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摆摊忙》 第1章 开局茅草屋 “我苦命的二丫啊,你不要丢下娘。” “姐姐,呜呜呜。” 林蕙在孩童的哭声和妇人的抽泣声中缓缓张开双眼,脑袋还隐隐作痛。 “我这是在医院吗?这个女人是谁?还有这个小孩是谁?” 一连串问号在脑袋里炸开,脑袋更疼了。 “姐姐?二丫?我弟放假了?我什么时候又叫二丫啦,这到底怎么回事?”此时的林蕙脑袋除了疼,还有懵。 “呃…”林蕙一张口,嗓子没有那么干,甚至还有一点苦,应该是喝了汤药的缘故。 床边站在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妇人下首站着个黑黑瘦瘦的男孩,七八岁大的样子。 只是这也瘦得太不成样子了?跟电视上看到的难民似的,自己的弟弟也瘦,但也没这么瘦,这一看就是长期营养不良。 男孩看到林蕙醒了,惊喜道:“姐,你醒了,太好了。” 妇人也道:“二丫,你没事了,可吓死娘了。” 土得掉渣的小名,又成功把林蕙整撅过去了。 记忆如潮水般袭来,脑袋都快炸开了! 疼!要不是没力气,她早就暴走了。 终于,又如潮水褪去搬,风平浪静。 林蕙费力的从床上爬起来,眼珠子转了转,打量了一下这个屋子。 真是家徒四草啊,可不是草嘛,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个茅草屋! 不带任何泥土的纯茅草屋,要是刮点大风下点大雨,能直接给掀飞那种! 她身下睡的床也不算床,只是用几块薄板子简单的铺了一下,好在被子虽然破旧,却洗得很干净。 屋子里其他角落还有两张这样的床,草屋中间有张破桌子,三张小矮凳也是高低不稳的。 林蕙心里感叹道:“这怕是连穷都算不上,这叫一贫如洗。” 不过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每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太挑了老天爷又把我这小命收回去了怎么办? 这具身体的主人跟自己同名同姓,小名却叫二丫,作为家里唯一识字的人,家里几个孩子的大名都是林有贵取的。 就是不知道自己那抛妻弃子的人渣老爹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说来话长。 昨日里林蕙和林起耀去土地里挖野菜,在地上蹲得久了,乍然起身,眼前一黑,刚好又是站在土坎边,便顺势滚下坎去了。 这坎虽算不上特别高,但这坎底却有许多大小不一的石头。 林蕙滚下去就正好磕到了石头上,脑袋顿时就见了血,人也昏了过去,吓得林起耀一路哭啼着回家找亲娘何氏。 何氏把人背回去后,就去请了郎中来给她看了伤口和开了化瘀血的药,付了药费与诊金以后,让这本来就贫困交加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了。 林蕙觉得何氏也许哭的不止是林二丫,还有她自己。 就是不知道她要是知道了真相会是何种心情。 作为一个才刚走出象牙塔的毕业生,从读书的城市,去到一线城市还没来得及接受社会的毒打,就遭遇了车祸。 有人曾说她,是一个很倒霉的人,种种原因,不是被坑便是在被坑的路上,但她也是一个还算幸运的人,总是倒霉得不彻底。 可不是嘛,借尸还魂重生在异世,这种走了大运的事情都能让自己遇上。 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她因为性格原因,总是在抑郁的边缘徘徊,又不断的自己安慰自己明天也许会更好呢。 现在想来,哪有什么明天会更好,不到明天,你永远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但愿你来世不要这么早殇,投个好人家,幸福美满,长命百岁。 既然现在我占了你的身体,那便替你好好活下去,也会照顾好你的娘亲和幼弟,我会努力让她们过上好日子的!”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也是在给自己鼓劲。 管它三七二十一,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自然要尽全力让生活过得好一点,都死过一次了,还怕活着吗? 从昨日昏睡到现在,堪堪醒来便是这么副场景,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己这到底什么运气。 这到底拿到的都是什么剧本,这莫不是让自己来历劫的? 想得倒是多,又不修仙历什么劫! 原身的爷奶共育有两子两女,两女都已出嫁多年。 大儿子林有富,和妻李氏育有两女一子,他们的大女儿林莉比林蕙年长好几岁,去年就已经出嫁了。 二儿子林起光只比林蕙小几个月,最小的女儿林蓉又比她小了好几岁。 林老汉的小儿子林有贵便是林蕙那便宜爹了,作为家里的老幺,林老汉两口子一直都对其都是有些偏爱的。 例如,在家里有两个儿子的情况下,两老就只送了他一个去念私塾。 只是这林有贵书没读两年,家里也实在供不起了,老两口虽然有些偏心,但心眼还不至于歪到没边。 让他退了学到镇上去找了份生计,他头脑也还算灵活,没过几年也混了个不大不小的管事。 待得娶了媳妇,林老汉便给两兄弟分了家,老两口跟大儿子过。 何氏生了林蕙后,两老开始那两年也会帮忙着带孙女儿。 平日里何氏主要就是在家养猪,种地,待到收成了以后换点银钱。 第2章 让人窝心的林家老幺 林家两个儿媳李氏和何氏,刚进门那几年,两妯娌也是好过的。 只是两人性格迥异,且上头父母在好多地方也没办法一碗水端平。 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土地就是农民的命根子。 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地里刨食,时间久了,两家人也没少为了那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起嫌疑。 刚成亲那两年林有贵工钱也会上交一部分给何氏做家用,安稳日子没过几年,却开始不靠谱起来。 相比较何氏的日子比起大嫂李氏,可是难过不少。 再说那李氏进门生了大女儿林大丫后,虽说也是隔了好几年才生了二儿子林起光,林家大哥可比林有贵靠谱多了,一直对李氏都是很不错的。 这何氏这边就不是这样了,何氏进门生了林蕙以后,肚子就一直不见动静,在这个人人都重男轻女的年代,时间久了,婆婆也对她很有意见。 直到林蕙七岁多的时候,何氏才又生了林起耀,明明比李氏小了好几岁,打眼看去,却是比李氏显老不少。 林蕙都替她窝心! 其实这些都只是众多糟心事的其中之一,最令人窝心的是,这林有贵其人,真是令人无以言说。 好不容易攒了点积蓄跟着别人做生意,亏得底裤都没了,后来还沾染上了赌博,他不吸取教训不说,还继续倒腾着做生意。 又是几年下来,家里两个姑爷都轮番被他借钱借了个遍,两个舅子也被忽悠着把银子借给他。 他这人还总是不守承诺,亲戚关系也被他搞得一团糟。 虽然林蕙觉得他这越挫越勇的劲头也算精神可嘉,但这人品实在不过关啊。 林老汉和严氏相继过世以后,更是没人能管得住他了。 十天前,一群镇上专门催债的,凶神恶煞的找来,说是林有贵跟他们赌坊借了银子。 白纸黑字的写着,到期还不了,便要用房子并几亩良田抵债。 一番扯皮,房子最终还是没保住,屋子里一应家具也没拿得出来多少。 那些家具对于收债的来说,都是要再拿去典卖的,怎么可能让你拿得走? 只是一些锅碗瓢盆和一些破旧应用之物,何氏跟人好说歹说,才同意让她拿了一些不是缺个角便是少个口的出来。 当晚一家四口是住到了林老大家,这林有贵更是趁人不查。 连夜跑路了。 何氏这些年一直因为他借了娘家兄弟的银子,不是赖账就是能拖多久拖多久,最后也不会如数还回去。 觉得实在很对不起自己娘家兄弟,也没脸回娘家。 更不想一直过那寄人篱下的日子,本来生活就已经足够糟心的了! 便在村头找人帮忙搭了个茅草屋,又请人搭了灶头,带着一双儿女艰难度日,日子虽然艰难,却觉得自在不少。 看着面前一脸苦涩的娘亲和幼弟,林蕙真是觉得脑袋更疼了,肝也疼。 这到底是个什么极品渣爹! 不过林蕙也有几分庆幸,庆幸当时林有贵没有想用妻儿来抵债,只怕不然抵债的就是她们娘三而不是房子和田地了! 只是后来,林蕙才知道,不是林有贵不想,而是不能,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待明白眼前人应该就是原身的亲娘何氏,林蕙缓缓开口道:“娘,我没事了,不用担心。” “你从昨晚一直昏睡到现在,娘差点以为…唉,那么久没进食了,我去给你煮点吃的。” 何氏说完便往屋外走去,没一会儿便端了一碗稀粥进来,粥不算浓稠但也不至于全是米汤,小心翼翼的端至林蕙床前。 “娘,我去那里吃。”林蕙说完便支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向屋子中间那破桌子走去。 喝完稀粥,林蕙感觉肚子也有了些许饱腹感。 嗯,脑袋也没那么疼了,看来自己脑袋有一半是饿疼的! “娘,你今天有什么事要去忙的吗?” 不忙我们出去搞事情去! “今天村里有人家办酒席,请了我去帮忙,我原打算不去了,待回头跟主人家说清楚就是,你这样子娘不放心。” “那娘你去帮忙,我会照顾好自己和起耀的。” “真的没事吗?”何氏不信的问道。 “真的没事。”林蕙抬头对何氏微笑道。 “早饭在锅里热着,你和起耀自己吃,晚饭等我回来再说。” 待何氏出门以后,林蕙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瘦巴巴的林起耀,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心头不由得一紧。 哎呀,自己刚才只顾着自己填饱肚子,完全忽略了这个小家伙,七八岁的孩子,应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想到这她心里更难受得紧了,但是环顾一下这个家里,除了大写的穷,再没有多余的东西了。 “弟你是不是也饿了?”林蕙想起何氏出门前说锅里热了早饭,于是便拉着林起耀出了草屋。 走至草屋旁边的灶台前,揭开锅盖。 两碗稀粥!两个野菜团子! 菜团子用一个碗盛着,这估计还是她昨天挖的野菜。 锅里的水还冒着一丝热气,她随手拿了张湿帕子,伸手把一碗稀粥抬起放至灶沿上,便叫林起耀过来喝粥。 “可是,大姐,现在还不是吃早饭的时候。”林起耀说道。 “你先吃这一碗,等过一会你再吃另一碗,我刚已经吃了一碗了,只再吃个菜团子就够了。” “姐,你…” 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自家大姐什么时候变得会心疼亲弟了。 林起耀只觉得有点不敢相信,更不敢吃。 林蕙看他那纠结的小模样,只得岔开话题道:“快吃,吃了我们去村里转转。” 第3章 姐弟针锋 林蕙从何氏出门以后她就一直在想,前世的自己初中毕业以后才被父母接到城里去。 在那之前一直是在乡下跟爷爷奶奶长大的,所以对乡下并不陌生。 想来自己应该是可以在这异世活下去的。 初来乍到,一定要先搞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才能有所对策。 她向来是个行动派,心里想要做什么就会立马行动起来。 等林起耀喝完粥以后,便领着他往村里去了。 她们家现在的茅草屋,在村子的最东边,小河沟村是个杂姓村子,村里也只有三十几户人家,整个小河沟村的房子都是依山而建。 村子对面山脚下有条小河,村名也因此而来,说是小河,但每年都有淹死人。 她也不会什么捕鱼的技巧,因此今天便不打算下河去。 现在还只是四月初(农历),天气也不热。 一路走去,还有些许凉意,道路两旁,靠山的一边是村舍,往河沟去的一边是田地。 一眼望去,都是劳作的身影,正是碌碌农忙时,只是可惜这里已经没有属于她们家的田地了。 她带着林起耀继续走,一路基本没停过,直走到出了村子。 这小河沟村和前世自己所处的乡下差不多,地理上主要是山林居多。 除了水田在平缓处成片,旱地都是东一块西一块的,还不成形状,像这样的地基本都是开荒得来的。 林蕙记得她们家有两处旱地是没有被拿来抵债的,离村子都比较远,有一块地旁边还有一小片野生的竹林。 现在应该正是竹笋出芽的时候,去看看有没有竹笋先,顺便再看看这一路上都有什么自己认识的草药没。 草药的生长也是要分环境的,比如有些草药就只在北方地区才会有。 而且植物都有花期和采摘期,她并不确定这里就一定会有自己认识的草药。 “唉,真是头大。” 继续往西走了半里路目的地便到了,入眼所见处,一片翠生生的野竹林,一根根的竹笋林立着。 “林二丫,起耀。” 谁? 这猛然的出声,林蕙差点吓得一个踉跄。 “三哥。”还是林起耀反应快。 原来是起光啊。 “林起光,你在这里干嘛?”林蕙四处寻了一遍,终于在一棵松枞树下找到了林起光。 “撒尿。” “哦,你撒尿蹲着?”林蕙打趣道。 “林二丫,你闭嘴。”林起光和林蕙两人,打小就是冤家。 两人都是家里最调皮的孩子,罚跪一起,挨打一起,偏偏最水火不容的也是这两人。 “叫二姐,没大没小,小心我揍你!” “那你倒是来啊。”林起光挑衅道。 “别以为我不敢。”林蕙猛上前,把他的手指捏住,往后掰。 “林二丫,你放手,痛痛痛。”林起光求饶道。 林蕙自小力气大,林起光打不赢她,但又最爱招惹她。 哼,小菜鸡,看你还敢惹我! “你一个人?” “你看不见我爹我娘啊。”林起光没好气道。 臭小子!林蕙想捶扁他。 原来,两家人的地是连在一块的,林有富夫妻俩就正带着林起光在做农活。 至于堂妹林蓉,大伯娘舍不得她来干活的。 想也知道,林起光在偷懒。 “大伯,大伯娘。”林起耀看到林有富夫妻俩后,率先喊道。 “是起耀啊,你们来做什么?”林有富问道。 “不晓得我姐呢,是她喊我来的。”林起耀也是个实诚孩子。 “大伯,大伯娘,我来摘笋子勒。”林蕙如实说道。 在原身的记忆里,她也在桌子上见过清炒竹笋这道菜的。 “哦,是吃笋子的时候了,注意点,别扎到桩子上。”大伯娘李氏叮嘱道。 “晓得了。” 竹林里有很多砍下竹子后留下的竹桩子,切口也比较尖,要是不小心绊倒了,磕到上面可是很痛的。 要是运气不好再戳到脑袋或者眼睛,想想就不寒而栗。 于是她便让林起耀在竹林外边等着,自己也只是在竹林四周掰竹笋。 很快掰好了一把抱在怀里,估了一下,把皮剥了应该刚好可以炒一碗。 又接着再掰了一把送给林有富他们。 “你们自己拿回去吃,我们想吃一会自个去掰就是。”大伯娘是个很温柔的人。 虽然大伯喜欢拿她和自家大女儿比的小毛病,大伯娘人还是挺不错的。 林起光想说不稀罕她的东西,但又敢怒不敢言。 林蕙就喜欢他这看不惯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 从早上到现在,就喝了碗稀粥,已经饿得快前胸贴后背了。 “起耀,我们回去。” 再不回,就要饿晕倒在这里了。 第4章 用不上的金手指 姐弟俩没有原路返回,走了一条小路,走着走着。 突然。 一股熟悉的香味沁人心脾,循着视线望去,一丛黄白交织的花儿正在阳光下烨烨生辉。 是金银花!村子里平时是有大小媳妇和像她这么大的小姑娘摘金银花去换钱的。 金银花是季节性的,摘的人也多,真正能摘的时间也就那么几天。 往年何氏都要忙着种地,林蕙也要帮着带林起耀,记忆里倒是没有去摘过金银花。 对于现在的林蕙来说,在自己没有任何本钱的时候,卖草药无疑是现在自己能想到成本最低的挣钱方式了。 “积少成多,自己也并不只摘金银花。”心中有了主意,便觉得前方也有了些许曙光。 步子不自觉加快了,一手抱着野竹笋,一手牵着林起耀往村子里走去。 约莫过了一刻钟后,她们便回到了茅草屋。 找了个竹筐,把竹笋放进去,又用葫芦瓢舀了一瓢水,给自己和起耀洗了手,便去锅里拿吃的。 锅里水已经凉了,林蕙往灶里添了把柴,又重新生火把剩下的一碗粥和两个野菜团子蒸热。 先给起耀端了一碗粥,拿了一个菜团子放到空碗里。 等他喝完粥再吃,自己则把剩下的一个菜团子吃了。 待起耀吃好以后,她将就着锅里的热水把碗刷了,又叫起耀和自己一起把笋子剥了皮。 往锅里舀了几瓢水,灶里又添再了一把柴,开始焯起笋子来。 待到觉得差不多了,捞出来放在竹编簸箕里沥干,最后刷了锅,熄了灶里的火。 林蕙一直有午睡的习惯,看了一下天色,现在应该是下午一点多了。 至于古人所说的时辰,她是半懂不懂的,倒是知道一个午时三刻。 叫上起耀一起,进屋后姐弟两各自到自己床上午睡。 这一觉,她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待到醒来时太阳都已经落山了,何氏也早已回来了。 “娘,你回来了。” “嗯,看你睡得正沉,便没叫醒你。”何氏此时正在摆晚饭。 破桌上已经摆好了三碗稀粥并三双筷子。 晚饭比之午饭丰盛了不少,桌上正放着一碗杂菜,不过大半碗是咸菜,还有少许青菜,应该是何氏帮忙的人家让她带回来的。 吃饭时,何氏想起自己回来时看到簸箕里的竹笋,便开口问道:“二丫,那笋子是你今天去掰回来的吗?” “是啊,娘,回来的时候我还看到金银花开了,我们可以摘金银花去换钱。” “二丫,你是想去摘金银吗?”何氏问道。 “我想明天去摘金银花到镇上药铺去卖了,再打听一下他们收什么其他常见草药,回头我再去挖,这样积少成多,我们就会慢慢有钱的。” “村子里倒是每年都有人去摘金银花,不过不是拿到药铺里去卖。 村里有人专收的,五文钱一斤,收生的,也听有人说他们拿到药铺里去不止这个价。” “那为什么我们不自己拿到药铺去。”林蕙不解道。 “哪有那么容易,药铺里不是熟人,别人也不轻易收你的药材的,还会压价。 可能还不如就在村里卖了划算,也不用特意跑一趟镇上,来回可是不远的路程呢。”何氏解释道。 原来如此! “那我明天先去摘金银花,起耀跟我一起去。” “嗯,姐,我也要和你去摘金银花。”林起耀正夹着一片青菜往嘴里送去,听得她说话,赶忙回应。 实在是自己姐姐太凶了,自己要是敢说一个不字,肯定会被她揍的。 何氏听她们这话忙道:“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去,就你们俩去我不放心,我也没什么事情要做。” 家里的田都用来抵债了,两块旱地也都种上了高粱,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何氏现在除了邻里有帮忙外也没什么事情忙。 吃过饭得收拾锅碗,林蕙帮着何氏把碗洗了,又打了盆热水分别给自己和起耀洗了脸,洗了脚。 虽然自己很想洗澡,但这条件实在是不允许啊,她们现在连厕所都没有一个,洗澡更是奢望。 好在天气并不太热,只是拧了帕子擦了一下身子,心想自己得加快挣钱的步伐了。 林蕙躺在床板子上,满脑子都在想发家大计,可惜自己前世只是一个化学专业的普通大学生,自己倒是会做肥皂和精油。 但在这材料,器材有限的环境下,实在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 就算现在自己面前摆着材料和器材… “唔,脑袋好疼!” “您的随身空间已上线,请问宿主是否即刻使用?” “什么玩意?” “您的随身空间已上线,请问宿主是否即刻使用?”脑子里这奇怪的声音又响起了,林蕙惊得一骨碌爬起来! 随后,一个现代化的实验室样的空间出现在她的眼前,工作台,通风橱,药品柜,一应俱全。 简单的扫了一下这个空间,看配套的仪器和药品,应该是根据自己目前的处境和能力水平智能化配置的。 空间的虚空界面上还有两行小字,分别是收益值:零,余额:零,她想这应该是和空间的使用规则有关。 不过,这算什么?心想事成? 好,这下算是知道了就算自己面前摆着现成的器材,也是有心无力啊。 原身就一个地地道道的乡下小妞,长这么大集市都没去过几次。 要真搞出什么精油,肥皂,美容皂啥的去售卖,是很不现实的,至少目前是不现实的,因为就算有东西也不知道该拿到哪里去售卖。 奇遇?这世上哪里来这么多奇遇? 等等,自己穿越一事不就是奇遇吗?不过到时她要怎么跟她娘解释,想想还是先算了。 想到这,林蕙只是无力的摇摇头:“不用了,我现在用不上。” “好的,宿主,等你有需要的时候可以随时召唤我。”耳边一下子便清静了。 现在倒是知道了老天其实待自己还不算太薄,这怎么也算是开了一个金手指。 第5章 堂婶 “也许我可以带着娘和弟弟进城去?像自己前世父母一样,城里生计应该比乡下多。” 前世林蕙不管小学初中高中,学校门口总有那么几个阿姨婆婆们在卖小吃。 有不少小吃自己还看家里大人也做过,自己因为年龄原因,没有实操过,各种制作流程却还是记得挺清楚的。 若是去城里可以出去支摊子卖小吃,只是这城里要租房子,还有那柴米油盐都是钱,以她们家现在的情况去城里怕是寸步难行。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睡觉! 等天大亮时,林蕙才醒来,何氏早已经起了。 想到今天要去摘金银花卖银子,赶紧爬起来,走出草屋便看到何氏正在烧火做饭。 何氏看到她出来,道:“醒了?盆里我舀了热水,你先洗脸,再去把起耀叫起来,饭就快好了,我们吃过早饭再去山上。” “好的勒。” 林起耀睡眼惺忪的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稀饭还是一人一碗,菜团子还是一人一个。 只是何氏今天多做了几个面饼子,应该是带到身上做午饭的。 吃过早饭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碗筷,家里只有一个背篓,一把镰刀,也省了分配了。 面饼子用碎布裹着,再用自制的葫芦瓶装了一瓶水,一起用一条布袋子装着。 布袋子是何氏自己做的,挂在了林蕙的脖子上。 何氏背上背着背篓,手里拿着镰刀,姐弟俩跟在她后面,一路上也偶有碰到跟她们一样背着背篓去摘金银花的。 一刻钟后,便到了北坡,何氏用镰刀劈了两根三尺长,拇指大小的木棍子。 林蕙和林起耀一人手里拿了一根,棍子自然是用来防蛇虫的。 何氏走在前面,如果是山路两边边的金银花就让两姐弟摘,长在较大的灌丛里的便用镰刀连着藤一起割下来。 两姐弟就只管把金银花从枝条上捋下来放在背篓里。 待到午时差不多,何氏找了草没有那么深,四周也相较空旷的地儿,叫两姐弟休息一下。 拿出早上出来时带的面饼子,姐弟俩一人两个,她自己则只有一个。 林蕙看着自己手里的两个面饼子,心里有点发酸,拿了一个给何氏,道:“娘,我还不很饿,饼子我只吃一个就够了,剩下那个给你吃。” 何氏也没拒绝,毕竟自己是大人,确实是饿了,便没有客气的把她递过来的面饼子接到手里。 三两下吃了,感觉体力恢复了一些,瞅了眼背篓里已经有小半篓子金银花了,收获还不错。 “再有两个时辰,背篓就差不多满了,一会儿早点回去,去村里过了秤再回家。”说完何氏便拿着镰刀往灌丛林子里去了。 她们现在进的林子,都是林子外围,更深处是不敢去的,且这金银花多长在向阳的地方,那深山老林的,也不见得能有金银花。 又一个时辰以后,林蕙见背篓已经有大半背篓金银花了,便向何氏道:“娘,我们回去了,走另外一条路。 照我们来时样子看,路两旁应该也有不少金银花,我们一路走一路摘,待回到村里时这背篓差不多就能满了。” 何氏想想道:“那就回。” 从另外一条山路回到村里时,何氏背上的背篓已经满满当当了。 何氏说现在天色还不晚,先去村里收草药的人家把金银花卖掉,于是又带着姐弟俩往村里走去。 那草药贩子的家在寨子中间位置,姐弟俩跟着何氏来到一处农家小院前,大门此时是开着的。 乡下也没那么多讲究,何氏直接领着两个孩子朝院坝里走去。 入眼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长得不算出众,但也算清秀,眉眼温和。 正抬着杆秤在称东西,旁边站着个看样子快五十了的矮瘦老妇人。 这不正是林蕙的堂婶吗? 原来村里的专收草药的人是便是自家堂叔啊,只是自己咋没什么印象呢? 难道她们是今年才开始做这件事情的? 林蕙对自己这个堂婶印象挺好的,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堂婶应该是姓杨,还记得她们家这段时间吃的粮食,正是她这个堂婶和堂叔给送去的。 都说落井下石容易,雪中送炭却难,心里也更暖了几分。 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的。 “九斤八两,给你算十斤,三婶子你稍等一下,我这就去给你拿钱来。” “二嫂,来啦,二丫,小五。”林起耀在他们这一辈孩子里正好排第五,平日家里长辈都亲切的叫其小五。 “她婶子在忙啊!”何氏一边把背篓往地上放,一边回应着。 “婶子,三叔婆。”姐弟俩也异口同声道。 “哎,你们也来卖金银花啊!”三叔婆笑着问道。 杨氏转身朝正屋里走去,不一会儿便拿了一串铜钱出来,五个一数,共数了十次,一并递到三婶子手里。 现在的人们大多都不会繁杂的算数,遇到算数的地方都是整五整十的数。 这可能也是为什么她们收的金银花五文钱一斤的原因,刚好一斤一数,林蕙在心里想道。 第6章 娘家人 待三叔婆走后,堂婶才开始称起林蕙她们的金银花来,连着背篓一起称,整整有二十斤。 “二嫂,我就不再给你去皮了,就按五文一斤给你算,我去给你拿钱。” “那怎么行,该是多少就是多少,你和她叔上次给我们送的米面都不止这点钱,就那都还没给你们钱呢,还有这背篓也是有好几斤重的,怎么可以算了呢。”何氏急忙道。 “不是跟你说好了,那些就当先借给你们的,等你们有粮食了再拿来还我们就是了,还有这金银花我们拿到药铺里去也不止这个价,我们亏不了的,自家人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杨氏说完不等何氏开口,已经去屋里拿钱了。 林蕙回忆了一下,当时她看到堂叔和堂婶送去的米大概有二十斤左右,这两年也没遇到什么大灾,米价应该还算平价,那二十斤应该要不了一百文那么多,等下就可以先把钱给婶子,如果她不收的话,以后挣钱了再来还她们的人情,她已经在心里默默计算了。 自从进了院子开始,便看到了院子里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簸箕,横竖好几排,都摆得整整齐齐的,有一排簸箕里是晒的炒过了的金银花,其他簸箕里面也晒着不少草药,还有一个簸箕里正好是她熟悉的车前子,而且一排过去都是车前子。 待杨氏去屋里拿钱的空隙,她又看了旁边一排簸箕里的草药,这一看便愣住了。 酸酸草! 好想拍脑壳,自己这什么脑子哦,林蕙想起自己在现代乡下时,那时候自己应该是十岁大了,村里有个大姐姐的腿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只记得那个大姐姐每天都带着她和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去帮大姐姐挖酸酸草,说是用来敷腿。 帮着挖半天,每次都能得到一颗棒棒糖的奖励,她从小就是个憨憨吃货,一般这种事情每次她都是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娘,阿弟,你们看,我们还可以挖这几种草药。”林蕙示意何氏和林起耀看院子里一排排的簸箕。 “那我们就可以挣更多钱了。”林起耀欣喜道。 “是的,挣更多钱给你买好吃的。”林蕙笑着说道。 何氏听得姐弟俩的对话,心里直发酸。 “二嫂,这是二十斤金银花的钱,刚好是一串钱,来,你收着。” 杨氏已经从屋里拿了一串钱出来,塞到何氏怀里,何氏推拒着说不要,就当是上次的米钱,杨氏则说米是借给她们的。 林蕙看她们在那推拉了半天,仿佛那钱是烫手山芋似的。 “娘,婶子的好意你就先领了,等我们有钱了再报答她们就是了。” “就是嘛,二嫂你现在还要养两个孩子呢,二丫头说得好,那婶子就等着二丫挣钱了来报答我啦。” “婶子,我会的。” “好孩子。” “婶子,那簸箕里其他草药都是怎么算价钱的啊。”她又问起了车前子和酸酸草的价格来。 “都是常见草药,车前草和酸浆草都是三文一斤,都是收生的,草药铺里是收干的,但是卖相不好是会压价的,我们都是收生的自己先筛选一遍,出的价格也比药铺的低一些。” “这样啊,那除了这几种草药,婶子你们还收什么其他草药吗?” “我们现在就只收这几样时常见的草药,不过看季节的,你叔每半个月去一次草药铺卖草药,二丫你们平时除了这几样草药,要是认得别的草药也可以采挖来,让你叔拿到镇上草药铺子里帮你问问,很多珍贵草药我们也不认得的。” “谢谢婶子。” “她婶子,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忙。” “婶子再见。” 从堂婶家出来以后,林蕙便在心里计算:“一天一百文,十天一千文,一个月就是三两银子,这收入不错啊。” 她想得倒是简单,却不知这地方就那么大,草药也不是天天都能采到那么多的,要都那样大家都不种地,全都挖草药去了。 有了收入娘三都很高兴,晚饭肉眼可见的粥也没那么稀了,何氏还把昨日林蕙拿回家来的竹笋全炒了。 有了希望便是好的开始,自古无利不起早,林蕙今日天不见亮就起来了,待吃过早饭,便和昨日一样,准备好中午的干粮和水,只今日比昨日多准备了一把小锄头和一条布袋子用来装车前草和酸浆草。 车前草和酸浆草在乡下是随处可见,她们的茅草屋本来就不在村子中心,出门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不少车前草,还有别人挖过的痕迹。 现在正是万物生长的时节,两场雨一下,便又是绿油油一片了,立时便撸起袖子开挖,都是只着大株的挖,整整两刻钟过去都还没彻底走出村子,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错过娘家来人。 “大哥,你看,那是不是二姐和蕙丫头,还有起耀。”村口的小路上正有两个高瘦汉子走来,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男人正向他旁边的男人问道。 “好像是。” “二妹!” 何氏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有点不敢置信的回头,待到看清楚来人时,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哥,三弟,你们咋来了。”何氏赶忙叫两个孩子,一起快步朝来人走去。 “大舅,小舅。” “昨日村里有人去走亲戚,那人是正好你们小河沟村的,跟主家摆龙门阵时把你们家这事说了出来,娘当时正是去串门子,便听说了这事,晚上便把一家人叫到一起去商量,今早便派了我和三弟来接你们娘三回家的。” 第7章 想去县城 何氏娘家何家寨距离小河沟村,其实步行只要半个时辰就到了。 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古代,平日谁家里办事情,比如婚丧嫁娶,都是要请专门的报信人去娘家和重要亲戚家里报信,而这报信人还得知道要去的地方的路,大部分还是步行。 