妈快醒醒” 她抱住田雨轩的身体泣不成声,冉奕见状,故作不好意思打扰她们的样子,缓缓走到张婷身旁,把钥匙和手枪都交给了她。 “里面还剩两颗子弹,这么近的距离,解决掉这对母女应该很容易。”冉奕在张婷的耳畔轻声耳语。 “下不去手的话,想想你的弟弟,他可是为了隐藏自己内心的恐惧,只敢睡觉的时候自己把头埋在被子里,小声哭着喊你的名字呢,我们本可以自己解决她们,但现在给你一个立功的机会。”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张婷用枪口对准这对母女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嘭,嘭!” 枪声划破长夜,如乐谱的休止符般,为小提琴的弦音画上句号。 演奏完毕后,程思佳激动地喘着气,她刚才表演时有些紧张,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睁开眼,看见了向他招手的程羽,微笑着的唐绘,藏在角落里的林清 但找来找去,她都没有找到田月瑶的身影。 主持人问:“佳佳,每一曲的休止符都是一段演奏的句号,你觉得自己这次演出的句号画得如何?” 程思佳思忖片刻,嘟起小嘴:“虽然是个不太满意的句号,但是佳佳已经很开心啦。” 第197章 与自己和解 对江夏而言,过往尘埃落定,亦是新的开始,她回到了电梯间,不声不响地跟在张婷后面,走入风语工作室。 “这里是?”出于自身原因,张婷并未参与平安夜车祸案的调查,因此从未调查过这里。 “张警官没来过风语工作室,过去这里繁荣的时候,曾聘请了上百位顶级设计师呢?如今时过境迁,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随着程羽的死,也一并埋葬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真是令人唏嘘呀。” 江夏若无其事的侃侃而谈,她的自然更加剧了张婷的紧张。 “张警官,你说如果一个人曾登峰造极的人,最终却如籍籍无名之辈般死掉,无人怀疑,无人吊唁,这样死得未免太过蹊跷了。” 在江夏的视野盲区,张婷的手已搭在手枪上。 张婷:“这名字我倒是有所耳闻,可它的鼎盛时期至少在五年前,话说回来这十来年间的事你都了如指掌,这才是更蹊跷的事。” “张警官是在怀疑我吗?”江夏略带试探性地笑问道,又迈着轻盈的步伐一蹦一跳地向风语办公室里走去。 张婷不允许江夏在自己的视线内消失,赶忙追了上去。 她推开积了一层灰的实木门,只见江夏背对着她,站在办公室的墙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基于过去种种奇怪的表现,张婷不得不担心江夏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况且她现在极度心虚,无论如何都要阻止江夏继续调查下去。 张婷警惕地握住了枪把:“江小姐你在做什么?转过身来。” “快看呀。”江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像个好奇宝宝般,指着墙上的一块褐黄色污渍问。 “张警官,我记得王旭说来着,你在警校学的是刑侦化验,应该能分辨出这是什么。” “哈?”张婷不知道江夏的用意,但还是走上前仔细观察了一番。 乍一看,她还以为是谁尿在这里了,但仔细一瞧,她发现这是一块酒渍。 “这大概是谁不小心打翻了酒罐,溅到墙上了,怎么了吗?” 在张婷观察的过程中,江夏不知不觉绕到了她身后,她的声音忽然变调。 “张警官即使没来过这里,也应该记得一些事,去年12月23日,在平安夜车祸案发生之前,程羽曾在这里和好友秦鹏喝得酩酊大醉,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下被人拖走” 冰冷的枪口打断了江夏的发言。 “把嘴闭上,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但请你适可而止,你提供的证据已经能够为你脱罪了。” “张警官,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不瞒您说,这些事是一个小姑娘告诉我的,她叫田月瑶。” 听到这个名字,张婷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手她哪里来的时间” “那小姑娘还说,她很喜欢那个当警察的大姐姐,大姐姐的弟弟是她的同班同学,她要好的朋友,虽然身患尿毒症,但本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他那心急的姐姐,盲目轻信他人的话,未曾想那人转眼间食言,当着她姐姐的面,一刀一刀砍死了她的弟弟” “停停下不要再说了都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弟弟”张婷再次失理智地举起了手枪,但这一次,江夏显然有备而来。 她向前踏了半步,用额头抵住枪口,嘴角却始终上扬。 “张警官应该对冉奕怀恨在心,倘若你只是单纯担心自己的帮凶身份被发现,根本没必要参与这起案件的调查。” 张婷缓缓低下头。 “你说得对,这始终是我的心结,我知道,在我为了弟弟开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配不上自己的身份了,何况弟弟最后也没活下来。过去几个月我一直活在愧疚悔恨之中,不瞒你说,当我听说程羽的案件后,我恨不得第一时间赶过来” “其实你早就做好承担罪责的打算了。”江夏宽慰道。 张婷点了点头。 “我当然想那天徐寅受了重伤,步履蹒跚,出行极其困难;方玲雅彻底毁容,那张巫婆脸更加可怖;林源被吓得大小便失禁,终生需要佩戴纸尿裤。但他们三个都还活着,三个人同气连枝,没有确切的证据,最后害的只能是我自己。” 张婷倾诉衷肠,对现实深深的无力感让她再次哽咽,然而江夏却微笑着安慰她。 “张警官,你相信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非自然现象吗?比如我。” 张婷抬起头,泪水的反光让她的双眸更加清澈。 “我相信起初我本以为这是一件根本无法破解的杀人案,但王队力排众议,坚持给你辩驳的机会,以及你提供的完全不可能的证据,我现在真的相信了,冥冥之中上苍在给予我们悔过的机会,而你就是那个执行者。” “好啦张警官,我也只是普通人罢了,只是的确有个人拜托我转告给你一句话。” 她俯下身,如吟咏沁心的梵语般说道。 “她说,你已经很努力了,几年来日复一日地照料身患重病的弟弟,靠着勤工俭学坚持读完警校,没有任何人情关系独自在外打拼。可回头看看,你也仅仅23岁而已,你肩负了太多太多,那些无力改变的事也不该由你独自承担,所以——向前看,放过自己。” 张婷瞬间泪崩,掩面而泣,这样故作理性的说话方式,就是她自己的口吻。 她面朝着墙壁,双膝跪地,夕阳的余晖映在白墙上,仿佛浮现了一座神龛,而在她背后的墙上,晦明的光影将她的剪影揉作一团,她挽住江夏的手,如虔诚的信徒般向她心目中的神明祷告。 张婷终于和自己和解了。 江夏握紧她的手,缓缓将她扶起。 “虽然不太好意思打扰这么好的氛围,但现在不是煽情的时候,想要证据的话,就带我去一趟密室,既然你寄希望于我,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第198章 神兵天降 然而前往万象广场的路,却远没有她们想象的顺利,由于在风语工作室这边耽误了一些时间,当电梯门打开时,她们看见了那个令人畏惧的面孔。 冉奕:“我就说你们很可能就藏在眼皮子底下,那群老家伙说什么也不听,幸亏他们现在和警方纠缠在一起了,我也好腾出功夫,对付你们两个。” 还未等江夏反应过来,张婷一个冲拳打在冉奕的腹部,不知为何,这时的冉奕的反应速度慢了不少,他后退了两步,张婷拉紧江夏的手。 “就是现在,快跑!” 二人趁机一溜烟逃出了写字楼,幸亏冉奕是独自前来的,门外并没有其他人围追堵截,她们才得以驾车逃离。 直到她们驾车离开,冉奕才扶着墙从写字楼里缓缓走出,他擦了擦嘴角的血,颇为不甘道。 “该死时间不多了。” 在张婷的指引下,她们到了万象广场地下二层的停车场,看到了那扇紧闭的铁门。 张婷:“我刚才联系上王队了,他说好像有增员什么的” “没时间管这些了。”江夏指着铁门问。 “现在怎么办?你之前进去过吗?有没有钥匙之类的?” “哈?”张婷愣了片刻。 “这事你问我?”她还以为江夏这么胸有成竹,开门应该是分分钟的事。 “不过当时我的确陪他们搬人来着,里面的通道大概比这扇门稍微窄一些。” “比你的车宽吗?” “应应该没有,怎么了?” 江夏毫不犹豫地命令道:“开车,撞。” “哈?啥意思?” “冉奕很快就会追上来,没什么时间了,听我的,撞开这扇铁门!” 在江夏的催促下,张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将车稍微向后挪了挪,一脚油门踩到底,铁门应声而破。 江夏飞速下车,打开手机手电就顺台阶而下,冲了进去。 但当她走到下面时,却傻眼了。 下面还有一扇铁门,但很明显车已经开不下来,她们无法借助外力开门。 “要不我去联系地下车库的管理员”张婷刚想往外走,却发现门外已经被人团团围住,当中的人拄着拐杖,摇摇欲坠地走到台阶前。 江夏定睛一看,这人是徐寅,但经历的上次的磨难,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除却依旧阴险狡诈的神情,整体已经宛若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徐寅清了清嗓子,恶狠狠道:“张婷呀张婷,你比我想的还要愚蠢,别忘了你枪杀那对母女的证据都保存在我手上,这之间的利害关系已经和你讲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你还不死心,擅自干涉程羽的案子,差点坏了我的好事,好在啊,你还是那么清澈而愚蠢,主动上门送死。” 张婷对他恨之入骨,掏出手枪对准了他。 “徐寅你不要太嚣张,谁都知道你猜是哪个幕后黑手,是你联合了搞死了程墨林,逼迫我杀害了那对母女,还害死了我弟弟你才是那个杀人魔!” 她咬紧牙关,让江夏向后退一些。 “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行动我有合法的执行权,也就是说我有向你这样的社会不安定分子开枪。” “哟~张婷,想拿枪威胁我呀。”徐寅哂笑。 “冉奕都和我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王旭是偷偷从警局把江夏带出来的,换句话说,你们才是违法的那一方,况且你用大好前程换一个六七十岁糟老头子的命,根本不值好吗?” “别想再吓唬我,我告诉你徐寅,王队那边已经到增员了,不出十分钟他们就能赶过来,你最好早点束手就擒,避免不必要的伤亡。” 徐寅听罢哈哈大笑,但或许是笑得太厉害了,他弱不禁风的身体支撑不住,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别,别想诓老子,老子能不知道王旭他是非法行动?连高新区警局的赵局长都是我的人,整个f市的警方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他不可能等到增员。” “怎怎么可能” 张婷再次犹豫了,就在她犹豫的间隙,徐寅一声令下,他的手下蜂拥而入,一把夺下了张婷的枪,将她和江夏控制住。 江夏也没想到徐寅的行动如此之快,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已经做好了再次回溯的打算。 徐寅在助手的搀扶下,一点点地走下台阶,掏出一把钥匙。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好奇,我就打开里面让你们开开眼界。” 铁门打开的瞬间,江夏就闻到地下室般的一股霉味,而映入眼帘的场景则更为恐怖。 密室内如同一个单人卧室,正如徐寅所说,这应该是他当年留给自己躲避上面追查用的房间。 不出江夏所料,由于通风通畅,程墨林、田雨轩、田月瑶的都已成了干尸,程墨林侧卧在床上,田雨轩躺在地上,而田月瑶瑟缩在田雨轩的怀里。 “你们知道嘛,程墨林那老头子其实只是昏迷被送进来的,他是在床上不能动弹,活生生饿死的。” 徐寅在介绍时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气得江夏攥紧拳头。 此时张婷已然面如死灰,因为她看见了地板上,歪歪扭扭的褐色字迹。 “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妈妈,我也给你唱摇篮曲” 不用想,这些字是田月瑶在极度虚弱和绝望的情况下,守着田雨轩的尸体,蘸着血写下来的。 “好了,参观得差不多了,既然你们两个这么好奇,也就留下来,好好陪陪他们三个。” 徐寅阴森地冷笑着吩咐手下把她们两个捆在里面,又把钥匙扔了进去,支着拐杖准备离开。 正当他踏上第一个台阶,门即将关上,眼看一切就要重来时。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枪响划破沉寂,徐寅应声倒地,他的手下瞬间慌了神,愣头青刘泽不服气地冲上去,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却被一盾牌推开,连滚带爬地跌了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一群特警站在门外,王旭和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一起。 “张婷、江夏,你们两个没事,抱歉我去联系增员有些晚了。” 第199章 全盘计划 “他们是谁啊”惊魂未定的江夏和张婷一起,在王旭的带领下,到新华区公安局休息。 江夏记得没错的话,新华区公安局的局长也是徐寅的人,按理说这地方一点都不安全,但她在王旭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紧张。 “你们两个稍作休息,我有个朋友很快就来了,想见见你们,尤其是江小姐。” “到底什么情况?”江夏刚想开口,门忽然被敲响了,一个微微发福,但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中年男人侧身而入,看见他的瞬间,江夏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省教育局的高局长?按理说这是刑侦案件,为何要教育界的人掺和。 但很快,高局长就表明了他的来意。 他叫高培森,和王旭家里是世交,高局长年纪稍大,家里的长辈都让他多照顾照顾王旭,但众所周知,王旭就是一头倔驴,多年来别说和高培森交往了,连面都没见过几次。 但自从他去年接手平安夜车祸案后,棘手的问题让他分身乏术,加之这件事在各大网络平台,社交媒体上也闹得沸沸扬扬的,自然惊动了高培森。 在他得知是自己这位小兄弟经手案件后,自然格外重视。靠着他在帆楼市的人脉圈,为王旭打通了很多调查渠道。 “以及我听王旭说了,你们刚才应该在密室见到那三具尸体了,事实上我其实是因为那个小女孩才来的。”高培森解释道。 “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我听说师大附小培养出一个天才,亲眼见过以后,我对她的家庭教育非常感兴趣” 说着说着,高培森叹了口气。 “我在帮助王旭的过程中,意外发现那个小女孩,还有她的家长都消失了,加之王旭调查中也发现,那对母女和案件的关联紧密,很可能已经遇难。此外,在调查过程中,徐寅、林源、方玲雅等人态度极其恶劣,实际上通过正常的逻辑推理,我们基本能判断到底是谁害死了这对母女,奈何这不是我的所在的领域,王旭在警局也被人穿小鞋,我们人轻言微,年初的调查就被他们糊弄过去了。” “但事情在开春的时候发生了转机,我被调任到省纪检委办公室,如此一来便有正当理由调查此案。” 说着他向王旭使了个眼色,王旭应声拿来一沓机密文件。 “这些事近几个月的调查结果,帆楼市存在很严重的贪污腐败现象,其中最严重的就是执法机关和企业间的勾结,以高新区警局局长赵英德,新华区警局局长康明礼等人与墨林集团、林氏集团等狼狈为奸,对法律置若罔闻,甚至还私下经营着非法贸易。” “既然搜集了这么多证据,为什么不直接展开搜捕?”张婷疑惑。 高培森解释:“起初王旭也是这么建议我的,先下手为强,打他们个措手不及,但很快我们察觉到不对劲,按理说他们是多达三方的利益合作,在这之间应该存在很多利益制衡、博弈、斡旋,但他们在躲避追查搜捕的行动上,步调意外一致,不禁让我们怀疑是省纪委内部出现了内鬼,或者他们背后有高人指点。” “所以我们改变了策略,在监视他们的行动不会产生太大社会负面影响的情况下,先放任他们行动,让他们在得意忘形中渐渐放下警惕,我们再瞅准时机,将他们连根拔起,一网打尽。” 王旭补充:“很显然,这次就是最好的时机,程羽突然自杀,江小姐也误打误撞成了替罪羊,事发突然,两大集团并没有过多时间来得及反应。” 高培森点了点头:“这次行动我早就和上级请示过了,为了不打草惊蛇,也是以寻找失踪孩子为由开展行动的,上级看过这些报告后,对帆楼市的扫黑除恶行动非常重视,特意从省里派遣公安特警协助行动。” 江夏没想到,她当时无意的举动竟然会掀起这么久远的蝴蝶效应。 “所以其实我是个意外?” 高培森摇了摇头: “江小姐你太低估自己了,就拿刚才的事来说,我们在田雨轩的身上找到了徐寅和方玲雅共同签署的,瓜分墨林集团的合作书,坐定了他们的杀害程墨林的罪名。” 江夏微微一笑,懵懂的冉奕把文件交给她后,她就一直把文件带在身上,事实上她有无数个机会可以从冉奕手下逃出去,但为了见证密室的具体位置,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跟了下去,在田雨轩倒地后,她装哭趴在田雨轩身上,趁冉奕不注意,把文件塞到了她身上,也就这样被带入了密室内。 “实际上,你才是那个让两大集团手忙脚乱的最大变数,因为他们三方都不知道你究竟是谁的人,你的突然出现反而让他们相互猜忌,加上警局的内鬼将你供述出的信息不断向外转移,这更加重了他们之间的不和。” 说着,高培森将一份调查记录交给江夏。 程羽自杀后的四十八小时内,徐寅将大量集团资产汇往境外,方玲雅和林源大批增加了江月湾的安保人员,当然了,这些喽啰在神兵天降般的公安特警面前连炮灰都不如,在江夏出逃后一个小时内,江月湾就被连锅端了。 高培森:“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人道,但我们在计划这次扫黑除恶行动的时候,就多次强调需要一个知情者,能够串联他们其中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捋出完整的利益链条,以免有漏网之鱼。” 听高培森这么一说,江夏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种神圣的使命感;高培森告诉她们,现在徐寅、林源、方玲雅等人都已被缉拿归案,他们的结局,也会按照江夏的供述和搜查的证据一一定罪,据说起步就是死刑。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江夏刚把这句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多管闲事了,但覆水难收,高培森心满意足地站起身。 “正如老王之前审讯你的要求,办案需要证据,而你系统性的证词,就是最关键的证词。” 所以,麻烦你在公堂之上,再次供述一遍。 第200章 死亡倒计时 中央行动力之迅速,还是超出了江夏的想象,次日上午,她便站在了法庭的原告席上。 “没想到事情进展得这么顺利呀。”张婷坐在一旁感叹,江夏也才意识到,在旁人眼中,这简直是无与伦比的奇迹。 一个完全不知情,被人加害的替罪羊,能在半个小时的自证时间内说服主审官,在程羽自杀的48小时内坐上原告席,完成华丽的反杀,也难怪张婷会因她的证词而折服。 “话说你的那件事”江夏小心翼翼地问。 “上面还会追责吗?” “肯定的啦,毕竟我对自己的行为有完全责任,无论高低贵贱,人命关天的事本不该被忽视,即使最后让我杀人偿命,我也心甘情愿。” “诶,为什么?”江夏诧异地扭过头,发现张婷的眼中泛着光,仿佛经历了一场精神洗礼,完成了蜕变。 张婷:“为了公平正义而死,把徐寅他们一并带走,九泉之下我也无愧于弟弟了。” 开庭前半小时,高培森和王旭又来见了趟江夏,和她阐明了一些庭审的细节。 “由于是特别行动,你的身份也特殊,整个庭审的环节也会比较灵活,但这些你都先不用考虑,只要讲好那些你知道的事就好。” 见江夏还有些疑惑,王旭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真切地说。 “还在惊魂未定嘛?毕竟案件就是这样瞬息万变,说到底你还是个普通女孩子,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出现心理疾病也正常。要不要推迟一下开庭时间,找心理医生给你疏导疏导?” 江夏笑着拒绝了他,上午九点半,准时开庭。 她和张婷并肩站在原告席上,望着挤满了人的旁听团,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过去她附身在杨佳明身上时,面对上百名企业代表也能游刃有余地演讲,而如今下面坐着的可能只是凑热闹的普通人,她却紧张到手心出汗。 因为江夏知道,唐绘也好,洛雨也罢,亦或是田月瑶,他们对她而言不过是能一遍遍回溯的游戏存档,而她这次要争取的,是她仅有一次的人生。 听高培森说,这起案件不仅上级重视,程羽的死讯被报道后,也引起了广泛的社会舆论讨论,帆楼市黑恶势力的猖獗程度已经人尽皆知,官方如此严厉的打击,自然引来了全城人民的围观。 由于太过紧张,江夏还替自己捏了把汗,生怕让自己说证词的时候舌头打结,脑子转不过来,但当她看见徐寅等人低着头,灰溜溜地被送上被告席时,无数次回溯的苦楚如走马灯般在她的脑海中掠过,他们罄竹难书的罪名脱口而出。 “法官大人,就让我按照时间顺序,从头说起。” 这些沆瀣一气的家伙,从十年起就无恶不作。 相依为命的母子唯一的廉租房被炸毁,原本拮据的生活更加雪上加霜。 精神病人被带出医院,在一次次蒙骗中折磨致死; 车祸中重伤的女人被拖走,深埋于无人知晓的荒野; 台上演奏的小女孩惨死于车祸中,再也没有等来和家人的团聚; 天才设计师吊死在洋房后花园,饱受家暴的少女听不见爱她之人的哭诉; 冉冉升起的管理层新星因触动他们的利益,生命戛然而止。 负重一万斤长大的小姑娘跪在妈妈的尸体旁,用血写下摇篮曲。 身患重病的弟弟还在做着姐姐会来救她的梦,名噪一时的大企业家临死前还放不下对儿子的嘱托。 而那个无辜的男人,那个妄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开创一片天地的男人,却在家人团圆之夜遭遇车祸,醒来时身负重伤,父亲被害、妻女离世、众叛亲离无人问津,他只想知道妻女的死因,却连这一点都被他们无情地夺去。 他只能选择自杀,用自杀了结这一切的争夺。 “这是累累血债,这是罄竹难书的罪名,可他们呢?徐寅、方玲雅、林源,对他们的性命置若罔闻,狼狈为奸私营制毒企业,在他人的血泪上谋取数不尽的财富,他们妄图动摇帆楼市的房地产根基。倘若,真的让他们吞并了墨林集团,全帆楼市百分之六十以上的房产都会被他们尽收囊中,到时候又会有多少人住不起房?流离失所?” 江夏逐渐进入了忘我的状态,供述的证词变为她一人铿锵有力的演讲。 “诚然,我的使命本来已经结束了,我提供的证据已经能够让我脱身,可我们、你们、大家、那些不明不白被人害死的人呢?我是个普通人,一个平凡到连护士资格证都需要通宵达旦学了一年多,才将将考上的人;但我已经站在了这个位子上,就不能辜负这份使命,也许某一刻我收取了他们的利益,服了软,后半辈子搬到其他地方居住,甚至能衣食无忧地度过下半生,但其他人呢?” “之所以帆楼市的黑恶势力如此猖獗,究其原因,是无人站出来为普通人发声,为千千万万被迫害者发声;我听说,这场庭审会被全网直播,我现在站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公平正义,放心大胆地说出这些人的滔天罪行,还天下一个清白!” “请大家不要吝啬语言的力量,万一就差你一个呢?我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己身,则无认为我摇旗呐喊!” 宛若演讲般结束后的片刻宁静,江夏深鞠一躬,旁听团集体起立鼓掌,法官连敲了七下法槌才将喝彩声压下。 “江夏,我承认你的证词很精彩,这些能够证实的罪行已经足够给人民一个交代,但针对程羽的案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没有解释清楚。” “我知道,法官大人。”江夏微微一笑。 “还有一个凶手没有浮出水面——平安夜车祸案的货车司机,酿成惨案的真凶,李春霞的大儿子。” 这也是徐寅等人唯一能为自己辩解的机会,但江夏绝不留给他们一丝怜悯,她望向被告席那些垂头丧气的身影,脑海中浮现的了万千思绪。 她被坐在审讯室中的狼狈,望着沙漏里时间一点点流逝时的崩溃,被解救后和高培森的促膝长谈,以及当她问起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她时,高培森的那句话。 “这世上本就存在很多巧合,因此我只会审视结果,而不会追问你如何得出这些结论的过程,而从结果上来看,你无疑是了解事情全貌的唯一最佳人选。” 江夏绛唇微扬,她仿佛看见被告席的桌子上,也放着一排沙漏,里面的海沙所剩无几。 “这是我的,更是你们的,死亡倒计时。” 第201章 (第七卷 白夜梦)天黑了 当江夏回溯到新的篇章,脱离了法院,周围的掌声逐渐消失后,她渐渐有些后悔了。 事实上,她早在第三段回溯时。就见过了李春霞的大儿子,他下车查看后,仓皇逃跑的样子挥之不去。 在她心目中,他和那些十恶不赦的人不同,他明明拥有着美好的未来,却被自己的父亲坑害,被林源暗算,李春霞好不容易带着他们找了个落脚之地,又被徐寅炸毁。 寒门难出贵子,遭遇了这么多磨难,有着如此生活落差的前提下,能考学长大,找到养家糊口的工作就很不容易了。 况且,当晚真正想要撞死程羽一家的人是徐寅,李春霞的大儿子酿成的可能仅仅是意外。 回溯刚刚开始,江夏甚至已经脑补着该如何给他脱罪了。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江夏的思绪,刺鼻的煤油味把她拉回现实。 按照回溯系统的尿性,她现在应该只剩下李春霞大儿子这条线没来过了,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想先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 江夏躺在床上,睁眼发现一片漆黑,心想李春霞大儿子家真是不容易,条件这么艰苦,晚上都不点灯的,伸手不见五指看不到任何东西,江夏坐起身摸索,却还是摸不到日记。 正当这时,她听见了开门声和男人的咳嗽声。 “心澈,刚才睡着了嘛,我敲了半天门怎么没听到呀。” 男人似乎有些委屈,但声音依旧温柔。 她听见塑料袋放到脚边的声音,里面似乎装了不少东西,听起来沉甸甸的。 男人:“心澈,年底了,水果都涨价了,我买了点砂糖橘和苹果,你吃的话给你削一个。” 她刚想说不用呢,就听见了冲水声,水龙头拧动时发出了很刺耳的吱呀声,听起来就和老爷爷在喘气般。 男人也坐到了床边,细心地给她削起了苹果。 她不得不感叹有些人的手就是巧,男人能黑灯瞎火地削苹果,她江夏白天开着灯,也能把自己的手弄破了,其实江夏自己也好奇,她那双能缝针拆线的巧手,偏偏对削苹果一窍不通。 男人把苹果递给了她:“快尝尝甜不甜?” 江夏咬了一口,汁水不是很多,像是放了一阵子的苹果,即使有一点甜味,也被干涩的口感掩盖过去了,不过她还是点头微笑道。 “很甜呢,我就先自己吃啦。” “嗯,快吃,这几天我去跑短途的时候,你有没有照顾好自己呀,桑强那小子有没有来探望?” 她只能点头。 “来了就好,那小子可真不让人省心,心澈,最近外面降温了,下楼不太方便,年底生意正好,我得出去多跑几趟,桑强不在的话,最好就不要出门了。必要的生活物品我都提前给你买好。” 江夏正想问她没感觉自己身上有啥毛病啊,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喂,林老板啊,是我桑苏,对,那单跑完了,客户人挺好的,特爽快,当面就把钱结了,还加了一百小费哎呀这不都是托您的福嘛,行嘞,年前有活一定要通知我,我随时有空老板您就不用操心啦,不是还有我弟嘛,能在家照顾好尹心澈的。” 哦,他果然是李春霞的大儿子,他叫桑苏,小儿子叫桑强,而被她附身的宿主叫尹心澈。 虽然没开灯,但尹心澈能从桑苏的语气中听出他的喜悦。 “又能拉到活儿了嘛?”她很快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是呀。”桑苏笑着说。 “可惜啊,我没法拉短途,心澈我不是说你的意思呀,我也不想离开你这么久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咱现在这样也挺好的,虽然暂时还是得委屈你陪我住在这小破屋子里,但林老板人特别好,给我安排了好多工作。只要我多拉几趟短途,不仅能养家糊口,给咱妈留出看病的钱,还能供桑强那小子读书。心澈你信我,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我们前途一片光明啊不对一片温暖~” 尹心澈“噗嗤”一下笑了,诚然,这是她回溯过条件最差的宿主。但在桑苏殷切暖心的对话中,她却实实在在地感受到这个小家庭带来的温暖。 说实话,之前的回溯都带有太强的目的性,这次连日记本都消失了,对她而言反倒是一种解脱。 “笨蛋,我肯定会相信你啦,你一直是我心目中最优秀最可靠的男人。” 听到尹心澈的鼓励,桑苏似乎笑得更开心了,他握住尹心澈的手,他明明才二十出头,手却如此粗糙。 “心澈你放心,等咱们有钱了,我一定给你补办一场婚礼,请好多好多朋友,做好多好多好吃的,还会给你买钻戒!” 尹心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头上光秃秃的,不过她还是安心地握住了桑苏的手。 “嗯,这是咱们共同努力的目标呀,我当然会等。” 不知为何,她很快融入了宿主的身份;气氛如此温馨,她想躺在床上,好好听桑苏讲讲。 “时间也不早了,你累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然而桑苏似乎有些困惑地反抗了一下。 “没事啦,现在还没到睡觉时间呢,正好我在家,带着你起来活动活动。” “诶?”尹心澈困惑地扭过头,虽然黑着天,但她感觉自己应该与桑苏四目相对了。 “现在活动应该很不方便。” “放心啦,你拉着我的手呢,我已经把椅子什么地挪开了,不用担心会磕到碰到。”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啦。”尹心澈有些奇怪。 “我是说都这个点了,就算活动的话,也得把灯打开。” 然而说完这句话后,桑苏却许久没有回应,她感觉,桑苏此时正诧异地站在她面前。 桑苏怔了怔,他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洒在尹心澈脸上,她灰色的双眸却没有任何反应。 “现在是白天呀,心澈,你是不是睡得有点久,记不得时间了?不信你摸摸,桌子都是热的呢。” 原来宿主尹心澈是个盲人。 第202章 他心里有鬼 研究表明,视觉占据了一个正常人百分之八十的信息来源,因此当尹心澈得知自己是盲人时,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 她下意识地摸索身边的东西,摸到了一本台历,上面有细小的凸起,那是盲文标注,但她没有继承宿主的记忆和能力,读不懂盲文。 不知道自己身居何处,不知道回溯到了什么时间,看不见窗外的景色,看不见桑苏的样貌,甚至连正常的起身下楼上厕所这么简单的小事都需要他们辅助,尹心澈体会到身为盲人的困难。 恐惧感蔓延至全身,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缩回床上,缩成一团,本能地抗拒着和外界的一切交流。 “心澈你不太舒服吗?”桑苏粗糙的手轻轻放到她的额头上,手掌的温暖暂时让她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些。 “不我就是忽然好害怕” 话音未落,桑苏紧紧抱住了她,他的身子很比印象中还要单薄,却意外地有力,她被紧紧包裹在烟味和柴油味混合的气息中。 “我知道命运太不公平了,那时的你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却因为那场意外事故失去了视力。” 原来宿主是不是先天失明吗?尹心澈借着自己营造出的氛围,小声问。 “那你还记得是什么事吗?” “当然记得,但心澈你说过不想再提” “如果你能讲给我听,我会觉得这世上还是有人在意我的,也许就也没这么害怕了。” “是么”桑苏顿了顿,缓缓开口。 “你当时说的是三年前,在我认识你之前,你跟着家人来帆楼市打工,但无良亲戚把你送到了一个三无工厂,你在那里工资收入很低,没有保障,但因为家庭收入拮据,自己也想出一份力,无奈之下还是留在了那里。我记得你说,虽然条件艰苦,但那是你觉得生活最有盼头的时光,毕竟离开了农村,到了大城市,见到了自己之前根本无法想象的世界,你说你每天躺在破旧的员工宿舍床上,都在畅想暴富的美梦中睡着。” “但后来梦还是碎了,因为产业安全检查不规范,某天你在车间工作时,某种化学试剂忽然点燃,你本来有机会逃脱的,但厂长死命要求你把一些纸质数据带走,朴实善良的你没有一丝犹豫,又冲入滚滚浓烟中,你以为,这样出色的表现也许会给你带来晋升的机会。但那杀千刀的厂长在听说你因为化学试剂的浓烟失明后,不但没有支付医疗费,反而推卸说火灾是由于你操作不当引起的,你的家人也都是见利忘义的小人,他们收了厂长几千块钱,就丢下你离开了帆楼市。你无依无靠,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几个,连打官司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忍气吞声地活着” 尹心澈听着桑苏讲述宿主的故事,只是感叹宿主的命运何其不幸,却忽然发现桑苏越说越激动,他抽噎着,把她抱得更紧了。 “所以当我把你捡回家,治好你的病后,我就下定决心一定保护好你。” 自身本就深陷贫苦深渊,却仍有慈悲之心拯救一个废人,尹心澈也被桑苏如此崇高的人格感动,回应了他的关爱。 如蹁跹的舞蝶在他胡子拉碴的脸颊上蜻蜓点水,留下温热的痕迹,尹心澈虽然看不见,但依然能感觉到桑苏难以言表的激动。 “你刚才亲了我?” “很意外嘛?”尹心澈略带俏皮地笑着说。 “不”桑苏摸了摸他涨红的脸。 “这还是第一次” 啊~尹心澈在心底默默抱怨原宿主,自己都成这德行了,难道还装出一副冰山美人的样子,疏远这个悉心照顾自己的男人。 相处了一会儿后,尹心澈也渐渐感觉到这副身体的特别之处,也许是继承了原宿主的肌肉记忆在看不见的情况下,她的听觉和嗅觉变得格外灵敏,甚至连桑苏起身去上了个厕所,她都能如听声辨位般感觉到他大概走到了哪个位置。 不知过了多久,尹心澈感觉身上有些凉了,她稍稍一缩肩,桑苏就关切地关上了窗户。 “是不是有些凉了?我去把窗户关上,这破窗户最近又该修修了,这几天先用报纸顶顶,等年前我拉完这几趟,就找点工具修修。” 尹心澈:“诶?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嘛?” “对呀。”桑苏下意识地看了眼台历。 “今天已经是12月19号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过年,我得趁着年前多跑几趟多挣点钱嘛,话说心澈,咱们晚上吃土豆炖茄子豆角怎么样?刚才回来的时候我本来想买肉来着,谁知道肉价又涨了,等我明天去看看,看看还有什么能买的,对了,桑强啥时候走的,他有没有说啥,要不吃了饭我给他打个电话?心澈你最近出汗了吗?应该有段时间没洗澡了,要不晚上我给你擦擦身子” 桑苏一边忙着做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但句句都是在关心着尹心澈,然而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了日期上。 又是这个日期附近吗?看来这段回溯就是指引着她找出车祸发生的真相,桑苏跟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也许能搜出什么证据为他开脱。 但一想到以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调查的渠道,加上日记消失了,大概这段回溯中不存在冉奕,她也找不到其他的帮手。 只能试着问桑苏了。 吃饭之余,尹心澈忽然放下碗筷,抬起头,灰澈的眸子盯着桑苏的方向。 “怎怎么啦?这次我做得还可以,起码豆角弄熟了” “话说桑苏你在哪里工作来着?” 问完这句话,她听到了桑苏的语噎声,他似乎紧张了。 “哎呀我不都说了嘛,在帆楼市附近拉拉短途货运,挣点小钱。” 尹心澈:“我是说具体在哪家企业挂职,做什么工作嘛。” “这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企业啦。”桑苏赶忙支开话题,“心澈你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这些了,之前这些事你都根本不过问的,怎么今天突然” “没,没什么,突然好奇了我就问问先吃饭。”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尹心澈还是明显感觉到不对劲,她忽然想起来,早在自己当初被审讯的时候,王旭好像说过,那辆肇事的货车最终在化德工厂附近被找到的,难不成桑苏运输的货物和化德工厂有关? 他心里有鬼! 第203章 不让人省心的弟弟 虽说心里有重重疑虑,但尹心澈明显感觉出桑苏在逃避,也就不再过多追问。 听他说李春霞去年年初找了个环卫工人的工作,那边给提供食宿,她就不在家里住了,只留下桑苏一个人照顾宿主,她也就不再苛求什么。 也许是次日的清晨,尹心澈醒来时,已经听见了燃气灶的声音,桑苏已经提前起来给她做饭了。 清晨的风有些冷,她打了个寒战,而这细微的动作也被桑苏察觉了,他赶忙放下锅勺,找来一件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 “咱家的二手油烟机不知道为啥不工作了,做饭就得把窗户打开,不过面已经做好了,你快来起来吃。” 普普通通的青菜挂面比江夏最窘迫时吃得还要惨淡,但她没有丝毫怨言。虽然看不见,尹心澈还是摸索着,在自己的碗里夹到了一个溏心荷包蛋。 桑苏忽然开口:“等会儿吃完饭我替你好好打扮一下,我叫那小子来家里做客了,咱妈说怎么都说不动他,让我这个当哥哥的劝劝。” 经过一天的相处,尹心澈也习惯了桑苏的说话方式,他总是没好气提及的那小子,就是他那不让人省心的弟弟桑强。听桑苏说,桑强平时在学校成绩很好,但今年六月份高考的时候发挥失常了,只能去上一个普通的民办二本。 按理说对这样的家庭而言,能供出一个大学生已经很知足了,但当李春霞看见桑强天价的学费后,沉默了。 桑强也很懂事地没有再坚持,第二天就找了份送外卖的工作,但当李春霞把这件事讲给桑苏听后,他坚决要求让桑强回去复读,来年再战。 但弟弟非常固执,认为是自己拖累了家庭,无论如何都不回学校,八月份的时候,还是桑苏拦住了他的外卖电车,李春霞在大马路上,在桑强的车前跪下,才把他劝回了学校。 但这次听说桑强在学校过得很不如意,竞争压力很大,老师和同学也不待见他,最近几次考试他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差,加之李春霞最近身体不太好,导致桑强经常分心,他的成绩已经掉到了班级吊车尾的位置。 前几天桑苏出去跑短途不在家,李春霞听说桑强在学校闹出事以后,拖着病体走到学校,刚和班主任班主任聊完,准备劝桑强几句,没想到这小子直接夺门而出,还是在学校门口保安合力控制下才没让他从学校逃出去。 据桑苏说,从那以后桑强就躲在宿舍里,不吃饭不上课,老师生怕他出事,三天前才批准他回家调整一阵子,本来说好让他来这边住几天,顺便照顾尹心澈,但那小子根本不着家,天天往外跑。这是桑苏回来以后,才有人能说得住他。 等了一会儿桑强还没来,桑苏说他下楼去接,以免让那小子又跑了,还未等尹心澈答应,她就听到了重重的关门声。 桑苏的声音消失后,尹心澈忽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看不见东西的情况下,她感觉身边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明明经历了那么多次回溯,她却无法忍受永夜的世界。 尹心澈站起身,茫然地向前走着,直到撞到墙上才停下,她顺着墙摸索,渐渐对这座小破屋有了大概的了解。 桑苏现在的住所比之前的还要简陋,除了狭小的厕所外,统共只有一个房间,厨房餐厅客厅卧室全都装在这个房间里,难怪她觉得家里的味道这么复杂。 尹心澈摸索到了窗户,她以为窗户是向外推的,一用力捅破了桑苏用报纸糊的补丁,她向外探出半个身子,差点倒下去。 尹心澈惊魂未定地扶着窗棂,一阵冷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被冻得瑟瑟发抖,但却没一点想要缩回去的意思。 她屏息凝神,忽然发现马路上车辆行驶的声音竟然如此清晰,仿佛就发生在她耳边,她听见沿街小商铺的叫卖声,孩童牵着妈妈的哭闹声,冷风划过光秃秃的树枝时轻微的碰撞声,无数自然的声音如叮叮咚咚泉水般由点及面地汇集在一起,涌入她的耳畔,构建了一幅有声的世界。 尹心澈正陶醉于这种自由的感觉,忽然听见了敲门声。 “来了!”她忽然发现,这具身体的记忆力也是惊人的,仅仅是摸索了一遍,她就记住了门的大概方位(当然这也和房子简陋空间有限有关) 尹心澈没有任何凭依地径直走到门前,她本以为是桑苏回来了,但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时,她却犹豫了。 不对,虽然昨晚桑苏敲门的时候也是一次三下,但频率明显要慢一些,门外的人不是桑苏。 不知为何,只要不是那个男人,这副身体的肌肉记忆就仿佛左右了她的思考般,对其他的人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 直到门外那人说:“心澈嫂子,是我桑强!我哥不在家吗?你方不方便来开个门?我有点内急。” 她这才开了门,开门后她只感觉那个身影没有片刻停留,一句嫂子好后就匆匆离开。 “诶,桑强,你哥人咧?他不是下去接你了吗?”尹心澈等了半天都没听见桑苏的动静,之前的恐惧感再次袭来。 她听见了洗手声,桑强手都没来得及擦,就连忙走上前搀扶住尹心澈。 “嫂子你先别站着了,我扶你到床上。”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问你话呢,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没见到你哥?” “啊”桑强支支吾吾的回答,“没见到啊,我还纳闷儿呢,大白天的不在家能去哪里?” 话音刚落,尹心澈就听见了开门声,桑苏喘着粗气回来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质问二人并未碰面,桑强为什么提前回来了。 尹心澈听见倒水声,桑苏在翻找些什么。 “那个我记得柜子第二层里面还有两个玻璃杯,你拿出来洗洗。” 她仅仅是摸过一次,就记住了家里所有物品的布局。 桑强惊叹:“厉害呀心澈嫂子,我哥这眼睛白长了。” “少废话。”