天高路远的可不是个轻省活,一般都是跟主家关系不错的人才会去帮忙做这事。 再者说林蕙她们家的情况又不一样,一是何氏自己没有要回娘家的意思,二是小河沟村是个杂姓小村子,没有大姓宗族,除了至亲以外自是没有人管她们家的事,外人只当是看个热闹。 林蕙对这两个舅舅从小就是又惧又怕,自己这两个舅舅印象中都爱板着个脸,也不爱说话,不过两个舅娘对她们都是很好的。 娘家人来了,今日肯定是挖不成草药了,一行人又回到了茅草屋,何家两兄弟看到眼前的茅草屋,又气又愧。 “二妹,我们来晚了…” “大哥…”何氏眼眶已经泛红了。 大舅何文海开门见山道:“二妹,我们今日来便是来接你和两个外甥回去的。” 何氏听闻却摇摇头:“大哥,三弟,我怎么好意思回去,本来就亏欠你们太多了,怎可再去给你们添负担。”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我们本来就是至亲,起耀还小先不说,蕙丫头翻年就十五岁了,都是可以说亲的年纪了,你要让她一直当老姑娘吗?”小舅何文清沉声问道。 “可是…” “大哥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待找到那混账,一定让你们和离,这一次,定不让你再委屈了,忍了那么多年,不能再忍了。” 这世道,对女子是很苛刻的,就算是现代,都没有实现真正的男女平等,更别说是在男尊女卑的古代。 普通老百姓大多是休妻,和离的都是少数,大部分人都是没有底气和离的。何氏嫁进来七年才生了儿子,这时候的人们传宗接代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迟迟生不出儿子,就是会让你抬不起头。 有道是夫妻也是劝和不劝离,虽然林有贵不靠谱,但他不打人,还油嘴滑舌的,哄人的话一套又一套的。 何家人虽然对他有诸多不惯,但都是忍了又忍,如今才终于明白,没有担当的男人,要他做甚,留着过年还浪费粮食! “两位舅舅,我觉得给我说亲还早着呢,我们现在挖草药卖了换钱,能养活我们自己的,等我们攒了银钱,我就带娘和弟弟去城里讨生活去,两位舅舅农闲时不也去城里做活吗?只要有心,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 “蕙丫头想去城里?” “是啊,我们现在也没地可种了,我听人说城里有很多活计的,出路一定比在乡下多的。”林蕙和何氏一样的想法,并不想去外祖家。 她那渣爹到现在还欠着她小舅银子呢,他们能顾念亲情,主动来接她们回娘家,已经很令人感动了。 再按她的打算,也不会去外祖家,两个舅舅都是木工,日子虽然过得不拮据,但这一下多了三张嘴巴吃饭,长期住下去并不是多添双筷子的事,她们何必去给人添负担呢。 何文海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快到他肩膀的外甥女,印象中这个外甥女都很怕自己,哪能有现在这么淡定的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还有条有理的说着自己以后的打算,难道是突逢变故,开窍了吗? 何氏也觉得自己这个女儿变了不少,女儿一直跟自己都不是很亲近,管她得严厉了,便总跟自己顶嘴,平日里缺心眼得紧,哪里有像现在这么有主意。 “你倒是挺有想法,不过你们现在没有银钱,去城里怎么生活?”何文清则认为,自己这个外甥女把事情真是想得太简单了,那城里处处都要花钱,哪是那么容易去的! “所以我们在挖草药啊,只要攒够五两银子我们就去城里。”其实她并不清楚这时期的物价和购买力,只能靠一些生活碎片结合前世的记忆来估算这时期一两银子折合人民币大概五百多元左右。 五两银子便合两千多元,在前世,有两三千元在她们那个小县城,省着点也够花用一个月了,况且古代和现代的消费水平是不能一同衡量的。 “蕙丫头长大了,不错,二妹,那你呢,你也是怎么打算的?”这话何文海是朝向何氏说的。 “去城里也不错的,二丫说得对,我们现在也没有地可种了,还不如去城里呢。” “出门时娘交代了,你要是不想跟我们回去,便把这个给你。”何文海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银锭子,放到何氏手里,整整五两银子呢,林蕙再次感慨外祖一家的重情义。 “想去城里便去,我和三弟过几天也要去城里做木工,到时我们来叫你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来,好嘛,又是五两银子。 “这是我和你大嫂的心意,收着。” 如果没记错,大舅家的大表哥好像是在县里读书的,这一下子拿出来五两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旁边的何文清见状,也赶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银锭子,又是五两银子! 不等何氏有什么动作便迅速的塞到她手里道:“这是我出门时你弟媳让我带着给你的,她说以你的性子,十有八九是不会跟我们回去的。” “大哥,三弟…”何氏只觉得眼泪像决堤的江水似的,拦都拦不住,不说何氏了,就是林蕙也感动得不行,这确实也太好哭了! 第8章 新的打算 原本以为她们可能要挖好几个月的草药才能去城里,这真是瞌睡来了便有人递枕头啊。 至于这银子嘛,有外祖母那五两就够了,大舅小舅的就不要了,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算是跟外祖母她老人家借的,不过有道是千金易赔,人情难还啊。 何氏这次也不再矫情了,只默默的把银子收了起来,不过她只收了外祖母给的五两,另外的又推还给了两个舅舅,抹了把泪水道:“五两已经足够了。” “五两怎么会够,城里又不是乡下,这银子给了你就先拿着用。” “大哥说得是,二姐这银子你就且安心收着,我还有两个外甥呢,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何小舅比起何大舅,性子并没有何大舅沉闷,平日话也比何大舅多一些。 今日何文海两兄弟来小河沟村最初目的是来接娘三回何家的,见何氏坚持只要五两银子,只得转移话头让何氏带着两个孩子回何家去住,两日后跟他们一起去进城去。 何氏觉得现在自己揣了钱,就这茅屋也没地方藏银子,更不可能天天带身上,便同意了回娘家暂住两日,暂住又不是长住,姐弟俩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何氏让姐弟俩和两个舅舅在茅草屋等她,说是要去一趟孩子堂叔家,林蕙是知晓她娘的目的。 大约一刻钟以后何氏就回来了,回来后便开始收拾东西,只除了家里剩的米面是要带走的,其他锅碗瓢盆都收起来放茅草屋里了,又不是不回来了,所以没有必要都带走,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收到背篓里了。 午时,一行五人便来到了何家寨,这何家寨比小河沟村还小,整个寨子只有十几户人家,待归家时,正是吃晌午饭的时候。 何家还没有分家,一大家子都是住在一起的,何家人口简单,一桌子七个人分别是外祖父祖母,两个舅娘,表姐,两个表弟,至于大表哥正在县里求学。 林蕙即便不大了解古代的科举制度,但也知道在古代普通人家想要供一个读书人可是非常不容易的,不过从古至今,读书确实也是普通人能获得的最好的出路之一。 外祖一家家庭氛围是极好的,不管大人还是小孩,对于她们的到来都是表示欢喜的。 姐弟俩一一跟大人见过礼以后,便跟着坐下来吃饭,何家的伙食比起她们在小河沟村时,自然是好了不少的,她觉得这才是生活的感觉,之前那只能叫生存! 吃过午饭,简单收拾了碗筷,一家人便准备下地去干活了,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她们一家自然也是要跟着去帮忙的。 如此两天过去,娘三每日里就是跟着何家人一起下地,一起吃饭,至于睡觉嘛,林起耀和两个表弟睡一屋,母女俩则是和表姐何敏一起睡她的房间,林蕙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洗了几天以来的第一个澡。 “表妹,我听我爹跟奶说,你们打算去城里谋生计啊?”晚上刚躺在床上,表姐何敏便好奇的问道,何氏这会正在堂屋和外祖父祖母她们说话,现在屋里就姐妹俩人。 她打量了自己这个表姐,比自己大两岁,长得也挺好,性格不是特别了解,但是目前表现出来的还不错,哎呀,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臭小子呢,咳咳,想远了。 “对啊,我觉得城里肯定比乡下出路多的,你看大舅舅他们平时不也去城里做木活吗,我们也可以啊,我们可以去城里摆个小摊卖吃的,还可以去浣衣坊给人洗衣服,我娘绣工不错,去做绣娘也是可以的,你看这不都是生计吗?” “你个丫头怕是城里都没去过,咋知道这些的,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呢。”表姐一脸不信的说道。 一句话噎得她有点语塞,她确实没去过县城。 但她记忆里,有见过自家爷爷林老汉逢集市的时候,天不亮就起来,挑着自己编织的簸箕,徒步几个时辰去城里售卖,这不也是生计之一吗?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幸福生活是奋斗来的,好日子也不会凭空从天上掉下来! “哎呀,不去闯,不去拼,怎么会有好日过子呢,天上又不会掉馅饼下来。” “你个小妮子都哪学的这一套一套的,睡觉睡觉。”不一会儿房间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此时堂屋里的灯也熄了,阁楼上传来踏踏的脚步声,林蕙赶紧闭上眼睛,逼迫自己睡觉,也许白天干活确实累了,很快就去约会周公了。 两日后便是跟两个舅舅约好的去城里的日子,外面天还没大亮她便被何氏叫醒了。强忍住困意,简单的洗漱后,何氏便带着她和起耀跟着两个舅舅出门了,步行了半个时辰到了镇上。 今天是镇上的赶集日,在集市口搭了去县里的牛车,才过巳时她们就到了城南门外。 城门没有想象中的高大,守城的兵士会对她们进行盘查,不过重点是为了稽查通缉犯人和外域来人,县域内的普通人进城,基本上是没有多大阻碍的。 她算是明白自家爷爷为什么能徒步去城里卖簸箕了,无论是小河沟村还是何家寨,到县城按她估计直线距离都才六七公里。 实际路程肯定是不止的,全步行的话不过一个半时辰,她们是一半步行,一半搭牛车,最后自然是一个时辰都没到就到达目的地了。 一行人进城以后,先找了个路边摊,点了五碗青菜面条,待吃了东西,填饱肚子以后,何氏便向摊主打听牙行在哪里。 这刚进城的人,想要赁房,一般都是找牙行,两个舅舅他们做木工活,一是有熟人带着,二是大部分主家都是包吃包住的,是以他们也不知晓牙行的具体。 第9章 进城了 枫阳城是一座美丽的小城,河流穿城而过,河岸两旁都是一排排的房子。 城东城西两面环山,城南和城北各有一个城门,城南是老城区,房屋店铺都比城北的密集。 一行人在城中问了几次路才找到牙行,接待她们的牙人是个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 问清楚来意后按她们的要求推荐了一处房子,把手头其他事情简单安排了一下后便带着她们去看房子了。 两位舅舅也是要跟着她们去看看具体情况的。 牙人一路上都在跟她们介绍那宅子的情况:“那宅子的主家周婆婆,早年丧夫,含辛茹苦拉扯大幼子大壮,前年大壮所在的马帮在一次走马时,遇上劫匪,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大壮常年在外行走,媳妇头七一过就回娘家改嫁了,如今只有周婆婆独自带着孙子小生子过活。 她那宅子也是大壮在生时挣的家业,为了多一点进项,便把空余的东厢和西厢拿来出赁了。 周婆婆特别叮嘱了只赁给妇孺,这合意的赁客也没那么好找,东厢去年赁给了一个带女儿的寡妇,西厢至今还没找到合意赁客。 我今日一看到你们,又听得你们的需求,便想到了周婆婆那里。” 不一会儿,牙人就带她们来到了一处宅子前,叩响房门。 开门的是一位老妇人,在看到她们身后的两位舅舅时,脸色微变。 见此情景,牙人赶忙笑着解释道:“周阿婆,你家西厢不是有三间屋子还挂在我们牙行出赁的吗? 想赁房的是这娘三,那两个汉子是家里亲戚,今日只是来陪她们看房子的。 这男娃子也和你家那孙子差不多大,我想这赁客应是能合你们意的,所以便带她们来你这处看房子了。” 听得牙人如此说了,那老妇人也很爽快的叫她们进院子去了。 林蕙观察了这个院子,只有一层的木瓦房,中间设有天井,正屋应该是主家在住,东厢这会也没看到有人进出屋子。 最终她们赁下了西厢的三间屋子带一个独立小厨房,至于茅厕则是共用的。 这会院里除了她们一行五人和牙人,就只那老妇人和她孙子了,屋侧还有一口小井,这样用水倒是很方便了。 枫阳县属多雨地带,很多人家都有挖井,井也并不是那种深井。 简单来说就是在有地下水渗出的地方挖个水坑,三面和顶上砌上大石板,留一面舀水就行。 林蕙还看中这里离城中央也不远,从这里去城中央只要半刻钟就到了,那里人流量大,吃得起小吃的人也多。 摊位是县衙统一管理的,只需要每月交摊位费就可以赁用,这些都是她们吃面时,跟那摊主打听来的。 院子前面只有一条小巷往左转去才是正大街,因为不是在正街上,所以只能做普通住宅用。 房子还是挺新的,每月房租三百文,林蕙她们现在身上零零总总共十五两银子左右。 省着点花应该是够好几月的,这好几个月还怕挣不来新的银子吗? 想到自己要做的小吃第一件事就是会用到石磨,结合自己在乡下看到的,一个村子里就那么一两家有石磨。 就算是城里,应该也只有磨坊,只是不知道现在人们是驴拉磨还是手推磨。 且先找这个牙人打听一下:“婶子,你知道这城里磨坊在哪里吗?” 牙子也没问她打听磨坊做什么,反正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遂答道:“在你们后面这条街的最东头就有一家磨坊,至于费用嘛,那要看你磨的什么东西了。” “多谢婶子。” “丫头,我们家就有磨子,只是是手推的,你若推得动,随时去使都行。”周婆婆见她打听磨坊的事,便很大方的说道。 那可真是太好了! 赁房子的其他事宜因为主家也在很快就解决好了,把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以后,接着就该是去采买生活用品了。 现在的她们离脱贫还遥远得很,但该买的生活必需品还是不能省的,送走牙子后何氏便带着姐弟俩出门去采购了。 走在陌生的街道上,林蕙心里有那么一丝茫然,前路一片未知。 未知又如何,要是继续住茅草屋,食不果腹不说,连如厕都没地儿解决,更别说洗澡了。 这样的日子,要命! 何氏背着背篓,带着姐弟俩先是去买了油米酱醋,又去布庄扯了两匹粗布,打算给两个孩子各做一套换洗衣服。 南方四月的天气已经不怎么冷了,林蕙自出了门便一直在合计自己摆摊要准备的东西。 小厨房只有一个独孔灶和一口方形石水缸,炉子,铁锅今日都不打算买,她跟何氏支了半两银子,说是等自己赚钱了还给她。 何氏内心有点犹豫,但还是给了她一颗碎银子。 铁器比自己预想便宜些,在铁器铺挑来选去的终于选定了两个矮胖打酒提子,何氏也买了一些应用之物,都是轻省易拿的。 出了铁器铺子接着去米铺子买米,何氏买了十斤掺了沙砾的米。 林蕙买了两斤没有任何杂质的大米和一斤糯米,待东西买得差不多以后,一家人又去集市买了碗筷。 看着她买了一斤干黄豆,何氏本就对她买净大米的事有疑惑,现在更是不解了,便问道:“二丫,你买糯米和豆子做什么?” “娘,回家再跟你说。” 三人直到太阳快下山时才回到院子里,此时院子里正有一个和何氏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在打水,何氏示意两个孩子喊人。 林蕙:“婶子好,我小名叫二丫,这是我弟弟起耀” 林起耀:“婶子好。” “哎,好,婶子家里也有个和二丫家差不多大的丫头,你们应该能玩到一处去。”那妇人笑着朝她们回应道。 第10章 我可能不是你女儿 “那我以后就有伴了。” 城里烧柴都是要花钱的,今日买的东西有点多,何氏没有买柴。 实在是拿不动了,便去周婆婆家买了一捆柴,晚饭一家人仍旧吃的面饼子。 这时候人们晚饭都吃得早,毕竟不是谁家都点得起油灯的。 林蕙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赶忙把白日买的大米,糯米,黄豆拿出来。 一斤大米,三两糯米,一两黄豆,分别用器具盛好,又舀了热水进去泡发。 何氏在洗碗,林蕙看了眼她这会已经把碗洗得差不多了。 想到白天自己说的话,组织了一下措辞,便开口道:“娘,我想跟你说个事,你听了千万要稳住啊。” “什么事啊。” “我可能不是你女儿!” “你说什么!”何氏的语气明显发颤又有几分不可置信。 “自从我摔了脑袋醒来以后,脑袋里就多了一个梦境,那梦里的世界和我们这里不太一样。” “那梦里我也有父母,还有一个弟弟,那里的人们崇尚平等,人们安居乐业,出门也不用走多少路,各种各样的代步工具。每日吃的都是大白米饭,肉也管够,总之,是和我们现在完全不同的世界,我现在做的东西就是在那个梦里看到的,我也怀疑那不是梦,因为真的太真实了。” “你就是我的女儿二丫,那肯定只是你的一个梦,都是娘没用,没能让你跟起耀吃上大白米饭和肉。” 这怎么跟自己预想的不一样? 林蕙早就想过自己把这怪力乱神的事情跟何氏说了以后会有什么结果。也许什么事也没有,也许会被当做妖怪也不一定,只是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我脑袋里装了很多不属于这具身体的东西,我跟娘坦白,就是想以后我可能会利用它们来挣钱。可这些都是以前的我不会的,我不想到那时再引起你的猜疑,更加伤了母女情分。” 本就不够深厚的母女亲情,再要折腾一下不得更淡薄了。 “二丫,你…”何氏眼眶微微的红了。 林蕙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这又是何必呢?但是人一旦撒了第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第一个谎,那便不如一开始就坦诚相待,只是她这算不算开局就自爆? 时下人们都是有些信奉鬼神的,林蕙在说出她可能不是何氏的女儿以后,何氏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恍然感。 没有人能比一个亲生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女儿的,一个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呢,何氏偶也在心里问自己这真的还是她的女儿吗?可是不管她是谁,她都是自己的女儿林二丫,她的样子没有变,她的声音没有变,还是那个林二丫。 “那你还认我这个娘吗?”林二丫从小没少挨打,何氏也不知道这孩子记没记仇。 “当然,我对你和小弟的亲情都是真实的,我发过誓的,我要带你们过好日子的。” “你这丫头,这件事除了我以后不要再对第二个人说起了。” “不会再跟别人说的,我就是你的女儿二丫,那可能真的只是个梦而已啦。” 虽然这对何氏来说有些残忍了,但是林蕙却想得比较多,也不敢保证以后自己无论做什么,说什么,何氏都是无条件的相信自己,往往被最亲近的人猜疑也最是伤人。 “你刚刚准备的那些都是在梦里学来的吗?” “是啊,那米和豆子都要泡一个晚上,明日才知道结果呢。” 经过一夜的泡发,林蕙把米和豆子全都倒在一个盆里,又准备好一个空的盆子后便去正房看周婆婆起来了没有。 到了正房只看到堂屋门是开着的,她站在屋子外喊道:“周婆婆,你起了吗?” “二丫吗?我在灶房,你过来。”周婆婆的声音从灶房里传来。 一般人家的灶房和主屋是挨着的,有的在主屋右侧,有的在主屋左侧,更有的在后房,不过都比主屋低矮一些,一眼就能看出来。 径直往屋子左边走去,推开房门,进到灶房里才看到西厢的婶子和她的女儿也在,小姑娘蹲在灶前往灶孔里放柴。 周婆婆和婶子正在点豆腐,好嘛,林蕙这下算是知道了昨日周婆婆说她家有磨子的原因了,敢情这是一个家庭豆腐坊啊。 “婆婆,婶子,早上好。” “我姓秦,这是我女儿文秀,你们俩谁大?”秦婶子问道。 “婶子我今年十四岁了。” “那就是你大。” “文秀妹妹。” 蹲在地上的文秀没应声,继续往灶里放柴火,不过林蕙也没当回事,她的目的又不是来认识新朋友的。 “婆婆,我是来跟你借用一下你们家磨子的。”林蕙赶紧奔正事道。 “可以,你随便用。” 征得主人家的同意后便准备去拿东西了,此时的何氏也已经起来了。 林蕙跟她说了已经去和周婆婆说好了借用磨子的事,何氏便说和她一起去推磨,这石磨她可是推不动的。 何氏摇动推杆赶磨,林蕙往磨里添东西,磨口下方再用一个盆接好。 昨夜准备的东西并不多,很快就磨好了,再去院里打水把磨洗好后,娘俩一番道谢后才回到她们的小厨房里。 昨日何氏买了麻油,林蕙拿出自己买的两个矮胖提子,往锅里倒了油,便去烧火。 待锅里油烧热以后,她便开始用勺子从盆里舀浆,按自己想要的大小舀适量稠浆放在提子里,再放到油锅里炸。 如此反复,待可以出锅后,便开始把提子粑一个个往干净的碗里捡,还拿了一个让何氏尝尝味道。 “娘,如果我们去摆摊买这个提子粑,你觉得怎么样?” “娘觉得可行。”何氏原本打算今天去城里各处转转,看有什么活计可做的。 “这是你在梦里学到的吗?” “对啊,不止呢,我还会更多的吃食。”十几年的乡村生活可不是玩玩的,上山砍柴,下田插秧都是农村孩子的必会技能。 厨艺虽算不上顶尖,但也是必须会的,家里大人出去干活的时候她们就得学会做饭,时间久了慢慢也会练出来一些。 第11章 解决 没有准备多少原料,很快就没浆了,她特意把提子粑炸得小个小个的,外酥里嫩,油而不腻,用陶碗匀着装,只有六碗多一点。 “好香啊,娘,姐,你们在做什么好吃的。”林起耀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不过鼻子却比眼睛跑得快。 “起耀起来了,快洗脸洗手来吃粑粑。” “没尝出味,我再吃一个。”林起耀洗好脸后便拿起一个提子粑,只囫囵两口就没了,活脱脱猪八戒吃人参果。 “好吃,我们明天就去摆摊卖这个粑粑怎么样?” “好啊,肯定有很多人喜欢这个粑粑的。”林起耀信誓旦旦道,只要不是稀饭咸菜他都觉得好吃。 提子粑炸好以后,何氏熄了灶火,用锅盖把剩下的油盖上,打算凉了以后再舀起来放好。 借用了周婆婆家的磨子要还人情,何氏让林蕙端了一碗提子粑送去正房,这会秦婶子已经带着文秀出去卖豆腐了。 林蕙直接推开灶房门进去,周婆婆正在洗锅灶,把提子粑放在灶沿上,“婆婆,这是我们自己炸的粑粑,这一碗是我娘叫我给你们送来的。” “你看你们那么客气做什么。”周婆婆虽然嘴上说着客套话,手里却是去拿干净碗把她送来的油炸粑腾过来。 “婆婆,我们想租你们家的磨子可以吗?每月给你五十文租用费,你看怎么样。”这是她过来时跟何氏商量好的。 去磨坊自然是没有周婆婆家的磨子方便,她也不知道外面磨坊的收费,只能根据她们的房租估摸着给。 “这磨子是我们自己家用的,你要想用自个来用就是了,哪还收你钱哦。” “那不行的,我们用你家的磨子磨东西去摆摊的,是想长期租用的,便宜没有天天占的道理,先说后不乱。” “是这样啊,你们先用着,费用那些等你们挣钱了再说。” 那就先这样,摆摊也不一定开头生意就好。 “谢谢周婆婆,婆婆你忙。” 拿着空碗回到她们的屋子里,跟何氏说了自己已经问过了租用周婆婆家磨子的事。 “那周婆婆怎么说。” “她说让我们先用着,挣钱了再来说租金的事。” “嗯,也可以的。” 今早起床时才卯初,这会也才辰时,正是早食的时候,娘三每人已经吃了好几个粑粑。 林蕙让何氏给自己的头发全部梳起来扎成一个丸子,这时候无论男女头发都没有散下来的。 看着这瘦不拉几的小身板,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子,就算走在街上也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女孩子? 娘三又去了昨日吃面条的摊子,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女人只管揉面,男人就一边煮面一边招揽客人,这会摊子面前还没什么人来。 “婶子,叔。”姐弟俩齐齐喊人。 “大姐,煮两碗青菜面。”虽然何氏很心疼钱,但是如果不买东西,就只找人打听事情,惹人不喜的。 在等面的空隙,何氏才向摊主问起如何才能在这里租摊子。 “每日都有县衙的人来巡逻和收到期摊子的费用,你一会看到他们来了上前去问就是了。” 说曹操曹操到,此时正有两个衙役往面摊这里走来,待得他们走近了,何氏便上前问起租摊子的事情。 虽说自古民见官都是无故怕三分,但是现下百姓见官是不用跪的,行拱手礼就行了,女子的行礼方式也是差不多。 林蕙并不懂这些礼仪,但她还是认真的看着,两碗面上桌以后,因为吃了提子粑,现在并不饿。 她让起耀先吃,等何氏问好事情以后,便说自己不饿,让何氏把另一碗面吃了。 两碗面原本就是只打算给两姐弟的,但林蕙一再坚持自己不想吃,何氏只好把另外一碗已经坨了的面解决了。 吃好面后,何氏便带着姐弟俩去找刚才的衙役,跟其中一个衙役去衙门办好了租赁手续,交了一个月的押金,又领她们看了摊子的位置。 事情办好娘三就继续到集市上置买器具去了,先去铁器铺子买了一个铁炉子和一个双耳铁锅,跟铺子的人约好午时过后再送货上门。 接着就是去买原料了,这一次何氏没有犹豫的直接买了二十斤大米,十斤糯米,五斤黄豆。 回去的时候又去集市买了一大袋子木炭和一辆板车,午时过后,铁器铺子的伙计便如约把炉子和铁锅送来了。 何氏交待林蕙把锅碗刷了,让姐弟俩就在家里休息,自己则是又出门去了,说是去布庄问问能不能接点绣活回来做,林蕙知道何氏绣工还是很不错的。 午睡过后,林蕙让起耀去找周婆婆的孙子小生子玩耍,她则是去打水,这具身体身板不咋样,力气倒是不小。不过她也只半桶半桶的把水提到自家水缸里去,待得把水缸装满后便盖好板子。 短暂的休息了一下,便开始准备起晚饭,何氏回来时,林蕙的晚饭已经快要好了。 晚饭蒸了两碗提子粑,炒了一个咸菜,咸菜是她们从外祖家里带来的,这提子粑就着咸菜吃可是她前世就很喜欢的吃法之一。 林蕙问起她娘下午去布庄的事情,何氏说布庄老板让她在那绣了一会花样子,觉得她针线活做得还不错,便让她领了一些布条回来做荷包。 样式简单的是五文钱一个,反正她们摆摊主要是在早上,下午闲着也是闲着,多一份收入总是不错的。 吃过晚饭,仍旧是把明早要用的豆子和米泡发好,只是这次整整泡了五斤大米。 万事俱备,只待出摊。 第12章 出摊 天不见亮,娘俩就起床去周婆婆那里磨浆了,待磨好浆回来,又去叫了起耀起床。 一家三口就着咸菜吃了昨日剩下的提子粑,吃过早饭后,便推着板车到早市上摆摊去了。 娘三到了他们的摊位时,左右两旁的摊子都已经开市了。支起炭炉,架起耳锅,往锅里倒好油,炉子是放在地上的,为了方便炸提子粑,她们还带了一条小矮凳。 炉子里火还不太大,林起耀拿着蒲扇在炭炉边扇火,等到火旺起来时,油也慢慢的热了。 考虑到何氏有可能不会算账,便由何氏来炸提子粑,林起耀帮着打下手,因这炉子挺能装炭的,所以不用时刻注意添炭。 “提子粑,外脆里嫩的提子粑,油而不腻,一文钱两个,两个一文钱。”林蕙看盆里已经有二十来个油炸粑了,便硬着头皮吆喝起来,至于这定价,是她和何氏根据成本粗略计算后暂定的。 “各位客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一文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小兄弟,你这提子粑给我来两个。”一道好听的声音响起,此人看着约莫二十来岁的年纪,衣冠楚楚,相貌清俊,面色无惊无喜,无怒无波。 打眼看去便与周围都格格不入,估计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自己可得把人服务好了,说不定还是个大主顾。 “客官,油炸粑一文钱两个,您是现在吃还是?” 元毅瞥了眼她搁板上的一摞油纸道:“用油纸。” “客官,油纸打包得加一文钱哦。”没有塑料袋,也没在城里看到芭蕉叶子和荷叶,便买了油纸,想着要是有人买得多要打包,就用油纸。 但这油纸也不便宜啊,自己这小本生意的,用油纸亏啊,因此才定了一张油纸加一文钱,再送一个油炸粑。 “你先给我拿一个尝尝。”元毅从荷包里掏了几个铜板出来,并从中数了一文钱递过来。 “好勒。”林蕙用筷子从盆里夹起一个油炸粑,递到他面前。 他面无表情的伸手接过提子粑,尝了一口道:“还不错。” “那客官您还打包不?” “嗯。”元毅又数了一文钱给她。 林蕙接过铜板,拿了一张油纸把从盆里夹起的两个油炸粑包起来,递到元毅手中道:“买一张油纸送一个油炸粑。” 元毅没有说话,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便拿着纸包走了。 “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第一笔生意,两文钱的买卖,虽然不是大主顾,但也还算不错。 元毅走后,便陆陆续续有人聚到摊子前,不少人是在看到元毅,想着长那么好看的人都说好吃,那肯定是真的好吃。 这也许就是美色误人,大部分人都是买两个尝鲜,也有人觉得好吃便十个八个的买走。 令她意外的是,大家出门都自带打包袋,只有那么一两个人选择加一文钱买油纸,还有小部分人颇有意见,说她们为啥不用树叶子打包,对此,林蕙只得赔笑脸道明日就去找树叶子来。 还不到午时,她们摊子上的提子粑就已经全部售卖完了,这还是因为两个提子煮不快。 她并没有再多添两个提子的打算,过了新鲜劲,买的人就也没那么多了,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心里已经有一个新想法了。 第一天出摊,生意还不错,娘三都心情极好的收摊回家,把东西推回家以后,何氏又去集市买了一斤猪肉回来。 熬过油后,又用油渣炒了一盘咸菜,青黄不接的时候除了野菜就是咸菜。 肉眼可见的粥也浓稠了很多,林蕙倒不是无肉不欢的人,有没有肉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只起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肉是应该的。 午睡醒来时,何氏正在做针线,“娘,我一会带着起耀去找芭蕉叶子。” “我和你们一起去。”何氏放下手里的针线。 “好。”林蕙想到以自己现在的身高,真找到了芭蕉树可能也会因为不够高而白跑一趟,而何氏身材高挑,定然是没问题的。 母子三人直到快出了城,才堪堪找到几棵芭蕉树,四周看了下应是无主的。 手起刀落,很快便砍好了,为了方便往背篓里放,一扇叶子又分割成好几块。 