桑苏应该是搬了个板凳坐到桑强对面。 “咱们聊点正事,聊聊你被劝退的事。” 第204章 兄弟决裂 啥?劝退了?尹心澈不可思议地望向他们对话的方向,心想倘若自己看得见的话,应该会把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可不是嘛。”桑苏没好气地说:“昨天回来的时候咱妈才敢告诉我,人班主任还算给面子,只是说让回家待一阵子,但学校的书本、生活用品都让带回去了,这不明摆着是劝退了吗?” 桑苏的声音如拍岸的汹涌波涛,强而有力地数落着桑强的种种罪名。 “你小子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咱爹死得早,咱妈把咱俩拉扯大,实在没能力供我读书,我才找了个跑车的差事,你呢?你才19岁,正是青春大好年华,我到现在都想着要是能回到学生时代该多好?你呢?你以为动辄上万的复读费是大风刮来的?你说不读就不读了,你哥我跑了大半年车辛辛苦苦挣来的钱全都打水漂了,我图什么啊,不就图你这唯一的弟弟能有出息,出人头地,不像我找个没保障的工作还得低声下四地求人。” “得了,说到底还不是为了钱。”桑强的回击如离岸的潮汐,即使细如蚊哼也听得清清楚楚。 桑苏气得“腾”地一下站起来了,听动静,应该是一把抓住了桑强的衣领。 “我挣钱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咱妈为了你为了这个家?咱都是一家人,我也没必要和你客气什么的,你自己环顾着看看,这家里哪样东西比你带到学校的生活用品值钱?穿的都是旧衣服,吃穿都能省再省,就是为了让你通过读书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对,我就是在乎钱,就是为了仨瓜俩枣斤斤计较,因为没这仨瓜俩枣,这日子根本过不下去!” “所以你就把责任都推卸到我身上是吗?” 桑强的声音依旧低沉冷静,似乎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你什么意思!”桑苏的音量提得更高了。 “一天到晚就拿为了让我读书说事,说得好像咱爸死了是我的责任,咱家被毁了是我的责任,咱妈生病,你辍学打工都是我的责任,合着你没钱上学接受教育还怪我了是吗?” “从小到大,我就觉得这种把期盼强加到其他人身上的自我感动是最可恨的,你想要什么自己去争取不好吗?别总拿这些事来道德绑架我!” “你你这混账东西,出去读了几天书学了几句大道理就来呛你哥了,这些都是生活经验,你不读书就是没有出路,就是” “非得走你说的路才算出路是吗!”尹心澈听见桑强怒吼一声,重重地拍了下木桌,本就不结实的木桌这下听上去更摇摇欲坠了。 她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在中间调停,但转念一想这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她作为一个拖油瓶本就没资格掺和,况且由于看不见,她收集信息的途径极其有限,这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于是尹心澈选择保持沉默。 桑强持续输出着:“我告诉你桑苏,从我今年六月份高考失利开始,我就是知道读书这条路与我无缘了,对我而言交那么多钱去混一个虚无缥缈的文凭根本无所谓,要不是妈当街跪在我面前,要不是为了给妈面子,我才不会心软,听你们的话回去复读。” “你以为我是为了不拖累家里人?对不起啊哥,我没你这么多无私奉献重情重义的崇高精神,我只是觉得待在学校,只会进一步浪费我的人生价值,从小到大我跟在你们后面,始终是那个被照顾的对象,我人生的每一步都被你们规划好了,是,这条路看起来是最优选择,但它真的是我想要的吗?你和妈扪心自问一下,让我复读,借债让我上补习班,宁可自己不吃饭也要省出来前给我买那些名贵衣服,让我在其他同学面前不至于抬不起头,在做这些决定的时候,真的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们根本不会理解,我听说这些事后有多么窒息,我虽然不是什么好孩子,但我也有心啊,难道你们自顾自地付出了这么多,我就能问心无愧,理所应当地用着?根本不可能!” “况且,哥活了二十多年还没意识到么?这世上根本不存在什么公平,从小到大便是如此,为什么那些人能定夺咱爸的生死,为什么咱妈住进那样狭小的廉租房都要感谢他们,为什么我们连吃上一顿肉都是奢望,为什么都是人,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还大?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啊!” “有句话说得很对,你十年寒窗苦读凭什么比得上我三代家业,其实每个人从出生开始,起跑线的不同就注定了他这辈子的结局,所以我们为什么要累死累活地追寻难以望其项背的目标啊!你以为凭你那不正道得来的跑短途的破工作能比得上他们三代家业吗!你们拼死拼活省吃俭用供养出来的,也不过是那些普通人再正常不过的生活啊!凭什么我要背负这么多心理负担!” “所以哥,我早就想明白了,我没有必要和他们做比较,我有胳膊有腿,凭什么不能养活自己?靠劳动挣来的钱难道就低人一等吗!我就是认命了,既然咱爸咱妈没给咱们一个多么高的,我也就不该奢望那么多,人活在大地上而非象牙塔的塔顶,不脚踏实地点总有一天会摔得很惨。” “所以我决定了,退学就退学,那些钱就算我欠你的,我写个欠条,等我找到工作以后,再慢慢还你。还有咱妈的病,我也会出钱的。” 说罢,尹心澈听到一声沉闷的关门声,桑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显然桑苏被他一顿输出说愣了,他没有去阻拦,而是呆呆地立在原地,许久后,才怔怔地从口袋里摸出一根廉价烟,靠在窗口吸了起来。 “心澈,我真的做错了吗?”良久后,尹心澈听见关窗声,桑苏犹豫地问。 “说实话他说的这些,我之前从来没有察觉到” “别自责了。”她摸索着挽住桑苏单薄的肩,向他贴近。 “等下次来我劝劝他。” “真的吗?”桑苏的语气喜出望外。 “嗯呐。”尹心澈点点头。 “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谈谈另一件事,你不正道得来的工作是怎么回事?” 第205章 不正当工作 虽然是在质问,尹心澈依旧用平静如水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桑苏,我不是有意要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之前有问过类似的问题吗?问的时候,你每次都岔开话题,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吗?” “不是不是,主要我接的活比较杂嘛,工作单位不固定,也说不上具体在哪工作,况且那小子是赌气胡说呢,我怎么可能干不正经的工作?小孩子胡说,心澈你可别放心上。” “哦?”尹心澈微微侧头,她能想象出自己略带阴森的笑容。 “那之前提到的林老板是怎么回事,既然他很照顾你,从他手上接的活应该不少,他是做什么生意的?在哪个单位?不介意的话,下次出车可以带上我么?我很听话的,除了上厕所以外都能坐在后排自己解决。” 桑苏的语气吞吞吐吐:“别闹啦心澈,我知道你很乖,但工作的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林老板嘛是做水泥生意的,那边工厂的工作环境可恶劣了,好几次我去拉货的时候都根本不想把车开进去。知道你想陪着我,但去了真不是什么好事,你就乖乖在家待着,我等会儿出去找那小子,把他劝回来照顾你几天” 尹心澈:“桑苏,你没必要这么紧张,也没必要岔开话题,你放心好了,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在担心你。” “担心?”桑苏微微皱眉。 “是呀~我最近听说了一些风声,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但还是想告诉你,我听说城郊有一家化德工厂,那边工厂的老板也姓林,据说他生产的都是一些违禁的毒品,我是怕你被人诓骗了,拉一些来路不明的货,你说万一,万一被上面查住了,那些林老板啥的肯定不会担责对不对?到头来咱挣的钱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得不偿失。” 尹心澈不知道,在她说话的时候,桑苏已经听得坐立不安,浑身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滑落。 “桑苏你在听嘛?” “在听在听怎么有点热啊我开窗透透气。”他逃脱般站起身,跑到窗边深吸一口气。 尹心澈:“虽然咱妈的病要花钱,桑强的学业该供还得供,你独自承担了这些责任,我作为一个拖油瓶,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也不该指手画脚,但桑苏,听我一句劝,咱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别偷奸耍滑,挣黑心钱。就像你说的,你还年轻,脚踏实地地去干,咱们一定能闯出一片新天地的!” “知道知道了”虽然尹心澈的声音如春风化雨般温润,桑苏却觉得如此煎熬,他借口说要再出门找一下桑强,逃命般地窜了出去。 桑苏急匆匆地冲下楼梯,四下张望了一番,又掏出老年机看了看时间,只见一串未接电话,他心里咯噔一下。 “让人家等了这么久,该不会已经回去了” 他匆忙回拨电话,电话铃声却从背后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微笑着从他背后的楼梯拐角走出来,拍了拍桑苏的背。 “小伙子没必要担心,知道你家里特殊,我正好没事,就在周围转了转。” “实在是太不好意思了”桑苏连连道歉。 “没事没事,毕竟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嘛,最近这不年底了嘛,不瞒你说,好多工厂也都该放假过年了,年底的活实在不多”中年男人露出难为情的神色。 “啊?我上一单出车的时候,您还跟我说最近单多得很,想接哪单接哪单,怎么才过了不到半个月,就忽然变了” “嗐——年轻人不要急功近利,市场环境就是如此,一天一个样,最近上面查得严了,好多销售渠道被拦截了,有些胆小的客户怕殃及池鱼,纷纷退单,这么一弄我也很难堪呀。” “是”桑苏也理解他的难处。“所以说直到年前都没有活了嘛?您向来待我不薄,我打心底里感激,但您也知道我家的情况特殊,上有老下有小的,好几口人等着我养活呢。没这点钱过年真揭不开锅了,实在不行您让我到厂子里打杂都行,您别看我瘦,身子骨很结实的,多少斤的东西都扛得动,什么脏活累活都能干,求求您” 桑苏握着男人的手,说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男人连忙打断了他。 “哎呀哎呀小伙子没必要这样,我只是说最近的活不好找了,不代表真的没事可做了呀,你和那些在厂里一无是处的人不一样,怎么能让你去做那么低贱的活呢?岂不是大材小用了。” 一听还有工作还能挣钱,桑苏的眼睛瞬间亮了,连连道谢。 “欸~小伙子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具体要干什么,万一你也不敢呢?” 说着,男人点了支烟,娓娓道来。 “过去都是让你给某一些客户送货,夹杂着水泥之类的货物做遮掩,打点好关系的话即使被抽查也没什么事,但这次客户的需求比较急,量也比较大,大概需要这个数。” 男人说着伸出三根手指头。 “三千克吗?”桑苏小声问,之前他借着拉货的名义每次也只敢运输几百克,要知道这玩意超过五十克基本就是死刑。 “不,是三吨,往海外运输的,说直白点就是走私。”男人压低嗓音。 桑苏心里咯噔一下,他回想起尹心澈临别前给他的忠告。 【本本分分做人,踏踏实实做事,别偷奸耍滑】 足足三吨的量,倘若被警方抓住,枪毙他的枪声都赶得上过年放鞭炮了,见桑苏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男人也是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 “地点在隔壁市的港口,具体位置会有专人通知,来回一趟应该就大半天,只要收货了,我给你七万报酬,不过这毕竟风险太大,你还有一家子要照顾,我还是找别人” 听到对于他而言宛若天文数字的报酬,桑苏紧张地吞了口口水。 “不我可以的交给我,林老板。” 第206章 桑苏形象破碎 尹心澈的世界又安静了,不过这次她比刚才从容多了,已经渐渐习惯了用声音了解这个世界,她套上棉坎肩,像之前一样把半截身子探出窗外,聆听着外面的声音。 不知哪个老头在听广播,尹心澈甚至连刺啦刺啦的电流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广播新闻:“近日,我市墨林集团的董事长程墨林出席了帆楼市一年一度的企业峰会,并发表了主持讲话,据与会人员透露,程老爷子近日身体状况欠佳,不过程老爷子在会场上的发言依旧幽默风趣,当记者问程老爷子感觉自己还能活多久时,程墨林笑着说他感觉自己活不过今年,甚至已经立了遗嘱” “遗嘱?”尹心澈一个激灵直起身。 “我怎么之前没听说过程墨林立遗嘱之类的风声,难不成还有其他线索?” 为了听清后续,她更奋力地向外探出头,就在这时门忽然打开了,吓得尹心澈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外一翻,她全身悬空在外,只有手还扒着窗框。 由于看不见,尹心澈不知道她家在几层,万一在高层,她掉下去岂不是要摔成肉泥,死并不可怕,但她听说好多从高空坠落的人虽然内脏都被震坏了,但意识尚清醒,甚至有些人都能站起来,她讨厌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但这具身体是如此的单薄,以至于她扒住了着力点,也无法把自己拉上去。 眼见着手即将脱力,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但这具身体竟本能地抗拒着这只手,拼命地晃着,尹心澈感觉出来了,这只手表面细腻,不是桑苏的,难道是桑强? 但当这只手的主人开口的瞬间,尹心澈的思维竟与这具身体达成了惊人的一致,恨不得赶紧挣脱跳下去。 林源的语调有些古怪:“诶诶诶,别晃了,再晃连我都要掉下去了。” 片刻后尹心澈被拉上来了,听着林源拧开水龙头洗手的声音,她呆呆地坐在床上。 怎么会是他呢?虽然经过之前的推理,她对桑苏到底在干什么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但连她自己似乎都在逃避这样的现实,什么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尹心澈从来不觉得这是绝对正确的道理。 既然命运是不公平的,那就应该给予那些承受不公命运的人一些宽容但现实又是这样残酷,林源没有一丝预兆地登门拜访,撕碎了她对桑苏的最后一丝幻想。 “我听桑苏说你家的经济状况一直不好,今天正好来了,就打算上来探望探望,桑苏他去找他弟弟了,就把钥匙给了我,让我先进来坐坐。” 林源说着拧上了水龙头。 “毛巾在哪里啊?” “洗手池下面右边从上往下第二个抽屉,靠里放着几个没用过的毛巾,您凑合用。” “没用过就好。”林源的语气仿佛放松了什么一样。 “今天上来看了看,桑苏果然没有一点捏造,怪不得那小子平日里工作得那么积极,什么活都愿意干。” “是嘛”尹心澈尽量装作不知情,“他有时候就是傻老实,也多亏遇到了您这么一位好老板,承蒙您多日照顾,否则他干点别的肯定被人欺负。” “哦?看来你还挺了解他呢。”林源说着坐到了她对面。 “说的呢,毕竟是我男人,他啥德行我咋能不清楚?” 林源:“说的也是,虽然才把你捡回来没几年,但你们毕竟相濡以沫,过着和夫妻一样的生活,再怎么陌生也该互相了解了。” 尹心澈在心底埋怨桑苏,这人未免也太傻老实了,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万一有什么图谋不轨的人得知她是盲人后,对她图谋不轨怎么办?毕竟他可是要出车,整天整天的不在家,就算桑强来照顾她,仅凭一个盲人和一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可一点也靠不住。 “桑苏这人也是心大,怎么什么都往外说呢,万一有人图谋不轨。” 没想到林源毫不客气地说:“你想啥呢,怎么会有人对你这种货色图谋不轨,话说我觉得那小子是单纯的傻,把你这种一无是处的女人带回家,也不想想自己都啥处境了,不过也,也是因为你,他才能从我这儿要到这份工作,这么说来也不知道那小子是真傻还是装糊涂了。” 倘若是在其他回溯的时候听到林源这么恶心的发言,她绝对一个拖鞋就呼上去了,可现在她是残疾人,仰仗的桑苏也在林源手下工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尹心澈也只好忍气吞声地点头。 “您说的有道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说教说教。” “他今天不会回来了。”林源冰冷的语气简直令人窒息。 “其实我之前骗了你,我给他安排了个新活,能挣几百块钱,作为交换呢,他把家门钥匙给了我,我看他那犹豫的神情,还以为他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看来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里,在他心目中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你了,尹心澈。” “什什么意思?你骗人的。”尹心澈打死也不相信桑苏会做出这种事。 “我都说了他是傻老实但不蠢,不过还需要我再解释嘛?拿家门钥匙做交换,可是那小子提出来的,说直白点,就是那小子用几百块钱,把你的一晚上卖给了我!老子在集团里那么多美女可以享用,来陪一个糟糠之妻实在是不划算,更何况这个人竟然是你。” 尹心澈:“我?” “哟哟哟,尹心澈你就别装蒜了,我的声音你还听不出来么?算了你这脑说不定也被化学试剂熏萎缩了,需不需要我再帮你回忆回忆失火后,我让你回去取文件的细节?” 一瞬间,尹心澈感觉这具身体本能地无法呼吸了,原来她之前工作的地方就是化德工厂,她的上司是林源。 是林源,林源这个十恶不赦的恶魔把她的眼睛熏瞎的! 加之桑苏的形象彻底崩塌,如此窒息的双重打击让她根本喘不过气。 怎么这个宿主,又是这样悲催的人生。 第207章 风中的回忆 次日清晨,桑苏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见到除了尹心澈躺在床上外,屋中没有其他人,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走到窗前,他发现她还在熟睡,脸颊上竟有两条泪痕,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再三,还是缩回了手,轻轻给尹心澈盖好被子。 尹心澈是被卤肉的味道香醒的,她挣扎着坐起身,桑苏听到动静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帮她收拾,把饭摆到她面前。 但尹心澈能明显感觉到,桑苏的神情紧张,似乎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于是她率先开口道:“昨晚是你让林老板来,把钥匙交给他的吗?” “对”桑苏没底气地回答。“他昨天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嗐媳妇都卖给人家了,还担心这么多有意义么?” “我我不是故意的但咱们现在的经济状况实在拮据,我也是迫不得已” 尹心澈打断了桑苏的话,轻轻挽住了他单薄的肩。 “放心啦,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况且那家伙就言语骚扰了我几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不不是真的,心澈你在和我赌气。” “没有哦~我说的是实话,他不仅没动手动脚,还没少夸你呢,不仅说你工作认真踏实,还承诺最近有一笔大生意一定要交给你做,桑苏,他说的大生意是什么呀?能不能透露给我一点内幕消息?” 尹心澈心想如果她看得见的话,一定会受不了她现在矫揉造作,装出好奇的神情。 桑苏在心里也长舒一口气,暗暗感谢林源人还是挺厚道的,没把这些事透露出去,实际上昨晚是林源提出来的,他以考验桑苏的名义,给了桑苏一千块钱,让桑苏把家门钥匙交给了他,桑苏非常担心这家伙会到尹心澈面前颠倒黑白,如今知道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后,内心里甚至有点愧疚自己错怪了贵人。 要不说这小子是傻好人呢。 而事情的真相,只有尹心澈知道,的确,昨晚林源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仅仅是因为他声称自己下不了手。 “老子从集团里随便找个女的都比你这个毁容的货色强千百倍。” 据林源说,尹心澈当初并非是因为烟熏导致的失明,而是匆匆往外跑的时候,无意间打翻了一瓶带有腐蚀性质的化学试剂,不仅烧毁了她的眼球,还将她烧得面目全非。 听完他的话,尹心澈许久许久地独自抚摸自己的脸庞,肌肤的质感很滑,她想象不出自己到底是怎样一副惨淡模样。 “所以桑苏他真的很善良啊,把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废物带回家里,悉心照料我,也从来没说过一句怨言。” “嗐,他不过是个痴情的货。”林源哂笑着将之前的事娓娓道来。 原来根本不像桑苏说的那样,实际上他早就认识了尹心澈,五年前他无书可读以后,只好先找了份送外卖的职业,当时他早出晚归,每天快十二点才能回家,每次上楼的时候,他都能听见前面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 听多了以后,桑苏渐渐觉得有些奇怪,他注意到这个脚步声每次都是在他进了楼道,一跺脚打开声控灯后突然变快的,难不成是什么灵异事件? 抱着绝对唯物主义者的思想,他某天少接了一单,专程早十分钟回家,在自家楼上蹲守,过了几分钟,一个瘦小的女孩拎着布兜,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上楼,见到桑苏以后她下意识地想逃跑,桑苏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质问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加快脚步声。 “这这就是原因啊大晚上的听见男人的动静,谁知道是不是尾随的。” 她说完后见桑苏老实本分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知道这人本性不坏,“咯咯”地笑了起来。 过了半晌,木讷的桑苏才琢磨过味儿来:“也是,你长得这么清纯可爱,的确会被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盯上。” “哪有刚认识就对女孩子评头论足的?真不像话~”她轻轻敲了桑苏一下,说她叫尹心澈,他们就这么认识了。 尹心澈尹就住在他家楼上,没说她具体在什么地方工作,只是时不时抱怨她所在的三无工厂连基本的食宿都不能保证。 渐渐了解后,桑苏知道尹心澈的家境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也许是与女孩冥冥中注定的邂逅勾起了他心底的情愫,在桑苏眼中,尹心澈渐渐变成了不一般的存在。 她说自己坐公交车回家就行,他每天就算少送两单,也会十一点半准时等在公交车站牌旁,用电动车接她回家;她说自己饭量小,晚上为了省钱吃不吃都行,但只要有客户取消订单,桑苏宁可自己饿一顿,也会把多出来的饭菜留给她。 在旁人眼中,这是再简单不过,甚至有些寒酸的殷勤和陪伴,但对于桑苏而言,这是他尽己所能,能最大限度提供的关爱了。 而尹心澈也是个好女孩,她用自己闲时做的手工,扎的小玩偶回应了桑苏的心意,虽然每天只能见短短几个小时,他们的感情却一再升温。 终于某天,在喝了客户取消订单的两听啤酒后,桑苏终于鼓起勇气向尹心澈表白了,他几乎用尽了一切曼妙的辞藻,用最真诚的态度和声音描绘了他想和她一起奔赴的未来。 但不出意外的,他被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己的日子已经够寒酸了,两个人在一起顶多算是搭伙过日子,但脱离现在生活水平的希望就会更加渺茫。 其实,她只是不想拖累他。 而反应迟钝的桑苏显然不能理解女孩子细腻的心思,他以为尹心澈是蓄谋已久地欺骗他。 于是有了那段歇斯底里的争吵。 “我?我凭什么对你这么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蓄谋?要是真有那条件,我何不傍大款呢原来你一直以为我是这样的人吗?” 在那以后,尹心澈搬走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这辈子都将不会再相见。 第208章 出淤泥而全染 “如果回忆在此戛然而止的话,这不过是一场怅然若失的白夜梦罢了。” 尹心澈看不见,林源在讲述时,脸上始终挂着狡黠的笑。 在桑苏的印象中,尹心澈是那样的淳朴、清纯,宛若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甚至连他自己都要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然而实际上,他心目中的白莲花,不过是他人亵玩的对象。 尹心澈来帆楼市的时候才17岁,比桑苏还小,她那不争气的爹从来是酗酒家暴的“典范”,在她母亲被活活打死之前,始终默默忍受着这样的暴行,潜移默化中也影响了尹心澈的价值观。 她那不争气的爹染上了毒瘾,也不知哪路的狐朋狗友和他说了化德工厂的事,信誓旦旦地声称在那里谋个位子,以后想吸多少吸多少,于是这个人渣毫不犹豫地把尹心澈骗到了化德工厂。 她到岗的一刻,就知道这厂子做的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母亲的影响已经让她养成了逆来顺受、忍气吞声的性格,她签下了卖身契般的条款,麻木地成为了这条罪恶产业链中的一员。 所谓的转机出现在她入职一个月后,林源一如既往地下来视察,这个老色批一眼盯上了尹心澈,见她对各种言语挑逗都毫无反抗,只是憋红着脸不做声,林源胆子更大了,不知廉耻地凑上去,邀请她下班以后喝两杯。 仅仅是在ktv陪坐了三个小时,林源就给了她一千块的小费,攥着手里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她动摇了,似乎没那么抗拒了。 也许从这一刻的动摇开始,尹心澈就走上了和田雨轩一样的路,甚至比她还要惨淡,她只是个厂妹,在林源身边连个正式的职位、名分都没有,却每天如等待被临幸的宫女般,翘首以盼着林源什么时候还会光临。 她的逆来顺受终究害了她,她乖乖地跟了上去,乖乖地一饮而尽,乖乖地坐了上去,扭动着腰,将廉耻与那点可怜的挣扎抛之脑后。 她解开发带,坐在出租车内,目光呆滞地望着霓虹点点的车窗外,这是她生平第一次坐出租车。她扯了扯上衣,仿佛要遮住下体传来的疼痛,她还是第一次,林源太粗暴了。 不过,忍忍就好了,林源一直夸她特别乖,她甚至觉得这是个好兆头,或许下次陪得更久些,林源就该提给她升升职位的事了。 林源曾说,贴身秘书的职位空缺好久了,上一个秘书的脾气跟个倔驴一样,一点不领情,不像她。她觉得,林源一定是在鞭策她,于是她闭上了眼,更卖力地吸吮着。 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学会了吸烟,烟里加了点奇特的东西后,更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她常常给林源挡酒,喝得烂醉如泥,醒来后又出现在陌生的床上,已经不知是第几次肚独自去妇产医院了,医生说如果再不节点些,她可能终生无法生育了。 但品尝过依偎上位者而得利的她已经完全不在乎这些了,她在厂里的工作愈发不安分,常常被扣工资,但她的心却悬在半空中的象牙塔上,倘若试图着陆,只会坠入无尽的深渊。 不知何时,林源似乎开始渐渐疏远她,这让她变得万分焦急,为了能得到重用,她已经变得如此不堪,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打击了。 已经不知是第几天林源不接电话了,她这几天都没有额外收入,只能像往常一样坐一截公交车后,步行回家,上楼的时候,她没有听见往常的脚步声。 她其实并不害怕被男人尾随,甚至很欢迎他们登门拜访,倘若愿意给钱的话,但过去的经验告诉她,尾随到这里的男人八成是想白嫖的货色,所以她才会加快脚步。 然而当她走上楼梯,见到“恭候”许久的桑苏后,她后悔了。 那小子淳朴的性格模样让她不忍心展现出那面不堪的自我,但她没想到,那副清纯的假象竟然轻而易举地俘获了桑苏。 他太天真单纯了,那些微不足道的殷勤实际上本不会引起她的注意,但和那些图谋不轨的男人不同,桑苏似乎真的爱上了她的本质,爱上了藏在层层污泥下,一息尚存的白莲。 曾几何时的深夜里,她也曾想过,要不试着放下厂里的那些破事,试着和桑苏相处相处,也许这个踏实肯干的男人会给她的生命带来转机。 但要命的是,林源又来联系她了,在林源眼中,她不过和被圈养的小猫小狗般,不过是供人玩乐的对象罢了,她被拉到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下派对,在里面玩了整整三天三夜,林源把大把大把钞票甩到她脸上,命令她学着跳钢管舞,看着她抱着钢管笨拙地扭动的模样,人们像围观动物表演般哂笑着。 她在另一间酒的厕所醒来,衣服鞋子都沾满了污秽,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她不顾身上的污秽,央求着找路人借来电话,回应她的只有林源的手机已无法接通。 为什么会这样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自己被当成了玩物,那个借她电话的好心人士实在看不下去,给了她点钱去洗了个澡。 入夜,她像一个被蹂躏后又抛弃的布娃娃般,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出租屋,正当她迷茫于未来该何去何从时,在她家中等候许久的桑苏打开了灯。 他准备了一个小蛋糕,还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他告诉她今天是她的生日,为此他甚至买了条围巾做礼物。 麻木许久的她,第一次靠着桑苏的肩失声痛哭,桑苏以为她是被感动哭的,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在不甘心,是在痛斥那些上位者不仁不义,但她又明白,这样不堪的自己根本也没有资格去哭。 就在这时,桑苏却做了一个让她彻底死心的事。 他不合时宜地表白了,他笨拙地堆砌着辞藻,他将她描述成千年一遇的白莲花,他描绘着未来的一切可能,倘若是在她初来乍到帆楼市时,她或许会欣然到小鹿乱撞。 可现在的她,只觉得刺耳。 因为她早已不是什么白莲花,她出淤泥而全染,既可远观,也早已被亵玩。 “这才是桑苏被拒绝的原因。” 第209章 原来他也知道了 “那场事故,我虽然也负一定责任,但并非始作俑者,你难道忘记了吗尹心澈,当初可是你见到我之后,像小狗一样摇尾乞怜,想方设法地献殷勤,我甚至怀疑那场火灾就是你故意引起,来表现自己的。很可惜呀你聪明反被聪明误,况且用脑子想想也知道,我就算再不仁不义,也不会傻到用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这可是会影响到整个厂子未来的生意,甩掉你这个狗皮膏药的机会多的是,我没必要这样。” 【是你自愿往里跑的】 “你难道没有察觉嘛?整座工厂的员工对你都有非议,他们谁都看出来我不过把你当作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玩具,只有你还死心塌地地奢望着能从我这儿攫取什么利益,当你满脸化学溶液,连滚带爬地跑出来时,你知道他们说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他们在偷笑,笑你这个阿谀奉承的小丑活该】 “所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了,后来你在新闻媒体面前大放厥词,把全部责任推卸到我身上,我不过是可怜你毁了容瞎了眼,得不偿失、无依无靠,才给了你些人道主义赔偿,我还想着你连那个冬天都活不过呢,没想到桑苏这傻小子啊,还把你当成白莲花。” 听罢林源的叙述,尹心澈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如果林源说的是真的的话,她这朵浊莲,甚至不该沾染桑苏,因为过去过于混乱的私生活,患上的疾病很容易传染桑苏。 怪不得尹心澈之前亲桑苏的时候,他会那么惊讶。 林源:“不过,你倒也不是一点用没有,多亏了你,桑苏误打误撞来我这边找工作的时候,我担心你是不是和他透露了什么,索性把挣钱的活给了他,不过看样子,你应该也没能力往外说了。” 林源离开了,留下的只有怅然若失。 尹心澈并非因为宿主的遭遇而难过,她内心的尺度在动摇,在这场纷争中,究竟孰对孰错,她到底应该怎么选择? 宿主的可恨之处罄竹难书,她变成如今这样都是自找的,但又是实实在在的可怜人;桑苏自始至终没有想做坏事的动机,但他运输毒品的死罪又是不争的事实。 面对桑苏的质询,尹心澈只觉得胸口很闷,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要纠结什么,按理说她在了解这些事后,已经没必要在意太多了,货车就停在化德工厂附近,稍微一查,再不济把桑哲和李春霞控制住,桑苏自然会束手就擒。 可这样做,真的对吗? “该死命名和自己说了千百遍不要怜悯不要怜悯不要可为什么就克制不住呢?” “心澈你怎么哭了?是不是受委屈了那个姓林的到底做了什么,你如实说就好,是我不对在先,心澈你没必要自责,尽管说就好,这工作要不要也无所谓了,我会去找姓林的算账的” 虽然说这话时,桑苏一点底气也没有,他也不想这样,他保护自己心爱之人的盖世英雄,但就连这点小小的要求,也不是他能左右的。 尹心澈拉住了他粗糙的手。 “没,他真的没做什么,我是因为你不在身边才哭的” 听到这话,桑苏的眉头拧成了很深的“川”字,因为在她这么需要自己的时候,他却还要离开。 “心澈,我已经给桑哲那小子做好思想工作了,他中午就过来。” “这么热闹嘛~”尹心澈转忧为喜,绽放着清甜的微笑。 “做饭之类的会不会很忙?要不要我帮你打下手?” “我我今天中午就不在家吃了”桑苏无奈地低下了头。 “诶?又有活了吗?”尹心澈故作不知情。 桑苏:“对对呀,不过只是去隔壁市一趟,如果快的话今就能回来。诶对了心澈,天气预报说这几天要下雪,你在家多穿点,小心着凉了。” 他又一次地没有告别,关门匆匆离开了,尹心澈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仍然在纠结,难不成就谁都不偏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法官?可心里一个声音又在劝说她,不要把桑苏和林源、徐寅、方玲雅这类人相提并论,他罪不至此。 她思考得太投入,以至于灵敏的听力都没有察觉,桑哲不知何时进屋了。 “嫂子,你在打坐吗?”桑哲好奇道。 “啊没有没有,桑哲你啥时候回来的呀,我一点都没察觉到。” “有一会儿了,我还以为嫂子你坐着睡着了,哥给我留了十几块钱,让我自己做饭也行,去买点也行,我实在太饿了,买了两份炒饼,还有一份炒土豆丝,嫂子你吃得惯吗?我平时还攒了点零钱,想吃什么我再下去买点。” “哎呀不用这么客气啦桑哲,你和你哥都和好了,还这么见外干什么。” 没想到桑哲冷冰冰地回答:“和好?我们两个都快决裂了,是他抹不开面儿,拐弯抹角地说他要去工作,担心你一个人在家没人照顾,才让我来的。” “嗷这样” 桑哲倒也不客气,搬来板凳,端着碗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了大半份了,才抬头注意到尹心澈犹犹豫豫地半天不动筷子。 “嫂子咋了呀?是不是不合胃口,要不要我再” “不用了,桑哲,你和你哥哥还真是很像呢,等你长大了,应该也是个暖男。” “和他像?嫂子你就别埋汰我了,我才不要当我哥这样的大傻子。” 说完这话,桑哲忽然感觉有点不恰当,刚想反驳,尹心澈却笑得前仰后合。 “原来,你也觉得他是个大傻子嘛~” “当当然了”桑哲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有些地方还挺聪明的,毕竟一个人撑起了这个家。” “是呀,他也挺不容易的,你们兄弟之间,本来就该相互体谅,何必反目成仇呢。” “这我当然知道”桑哲阴着脸。 “但无论如何,他一个做违法犯罪生意的人,都不没有资格说教我。” 啊?原来连桑哲都察觉到了吗? 第210章 犯人竟是我自己 尹心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很早以前咯。”桑哲轻描淡写地讲着, “你也知道我妈那病,肝癌,虽然是早期,但一时半会儿也救不好,我家落魄了这么多年,一个算得上朋友的都没有,我哥从哪凑得那么多钱,不用想也知道,况且有几次我无意间瞟到他手机上的消息,和他沟通的人都说的是有货了,运冰糖之类打幌子的话,一看就有隐情。” “只是除此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也只能放任他这么做了。” “怪不得,所以你才一直坚持着要自己工作吗?”尹心澈恍然大悟。 桑哲用力点了点头。 “没错,我妈从小教育我们,做人要诚实,走正道,其实最开始我根本不相信,一向老实本分的哥哥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也迷茫过,我也反思过,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就因为我读这破书,桑苏他才会走上这条违法犯罪的道路” “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这件事既不怪我,不怪你,不怪妈,也不怪哥,怪就怪这不公平的命运,凭什么有的人在落魄时会有人伸出援手,凭什么有的人什么都不干就能坐享其成,是,十年寒窗苦读比不过人家三代家业,可凭什么有的人一生下来就有三代家业,有的人就一贫如洗负债累累” “嫂子,我还是个脱产的学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读到最后仍一无所有呢?他们会不会责备我,会不会将我逐出家门我感觉短短十几年的人生已经承受了太多同龄人从未经历的磨难,真的很难熬,我不想再这样煎熬了,我的想法很简单,找个普通的工作,虽然机会不多,但也许在楼梯的转角就会偶遇私定终生的普通女孩,然后娶妻生子,在一个温馨的小家里度过平凡的一生,我不想出人头地,仅此而已就好。” 听罢桑哲的倾诉,尹心澈笑了,孩子终归是孩子,没有太多的考量,也许当初桑苏就抱着同样的想法与宿主相遇了,却最终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 不过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也许此时策动桑哲,是个解局的好办法。 “桑哲,你的想法固然美好,可之后呢?” “之后?”桑哲不解。 尹心澈:“对呀,你过上了平凡的生活,你的孩子呢?他也许会生活在和你童年相差无几的环境里,难道你也指望他像你一样碌碌无为么?” 见桑哲没有回应,尹心澈继续道。 “听着,既然我们没有办法决定自己的出身,既然我们后悔出身于这样贫穷的家庭,那我们不更应该试着改变自己孩子的出身吗?你要明白读书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许你拼尽半生才能落得一个体面的位置,但从此你的孩子,你的后代的结局会就此改变,你口中的三代家业,也许就会从你这代开始积累。” ”当然,人生只有一次,你也可以选择不那么拼命地去干,但如果咱妈的病情进一步恶化,你和桑苏殊途同归,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桑哲低下了头。 “不过——”尹心澈换了个轻松的语调。 “你有一点说得很对,这一切的根源就是不公平导致的,桑苏现在就在遭遇一场极度不公平的事,既然你早有察觉,我也就不隐瞒了,桑苏在制毒的化德工厂那边接了一单运输数吨毒品的单子,现在应该已经接上货了。” “啊怎么这么多?他这不是在找死吗?” “是呀,我也是刚刚才知道。” 桑哲万分焦急:“怎么不早说呀嫂子,我现在就联系他,得赶紧卸货” “停停停,桑哲我明白你心急如焚,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等下午七八点那会儿,我估摸着那会儿他应该刚卸了货往回走,咱到时候再报警,让他以知情者的身份参与调查,我记得检举特大毒品案件的报酬,应该也能上万,说不定桑苏这单都挣不了这么多钱,也算是缓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尹心澈记得今天是12月23号,下雪的日子,车子自然要走得慢些,等桑苏往回走的那会儿,未必要让他立刻报警,但要以此为威胁和林源闹掰,这样的话就算明天再发生车祸,这辆车停在化德工厂附近,也能尽量不扯到桑苏头上了。 而把这些告诉桑哲,就是为了等回到现实世界线后,召桑哲出庭为她作证。 一切计划妥当,尹心澈这才感觉倦意来袭,昨晚接收了太多信息,她几乎一夜未睡,现在必须休息会儿了。 然而在她睡觉时,百无聊赖的桑哲忽然发现,家里的台历竟然少翻了一页,今天不是12月23日,而是12月24日。 由于路上的雪早已融化,当尹心澈于19:45起来,忙不迭地拨通桑苏的电话时,他已经驾驶着空车,行驶在闹市区目眩神迷的霓虹中。 尹心澈:“桑苏,路面上有积雪是不是不太好走呀,你是不是刚刚返程?” 桑苏:“积雪?雪倒是刚刚开始下,但我已经快到市中心了,应该还有半个小时就能到家。” 怎么这么快,尹心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你说你已经到市中心了?货全都卸完了吗?去隔壁市?几吨货?这么快?” “对心澈你咋知道这些的?”桑苏一下子慌了神。 “等会儿啊心澈,现在路况比较复杂,等会儿再联系你。” 不行,一刻都不能等,如果他现在回来,一切计划都会泡汤,她必须让桑苏回去,顾不了那么多了。 “听我的,你现在立刻掉头!” “这这十字路口车太多怎么掉头” 话音未落,只听电话那端“咚”的一串声,沉寂片刻后,她听到桑苏惊慌失措地喃喃。 “不好出车祸了我撞人了。” “哈?怎么会是今天”尹心澈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台历。 【12月24日平安夜】 真的是今天,她意识到自己闯祸了,怔怔地站起身,不顾桑哲的阻拦,打开窗户一跃而下。 怎么可能开玩笑的犯人怎么会是—— 我自己? 第211章 自我怀疑 如果自杀了的话,一切就会重来。 