觉得差不多了,娘三便往回走了,回去的路上她在一条巷子口看到了一个人,那人一声青色官服,身后跟着两个衙役,还有几个人她看不出身份,一个衣发凌乱的妇人正带着一行人往巷子里去。 左右两旁还有不少想要跟着去看热闹的,不过碍于衙役的威严,大家都只是远远的跟着。 她也只是有点意外那人的身份,不过那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好奇害死猫,还是早点回家。 到家后何氏去做晚饭,自己则是把芭蕉叶子细划成更小块用水泡起来,手里活计完成后又去帮忙烧火。 起耀依旧去找周婆婆家的小生子玩耍,晚饭比午饭丰盛一点,多炒了一个菜,吃过饭后就是日常的泡米。 第13章 杀夫案 翌日,刚一出摊便有两个食客在交谈。 “听说了吗?双井巷的酒鬼余老三被她婆娘…” 那人连说带比划的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对于这样的事,林蕙一向是装眼瞎和耳聋。 “客官,你的提子粑好了。” “唉,多少钱来着?” “三文。” … 县衙,元毅正和县丞等人在讨论案情。 原来那余老三是个酒鬼,每日里喝了酒都对他婆娘拳打脚踢,昨日他婆娘李氏正在家里做针线活,余老三一身酒气的从外面回来后,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揪起来打。 那李氏许是实在受不了了,便拿起剪刀,朝余老三脖子上扎去,立时见了血,人也清醒了几分,忙忙慌慌的跑去县衙说自己杀人了。 元毅亲自带人去的现场,只是待他们去时,余老三的尸体已经不翼而飞了。 元毅又派了衙役去城中各医馆找人,却都没有找到余老三,只得把李氏暂时扣在县衙。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说李氏自己把余老三尸体藏起来了的,有说她伙同奸夫杀人的,甚至还有说她常年累月被余老三打,这脑壳怕是早就出了毛病的。 这余老三就是因为觉得儿子余安不像自己,也不像李氏,又听了旁人的闲话,每逢喝了酒就打李氏。 一连几日,城中人大多在谈论这事,林蕙就算不想知道,现在也把前因后果听得七七八八了。 虽然疑云重重,但也不算太过耸人听闻,她们还是可以照常摆摊的。 一连五六日娘三都是天不见亮就起床,磨浆,出摊,收摊回家吃午饭,姐弟两人吃过午饭就是补觉,何氏则是做针线。 睡觉起来便去打芭蕉叶,日子过得简单又规律。 雷打不动的是,每天一早元毅都会去她们摊子买提子粑,林蕙也是蛮惊奇的,这城中的贵人怎么有点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县衙,大牢,元毅看着面前的女人,“李氏,还不说实话吗?” “大人,冤枉啊,罪妇真的只用剪刀扎了他,其他的都不晓得了。” “我看你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带进来。”元毅一声令下。 语毕,衙役便押着一个男人进来了,看清来人后,李氏的面色一下就变了,“大人,不关他的事,都是罪妇一人所为。” “他已经招了。” “……” 又是三日后,众说纷纭的杀夫案终于破了,林蕙也很惊讶知县大人破案的速度,看来不是什么草包大人。 余老三婆娘名李翠,原也是县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只早年跟家里请来的戏班子里的小生有了好感,两人一来二去还未出阁便有了首尾。 戏子在这时候可是属于下九流,待家里发现后,赶走了那戏子,还匆忙把女儿下嫁给了闲汉余老三。 只是那时候的李翠肚子里已经怀了儿子余安,因月份太浅,这小县城也没什么神医,所以便未诊出来。 李翠嫁给余老三,李家只在一开始陪嫁了一笔颇丰的嫁妆,后就很少来过问她,儿子余安早产了一些时日,日渐长大以后,越发的不像夫妻俩。 余老三联想种种,又听了一两句闲言碎语,本就是一个无所事事的闲汉,没事便去喝酒,到后来更是每日都要去酒馆待上半天,回了家就对李翠拳脚相加。 那戏子当年被李家赶出以后,原来的戏班子也不要他了,后来去了府城。 因他戏唱得好,人也长得俊,这些年也混得人模狗样的,后来还娶了妻,只是自己膝下一直没有儿子,女儿倒是生了好几个。 想起当年自己在枫阳县的往事,便又悄悄回到枫阳城找李翠,打听了李翠一家的事情,暗中观察了余安果然跟自己很像。 那日便是趁余老三不在家,偷摸去寻李翠,说是要带母子俩离开,只是没想到被突然回来的余老三撞了个正着。 怒火中烧的余老三当即就骂骂咧咧扑上前打人,很快两人便扭打在一块。 余老三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两人力量悬殊,那人被他碾压性的按在地上揍,李翠见状,随手抓起一样东西便往余老三身上扎去。 那日李翠确实是在做针线活,所以这随手拿到的东西便是剪刀,人在情急之下的力量可是不小的,一猛子下去便见了血。 两人都慌了,忙商量起对策来,李翠说她去报官自首,待事情了了后,让他把余安带走,只是觉得对不起儿子,让他小小年纪便背负杀人犯母亲的恶名。 李翠果然慌慌张张的去报官了,但这戏子却起了别的主意,他见余老三躺在地上,探了鼻息,人并没死。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按着剪子加大力量,直把余老三送上了西天,又拖着余老三的尸体,拉到茅坑里去丢尸。 双井巷到县衙一来一回差不多要两刻钟,见李翠还没回来,又随便遮掩了一下痕迹,便先离开了,想的是等县衙的人走了自己晚上再偷摸来处理尸体。 只能说他真是多此一举了,元毅当天便发现了异常之处,晚上派了自己的侍卫元大去胡家守株待兔。 元毅猜他应该是儿子要带走,李翠也想带走,想着自己毁尸灭迹,最后就成了无头公案,只没想到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李翠和戏子都判了监禁,后续要等上报后再定夺。 小余安当日正好出去找伙伴玩了,事发后,听了消息匆匆跑回家,正赶上衙役押着自己娘往外走,李翠匆匆交代了几句,便只留下愣在原地茫然无措的余安了。 余老三死了,李翠进了大牢,余李两家都拒绝收养小余安。 还各有各的借口,余家说他不是余家人,李家说他是外孙,更是觉得丢人,也不想管他,作为外孙,元毅也没有强制李家人必须收养。 后来余家还把双井巷的宅子要回去了,县里也没有善堂,元毅让他暂时住在县衙。 林蕙没去有听审案,这都是同一个院子的周婆婆和何氏说起时,她不小心听到的。 对,就是不小心的!她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冒,她最关心的是怎么挣钱,如何才能上过好日子。 第14章 问 林家平时吃饭时是很少说话的,只是今日起耀不知怎么了,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连最爱的肉也不香了,慢慢腾腾的,半天没吃进几口。 林蕙实在看不下去了,“起耀,遇到什么心情不好的事情了?” “娘,姐,余安好可怜啊。” “余安?”林蕙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就是双井巷,他娘把他爹杀了那家。” “怎么了,起耀跟他认识吗?” “认识啊,双井巷就在我们后面一条巷子,我和小生子还和他一起玩耍过。” “他怎么可怜了。” “小生子说,余安他祖父一家不要他,外祖家嫌弃他,他爷爷和伯伯还把他们家的房子抢走了,他现在都无家可归了。”小小年纪的起耀,满脸都是担忧,说完还叹了一口气。 林蕙是知道这案子的最终判决的,只是对于她来说,跟自己无关的,她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关注。 “他多大了?” “和我差不多,八岁?”林起耀也不确定,只是看他和自己差不多高,应该不会比自己大太多。 “可是你现在也没有能力帮他不是?” “是啊。”林起耀更加丧气了。 “别想了,吃饭。” “哦。” 刷碗时,林蕙跟何氏说了自己的打算,现在已经快五月了,天气渐渐热了。 她不打算继续卖提子粑了,等她们的摊子一个月期满后,就改租晚市,她们现在租的是早市。 已经想好了新的吃食,再多个帮手能更好,所以她打算雇佣余安来帮着打个下手啥的,刚好他又和起耀认识,也可以跟自家弟弟做个伴。 “只是我们家现在也不宽裕,再说他爹他娘又是那样的人。”何氏很难为情的说道。 “娘,我还会其他的挣钱法子,早晚都是要请人的,我觉得余安很合适的。起耀,小生子能和他玩到一起去,品性应该也不至于太差的,小生子你知道的,还是很懂事的,好好培养,以后他也许还能成为起耀的好帮手。” “那你要怎么找他,他现在也不晓得在哪里呢?” “娘记得每天都来我们家摊子上买提子粑的年轻人吗?” “来我们摊子买提子粑的年轻人太多了。”她怎么会记得是哪一个。 “长得最好看的那个。” “那个咋了?”何氏更不解了。 “他应该是衙门的人,若他明日还来,我便问问他余安的事。” 何氏只觉得自家女儿胆子快要上天了,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官老爷啊,哪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能随便说话的? 还想跟人问事情,想到有个官老爷每天都来自家摊子买早食,就已经吓得够呛了。 林蕙看何氏的表情,“娘,你想那位大人能迅速破案,又亲自来买早食,定然跟那些昏官,庸官还是有不一样的,娘都能找衙役大哥问事情,女儿为什么不可以?” 那能一样吗?衙役又不是官。 何氏虽然心有余悸,但也不敢劝太多,总觉得自己这个女儿,虽然跟自己比以前亲近,但却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了。 第二日,刚支好摊子,就来了一个熟人,来人递过来两文钱道:“和往常一样。” “好的,客官您稍等。” “起耀,过来包一下。”她们摆摊快小半个月了,空闲时林蕙便教林起耀算十以内的账,她忙不过来时也能搭把手。 林蕙从摊子后面走出来,她不大会行礼,只得照着平日学来的样子,向那人行了个礼道:“大人,小人想询一事,双井巷的余安,不知现在是什么去处?” “怎么?”元毅仍旧是面无表情。 “昨日家弟跟小人说了他的事,小人遂想着慢慢的也要请人帮忙的,所以想请他来帮着做些小事。和家弟一样,管吃住,月钱三串,这钱大人也可以替他保管,只是小人不知像他的年纪,找他做事触犯律令吗?” 毕竟是童工啊! “不合法,但他现在的处境不一样。” 很多大户人家也有买七八岁的幼童自小培养的。 “不知他现在何处?”林蕙顺着话头继续问道。 “县衙,不过要看他自己的意愿。” “多谢大人。”说完又向他行了一礼。 林蕙真是佩服自己的勇气,居然敢就这么大喇喇的跟知县大人说她想聘童工。 这人每日都来买她们家的提子粑,虽然他没有自曝过身份,不过城中都传审案那日,他们的知县大人年轻又俊,结合自己那日看到的,眼前人应该就是知县大人差不离了。 今日既然能继续出现在她们的摊子前,想来也是无所谓自己的身份的,真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知县大人啊。 自己不过找人问点事情,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敬的,她说话的声音可是很小的。 “大人,您的提子粑,您请慢走。”林蕙笑着送客。 自家只有三间屋子,要真是把余安接过来,他就得和起耀住一间了。 何氏觉得她们的日子才刚好过一点,又想到她们家的生意都是靠大女儿,思来想去还是没有底气拒绝。 县衙,元毅处理完公务便去找人了,此时的余安正躺在床上出神,整个人也是怏怏的,连有人进来也没有发现。 “余安。” “大,大人。”赶忙从床上爬起来,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起来。” 闻言余安只好从地上起来,战战兢兢的往床方向靠。 “今日有人说想请你帮忙做事,管吃住,每月月钱三串,你意下如何?” “大人,她是谁?”余安忐忑的问道。 “桂花巷,林起耀家。” 余安思索了一会,便道:“大人,小人愿意。” “嗯,你也不小了,是可以出去做事了。” 大人,这还只是个孩子啊! “明早我便带你去找她。” “多谢大人。” 元毅从余安屋子出来以后,便回了自己屋子,刚进屋,便从门外悄无声息走进来一人。 “主子。” “找到林有贵没有?” “十天前到了府城。”元二如实回答。 “知道了,下去。”元毅挥挥手。 “是。”说完便又闪身退到屋外去了。 第15章 元毅 元二真的是越发看不懂自家主子了,去岁跟段侍郎家的公子喝了茶回去后,便让他到这枫阳县治下小河沟村找一个叫林蕙的人,还让他找到人后就一直待在枫阳县。 作为主子一起长大的随从,他真是一身多用,既要能保护主子的安危,又要能替主子处理各种事务,还不能说累! 找到人后给主子传信回去,主子也是让自己见机行事,有必要时还要出手帮一把,切不可让她置于险境。 林有贵当初借赌坊银子的时候,就是他在中间斡旋,才没让林有贵卖儿卖女抵债。 而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会试过后,自家主子居然直接来枫阳县走马上任了,还每日都亲自去人家摊子上买吃食。 啧,这林姑娘到底是有什么魅力,长相也只能算清秀,竟能让自家主子做到如此。 想在京城时,主子因为长相出众,又是尚书府的大公子,虽不是嫡出,但也是有不少女子倾慕的。 纵有诸多不解之处,元二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主子的事不是他们做下人的能过多好奇的。 晃晃脑袋后便又去做其他的事了。 初夏的夜晚,空中繁星点点,有人梦见自己在吃烧鸡,而有人,“小满。”床上的人猛然从梦中惊醒,心口处悲伤的情绪还隐隐环绕。 元毅这两年总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梦里都只有一个少女,最开始只是一个模糊的背影,梦得多了,才看清楚她的样子。 看她从一个粗使丫鬟,升到大丫鬟,每日细致入微的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去岁他便是梦到,自己穿着粗布麻衣,胡子拉碴,神情悲怆,怀里躺着的少女,奄奄一息,每一句话都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若是有来生,小满…” “小满定会挣很多银子,让少爷不再挨饿受冻,还要,还要陪你走遍这天下。” “枫阳县,小河沟村,林蕙,若真有来生,少爷记得早点去找我。” “娘,阿弟…” 少女咽下最后一口气后,久久不能瞑目。 刚刚,他又做这个梦了! “主子。”元二从暗处窜到屋子里。 “无事。” 此时元毅的思绪已经飘到很远处去了,遥想去岁清明时,段侍郎家的公子,说是得了两盒清明雨前茶,邀他去品茶,席间,问起这茶产自何处。 “枫阳县。” 他当时心中便惊骇不已,原来真的有枫阳县! 从段家回去便立马命元二去枫阳县域内的小河沟村,查探一下有没有一个叫林蕙的人。 直到入秋了才收到消息说林蕙找到了,还禀了她的情况。 心里立时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但也只好继续让元二就在枫阳县待命,必要时还要出手帮她一把。 会试过后,元毅只是同进士,他求了自己父亲,很快调令便下来了,林蕙她们进城那日,也是他到枫阳县正式上任的第二日。 又一日,元二来禀说林蕙她们租了个早市摊子。 翌日一早,他便亲自去了,那时的他只是想去看看,看看林蕙到底长什么样子,她和小满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确信,林蕙就是小满。 不管是林蕙和梦里的小满,都只能算清秀,而现在的林蕙更是面黄肌瘦,跟佳人完全沾不得边,可是他却觉得莫名心安,仿佛有她的地方便是归宿。 他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上前。 “小兄弟,你这油炸粑给我来两个。” 看见她眼里的一闪而逝的惊艳,他心头不由得一怔。 “客官,油炸粑一文钱两个,您是现在吃还是?” “用油纸。” … 林蕙刚把摊子支好,便看到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朝她们摊子走来。 “大人,早上好。” “余安,这位便是愿意每月给你三串工钱,再供你吃住的林家小兄弟。” “余安。”看到昔日小伙伴,林起耀赶忙招呼道。 “起耀,婶子,呃,林大哥?” 余安此前并不知晓林起耀家里还有个哥哥。 “多谢大人,大人您真是个好人。”林蕙马屁道。 “不必客气,往后凡是为难之处,可尽告吾。” 林蕙石化了,什么?是说她们以后可以找他帮忙的意思? 这可是知县大人哎,真的不会太折煞人了吗? “你们家的吃食,甚合我意。” 害,原是因为我们家做的吃食,取悦到了您,所以您心情好,只要有困难找您帮忙,都愿意出手帮一把吗?那敢情好办啊。 林蕙用油纸包了将近二十个提子粑,送到元毅面前,“大人,这是小人孝敬您的,余安的事真是多谢您了。” 至于他这是不是昏官行为,林蕙没想那么多,反正贵人递杆子,不爬白不爬! 元毅也没跟她客气,又交代了余安要听林蕙的话,便提着纸包走了。 待他走后,林蕙让余安帮何氏扇一下炉火,炭不够时,帮着添一下炭,油不够时,帮着倒一下油。 林起耀则只管从锅里把煮好的提子粑夹出来放到盆里。 这厢元毅到了县衙,从油纸包里拿了两个提子粑出来,剩下的递给了一旁的刘班头,让他跟兄弟们分一分。 “大人,这是城里最近新兴的吃食提子粑吗?”刘班头好奇问道,他也只是听说过。 “嗯。” 刘班头一直都是知道自家大人会每日都去早市买早食的,只是大人都穿便服去,又去的早,衙门的兄弟们都鲜少碰到他。 要说他们这知县大人也是个另类了,想吃外面的早食,打发兄弟们跑一趟就是了,咋还用得着每天都亲自去? 想不通,想不通。 衙役早食一般都是去固定的那一两家,是以,摆摊小半个月了,林蕙她们家的摊子除了元毅,并没有衙门的其他人去买过东提子粑。 刘班头把提子粑拿下去给弟兄们分了,不一会又回来问元毅这是哪个摊子上买的。 “早市十六号摊位,别忘了付钱。” “是,是。”刘班头又恭敬又心虚的道。 接下来半个月,林蕙她们的摊子上时不时有衙役来买提子粑,本着小鬼难缠的道理,她打算半买半送的。 只是还没开口算钱,人家就已经乖乖把钱递上了。 只不过这些人每次都是在元毅走了后才来,可能因为有衙役来买提子粑的缘故,林蕙她们家的生意也好了不少,一个月下来净挣了五两银子。 第16章 洁牙宝 林蕙有一日在院子里看到了周婆婆晒的茶叶,突然福灵心至的想起自己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立马进到屋子里关上门,集中精力,在心里默念:“随身空间?” “宿主是不是都忘了你还有个空间了?”这语气还有点幽怨。 “啊哈哈,太忙了。” “说,宿主有何贵干?” “麻烦你先跟我说说使用规则。” “宿主现在配套的设备和药品都是常规的,余额是使用前先充值,设备和药品的使用都是要花钱的,收益值就是从空间拿出去的产品,所获利的收益,一两银子抵一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更多贵重设备的使用权,还可以用来开启更多的专用子空间。” “你狗不狗?” “什么?” “我说你看我现在像有钱充值的样子吗?” “不贵的,常规设备和药品你充一两银子能用两三个月。” “那要我自己动手还是?” “空间自动的。” “我可以全部用空间的药品和试剂调制出产品拿出来售卖或使用吗?” “不能,必须要以宿主你能提供上游原料为基础。” 立时界面上便出现了一行行的字,林蕙仔细的看了一下都是空间的细化规则,零零总总有十来条。 “哦,我先给你取个专属名字。” “啊?” “林二狗。” “……” “宿主,这样我会生气的!” “你还生气啊,你连个人都不是,还有情绪呢?” “再见!” 林蕙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看哪还有林二狗的影子,哈,玩脱了有点。 “林二狗?” “林二狗?” “林二狗!” “宿主。”林二狗觉得委屈,是可忍,狗不可忍,这宿主也太欺负狗了。 “林二狗挺好的,先用着,等我想到好听的了再给你换一个。” 沉默一会,还是妥协了,“好。” 枫阳县的茶属绿茶,这时节采的茶,已经不是头道茶了,头道茶在清明前后,专采新长出来的丫尖,这样的茶都是给达官贵人喝的。 普通老百姓采的都是后长出来的粗茶,不过这样的茶叶或茶梗更适合用来提取有效物质,林蕙找何氏支了一两银子,跟周婆婆买了一斤刚晒好的粗茶叶。 再把剩下的钱和茶叶还有她买的石灰石一并交给了林二狗,只让它试着做绿茶牙粉,相比较牙膏,牙粉的功效与其相类似,但是却更便于携带和贮存。 普通人家刷牙都是用杨柳枝,林蕙特意去各个铺子看了,古人的智慧就是不能小觑,原来这时候的牙刷已经和后世的形似了,不过叫法却是相反的,人们管它叫刷牙子。 最便宜的刷牙子都要好几十文,买是不可能买的,林蕙的目的只是想知道,如果自己送洁牙粉给元大人,他是用什么刷牙子,在店铺伙计嫌弃的眼光中,林蕙讪讪的走出铺子。 林蕙又跟何氏借了一两银子,说是很快就能还给她,用这银子买了一个小瓷杯,装了半杯牙粉,拢在袖子里,便往县衙走去。 这段时间,元大人跟她们一家越来越熟稔,何氏也能坦然的面对元大人了,今日收摊早,她让何氏带着林起耀和余安他们先回去,自己去一趟县衙。 何氏没有过多劝阻,只说她先把东西送回家归置好,便去县衙接她。 林蕙想想道,“好。” 林蕙到县衙时,值班的衙役看到是她后,只问她有什么事。 “公差大哥,可否帮小人通传一下元大人。” 自家大人每日都会去林家摊子买提子粑,已经是县衙里公开的秘密了,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默认县令大人和林家怕不是什么亲戚。 知县大人的亲戚,还是不能得罪了。 除了元毅,衙役们都以为林蕙是个半大小子,因为她又瘦又黄,实在是跟好看的姑娘不搭边。 “小兄弟先等着,这就去给你通报大人。” 不一会儿,那衙役便出来领着她往衙门里去,林蕙不由得感叹,要是元大人没有去她们家摊子买吃的,她今日怕是在门口直接就被轰走都有可能。 普通百姓来县衙是不能走仪门的,那衙役大哥带着她从人门而入,一路直到县衙后花园。 “多谢这位公差大哥了。” “不必不必。” “大人。”林蕙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的样子行了个礼。 “你怎么来了,是遇到什么事了吗?”元毅对她的到来颇感意外。 “大人,小人近日得了一物,自然是来孝敬给大人的。” “拿出来看看。” 得了他令后,林蕙从袖子里把装有牙粉的杯子拿出来,托在手里。 “这是什么?” “洁牙宝。” “洗牙的?” “是,大人有干净的刷牙子吗?” “元大。” 不一会儿,林蕙便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表情肃穆,手里拿着两把刷牙子,小心翼翼走进屋来。 见他把两把刷牙子用干净的布拖着,放在桌子上,摆好后又去倒了两杯水。 元毅上前拿了一把刷牙子递给林蕙,示意她演示一遍,她接过刷牙子,先把其打湿,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截干净的木片,从杯子里舀了一小坨,放到刷牙子上,当场表演起刷牙来,刷好后又让元毅试试。 元毅没有怀疑的照做了。 “大人,如何?”她试探的问道。 “不错。” “说,想让我怎么帮你。” “小人想请大人帮忙牵线,把这东西销往有实力的商铺,若事成,小人每月都会拿出三成利钱,捐献给县府,用以建善堂。” “可以。” 林蕙还以为他会再问一些自己怎么会做这东西的事情,以及为什么找他帮忙,这也太爽快了。 她想过自己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平头百姓,如果贸然去找商铺销售自己的东西,卖不卖得出去两说,最怕的是引来祸事,虽然找元大人也不见得能高明到哪去,但自己就是莫名觉得他可信。 “建善堂是利民的好事,我拒绝不了。” “大人是个好官。” “大人,不问问我东西的来路吗?” “你还没杀人越货的本事。” 得,话都让你说死了! 第17章 三成利 “一些达官贵人家里也用这东西的,只是不及你的。” 林蕙猜测他说的应该是珍珠牙粉,她自然是不可能用珍珠粉的,成本太高,再说绿茶可是有除臭的功效的。 “这杯子里的,你打算售价多少?” “这是小人孝敬大人您的。”谈钱就太不讲究了。 元毅找了个白瓷瓶把牙粉装进去以后,给了林蕙二两银子。 “大人,这真的是小人孝敬您的。” “无功不受禄。” 她拒绝不掉,便只好收了,想着下回一定不要收元大人的银子了。 出了县衙就看到了正来找自己的何氏,何氏见到她安然无恙后才松了一口气。 “主子,这个林姑娘不对劲。”林蕙走后,元大顶着胆子道。 “嗯?” “一个村姑,如何能制出那样的好东西。” “自己去领二十板子。” “是。” 村姑?谁允许你那么说她的? 元大趴在案板上,元二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的往他身上招呼,“老大,你怎么惹主子不快了?” “我说那个林姑娘很可疑。” “还有呢?” “我说她一个村姑。” “唉,我跟你说,以后只要是林姑娘的事,任何异议你都不能有,更不要说什么她是村姑这种话了。” “主子的事,不是我们做下人的能多言的,只需要听话就够了。” 元大点点头不说话。 两人都是从小就进了元府,从进府后就一直陪侍在少爷身边,后主家又请人教了他们功夫和认字。 两人分工不同,元大比他伺候在主子身边的时候更多,而他大多时候都是在外面替主子办事,不过自家主子不是个事多的人,一年到头也办不了几件事。 母女两到家后,林蕙把二两银子给了何氏,再让她拿给自己一两碎银子,又把自己做了洁牙宝,送去县衙给元大人的事细细跟何氏说了,这银子便是元大人给她的。 何氏心里是又惊又跳,但又庆幸,这元大人果然是个好人。 “下次不能再这么莽撞了,而且你一个姑娘家。” “娘,是大人自己说让我们有事可以找他帮忙的,而且我不会白找人帮忙的,这以后洁牙宝的利银,我都会捐三成给县衙建善堂,我们这是双赢的事情。” 林蕙觉得有些事情真的不可言说,你说自己面对达官贵人,不怕吗?自然是怕的,遇恶霸流氓,不惧吗?也是惧的。 可自己偏偏就不怕这元大人,虽然自己有自知之明,也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但就是觉得他是个好人。 这迷之信任也是没谁了。 林蕙拿着一两银子,去街市上买了不少器皿,大部分都是陶的,还买了几个粗瓷碗。 翌日收摊后,她便如约去县衙找元毅了,今日的他穿了一身靛蓝色长袍,越发衬得他清俊无双。 这时候出行,还没有轿体马车,不过也没几步路,多走走有利于身心。 两人步行到了枫阳县最大的商铺玉祥楼,和百货店差不多,铺子上下两层,店里的伙计虽不认得元毅的,但观他着装也清楚并非普通人。 元毅找了个伙计,让他带两人去找掌柜,掌柜的是个年轻的美妇人,见到元毅,满脸堆笑地迎上来。 “不知大人大驾光临,奴家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无妨,不必多礼。” “今日找掌柜的只是想谈点生意。” “求之不得呢,不知大人是何生意?” “是这位小兄弟。” “真是人才出少年啊。”掌柜赞叹道。 “掌柜谬赞,小人姓林。”林蕙简单的行了一个见面礼。 “不知林小兄弟有什么好东西,今日也让奴家开开眼。”掌柜笑着道。 林蕙提了一个竹篮,用瓷碗装了五碗牙粉,每碗是二两重牙粉,都是让林二狗称好的,又拿了布盖着,听了掌柜话后便把布掀开。 “掌柜的请掌眼。” “这是什么?”徐掌柜问道。 林蕙昨日咬牙买了一把最便宜的牙刷,跟掌柜的要了一杯水,便表演起来,待自己刷好后,掌柜的便学着她的样子也自己试了一遍。 “口齿留香,嘴里也清爽了不少。” “小兄弟,你这东西打算怎么开价?” “这一碗足够三口之家用两个月了,二两银子,不讲价。”林蕙的定价是她在不亏本的情况下还抬高了很多。 本来自己买原材料也不便宜,定价太低,降价空间太少,生意就做不长久,反正这玩意儿暂时也只有有钱人用得起。 “不知林小兄弟每月能供多少货。” “掌柜的,不瞒您说,这东西是很难制成的,耗损并不低,费时费力,小人每五日照着这个量给铺子送一次货,您看怎么样。” “太少了。”掌柜摇摇头。 “多了就不值钱了,这东西也是有失效期的,您可以一碗分成好几份,一份仅够一人用一个月就可以了。” “那就这个价,小兄弟是要现银还是银票?” “五两现银,五两银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林蕙又叮嘱了一些注意事宜后,便和元毅一起离开商铺了。 果然因为有元大人的原因,掌柜的也没有多问她是如何得到这东西的,想来更是不敢打什么其他主意的。 出了商铺,元毅说送她回去,林蕙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了,他却说她现在怀揣巨款,呃,好像是那么个理。 路上,林蕙问了个自己后知后觉的事情,那就是元大人会不会被参官商勾结。 “不会,当朝没有明令官员不得和商贾来往,很多高官勋贵家里也有不少商铺。” “那就好,今日之事真是太感谢大人了,小人月底一定会把三成利银如数奉上的。” 桂花巷近在眼前,林蕙只让元毅送她到巷子口。 “大人,寒室简陋,恐怠慢了大人,无以为报,大人以后的洁牙宝小人便包了,望大人不要拒绝。” “嗯,回去。” 躲在暗处的元二腹诽,“主子,您到底是来做官的,还是来追求女人的。” 第18章 外祖家 林蕙归家后把银子和银票都给了何氏,并没有任何隐瞒的跟何氏说了今日之事。 “娘,你先把这银子收好,等再攒两个月,我们便去赁个独栋小院,再有,我还想送起耀去学堂。” 读书使人明理,长智。 而何氏的关注点却只在元大人送自家女儿回来一事上 “闺女,那元大人可有娶妻。” “不晓得,娘你问这个作甚?” “你也不小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家已经有不少都说亲了。” “娘,你想多了,你看我这个样子,人元大人也看不上我啊,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再说了,我对成亲一事还没有想法。” 想什么呢?十几岁就成亲,都还没发育完全,很恐怖好嘛。 天气一天天的热了起来,除了每五日去铺子送一次货,林蕙又开始鼓捣起新的吃食了,自第一次拿回家的银子何氏收起来了以外,后每次何氏都让她自己留下一半。 还有空间要充值呢,便也没有推辞,月底拿了分成送去给元大人,余下的自己都收起来了。 