江夏猛然睁开眼,自由落体的惯性让她有些站不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倾,幸好张婷眼疾手快,一把从背后托住了她。 张婷:“低血糖了?” 江夏摇了摇头,之前在审讯室起码是坐着的,每次回溯回来以后还能稍微缓一会儿,况且沉浸在永夜里整整三天,阔别重逢的光明格外刺眼,江夏眯眼好一会儿才渐渐缓了过来。 法槌的敲击声将她拉回现实。 法官:“江夏,你对平安夜车祸案的凶手还有什么可供述的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陪审的王旭勾起嘴角,能将这么多人犯罪的来龙去脉讲出来,想必车祸案的凶手她也了如指掌。 然而就在这份期待中,江夏紧抿着唇,摇了摇头。 “抱歉法官大人,我对此案的凶手并不知情。” 什么? 此语一出满座哗然,连被告席上的林源都猛地抬头。 “肃静!”法官一敲法槌,语重心长地望着江夏。 “小姑娘,本案的嫌疑人已经悉数归案,帆楼市的黑恶势力也已基本剿灭,你说就好,不需要太多顾虑。” 江夏忽然想变了个人似的,怯怯地说:“我我实在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不过您可以让两个人来庭上作证,我想他们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 休庭后,王旭等人第一时间找到了江夏,见她坐着一言不发,焦急地质问: “法官都暗示得那么明显了,你为什么突然怂了啊?” 张婷让王旭别着急,先去外面等着,她单独和江夏聊聊。 “江小姐,王队说得没错,根据你提供的其他人的犯罪证据,我们顺着化德工厂贩毒的交易记录搜索,已经顺藤摸瓜地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桑苏,前天晚上他就已经被控制住了,被发现时,他仍在运输毒品,可以说他的罪行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法官需要让你作为人证亲口说出,以此彰显司法机关的公信力。” “况且,你都召那两个人出庭作证了,肯定也明白犯人是桑苏,江小姐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江夏摇了摇头,虽然没有回溯过这段经历,她还是大概猜到了其中的隐情,车祸发生后,桑苏仓皇逃窜,林源为了不泄露贩毒的产业只好包庇他,但林源肯定早就做好了随时牺牲掉桑苏的打算。 的确,犯人是桑苏这件事内部人员都心知肚明,但人民不知情,如果他的行径被曝光,那在世人眼中,他只会是十恶不赦的罪犯,没人在意他到底蒙受了多少冤屈,没人会再关心他的家庭。 江夏不心疼自作孽的尹心澈,她心疼桑哲,心疼李春霞,失去唯一的经济支柱后,桑哲还是会走上他哥的老路,还会背负本不属于他的骂名。 张婷看江夏满脸愁云,似乎明白了什么,“江小姐,难道你认为桑苏是被冤枉的,真凶另有其人?” “不。”江夏摇了摇头,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我从来没想改变桑苏式是杀人凶手的真相,我只是想让更多的事实广为人知。” 这才是召尹心澈和桑哲出庭作证的原因,既然桑哲早就知道桑苏在做什么,他迟早会告诉尹心澈,桑哲的正义感绝对会驱使他指认桑苏为凶手。 但这是次要的,江夏想借桑哲之口讲出桑苏的过去,让大家知道,他们兄弟俩只是平凡的穷苦孩子,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杀人魔,桑苏及时走上这条不归路,也是迫于贫穷的迫不得已,倘若没有不公的命运,他们本不会至此。 或许这样能让桑哲少遭受点社会舆论歧视,在政府和社会组织的爱心资助下,他也许会走上和桑苏截然相反的道路。 无穷无尽的回溯早已让江夏的心麻木,她这样做或许只是想给自己一点慰藉。 然而,下一次开庭的情况远超江夏的预料,法庭联系不上桑苏家中的任何人,据他所说,李春霞现在正躺在重症监护室里命不久矣,事故发生后桑哲就消失不见了,而他的妻子尹心澈,早在事故发生当晚就自杀了。 一顿翻找资料后,警方确定桑苏没有撒谎,尤其是尹心澈,当晚在接过桑苏的电话后跳窗身亡,被人发现时已经出现了尸僵,身上没有其他外伤,基本可以确定是自杀的。 在其他人眼中,这三人的结局虽然令人唏嘘,但给司法庭审减轻了不少负担,本来是件好事,但对于江夏而言,这简直振聋发聩。 自杀尹心澈苟活了那么久了怎么会自杀?而且按照这种说法,真的是她的那通电话导致了车祸。但真实世界线的尹心澈没理由在那个时间打电话。 江夏冷不丁地往前回想,每一段回溯似乎都变得无法解释。 正常情况下,田月瑶,一个二年级的女生,按照正常剧情发展要么被保护得很好,要么早就死在手术台上了,为什么会被锁在密室里,还知道那首虫儿飞? 没有之前回溯的积累,杨佳明怎么知道那么多内部消息?他不可能成为管理层天才。 若不是她附身洛雨,一向懦弱的洛雨不可能再为何阳的事发声,她肯定会多的远远地,怎么还会被人绑架? 还有唐绘,如果是真正的唐绘的话怎么可能不认识冉奕,怎么可能会亲手杀害陈洁仪。 以及林清,真实世界线的江夏在那之前根本没和他打过交道,如果没有埋葬她的话,林清又怎会死在墓碑旁。 江夏发现她之前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如何留下证据上,全然没有在意现实世界线是如何发展的,现在回头看看,里面的巧合也太多了,仿佛她偶然间的尝试就惊人地与真实时间线相符。 “难道说,原本世界线的他们没有这么做,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我?” 如此想着,一种窒息感压迫而来,她踉跄了两步,跌倒在地。法官的声音也渐渐变得模糊。 “江夏,江小姐,您身体不舒服吗?来人,快叫医生来。” 第212章 不是你的责任 再次向下坠落着,如自由落体般跌入万丈深渊。 江夏猛然惊醒,听见那无比熟悉的手机铃声。 【黑黑的夜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这里是 她环顾小屋四周,惊讶地发现她竟然回到了和谐医院的值班室,日期和凌晨两点的时间都在表明,她回到了最初的时间线。 江夏扯了扯自己的脸。 “好疼!” 看来这里并不是梦,可她转念一想,难不成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那些反反复复的轮回,只是她做了个很长的梦罢了。 然而当她走到一楼,看见紧锁着的大门后,意识到那些回溯是真实存在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她又陷入了绝望之中,如果那些时间线都是她自己创造的话,也就意味着她很多不负责任的决定导致那些人的死亡,也是真实存在的。 包括最后那一通,酿成车祸的电话,也是她导致的。 虽然在程羽自杀案中她是替罪羊,但手上有那么多条人命,她也本该站在徐寅等人的被告席上。 如此浑浑噩噩地晃着,不知为何,江夏如命中注定般,在310的门前停下了脚步。 在门里面,是一切回溯的开始,也是她酿成如此多过错的开端。 握住门把手的瞬间,江夏低下了头。 难道回到最初的开始,是要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吗?既然如此的话,与其牺牲那么多人换来自己的解脱,不如让她独自承受。 “反正,我也已经受够了无休无止的回溯。” 推开门的瞬间,冷风拂面,许久未见的程羽站在窗前,背对着她。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对不起,如果换做是之前毫不知情的我,哪怕回溯了整整十七次,也想拯救你,但这一次,我真的死心了。 她缓缓走到程羽身后,他站得离窗子很近。 江夏用力一推,毫无防备的程羽向前跌了个踉跄,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江夏趁机扳起程羽的腿,闭上眼用力一抬,再睁开眼时,程羽已消失不见。 “对不起,我知道你不会原谅袖手旁观的我,但我也不会原谅自己,既然他们煞费苦心让我当替罪羊,那就顺遂他们的心意。” “让我独自承受这份冤屈就好,反正人生本就短短几十年,在回溯中体验到了那么多不同的人生,我已经很知足了。” 做完这些后,江夏冷静地坐在病床上,无意间瞥见了那本红皮日记。 不知是何种好奇心作祟,明明里面的内容她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拿起了它。 更令江夏惊讶的是,里面的内容变了,变成了一个个熟悉的人的,内心独白。 林清:“距离害死唐绘已经过了快四个月了,说实话我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会不会有一种可能,我当初看走眼了,被我杀害的那个女人身上并没有胎记,那个站在台上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唐绘?今天下午有个叫冉奕的人约我见面,他说他有唐绘的最新消息,本来我是不想去的,但他约定的地点竟然在唐绘的墓前到底是谁把这件事泄露出去了?他这明摆着是在威胁我不得不去了。” 唐绘:“姓徐的把枪给我了,他让我杀了那个怪物,似乎在他人眼中,陈洁仪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但只有我把她当成了情同手足的姐妹,只有我还在乎她。不过,这样的生活对她而言实在太过煎熬,听姓徐的说,等他入股墨林集团后,就准备把陈洁仪卖给海外某个人体标本收藏家,与其那样,不如早点让她解脱。” 唐绘:“姓徐的把计划告诉我了,他要在平安夜当晚开车撞死程羽,我别无选择,只能央求他别伤害到佳佳;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今天去接佳佳的时候,在地铁上竟然见到了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或许能借她的长相从徐寅的监视下脱身,重新找回自由的生活。” 洛雨:“不是已经结案了吗?不是已经确定何阳是自杀了吗?为什么王旭还要坚持调查必须想办法阻止这个笨蛋,好在我已经联系上他们的另一个怀疑对象黄松,如果能邀请他上演一出绑架的戏码,既能减轻他罪行,还能阻止那个笨蛋深究,一举两得,我真是天才对呀,我也可以是天才啊” 杨佳明:“最近不知为何越来越迷信了,或许是之间过得太一帆风顺了,谁知道这些企业啊、代表啊什么的这么好忽悠,三言两语就乖乖打钱了,这个世界果然只是个草台班子,既然这些人没什么能耐,不如早点让位好,他们同气连枝,我也有我的靠山,听说冉奕又搜集了不少资料,约我明天一起探讨探讨,天气预报说明天下午雨停,希望能早点放晴。” 田月瑶:“我想妈妈了,有个穿大衣的哥哥说,可以带我去见妈妈。” 尹心澈:“该死,桑哲这小子怎么什么都往外说,我不就邀请他晚上和我一个床睡嘛,怎么就算勾搭他了,还想给你哥打小报告是,看我抢先一步等等,怎么出车祸了?是我造成的吗如果追查到底的话我我岂不是要” 江夏不可思议地看着,忽然听见窗口处传来一阵动静。 只见一双有力的手扒住了窗棂,程羽一使劲,竟毫发无损地翻了上来。 “怎么会”江夏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程羽轻松地笑着:“你把我吓了一跳,幸亏你力气不大,我勉强抓住了二楼的空调机,其他病人都睡死了,我废了好大力气才翻上来。” 说着,他瞟见江夏手旁半掩着的红皮日记本,欣慰地笑了。 “你看过了,林清和杨佳明是不慎被冉奕杀害的,唐绘本就想让陈洁仪解脱,她联系你也只是为了自己脱身,洛雨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田月瑶是被冉奕骗了,尹心澈也是因为害怕承担责任,下意识地乱跑时,不慎从窗口跌落。” 【换句话说,他们的死不是你的责任】 第213章 流星下的许诺 程羽也没责怪江夏之前把他推了下去,自然而然地坐到她身旁。 “所以看完这些之后,你现在还想主动承担这一切吗?”不知为何,这里的程羽总能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应该不了。”江夏顿了顿,浅笑道。 “不过就这么结束了,也好,最开始你委托给我的事,我都一一完成了,你自杀的原因,你的妻女被害的原因,这些凶手都将被绳之以法,你也死而无憾了。” “真的吗?”程羽反问着,悄悄点了根烟。 “话说你现在应该不会多管闲事,让我这个将死之人戒烟了。” 江夏:“如果在这里了结真的是你的宿命的话,我当然不会多管闲事。” 程羽深吸一口,吐出一层朦胧。 “那你呢?江夏小姐,有没有考虑过你的宿命是什么?我的委托是解决了,但你现在还是嫌疑人。别忘了,在被告的审判席上,还少了个人,林清、杨佳明、田月瑶,这些人最终是被谁害死的?” “冉奕!”江夏脱口而出。 “可他和我一样,都是回溯者,就算我给他定罪了” 等等江夏忽然想起来了她之前打过的一个比方,世界就好像是十字绣上的线,每一条都平行着向前向后无限延伸,只有她用一条横贯的线串联了不同的时间线;而冉奕的存在,更像另一条和她垂直的,纵向的线,方向相反,他们的未来也只能望见彼此的过去,也就是说,在她存在的这条时间线上,冉奕的存在已经是恒定的了,他再怎么兴风作浪,也和他毫无干系。 “也就是说,即使是经历了无数次回溯的冉奕,我也有机会战胜!” 见江夏的眼中重新焕发出光芒,程羽笑着碾灭了烟头,他缓缓走到窗边。 “江夏小姐,看样子你已经做出选择了,去迎接新的旅程。” 说罢,程羽一跃而下,而江夏也明白他是在暗示她,她快步走到窗前,秉着无数次自杀的勇气,跃向了下一个篇章。 —— 江夏好像坠入了朦胧的回忆中,在一副少年的身体内,坐在明洁的教室里,靠窗的座位上,吹着和煦的春风。 “喂,喂!同学,能借我一下数学的笔记吗?我的还差着好多。” 来自前排清甜柔美的女声将少年的思绪拉回现实,他怔怔地抬起头,见前排的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可不可以,借我一下班主任抽查到我了” “当当然!”少年递过尺子,在一声道谢后涨红了脸。 女孩叫唐绘,听说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对于少年而言,始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加上少年生性腼腆,入学一个多学期了,他们之间基本没有交流。 但越是没有交流,唐绘在他心中的形象就越被误解,唐绘成绩很好,像他这种吊车尾的货色一定看不上;她人缘不错,肯定不愿意和他这种性格孤僻的人做朋友;她是千金,交往的都是上流人士,说不定会歧视他这种平凡无奇的穷小子。 胡思乱想的越多,少年的脸反而涨得越红了。 没想到放学时,唐绘很有礼貌地归还了笔记,还主动和他搭话。 “你是叫冉奕,抱歉咱们班的人太多了我实在记不住名。” “没没事,不缺我一个”少年不自信地低下头。 “说什么话呢,我们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等会儿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去小卖部请你喝汽水。” “好诶?一起一起回家?”少年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唐绘:“怎么了嘛?我早就注意到你啦,咱们每天坐的都是同一趟公交车,只是你总是低着头看书,我以为你很忙” 其实看书只是来掩盖他无事可做的假象,少年十分惊诧。 “千千金大小姐也坐公交车?没有专车司机接送吗?” “能不能不要用这么见外的称呼?我叫唐绘,唐绘唐绘!你小子给我记住了~”她的笑容如春日明媚的阳光般,深深刻印在少年的心中。 “况且,坐公交车多自由?我才不想让那姓徐的接送。” 有了这件事做开端,少年和唐绘之间的友谊渐渐建立起来,唐绘是那样的活泼开朗,逐渐将少年从阴郁孤僻的性格中走了出来。 同时,他也渐渐了解到她的另一面。唐绘是一个从不服管教的人,她向往自由,常常公然和老师作对,不写作业,迟到早退,偶尔给自己放假。和他这种每天按部就班兢兢业业地整理笔记的人相比,唐绘简直像是来度假的。 过去少年总以为唐绘是仗着家里有权势,才和老师作对,但直到某天唐绘拽着他逃了晚自习,到城郊的河边抓萤火虫、看星星时,她才吐露了心声。 “我的养父是个颇为成功的企业家,但也是个极其死板的人,我的名字,唐绘,也是我自己取的,冉奕你知道嘛。其实我一直有个梦想。” “你想当物理学家,探索宇宙的奥秘。”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 “哎呀别打岔,那是我学到知识后的另一个梦想,我现在说的,是我最初的梦想。其实我对颜色非常敏感,我一直觉得,绘画真的是人类书写历史,交流信息,表达情感的最佳途径,倘若我学习了绘画,亦或是学会设计什么东西,或许能留下镌刻了一个时代的传世佳作呢。” 少年苦笑:“又是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你看学美术的艺术生,有几个是成绩好的。” 唐绘嘟起嘴:“所以我早就说了不要唯成绩论,这些死板的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少年:“那你的养父同意吗?” 唐绘摇了摇头:“他当然拒绝咯,还骂了我一顿,不过,如果我真的选择了这条路,你会支持我吗?” 忽然,她举起手指着夜空。 “快看,流星!冉奕你快许个愿,我听说一定能成真!” 少年仰望着浩瀚的星河,明眸中映着流星长长的彗尾。他狡猾地想趁机攥住唐绘的手,却始终没敢迈出那一步。 “那我希望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就算被所有人孤立,我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支持你的人。” 第214章 消失的她 盛夏的蝉鸣,如此喧嚣,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热得头昏的唐绘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顺势向后一仰,压在冉奕的课桌上。 “这书读不下去一点,我迟早得闷死在教室里。” 冉奕早有防备地挪开了书桌上的课本,抽出纸巾擦了擦唐绘额头的汗。 “别费劲了冉奕,汗擦不完,我现在全身都粘粘糊糊的,这破教室连个空调都没有,叫人怎么活?” 冉奕:“我记得小卖部里有卖手摇电风扇,我等会儿去买一个” “哎呀那玩意不管用。”唐绘枕着冉奕的课桌叹了口气。 “姓徐的糟老头子回家也不让我一直开空调,还说什么心静自然凉,哼哼,他和那个女下属倒是寻欢作乐,火热得很,哪里顾得上我这野孩子。” 冉奕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咱现在才高一,这样的夏天还要经历两次况且三伏天还没到呢。” 唐绘不满地吐槽:“要是有直接远离夏天,一劳永逸的方法就好了,帆楼明明是座南方城市,怎么一点海风都吹不到啊!” 冉奕忽然想到了什么:“要说海风的话还是隔壁市比较多,不过咱们距离隔壁市有一百多公里,这周末的休息又改成周测了,去海边还是太不现实” 结果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时,冉奕就已经背着行李,站在金黄色的沙滩上。 港口轮渡的鸣笛声,海浪拍岸的波涛声,以及不远处唐绘银铃般的笑声,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他,他们昨天下午决定逃学,当晚从家中翻墙而出,坐长途汽车赶到海边看日出的事是真的。 穿着吊带白裙,带着遮阳帽的唐绘,宛如从画中的剪影般,沿着退潮的沙滩奔跑。 “冉奕你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干嘛?咱们好不容易逃学出来,不就得肆意享受青春嘛!” “来来了!”他扔下行李,脱了鞋拔腿就跑,却没有注意凹凸不平的沙滩,一抬腿就跌了个跟头。 冉奕狼狈地抬起头,却发现唐绘的手早已伸到了他面前。 “快点站起来嘛,趁还没日出,游客还不多,再吹一会儿清凉的海风。” 空旷的海滩上,只有他们两个肆意地奔跑着,唐绘真的给冉奕的世界带来了不一样的色彩,过去的他将规范奉为圭臬,一举一动都遵循家长、老师、学校的章程,殊不知章程之外,才是真正该享受的人生。 跑累了,他们并肩坐在沙滩上,一边喝着唐绘请客的椰子水,一边听唐绘吐槽商家宰客。 唐绘忽然侧过头:“你知道嘛,其实咱们班好多人都对你颇有微词,其实你这种上课认真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乖乖听话的学生最讨厌了。” “那你也讨厌我吗?”冉奕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怎么会啦,咱们可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况且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讨厌你嘛?说到底是觉得你太软弱啦,没有打破规则的勇气,不过现在你好转多啦,可能你不知道,他们现在说你的时候,我都处处替你维护。” “谢谢谢”冉奕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唐绘对他如此热情的态度,难道仅仅是朋友之间的态度吗?她会不会是在暗示我? 青春懵懂的时候总会有奇奇怪怪的想法,冉奕环顾四周,空旷的海滩上几乎只有他们两个人,这种难得独处的地方简直是上天赐予的良机,他甚至早就准备好了告白信,在家中反复练习了多次,如今终于能派上用场 可当他正要开口的瞬间,一束束霞光刺透了云层,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明亮,唐绘目不转睛地眺望着海平面。 “冉奕专心点,你看过海上的日出吗?” 然而咸涩的海风不经意间吹落了唐绘的吊带,冉奕虽然也目不转睛,关注的点却和唐绘迥然不同。 “或许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抹光芒中,但是,对不起,我却无法将目光从你的侧脸上挪开,心跳的声音太吵了,连海浪的声音都听不清。” 冉奕忽然意识到,这样浪漫的场景给了他一个得天独厚的表白机会,然而唐绘却匆匆站起身,这时他才听见,不远处有个文质彬彬的老者在向唐绘招手。 “小姑娘!这些是你们的行李吗?” 冉奕慌忙站起身:“我去取” “都麻烦你一路啦~”唐绘撩拨着发丝,朝着冉奕嫣然一笑。 “你坐下歇着,这次让我来就好。” 冉奕怔怔地坐回原来的位置,细细品味着唐绘的一举一动,他感觉自己就像大海般,表面平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他仔细回想,跟着唐绘做了这么多规则外的荒唐事,与其说是打破规则的勇气,不如说是为了那句承诺。 【就算被所有人孤立,我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支持你的人。】 不过是违纪被学校通报批评,在家反省七天罢了,他忽然发现自己为了和唐绘多待一阵子,竟然能接受如此荒唐的,不平等的交换。 冉奕明白他是个自私的人,他不愿和他人分享这样清纯、向往自由、完美无瑕的唐绘,这份独占欲让他下定了表白的决心。 可是一阵浪潮后,他猛然间意识到唐绘已经离开很久了,他慌忙回过头,不知何时天已大亮,沙滩上已有了不少游客,冉奕在人群中找到了他们的行李,还放在原地,但唐绘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个小时后,警方迅速封锁了整个海滩,冉奕被送入警局接受调查,他的父母和班主任匆忙赶来,母亲急得泣不成声,父亲狠狠给了他一巴掌。然而失魂落魄的冉奕却丝毫不觉得痛。 世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喧嚣。 “喂?王警官,什么?已经发现女学生了吗?已经死了?快保护好现场,别让任何人触碰尸体,更别让记者报道,把这件事的热度压下去!” 冉奕无意间听见“尸体”二字,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身子一歪昏死过去。 第215章 对不住了!唐绘 一阵眩晕恶心后,冉奕缓缓睁开眼睛,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那个闷热的下午。 当唐绘再次把身体靠在他的课桌上时,冉奕下意识地向后撤。 结果可想而知,唐绘结结实实地摔到了地上。 “冉奕你搞什么鬼!”唐绘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刚想好好教训他,冉奕却刻意回避地低下了头。 “那个不去海边。” “哈?”唐绘愣了一下,语气变得柔和了些。 “你咋知道我心里在想啥?” 冉奕:“我我的意思是小卖部的手摇电风扇也挺好的,哪里都热得够呛,没必要折腾一趟去海边” “诶?你这话怎么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唐绘坏笑着戳了戳他。 “你不会是个傲娇,自己想去不直说,偏要等我开口?” “才不是我是为了保护你求求你了,千万别去” 冉奕是个重度网文爱好者,类似的重生文他看过不少,不曾想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受性格所限,他没法演绎出书中那种酣畅淋漓的爽文感,一切发生的是那么突然,他完全不知道唐绘为什么失踪,那个文质彬彬的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及唐绘具体的死因,他都不得而知。 然而不知是不是他的劝告起了反作用,第二天起床时,他就听到了早间新闻播报。 “今日,我省师范附属中学的一名高一女生于今早六点被发现死于xx酒店内,该学生死亡时浑身赤裸,身上有多处淤伤,下体有被侵犯的痕迹,该案件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来不及愤怒,冉奕两眼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唐绘的背再一次靠了过来。 “冉奕你搞什么鬼啊!为什么撤桌子!”唐绘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敲了敲冉奕的脑袋,却发现他心神不宁地盯着她,眼中写满了恐慌。 “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物,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难不成我被鬼上身了?” 冉奕怔怔地点了点头:“差不多,求求你今天就好好在家里待着放学以后,哪里都不要去。” “哈?干嘛说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唐绘的眼睛滴溜溜一转。 “难不成你今晚要来拜访我?” “不不是这个意思,如果你乱走的话——” 冉奕吞了口口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会失踪,会被人拐走,会全身赤裸地死在酒店里” 他本来以为说出这种过分的话,唐绘会狠狠地给他一拳,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只是略微奇怪地盯着他。 “怎么没有反应?不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有些冒犯吗?” “嗯?”唐绘皱起眉头。 “你刚才只是张了张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啊。” 冉奕明白了,回溯中发生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此一来,劝说唐绘的工作将会更加困难。 见唐绘下定决心要去海边,冉奕干脆晚上不睡了,按照唐绘之前说的地址,找到了她家。 不愧是千金大小姐,在那个年代在市中心住上了二层洋房(就是江夏在第二次回溯时住的房子)唐绘的家境可见一斑。 冉奕在大门外蹲守许久,却始终不见唐绘的身影。 “难道去海边不是必然事件?”他还是有些不放心,斗胆上前敲开了门。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管家梁少若很不满地开门,责备的话被冉奕噎在嘴边。 “您是唐绘家的管家,可以帮我确认一下唐绘同学在不在家吗?” 梁少若冷哼一声:“大小姐从小到大的追求者多了去了,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深夜来告白的,不过正常人这个点谁不睡” 梁少若推开唐绘房门的瞬间愣住了,只见窗户大开,她早已不见踪影。 几个小时后,唐绘的死讯传来,冉奕再一次回到了原点。 之后,他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提前说服管家老梁,和他一起围追堵截也拦不住唐绘出逃,直接把这件事禀报老师和唐绘的养父,他们却对此不屑一顾;提前通知警察,警察也因觉得这小孩在报假警,拿警察找乐子而不予理会。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又试着和之前一样,陪唐绘去了海边,但无论他怎么阻拦,那个神秘的老头总是会突然出现,在一刹那的闪失后又迅速带着唐绘离开。 似乎唐绘在海边消失这件事成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再一次坐回位子上时,过载的信息量已让他无法再思考太多。他只觉得自己是导致唐绘死亡的祸端,如果不是和他交朋友,如果不是他不负责任地许诺要做那个唯一支持她的人,如果不是他提出要去海边,唐绘就不会死。 二十九次,他整整回溯了二十九次,尝试过无数种方法,却没有一次救下唐绘,因而当唐绘再一次仰面靠在他桌子上时,冉奕麻木地盯着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冉奕,冉奕?你学傻了?咋没有反应?”唐绘不可思议地坐起身,拍了拍他的脸。 “我觉得你的提议很不错,说走就走,今晚就去海边。” 冉奕:“又是今晚吗?” “怎么就又了?”唐绘有些好奇。 “难不成,你在对我之前做的那些决定表达抗议嘛?嗐——之前强迫你跟着我逃自习课出去看星星之类的的确是我不好,我给你道个歉怎么样?但话又说回来了,每天按照这些无趣的规章制度做有什么意思,腿长在我身上,我想去哪里去哪里~冉奕,你懂不懂,人最需要的是自由,自由!” 唐绘的话反而点醒了冉奕,对呀,就是因为唐绘的腿长在自己身上,她才能想去哪里去哪里,那只要限制她的行动,不就不会出事了吗? “行,那今晚十二点,在学校门口碰头。” “好嘞!” 到了碰头的时间,唐绘提前五分钟到了学校门口,却不见冉奕的身影,她等了一会儿,刚要责备冉奕爽约,却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她。 “诶!”刚转过身,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个麻袋就罩在了她头上。 “对不住了!唐绘。” 第216章 替你解决掉变态,让我独自背负罪名 空荡荡的教室内,只有冉奕和唐绘两人,她的双手双脚都被死死捆在椅子上,任凭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 冉奕稍稍调整了一下唐绘头上的麻袋,让她能保持正常呼吸。 实际上,他心里也非常煎熬,如果这一世成功阻止了唐绘的死亡,这样卑劣的行为也将彻底葬送他们的友谊,唐绘绝对会和他绝交。 但只要能让她活下去,怎样恶劣的印象都无所谓了。 为了恐吓她,冉奕在言语上无所不用其极。 “我告诉你这才是我的本性,其实我觊觎你好久了,奈何你始终只把我当成朋友,不过没关系,我为了今晚,早就摸透了门卫大爷的作息,今晚他出门喝酒了,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我们俩,或许你一定在心里骂我,没关系,你怎么骂都无所谓,我早就受够那副刻意装出来的乖学生形象了,这才是真正的我。” 说着,他又往唐绘身上胡乱摸了几把,不谙世事的唐绘哪遇到过这种事,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半晌,见唐绘已经没有任何反应,冉奕再站起身穿好了衣服,控制住唐绘只是计划的一部分,过去二十九次回溯中,那个老头都是突然出现的,又因为唐绘的各种干扰,冉奕始终没有机会直接和那个老头对峙。 他戴上白手套,摸了摸背包里的东西,一切准备就绪。 冉奕坐上了开往海边的长途客车,他靠窗坐着,望着外面的夜色,心中还在盘算等会儿该如何伏击那个老头,如果唐绘不在那个老头就不出现的话该怎么办?毕竟按照最终新闻的报道推断,他应该是个临时起意、谋财害命、十恶不赦的人,但毕竟留下这个隐患就有可能再一次重新开始,冉奕受够了这样的回溯,毅然决然地选择去碰一碰运气。 他记得沙滩上救生员的位子都在一个小阁楼上,那里视野开阔,他就到那边蹲伏 冉奕正想地上头呢,忽然听到身旁一阵咳嗽声。 “小伙子,我有点晕车,能不能把窗户打开,让我喘口气。”坐在他身旁的旅客请求道。 “好”冉奕刚刚推开窗户,忽然觉得这苍老的声音有些熟悉。 【小伙子,这些是不是你们的行李!】 他猛地回过头,心里的打了个寒战,只见身旁的老者身穿笔挺的西装,留着山羊胡,一副老派学者的模样,那文质彬彬却又透着几分诡异的气质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冉奕没想到老头竟然会在这个地方出现,更没想到老头会主动打招呼。 “我们见过?” “应该没有。” 老头呵呵一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冉奕,是省师范附属中学高一6班的学生,你有一个同班的女生叫唐绘,和你的关系不错,看样子你应该是逃学来看海的,她怎么没来?” 听到唐绘的名字后,冉奕就暗暗攥紧了拳头,竟然对他们的个人信息了解得这么熟悉,看样子这糟老头子是蓄谋已久。 老头当然看出冉奕情绪不对,他连忙劝说道: “小伙子,我们无冤无仇。” “放屁!你明明杀害了她?” “哦?”老头一挑花白的眉毛。 “证据呢?” 等等由于刚才上头了,冉奕一时间忘了其他人并不知道回溯的事,可为什么这个老头会 老头缓缓伸出手。 “小伙子,我还是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胡川,是个不知名的科研工作者,通俗点说是科学家,研究的是量子波动对时间的扭曲和共振性。上周我还拜访过你们学校呢,在你们学校开展了一堂公开讲座,你不记得了吗?” “有这回事吗?”这时冉奕才想起来,上周四的时候,唐绘确乎邀请他参加晚自习之后的某个讲座,但当晚他在学校食堂吃坏肚子了,请假错过了这堂讲座。 “怪不得” 见冉奕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胡川满意地点了点头。 “当晚公开讲座的时候,唐绘同学表现得很积极,并且愿意主动参与我的实验,我们才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今天上午我们还约好了见面,为进一步研究做参考呢。” 原来不仅仅是为了我来看海吗一种怅然若失的情绪涌上心头。 冉奕:“志愿者的意思是?” 胡川抬眉望着他:“说白了就是小白鼠,我的实验还在理论阶段,目前需要大量实践验证” 虽然还不知道胡川具体的研究内容是什么,并且冉奕觉得他八成是在撒谎,但他并不想立刻揭穿,反而想好好利用一下。 “那胡老爷子,您现在还缺小白志愿者吗?” “缺,当然缺呀,你们整个学校,只有唐绘同学一个人,愿意主动报名参加” “那我就算第二个人啦。”冉奕紧紧握住胡川的手。 “我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感激不尽!”胡川也真诚地握住冉奕的手。 下车后,胡川叫来一辆出租,半个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在郊外一家酒店门口停下了。 不出冉奕所料,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科研的地方,这就是新闻里报道的,发现唐绘尸体的酒店。 难不成这糟老头子男女通吃?想想就令人作呕。 “胡老爷子,咱们为什么要来酒店?” 胡川微微一笑:“我年轻的时候在实验上投入了太多,入不敷出,已经没多少经费了,这地方偏僻,租金也便宜,我长租了一间屋供我实验。” 然而推开门后,冉奕发现这里的陈设和正常租住的旅客没有任何区别,别说精密的科学仪器了,连正儿八经的书籍之类的都没有,只有一张大床上堆满了胡川的私人物品。 “这是实验室?” “小伙子别急嘛,真正的实验室在卫生间里。”说着,胡川锁上了门。 锁门的瞬间,冉奕的手放到了包上,已经不用再犹豫了,这老头就是个心理变态,他很可能吃准了唐绘向往自由的心态,用丰富的生活阅历一步步引导着唐绘走向深渊,什么学术研究,这就跟《人民的名义》里面和外国美女躺在床上学英语一样,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人渣,你害得我回溯了整整二十九次,害得我葬送了和唐绘之间的友谊,害得我必须做坏人这些账都该算在你头上!你这个十恶不赦的人渣!罪犯!变态!” 冉奕掏出了准备已久的水果刀,一刀刀地刺向胡川的后心,直到他倒在血泊中,浑身抽搐。 为了解决掉这个十恶不赦的变态,冉奕早就做好了自首的心理预设,颤颤巍巍收刀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就好像是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217章 无法实现的承诺 然而这份“大义凛然”的勇气终究是暂时的,冲动过后的冉奕望着手中的水果刀和一地鲜血,忽然有些后悔了。 这种逞英雄的桥段只会发生在电影中但电影会告一段落,他的人生总不能就此完结,冉奕想逃出去,可当他听见走廊上的脚步声时,又心虚地缩回了手。 鬼使神差下,他无意间推开了卫生间的门,不过是和其他客房一样,再不同不过的卫生间,冉奕关上了门,想在里面冷静冷静,关上门后却发现,在门的背面,挂着一个悬空的透明盒子,盒子里面有一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仪,闪烁着奇幻而诡异的光芒。 “难道那个老头没有骗人,他真的是搞科研的?” 冉奕刚想伸手去碰,刹那间陀螺仪开始飞速旋转,绚烂的光芒瞬间将他包围,他身边的场景一再更迭,如走马灯般回到了学校。 他看到了事发后的自己,没有被追责,也没有被警方逮捕,但由于对唐绘做了过分的事,直接葬送了他们的友谊,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加上唐绘的交际花属性,冉奕很快被塑造成了一个喜欢恶作剧,坏事做尽的形象。 这应该是走马灯,听说人死之前都会看见走马灯般的回忆,不过能看见唐绘安全活下去的未来,他就心满意足了。 可刹那间,周边的场景变成了银装素裹的冬天,他悬停在十字路口的上空,望着车水马龙的景象,正好奇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只听“嘭”的一声,一辆失控的货车横冲直撞地闯入他的视野,接连撞烂几辆车后才缓缓停下。 目睹如此惨烈的事故本就让冉奕触目惊心,当他看见身负重伤的唐绘从车下吃力地探出头时,更是浑身一颤,他心急如焚地想要去救她,但一堵无形的空气墙却让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空中回荡。 “冉奕,你看到了,这就是唐绘的未来,你虽然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但她的未来依旧命途多舛,如果没有他人帮助改变命运,唐绘终将在这一天走向生命的尽头。” 冉奕听出来了,这是唐绘的声音,她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不管那个叫胡川的老头的实验到底是什么,上天给了他回溯的能力。 “能够一次次重复,直到将她解救的人只有我。” 纵使那些恶劣的行径最终让他和唐绘渐行渐远,但她毕竟是第一个主动和自己交朋友的人,把他从孤僻的阴角带出来的人,他要偿还这份恩情。 既然接受了命运的青睐,这份使命我义不容辞,无论如何,试着履行自己当初的承诺,总比留在酒店当杀人犯强。 【就算被所有人孤立,我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支持你的人。】 无尽的回溯开始了,但初来乍到的冉奕宛若一张白纸,他被刘梓晴当作小白鼠,被田月瑶玩弄于鼓掌之间,被刘泽欺凌,他本以为回溯是件很容易的事,没想到在这些上位者的博弈之间,他连接近唐绘都成了奢望。 一筹莫展之际,他遇到了那个男人,那个和他十分相似,穿着不合身棕色大衣的男人,他制止了冉奕的莽撞,并告诉了他两条回溯的规则。 一、能够进入下一段回溯的条件并非救下唐绘,而是杀掉某个特定的人。 二、他虽然能一遍遍地回溯,但自身生命也是在流逝的,他会逐渐长大,变老,他的时间是有限的。 “听着。”男人警告他,“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应付这么复杂的局面,更不可能救下唐绘,与其在这里浪费宝贵的生命,不如早点进入下一个篇章。” 冉奕:“可这样的话岂不是会错过” “不会的~”男人摇了摇头,“你终将会回到这个地方。” “什么时候?” “等你成长到我这个地步的时候。” 在男人的指示下,他杀害了手术台上的张宇骏,换取了进入下个回溯的机会。 他回到了七年前,试图帮助唐绘逃离帆楼市,却因她的怀孕而化为泡沫。 本以为没有了男人的帮助,他将难以招架徐寅等人的阴谋诡计,但杨佳明的出现让他看到了一丝曙光,在杨佳明的带领下,他一次次回溯,反复观摩杨佳明的一举一动,学会了他的随机应变、他的深谋远虑、他的八面玲珑、他的自信与胆魄,终于,在空中长廊上刺杀掉杨佳明后,冉奕成长为代替他的存在。 在第三段回溯中,冉奕意识到如果唐绘能借机离开风语工作室,就有机会改变那晚出车祸的命运,他巧妙地利用了何阳自杀的案子,想要借助舆论攻势逼迫风语工作室垮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洛雨。冉奕一时的优柔寡断给了她可乘之机,不仅查清了何阳自杀的真相,还仅凭一己之力挽回了风语工作室的名声,无奈之下,冉奕在最终洛雨身负重伤瘫倒在地时,补上了最后一刀。 第四段回溯,他终于意识到当初那个为他指路的男人就是他自己,但即使经过了这么多次回溯,他却依然无法阻止唐绘最终走向车祸的命运,并且,他意识到当初的自己总结出了错误的结论,并非因为杀害某个人后才会回溯,而是在那些上位者的计划得逞,扭转唐绘的命运无望后,他才会进入下一段回溯。 例如田月瑶的回溯中方玲雅等人的计划得逞,杨佳明的回溯中程墨林铲除了桑弧留下的祸根,洛雨的回溯中实现了对风语工作室的打压,唐绘的回溯中徐寅的阴谋得逞。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作为养女,作为任人摆布的棋子,唐绘的命运似乎完全把持在这些上位者的手中,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明明他们仅有一次机会,可无论冉奕回溯了多少次,徐寅、林源、程墨林这些人想要左右唐绘的命运简直易如反掌。 