她们的摊子一个月期满以后,林蕙给一家人放了个假,跟何氏去了两个舅舅上工的地方,只说她们准备回去看一下两个老人,又说了她们一家人的近况。 当天娘俩便去各铺子里买了不少乡下没有的东西,不过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 天才蒙蒙亮一行四人便去搭了骡车往镇上去。 余安这些时日,和林家一家人吃住一起,跟她们相处得也挺融洽,除了林家,他也没地方可去了,得了林蕙的邀,便跟着她们一起回乡下了。 到了镇上,一行人便从车上下来步行,和上次去城里一样,一个时辰就到何家寨了。 外祖一家在听了余安的遭遇后,都只觉得心疼,外祖母更是听得抹眼泪,直呼造孽哦。 在外祖家的几天,母女俩都帮着去田里插秧苗,两个小的还被林蕙安排了任务,也跟着累得不行,外祖家田地并不多,两个舅娘也都很能干,是以大舅他们便没有回来帮忙。 外祖母做了一种插秧粑,林蕙好奇问了才知道原来就是艾叶粑。 艾叶可是全身都是宝啊,几乎想也没想,便让余安和起耀背着背篓去割艾叶,只说自己有用。 把他们割回来的艾叶丢了一半进空间,交代林二狗提炼一瓶艾草精油后剩下的再做一些艾条,还有一半晒干了自己准备带走。 外祖家的秧苗才两天就栽得差不多了,林蕙和何氏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她们又去割了一天的艾叶才准备回城去。 林蕙割的艾叶,大部分都被她放进空间里了,不过她是单独行动,若是被问起,就扯故说自己去的地方艾叶没怎么看到。 这次回来,何氏打算把两个舅舅家的银子都给还了,她们摊子生意不错,一家人的生活也够勉强维持了。 至于林蕙卖洁牙宝的银子,何氏不想过早拿出来,两个舅娘说不着急还,何氏想了想,那就下次再来还。 吃过晚饭,因为明早还要早起赶路,一家人都早早的就睡了。 “蕙表妹?你睡着了吗?” “没有。” “问你个事。” “你说。” “你能不能把我带到城里去?” “啊?” “我娘准备给我说亲了,可是我还不想嫁人,你说我要是跟你去了城里挣了钱,是不是就不用急着嫁人了。” 林蕙觉得她这个表姐真是生不逢时,自己可是忍不住要给她竖大拇指了,不想早早嫁人的想法可太棒了,怎么办,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拒绝得了这样的女孩子啊! “我们现在赁的房子太小了,不够住,你先想办法拖住大舅娘,再有两个月,等我挣了更多的银子,换个大点的住所,就来接你去城里怎么样?” “也只能这样了。” 看着表姐失望的样子,她也不好受,可是当下大环境对女子就是不友好的,闲言碎语亦是能够杀人于无形,自己能做的也很有限。 从外祖家回来以后,她们改赁了晚市的摊子,晚市是从午时过后开始的,这一次她准备卖凉豆腐和凉虾,母女俩依旧是一早起来磨浆。 不过因为午时后才出摊,便不用那么早起了,把凉豆腐和凉虾做好后舀在盆里冷却,再准备好调料,只等午后去摆摊。 林蕙她们第一个月卖提子粑,收入还不错,原本说好给周婆婆五十文租石磨的费用,她直接拿了一百文给送过去,对给自己大方的人,她自然也是不会吝啬的。 和第一个月卖提子粑一样,元毅就像是打卡一样,只除了公务繁忙的时候,基本每日都要去买一碗凉豆腐,不过他都是打包走。 林家摊子上用的碗都是陶碗,元毅都是自带食盒和餐碗去买凉豆腐,时间久了,也有人认出他是就是本县的知县大人,只是也没人敢凑上前去,她们的生意倒是因为他火爆得不行。 这卖凉豆腐因为地方有限,又因生意好要不断的洗碗,林蕙把这个活揽下了。 她们的凉豆腐和凉虾定价都是四文一碗,两个孩子帮忙收碗,端盘,自己则是洗碗,打水,提水,倒水一条龙。 元毅虽然有点心疼,但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帮忙,也不能去帮忙,自己来她们摊子买吃的,让她们的生意更好,已经是他的私心了。 日复一日,她们一家的生活仍是简单又规律,只除了她每五日去送一次货,上次从外祖家带回来的艾叶,她只做了小小两瓶精油,剩下的全部做了艾条。 她的艾条是细长型的,一条用一个晚上或者两个晚上都是可以的。 时下人们驱蚊,普通人家是直接燃干艾草,至于有钱人用的她也不知晓,不过干艾草直接点燃了一个不好满屋子都是烟雾,她的艾条香自然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老规矩,这制了新品,第一件事自然是孝敬元大人啦,只是这回不打算让他帮忙了,就当是谢礼。 第19章 大表哥 林蕙把她做的艾条,送了一百支给元毅后,就只是自己家用了,又给院子里的周婆婆和秦婶子家各送了十支。 只让她们用了要是觉得还不错,可向亲朋好友推荐,还说自己的东西物美价廉,定能让大家都用得起。 果然,没过几日便陆续有周婆婆和秦婶子推荐的人来找林蕙买艾条,开价一文钱两条,她觉得这个价格应该挺公道的。 不过也因人而异,有一口气买了几十条的,也有只一文钱买两条说先拿回试试的,至于周婆婆和秦婶子家的艾条则是半买半送。 这日,林蕙正在摊子后面洗碗的时候,突然有人提起她面前的水桶。 “大表哥?” “表妹,我去帮你打水。” 原来大表哥何业今日正值旬假,因只放一天假又是城外学子,书院有规定外地学子在旬假不可回家。 听得同窗说城南晚市开了家小吃摊,不仅味道是大家从来没尝过的,更听说县令大人每日都要去买一回吃食。 大家一是抱着尝新的态度,二是也想偶遇一下县令大人。 小吃摊不是酒楼,几文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所以今日大表哥何业便跟着几个同窗一起来了,到了摊子才发现居然是小姑一家。 林蕙对自己这个大表哥没啥印象,再不见到怕是都要忘了他长啥样了,何业打了一桶水回来后,他那几个同窗已经快要吃好了。 林蕙问大表哥,“业表哥,你那几个同窗家境如何?” “和我差不多,怎么了?” “没什么。” 林蕙在想,她这个大表哥到了摊子看到是她们一家以后,居然是想到帮她打水,嗯,不错,今日就帮他做个面子。 林蕙起身,走到何氏身旁,“娘,一会表哥这几个同窗今日就不收钱了,算替表哥请他们的。” “嗯,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何氏对自己这第一个外甥,还是有几分偏爱的。 “多谢表妹。” 何业和何家众人一样,都是高高瘦瘦的,他比林蕙大了四岁,已经快要弱冠了,也不知道现在是秀才还是举人老爷了。 “那就多谢婶子了。”这时何业那几个同窗已经吃好了。 几人付钱的时候居然被告知,何同窗竟是摊主的外甥,今日这顿摊主替她外甥请了,还有这般好事呢。 “何同窗,今日我们是沾你光了。”一个胖胖的十五六岁的少年,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虎牙,对着何业道。 何业是个腼腆的人,只让他那几个同窗先回去,便继续提着水桶去打水了,待他打了一桶水回来后,林蕙让他先去吃一碗凉豆腐再说。 此时何氏也弄好了一碗凉豆腐,端到了他面前,让他先吃了再去打水。 那行人刚走,元毅就来了,看着帮忙打水,提水的何业,他面上不显,心里却酸得不行。 “婶子。” “来了,凉豆腐还是凉虾?” 一开始的时候,何氏看到元毅就紧张得不行,但是后来,见得多了就好些了。 且元毅特别叮嘱过了,在外面不要叫他大人。 “凉虾。” 元毅在看何业的时候,何业也在看他,“这般气度和相貌,想来应该就是知县大人了。”何业心想道。 正在思量要不要上前行礼,林蕙便让他去打水。 她就是故意的! “原来大表哥们的目的在这啊。” 在读书一事上,她还是不太支持他们这种想法的。 太阳落山前,大表哥帮着收拾摊子,又主动推着板车跟她们回桂花巷去,一行人归家以后,何氏便去做晚饭。 今日因为有客人在,何氏做了一盘笋干炒肉,一盘清炒黄豆芽,一盘韭菜炒鸡蛋,还有一盆凉拌苋菜,凉拌苋菜是林蕙做的。 苋菜用热水焯一下,只放了酱油,再加一点蒜末,搅拌均匀便上桌了。 其实自林蕙拿了卖洁牙宝的银子回来后,她们家的生活已经开得比刚进城那会好多了,只因她说两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何氏别拘着银子,挣银子的目的本也是为了改善生活。 米饭也吃的不是稀饭了,不过掺了些许杂粮,想她卖小吃用的米都是白净大米,没自家却吃糙米喝稀粥的道理。 余安更是打小都没吃过干米饭,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帮工,过得怕是比城里许多人家的日子都要好。 而何业心里更是震惊,小姑家日子已经过得这般好了吗? “业哥儿,吃饭,下回我们多买点米给你爷奶他们带去。”何氏怕自己这个外甥多想她们在城里吃这么好,两个老人还在乡下过苦日子。 林蕙也觉得普通人家,送米面粮油才是最实在的,这时候的普通农家是舍不得顿顿吃干米饭的,都是今年秋收的粮食要吃到明年秋收,更多的时候也是因为没钱买米吃。 油也是,农家因为都有养猪,吃的便是自家熬的猪油,这时候的猪都养不肥,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养牲了,一头猪也出不了多少油,还要省着点吃,不然接不上明年杀猪就只能吃白水煮青菜了。 晚饭过后,大表哥就要回书院去了,林蕙拿了一大把艾条,整整两百支给他带回去,并叮嘱了用法和注意事宜。 “表妹,我用不了这么多。”就算一支点一夜,两季也用不完这些的。 “大表哥拿着,要是有同窗想买,你就一文钱两支卖给他们,这钱你就自己收着添点零用。” “没有了,下次旬假再来找我拿就是。” 何业语塞,哪有表妹给表哥零用的? 但他实在架不住林蕙的态度,她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再说何业回了书院,他住的寝舍是大通铺,一间屋子里住了七八个人,在问了同寝舍其他人的意思后,当夜便在寝舍里点了一支艾条。 翌日,同寝舍的人都去帮他推传,不过两日,他留了足够用到下次旬假的艾条以后,余下的都一售而空了,还有人求他帮忙多带一点,准备买回家去用的。 第20章 美容皂 枫山书院,是县里唯一的书院,也是官方书院,其他都是私塾,上到县里的大户人家,下到穷困农家都有人在这里求学。 何业同寝舍的基本都是和他家境差不多的普通人家,艾条一个寝舍的自然是无需再买了,大家便自发的帮他推传起来。 原本何业并没打算特意去售卖这些艾条的,只想着能用完一整个夏天就差不多了,既然这样,这银钱便留着下回带去给表妹。 金秋八月,巷子里丹桂飘香,林蕙每日帮着何氏把凉豆腐做好以后,两个小家伙也差不多起床了。 带着两小只去桂花树下捡桂花,捡回来的桂花全部交给林二狗提炼精油,加上之前的艾草精油,这次她准备做一小部分美容皂去售卖。 动植物油脂是制皂的主要原料,不过不同的动植物油脂制的产品其质地,洗涤力,泡沫性也有所差异。 林蕙收集了大量动物油脂进空间制作洗衣皂的皂基,皂化后还从废液中回收甘油,其中大部分留着做美容皂,小部分制了两套水乳,准备给自己和何氏用。 皂基做好后,她只做了一块洗衣皂家用,其他的都存放在空间了,洗衣皂是她以后打算自己开店或者开作坊用的。 林蕙又寻了常见的植物油脂原料,让空间帮自己制出油脂后,便自己手动制皂。 美容皂的特效组分是天然添加物,除了植物精油还有牛奶,蜂蜜,珍珠,蔬菜和水果等。 比如,在皂中加入牛奶对皮肤有极好的营养和润肤作用,蜂蜜是天然的抗氧化剂,加入皂中可以滋润皮肤,木瓜精华能美白,胡萝卜和莴苣能补充维生素等。 她现在做的是精油皂,不过得控着量,美容皂大量生产就不值钱了。 在空间买了碱后便自己捣鼓起来美容皂,这门生意她打算以后留给起耀,不用大量生产,又足够保一家人衣食无忧。 至于洗衣皂,她是想把生意做往全国的,量产可以压低成本,更易实现平价。 她们现在还住在周婆婆家,母女俩依然住一个屋子,让何氏在她们房间添了一张小方桌,桌子上摆满了盆盆碗碗,都是她会用到的工具。 自己总不能太过依赖空间,且总是凭空拿出东西,换个视角看,自己都觉得怪吓人的。 何氏进来看到她在摆弄一些自己完全不明白是什么的东西,也挺好奇的。 “娘,我这是在做香胰子,不过我这香胰子是用来美容养颜的。” “香胰子还能美容养颜呢?” 何氏就刚成亲那会,林有贵买过一块香胰子送给她,那东西冬日涂抹手面,确实可免皲裂,美容养颜她倒是头一回听说。 “那当然了,这要是做好了,我便把这门手艺留给起耀以后传家,这收益的一半我们攒着买房子,另一半留着给他娶媳妇。” “起耀自有娘帮他攒媳妇本的,哪里还用得着你的银子,你的钱你自己攒着以后当嫁妆。” “娘,我现在说嫁人还早。” “你总有要嫁人的一天。难道还想当老姑娘不成?” “娘会嫌弃我当老姑娘吗?” “怎么会呢。” “那不就得了。” 林蕙想起上回在外祖家,表姐求她的事自己好像忘记跟何氏说了,趁这当口便把事情原原本本说给何氏听,何氏听了以后眉头一皱,“也不晓得你大舅娘能不能答应?” “娘,我们把凉豆腐的生意歇一歇,这几个月那两小的也跟着忙坏了,让他们休息一下,我们现在银钱也够,足够去租个独栋小院了,事情办好我们再赶着中秋回去外公家,至于表姐的事,我也帮着劝大舅娘。” “还有,我打算送起耀去念书,余安也一起送去认点字,到时有表姐帮忙,我们也会轻省许多。” 何氏也想送儿子去念书,家里的进项主要是靠大女儿,虽然有这个想法,却一直没主动提过,现在听女儿提起,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嗯,我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 “娘,你别想太多了,我挣银子自然是给你们花用的,你也对自己好点,该买买,该吃吃。” 林蕙去铺子送货的时候,艾草皂和桂花皂各带了一块,跟掌柜的说明了功效和使用方法。 这一次她只说把美容皂先给掌柜的用一段时间,等下回她再来送货的时候再谈其他的。 她的精油皂里已经含了甘油,用了也不会令皮肤干燥,也省了再做水乳搭配使用,她现在暂时还没有做护肤水乳去出售的打算。 无论是牙粉,美容皂,亦或是洗衣皂,她相信有钱人家里定然都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只是因为工艺受限,才能使自己的东西在市场上有一席之地。 美容皂蕙她没有给元毅送去,就元大人那皮肤,压根不需要这些玩意,却打算把美容皂的利银跟洁牙宝一样的拿出三成。 再一次送货时,玉祥楼掌柜很大方的和她谈起美容皂的合作。 最终以每块五百文的价格谈妥,并约定每月两款美容皂分别供货五十块给玉祥楼。 林蕙把卖美容皂的银子,拿了一半给何氏收起来,粗略算了下何氏那里应该有百来两银子了。 至于捐献给县府的三成利银则是从她那一半里拿出来的,自己当下求的是小富即安。 只是欲望是无底洞,她也预料不了自己未来的所有路,以后事以后再说。 元毅看着案桌上林蕙送来的银子,比上个月多了一些,便不解的问道,“怎么比上个月多?” “小人后来又制了美容皂。”她如实回道。 “怎么没看到?” “大人您白璧无瑕,不需要用那东西。” “你那还有吗?” “什么?” “美容皂。” “有的,有的。” “明日送两块来。” “好的,大人,小人告退。” 林蕙走后,元毅觉得很郁闷,她这次得了好东西第一个得用的人居然不是自己,再想想上回看到的何业,心里便不由得酸起来。 第21章 中秋 立秋过后,李翠的判决下来了,流放。 元毅跟林蕙说了日子,一早,她就带着余安去城门口了。 打点了解差,把给李翠准备的包袱交给她,里面有一些衣物和碎银,是余安这几个月的工钱,她还添了一点。 “小安,跟你娘说两句。”