即使他已用尽浑身解数,在这些上位者之间纵横捭阖,却始终没有破局的机会,当他匆匆忙忙赶到车祸现场时,唐绘的尸体早已消失不见。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我对你的承诺,真的无法实现了吗? 第218章 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旅途还在继续,再次回溯,冉奕回到了十年前,唐绘事业起步的原点。 由于他的回溯点在唐绘应聘风语工作室的设计师之后,冉奕的“解救行动”愈发艰难,他当面与唐绘对峙,却不仅多次劝说无果,还遭遇了唐绘无情的漠视。 这几乎是唯一一次,唐绘对他没有表达出厌恶的情绪,但看陌生人的眼神更让他不寒而栗。 或许是回溯太久改变了世界线,唐绘竟然已经不记得他,她甚至忘记了中学发生的事情,忘记了他的存在。 回到家后,冉奕脱下所有伪装,把脸埋在枕头里,他已经回溯了整整七年,从一个乳臭未干的16岁高中生成长为一个清秀俊逸的小伙子,他猛然间发现,中学时期那些仅剩的和唐绘相处的美好回忆也渐渐记不清了。 “求求你了求求你不要忘记我这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理由了。” 他抱着枕头,失声痛哭。 然而就连这样微不足道的请求也没能如愿,纵使他违心地从精神病院拐出病人为唐绘做替身,纵使他拼了命,用假人帮她解围,纵使他真的以为自己设下的死局能让唐绘回心转意。 但——枪响,枪落,他躲在角落里目睹了唐绘射杀陈洁仪的全过程。 一切都没有改变,徐寅加盟墨林集团,唐绘无论如何都要继承陈洁仪的遗愿,留在了风语工作室。 伴着徐寅小人得志的狞笑,这一次回溯又失败了,不过冉奕已经习惯了失败,这一世已经做得很好了,唐绘有几次主动找他搭话,甚至想和他合作,他也尽可能地留下了一些暗示,如果之后的回溯再重逢,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奔向她 然而上天似乎格外喜欢捉弄他,新的回溯,冉奕难以置信地看着日历上的日期。 2022年4月1日,愚人节。 命运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明明是抱着拯救唐绘的执念进入回溯,他所在的时间节点上却没了唐绘。 冉奕一度陷入绝望,他不明白自己七年多的旅程到底为了什么,唐绘忘记了他,亲人失去了他,整个社会都将他排斥在外,为了保密,他没有固定的身份,没有固定的职业,甚至连一个叫得出口的名字都没有 为了唐绘,七年来他活得像下水道的老鼠,和当初的自己一样,躲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当着自以为是的英雄,实则只是自我感动。 “早知道是这样的结局,我就不该多管闲事。”冉奕望着镜中的自己,无奈地自嘲。 他甚至想一死了之,结束掉这无意义的生命,然而当他闭上眼的瞬间,脑海中浮现了徐寅的小人得志,林源的笑里藏刀,程墨林的固执己见,方玲雅的残忍荒诞;命运是如此的不公,他为了给唐绘活下去的机会,整整挣扎了七年,然而这些高高在上的家伙却几乎毫发无损。 “真的太不甘心了”多年来的情绪压抑到极点,于极微小处瞬间爆发。 他笑了,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缱绻的明眸焕着忧郁色彩。 唐绘的肉体已死,但她生前遭受的苦难、蒙受的冤屈还未昭雪,一定是这样,命运之神垂青于我,让我有再一次守护她的机会。 “既然上天如此不公,不如由我来替天行道!” 他翻出了随身携带多年的红皮日记本,总结过去七年多的经验,在上面用那些犯罪者的口吻书写着日记。 学习他们的思维模式,了解他们之间的利益纠葛,用这些既得利益者的方式解读每一件事。 插足徐寅等人瓜分墨林集团的棋局,辗转腾挪纵横捭阖,靠着之前当小白鼠的经历,轻松和刘梓晴攀上关系,得知重伤的程羽藏在和谐医院内后,先发制人,威逼利诱她和自己合谋签署了股份转让书。 再勾结徐寅,利用他对自己的信任,冉奕假装为他出谋划策,让他捏造了一个并不存在的唐绘,以此迷惑刘梓晴。 之后,他利用林源追名逐利的贪婪心理,让他包庇桑苏,留下这枚随时可以引爆的棋子,趁机搜寻他有关贩毒的一切证据。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就拿捏住了入局的每个人,与此同时,借助当晚路人的印象,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林清的线索,偷偷将他约出来当面对峙。 面对这个间接害死唐绘的犯人,冉奕没有丝毫怜悯,警方的尸检报告显示,林清身中数百刀,其中一半以上的刀伤都是在林清已经失去生命体征后刺上去的。 这里面每一刀是愤怒,是七年多的化为乌有,是他年少时的白月光,是他能坚持到现在的唯一理由。 他重新安葬了唐绘,并找到了记录她死亡的录像带,为了保全她的体面,冉奕将这份录像带一并葬入了地下。 但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包括程羽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加害者,他们都该付出代价。 —— “所以,你就设了这个局吗?” 两个身影悬停在浩渺的云烟间,冉奕和那个与唐绘极其相似的女人对峙着,无法分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冉奕哂笑:“我亲手安葬了唐绘,她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夏同样以冷笑回击。 “我该叫你什么好呢?冉奕?还是私家侦探?说实话了解了你的过去后,我也觉得很惋惜,你留下的宝贵证据也给了前行的动力,但这不是电影情节,没有所谓的正邪之分,更不会恶有恶报;在你的视角中,我不过是无辜的护士,又何必把我当成替罪羊呢?” “因为你是唯一合适的人选!”冉奕狂放的笑声激起脚下千层浪,海水如沸腾般翻涌着。 “我又用了数十次回溯,整整一年的时间观察,威胁方玲雅,欺骗程羽,扫清了他身边的一切障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无论程羽是死还是不死,你都将成为那个替我承担罪名的人。” “真的吗?”江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那凝霜的眉宇如贯日白虹般氤氲着凡尘,她微微一笑,霎时间飞沙走石天崩地裂,凛冽的寒风扬起雪雾,在她鬓间的青丝上凝结了一层寒霜。 宛若冰山美人的她矗立在风中岿然不动,任凭呼啸的风带走宣战的誓言。 冉奕,过去的七段回溯中,我也在不断地问着自己,回到最初的开始,我有没有能力和你较量一番;你回溯了整整八年,我也在回溯中待了两年之久,现在,是见分晓的时候了。 【冉奕,该让这场闹剧结束了】 第219章 (最终卷 死亡倒计时)放马过来吧! 法庭上,见江夏倒地昏迷后久久不起,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帆楼市的公检法部门,在这次扫黑除恶行动中,了解来龙去脉的江夏已经成了一块响亮的招牌,毕竟既知情又愿意配合的群众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所以江夏吞吞吐吐的反常表现和忽然昏迷把执法人员吓得不轻,正当他们思虑再三,决定暂时休庭时,江夏却缓缓睁开了眼。 她恢复了意识,只觉得人中火辣辣地疼。 “抱歉呀江小姐,我刚才太心急,下手有点重了。”张婷不好意思地笑着,把江夏扶了起来。 江夏顿了顿,重新恢复了胸有成竹的神情,朝着法官微微一笑。 “请继续正常的流程。” 当法官再次询问平安夜车祸案的凶手时,她不再犹豫,将桑苏的经历脱口而出。 没有负罪感,没有多余的压力,在看过冉奕的过去后,江夏的心态又有了新的变化,他在回溯中奔波了八年之久,到头来几乎徒劳无功,相比之下她已经幸运太多了。 她只是过客,那些被她附身的人本就有着自己的命运,她没有必要,也无权干涉。强行扭转的命运反而会招致意料之外的严重后果,得不偿失,所以,顺其自然好了。 桑苏,也许我会出于人道主义对你的经历感到惋惜,但也仅此而已了。 随着江夏供述完桑苏全部的犯罪经历,早已被警方控制的他也被缓缓压上台,短短几个月不见,他沧桑了许多,桑苏没有任何辩解,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然而他还是向法官表达了请求,想询问江夏一个问题。 “刚才的庭审内容我全都听见了你应该和心澈很早就认识我怕听说了很多关于她的风言风语我也不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谣言,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夏浅浅地露出抱歉的神情,思忖片刻后说。 “她没有辜负你。” 用善意的谎言,让他安心地离开。 随着法槌重重地落下,至此,有关平安夜车祸案及之前一系列黑恶势力的犯罪审判落下帷幕,徐寅等人被狼狈地送走,旁听的人们起身鼓掌,法官也向江夏致以感谢。 然而,这只不过是另一场庭审前的休止符,话锋一转,江夏已然被送到了被告席上。 “江小姐,虽然根据疑罪从无的原则,在没有足够证据的情况下,并不能确定你杀害程羽是证据确凿的事实;但现如今你已经成了公众人物,为了让人民群众相信我省司法的公平公正,为了让所有的真相天下大白,依然会对你的嫌疑提起诉讼。” 江夏从容淡定地坐下,她当然听出来法官法官真实的用意,程羽自杀案身上存在太多疑点,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本案的凶手另有其人,不能就这么草草结案。 而更重要的是,提起诉讼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男人。 江夏微微一笑:“法官大人,我虽然是被告,但我也有权见识一下,到底是谁对我提起的诉讼。” 说罢,她望向旁听席,目光落在那个身着不合身棕色大衣的人身上。 “冉奕,快点上来,别耽误大家的时间,我知道你肯定会来,亲眼看着我把那些人渣送入监狱。” 冉奕看上去又成熟了些,看上去与江夏的年纪相仿,他不慌不忙地坐上了原告席,回敬道。 “我说过,我们终将再会的,不过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了,护士小姐,非常感谢你替我惩治了那些十恶不赦的人渣,按理说我们本不该站在对立面,但很抱歉,事实就是事实,我们谁都不能有私心不是么?”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发言,江夏表面上风平浪静,实际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先让你得意一阵。” 冉奕从容地再次罗列自己的举证。 1、事发当晚,楼下的保安临时请假,和谐医院住院部只有江夏一人值班,除了三楼楼梯转角的摄像头外,其余摄像头均被不明信号干扰,并未留下视频证据。 2、住院部一楼的紧急通道被人用铁链锁上,上面只提取到了江夏的指纹。 3、程羽床头吃剩的小笼包系江夏于事发当晚七点在沙县小吃购买,合理推测江夏很可能在310病房内逗留过。 4、死者程羽的胸口,背部,手臂等多处都采集到了江夏的指纹,符合她将死者从窗口推下的事实。 5、江夏曾在平安夜车祸案后,受徐寅邀请,在新闻发布会上冒充唐绘。 冉奕的眉宇间掠过一丝狡黠:“所以,动机也很明显了,你和那些人脱不了干系,却亲手把他们都送进了监狱,为什么?因为如此一来,那些瓜分墨林集团的势力全都被你铲除了,如果能伪造出程羽自杀,你又拿到了足够的资料佐证,墨林集团就能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你名下,护士小姐,没想到你平时看上去文静和善甚至有些胆怯的,背地里却藏着这么大的野心。” 【江小姐,这些赤裸裸的证据,就是你的死亡倒计时】 听到旁听团一阵唏嘘,江夏哭笑不得,她没想到冉奕为了复仇竟然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反咬一口后不给她留任何辩解的余地。 “看样子,是非得鱼死网破,争个你死我活不可了!” 法官听罢冉奕的叙述后,正准备进行下一个流程,听听江夏是如何辩解时,却发现她竟然又昏过去了。 —— 睁眼的瞬间,江夏只觉得这副身躯由内而外传出一种无力感,她刚想翻个身,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程先生你醒了吗?”刘梓晴满脸堆笑着走了进来,为他送来了今天的早餐还有要服用的药。 “今天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些?我看外面天气不错,等下要不要出去遛弯?” 面对刘梓晴连珠炮般虚情假意的询问,她只是冷冷地说了声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就把刘梓晴请了出去。 她瞥了眼日历,这是案发十五天前,自己入职的日子。 这一次,她回溯成了程羽,成了案件的受害者。 开启十五天的死亡倒计时,这是最终的战场。 望着空空的白墙,程羽微微一笑。 “尽管放马过来,冉奕。” 第220章 和自己相遇 起初,江夏还担心回到她陌生的时间线后,需要浪费更多时间成本,没想到他不偏不倚地回到了自己入职实习的当天。 当天的情况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入职前一天,江夏几乎一夜没睡,虽然她为了考取护士职业资格证准备了整整一年半,但当得知自己真的被全国闻名的三甲医院——和谐医院录用时,她还是无法控制地喜极而泣。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江夏听说和谐医院的护士长是出了名的严格,即使通过了之前的层层选拔,入职实习前,她还会专门面试她们这些实习护士,听说有不少护士都折戟于此,江夏因此格外谨慎。 她提前准备了一份三千多字的演讲稿,绞尽脑汁把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展现出来,并尽量做到脱稿。 由于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少与人接触,江夏对人情世故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不过见面送礼之类的流程还是要有。 她特地买了菊花茶,又准备了一些她珍藏已久的小首饰,准备完全后,她才稍稍放心、堪堪闭眼睡了两个多小时,就起床上班去了。 结果到了医院后,所谓的面试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护士长刘梓晴既温柔又通情达理,只是问了她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 刘梓晴:“我看过你的简历,你真的叫江夏,没有曾用名之类的吗?” 江夏还以为刘梓晴嫌自己的名字难听:“对对啊,因为我家里重男轻女,给我取了个像男孩子的中性名,不过这都无所谓的,您要是觉得听不惯的话我可以改” 刘梓晴:“那家庭住址你不是帆楼市的?” 江夏以为刘梓晴会嫌弃她是农村来的,连忙解释:“护士长您放心,我虽然从小在农村长大,但一直都很讲卫生的,我我还拍了很多生活照,您看这是我的出租屋,来帆楼市一年半我每天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工作这方面肯定” “哎呀孩子,别这么紧张~”刘梓晴和颜悦色道。 “况且别用那么见外的称呼,什么护士长不护士长的,虽然名义上是上下级关系,但你就把我当成普通同事就好,听见没?以后叫我晴姐。” “知知道了,晴姐。” 直到后来江夏才幡然醒悟,刘梓晴对她的格外关照只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太像唐绘,刘梓晴一边担心她是真货,时时刻刻提防着;一边想着如果仅仅是长得像的话,江夏将是一枚完美的棋子。 命运当然选择了后者,江夏顺理成章地入职,前几天熟悉环境时她受宠若惊,刘梓晴亲自带着她了解和谐医院,亲自给她收拾办公桌,送了她一束插花,甚至下班后送她回家。 江夏一度以为自己努力多年终于有了回报,这样善解人意、体恤下属的领导简直千年一遇,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直到她实在不好意思,鼓起勇气问。 “晴姐,我都来了三天了大致的环境也熟悉得差不多了,可不可以让我试着工作?” 刘梓晴本来没打算让江夏立刻上任,万一被徐寅等人发现了,江夏就不仅仅为她所用了,但实在耐不住江夏真诚地询问,她转念一想。 “诶,倒是有个病人需要照顾,不过那个病人脾气不太好,虽然是个健全的成年人,但因为刚刚遭遇了家庭变故,心理上一时间无法接受,需要有专门的护士单独负责他,上一个护士刚刚被他吓跑辞职了,但我想了想,这个任务的确太过艰巨,也许不太适合你这种新人” “没关系,我可以的!”江夏毫不犹豫地掉入刘梓晴欲擒故纵的陷阱里,她信誓旦旦地说。 “这几天您对我照顾有加,我不能辜负了您!” “好。”刘梓晴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肩。 “病房在310,你跟我来。” 而这时,回溯到程羽身上的她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就在坐起身的瞬间,他听见了刘梓晴的吩咐声。 “他平时有抽烟的恶习,你多监督着点,保持室内通风,不要让他抽烟。” 病房门推开的瞬间,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青涩的江夏害羞地藏在刘梓晴身后,犹豫再三还是走上前自我介绍道。 “您您是程羽先生,我叫江夏,是新来的实习护士,从今往后就由我来专门负责您的康复护理事项。” 望着青涩的自己,程羽觉得有些唏嘘,倘若当初单纯的她没有多管闲事,非得求着刘梓晴表现自己,也许就不会陷入这样无休止回溯中。 不过,既然已经附身到程羽身上了,就别再有什么怨言,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刘梓晴还在跟江夏吩咐一些细节。 “每天固定上班和下班时间来巡视一次,看看病人有什么要求,其余时间听他按铃就好,主治医生会提前一天把他第二天的治疗康复内容交给你,别忘了这些就好,其余的事就慢慢了解,我还有事先去忙了,小江你留下和程先生聊几句。” 刘梓晴关门离开后,江夏肉眼可见地变得紧张了,她畏手畏脚地坐下,犹豫了半天,刚想开口,却闻见了一股刺鼻的烟味。 既然已经附身到程羽身上,自然要将他令人厌恶的形象贯彻到底,刘梓晴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点了支烟,靠着床头,怡然自得地抽了起来。 “您您怎么一点都不遵守规定呢”江夏憋了半天,才想起开窗通风。 见到程羽仍不为所动,江夏无奈地站在窗边,苦口婆心地劝道。 “程先生,您现在正在康复阶段,抽烟对你的身体健康影响很大,我真的不建议” “哦?你不建议关我什么事。”不知为什么,程羽见到过去的自己受气,心里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爽感。 他轻蔑的一笑:“护士小姐,我都是个将死之人了,让我抽颗烟享受享受人生,不行吗?” 第221章 我愿助您一臂之力 天微微亮,程羽还想睡会儿懒觉,就有人悄悄推门而入,轻轻拉开窗帘,打开了窗。 “程羽先生,早上好。”江夏温柔地说。 程羽从来没察觉当初自己的声音原来那么甜美,令他酥酥麻麻地毫无抵抗力,但为了维护自身形象,他还是故意摆出一张臭脸。 “大清早的赶紧滚出去。” 江夏无奈地笑了笑:“医生说您今天下午会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复诊,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您要不要到院子里转转?” 和之前一样,当初的她也是第三天询问程羽要不要到院子里转转,但遭到了严词拒绝,并且下午心理咨询的时候,心理咨询师也很快被撵了出去,闹得不欢而散。 然而这次换做是她附身,为了拯救此时无知的自己,她当然要有所改变,在立住自己人设不被察觉出端倪的同时,尽可能地给江夏留下更多的讯息。 “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不是你陪我,是我陪你。” “好好好~”见程羽的态度有些缓和,江夏自然愿意地不行,当即拿来了一副拐杖。 “要什么拐杖?我腿上的石膏都拆了,自己行动肯定没问题的”程羽如此说着站起身,脚刚刚沾地,浑身上下便如触电般钻心地痛。 “怎么会这样”他勉强扶住床沿,在江夏的搀扶下,才缓缓坐了回去。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明明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按理说除了脑震荡还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外,他身上不该留下其他毛病才对,难不成 “程先生您没事,要是实在不舒服咱就老老实实歇着。”一头雾水的江夏还在不知所措地询问着。 “没事”程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意间瞥见床头桌上放着的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护士小姐,这些药是谁让我吃的?” “我我刚来,也不太清楚,但晴姐说这是为您康复期间特地准备的保健药,同时还能起到稳定情绪的作用,虽然”江夏小声嘟囔。 “感觉对情绪没啥用处。” 这下不用多想了,怪不得她当初接受程羽的时候,就曾怀疑过程先生为什么还在住院,毕竟两个月前他就能躲在厕所里拍照片了。按理说除了心理疾病,他早该康复了;果然,只有刘梓晴有机会下手,他每天服用的药被她动了手脚,估计和当初对待程墨林的方式一样,在里面注入微量毒素,潜移默化间影响程羽的身体健康,让他虚弱到无法下床,才能更好地掌控他。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程羽在心里暗骂,照这么讲,整个病房应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那他更要往外走,不让刘梓晴的计划这么轻易得逞。 程羽接过拐杖,强撑起身子,满脸苦笑却依旧语气乖张道。 “还愣着干嘛?不是出去散步么?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江夏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医院的院子里,虽然程羽想方设法地想走快点,但江夏只要稍稍加快速度,他就彻底跟不上了。 “程先生,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呀,您出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总比一直窝在病房里好。” “呵,你又在挖苦我是。”程羽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人设。 “我不就在屋里抽了几包烟吗?就非得觉得我抽烟影响了病房里的空气质量。” 江夏尴尬地笑了笑,才第三天,程羽就已经吸了整整两包烟,她甚至害怕肺癌会比出院提前到来。 “有烟味是次要的啦,我说了您别介意呀,我感觉病房该大扫除了,照顾您两天了,我总觉得屋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你是嫌我不洗澡?”程羽反客为主。 “不会啦不会啦~”江夏连连摆手。“身为护士,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当然要对病患持包容的态度,只是我觉得那个味道比没洗澡还特殊,所以我才常常开窗通风。” 她想起来当初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又熬了几天以后,她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 程羽:“嗐,像我这种将死之人,早就活成行尸走肉了,说不定我已经散发尸臭了呢。” 江夏:“呸呸呸,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话说我今天收拾办公室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之前的排班表,在我之前还有其他的护士照顾您,不过她字迹写得实在太潦草了,好像叫韩什么” “你是说韩凝忆么?”程羽也记得两个月之前有这么个戴眼镜的护士,不仅帮刘梓晴做事,还是个死心眼,把她拦在病房门前不让她进。 “嗐,那家伙前几天辞职了,估计是被我气跑了,护士小姐,我估计你也会忍受不了,过几天也会走她的老路。” “不会啦~”江夏坦诚相待,“这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现在都不算是个称职的护士,怎么有挑病人毛病的理呢?” 真是单纯,程羽无情地嘲笑着当初的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在外面晒了晒太阳,他反而觉得精神头好了些,身上也更有力气了,回想病房的环境,反而有些阴森森的。 “程先生。”江夏好奇地问,“我听晴姐说您是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才成了现在这样您介意和我讲讲吗?” 当初的程羽对此闭口不提,但现在的他目标是为了解救自己(江夏),能拉拢到一个帮手,自然能保留更多证据,于是他微微一笑,竟然将当初程羽的遭遇全都和盘托出。 听罢程羽的叙述,江夏震惊不已,张大了嘴,呆滞在原地。 “所所以您是被陷害的,包括晴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加害您的人?” “没错。”程羽尽力微笑着伸出手。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护士小姐。” 江夏沉默许久,缓缓伸出了手。 “我选择相信您程羽先生,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尽己所能助您一臂之力!” 第221章 我愿助您一臂之力 天微微亮,程羽还想睡会儿懒觉,就有人悄悄推门而入,轻轻拉开窗帘,打开了窗。 “程羽先生,早上好。”江夏温柔地说。 程羽从来没察觉当初自己的声音原来那么甜美,令他酥酥麻麻地毫无抵抗力,但为了维护自身形象,他还是故意摆出一张臭脸。 “大清早的赶紧滚出去。” 江夏无奈地笑了笑:“医生说您今天下午会有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复诊,我看外面天气不错,您要不要到院子里转转?” 和之前一样,当初的她也是第三天询问程羽要不要到院子里转转,但遭到了严词拒绝,并且下午心理咨询的时候,心理咨询师也很快被撵了出去,闹得不欢而散。 然而这次换做是她附身,为了拯救此时无知的自己,她当然要有所改变,在立住自己人设不被察觉出端倪的同时,尽可能地给江夏留下更多的讯息。 “好,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我的时间非常宝贵,不是你陪我,是我陪你。” “好好好~”见程羽的态度有些缓和,江夏自然愿意地不行,当即拿来了一副拐杖。 “要什么拐杖?我腿上的石膏都拆了,自己行动肯定没问题的”程羽如此说着站起身,脚刚刚沾地,浑身上下便如触电般钻心地痛。 “怎么会这样”他勉强扶住床沿,在江夏的搀扶下,才缓缓坐了回去。 他只觉得浑身无力,明明已经过去了半年时间,按理说除了脑震荡还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外,他身上不该留下其他毛病才对,难不成 “程先生您没事,要是实在不舒服咱就老老实实歇着。”一头雾水的江夏还在不知所措地询问着。 “没事”程羽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无意间瞥见床头桌上放着的药,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护士小姐,这些药是谁让我吃的?” “我我刚来,也不太清楚,但晴姐说这是为您康复期间特地准备的保健药,同时还能起到稳定情绪的作用,虽然”江夏小声嘟囔。 “感觉对情绪没啥用处。” 这下不用多想了,怪不得她当初接受程羽的时候,就曾怀疑过程先生为什么还在住院,毕竟两个月前他就能躲在厕所里拍照片了。按理说除了心理疾病,他早该康复了;果然,只有刘梓晴有机会下手,他每天服用的药被她动了手脚,估计和当初对待程墨林的方式一样,在里面注入微量毒素,潜移默化间影响程羽的身体健康,让他虚弱到无法下床,才能更好地掌控他。 “好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程羽在心里暗骂,照这么讲,整个病房应该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中,那他更要往外走,不让刘梓晴的计划这么轻易得逞。 程羽接过拐杖,强撑起身子,满脸苦笑却依旧语气乖张道。 “还愣着干嘛?不是出去散步么?我的时间非常宝贵!” 江夏不放心地跟了上去,医院的院子里,虽然程羽想方设法地想走快点,但江夏只要稍稍加快速度,他就彻底跟不上了。 “程先生,外面的空气真是清新呀,您出来的决定果然是对的,出来吹吹风,晒晒太阳,总比一直窝在病房里好。” “呵,你又在挖苦我是。”程羽时时刻刻不忘自己的人设。 “我不就在屋里抽了几包烟吗?就非得觉得我抽烟影响了病房里的空气质量。” 江夏尴尬地笑了笑,才第三天,程羽就已经吸了整整两包烟,她甚至害怕肺癌会比出院提前到来。 “有烟味是次要的啦,我说了您别介意呀,我感觉病房该大扫除了,照顾您两天了,我总觉得屋里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你是嫌我不洗澡?”程羽反客为主。 “不会啦不会啦~”江夏连连摆手。“身为护士,照顾病人是我们的职责,当然要对病患持包容的态度,只是我觉得那个味道比没洗澡还特殊,所以我才常常开窗通风。” 她想起来当初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不过又熬了几天以后,她也就渐渐习以为常了。 程羽:“嗐,像我这种将死之人,早就活成行尸走肉了,说不定我已经散发尸臭了呢。” 江夏:“呸呸呸,您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话说我今天收拾办公室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之前的排班表,在我之前还有其他的护士照顾您,不过她字迹写得实在太潦草了,好像叫韩什么” “你是说韩凝忆么?”程羽也记得两个月之前有这么个戴眼镜的护士,不仅帮刘梓晴做事,还是个死心眼,把她拦在病房门前不让她进。 “嗐,那家伙前几天辞职了,估计是被我气跑了,护士小姐,我估计你也会忍受不了,过几天也会走她的老路。” “不会啦~”江夏坦诚相待,“这是我努力了这么多年,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我要学习的还有很多,现在都不算是个称职的护士,怎么有挑病人毛病的理呢?” 真是单纯,程羽无情地嘲笑着当初的自己,不过话说回来,在外面晒了晒太阳,他反而觉得精神头好了些,身上也更有力气了,回想病房的环境,反而有些阴森森的。 “程先生。”江夏好奇地问,“我听晴姐说您是遭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才成了现在这样您介意和我讲讲吗?” 当初的程羽对此闭口不提,但现在的他目标是为了解救自己(江夏),能拉拢到一个帮手,自然能保留更多证据,于是他微微一笑,竟然将当初程羽的遭遇全都和盘托出。 听罢程羽的叙述,江夏震惊不已,张大了嘴,呆滞在原地。 “所所以您是被陷害的,包括晴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加害您的人?” “没错。”程羽尽力微笑着伸出手。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护士小姐。” 江夏沉默许久,缓缓伸出了手。 “我选择相信您程羽先生,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我会尽己所能助您一臂之力!” 第222章 欲盖弥彰的秘密 躲在刘梓晴的视线之外和江夏达成合作关系,程羽算是下出了第一步棋,他将自己的计划也和盘托出,表面上他还是要装出一副臭脸,但会在私底下暗示江夏尽可能地搜集资料,为日后的反击做准备。 下午,心理咨询师照常来访,但这次程羽没有把他赶出去,反而感兴趣地攀谈起来。 他想看看这个心理咨询师到底有多大能耐。 没想到咨询师刚进屋,抽了抽鼻子后,就有意无意地朝天花板瞟了一眼。 “那个是?” “嗷~那个是通风口。”程羽微微耸肩。 “好像里面管道铺设的有问题,基本没起过什么作用,您觉得味道不好闻的话可以把窗户打开。” “没什么大碍。”咨询师真诚地凝视着程羽的眼睛,忽然缓缓开口。 “您还记得昨晚梦见什么了吗?” “这”程羽哪知道宿主到底做过什么梦,他昨晚的梦和他身为江夏时,在值班室无意间做的梦一模一样。 “我记得自己掉入一个全是玻璃墙的纯白色世界里,放眼望去全是我的影子,之后那些墙把我逼仄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忽然裂开了” “梦中反映了您茫然失措,压力过度的精神状况。”咨询师娴熟地写着。 “不过,这应该不是您昨晚做的梦,这并不符合您现在的精神状况。” “啧”程羽没想到心理咨询师有两把刷子。 “那我能说不知道吗?我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间歇性失忆,刻意回避某些关键信息,可能和触发脑内自我保护机制有关。”心理咨询师边写边念。 “麻烦你可以不念出声吗?”程羽有些不耐烦,他感觉就好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被人偷窥了一样。 “这是我的工作。”心理咨询师平静地回答。 “念出这些关键信息,可以给予您一些正反馈,能够无意间放大您的某种情绪。” “说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的。”程羽不以为然地哂笑。 “那你能猜出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吗?” “小米南瓜粥,一一碟腌萝卜咸菜,一个驴肉火烧。”心理咨询师扶了扶眼镜。 “这么准?” “这是照顾您的护士告诉我的,了解病人的饮食状况,也能抱住我了解您最近的心情变化。” “好好好,那你能猜出我现在最紧迫的想法是什么吗?” 心理咨询师毫不犹豫地反问。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程羽顿了顿:“管他呢。” 咨询师微微一笑:“程羽先生,您愣了五秒钟,证明这件事虽然非常保密,但您还是把它透露给某个人了,并且您并没有将这个想法彻底告诉那个人,因此您在担心会不会有泄露的可能,不过您放心,我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对病人的保密工作非常到位。” 说罢,他彬彬有礼地站起身。 “不过,您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希望您能察觉到。” “嗯?” “我曾在半个月前见过您,所以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象,您很多微表情和行为举止都发生了改变,我认为这并不是在刻意模仿,您可能是无意识地模仿某个您已经失去的人,通过模仿,重复演绎的方式表达您对其的怀念。” 此时,程羽还以为这是在说宿主,心里还想怪不得当初觉得宿主是个古怪的男人,但心理咨询师接下来的话令他虎躯一震。 “不过,程先生,以上都是基于普遍科学常识的判断,并不意味着绝对可能,按照我的经验,您的表现更像是人格分裂,但人格分裂的患者同样会患有癔症、躁郁症等并发疾病,您情绪十分稳定,这种案例极其罕见——” 【更像是一具身体里,住进了陌生的灵魂】 说罢,心理咨询师礼貌地告辞了,只留下程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差没明说她快穿了。 良久,江夏才怯怯地探头进来。 “刚才那个心理咨询师说下次不来了,您和他聊得不愉快吗?” “没什么,早该把他撵出去了。”程羽没好气道。 江夏却疑神疑鬼地凑了上来,俯下身,在程羽的耳边悄悄说道。 “程先生,我刚才趁晴姐他们不在,悄悄拿您的药做了个化验,果不其然和您说的一样,这药里添加了一些导致神经衰弱、免疫力下降的激素,现在我是完全相信您了。” “怎么,难不成你之前还对我半信半疑?”程羽冷笑。 “以后这些事咱们最好还是出去说,以免隔墙有耳,被别人听见,到时候你的工作说不定也会丢。” 听到工作会丢,江夏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 “我!不!怕!”她用最细小的声音呐喊。 “程羽先生,我想起来昨天晴姐和一个陌生男人见面来着,她们提到了310病房,还提到了通风管道,既然她会往药里下毒,说不定也会借助通风管道注入一些气体,加重您的病情,我觉得有必要把通风管道从里面封上。” 程羽抬头望了望,虽然和谐医院的层高并不高,但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钻管道了,站起来都得竭尽全力。 江夏看出他有些为难,自告奋勇道。 “交给我!今晚下班后我找个借口多待一会儿,等晴姐走了,我想办法上去看看。” 等到了晚上,江夏蹑手蹑脚地钻进310,搬来床头桌,程羽扶着她的脚,江夏站在桌上,勉强够到通风管道。她推开管道口的铁盖,一股阴冷的风吹来,夹杂着奇怪的异味。 他们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通风管道里果然有问题。 江夏肯定进不去,她只能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手机打开录像,伸到了管道里面。 录了一会儿后,她本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发烟器之类的东西,却在看到录像的瞬间,无法克制地尖叫起来。 程羽本能地抱住她的腿,才让江夏没有从上面摔下来。她身子一歪,手机掉落在地,程羽低头一瞥,看见了江夏尖叫的原因。 画面中,布满血迹的通风管道,被染成了红褐色。 第222章 欲盖弥彰的秘密 躲在刘梓晴的视线之外和江夏达成合作关系,程羽算是下出了第一步棋,他将自己的计划也和盘托出,表面上他还是要装出一副臭脸,但会在私底下暗示江夏尽可能地搜集资料,为日后的反击做准备。 下午,心理咨询师照常来访,但这次程羽没有把他赶出去,反而感兴趣地攀谈起来。 他想看看这个心理咨询师到底有多大能耐。 没想到咨询师刚进屋,抽了抽鼻子后,就有意无意地朝天花板瞟了一眼。 “那个是?” “嗷~那个是通风口。”程羽微微耸肩。 “好像里面管道铺设的有问题,基本没起过什么作用,您觉得味道不好闻的话可以把窗户打开。” “没什么大碍。”咨询师真诚地凝视着程羽的眼睛,忽然缓缓开口。 “您还记得昨晚梦见什么了吗?” “这”程羽哪知道宿主到底做过什么梦,他昨晚的梦和他身为江夏时,在值班室无意间做的梦一模一样。 “我记得自己掉入一个全是玻璃墙的纯白色世界里,放眼望去全是我的影子,之后那些墙把我逼仄到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忽然裂开了” “梦中反映了您茫然失措,压力过度的精神状况。”咨询师娴熟地写着。 “不过,这应该不是您昨晚做的梦,这并不符合您现在的精神状况。” “啧”程羽没想到心理咨询师有两把刷子。 “那我能说不知道吗?我也不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 “间歇性失忆,刻意回避某些关键信息,可能和触发脑内自我保护机制有关。”心理咨询师边写边念。 “麻烦你可以不念出声吗?”程羽有些不耐烦,他感觉就好像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被人偷窥了一样。 “这是我的工作。”心理咨询师平静地回答。 “念出这些关键信息,可以给予您一些正反馈,能够无意间放大您的某种情绪。” “说得神乎其神,玄而又玄的。”程羽不以为然地哂笑。 “那你能猜出我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吗?” “小米南瓜粥,一一碟腌萝卜咸菜,一个驴肉火烧。”心理咨询师扶了扶眼镜。 “这么准?” “这是照顾您的护士告诉我的,了解病人的饮食状况,也能抱住我了解您最近的心情变化。” “好好好,那你能猜出我现在最紧迫的想法是什么吗?” 心理咨询师毫不犹豫地反问。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程羽顿了顿:“管他呢。” 咨询师微微一笑:“程羽先生,您愣了五秒钟,证明这件事虽然非常保密,但您还是把它透露给某个人了,并且您并没有将这个想法彻底告诉那个人,因此您在担心会不会有泄露的可能,不过您放心,我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对病人的保密工作非常到位。” 说罢,他彬彬有礼地站起身。 “不过,您现在有更严重的问题,希望您能察觉到。” “嗯?” “我曾在半个月前见过您,所以还是留下了一些印象,您很多微表情和行为举止都发生了改变,我认为这并不是在刻意模仿,您可能是无意识地模仿某个您已经失去的人,通过模仿,重复演绎的方式表达您对其的怀念。” 此时,程羽还以为这是在说宿主,心里还想怪不得当初觉得宿主是个古怪的男人,但心理咨询师接下来的话令他虎躯一震。 “不过,程先生,以上都是基于普遍科学常识的判断,并不意味着绝对可能,按照我的经验,您的表现更像是人格分裂,但人格分裂的患者同样会患有癔症、躁郁症等并发疾病,您情绪十分稳定,这种案例极其罕见——” 【更像是一具身体里,住进了陌生的灵魂】 说罢,心理咨询师礼貌地告辞了,只留下程羽久久不能平复心情。 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就差没明说她快穿了。 良久,江夏才怯怯地探头进来。 “刚才那个心理咨询师说下次不来了,您和他聊得不愉快吗?” “没什么,早该把他撵出去了。”程羽没好气道。 江夏却疑神疑鬼地凑了上来,俯下身,在程羽的耳边悄悄说道。 “程先生,我刚才趁晴姐他们不在,悄悄拿您的药做了个化验,果不其然和您说的一样,这药里添加了一些导致神经衰弱、免疫力下降的激素,现在我是完全相信您了。” “怎么,难不成你之前还对我半信半疑?”程羽冷笑。 “以后这些事咱们最好还是出去说,以免隔墙有耳,被别人听见,到时候你的工作说不定也会丢。” 听到工作会丢,江夏犹豫了片刻,但还是鼓起勇气。 “我!不!怕!”她用最细小的声音呐喊。 “程羽先生,我想起来昨天晴姐和一个陌生男人见面来着,她们提到了310病房,还提到了通风管道,既然她会往药里下毒,说不定也会借助通风管道注入一些气体,加重您的病情,我觉得有必要把通风管道从里面封上。” 程羽抬头望了望,虽然和谐医院的层高并不高,但凭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别说钻管道了,站起来都得竭尽全力。 江夏看出他有些为难,自告奋勇道。 “交给我!今晚下班后我找个借口多待一会儿,等晴姐走了,我想办法上去看看。” 等到了晚上,江夏蹑手蹑脚地钻进310,搬来床头桌,程羽扶着她的脚,江夏站在桌上,勉强够到通风管道。她推开管道口的铁盖,一股阴冷的风吹来,夹杂着奇怪的异味。 他们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看样子这通风管道里果然有问题。 江夏肯定进不去,她只能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手机打开录像,伸到了管道里面。 录了一会儿后,她本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发烟器之类的东西,却在看到录像的瞬间,无法克制地尖叫起来。 程羽本能地抱住她的腿,才让江夏没有从上面摔下来。她身子一歪,手机掉落在地,程羽低头一瞥,看见了江夏尖叫的原因。 画面中,布满血迹的通风管道,被染成了红褐色。 第223章 唯一的机会 次日清晨,程羽被拂面的微风吹醒,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挣扎着从困意中醒来。 昨晚遇见血迹后,他几乎一夜没睡,这血迹出现的地方着实蹊跷,根据他的经验判断,那不像是很久之前的血迹,可半年来宿主一直住在310病房,如果真有人在通风管道里藏尸,他不可能不有所察觉。 不过,琢磨血迹的来源实际是次要的,昨晚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安慰江夏身上,他非常理解她的反应,毕竟当初的自己本就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切菜划破个口子都担心许久,凭空出现这么一大滩血迹,不被吓昏过去都算好的了。 程羽好说歹说了半宿,才勉强目送江夏下楼回家,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尽管能闻到依稀的血腥味,他还是毫不顾忌地倒头就睡。 程羽本以为,江夏昨晚如此害怕,今天称病请假都理所应当,令他意外的是,江夏不仅如期而至地打开了窗户,还神秘兮兮地说。 “程先生,调查结果出来了。” “什么?”程羽抬起沉重的眼皮,心不在焉地问。 江夏毫不犹豫地递上拐杖,挽住程羽的肩。 “走程先生,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再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院子里空无一人,清冷的晨风吹得程羽双腿打颤。 “护士小姐,咱三天两头地出来遛,我这把骨头可遭不住呀。” 江夏:“您不是说为了避免隔墙有耳,重要的事最好出来说吗?” 程羽这才发现她黑眼圈很重,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程羽觉得他也有必要关心这副身体的健康。 “nonono~”江夏叉着腰,颇为自豪地说:“是压根没睡!” 说着,她取出一份皱巴巴的化验报告。 “昨晚我下楼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机的边缘被蹭上了一些血痕,我越想越不对劲,本想鼓起勇气,回来再调查一番,没想到我抬头一看,化验科还开着灯,那边几个同事可能见我和晴姐关系那么要好,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对我也非常客气。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他们就帮我把这份血样化验了一下。” “结果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江夏指着化验出的血型,程羽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化验显示这份血样是rh阴性血,又称熊猫血,这种血型的人占总人口不到百分之零点三,而据我所知,我院的医护人员里,只有之前照顾您的韩凝忆是熊猫血,加之您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江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和程羽拉开距离。 “你是在怀疑我吗?”程羽苦涩地笑了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凝忆已经遇害了,不过就像江夏说的,这事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早在第一段回溯中,刘泽就毫不留情地错杀了韩凝忆,她也只不过是任刘梓晴摆布的棋子。 “且不说我这副身子骨连站起来都是问题,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护士小姐,你要清楚你我的立场,你现在应该警惕的是刘梓晴才对。” 江夏犹犹豫豫:“可虽然您讲述了您的经历,晴姐的确有陷害您的理由,但自从入职来,她一直对我关爱有加,又怎么会” “你以为她为什么对你好?”程羽轻蔑地笑了笑。 “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唐绘,我的亡妻,她的死敌,她才巴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等真用得上的时候,再把你这颗棋子拿出来。” 说着,他抖了抖化验单。 “我想,如果到时候你不听话的话,下场就和韩凝忆一样。” 一听这话,尚单纯的江夏瞬间服软了。 “我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呢只是她已经对我这么好了,我我一时间也无法脱身呀” “不怕,咱们换个角度想,你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负责帮我搜罗更多信息,尤其是刘梓晴和冉奕之间的来往!” 江夏的行动力高效得出奇,刚刚过去两天,她就又火急火燎地拉着程羽出来散步,这次甚至连拐杖都没带。 “等不及了程羽先生,这次的情报十万火急,您再磨蹭就要错失良机了。” “甭管咋着你先慢点不然我要先失去生机了。”程羽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去。 江夏忧心忡忡地讲:“程先生,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录音录像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刚才我在和晴姐在办公室聊天,她忽然接了个电话,我估计就和你说的一样,她在故意放松我的警惕,聊的话题完全没有回避。” “得了得了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重点。”程羽都快急死了。 “就这么说,打电话的还是那个男人,应该是您之前提到的冉奕,听冉奕说,晴姐之前卖给他的什么药现在用完了,想要再采购一批,听他们描述应该是某种治疗幻觉的药物;但晴姐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她一再转移话题,骂冉奕之前说好的承诺都没履行,现在反过来找她谈条件,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刘梓晴有没有说冉奕承诺了什么?”程羽追问。 “股份”江夏思忖片刻。 “我只记得他们提到了股份,程先生,他们是不是又在谋划你的事了。” “别吵!我在思考。”程羽的大脑飞速旋转,尽可能地将所有可用的信息联结在一起,构成一张逻辑缜密的网。 “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他们的合作应该要谈崩了!”程羽冷不丁的发言搞得江夏一头雾水。 “啥?但我看局面还可控啊,他们还是谈妥了过几天碰面,应该不至于直接撕破脸。” 程羽瞥了眼日历,当初江夏在医院统共实习了半个月,他已经回溯了五天,加上江夏在这之前还有两三天无事可做,距离冉奕直接和他对峙,只剩下一周左右时间了。 “同样,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第223章 唯一的机会 次日清晨,程羽被拂面的微风吹醒,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才挣扎着从困意中醒来。 昨晚遇见血迹后,他几乎一夜没睡,这血迹出现的地方着实蹊跷,根据他的经验判断,那不像是很久之前的血迹,可半年来宿主一直住在310病房,如果真有人在通风管道里藏尸,他不可能不有所察觉。 不过,琢磨血迹的来源实际是次要的,昨晚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安慰江夏身上,他非常理解她的反应,毕竟当初的自己本就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切菜划破个口子都担心许久,凭空出现这么一大滩血迹,不被吓昏过去都算好的了。 程羽好说歹说了半宿,才勉强目送江夏下楼回家,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尽管能闻到依稀的血腥味,他还是毫不顾忌地倒头就睡。 程羽本以为,江夏昨晚如此害怕,今天称病请假都理所应当,令他意外的是,江夏不仅如期而至地打开了窗户,还神秘兮兮地说。 “程先生,调查结果出来了。” “什么?”程羽抬起沉重的眼皮,心不在焉地问。 江夏毫不犹豫地递上拐杖,挽住程羽的肩。 “走程先生,外面天气不错,咱们再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院子里空无一人,清冷的晨风吹得程羽双腿打颤。 “护士小姐,咱三天两头地出来遛,我这把骨头可遭不住呀。” 江夏:“您不是说为了避免隔墙有耳,重要的事最好出来说吗?” 程羽这才发现她黑眼圈很重,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 “昨晚做噩梦了?没睡好?”程羽觉得他也有必要关心这副身体的健康。 “nonono~”江夏叉着腰,颇为自豪地说:“是压根没睡!” 说着,她取出一份皱巴巴的化验报告。 “昨晚我下楼的时候,忽然发现手机的边缘被蹭上了一些血痕,我越想越不对劲,本想鼓起勇气,回来再调查一番,没想到我抬头一看,化验科还开着灯,那边几个同事可能见我和晴姐关系那么要好,以为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对我也非常客气。我随便找了个借口,他们就帮我把这份血样化验了一下。” “结果可谓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江夏指着化验出的血型,程羽也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 “化验显示这份血样是rh阴性血,又称熊猫血,这种血型的人占总人口不到百分之零点三,而据我所知,我院的医护人员里,只有之前照顾您的韩凝忆是熊猫血,加之您也说不清她什么时候离开的” 江夏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和程羽拉开距离。 “你是在怀疑我吗?”程羽苦涩地笑了笑,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韩凝忆已经遇害了,不过就像江夏说的,这事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早在第一段回溯中,刘泽就毫不留情地错杀了韩凝忆,她也只不过是任刘梓晴摆布的棋子。 “且不说我这副身子骨连站起来都是问题,杀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护士小姐,你要清楚你我的立场,你现在应该警惕的是刘梓晴才对。” 江夏犹犹豫豫:“可虽然您讲述了您的经历,晴姐的确有陷害您的理由,但自从入职来,她一直对我关爱有加,又怎么会” “你以为她为什么对你好?”程羽轻蔑地笑了笑。 “不过是因为你长得像唐绘,我的亡妻,她的死敌,她才巴不得好吃好喝地供着你,等真用得上的时候,再把你这颗棋子拿出来。” 说着,他抖了抖化验单。 “我想,如果到时候你不听话的话,下场就和韩凝忆一样。” 一听这话,尚单纯的江夏瞬间服软了。 “我我怎么可能怀疑您呢只是她已经对我这么好了,我我一时间也无法脱身呀” “不怕,咱们换个角度想,你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负责帮我搜罗更多信息,尤其是刘梓晴和冉奕之间的来往!” 江夏的行动力高效得出奇,刚刚过去两天,她就又火急火燎地拉着程羽出来散步,这次甚至连拐杖都没带。 “等不及了程羽先生,这次的情报十万火急,您再磨蹭就要错失良机了。” “甭管咋着你先慢点不然我要先失去生机了。”程羽上气不接下气地跟了上去。 江夏忧心忡忡地讲:“程先生,事发突然,我没来得及录音录像说来话长我就长话短说了,刚才我在和晴姐在办公室聊天,她忽然接了个电话,我估计就和你说的一样,她在故意放松我的警惕,聊的话题完全没有回避。” “得了得了说了半天还是没说重点。”程羽都快急死了。 “就这么说,打电话的还是那个男人,应该是您之前提到的冉奕,听冉奕说,晴姐之前卖给他的什么药现在用完了,想要再采购一批,听他们描述应该是某种治疗幻觉的药物;但晴姐的语气似乎不太对,她一再转移话题,骂冉奕之前说好的承诺都没履行,现在反过来找她谈条件,简直是天方夜谭。” “那刘梓晴有没有说冉奕承诺了什么?”程羽追问。 “股份”江夏思忖片刻。 “我只记得他们提到了股份,程先生,他们是不是又在谋划你的事了。” “别吵!我在思考。”程羽的大脑飞速旋转,尽可能地将所有可用的信息联结在一起,构成一张逻辑缜密的网。 “这对我们来说是件好事,他们的合作应该要谈崩了!”程羽冷不丁的发言搞得江夏一头雾水。 “啥?但我看局面还可控啊,他们还是谈妥了过几天碰面,应该不至于直接撕破脸。” 程羽瞥了眼日历,当初江夏在医院统共实习了半个月,他已经回溯了五天,加上江夏在这之前还有两三天无事可做,距离冉奕直接和他对峙,只剩下一周左右时间了。 “同样,这也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第224章 “化敌为友” 程羽大致推理了事件的来龙去脉,首先是受害的韩凝忆,她应该是另一个被害的江夏,在了解宿主的过去后选择帮助宿主,但不慎被冉奕和刘梓晴联手杀害。 他想起自己在田月瑶那段回溯中的经历,当初她和张宇骏一起爬通风管道时,曾发现通往310的管道非常狭窄,一般的成年男性钻入非常困难,但里面又有有人经过的痕迹。而刘梓晴和尚未发育完全的冉奕绝对有可能钻进去。 他们将韩凝忆分尸后通过通风管道把她送走,以此隐瞒事情的真相。 而他们双方在转让合同协议之外,有其他的交易也在程羽的意料之中,刘梓晴之前就有那人当小白鼠的前科,通过她和林清的婚姻,方玲雅、刘梓晴这方的势力和林氏集团的势力更进一步,利用毒品制作各种药物的途径也就更加便利,给宿主服用的和冉奕想要的,应该都是这批药。 而冉奕的承诺应该指的不是股份,而是他打听到的,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真相。 冉奕想用这份证据做筹码,逼迫刘梓晴吐出更多的股份。 程羽想通了,冉奕当初威胁宿主,就是和刘梓晴撕破脸的信号,因为只要平安夜车祸案的真相以及凶手暴露,刘梓晴等人绝对无路可逃。 他需要摆正态度,自始至终,冉奕的真正目的不是和刘梓晴合作,更不是从中获利。 和之前经历的所有情况都不同,程羽这次要面对的,是成长到完全体,老谋深算,又不顾一切为唐绘报仇的冉奕,尽管还有一周时间,他知道,守株待兔地等待冉奕和刘梓晴的联盟内部瓦解属实痴人说梦,冉奕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程羽的嘴角扬起笑容,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刘梓晴和冉奕的根本诉求天差地别,只要稍稍刺激,就有可能让他们的合作土崩瓦解。 “那我们该怎么做?”江夏灵光乍现,脱口而出。 “难不成像和我坦白一样,把事情和晴姐解释清楚,先拉拢她解决掉冉奕?” 虽然程羽仍在心底里哂笑江夏的思维单纯,但—— “不错,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我们尽可能表现出对刘梓晴的亲近感,以此迷惑冉奕,引蛇出洞。”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江夏此时对程羽的安排没有任何怀疑。 从下午开始,他们就展现出刘梓晴异常的热情,江夏配合程羽对310进行了大扫除,邀请刘梓晴来参观后,程羽还对自己过去造成的这么多麻烦向刘梓晴表达诚恳的歉意,并含糊其辞地提到了自己未来的规划。 本来刘梓晴觉得莫名其妙,但一听程羽要安排出院以后的事,她瞬间来了精神。 程羽:“我遭遇了车祸,妻离子散,紧接着我父亲也因病身故了,说实话,遭遇这么多变故,直到现在我都没缓过来但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我又不得不面对,现在墨林集团是谁在主持?” 刘梓晴有些不满地说:“是那个姓徐的,这家伙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当初程老爷子那么照顾他,程老爷子死了以后。他一句吊唁的话没说,立刻蛊惑您的妻子开了场新闻发布会,夺走了墨林集团的主导权,不过您放心,只要您还活着,墨林集团它就得姓程!” 程羽苦笑:“话虽这么说,我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来我就没什么本事,无法管理企业这件事,他唠叨我十几年了,我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再者凭现在的身体状况,指不定哪天我就去见我老爹了,驾驭墨林集团这艘大船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程羽顿了顿,继续说:“但正如刘护您所说,徐寅、林源这些人终究不值得托付,如果放任他们肆意妄为,只会加速墨林集团的毁灭,所以我想把一部分股份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程羽凝视着刘梓晴,深陷的眼窝似乎散发着某种魔力。 “刘梓晴护士长,入院半年以来您一直在照顾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表达感谢,思来想去,不如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 刘梓晴瞪大了眼,半天没说出话。 程羽在内心哂笑,这波他计划得非常巧妙,他之前看过股权转让合同,原本属于宿主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冉奕瓜分百分之二十六,刘梓晴和方玲雅瓜分其余的百分之二十五,除了他们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股东,其余最大的势力当属徐寅的百分之三十。 但如果程羽再给刘梓晴百分之十,也就意味着她在墨林集团内的话语权不仅超过了冉奕,甚至凌驾于徐寅之上成了墨林集团的一把手。 刘梓晴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她缓了好久才推辞道。 “您这是什么话呀,程先生,墨林集团离不开您主持公道,您就这么托付给我我也很为难啊。” 程羽听出来了,刘梓晴的言外之意是他这样的口头表述没有任何法律效益,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精于算计呀。 他微微一笑,招手让江夏过来。 “刚才,我拜托江夏帮我从高新区税务局开了一张股权转让证明,刘梓晴护士长,只要你同意并署名,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当我为感谢你的无偿赠礼了。” 刘梓晴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实世界,她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刚想签名时,程羽忽然拦住了她的手。 “且慢,刘梓晴护士长,虽然我答应了您,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前一阵我联系过一个叫冉奕的私人侦探,拜托他私下调查平安夜车祸案的真相,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他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前几天联系过他,他逼迫我用股份交换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实在是腿脚不便,没法和他当面对质如果您认识他的话,请务必帮我” “当然可以!”刘梓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的眼中弥漫了愤怒的火焰,倘若程羽所述为真,冉奕岂不是时时刻刻准备揭穿她的老底。 “既然如此,冉奕,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不给面子了!” 第224章 “化敌为友” 程羽大致推理了事件的来龙去脉,首先是受害的韩凝忆,她应该是另一个被害的江夏,在了解宿主的过去后选择帮助宿主,但不慎被冉奕和刘梓晴联手杀害。 他想起自己在田月瑶那段回溯中的经历,当初她和张宇骏一起爬通风管道时,曾发现通往310的管道非常狭窄,一般的成年男性钻入非常困难,但里面又有有人经过的痕迹。而刘梓晴和尚未发育完全的冉奕绝对有可能钻进去。 他们将韩凝忆分尸后通过通风管道把她送走,以此隐瞒事情的真相。 而他们双方在转让合同协议之外,有其他的交易也在程羽的意料之中,刘梓晴之前就有那人当小白鼠的前科,通过她和林清的婚姻,方玲雅、刘梓晴这方的势力和林氏集团的势力更进一步,利用毒品制作各种药物的途径也就更加便利,给宿主服用的和冉奕想要的,应该都是这批药。 而冉奕的承诺应该指的不是股份,而是他打听到的,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真相。 冉奕想用这份证据做筹码,逼迫刘梓晴吐出更多的股份。 程羽想通了,冉奕当初威胁宿主,就是和刘梓晴撕破脸的信号,因为只要平安夜车祸案的真相以及凶手暴露,刘梓晴等人绝对无路可逃。 他需要摆正态度,自始至终,冉奕的真正目的不是和刘梓晴合作,更不是从中获利。 和之前经历的所有情况都不同,程羽这次要面对的,是成长到完全体,老谋深算,又不顾一切为唐绘报仇的冉奕,尽管还有一周时间,他知道,守株待兔地等待冉奕和刘梓晴的联盟内部瓦解属实痴人说梦,冉奕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我们必须主动出击。” 程羽的嘴角扬起笑容,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刘梓晴和冉奕的根本诉求天差地别,只要稍稍刺激,就有可能让他们的合作土崩瓦解。 “那我们该怎么做?”江夏灵光乍现,脱口而出。 “难不成像和我坦白一样,把事情和晴姐解释清楚,先拉拢她解决掉冉奕?” 虽然程羽仍在心底里哂笑江夏的思维单纯,但—— “不错,你给我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思路,我们尽可能表现出对刘梓晴的亲近感,以此迷惑冉奕,引蛇出洞。” 虽然还是不太明白,但江夏此时对程羽的安排没有任何怀疑。 从下午开始,他们就展现出刘梓晴异常的热情,江夏配合程羽对310进行了大扫除,邀请刘梓晴来参观后,程羽还对自己过去造成的这么多麻烦向刘梓晴表达诚恳的歉意,并含糊其辞地提到了自己未来的规划。 本来刘梓晴觉得莫名其妙,但一听程羽要安排出院以后的事,她瞬间来了精神。 程羽:“我遭遇了车祸,妻离子散,紧接着我父亲也因病身故了,说实话,遭遇这么多变故,直到现在我都没缓过来但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我又不得不面对,现在墨林集团是谁在主持?” 刘梓晴有些不满地说:“是那个姓徐的,这家伙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当初程老爷子那么照顾他,程老爷子死了以后。他一句吊唁的话没说,立刻蛊惑您的妻子开了场新闻发布会,夺走了墨林集团的主导权,不过您放心,只要您还活着,墨林集团它就得姓程!” 程羽苦笑:“话虽这么说,我可有些力不从心了,本来我就没什么本事,无法管理企业这件事,他唠叨我十几年了,我清楚自己究竟几斤几两,再者凭现在的身体状况,指不定哪天我就去见我老爹了,驾驭墨林集团这艘大船我实在是力不从心。” 程羽顿了顿,继续说:“但正如刘护您所说,徐寅、林源这些人终究不值得托付,如果放任他们肆意妄为,只会加速墨林集团的毁灭,所以我想把一部分股份交给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程羽凝视着刘梓晴,深陷的眼窝似乎散发着某种魔力。 “刘梓晴护士长,入院半年以来您一直在照顾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表达感谢,思来想去,不如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 刘梓晴瞪大了眼,半天没说出话。 程羽在内心哂笑,这波他计划得非常巧妙,他之前看过股权转让合同,原本属于宿主的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冉奕瓜分百分之二十六,刘梓晴和方玲雅瓜分其余的百分之二十五,除了他们和一些零零散散的股东,其余最大的势力当属徐寅的百分之三十。 但如果程羽再给刘梓晴百分之十,也就意味着她在墨林集团内的话语权不仅超过了冉奕,甚至凌驾于徐寅之上成了墨林集团的一把手。 刘梓晴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她缓了好久才推辞道。 “您这是什么话呀,程先生,墨林集团离不开您主持公道,您就这么托付给我我也很为难啊。” 程羽听出来了,刘梓晴的言外之意是他这样的口头表述没有任何法律效益,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这样精于算计呀。 他微微一笑,招手让江夏过来。 “刚才,我拜托江夏帮我从高新区税务局开了一张股权转让证明,刘梓晴护士长,只要你同意并署名,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当我为感谢你的无偿赠礼了。” 刘梓晴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真实世界,她颤颤巍巍地拿起笔,刚想签名时,程羽忽然拦住了她的手。 “且慢,刘梓晴护士长,虽然我答应了您,但还是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前一阵我联系过一个叫冉奕的私人侦探,拜托他私下调查平安夜车祸案的真相,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他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前几天联系过他,他逼迫我用股份交换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实在是腿脚不便,没法和他当面对质如果您认识他的话,请务必帮我” “当然可以!”刘梓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的眼中弥漫了愤怒的火焰,倘若程羽所述为真,冉奕岂不是时时刻刻准备揭穿她的老底。 “既然如此,冉奕,就别怪我先下手为强,不给面子了!” 第225章 失策 刘梓晴离开后,江夏忧心忡忡地问。 “程先生我没听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嗯。”程羽点了点头。 “不是等等,让我思考一下…”江夏挠挠头, “这不对呀程先生,您之前不是说晴姐在暗中算计您吗?万一她不遵守诺言,和那个叫冉奕的人同流合污,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10的股份,您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放心好了。”程羽勾起嘴角,“刘梓晴到底是什么人我心知肚明,她绝对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果然不出程羽所料,刘梓晴仗着自己已经得到程羽的青睐,直截了当地挑明了。 “冉奕啊冉奕,这就是你说的合作?表面上装模作样的阿谀奉承,背地里还想拿平安夜车祸案的事情威胁我?” 冉奕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被刘梓晴提前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这件事不可能向他人泄露… 哦~冉奕明白了, “你是想多索取一些。” 他微笑着伸出手:“刘梓晴护士长,我并不否认贪婪是人的本能,您和您的母亲方令雅在墨林集团这件事上的确尽心尽力,之前是我疏忽了,现在看来将这51的股份对半分的确不符合你们的利益诉求。这样,我再让利出10,只要你们肯与我合作,共同对抗徐寅,一切都好说。” “哼!”刘梓晴冷笑一声,“你瞧不起谁呢?区区10的股份就想打发走?我告诉你冉奕,现在程羽是病人,他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他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你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 冉奕苦笑:“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也拿出点诚意好了。” 说着他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的文件夹。 “刘梓晴护士长,这里面装的就是我对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所有调查。诚然,我还没完全查清楚,不过里面好多事都是关于您的…其实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只是想多一份筹码。” “扳倒徐寅攫取更多的财富,您的想法也应该与我不谋而合,如果我们两个之间的合作无法继续的话,终究会被徐寅逐个击破。” 然而,此时自恃大权在握的刘梓晴却完全不认可这种看法,她现在已经是墨林集团最大的股东,同时又将唯一对自己威胁的文件弄到手里。 如此一来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她了,而这一切都在程羽掌握之中。他知道刘梓晴一旦得逞,必然会铲除他这个后患,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有必要给自己留下更多的证据,于是他叫来了江夏。吩咐她趁刘梓晴不注意的时候去他的办公室里找一找。 由于他早就记住了医院每个人的轮班时间,所以在他安排江夏去找到那段时间里,刘梓晴恰好不在医院。 想必这家伙是得意忘形了。江夏只是简单一番搜寻,还真的把这个文件找出来了。 江夏拿着密封好的文件,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程羽,“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报警了?” 程羽:“嗯,不过医院的线路很可能被刘梓晴他们随时监听着,最好直接到警局报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先留在这里保护文件,只能麻烦您一趟了护士小姐。” 支走江夏以后,程羽长抒一口气,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艰难地爬上床头桌,直起身,把文件塞进了通风管道里,但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他稍有不慎,脚下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江夏带着警察提前赶来,那也许事情的真相就无法保存到法院开庭的时候。程羽已经无法站起身,他匍匐着一点一点爬到窗边,用尽浑身力气,强撑着身体靠在窗棂上。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程羽先生,你还好?”江夏刚刚推门而入便看见程羽坐在窗户上,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程羽微笑着向后坠了下去。 江夏猛然睁开眼,她回到了法庭,面对冉奕的逼问,她微笑着反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你就没有谋害程羽的作案动机吗?” “我怎么可能有?我是他的私人侦探,不信的话,您可以查我的账单记录。我们是雇佣关系,在他的委托下我才了解到这些事。可没想到我们才见面聊了几句,你就怀恨在心把他残忍伤害了!” 冉奕颠倒黑白地狡辩着。 “哦?你说证据?”江夏的眉宇间藏着一丝狡黠。 “证据就藏在通风管道里。” 搜证科立刻前往和谐医院调查,果不其然从310病房的通风管道里找到了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厚厚一沓文件,全部是有关平安夜当晚车祸案的线索。其中大部分内容全部为人工手写抄录。 “法官大人。”江夏从容不迫地站起身, “请您看一看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和这位原告席上的朋友字迹一模一样。” “的确如此。”正当法官纠结本案该如何继续下去时,化验科的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上面的字迹的确和冉奕的一模一样,但更重要的是牛皮纸袋上并没有采集到冉奕的指纹。相反,只有江夏和程羽的指纹。 听完化验科的叙述,冉奕就好像早有所料般冷笑道。 “听见了吗护士小姐,证据还不明显吗?你仿照我的笔记,用这份文件威胁程羽先生,只因他不屈从就被残忍杀害了。 江夏没想到冉奕竟然不知廉耻这种地步,将自己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不愧在回溯中待了八年之久,冉奕的精于算计,实在在江夏的意料之外。 看来只能重新来过了,江夏在法官举槌的瞬间猛地撞向桌面,再次睁开眼时,又回到了程羽身上。 当再次见到那个单纯的自己走上来,自我介绍时,江夏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起初,她觉得程羽始终摆着张臭脸的态度实在太蠢,应该给自己找个帮手才对,但现在他意识到,也许帮手是多余的。如果江夏不曾拿到那份文件,上面就不会留下他的指纹,也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事,所以—— “这次我选择被你讨厌。” 第225章 失策 刘梓晴离开后,江夏忧心忡忡地问。 “程先生我没听错?百分之十的股份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嗯。”程羽点了点头。 “不是等等,让我思考一下…”江夏挠挠头, “这不对呀程先生,您之前不是说晴姐在暗中算计您吗?万一她不遵守诺言,和那个叫冉奕的人同流合污,我们岂不是白白浪费10的股份,您的处境就更危险了!” “放心好了。”程羽勾起嘴角,“刘梓晴到底是什么人我心知肚明,她绝对不会做出损人不利己的事。” 果然不出程羽所料,刘梓晴仗着自己已经得到程羽的青睐,直截了当地挑明了。 “冉奕啊冉奕,这就是你说的合作?表面上装模作样的阿谀奉承,背地里还想拿平安夜车祸案的事情威胁我?” 冉奕也想不明白,这件事怎么就被刘梓晴提前知道了,他一直以来都是独来独往,这件事不可能向他人泄露… 哦~冉奕明白了, “你是想多索取一些。” 他微笑着伸出手:“刘梓晴护士长,我并不否认贪婪是人的本能,您和您的母亲方令雅在墨林集团这件事上的确尽心尽力,之前是我疏忽了,现在看来将这51的股份对半分的确不符合你们的利益诉求。这样,我再让利出10,只要你们肯与我合作,共同对抗徐寅,一切都好说。” “哼!”刘梓晴冷笑一声,“你瞧不起谁呢?区区10的股份就想打发走?我告诉你冉奕,现在程羽是病人,他在我的手里,我想让他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你最好搞清楚你的立场。” 冉奕苦笑:“既然你不信任我,那我也拿出点诚意好了。” 说着他从衣服内侧掏出一个牛皮纸袋的文件夹。 “刘梓晴护士长,这里面装的就是我对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所有调查。诚然,我还没完全查清楚,不过里面好多事都是关于您的…其实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于我而言根本无所谓,我只是想多一份筹码。” “扳倒徐寅攫取更多的财富,您的想法也应该与我不谋而合,如果我们两个之间的合作无法继续的话,终究会被徐寅逐个击破。” 然而,此时自恃大权在握的刘梓晴却完全不认可这种看法,她现在已经是墨林集团最大的股东,同时又将唯一对自己威胁的文件弄到手里。 如此一来再没有什么能威胁她了,而这一切都在程羽掌握之中。他知道刘梓晴一旦得逞,必然会铲除他这个后患,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有必要给自己留下更多的证据,于是他叫来了江夏。吩咐她趁刘梓晴不注意的时候去他的办公室里找一找。 由于他早就记住了医院每个人的轮班时间,所以在他安排江夏去找到那段时间里,刘梓晴恰好不在医院。 想必这家伙是得意忘形了。江夏只是简单一番搜寻,还真的把这个文件找出来了。 江夏拿着密封好的文件,颤颤巍巍地递给了程羽,“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该报警了?” 程羽:“嗯,不过医院的线路很可能被刘梓晴他们随时监听着,最好直接到警局报警,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先留在这里保护文件,只能麻烦您一趟了护士小姐。” 支走江夏以后,程羽长抒一口气,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他艰难地爬上床头桌,直起身,把文件塞进了通风管道里,但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他稍有不慎,脚下一滑,便重重地摔倒在地。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江夏带着警察提前赶来,那也许事情的真相就无法保存到法院开庭的时候。程羽已经无法站起身,他匍匐着一点一点爬到窗边,用尽浑身力气,强撑着身体靠在窗棂上。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一阵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程羽先生,你还好?”江夏刚刚推门而入便看见程羽坐在窗户上,她还没来得及伸手,程羽微笑着向后坠了下去。 江夏猛然睁开眼,她回到了法庭,面对冉奕的逼问,她微笑着反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难道你就没有谋害程羽的作案动机吗?” “我怎么可能有?我是他的私人侦探,不信的话,您可以查我的账单记录。我们是雇佣关系,在他的委托下我才了解到这些事。可没想到我们才见面聊了几句,你就怀恨在心把他残忍伤害了!” 冉奕颠倒黑白地狡辩着。 “哦?你说证据?”江夏的眉宇间藏着一丝狡黠。 “证据就藏在通风管道里。” 搜证科立刻前往和谐医院调查,果不其然从310病房的通风管道里找到了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厚厚一沓文件,全部是有关平安夜当晚车祸案的线索。其中大部分内容全部为人工手写抄录。 “法官大人。”江夏从容不迫地站起身, “请您看一看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和这位原告席上的朋友字迹一模一样。” “的确如此。”正当法官纠结本案该如何继续下去时,化验科的结果出来了。经过比对,上面的字迹的确和冉奕的一模一样,但更重要的是牛皮纸袋上并没有采集到冉奕的指纹。相反,只有江夏和程羽的指纹。 听完化验科的叙述,冉奕就好像早有所料般冷笑道。 “听见了吗护士小姐,证据还不明显吗?你仿照我的笔记,用这份文件威胁程羽先生,只因他不屈从就被残忍杀害了。 江夏没想到冉奕竟然不知廉耻这种地步,将自己的脏水泼到她身上。 不愧在回溯中待了八年之久,冉奕的精于算计,实在在江夏的意料之外。 看来只能重新来过了,江夏在法官举槌的瞬间猛地撞向桌面,再次睁开眼时,又回到了程羽身上。 当再次见到那个单纯的自己走上来,自我介绍时,江夏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起初,她觉得程羽始终摆着张臭脸的态度实在太蠢,应该给自己找个帮手才对,但现在他意识到,也许帮手是多余的。如果江夏不曾拿到那份文件,上面就不会留下他的指纹,也就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事,所以—— “这次我选择被你讨厌。” 第226章 弄巧成拙 上一世,他对江夏的好都化作将她推入悬崖的恶果,因此这次回溯,程羽不想再和江夏有任何多余的联系。 对,最好让她直接被恶心到离职,他才能放心地放开手脚;他最了解当初的自己,由于刚入职就受宠若惊,江夏对病人的包容度非常高,丝毫不敢懈怠工作,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因而诸如撒泼打滚、谩骂医护,拒绝配合治疗等正常病人范畴内的作妖她都能容忍。 因此,程羽必须做出一些抽象到离谱的行为。 就在江夏自我介绍完,刘梓晴准备离开的瞬间,程羽忽然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江夏的脸,若有所思地说。 “你和她真的长得好像呀” “您什么意思”不等江夏反应,程羽忽然挽住她的手,反复摩挲着,用看猎物的神情盯着江夏。 “真的只是护士吗?还是你放不下我,故意伪装成护士,换个身份陪伴我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江夏如触电般缩回了手,她吓得缩到刘梓晴身后,羞红了脸不知所措。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程羽变本加厉道。 “绘绘都半年了见了我为什么要逃呢?我一直想给你道歉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江夏说了句抱歉,瞬间逃离了现场。 之后的几天,虽然江夏还来过几次,但只要她进屋,程羽就会对她展开无休止的骚扰,问她要不要共进晚餐,可以不可以一起私奔,在外面遛弯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挽住江夏的脖子,甚至于某天江夏晨起开窗通风的时候,程羽等候已久的开口。 “护士小姐,你帮我看看我的腿怎么不能动了” 向来负责任的江夏自然没有拒绝,但当她掀开被子的瞬间,只看到打满马赛克的赤裸画面。 “绘绘。”程羽不怀好意地笑着。“这都是咱们之前玩的游戏,你还记得吗?” 江夏“啊”地尖叫了一声,便飞奔着跑了出去。 不久后,程羽听说江夏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终于被调走了。 程羽这么做不仅达到了疏远江夏的效果,还不至于引起刘梓晴的怀疑,可谓一箭双雕。 目的达成了,接下来只要按照原本的剧本走就好,他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刘梓晴提起了“托孤”的事,刘梓晴还是不出意外地同意了。程羽这次长了个心眼,再三提醒要用各种理由让冉奕在上面留下指纹。之后,程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撑着在值班室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份被刘梓晴“深埋”的文件。 事到如今,这封文件上不存在江夏的指纹,冉奕无法逃脱他的罪名,程羽只要再稍稍观望一番,看看冉奕这边有什么反应,静静等待自己的死期就好。 然而令程羽没想到的是,江夏那边的状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起初,江夏的确被吓到了,她实在无法忍受病人这样的骚扰,便主动提出调走自己安排其他任务,但冷静下来后,她忽然有些好奇,程羽究竟为何变成了这样。 刘梓晴只是淡淡地告诉她:“程羽半年前经历了一场车祸,车祸夺走了他妻子和女儿的性命,他思妻心切,才会变成现在这副魔怔的样子。” 倘若事情就此打住,江夏也只会多点同情心,但她在卫生间洗手时,无意间听见了刘梓晴和冉奕的通话。 “冉奕我再警告你一遍,现在不仅仅是程羽,连唐绘也在我手上,没错,就是程羽的妻子,我可不像徐寅,找个长得相似的赝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江夏拧上水龙头,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说的难道是我吗?”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江夏忍不住向下探索,她记得程羽发癫的时候称呼她绘绘,难不成是刘梓晴所说的唐绘? 而晴姐也时不时地错称她为唐绘,难不成江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 由于刘梓晴对江夏放松了警惕,一番探索后,江夏竟从值班室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份皱巴巴的股权转让书,误打误撞地了解到了事情的内幕。 得知程羽是被陷害的以后,她对程羽的印象就不仅仅是可怜了,虽然仍然不敢面对这个魔怔的男人,但她心底的正义感最终还是催使着她选择帮助程羽。 这时的程羽已经观望了整整三天,终于等来了冉奕的登门拜访。冉奕此行少了之前那般自信,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说。 “程先生股权的事” “怎么了嘛?” “这我只是希望您考虑得妥当点,给所有人都留一条后路” 冉奕这话几乎把事情挑明了。 哼哼,得逞之后那副嘴脸,现在占下风后就唯唯诺诺的吗? 程羽忍不住地嘲讽:“之前是我委托的你帮我查案,现在结果没有,你倒反而来提条件了?” 没想到冉奕的表情骤然变化,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程先生,平安夜车祸案的答案我早已明了,不过它到底被放到了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什么意思?”没等程羽问出口,冉奕就告辞了,就在他离开后两分钟,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要沉闷得多。 不出程羽所料,闯入者是刘泽,估计刘梓晴在监控310病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冉奕的身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就赶紧派刘泽来收人。这也是为何冉奕突然离去。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在此从容赴死,那封被藏在通风管道里的文件就不会被发现,然而,正当刘泽步步紧逼,程羽闭目等死时,忽然有人叫停了他们。 “程羽先生别怕,我早就料到他们会动手脚,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很快就会赶到!” 望着急切的江夏眨了眨清澈的眸,程羽简直要被气得吐血。 “你怎么来了?不是都调到别的病房了吗?” “我我以为你之前反常的举动是在暗示我”江夏单纯地回答。 完了,全完了。 第226章 弄巧成拙 上一世,他对江夏的好都化作将她推入悬崖的恶果,因此这次回溯,程羽不想再和江夏有任何多余的联系。 对,最好让她直接被恶心到离职,他才能放心地放开手脚;他最了解当初的自己,由于刚入职就受宠若惊,江夏对病人的包容度非常高,丝毫不敢懈怠工作,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因而诸如撒泼打滚、谩骂医护,拒绝配合治疗等正常病人范畴内的作妖她都能容忍。 因此,程羽必须做出一些抽象到离谱的行为。 就在江夏自我介绍完,刘梓晴准备离开的瞬间,程羽忽然直起身,直勾勾地盯着江夏的脸,若有所思地说。 “你和她真的长得好像呀” “您什么意思”不等江夏反应,程羽忽然挽住她的手,反复摩挲着,用看猎物的神情盯着江夏。 “真的只是护士吗?还是你放不下我,故意伪装成护士,换个身份陪伴我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江夏如触电般缩回了手,她吓得缩到刘梓晴身后,羞红了脸不知所措。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程羽变本加厉道。 “绘绘都半年了见了我为什么要逃呢?我一直想给你道歉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 这句话果然奏效,江夏说了句抱歉,瞬间逃离了现场。 之后的几天,虽然江夏还来过几次,但只要她进屋,程羽就会对她展开无休止的骚扰,问她要不要共进晚餐,可以不可以一起私奔,在外面遛弯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挽住江夏的脖子,甚至于某天江夏晨起开窗通风的时候,程羽等候已久的开口。 “护士小姐,你帮我看看我的腿怎么不能动了” 向来负责任的江夏自然没有拒绝,但当她掀开被子的瞬间,只看到打满马赛克的赤裸画面。 “绘绘。”程羽不怀好意地笑着。“这都是咱们之前玩的游戏,你还记得吗?” 江夏“啊”地尖叫了一声,便飞奔着跑了出去。 不久后,程羽听说江夏实在承受不住这样的折磨,终于被调走了。 程羽这么做不仅达到了疏远江夏的效果,还不至于引起刘梓晴的怀疑,可谓一箭双雕。 目的达成了,接下来只要按照原本的剧本走就好,他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向刘梓晴提起了“托孤”的事,刘梓晴还是不出意外地同意了。程羽这次长了个心眼,再三提醒要用各种理由让冉奕在上面留下指纹。之后,程羽拖着疲惫的身躯,强撑着在值班室的杂物堆里,找到了那份被刘梓晴“深埋”的文件。 事到如今,这封文件上不存在江夏的指纹,冉奕无法逃脱他的罪名,程羽只要再稍稍观望一番,看看冉奕这边有什么反应,静静等待自己的死期就好。 然而令程羽没想到的是,江夏那边的状况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起初,江夏的确被吓到了,她实在无法忍受病人这样的骚扰,便主动提出调走自己安排其他任务,但冷静下来后,她忽然有些好奇,程羽究竟为何变成了这样。 刘梓晴只是淡淡地告诉她:“程羽半年前经历了一场车祸,车祸夺走了他妻子和女儿的性命,他思妻心切,才会变成现在这副魔怔的样子。” 倘若事情就此打住,江夏也只会多点同情心,但她在卫生间洗手时,无意间听见了刘梓晴和冉奕的通话。 “冉奕我再警告你一遍,现在不仅仅是程羽,连唐绘也在我手上,没错,就是程羽的妻子,我可不像徐寅,找个长得相似的赝品,这可是货真价实的。” 江夏拧上水龙头,呆呆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说的难道是我吗?” 或许是好奇心作祟,江夏忍不住向下探索,她记得程羽发癫的时候称呼她绘绘,难不成是刘梓晴所说的唐绘? 而晴姐也时不时地错称她为唐绘,难不成江夏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人利用了。 由于刘梓晴对江夏放松了警惕,一番探索后,江夏竟从值班室的杂物堆里翻出了一份皱巴巴的股权转让书,误打误撞地了解到了事情的内幕。 得知程羽是被陷害的以后,她对程羽的印象就不仅仅是可怜了,虽然仍然不敢面对这个魔怔的男人,但她心底的正义感最终还是催使着她选择帮助程羽。 这时的程羽已经观望了整整三天,终于等来了冉奕的登门拜访。冉奕此行少了之前那般自信,他有些支支吾吾的说。 “程先生股权的事” “怎么了嘛?” “这我只是希望您考虑得妥当点,给所有人都留一条后路” 冉奕这话几乎把事情挑明了。 哼哼,得逞之后那副嘴脸,现在占下风后就唯唯诺诺的吗? 程羽忍不住地嘲讽:“之前是我委托的你帮我查案,现在结果没有,你倒反而来提条件了?” 没想到冉奕的表情骤然变化,他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程先生,平安夜车祸案的答案我早已明了,不过它到底被放到了哪里?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什么意思?”没等程羽问出口,冉奕就告辞了,就在他离开后两分钟,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要沉闷得多。 不出程羽所料,闯入者是刘泽,估计刘梓晴在监控310病房的时候忽然发现了冉奕的身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就赶紧派刘泽来收人。这也是为何冉奕突然离去。 不过,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只要在此从容赴死,那封被藏在通风管道里的文件就不会被发现,然而,正当刘泽步步紧逼,程羽闭目等死时,忽然有人叫停了他们。 “程羽先生别怕,我早就料到他们会动手脚,我已经报警了,警方很快就会赶到!” 望着急切的江夏眨了眨清澈的眸,程羽简直要被气得吐血。 “你怎么来了?不是都调到别的病房了吗?” “我我以为你之前反常的举动是在暗示我”江夏单纯地回答。 完了,全完了。 第227章 最后的机会 程羽深知这种情况下,警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江夏的行径只会招来刘梓晴更多的怀疑。 倘若她怀疑他们两个联起手骗她,刘梓晴定然会将整个310病房查个底朝天,那封文件也肯定保不住了。 “哟~江夏,表面上主动把自己调走,私底下还和程羽有一腿~”刘梓晴姗姗来迟,靠着门戏谑地说。 “你以为你谁呀?还真把自己当唐绘了?别做梦了,帮他这个废人有什么好处?” “还有你。”她趾高气扬地走到程羽面前。 “股份也给了,字也签了,现在股份都在我们名下,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还以为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刘泽已经扼住了程羽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程羽无力地挣扎着。熟悉的窒息感渐渐吞没他的意识。 刘梓晴:“把门锁上,今天就做个了断。” “你你们要干什么?”江夏被一群壮汉逼入墙角。 刘梓晴冷笑:“对不起呀新来的,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谁让你知道了这么多呢?” 江夏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刘梓晴:“哈?新来的,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都报警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你以为区区几个警察管得了我们吗?” 忽然,程羽有气无力地对她说: “跑快跑” 看来又要开启新的回溯了,虽说他已经对这些不存在的时空内的一切丧失了感情,但毕竟是当初的自己,他不忍心让她再遭受一遍无妄之灾。 然而,未经世事的江夏似乎还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她缓缓掏出那封股权转让书。 “不行,我不能跑您太可怜了程羽先生,过去我一直觉得命运对我已经足够不公了但您的遭遇同样太令人惋惜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得逞了我不甘心!” 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决绝的态度抵住了刘梓晴的威逼,刘梓晴懵了,为了防止冉奕偷偷潜入医院窃取重要文件,她习惯性地把机密文件藏在值班室的杂物堆里,为什么会到这小妮子手上? 江夏看出刘梓晴态度的动摇,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这是她某次见到程羽偷偷吸烟时没收的。 “你们想要这个是,如果不放了程羽先生,我就把他点了!” 倘若股权转让书没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也会顷刻间化为泡影,刘梓晴他们不得不服软。 “新来江夏,咱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么极端” 江夏瞥了程羽一眼:“那还不快点把程先生放了?” 刘泽松开手,程羽跌倒在地,好在经历了这么多次他已经习惯了,不过江夏刚才那“惊鸿一瞥”她久久不能忘怀。 “当初的我怎么这么飒呀!” 程羽没想到江夏还藏了一手,如此一来形势就没有那么悲观了。 “刘梓晴护士长,我虽然知道你们想得到什么,但以目前这副身体的状况,我也实在没法和你们纠缠,所以股份什么的,我无所谓,不过需要提醒你一句,刚才冉奕来过了。” “他还干什么了吗?”刘梓晴警觉地盯着程羽。 “他想威胁我,他说他从值班室找到了个好东西,但没告诉我是什么” 刘梓晴命令刘泽赶紧去搜,得知连那份文件都不翼而飞后,刘梓晴气得直跺脚。 “靠!被姓冉的骗了!” “那那该怎么办啊”刘泽茫然地望着刘梓晴。 “还能怎么办?”刘梓晴怒吼道,“赶紧去找人啊!愣着干什么!” 等一行人离开后,江夏终于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程羽强撑着身体把江夏扶起来。 刘梓晴已经被支走了,只要等到晚上,等江夏回家后他跳楼自杀,就不会让她沾上半点嫌疑。 江夏怯怯地问程羽为什么会这样?为了不让江夏再做傻事,出于保护的目的,程羽选择沉默着摇头。 江夏:“那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连警察都不帮我们,到底还有谁能信得过?” 程羽模棱两可道:“理论上讲我们只能靠自己,但和刘梓晴这种惨无人道的恶魔相比,冉奕还算有点人性。” 他不知道,这句话再次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下班后,江夏忧心忡忡地下楼,忽然,一个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护士小姐,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冉奕微笑着伸出手。 见江夏还在犹豫,冉奕也不再多废话,开诚布公道。 “护士小姐,我很欣赏你的探索和推理能力,今天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挽救程羽的性命,也许我该对你刮目相看才对,但你要清楚,和谐医院是刘梓晴的地盘,程羽现在只是暂时安全了,如果刘梓晴怎么也找不到我,恼羞成怒的她迟早会卷土重来。” “什么意思?”江夏不解。 冉奕:“简而言之,今天的戏码肯定会再次上演,股权转让书不在手上,还被别人抓住了把柄,不甘心的刘梓晴肯定会撕票!” “啊?那该怎么办?”江夏慌了。 “我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想保全程羽先生的性命了,但我毕竟不是医护工作者,这个时间贸然进去肯定会被怀疑的,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单纯的江夏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毅然决然地转身上楼。 而病房内的程羽见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后,他一点点地挪到窗边,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才勉强坐了上去。 【终于要结束了】 但在程羽向后仰身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江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跑到窗边的瞬间,他跌了下去。 “程羽先生!” 伴随着江夏的惊呼,程羽的心情也伴随着自由落体坠入深渊。 回到现实,望着那个大叔模样的冉奕列数江夏的罪行,法官将审判推进了下一阶段。 【江夏的犯罪嫌疑属实】 眼看着已经进入了定罪阶段,江夏只好再次“以头抢地”,两眼一黑,再一次回到程羽身上。 她知道,如果定罪结束,她就再没有翻盘的空间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 第227章 最后的机会 程羽深知这种情况下,警方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江夏的行径只会招来刘梓晴更多的怀疑。 倘若她怀疑他们两个联起手骗她,刘梓晴定然会将整个310病房查个底朝天,那封文件也肯定保不住了。 “哟~江夏,表面上主动把自己调走,私底下还和程羽有一腿~”刘梓晴姗姗来迟,靠着门戏谑地说。 “你以为你谁呀?还真把自己当唐绘了?别做梦了,帮他这个废人有什么好处?” “还有你。”她趾高气扬地走到程羽面前。 “股份也给了,字也签了,现在股份都在我们名下,你就是个一无是处的废人,还以为能掀起什么风浪?” 说着,刘泽已经扼住了程羽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程羽无力地挣扎着。熟悉的窒息感渐渐吞没他的意识。 刘梓晴:“把门锁上,今天就做个了断。” “你你们要干什么?”江夏被一群壮汉逼入墙角。 刘梓晴冷笑:“对不起呀新来的,本来我还挺喜欢你的,谁让你知道了这么多呢?” 江夏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别过来我已经报警了咱们有话好好说” 刘梓晴:“哈?新来的,你还没搞清楚状况吗?都报警这么久了还没动静,你以为区区几个警察管得了我们吗?” 忽然,程羽有气无力地对她说: “跑快跑” 看来又要开启新的回溯了,虽说他已经对这些不存在的时空内的一切丧失了感情,但毕竟是当初的自己,他不忍心让她再遭受一遍无妄之灾。 然而,未经世事的江夏似乎还抱有一丝天真的幻想,她缓缓掏出那封股权转让书。 “不行,我不能跑您太可怜了程羽先生,过去我一直觉得命运对我已经足够不公了但您的遭遇同样太令人惋惜如果就这么让他们得逞了我不甘心!” 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决绝的态度抵住了刘梓晴的威逼,刘梓晴懵了,为了防止冉奕偷偷潜入医院窃取重要文件,她习惯性地把机密文件藏在值班室的杂物堆里,为什么会到这小妮子手上? 江夏看出刘梓晴态度的动摇,她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这是她某次见到程羽偷偷吸烟时没收的。 “你们想要这个是,如果不放了程羽先生,我就把他点了!” 倘若股权转让书没了,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也会顷刻间化为泡影,刘梓晴他们不得不服软。 “新来江夏,咱有话好好说,没必要这么极端” 江夏瞥了程羽一眼:“那还不快点把程先生放了?” 刘泽松开手,程羽跌倒在地,好在经历了这么多次他已经习惯了,不过江夏刚才那“惊鸿一瞥”她久久不能忘怀。 “当初的我怎么这么飒呀!” 程羽没想到江夏还藏了一手,如此一来形势就没有那么悲观了。 “刘梓晴护士长,我虽然知道你们想得到什么,但以目前这副身体的状况,我也实在没法和你们纠缠,所以股份什么的,我无所谓,不过需要提醒你一句,刚才冉奕来过了。” “他还干什么了吗?”刘梓晴警觉地盯着程羽。 “他想威胁我,他说他从值班室找到了个好东西,但没告诉我是什么” 刘梓晴命令刘泽赶紧去搜,得知连那份文件都不翼而飞后,刘梓晴气得直跺脚。 “靠!被姓冉的骗了!” “那那该怎么办啊”刘泽茫然地望着刘梓晴。 “还能怎么办?”刘梓晴怒吼道,“赶紧去找人啊!愣着干什么!” 等一行人离开后,江夏终于支撑不住,双腿发软地瘫倒在地,程羽强撑着身体把江夏扶起来。 刘梓晴已经被支走了,只要等到晚上,等江夏回家后他跳楼自杀,就不会让她沾上半点嫌疑。 江夏怯怯地问程羽为什么会这样?为了不让江夏再做傻事,出于保护的目的,程羽选择沉默着摇头。 江夏:“那到底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连警察都不帮我们,到底还有谁能信得过?” 程羽模棱两可道:“理论上讲我们只能靠自己,但和刘梓晴这种惨无人道的恶魔相比,冉奕还算有点人性。” 他不知道,这句话再次让之前的努力付诸东流。 下班后,江夏忧心忡忡地下楼,忽然,一个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护士小姐,有没有时间我们聊一聊?”冉奕微笑着伸出手。 见江夏还在犹豫,冉奕也不再多废话,开诚布公道。 “护士小姐,我很欣赏你的探索和推理能力,今天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挽救程羽的性命,也许我该对你刮目相看才对,但你要清楚,和谐医院是刘梓晴的地盘,程羽现在只是暂时安全了,如果刘梓晴怎么也找不到我,恼羞成怒的她迟早会卷土重来。” “什么意思?”江夏不解。 冉奕:“简而言之,今天的戏码肯定会再次上演,股权转让书不在手上,还被别人抓住了把柄,不甘心的刘梓晴肯定会撕票!” “啊?那该怎么办?”江夏慌了。 “我作为既得利益者,当然想保全程羽先生的性命了,但我毕竟不是医护工作者,这个时间贸然进去肯定会被怀疑的,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我明白了。”单纯的江夏没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毅然决然地转身上楼。 而病房内的程羽见一切终于“尘埃落定”后,他一点点地挪到窗边,尝试了好几次之后才勉强坐了上去。 【终于要结束了】 但在程羽向后仰身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了,江夏急匆匆地冲了进来,跑到窗边的瞬间,他跌了下去。 “程羽先生!” 伴随着江夏的惊呼,程羽的心情也伴随着自由落体坠入深渊。 回到现实,望着那个大叔模样的冉奕列数江夏的罪行,法官将审判推进了下一阶段。 【江夏的犯罪嫌疑属实】 眼看着已经进入了定罪阶段,江夏只好再次“以头抢地”,两眼一黑,再一次回到程羽身上。 她知道,如果定罪结束,她就再没有翻盘的空间了。 这是最后的机会。 第228章 凭一己之力托起整个世界 不过,当程羽再次面对当初的自己时,他犹豫了。 过去,他始终坚信宿主当初的所作所为非常愚蠢,将秘密埋藏在心底,不和任何人透露,明明都躺在病房内,没有行动力,没有发言权,没有获得外界信息的渠道,明明很想得到事情的真相,却只字不提当初发生过什么。 这样一个愚蠢的人,难怪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烂,天胡开局的人生,最终却落得如此窘迫的下场。 在此之前,他都认为宿主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但经历了两次回溯后,他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转变,江夏的那份单纯一次次葬送好局,令他欲哭无泪。 局势已经很明了了,徐寅想要一家独大,林源与方玲雅、刘梓晴等人联手想通过控制程羽攫取更多股份,冉奕表面上争权夺利,内地里想把他们所有人都送入大牢。 明明这么简单的局面,为什么每次都如此的被动? 原因很简单,都是这副身体的祸,程羽没有江夏不顾一切的勇气,没有林清的势力,没有唐绘一子定乾坤的重要性,没有洛雨的无辜,没有杨佳明的天赋异禀,没有田月瑶的天真无邪,甚至不如双目失明的尹心澈。 无论哪一段回溯,程羽都在扮演者受害者,他虽然名义上是墨林集团的继承人,程墨林先生的长子,但命运多舛的经历似乎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自始至终,程羽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他或许爱过唐绘,但唐绘时时刻刻想要离开囚笼,他有幸得到一个宝贝女儿,却在刚刚补偿佳佳的期待后,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他曾立志脱离父亲的庇佑,独立自主地创建一个工作室,却在多方博弈下一再遭受打击;他曾得到过一个天才设计师,何阳扭曲的心理不仅没让风语工作室崛起,反而让舆论跌入低谷,他曾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却也在企业破产后再无音讯。 就算他侥幸捡来一条命,命运依旧没有放过他,护士和私家侦探联手剥削着他仅剩的价值,之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直到这时回顾宿主的一生,她才明白这样彻头彻尾失败的人生究竟有多么令人绝望,倘若换作是江夏的话,早在企业倒闭的一刻就彻底崩溃了。 她终于理解宿主当初为何要自杀了。 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财富,失去了亲情爱情,失去了理想抱负,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自己争取而来的机会,现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他也在被一天天地剥夺仅剩的健康,他只想得到一个真相啊如此卑微的想法都无法满足——或许顺势结束人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倘若仅仅如此而已,他又为何,为江夏开启寻找真相的无尽回溯呢?如果仅仅是放不下妻女死亡的真相的话,早在第三段回溯结束时,一切就该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察觉,这样的思索正让她一点点地重拾回溯的初心。 虽说是因为自身的嫌疑才被牵扯入局,但随着一次次回溯深入,她也开始不自觉地了解事情的内幕,了解隐藏在帆楼市平静外表下的黑暗面,尽管自己是受害者,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将铲除徐寅等一众黑恶势力的责任抗在自己肩上。 同样是受害者也同样无数次试图反抗命运 【原来,引导江夏进入回溯的程羽,也是这么想的吗】 “原来如此啊,程羽,直到最后你都死要面子,用妻女的事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尽管遭遇了那么多不公,你也从未向命运低头过,就算被人暗算逼入死局,你也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反抗的希望寄托于我。” 这么说来,你倒是死得轻松,留下我收拾烂摊子。 不过真的轻松吗?他的思维回到现实,面对江夏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他彻底搞懂了宿主设下的局。 既然你我如此相像的话,你肯定也想做个孤胆英雄,不寻求他人帮助,不想他人倾诉一丝一毫,咬着牙承受痛苦。这么说来,我在旁人眼中也应该像个固执的蠢货。 既然如此,他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之前的护士韩凝忆,究竟是怎么死的? 程羽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江夏,单独留下了刘梓晴。 他若无其事地说:“屋里的通风管道,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清理一下了?” 刘梓晴听完浑身一颤,她赶忙压低声音:“程先生,那不是她自找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最近记性不好” 刘梓晴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姑娘贪图你的财富,当时我看出来后就立刻决定辞退她,没想到她找了个空档从通风管道里钻了进去,估计是想从那里潜入你的房间,谁曾想由于管道过于狭窄,她被生生卡死在里面,后来工作人员也是分尸后才把她一块块地取了出来。” 既然刘梓晴敢告诉他,当初宿主肯定亲历了韩凝忆的死亡,并且不能将这件事,作为给冉奕定罪的证据。 “管道等新来的小护士放假的时候再清理,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别的了,让她进来。” “好。”刘梓晴长抒一口气,退了出去,换拘束的江夏走了进来。 他明白,当初宿主的选择是正确的,在前期的准备工作中,不让任何一个无关人员入局,只需要他一个人如孤胆英雄般默默准备一切,承受一切就好。 就像在第一段轮回中,宿主曾提到的:“即使那天真的见到唐绘还活着,为了保护她,我也绝对会让她滚得远远的。”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宿主早就受够了这样无尽的折磨,他不想再任人摆弄,不想再在苦苦求饶间被人一次次榨干利用价值,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光明正大的死。 即使是这样窘迫的你,也妄想仅凭一己之力托举起整个世界吗? 那我,就帮帮你。 于是,程羽用最平静,也最冷酷无情的声音对江夏说。 【滚】 第228章 凭一己之力托起整个世界 不过,当程羽再次面对当初的自己时,他犹豫了。 过去,他始终坚信宿主当初的所作所为非常愚蠢,将秘密埋藏在心底,不和任何人透露,明明都躺在病房内,没有行动力,没有发言权,没有获得外界信息的渠道,明明很想得到事情的真相,却只字不提当初发生过什么。 这样一个愚蠢的人,难怪把一副好牌打得稀烂,天胡开局的人生,最终却落得如此窘迫的下场。 在此之前,他都认为宿主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但经历了两次回溯后,他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转变,江夏的那份单纯一次次葬送好局,令他欲哭无泪。 局势已经很明了了,徐寅想要一家独大,林源与方玲雅、刘梓晴等人联手想通过控制程羽攫取更多股份,冉奕表面上争权夺利,内地里想把他们所有人都送入大牢。 明明这么简单的局面,为什么每次都如此的被动? 原因很简单,都是这副身体的祸,程羽没有江夏不顾一切的勇气,没有林清的势力,没有唐绘一子定乾坤的重要性,没有洛雨的无辜,没有杨佳明的天赋异禀,没有田月瑶的天真无邪,甚至不如双目失明的尹心澈。 无论哪一段回溯,程羽都在扮演者受害者,他虽然名义上是墨林集团的继承人,程墨林先生的长子,但命运多舛的经历似乎跟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自始至终,程羽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他或许爱过唐绘,但唐绘时时刻刻想要离开囚笼,他有幸得到一个宝贝女儿,却在刚刚补偿佳佳的期待后,亲眼见证了她的死亡,他曾立志脱离父亲的庇佑,独立自主地创建一个工作室,却在多方博弈下一再遭受打击;他曾得到过一个天才设计师,何阳扭曲的心理不仅没让风语工作室崛起,反而让舆论跌入低谷,他曾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却也在企业破产后再无音讯。 就算他侥幸捡来一条命,命运依旧没有放过他,护士和私家侦探联手剥削着他仅剩的价值,之后再将他无情地抛弃。 直到这时回顾宿主的一生,她才明白这样彻头彻尾失败的人生究竟有多么令人绝望,倘若换作是江夏的话,早在企业倒闭的一刻就彻底崩溃了。 她终于理解宿主当初为何要自杀了。 他失去了自由,失去了财富,失去了亲情爱情,失去了理想抱负,失去了朋友,失去了一切自己争取而来的机会,现在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他也在被一天天地剥夺仅剩的健康,他只想得到一个真相啊如此卑微的想法都无法满足——或许顺势结束人生,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不过,真的是这样吗?倘若仅仅如此而已,他又为何,为江夏开启寻找真相的无尽回溯呢?如果仅仅是放不下妻女死亡的真相的话,早在第三段回溯结束时,一切就该戛然而止了。 她忽然察觉,这样的思索正让她一点点地重拾回溯的初心。 虽说是因为自身的嫌疑才被牵扯入局,但随着一次次回溯深入,她也开始不自觉地了解事情的内幕,了解隐藏在帆楼市平静外表下的黑暗面,尽管自己是受害者,她也在不知不觉中,将铲除徐寅等一众黑恶势力的责任抗在自己肩上。 同样是受害者也同样无数次试图反抗命运 【原来,引导江夏进入回溯的程羽,也是这么想的吗】 “原来如此啊,程羽,直到最后你都死要面子,用妻女的事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尽管遭遇了那么多不公,你也从未向命运低头过,就算被人暗算逼入死局,你也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将反抗的希望寄托于我。” 这么说来,你倒是死得轻松,留下我收拾烂摊子。 不过真的轻松吗?他的思维回到现实,面对江夏一板一眼的自我介绍,他彻底搞懂了宿主设下的局。 既然你我如此相像的话,你肯定也想做个孤胆英雄,不寻求他人帮助,不想他人倾诉一丝一毫,咬着牙承受痛苦。这么说来,我在旁人眼中也应该像个固执的蠢货。 既然如此,他心中只剩下一个问题了——之前的护士韩凝忆,究竟是怎么死的? 程羽随便找了个借口支走了江夏,单独留下了刘梓晴。 他若无其事地说:“屋里的通风管道,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清理一下了?” 刘梓晴听完浑身一颤,她赶忙压低声音:“程先生,那不是她自找的吗?” “什么时候的事,我最近记性不好” 刘梓晴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小姑娘贪图你的财富,当时我看出来后就立刻决定辞退她,没想到她找了个空档从通风管道里钻了进去,估计是想从那里潜入你的房间,谁曾想由于管道过于狭窄,她被生生卡死在里面,后来工作人员也是分尸后才把她一块块地取了出来。” 既然刘梓晴敢告诉他,当初宿主肯定亲历了韩凝忆的死亡,并且不能将这件事,作为给冉奕定罪的证据。 “管道等新来的小护士放假的时候再清理,您还有别的事吗?” “没别的了,让她进来。” “好。”刘梓晴长抒一口气,退了出去,换拘束的江夏走了进来。 他明白,当初宿主的选择是正确的,在前期的准备工作中,不让任何一个无关人员入局,只需要他一个人如孤胆英雄般默默准备一切,承受一切就好。 就像在第一段轮回中,宿主曾提到的:“即使那天真的见到唐绘还活着,为了保护她,我也绝对会让她滚得远远的。”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宿主早就受够了这样无尽的折磨,他不想再任人摆弄,不想再在苦苦求饶间被人一次次榨干利用价值,与其苟且偷生,不如光明正大的死。 即使是这样窘迫的你,也妄想仅凭一己之力托举起整个世界吗? 那我,就帮帮你。 于是,程羽用最平静,也最冷酷无情的声音对江夏说。 【滚】 第229章 装疯卖傻 他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刻意用某些举动吸引江夏的注意,只是她一进屋,就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呆滞的目光着实吓人。 无论江夏说什么,他都用不耐烦的语气回怼;无论江夏怎么安慰,他都时时刻刻传达着自暴自弃的思想,将自己比作将死之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正如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一样,这一世的江夏不再关注程羽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成了江夏偶尔抱怨的谈资,成了她茶余饭后的笑料。 冉奕也如期而至,他用手背上布满疤痕的右手扒开了门,他带着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资料,狡黠地威胁道。 “真相还是股份,你只能选其一。” 程羽冷静地翻阅着证据,冉奕起初的笔记十分工整,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他的字迹也变得愈发潦草。 “冉奕,没想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程羽还没看完,就合上了资料交回他手中。 “什么意思?”冉奕微微皱眉,程羽却用放声大笑回应。 “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手写的这份资料里,一笔一划都饱含着你的情感,越是接近真相,你的情绪也愈发激动,我想,既然你也愿意了解事情的真相,不如将它公之于众,何必用它来威胁我呢?” “你”冉奕一时语塞,他不明白为什么程羽一改执着的心态,反倒不关心他妻女的下落了。 冉奕:“我想给她们留些体面。” 程羽:“好呀,我也想给她们留些体面,意外事故无妄之灾,让我的妻女死得明白才是真正的体面,难不成——你还另有所图?” “少说废话!”程羽的话精准地刺激了冉奕的痛点,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怒斥道。 “认清楚现实程羽,你现在是落魄的重症病人,和阶下囚没什么区别,别再做呼风唤雨的少爷梦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是是。”程羽哂笑:“我愿意交出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额交到你手上,你呢?愿意把所谓的真相给我瞅一眼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你不是凶手,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刁难我这个将死之人呢?” “好”冉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处心积虑了许久,自以为是程羽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徐寅的内部消息、林源和方玲雅的联盟,刘梓晴给他使用的特殊药物,冉奕手上还有足够多的信息,不差这一个真相。 然而就在程羽再次接过牛皮纸袋的刹那,他猛地将它撕开,如同歇斯底里的宣泄般,程羽用尽浑身力气,将里面十几张纸撕得粉碎。 做完这些,他才微笑着回过头,望着冉奕。 “好了,现在你想要的体面达到了。” “你什么意思?”冉奕不解。“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妻女遇害的真相吗?” “因为我信任你。”程羽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回答。 “你是我的私人侦探,如果你能调查到真相,并在记录时能够与我共情,就意味着她们没有白死,我想,你既然了解了真相,一定会就此罢休,我这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做更多的事了,报警立案调查之类的事,也全权交给你负责” 冉奕在心底冷笑,没错我的确会将此案追究到底,但抱歉啊,要报复的名单里也有你的名字。 程羽见冉奕虽然答应着,但还是盯着他手中的碎纸屑看。 “还是不放心吗?那我就让它彻底消失。” 说着,他竟张大了嘴,拼了命地把碎纸片往嘴里送,眼见程羽越吃越起劲儿,不仅露出满意的笑容,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咕噜声,冉奕觉得这人一定是真疯了,生怕他噎死了给自己招惹是非,于是匆忙离去。 他自以为计划得很周全,在得知刘梓晴通过摄像头监视程羽后,他自学了三个月的电脑,生生学会了如何破解和入侵和谐医院的网络系统,在当晚,他仅仅是扣动一个按钮,就让绝大部分摄像头失灵,只留下三楼走廊正对着310病房门口的一个摄像头,供他随时观察。 门外的江夏见冉奕走了,好奇地探头往里望,却被程羽“嘭”的一声,无情地关上了门。 “滚!谁都别来烦我。” 终于清静了以后,程羽才吐出那些他吃下去的纸,将里面的牛皮纸搜集起来,攒成一坨,和这些碎纸屑一并塞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里。 他知道,冉奕肯定想放长线钓大鱼,因此不可能在近几天动手,刘梓晴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肯定也不会贸然行动,至于徐寅更是连他还活着都不知道,就更不用提了,因此,当晚将江夏锁在住院部内,伪造出蓄意谋杀现场的人,只能是他的宿主——程羽。 晚饭时,程羽偷偷尾随送餐的餐车,在紫菜汤里放了很多安眠药,保证当晚其他房间的病人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入夜后,程羽先趁着江夏出来点名,偷走了她的小笼包;又趁着江夏在值班室内摸鱼看电视剧的功夫,悄悄溜进库房偷了一把链锁,他刚想锁上一层的大门,却不巧撞上从楼上下来的刘梓晴。 二人都吓了一跳,刘梓晴下意识地问:“程羽先生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 程羽连忙将链锁藏进裤子里,他知道,刘梓晴一定是去留字条去了,她当初才不是出于同情陪江夏一起值班,只是为了时时刻刻能监视她,但由于急诊室有突发情况,她不得已离开时,担心江夏在程羽这边整出什么是非,才写了张字条。 “我晚饭吃得有点多,现在下来遛遛弯。”程羽的发言立刻引起了刘梓晴的怀疑。 “已经过了统计的时间了,按理说您应该回房间了才对,刚才江夏护士没有查你嘛?” 一听江夏,程羽立马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别再提那个烦人精了,天天跟个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哼哼,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得到程羽依旧反感江夏的消息后,刘梓晴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和程羽道别后,快步前往了抢救室。 程羽站在门口目送刘梓晴远去,确认她听不到以后,立刻关上了大门,用铁链锁死。 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第229章 装疯卖傻 他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刻意用某些举动吸引江夏的注意,只是她一进屋,就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呆滞的目光着实吓人。 无论江夏说什么,他都用不耐烦的语气回怼;无论江夏怎么安慰,他都时时刻刻传达着自暴自弃的思想,将自己比作将死之人,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话。 正如当初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一样,这一世的江夏不再关注程羽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成了江夏偶尔抱怨的谈资,成了她茶余饭后的笑料。 冉奕也如期而至,他用手背上布满疤痕的右手扒开了门,他带着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资料,狡黠地威胁道。 “真相还是股份,你只能选其一。” 程羽冷静地翻阅着证据,冉奕起初的笔记十分工整,但越接近事情的真相,他的字迹也变得愈发潦草。 “冉奕,没想到你也是个性情中人。”程羽还没看完,就合上了资料交回他手中。 “什么意思?”冉奕微微皱眉,程羽却用放声大笑回应。 “以为我看不出来么?你手写的这份资料里,一笔一划都饱含着你的情感,越是接近真相,你的情绪也愈发激动,我想,既然你也愿意了解事情的真相,不如将它公之于众,何必用它来威胁我呢?” “你”冉奕一时语塞,他不明白为什么程羽一改执着的心态,反倒不关心他妻女的下落了。 冉奕:“我想给她们留些体面。” 程羽:“好呀,我也想给她们留些体面,意外事故无妄之灾,让我的妻女死得明白才是真正的体面,难不成——你还另有所图?” “少说废话!”程羽的话精准地刺激了冉奕的痛点,他“腾”地一下站起身,怒斥道。 “认清楚现实程羽,你现在是落魄的重症病人,和阶下囚没什么区别,别再做呼风唤雨的少爷梦了,现在掌握主动权的人是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是是是。”程羽哂笑:“我愿意交出那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全额交到你手上,你呢?愿意把所谓的真相给我瞅一眼吗?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只要你不是凶手,即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也改变不了什么,何必刁难我这个将死之人呢?” “好”冉奕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已经处心积虑了许久,自以为是程羽和外界沟通的唯一渠道,徐寅的内部消息、林源和方玲雅的联盟,刘梓晴给他使用的特殊药物,冉奕手上还有足够多的信息,不差这一个真相。 然而就在程羽再次接过牛皮纸袋的刹那,他猛地将它撕开,如同歇斯底里的宣泄般,程羽用尽浑身力气,将里面十几张纸撕得粉碎。 做完这些,他才微笑着回过头,望着冉奕。 “好了,现在你想要的体面达到了。” “你什么意思?”冉奕不解。“这不是你日思夜想的妻女遇害的真相吗?” “因为我信任你。”程羽用无比平静的语气回答。 “你是我的私人侦探,如果你能调查到真相,并在记录时能够与我共情,就意味着她们没有白死,我想,你既然了解了真相,一定会就此罢休,我这副身体已经支撑不住做更多的事了,报警立案调查之类的事,也全权交给你负责” 冉奕在心底冷笑,没错我的确会将此案追究到底,但抱歉啊,要报复的名单里也有你的名字。 程羽见冉奕虽然答应着,但还是盯着他手中的碎纸屑看。 “还是不放心吗?那我就让它彻底消失。” 说着,他竟张大了嘴,拼了命地把碎纸片往嘴里送,眼见程羽越吃越起劲儿,不仅露出满意的笑容,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奇怪的咕噜声,冉奕觉得这人一定是真疯了,生怕他噎死了给自己招惹是非,于是匆忙离去。 他自以为计划得很周全,在得知刘梓晴通过摄像头监视程羽后,他自学了三个月的电脑,生生学会了如何破解和入侵和谐医院的网络系统,在当晚,他仅仅是扣动一个按钮,就让绝大部分摄像头失灵,只留下三楼走廊正对着310病房门口的一个摄像头,供他随时观察。 门外的江夏见冉奕走了,好奇地探头往里望,却被程羽“嘭”的一声,无情地关上了门。 “滚!谁都别来烦我。” 终于清静了以后,程羽才吐出那些他吃下去的纸,将里面的牛皮纸搜集起来,攒成一坨,和这些碎纸屑一并塞到了天花板上的通风管道里。 他知道,冉奕肯定想放长线钓大鱼,因此不可能在近几天动手,刘梓晴生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肯定也不会贸然行动,至于徐寅更是连他还活着都不知道,就更不用提了,因此,当晚将江夏锁在住院部内,伪造出蓄意谋杀现场的人,只能是他的宿主——程羽。 晚饭时,程羽偷偷尾随送餐的餐车,在紫菜汤里放了很多安眠药,保证当晚其他房间的病人不会发出任何动静。 入夜后,程羽先趁着江夏出来点名,偷走了她的小笼包;又趁着江夏在值班室内摸鱼看电视剧的功夫,悄悄溜进库房偷了一把链锁,他刚想锁上一层的大门,却不巧撞上从楼上下来的刘梓晴。 二人都吓了一跳,刘梓晴下意识地问:“程羽先生这么晚了这是要去哪?” 程羽连忙将链锁藏进裤子里,他知道,刘梓晴一定是去留字条去了,她当初才不是出于同情陪江夏一起值班,只是为了时时刻刻能监视她,但由于急诊室有突发情况,她不得已离开时,担心江夏在程羽这边整出什么是非,才写了张字条。 “我晚饭吃得有点多,现在下来遛遛弯。”程羽的发言立刻引起了刘梓晴的怀疑。 “已经过了统计的时间了,按理说您应该回房间了才对,刚才江夏护士没有查你嘛?” 一听江夏,程羽立马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神情。 “别再提那个烦人精了,天天跟个蚊子一样在我耳边哼哼,一刻都不让人消停。” 得到程羽依旧反感江夏的消息后,刘梓晴才稍稍放下悬着的心,和程羽道别后,快步前往了抢救室。 程羽站在门口目送刘梓晴远去,确认她听不到以后,立刻关上了大门,用铁链锁死。 不会再有人打扰了。 第23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晨一点五十五,程羽悄悄溜入值班室,见江夏不出所料地酣睡着,便放心大胆地行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德行,这边睡着,那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吵不醒。 程羽走到桌边,见到了那张字条,刘梓晴在正面写着。 【小江,我去急诊部有事,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今晚就拜托你了】 程羽为了吸引江夏的注意,特地在背面加了句。 【记住,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不要管分外的任何事】 不过由于好久没有写字生疏了太久,加之这副身体拿着笔都颤颤巍巍的,程羽涂抹修改了好几次,才勉强写完。 之后他回到了病房,拿出那份小笼包,对他而言,小笼包也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在之前和刘梓晴碰面的时候,他用胶带提取了她在门把手上的指纹,如今他用酒精擦拭掉保温盒上江夏的指纹后,又将这些指纹重新粘了上去。 程羽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红皮日记本,忽然想到了什么,从上面撕下来一页,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篇,然后把它夹到包子里,一口气吃了下去。 终于,那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尽管这一次他换了饰演的角色。 程羽强撑起身体,若无其事地站在窗前,打开窗户,抽起了烟。在江夏进屋的刹那,他说出了那句问了她整整十八次的话。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她在纠结后允诺了,顺从地坐到了他身边,听他声泪俱下地倾诉着。然而这一次,程羽并没有完全讲述宿主的过往,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江夏小姐,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江夏思忖了许久,摇了摇头:“来帆楼市一年多以来,我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其他兴趣爱好,没有社交,远离家庭,远离过去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考上护士资格证,让我能够来全国闻名的三甲医院当护士,只有这样才能出人头地但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的确有些自私了。” “不。”程羽温柔地摇了摇头,望着那个还没有遭受回溯摧残的自己。 “那这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拼命不是嘛?江夏小姐,你可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是为了妻女才固执地寻找她们的死亡真相,但归根结底,我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事实上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意义的无私,父母也是想要孩子,想要组成温馨的家庭才养育自己的宝宝,情侣间也是因为对方能够共创美好的未来才步入婚姻殿堂,甚至于消防、武警、医生、教师这些常年来宣传无私奉献的行业,抛开薪资不谈,不也是为了满足他们内心构建一个和谐社会的需求,才投入某个行业的吗?” “当然了,我说这话不是在否定他们的伟大贡献,而是想告诉你,很多事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也许你觉得当上护士仅仅是为了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考虑,但在我眼中,你这个念头所带来的蝴蝶效应,甚至能掀起一场,改变整个帆楼市的风暴。” “什么意思”还未等江夏说完,程羽已经不知不觉地退到了窗边,他微笑着道别。 “和你聊得很开心,但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会。” 他如流星般坠落,就在与晚风接触的一刹,程羽忽然感觉到,这副身体竟毫无抵抗地舒展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享受着重力牵引带来的片刻自由。 回到了法庭上,江夏抬眼望去,冉奕又沧桑了些,他添了几根白头发,脸上也变得胡子拉碴的。 但法官不给她仔细观察的时间,他已经宣判了江夏的罪行,为她辩护的律师也已经万策尽,按照法庭的章程,还剩下最后一分钟,如果被告方还拿不出证据辩驳,江夏将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至少25年有期徒刑。 冉奕已经按捺不住嘴角的微笑,千钧一发之际,江夏倏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向法官说道。 “请问,我现在还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吗?” 法官的眼睛瞬间亮了,事实上在场的大部分人虽然查不出冉奕的罪行,但从道德上讲,都相信江夏是无辜的。但无论怎么怀疑冉奕是否别有用心,但法律是法律,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面前,谁也拿冉奕没什么办法。 “当然可以。” 冉奕讥讽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作困兽斗。 江夏:“我呢,不仅仅是要辩护自己无罪,还要状告冉奕,他才是那个间接杀害程羽的凶手。” 一听此话,满座哗然。 江夏巧妙地利用了人心,她先避开不提自己的嫌疑,反倒先提冉奕。 “首先是当晚的设备受损问题,我在农村出生,家里没有电子设备,更不要提能入侵网络的电脑了,上学期间我连宽带都不会连接,到了医院以后打字基本是最慢的,这一点我的同事们应该都能作证。” “而冉奕则不同,你们可以稍微调查一下,他最近几个月应该自学了不少和信息密码有关的书籍,在他的住所里应该也能找到相关的电子设备,他才是那个为了监视程羽,而毁坏其他摄像头的人!” 见江夏反咬一口,冉奕不忿地反驳。 “空口无凭怎么能作为证据?江夏你就认命,别再胡搅蛮缠了。” “诶?”江夏以平静回应。“我可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急了?” “我的证据很简单,在310病房的通风管道里,藏着一堆纸张碎片,不出所料的话,上面应该只有程羽和冉奕的指纹,而其内容,也是冉奕用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真相来威胁程羽交出股份的证据!” 冉奕:“你胡扯!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都是程羽先生告诉我的,有问题吗?”江夏俏皮地眨了眨眼,颇具挑衅意味地说。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30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凌晨一点五十五,程羽悄悄溜入值班室,见江夏不出所料地酣睡着,便放心大胆地行动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德行,这边睡着,那边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都吵不醒。 程羽走到桌边,见到了那张字条,刘梓晴在正面写着。 【小江,我去急诊部有事,一时半会儿可能回不来,今晚就拜托你了】 程羽为了吸引江夏的注意,特地在背面加了句。 【记住,千万千万保护好自己,不要管分外的任何事】 不过由于好久没有写字生疏了太久,加之这副身体拿着笔都颤颤巍巍的,程羽涂抹修改了好几次,才勉强写完。 之后他回到了病房,拿出那份小笼包,对他而言,小笼包也是不可或缺的道具。 在之前和刘梓晴碰面的时候,他用胶带提取了她在门把手上的指纹,如今他用酒精擦拭掉保温盒上江夏的指纹后,又将这些指纹重新粘了上去。 程羽还是感觉差了点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望着红皮日记本,忽然想到了什么,从上面撕下来一页,密密麻麻地写了一整篇,然后把它夹到包子里,一口气吃了下去。 终于,那熟悉的一幕再次上演,尽管这一次他换了饰演的角色。 程羽强撑起身体,若无其事地站在窗前,打开窗户,抽起了烟。在江夏进屋的刹那,他说出了那句问了她整整十八次的话。 “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吗,江夏小姐。” 她在纠结后允诺了,顺从地坐到了他身边,听他声泪俱下地倾诉着。然而这一次,程羽并没有完全讲述宿主的过往,而是话锋一转问道。 “江夏小姐,你这辈子有没有为别人拼过命?” 江夏思忖了许久,摇了摇头:“来帆楼市一年多以来,我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生活,没有其他兴趣爱好,没有社交,远离家庭,远离过去的朋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考上护士资格证,让我能够来全国闻名的三甲医院当护士,只有这样才能出人头地但现在想来,这样的想法的确有些自私了。” “不。”程羽温柔地摇了摇头,望着那个还没有遭受回溯摧残的自己。 “那这其实也是在为自己拼命不是嘛?江夏小姐,你可能会有一种错觉,觉得我是为了妻女才固执地寻找她们的死亡真相,但归根结底,我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事实上这世上本就不存在绝对意义的无私,父母也是想要孩子,想要组成温馨的家庭才养育自己的宝宝,情侣间也是因为对方能够共创美好的未来才步入婚姻殿堂,甚至于消防、武警、医生、教师这些常年来宣传无私奉献的行业,抛开薪资不谈,不也是为了满足他们内心构建一个和谐社会的需求,才投入某个行业的吗?” “当然了,我说这话不是在否定他们的伟大贡献,而是想告诉你,很多事都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也许你觉得当上护士仅仅是为了自己出人头地的梦想考虑,但在我眼中,你这个念头所带来的蝴蝶效应,甚至能掀起一场,改变整个帆楼市的风暴。” “什么意思”还未等江夏说完,程羽已经不知不觉地退到了窗边,他微笑着道别。 “和你聊得很开心,但时间已经不多了,再会。” 他如流星般坠落,就在与晚风接触的一刹,程羽忽然感觉到,这副身体竟毫无抵抗地舒展开来,每一个细胞都在贪婪地享受着重力牵引带来的片刻自由。 回到了法庭上,江夏抬眼望去,冉奕又沧桑了些,他添了几根白头发,脸上也变得胡子拉碴的。 但法官不给她仔细观察的时间,他已经宣判了江夏的罪行,为她辩护的律师也已经万策尽,按照法庭的章程,还剩下最后一分钟,如果被告方还拿不出证据辩驳,江夏将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至少25年有期徒刑。 冉奕已经按捺不住嘴角的微笑,千钧一发之际,江夏倏地站起身,不卑不亢地向法官说道。 “请问,我现在还有为自己辩护的权利吗?” 法官的眼睛瞬间亮了,事实上在场的大部分人虽然查不出冉奕的罪行,但从道德上讲,都相信江夏是无辜的。但无论怎么怀疑冉奕是否别有用心,但法律是法律,铁证如山的证据摆在面前,谁也拿冉奕没什么办法。 “当然可以。” 冉奕讥讽地望着她,那眼神仿佛在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怎样作困兽斗。 江夏:“我呢,不仅仅是要辩护自己无罪,还要状告冉奕,他才是那个间接杀害程羽的凶手。” 一听此话,满座哗然。 江夏巧妙地利用了人心,她先避开不提自己的嫌疑,反倒先提冉奕。 “首先是当晚的设备受损问题,我在农村出生,家里没有电子设备,更不要提能入侵网络的电脑了,上学期间我连宽带都不会连接,到了医院以后打字基本是最慢的,这一点我的同事们应该都能作证。” “而冉奕则不同,你们可以稍微调查一下,他最近几个月应该自学了不少和信息密码有关的书籍,在他的住所里应该也能找到相关的电子设备,他才是那个为了监视程羽,而毁坏其他摄像头的人!” 见江夏反咬一口,冉奕不忿地反驳。 “空口无凭怎么能作为证据?江夏你就认命,别再胡搅蛮缠了。” “诶?”江夏以平静回应。“我可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急了?” “我的证据很简单,在310病房的通风管道里,藏着一堆纸张碎片,不出所料的话,上面应该只有程羽和冉奕的指纹,而其内容,也是冉奕用平安夜车祸案当晚的真相来威胁程羽交出股份的证据!” 冉奕:“你胡扯!这种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都是程羽先生告诉我的,有问题吗?”江夏俏皮地眨了眨眼,颇具挑衅意味地说。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231章 (终章)尘埃落定 在屏息凝神的等待中,十分钟后,搜证科那边传来消息,的确找到了江夏描述的碎纸片,并立刻联系了语言专家在现场拼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得知这个消息后,冉奕彻底坐不住了,而江夏则轻描淡写地微笑着,利用验证证据的时间,她又为自己争取到半个小时时间。 而这次,半个小时的倒计时足够了。 “既然时间还充裕,我就给大家讲讲发生在程羽先生身上的事,作为程墨林先生的儿子,他本可以在他老爹的荫蔽下当一个朴实无华的富二代,但他有理想有抱负,想要靠自己闯荡一番,可结果大家也知道了,在徐寅等人长达十年的迫害下,程羽先生最终失去了所有,妻女永远地离开了,他也重症入院。” “而医院内的护士长刘梓晴和他的私人侦探冉奕却联合起来,在他昏迷的时候签署了股权转让书,这份资料现在也藏在那堆碎片中,我们静候佳音就好,之后,他们又利用信息差,各种蒙骗程羽先生,让他痛不欲生;程羽先生雇佣了冉奕,想让他调查妻女的死亡真相,却被他用交出股权来威胁。” “为此,走投无路的程羽先生,只好通过自杀来揭示这一切,他说过,只要他活着,集团内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能占有他的股份;冉奕就能有凭有据地去抢夺那份股份;那份包含所谓真相的文件就还有价值。” “所以,只有他不在了,那些贪婪的人才会露出嘴脸和獠牙,为了各自的利益纠纷打得不可开交,掌握在他们手中的真相也能水落石出。” 【这是他不得不死的理由】 “所以,程羽先生煞费苦心地骗我走入圈套,你们可以顺便调查一下,一楼大门的铁链上也留下了他的指纹,值班室的字条上也有他的指纹,这一切都是他营造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走到台前,为他说一句公道话,让这些丑恶的罪行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说着,江夏话锋一转:“而你冉奕,我没必要探究你出于何种目的,但你的威逼利诱的确间接导致了程羽先生的自杀,你也是加害者,有什么资格坐上原告席,指摘一个无辜的实习护士!” “你在说什么鬼话!”冉奕依旧死不承认,他反驳道:“说了我那么多,你自己呢?各位都动脑子想想,一个实习护士,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连十年前的旧账都翻得出来,把徐寅那些人都送入了监狱,不就在没人能威胁到她入主墨林集团了吗?” “退一万步讲江夏,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说你是无辜的,那好,为什么还要在平安夜车祸案后和徐寅合作冒名顶替唐绘,参加新闻发布会呢?很明显,你早就入局了。” 江夏:“监控里显示得很清楚了,我在310病房里待两个多小时,这些事都是程羽先生告诉我的,至于你说的我入局的嫌疑,可以拜托警方再调查一下程羽先生胃里的东西吗?” 很快,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出来了,经过拼接比对,确认通风管道内的两份文件都和冉奕有关,坐实了冉奕曾参与瓜分程羽财产的事实,医院多处也采集到了程羽的指纹,可以证明门是他锁上的。 更重要的是,在程羽的胃里找到了一张还未消化完的致歉信,虽然部分字迹已经看不清,但通过专家比对,还是识别出了大部分内容。 大致意思是程羽早就知道唐绘已经死了,他理解江夏当初是出于好心,自打她来了医院以后就认出来了她,但由于思妻心切,他对江夏始终很抗拒,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程羽才决定在临死前给她道歉。 铁证如山,一切都指向江夏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实习护士,冉奕才是那个幕后主使。 江夏见冉奕支支吾吾的还想辩驳,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宣泄出来。 “你还想狡辩什么?需要我列举更多罪名吗?我们可以把江月湾查个底朝天,应该不难找到你杀害林清的凶器。” “我们可以调查七年前那个雨过天晴的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在中心文化广场的空中长廊上杀害了杨佳明。” “我们可以在和谐医院去年年底的太平间记录里翻一翻,找找那个叫张宇骏的小男孩到底是做手术身亡,还是被你活活捅死的!” “更不要说通风管道里被分尸的韩凝忆,她也许和我一样只是个抱着朴素正义思想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仅仅是展现出帮助程羽先生的苗头,就被你杀人灭口!” “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冉奕!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杀人恶魔!你这么做以为她会开心吗?我告诉你冉奕,唐绘已经死了!无论你尝试多少次她也不可能重生!她说过她向往的是自由,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否则,她早就能抛弃佳佳远走高飞,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虽然你承诺过要成为这世上最后一个支持她的人,但——” 【唐绘一点都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冉奕瘫倒在椅子上,他瞪大了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眨眼间变成眼窝深陷,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 江夏明白,冉奕又尝试了无数次,但她已经将所有证据布置到了极致,冉奕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他不可能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随着法槌重重落下,法官用庄严而肃穆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经审理,本案嫌疑人江夏证据充分,且并不存在杀害程羽的动机,因此本院宣判嫌疑人江夏无罪,当庭释放!” 江夏期盼“当庭释放”这四个大字太久太久,在宣判的一刹那,没有泣不成声,没有欣喜若狂,她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瘫倒在椅子上,安然地闭上了眼,享受着周围人喜悦的喧嚣。 终于解脱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她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个布满镜子的白色世界。江夏拼尽全力,一拳砸在镜子上,霎时间无数面镜子化为齑粉,那些她的残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夏缓缓睁开眼,在众人的簇拥中,她仿佛看见桌上又摆上了一个沙漏,里面的海沙簌簌地落下,直至一粒都不剩。 无尽的死亡倒计时回溯,终于结束了 第231章 (终章)尘埃落定 在屏息凝神的等待中,十分钟后,搜证科那边传来消息,的确找到了江夏描述的碎纸片,并立刻联系了语言专家在现场拼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 得知这个消息后,冉奕彻底坐不住了,而江夏则轻描淡写地微笑着,利用验证证据的时间,她又为自己争取到半个小时时间。 而这次,半个小时的倒计时足够了。 “既然时间还充裕,我就给大家讲讲发生在程羽先生身上的事,作为程墨林先生的儿子,他本可以在他老爹的荫蔽下当一个朴实无华的富二代,但他有理想有抱负,想要靠自己闯荡一番,可结果大家也知道了,在徐寅等人长达十年的迫害下,程羽先生最终失去了所有,妻女永远地离开了,他也重症入院。” “而医院内的护士长刘梓晴和他的私人侦探冉奕却联合起来,在他昏迷的时候签署了股权转让书,这份资料现在也藏在那堆碎片中,我们静候佳音就好,之后,他们又利用信息差,各种蒙骗程羽先生,让他痛不欲生;程羽先生雇佣了冉奕,想让他调查妻女的死亡真相,却被他用交出股权来威胁。” “为此,走投无路的程羽先生,只好通过自杀来揭示这一切,他说过,只要他活着,集团内的人就理所应当地能占有他的股份;冉奕就能有凭有据地去抢夺那份股份;那份包含所谓真相的文件就还有价值。” “所以,只有他不在了,那些贪婪的人才会露出嘴脸和獠牙,为了各自的利益纠纷打得不可开交,掌握在他们手中的真相也能水落石出。” 【这是他不得不死的理由】 “所以,程羽先生煞费苦心地骗我走入圈套,你们可以顺便调查一下,一楼大门的铁链上也留下了他的指纹,值班室的字条上也有他的指纹,这一切都是他营造的局,目的就是为了让我能走到台前,为他说一句公道话,让这些丑恶的罪行赤裸裸地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说着,江夏话锋一转:“而你冉奕,我没必要探究你出于何种目的,但你的威逼利诱的确间接导致了程羽先生的自杀,你也是加害者,有什么资格坐上原告席,指摘一个无辜的实习护士!” “你在说什么鬼话!”冉奕依旧死不承认,他反驳道:“说了我那么多,你自己呢?各位都动脑子想想,一个实习护士,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连十年前的旧账都翻得出来,把徐寅那些人都送入了监狱,不就在没人能威胁到她入主墨林集团了吗?” “退一万步讲江夏,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你说你是无辜的,那好,为什么还要在平安夜车祸案后和徐寅合作冒名顶替唐绘,参加新闻发布会呢?很明显,你早就入局了。” 江夏:“监控里显示得很清楚了,我在310病房里待两个多小时,这些事都是程羽先生告诉我的,至于你说的我入局的嫌疑,可以拜托警方再调查一下程羽先生胃里的东西吗?” 很快,所有的调查结果都出来了,经过拼接比对,确认通风管道内的两份文件都和冉奕有关,坐实了冉奕曾参与瓜分程羽财产的事实,医院多处也采集到了程羽的指纹,可以证明门是他锁上的。 更重要的是,在程羽的胃里找到了一张还未消化完的致歉信,虽然部分字迹已经看不清,但通过专家比对,还是识别出了大部分内容。 大致意思是程羽早就知道唐绘已经死了,他理解江夏当初是出于好心,自打她来了医院以后就认出来了她,但由于思妻心切,他对江夏始终很抗拒,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程羽才决定在临死前给她道歉。 铁证如山,一切都指向江夏真的只是个无辜的实习护士,冉奕才是那个幕后主使。 江夏见冉奕支支吾吾的还想辩驳,她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歇斯底里地宣泄出来。 “你还想狡辩什么?需要我列举更多罪名吗?我们可以把江月湾查个底朝天,应该不难找到你杀害林清的凶器。” “我们可以调查七年前那个雨过天晴的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促使你在中心文化广场的空中长廊上杀害了杨佳明。” “我们可以在和谐医院去年年底的太平间记录里翻一翻,找找那个叫张宇骏的小男孩到底是做手术身亡,还是被你活活捅死的!” “更不要说通风管道里被分尸的韩凝忆,她也许和我一样只是个抱着朴素正义思想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仅仅是展现出帮助程羽先生的苗头,就被你杀人灭口!” “你的罪行罄竹难书冉奕!你才是那个幕后黑手,杀人恶魔!你这么做以为她会开心吗?我告诉你冉奕,唐绘已经死了!无论你尝试多少次她也不可能重生!她说过她向往的是自由,不给任何人带来麻烦,否则,她早就能抛弃佳佳远走高飞,为什么还留在这里?虽然你承诺过要成为这世上最后一个支持她的人,但——” 【唐绘一点都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冉奕瘫倒在椅子上,他瞪大了眼,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整个人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眨眼间变成眼窝深陷,满头白发的耄耋老人。 江夏明白,冉奕又尝试了无数次,但她已经将所有证据布置到了极致,冉奕已经老得走不动路,他不可能再有任何翻盘的机会了。 随着法槌重重落下,法官用庄严而肃穆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经审理,本案嫌疑人江夏证据充分,且并不存在杀害程羽的动机,因此本院宣判嫌疑人江夏无罪,当庭释放!” 江夏期盼“当庭释放”这四个大字太久太久,在宣判的一刹那,没有泣不成声,没有欣喜若狂,她就是那样自然而然地瘫倒在椅子上,安然地闭上了眼,享受着周围人喜悦的喧嚣。 终于解脱了,一切都尘埃落定,她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了那个布满镜子的白色世界。江夏拼尽全力,一拳砸在镜子上,霎时间无数面镜子化为齑粉,那些她的残影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夏缓缓睁开眼,在众人的簇拥中,她仿佛看见桌上又摆上了一个沙漏,里面的海沙簌簌地落下,直至一粒都不剩。 无尽的死亡倒计时回溯,终于结束了 第232章 (故事之后的故事)新的开端 虽然正文结束了,但潮鸣还会用一大章的篇幅交代一下结局,以及揭露更确切的真相。 12月24日,平安夜 由于接近年关,医院的“生意”也忙碌起来,各种病人不约而同地涌进和谐医院,直到晚上八点半,正常的门诊才将将关闭。 新来的实习护士颜如歌实在遭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方式,她瘫倒在办公室里,扔下护士帽抱怨。 “我才刚入职半个月,是没赶上好时候吗?怎么天天都要加班?这没日没夜的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旁的同事劝她:“得了,好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呢,你还是知足,况且咱们护士长已经够人性化了,每周还尽可能地让咱们轮休。” “哼~她?”颜如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明明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怎么偏偏她当上了护士长,我不服,她肯定是有关系才进来的。” “哟~小颜,怎么还有力气在背后说我坏话呀~怎么,是活儿没干够吗?”护士长冷不丁地从颜如歌背后钻出来,吓了她一跳。 “没没没这回事江护士长,我只是想提一点小建议” “哦?”江夏故作不知情地眨了眨眼。 “什么小建议呀,不能说出来让我听听嘛?” “这”颜如歌紧张的脚趾抠地。“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些无关同样的小事,不劳您费心。”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的话,就没法解决问题了呀~”江夏依旧不依不饶。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颜如歌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江夏见她狼狈的样子,也不再捉弄她,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 “临近年关,大家都辛苦了,最近确实忙,但我也和上面申请了,会从分院给我们调来一些人手,从明天开始保证每周最多加一次班!并且所有人现在立刻下班回家。” “芜湖!江护士长万岁!”小护士将她团团围住,仿佛刚才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但江夏却拽住了刚准备跟着庆祝的颜如歌。 “不过医院总得有人守着,小颜,你刚才说了不少风凉话,今晚你可要陪我在值班室里好好探讨探讨了,以及下了晚班后,你请我吃一顿对面的沙县小吃。” 说罢江夏背着手,装出衣服领导模样离开了,一旁的同事纷纷调侃颜如歌。 “看,人江护士长挺好的,你非得找茬,但你看人家多负责,作为领导还和你一个新来的实习护士同甘共苦。” “切~”颜如歌不屑道:“天天就知道吃沙县小吃,明明年纪差不多大,做啥事都还一板一眼的,跟个老太太一样,难不成她比我们悄悄多活了好几年嘛?” 虽然这些话江夏都听进耳朵里,但她一点都不介意,自从那件事的风波过去以后,她整个人的心态都乐观豁达了许多。 案件审判结束后,高培森和一众股东代表曾邀请她入职墨林集团,并提出分给她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他们都看了庭审直播,认为了解内幕的她最适合领导墨林集团,但江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天生就不是干这块的料,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江月湾被彻底整治了一番,由于民意怨声载道,在市政府的推动下,江月湾由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被改造成了社会福利性质的养老社区,但江夏打死都不会在这里住哪怕一晚。 化德工厂及其附属产业链被全部查明,近二百多人被捕,缴获毒品达数百吨。而刘梓晴私自使用的药物中,也含有不同程度的毒品成分,因此整个和谐医院的药库也被收拾了个底朝天。 闲暇之余,江夏还拜访了很多“未曾谋面的故人”。 她在管家梁少若的指引下找到了陈洁仪的墓,是唐绘亲手立的,它被藏在唐绘家附近荒废小区的一片绿化带内,梁少若说,大小姐生前希望她的妹妹很容易害羞,希望她不被任何人打扰,于是,江夏也就远远望了望,没走近打扰。 程羽一家和程墨林被合葬在公墓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佳佳的小墓碑,上面雕刻着一个小小的提琴,据说是程羽住院期间要求制作的,提琴上还装了太阳能电池,每当有路人经过时,通过感应,藏在提琴内的录音机就会自动播放佳佳在文艺汇演上演出的曲目,仿佛在说小小的她也曾从这个世界经过。 她还见了秦鹏,地中海变得更胖了,但离开了风语工作室以后,他被一家自媒体工作室选中,他高超的电脑技术也有了用武之地,短短几个月内事业飞黄腾达。 “要是程哥还活着多好呀,我们重拾旧山河再出发,肯定能再创风语的辉煌。” 和王旭一起拜访洛雨的墓时,江夏偶然间碰到了蒋雪,蒋雪虽然不明白这个未曾谋面的陌生女人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热情,但她很乐意去讲洛雨,其实当晚何阳自杀后,洛雨就曾给蒋雪打过电话,听着她支支吾吾提到何阳的语气,蒋雪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何阳对洛雨的控制欲极强,所以—— 【无论小洛做了什么,我都会坚决地站在她这边,因为她值得】 说着她瞥了眼王旭。 “但为了这种不顾家的老男人不值得~” “是” 王旭不好意思地笑着, “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顶着那张娃娃脸,一定看不上谢顶发福的我了。”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在告别离开时,江夏发现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惦念着洛雨的墓,脸颊上那滴浑浊的泪,是一个老男人永远无法抹去的心结。 而到了杨佳明这边,虽然他已故去七年,但他留下的传奇仍传唱在工地之间,几乎所有新来的都会在老一辈的讲述中,把他标榜为榜样。 至于林源,那不过是个自大的工贼罢了。 在拜访杨佳明的过去时,江夏还无意间碰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 “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在缅怀他吗?”江夏猛地回过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常琳,七年过去了,她的容貌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飒爽的狼尾,甚至还染成了银灰色。 “我过去和他是朋友,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闹掰了,帆楼市留不下我,闯荡了几年,我好歹也混出了点出息,结果回来一打听,这小子竟然早就挂了,真不给面子。” 虽然常琳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江夏还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她自觉地送上肩。 “没事的,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也该好好骂他几句了。” “真是的”常琳把头埋进江夏的怀里,无声地抽噎着。 “我一直以为是他不愿意联系我才杳无音讯我知道他没有出卖我可他凭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啊” “哭出来就好了,就当了解一桩心事,为他送行。” 但田雨轩和田月瑶母女,则实实在在地无人问津了,江夏还是从政府的死亡证明编码里,找到了无人认领的骨灰,她实在找不到人去讲这些话,只好联系了狱中的徐寅。 她带着田月瑶生前的照片探监,轻声问。 “现在,你后悔了吗?” 徐寅木讷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她本就不该是我的女儿。” 还是一如既往地推卸责任呀,江夏正哂笑着起身离开,一旁的工作人员却叫住了她。 “江小姐,虽然徐寅这人罪大恶极,但之前为了这事,警方也彻底调查过了,经过血样比对,徐寅和田月瑶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她的确不是他的女儿。” “这样嘛谢谢了。”走出监狱门口的刹那,江夏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也许是在替她审判田雨轩。 “谁叫命运本就不公平呢?摊上这么个妈。” 张婷对江夏万分感激,在风波过后,她也成功转正,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她身着警服,拿着张宇骏的相片拍了张合照。 “这次,终于不会辜负弟弟的期望了。” 对于江夏而言,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桑哲被找到了,他当晚赌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坐长途汽车到了外省打工,在政府的资助下已经回到了学校继续读书,而李春霞的肝癌,也在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得到了遏制。 以及经过数月的整治后,帆楼市的扫黑除恶行动取得圆满成功。 徐寅、方玲雅、林源、刘梓晴、冉奕五位主犯因犯罪情节严重,犯罪影响恶劣,严重损害国家利益和人民的人身安全,被判处死刑缓刑两个月执行,其余诸如刘泽、耿斌等从犯也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至无期徒刑。 至于江夏自己,由于在扫黑除恶行动中立下赫赫功劳,加之她平日里工作就认真负责,和谐医院毫无异议地将她升任为总护士长。 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传统故事的圆满结局。 —— 入夜,整个和谐医院住院部,只剩下值班室内江夏和颜如歌两人。 颜如歌不满地发牢骚:“江护士长,咱啥时候能溜出去吃东西呀,我现在又饿又困又累,真的顶不住了” 江夏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等到十二点再巡视一遍,咱就溜~我先替你出去买罐咖啡。” 颜如歌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盯着她:“说话算数,不准提前逃岗。” “当然,我可是护士长。”江夏信誓旦旦地说,“不过如果到点我没回来,你自己查完以后去沙县小吃找我就好。” 说罢她一溜烟地逃跑了,只留下颜如歌仰天长叹:“你就是想提前逃岗!江夏!我和你没完!” 江夏哼着歌走入便利店,随手挑选了两罐热咖啡后递给收银员。 “一共是九块,抱歉女士,我们店的二维码失效了,您得用现金支付。” 江夏一摸兜,刚才走得急,连钱包都没带,现在身上除了手机空空如也,忽然,一个男人侧身上前,递了十块钱。 “我还买了瓶水,就连江小姐的账一起付了。” 江夏狐疑地转过身,竟看到了更为匪夷所思的一幕。 “程羽?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程羽微笑着摆了摆手。 公园的长椅上,江夏和程羽并肩坐着,她平复了许久心情,才缓缓开口。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呀~”程羽微笑着耸了耸肩,“不过这只是应对社会舆论的消息,我和抢救的医生解释清楚了,给每个人发了点小钱,就自然而然地隐瞒了我的死因,不过他们用管子给我洗胃找线索的时候是真难受,早知道我就不把那封道歉信吃下去了。” “所以——”江夏望着公园平静的湖面。 “你隐姓埋名了这么久,现在回来,是打算重新出山,执掌墨林集团吗?” “江护士长,现在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你了?”程羽哂笑。 “你是不是最近忙于工作,消息有点不灵通呀,墨林集团早就被收归国有了,不然那么大个企业群龙无首,迟早要闹出乱子。” 江夏有些困惑:“什么都得不到的话,你不会不甘心吗?” 程羽轻轻摇头摇了摇头,他微微扬起嘴角。 “对我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侧过脸,刀锋般的眼神藏着尘封已久的秘密。 【亲口告诉你真相】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晚风拂面,江夏下意识地眯起眼。 “难不成韩凝忆不是被自己害死的?” 程羽微笑:“那件事的确和你猜测的有很大出入,韩凝忆不仅和刘梓晴等人同流合污,还想索取额外的利益,某天晚上持械来威胁我,结果被我失手反杀,刘梓晴得知此事后也没再过多宣扬,为了不让冉奕察觉,她甚至还帮我分尸,通过通风管道一点点运走了韩凝忆的尸体。” 江夏:“这么说你也有罪咯?亏我还把你说成无辜的受害者。”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无辜的。”程羽淡淡地回答。 “我想说的真相,是更为宏观的事,江夏,你还记得在冉奕的记忆中,那个弄虚作假的老头,胡川教授吗?” 江夏点了点头:“你不会想说,那个疯老头是个货真价实的科学家。” 程羽:“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还想阐明一下他的理论。” 人脑中感知时间的部位叫海马体,胡川教授曾在十五年前提出,如果通过某种手段调整人的海马体,或许会让一个人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从而在主观层面达到时空穿越的目的。 然而他的第一批实验只换来了几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所以为了保证穿越的精确性,胡川教授引入了一个新的方法——薛定谔的猫,他将改进过海马体的志愿者关在密闭的空间内,通过减少观测者,以让密闭空间内的志愿者的存在变为量子态。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进入过密闭空间的志愿者,可以一次次地在固定的矢量坐标下,以量子形态进行稳定且连续的数据传输,以实现不同轴上的坐标共振。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能一次次地回溯,只是回溯的节点直到他意外身亡都没有搞清,像冉奕这种基于某种目的进行回溯,而与目的背道而驰的现象出现时就会重复回溯的情况,也是可以参考的样本之一。” “所以——”江夏若有所思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程羽直言不讳:“因为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说着,他拿出了唐绘的高中毕业照,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确写着“程羽”的字样,他也明显地站在第二排的位置。 “我也曾是志愿者,参与过时空回溯计划,但我究竟是怎样的根本无所谓,你才是那个关键人物。” “我?”江夏狐疑地扭过头。 “这件事还和我有关系?我和唐绘差了整整五六岁,她上高中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况且我生活在农村,怎么可能和她扯上联系?” 程羽耐心地解释:“既然如此,你可以试着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或者找一找你的家庭住址。” 江夏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照做了。 可奇怪的是,妈妈的电话显示是空号,通过百度地图搜索,她也压根找不到记忆中生活过的小村庄。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江夏不寒而栗,她感觉脑海中变得混沌,一些无序的记忆闯入脑内。 程羽继续面无表情地解释:“时空回溯对志愿者的精神状态要求很高,由于多次回溯会带来些许误差,久而久之志愿者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就会出现一种名为‘幻影’的现象,回到现实世界后,回溯者的两个人格会分裂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并且逻辑自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和普通回溯者不同的是,被分裂出的幻影能够以魂穿的方式寄托在他人身上,理论寿命是无限的。” 江夏的脑海里浮现那八段回溯的经历,的确,她一直在描摹着他人的行径,还一直以为,这只是不该发生的幻影。 等等为什么和程羽的描述如此相像? “所以,本不该存在的人…是我吗?我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童年噩梦,也都没有发生过,那些努力也毫无意义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唐绘希冀自由的一条支线,成为一个普通人,过上平凡的生活,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的拘束。 见江夏如此消沉,程羽赶忙安慰:“虽然逻辑上是这样的,但现如今真正的本体已经消亡了,按理说你能替代她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后续的隐患仍然会存在,不是所有幻影都和你一样淳朴善良,他们都是社会潜在的威胁,过于过分的回溯行为甚至会扭曲整个时空的走向。” 程羽主动牵住她的手,霎时间,一层透明的结界将他们包裹。 “我来到这条时间线,就是为了寻找唐绘丢失的人格,而唐绘是第一个出现幻影的志愿者,也是在她之后,胡川教授的时空回溯计划开始无序的野蛮生长,为了维持时空的稳定,回溯计划必须被关停,但绝大部分幻影在回溯中都已经彻底疯掉,只有你还保持理智,因而这项艰巨的任务,也只有你能做到。” 回到唐绘做出错误决定的开始,挽救她在中学时犯下的罪行,解救同样被困于时空囹圄中的同学,找出谋害胡川教授的真凶(不是冉奕),彻底关停回溯系统,让时空恢复正常。 【这或许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结界逐渐将他们从原本的时空中剥离,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新的回溯时,江夏忽然猛然挣脱程羽的手。 “你在骗我。” 江夏一边下意识地向后退,一边解释。 “我总算明白了,我的每一段回溯,每次附身的任务,实际上都是你安排的,你知道我经历的一切,能和我产生对话,却对唐绘的死视而不见,甚至任由她在这条世界线死去——你本就不爱她。” 程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情愿地解释。 “我和她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至于幻影——我根本没必要骗你,你回不回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江夏:“什么意思?” 程羽依旧面无表情:“按理说真正的你已死,留下的只有一具空壳,你的存在也不过和那些回溯的经历一样,当现在的你死去后,也终将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所以?”江夏示意程羽继续说下去。 “所以一切不过南柯一梦,只有消灭那些幻影,让时空恢复秩序,让唐绘重回之前的生活——这才是你存在的意义。”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选择权交给你,去留随意】 “这不明摆着威胁我嘛。”江夏哂笑。 【如果这副幻影的躯体能找到存在的意义,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霎时间,天地间宛若明光乍现,等光芒褪去后一切依旧如常,只是再也不见江夏和程羽的身影。 平安夜,市中心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簌簌落下的雪为这份夜色渲染了一层朦胧。 地上长长的刹车痕已渐渐淡去,人们只会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起帆楼市那些罪大恶极的恶人,却不再有人记得,那场刻骨铭心的平安夜车祸案。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 此时,还有个饿着肚子,气鼓鼓的小家伙悻悻地从沙县小吃店里走出来,颜如歌一边扫下肩膀上的落雪,一边不满地嘀咕。 “江夏你竟然敢放我鸽子!肯定是找个舒坦地方会周公去了,你等着,我明天就给院长打小报告,到时候哼哼~” 忽然,颜如歌望见前方有一束闪光,她加紧步伐跑到了长椅前,却只发现长椅下的一个红皮日记本。 “什么东西?” 她翻开书,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个实习护士的经历,她被人诬陷,成为嫌疑人,却又利用回溯的能力到各段时空中寻找证据,最终反败为胜后,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重新进入了新的回溯。 不知过了多久,颜如歌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实习护士的名字竟然是——江夏。 时间线吻合,和同事间的传闻也吻合,难不成江护士长真的有超能力? 困惑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颜如歌的肩。 “看啥咧这么入迷?” 江夏温润的声音吓了颜如歌一跳,她怔怔地望着江夏。 “护…护士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 江夏:“走?我能去哪里呀?我听说有人还想举报我逃岗?小颜,这件事你有没有头绪呀?还是说你盼着我走?” “没…没这回事…”颜如歌迅速把红皮日记本藏到身后,支支吾吾地说。 “我就是担心您…” “嗐,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我也来公园散散心嘛。” 说着,江夏把保温盒塞到颜如歌手里。 “饿了,我早就买好了,你最爱吃的蟹黄馅小笼包。” 哇!颜如歌两眼放光,注意力也很快被转移。 “护士长你对我太好啦!” 两人并肩走在橘黄色的路灯下,颜如歌一口一个地吃着小笼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话说护士长…你是不是真有什么超能力呀。” 见江夏笑而不语,颜如歌追问。 “我…我也是听说的,您有回溯的能力,在之前病人的事结案后,您又被邀请进入新的冒险…” 江夏忽然停住了脚步,细碎的雪挂在她的发梢上,映着橘黄色晶莹。 “如果我说,真的发生过这些事呢?” 颜如歌思忖许久:“但抛开真假不谈,仅仅是回溯近百次的折磨,一般人也不可能遭得住啊…即使是您…我也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故事。” 江夏笑着掸了掸肩头的雪,簌簌落下时,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了倒计时,看见海沙落下的景象。 “那如果我说,我只是配合政府的工作,里应外合推动扫黑除恶的工作,只是有些好事的写手道听途说,杜撰了一些本不存在的事迹博人眼球呢,你会相信吗?” 颜如歌若有所思:“这倒是合理…但我又觉得怅然若失…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仅此而已的故事,没有其他戏剧性的转折吗?” 江夏闭上眼,回想起她和程羽最后的交流。 唐绘曾无数次向命运抗争,却终究没有挣脱牢笼的桎梏,即使拨正了时空,迎接唐绘的或许仍旧是一片灰暗的人生。 “既然你说了我是唐绘想要活成的样子,那为何我要抛弃一切,让她再次回到笼中。” 【我选择留下,即使身为幻影,我也要代她品尝平凡的人生】 江夏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就这些了。” “啊…”颜如歌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即使回了医院,她还是不住地追问。 “姐,那你到底有没有被冤枉呀?” “那个病人还活着吗?” “冉奕算不算舔狗?” “好啦!”江夏rua着颜如歌的头。 “再不快点吃完,小笼包就凉透了!这个点小吃店都关门了,要是饿肚子我可不管~” 江夏的话果然奏效,颜如歌将刚才的好奇全部抛之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干饭之中。 江夏怜爱地望着这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恍惚间在她身上看见了许多人的影子。 陈洁仪、田月瑶、年轻的唐绘,不成熟的冉奕… 他们就像胶片中的影像般飞速掠过,回过神来早已成过眼云烟。 嗯,就这样,既然选择留下,过去发生的事就没有为人所知的必要了。 【在被捕风捉影的写手公之于众之前,就让它成为仅此而已的故事】 全书完。 第232章 (故事之后的故事)新的开端 虽然正文结束了,但潮鸣还会用一大章的篇幅交代一下结局,以及揭露更确切的真相。 12月24日,平安夜 由于接近年关,医院的“生意”也忙碌起来,各种病人不约而同地涌进和谐医院,直到晚上八点半,正常的门诊才将将关闭。 新来的实习护士颜如歌实在遭不住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方式,她瘫倒在办公室里,扔下护士帽抱怨。 “我才刚入职半个月,是没赶上好时候吗?怎么天天都要加班?这没日没夜的工作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一旁的同事劝她:“得了,好多人挤破脑袋都进不来呢,你还是知足,况且咱们护士长已经够人性化了,每周还尽可能地让咱们轮休。” “哼~她?”颜如歌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明明年纪和我们差不多,怎么偏偏她当上了护士长,我不服,她肯定是有关系才进来的。” “哟~小颜,怎么还有力气在背后说我坏话呀~怎么,是活儿没干够吗?”护士长冷不丁地从颜如歌背后钻出来,吓了她一跳。 “没没没这回事江护士长,我只是想提一点小建议” “哦?”江夏故作不知情地眨了眨眼。 “什么小建议呀,不能说出来让我听听嘛?” “这”颜如歌紧张的脚趾抠地。“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些无关同样的小事,不劳您费心。” “可是如果我不知道的话,就没法解决问题了呀~”江夏依旧不依不饶。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颜如歌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江夏见她狼狈的样子,也不再捉弄她,拍了拍她的肩笑着说。 “临近年关,大家都辛苦了,最近确实忙,但我也和上面申请了,会从分院给我们调来一些人手,从明天开始保证每周最多加一次班!并且所有人现在立刻下班回家。” “芜湖!江护士长万岁!”小护士将她团团围住,仿佛刚才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但江夏却拽住了刚准备跟着庆祝的颜如歌。 “不过医院总得有人守着,小颜,你刚才说了不少风凉话,今晚你可要陪我在值班室里好好探讨探讨了,以及下了晚班后,你请我吃一顿对面的沙县小吃。” 说罢江夏背着手,装出衣服领导模样离开了,一旁的同事纷纷调侃颜如歌。 “看,人江护士长挺好的,你非得找茬,但你看人家多负责,作为领导还和你一个新来的实习护士同甘共苦。” “切~”颜如歌不屑道:“天天就知道吃沙县小吃,明明年纪差不多大,做啥事都还一板一眼的,跟个老太太一样,难不成她比我们悄悄多活了好几年嘛?” 虽然这些话江夏都听进耳朵里,但她一点都不介意,自从那件事的风波过去以后,她整个人的心态都乐观豁达了许多。 案件审判结束后,高培森和一众股东代表曾邀请她入职墨林集团,并提出分给她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他们都看了庭审直播,认为了解内幕的她最适合领导墨林集团,但江夏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天生就不是干这块的料,你们还是另请高明。” 江月湾被彻底整治了一番,由于民意怨声载道,在市政府的推动下,江月湾由于其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被改造成了社会福利性质的养老社区,但江夏打死都不会在这里住哪怕一晚。 化德工厂及其附属产业链被全部查明,近二百多人被捕,缴获毒品达数百吨。而刘梓晴私自使用的药物中,也含有不同程度的毒品成分,因此整个和谐医院的药库也被收拾了个底朝天。 闲暇之余,江夏还拜访了很多“未曾谋面的故人”。 她在管家梁少若的指引下找到了陈洁仪的墓,是唐绘亲手立的,它被藏在唐绘家附近荒废小区的一片绿化带内,梁少若说,大小姐生前希望她的妹妹很容易害羞,希望她不被任何人打扰,于是,江夏也就远远望了望,没走近打扰。 程羽一家和程墨林被合葬在公墓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佳佳的小墓碑,上面雕刻着一个小小的提琴,据说是程羽住院期间要求制作的,提琴上还装了太阳能电池,每当有路人经过时,通过感应,藏在提琴内的录音机就会自动播放佳佳在文艺汇演上演出的曲目,仿佛在说小小的她也曾从这个世界经过。 她还见了秦鹏,地中海变得更胖了,但离开了风语工作室以后,他被一家自媒体工作室选中,他高超的电脑技术也有了用武之地,短短几个月内事业飞黄腾达。 “要是程哥还活着多好呀,我们重拾旧山河再出发,肯定能再创风语的辉煌。” 和王旭一起拜访洛雨的墓时,江夏偶然间碰到了蒋雪,蒋雪虽然不明白这个未曾谋面的陌生女人为什么会对她如此热情,但她很乐意去讲洛雨,其实当晚何阳自杀后,洛雨就曾给蒋雪打过电话,听着她支支吾吾提到何阳的语气,蒋雪就觉得不太对劲,但她也能隐约感觉到何阳对洛雨的控制欲极强,所以—— 【无论小洛做了什么,我都会坚决地站在她这边,因为她值得】 说着她瞥了眼王旭。 “但为了这种不顾家的老男人不值得~” “是” 王旭不好意思地笑着, “如果她现在还在的话,顶着那张娃娃脸,一定看不上谢顶发福的我了。” 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在告别离开时,江夏发现他还是一步三回头地惦念着洛雨的墓,脸颊上那滴浑浊的泪,是一个老男人永远无法抹去的心结。 而到了杨佳明这边,虽然他已故去七年,但他留下的传奇仍传唱在工地之间,几乎所有新来的都会在老一辈的讲述中,把他标榜为榜样。 至于林源,那不过是个自大的工贼罢了。 在拜访杨佳明的过去时,江夏还无意间碰到了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女人。 “呀,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人在缅怀他吗?”江夏猛地回过头,发现说话的人竟然是常琳,七年过去了,她的容貌一点都没变,依旧是飒爽的狼尾,甚至还染成了银灰色。 “我过去和他是朋友,不过后来因为一些事闹掰了,帆楼市留不下我,闯荡了几年,我好歹也混出了点出息,结果回来一打听,这小子竟然早就挂了,真不给面子。” 虽然常琳的语气轻描淡写,但江夏还是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她自觉地送上肩。 “没事的,都过去了这么久,你也该好好骂他几句了。” “真是的”常琳把头埋进江夏的怀里,无声地抽噎着。 “我一直以为是他不愿意联系我才杳无音讯我知道他没有出卖我可他凭什么不能再等等我啊” “哭出来就好了,就当了解一桩心事,为他送行。” 但田雨轩和田月瑶母女,则实实在在地无人问津了,江夏还是从政府的死亡证明编码里,找到了无人认领的骨灰,她实在找不到人去讲这些话,只好联系了狱中的徐寅。 她带着田月瑶生前的照片探监,轻声问。 “现在,你后悔了吗?” 徐寅木讷地摇了摇头,他已经老得不成样子。 “她本就不该是我的女儿。” 还是一如既往地推卸责任呀,江夏正哂笑着起身离开,一旁的工作人员却叫住了她。 “江小姐,虽然徐寅这人罪大恶极,但之前为了这事,警方也彻底调查过了,经过血样比对,徐寅和田月瑶之间并无血缘关系,她的确不是他的女儿。” “这样嘛谢谢了。”走出监狱门口的刹那,江夏忽然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也许是在替她审判田雨轩。 “谁叫命运本就不公平呢?摊上这么个妈。” 张婷对江夏万分感激,在风波过后,她也成功转正,成为了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她身着警服,拿着张宇骏的相片拍了张合照。 “这次,终于不会辜负弟弟的期望了。” 对于江夏而言,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桑哲被找到了,他当晚赌气,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坐长途汽车到了外省打工,在政府的资助下已经回到了学校继续读书,而李春霞的肝癌,也在社会爱心人士的帮助下得到了遏制。 以及经过数月的整治后,帆楼市的扫黑除恶行动取得圆满成功。 徐寅、方玲雅、林源、刘梓晴、冉奕五位主犯因犯罪情节严重,犯罪影响恶劣,严重损害国家利益和人民的人身安全,被判处死刑缓刑两个月执行,其余诸如刘泽、耿斌等从犯也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至无期徒刑。 至于江夏自己,由于在扫黑除恶行动中立下赫赫功劳,加之她平日里工作就认真负责,和谐医院毫无异议地将她升任为总护士长。 一切似乎都走向了传统故事的圆满结局。 —— 入夜,整个和谐医院住院部,只剩下值班室内江夏和颜如歌两人。 颜如歌不满地发牢骚:“江护士长,咱啥时候能溜出去吃东西呀,我现在又饿又困又累,真的顶不住了” 江夏看了看表:“还有十五分钟等到十二点再巡视一遍,咱就溜~我先替你出去买罐咖啡。” 颜如歌用极其不信任的眼神盯着她:“说话算数,不准提前逃岗。” “当然,我可是护士长。”江夏信誓旦旦地说,“不过如果到点我没回来,你自己查完以后去沙县小吃找我就好。” 说罢她一溜烟地逃跑了,只留下颜如歌仰天长叹:“你就是想提前逃岗!江夏!我和你没完!” 江夏哼着歌走入便利店,随手挑选了两罐热咖啡后递给收银员。 “一共是九块,抱歉女士,我们店的二维码失效了,您得用现金支付。” 江夏一摸兜,刚才走得急,连钱包都没带,现在身上除了手机空空如也,忽然,一个男人侧身上前,递了十块钱。 “我还买了瓶水,就连江小姐的账一起付了。” 江夏狐疑地转过身,竟看到了更为匪夷所思的一幕。 “程羽?怎么是你?” “好久不见~”程羽微笑着摆了摆手。 公园的长椅上,江夏和程羽并肩坐着,她平复了许久心情,才缓缓开口。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是呀~”程羽微笑着耸了耸肩,“不过这只是应对社会舆论的消息,我和抢救的医生解释清楚了,给每个人发了点小钱,就自然而然地隐瞒了我的死因,不过他们用管子给我洗胃找线索的时候是真难受,早知道我就不把那封道歉信吃下去了。” “所以——”江夏望着公园平静的湖面。 “你隐姓埋名了这么久,现在回来,是打算重新出山,执掌墨林集团吗?” “江护士长,现在是不是该这么称呼你了?”程羽哂笑。 “你是不是最近忙于工作,消息有点不灵通呀,墨林集团早就被收归国有了,不然那么大个企业群龙无首,迟早要闹出乱子。” 江夏有些困惑:“什么都得不到的话,你不会不甘心吗?” 程羽轻轻摇头摇了摇头,他微微扬起嘴角。 “对我而言还有更重要的事。” 他侧过脸,刀锋般的眼神藏着尘封已久的秘密。 【亲口告诉你真相】 “还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吗?”晚风拂面,江夏下意识地眯起眼。 “难不成韩凝忆不是被自己害死的?” 程羽微笑:“那件事的确和你猜测的有很大出入,韩凝忆不仅和刘梓晴等人同流合污,还想索取额外的利益,某天晚上持械来威胁我,结果被我失手反杀,刘梓晴得知此事后也没再过多宣扬,为了不让冉奕察觉,她甚至还帮我分尸,通过通风管道一点点运走了韩凝忆的尸体。” 江夏:“这么说你也有罪咯?亏我还把你说成无辜的受害者。” “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无辜的。”程羽淡淡地回答。 “我想说的真相,是更为宏观的事,江夏,你还记得在冉奕的记忆中,那个弄虚作假的老头,胡川教授吗?” 江夏点了点头:“你不会想说,那个疯老头是个货真价实的科学家。” 程羽:“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还想阐明一下他的理论。” 人脑中感知时间的部位叫海马体,胡川教授曾在十五年前提出,如果通过某种手段调整人的海马体,或许会让一个人失去对时间的概念,从而在主观层面达到时空穿越的目的。 然而他的第一批实验只换来了几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所以为了保证穿越的精确性,胡川教授引入了一个新的方法——薛定谔的猫,他将改进过海马体的志愿者关在密闭的空间内,通过减少观测者,以让密闭空间内的志愿者的存在变为量子态。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进入过密闭空间的志愿者,可以一次次地在固定的矢量坐标下,以量子形态进行稳定且连续的数据传输,以实现不同轴上的坐标共振。 “用通俗的话讲,就是能一次次地回溯,只是回溯的节点直到他意外身亡都没有搞清,像冉奕这种基于某种目的进行回溯,而与目的背道而驰的现象出现时就会重复回溯的情况,也是可以参考的样本之一。” “所以——”江夏若有所思地问:“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程羽直言不讳:“因为我也曾是其中一员。” 说着,他拿出了唐绘的高中毕业照,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的确写着“程羽”的字样,他也明显地站在第二排的位置。 “我也曾是志愿者,参与过时空回溯计划,但我究竟是怎样的根本无所谓,你才是那个关键人物。” “我?”江夏狐疑地扭过头。 “这件事还和我有关系?我和唐绘差了整整五六岁,她上高中的时候我小学还没毕业,况且我生活在农村,怎么可能和她扯上联系?” 程羽耐心地解释:“既然如此,你可以试着给你妈妈打个电话,或者找一找你的家庭住址。” 江夏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她还是照做了。 可奇怪的是,妈妈的电话显示是空号,通过百度地图搜索,她也压根找不到记忆中生活过的小村庄。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江夏不寒而栗,她感觉脑海中变得混沌,一些无序的记忆闯入脑内。 程羽继续面无表情地解释:“时空回溯对志愿者的精神状态要求很高,由于多次回溯会带来些许误差,久而久之志愿者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就会出现一种名为‘幻影’的现象,回到现实世界后,回溯者的两个人格会分裂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并且逻辑自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和普通回溯者不同的是,被分裂出的幻影能够以魂穿的方式寄托在他人身上,理论寿命是无限的。” 江夏的脑海里浮现那八段回溯的经历,的确,她一直在描摹着他人的行径,还一直以为,这只是不该发生的幻影。 等等为什么和程羽的描述如此相像? “所以,本不该存在的人…是我吗?我的那些刻骨铭心的童年噩梦,也都没有发生过,那些努力也毫无意义吗?”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是唐绘希冀自由的一条支线,成为一个普通人,过上平凡的生活,没有任何条条框框的拘束。 见江夏如此消沉,程羽赶忙安慰:“虽然逻辑上是这样的,但现如今真正的本体已经消亡了,按理说你能替代她的存在。但即便如此,后续的隐患仍然会存在,不是所有幻影都和你一样淳朴善良,他们都是社会潜在的威胁,过于过分的回溯行为甚至会扭曲整个时空的走向。” 程羽主动牵住她的手,霎时间,一层透明的结界将他们包裹。 “我来到这条时间线,就是为了寻找唐绘丢失的人格,而唐绘是第一个出现幻影的志愿者,也是在她之后,胡川教授的时空回溯计划开始无序的野蛮生长,为了维持时空的稳定,回溯计划必须被关停,但绝大部分幻影在回溯中都已经彻底疯掉,只有你还保持理智,因而这项艰巨的任务,也只有你能做到。” 回到唐绘做出错误决定的开始,挽救她在中学时犯下的罪行,解救同样被困于时空囹圄中的同学,找出谋害胡川教授的真凶(不是冉奕),彻底关停回溯系统,让时空恢复正常。 【这或许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结界逐渐将他们从原本的时空中剥离,就在他们即将进入新的回溯时,江夏忽然猛然挣脱程羽的手。 “你在骗我。” 江夏一边下意识地向后退,一边解释。 “我总算明白了,我的每一段回溯,每次附身的任务,实际上都是你安排的,你知道我经历的一切,能和我产生对话,却对唐绘的死视而不见,甚至任由她在这条世界线死去——你本就不爱她。” 程羽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不情愿地解释。 “我和她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但那些都无关紧要了,至于幻影——我根本没必要骗你,你回不回去也只是时间问题。” 江夏:“什么意思?” 程羽依旧面无表情:“按理说真正的你已死,留下的只有一具空壳,你的存在也不过和那些回溯的经历一样,当现在的你死去后,也终将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 “所以?”江夏示意程羽继续说下去。 “所以一切不过南柯一梦,只有消灭那些幻影,让时空恢复秩序,让唐绘重回之前的生活——这才是你存在的意义。” 【能说的就这么多了,选择权交给你,去留随意】 “这不明摆着威胁我嘛。”江夏哂笑。 【如果这副幻影的躯体能找到存在的意义,我又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霎时间,天地间宛若明光乍现,等光芒褪去后一切依旧如常,只是再也不见江夏和程羽的身影。 平安夜,市中心川流不息的十字路口,簌簌落下的雪为这份夜色渲染了一层朦胧。 地上长长的刹车痕已渐渐淡去,人们只会在茶余饭后偶尔谈起帆楼市那些罪大恶极的恶人,却不再有人记得,那场刻骨铭心的平安夜车祸案。 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 此时,还有个饿着肚子,气鼓鼓的小家伙悻悻地从沙县小吃店里走出来,颜如歌一边扫下肩膀上的落雪,一边不满地嘀咕。 “江夏你竟然敢放我鸽子!肯定是找个舒坦地方会周公去了,你等着,我明天就给院长打小报告,到时候哼哼~” 忽然,颜如歌望见前方有一束闪光,她加紧步伐跑到了长椅前,却只发现长椅下的一个红皮日记本。 “什么东西?” 她翻开书,却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一个实习护士的经历,她被人诬陷,成为嫌疑人,却又利用回溯的能力到各段时空中寻找证据,最终反败为胜后,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重新进入了新的回溯。 不知过了多久,颜如歌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实习护士的名字竟然是——江夏。 时间线吻合,和同事间的传闻也吻合,难不成江护士长真的有超能力? 困惑之际,忽然有人拍了拍颜如歌的肩。 “看啥咧这么入迷?” 江夏温润的声音吓了颜如歌一跳,她怔怔地望着江夏。 “护…护士长…你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 江夏:“走?我能去哪里呀?我听说有人还想举报我逃岗?小颜,这件事你有没有头绪呀?还是说你盼着我走?” “没…没这回事…”颜如歌迅速把红皮日记本藏到身后,支支吾吾地说。 “我就是担心您…” “嗐,好不容易休息一下,我也来公园散散心嘛。” 说着,江夏把保温盒塞到颜如歌手里。 “饿了,我早就买好了,你最爱吃的蟹黄馅小笼包。” 哇!颜如歌两眼放光,注意力也很快被转移。 “护士长你对我太好啦!” 两人并肩走在橘黄色的路灯下,颜如歌一口一个地吃着小笼包,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话说护士长…你是不是真有什么超能力呀。” 见江夏笑而不语,颜如歌追问。 “我…我也是听说的,您有回溯的能力,在之前病人的事结案后,您又被邀请进入新的冒险…” 江夏忽然停住了脚步,细碎的雪挂在她的发梢上,映着橘黄色晶莹。 “如果我说,真的发生过这些事呢?” 颜如歌思忖许久:“但抛开真假不谈,仅仅是回溯近百次的折磨,一般人也不可能遭得住啊…即使是您…我也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故事。” 江夏笑着掸了掸肩头的雪,簌簌落下时,她的脑海中仿佛又浮现了倒计时,看见海沙落下的景象。 “那如果我说,我只是配合政府的工作,里应外合推动扫黑除恶的工作,只是有些好事的写手道听途说,杜撰了一些本不存在的事迹博人眼球呢,你会相信吗?” 颜如歌若有所思:“这倒是合理…但我又觉得怅然若失…难道真的只是一个仅此而已的故事,没有其他戏剧性的转折吗?” 江夏闭上眼,回想起她和程羽最后的交流。 唐绘曾无数次向命运抗争,却终究没有挣脱牢笼的桎梏,即使拨正了时空,迎接唐绘的或许仍旧是一片灰暗的人生。 “既然你说了我是唐绘想要活成的样子,那为何我要抛弃一切,让她再次回到笼中。” 【我选择留下,即使身为幻影,我也要代她品尝平凡的人生】 江夏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就这些了。” “啊…”颜如歌失望地叹了口气,但即使回了医院,她还是不住地追问。 “姐,那你到底有没有被冤枉呀?” “那个病人还活着吗?” “冉奕算不算舔狗?” “好啦!”江夏rua着颜如歌的头。 “再不快点吃完,小笼包就凉透了!这个点小吃店都关门了,要是饿肚子我可不管~” 江夏的话果然奏效,颜如歌将刚才的好奇全部抛之脑后,全身心地投入干饭之中。 江夏怜爱地望着这孩子憨态可掬的模样,恍惚间在她身上看见了许多人的影子。 陈洁仪、田月瑶、年轻的唐绘,不成熟的冉奕… 他们就像胶片中的影像般飞速掠过,回过神来早已成过眼云烟。 嗯,就这样,既然选择留下,过去发生的事就没有为人所知的必要了。 【在被捕风捉影的写手公之于众之前,就让它成为仅此而已的故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