此一去,怕是这一生都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大姐,我对她没什么好说的。”余安冷冷道。 “小安!”林蕙语气稍有加重。 在林蕙看来,李翠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只是小孩子想不了那么多。 李翠也没什么好恼的,“林姑娘,多谢,小安,往后就拜托你了,不懂事的地方,您多担待。” “放心。” 李翠想给林蕙磕个头,被她拉住了,这怎么使得,长辈的大礼,她受不住。 “保重。” 队伍走到驿站后,李翠才有机会打开林蕙给她的包袱,除了一套衣物和银子,还有一张字条。 “伍月,月钱叁佰文,陆月,月钱叁佰文。” 她看着银子和字条,久久回不过神。 … 不出摊的时候,林蕙就去牙行找牙人看房子,眼看着快到中秋了才终于看好了一处独栋小院,这宅子离她们摆摊的地方也近,一个月赁金便是一两。 要不是因为何氏还没与林有贵和离,她也不用赁宅子了。 没有什么东西要搬的,主家置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因为是赁的,也没打算往里面再添什么,林蕙找人在灶房里装了石磨,就像周婆婆家里那样。 她当初敲定这处宅子的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这栋宅子带有独立小井,有了更大更宽的住所,不仅每个人都是独立房间,还能有多余的空屋。 中秋在即,何氏买了不少米面油,八月十三晚,两个舅舅赶着赁来的骡车到她们新的住所来了。 这次回去米面都是重物,光靠娘几个是拿不回去的,赁车也没人会赶车。 林蕙提议让何氏去找两个舅舅一起回去,再留下银子让他们十三那天去赁好骡车,在她们新住处宿一宿,十四那日一早就回去。 比之上回,不到午时就归家了,何氏买的东西,因为没有分家,全部收入公中。 八月十五中秋日,用两张方桌子拼接着摆在院子里,晚饭是不掺杂粮的干米饭,鸡鸭都是自家养的,个个都吃得心满意足。 晚饭过后,林蕙和表姐一起收拾碗筷,收完后又到灶房帮着洗碗。 这会灶房里大舅娘,小舅娘,何氏都在,林蕙让何氏趁此跟大舅娘说带表姐去城里的事。 “大嫂,我有个事跟你说,这回回去城里,打算把起耀送去学堂,摊子生意还行,我想把敏丫头带去城里帮我们忙,你看怎么样?” “你们那地方够住吗?她去不是帮你们添负担吗?” “我们已经赁了大点的院子,够住的。” “要看她个人意愿了。” “娘,我想跟小姑她们去城里挣银子。”一旁的何敏急忙说道。 “你想去就去,你能挣啥银子哦,还不得要你姑管你吃喝,就算去开开眼。” 林蕙没想到大舅娘这么好说话,“大舅娘,表姐跟我们去了城里,就不算工钱了,每月分她两成利钱。” “哪能要你们的钱,就管她有吃有喝有地儿住就行了。” “大舅娘你说那些就太见外了,投桃报李,我们当初要不是靠两个舅娘给的银子,哪能在城里过活下去。” “小舅娘,阿扬和阿显,我记得都不小了?”林蕙又转头向小舅娘问起两个表弟。 “阿扬今年九岁了,阿显倒是还小,今年刚五岁。” “舅娘,你们对扬表弟是什么打算呢?” “你小舅说以后让他学木匠。” “那也不错的。”道路千千条,木匠也是很好的手艺活了,只她还是想要再尽点力。 “小舅娘,刚刚我说了表姐跟我们去城里,摊子每月的利银分她两成,两个舅娘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对我好,我不能偏心,阿扬也跟我们去城里,也给他两成利银,我用这银子送他去念几年书,有没有天份是另一回事,认点字也是好的,表姐我每月再另开她工钱。” “你们那摊子每月能挣那么多钱吗?还是不要去给你们添负担了。” 摊子当然赚不到那么多钱,这不还有美容皂和洁牙宝嘛,自己现在明明有能力去回馈她们,肯定是没办法置之不理。 想当初在她们最困难的时候,是两个舅娘拿出银子支持她们,五两银子已经够普通人家一年嚼用了,常言道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况且这都算不得什么大事。 “娘,你说。”林蕙示意何氏说两句。 “大嫂,弟媳,你们就听她的,我们不光摆摊,还做一些其他的东西去售卖,银子够使的。”这次回来何氏不仅把两个舅舅家的银子还了,把自己娘老子的五两银子也还了,又再给了五两孝敬银子。 有了何氏的劝说,两个舅娘也勉强点头了,谁不想儿女有个好前程呢? 十六这日,何氏早早的起床,用背篓背了些东西,交待她要去一趟小河沟村,有些东西给堂叔和大伯林有富家送去。 给两家人留了她们在城里的住址,只让有事便去那处寻人,她独自一人走小路去的,一来回不过一个时辰些许。 在外祖家吃过早饭,一行人便打道回城了,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小辈,两个老人都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可又不能拦着,孙子孙女都是奔着前程去的。 她们自是不能做那讨人嫌的事,外祖母心里,一边是自己亲闺女,一边是自己亲孙子孙女,哪一个她都是心疼的。 背篓里给她们装了不少干咸菜,又用布条把昨夜闺女给她的十两银子裹着放在背篓底上用菜压着,待林蕙她们回到城里才看见。 真是个可爱的老太太。 两个舅娘也是,还给她们的银子又给拿了出来,林蕙索性就给她们入股了,年底再算分成。 第22章 林记食肆 林蕙自中秋回来以后,她没有急着出摊,每日主要就是两件事,一是给三个小的找学堂,二是物色合适的铺子。 铺子仍是找城中广场那一块的,只那里的铺子,大多生意都是不错的,不是有特别原因,人家也不会转让。 就算有,无论是赁金或者转让费都是不低的,她去找了她们第一次进城时找的牙人,让她有合适的铺子一定第一时间告知她,当然也是要多给牙人点好处费。 铺子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她也没放心上,表姐却是按捺不住了,整日焦急她们怎么还不去挣钱。 林蕙带上她和自己一起出去给三个小的找学堂,好分散一点她的注意力。 两人小半个月差不多把整个枫阳城的私塾都跑遍了,最后定了离她们住处只两刻钟的一个秀才开的私塾,三个人都没上过一天学,现在只是开蒙,私塾也够了。 余安自打到了这个家里以后,一开始还有几分拘谨,时间长了他也发现这一家人都把自己当家人,而不仅仅是佣工。 看着大姐整日跑来跑去的找学堂,他自是很羡慕起耀的。 “小安?”林蕙在余安的屋子外喊道。 “大姐,有什么事吗?”屋里传来余安的声音。 “你开下门,我找你说点事。” 门开了,余安站在门口,林蕙就站在门外,只问道:“你想不想去学堂念书?” “大姐,我…”自然是想的,不过是可望不可及。 “再有几日,起耀和阿扬他们就会去私塾开蒙,你也和他们一起,只是你应该不能参加科考,那日我和元大人说每月给你三串月钱,我给你你也没要,后来我找了元大人,他只让我暂时替你存着,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便拿这银子送你去念两年私塾。” “那点银钱不够念书的?”这他还是晓得的。 “自然是不够的,若你要是能识得字,以后便能做更大的事,挣比今日更多的银子,到时还怕还不起我这点银子吗?” 听到还字,余安郑重的点了一下头道,“大姐,小安想去念书。” “好,我今日有别的事要忙,后日便送你们去私塾。” 昨日牙人来说有合适的铺子了,她跟人约了午时后去看铺子,现在出门应该正是时候,铺子刚巧在她们摆摊那一条街。 林蕙走后,余安进屋,趴在榻上一阵猛哭。 他爹去了的时候,他没哭,他娘进了大牢,他没哭,那回去送他娘,他还是没哭,但这次,他却狠狠的哭了! “大姐,长大了,我一定把你当亲姐孝敬。”余安在心里暗暗发誓。 十几平米的小铺子,大小正好,只单独一个铺子带一个灶间,位置佳,价格也还能接受。 牙人说这铺子是大户人家专用来租赁的,前一个赁客到期不续了,林蕙也是爽快人,当天就和人签好了租赁契约。 铺子前一个赁客估摸着也是做吃食生意的,桌子板凳都还挺齐全,她也不打算再新添什么了,锅灶都有,只再添两个炉子就可以了。 九月初一,林蕙把三个小家伙送去学堂以后,就开始专心忙起铺子的事来,先是找人定做了招幡,后就在家和何氏捣鼓新的吃食。 这回她们计划在铺子里再增加两种粉条,一种是锅巴粉,一种是汽粉,锅巴粉和汽粉都和做提子粑一样,都要先泡发原料。 锅巴粉她倒是会做,只这汽粉自己前世只小时候在一个亲戚家看到别人做过一次,只能凭久远的记忆试着复刻了。 试了好几次都不是记忆中的味道,锅巴粉倒是一次就成功了,经过大家一致意见,这汽粉就先不做了。 林蕙教了表姐何敏炸提子粑,说等铺子开业了,提子粑这一块就交给表姐了。 集市上已经有嫩萝卜苗上市了,她买了很多回来做泡酸菜,在芥菜还没上市的时候,萝卜叶做泡酸菜味道也是很可口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们的铺子终于要开业了。 初五日,铺子已经规整得差不离了,下午她们便去了铺子的灶间,做了不少锅巴粉备好,又炒了两海碗哨子,一碗是肉哨子,一碗是猪脚哨子,现在这天气肉菜放到第二日也不会坏,锅巴粉晾一下味道反而会更好。 初六,娘几个还不到卯初便起床在家里磨浆,今日不是旬假,吃过早饭后,何氏带着林蕙和表姐去了铺子,三个小的则是自个去学堂。 铺子就是林记食肆,到了吉时,简单的点个爆竹就算开业了,她还请大舅打了一条方长桌子摆在铺子最里边的靠墙侧。 桌子上摆了两大碗哨子,一盆切好的锅巴粉,一盆干的提子粑,铺子里摆有六张小长桌子,每张桌子配有两条长板凳,桌子上用小碗装了一碗切得细碎的酸菜,还有酱油和醋。 林蕙跑堂,表姐炸提子粑,何氏就煮提子粑和锅巴粉,天气转凉了,她们的提子粑已经不仅是干的了,还有用酸菜煮的。 以防众口难调,锅巴粉何氏只用煮好再加放盐就可以了,汤底是大骨汤。 “林小侄,你这铺子里又卖的什么吃食?”一道响亮的男声传来。 来人是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没想到她们的第一个客人居然是刘班头。 “刘叔好,我们铺子现在主要卖两种吃食,一种锅巴粉,一种提子粑,素锅巴粉四文钱一碗,另加肉哨和猪脚哨都是两文钱。 提子粑干的一文钱两个,酸菜煮的三文钱一碗,每碗五个,今日开张,所有到店的客人,每买满五文便送两个油炸提子粑。” “给我先来一碗锅巴粉。” “好勒,刘叔您先坐一下,锅巴粉即后就好。” 她立马跑到后厨通知何氏煮一碗锅巴粉,锅巴粉煮好以后,又问刘班头加什么哨子,“刘叔,这哨子今日是小侄请您的。” “猪脚哨。” 舀了满满一勺猪脚,轻轻端至他面前,还跟他解释了酸菜和酱醋都是自己放的缘由。 第23章 陈三爷 “林小侄,你家这锅巴粉味道不错啊。”刘班头吃完一碗粉后赞许道。 “刘叔觉得好就行。” 这时已经陆续有客人进来了,她一遍又一遍跟客人说明,不一会儿便觉得口干舌燥,一想到银子又好了。 别人是望梅止渴,她是望银止渴! 点酸菜粑和锅巴粉的人差不多一半一半,也有不少人为了满五文送两个提子粑的惠利,有选择加哨子的,也有再多买几个油炸粑的。 刘班头还是给了六文钱,她是真心实意想送人哨子的,架不住刘班头执意要给,只好多给人包了几个提子粑。 开业大吉,还不到未时提子粑便卖完了,锅巴粉倒是剩了一些,她们已经准备打烊了。 不仅今日如此,以后都是这么打算的,食肆主要还是经营早食。 三人就着剩下的锅巴粉当午饭,以防人手不够,碗筷都准备得足够多,直接大锅烧热水洗碗,拾掇好铺子后便回家了。 铺子开一天怎么也是比开半天的收入多的,不是她不想多挣点钱,而是林蕙她们现在的人手不够,早上要很早起来磨提子粑的浆,要是再把铺子开满一天,锅巴粉就没时间做了。 总不能挑着夜灯做锅巴粉,长此以往,是个人身体都吃不消的,钱永远都是赚不完的,而一个良好的身体却是万金都换不来的。 表姐和何氏虽然也想再多赚点钱,但也是明道理的,连着开店几日,铺子的生意都很好。 林蕙算是幸运的,枫阳县的人们米面皆食,对她们来说到点无论吃啥都叫吃饭,因此自己会做的那几种吃食,大家也很轻易的就接受了。 市集上也有不少大米为原料做的其他吃食,她们家的小吃,虽也算新奇,但还不至于美味到天上有地下无。 生意好林蕙便萌生了请人的想法,主要是想把铺子的利用价值再拓展一点,自己的厨艺其实是还不错的。 前世她还挺小的时候,大人们去做农活了,自己就围着锅灶在家里帮着做饭。 这请人也是很考究的,这炒菜是她自己来呢还是请个大厨,请大厨若是生意不好还可能倒亏,她要是去后厨了这跑堂的又要谁来,要是换成何氏和表姐的话,那这锅巴粉又要谁来做。 想了半天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还是决定先暂时就保持现状,至于银子,自己再多把美容皂和洁牙宝的供货量给玉祥楼增一点,也许洗衣皂的事情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每隔五日,她就会去玉祥楼送一次货,熟门熟路的到了以后,伙计直接领着她去找掌柜的。 今日徐掌柜正在客间见客,伙计陪着她等了差不多两刻钟,掌柜的才从屋子里出来。 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此人器宇轩昂,不怒自威,衣着也不是她们普通人能穿的颜色。 一看就非富即贵,伙计连忙拉着林蕙给人行礼。 “起来,不必多礼。” “主子,这位便是给我们商铺供应洁牙宝和美容皂的林家小兄弟。” “林小兄弟,这是我们商铺的东家陈三爷。”陈鸿渊在家里兄弟中排第三,在外面行走都称他为陈三爷。 “陈三爷好。” “你是怎么做出洁牙宝和美容皂的。”徐掌柜已经跟他说过了,这人是元知县带来的,碍于那人的真正身份,她也不便多问,但徐掌柜不敢问的,不代表他亦不敢。 “小人幼时有游方的高人去我们村里,家母于他有一饭之恩,临走时跟我们说了一些他的见闻,只道是我们将来有一日或许能用上。” “小人自小便对这些东西有兴趣,儿时还曾用地枇杷藤的浆液往眼皮上涂抹,为了能改善生活,我照着那高人的说的方法,反复试验了无数次,又增添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才得了那两样东西。” 漏洞百出的说辞,算了,只要他暂时对我没什么威胁,我们又能合作赚钱,今日就先放他一马,陈三爷心道。 “洁牙宝和美容皂还能加大供应量否?” “能的,可惜小人没有大作坊,只能每月逐量增加。” “嗯,你现在能加多少?” “洁牙宝每次供货可多加一份,美容皂可以翻量增加。” “可还有降价的余地?” “每块美容皂少五十文。”她试着说了一个价格。 “徐掌柜带他去重新立合约。”他说完便大阔步往商铺外走去。 “三爷慢走,恭送主子。” “小兄弟,太好了,我可是跟你提了好几次加量了,果然主子就是主子,只三言两语便把你说动了。” 可不嘛,林蕙觉得她刚才要是敢说一个不字,今日她怕是都走不出玉祥楼了,好在她本就有增加供应量的打算。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生怕贵人觉得她是什么妖孽,一把把自己咔嚓了。 唉,还是元大人好啊。 不过说起来自己貌似已经很久没看到元大人了,从中秋以后她就一直忙这忙那,好像洁牙宝也很久没去给人送了。 … 县衙,元毅正在想林蕙都好久没来找他了,也不知道她都在忙些什么? 片刻后,便有衙役来报,说是林家小兄弟求见,“请”。 “今日小人冒昧来访,望大人恕罪。”林蕙歉礼道。 “你变了。”越来越好看了。 啊?什么?林蕙一头雾水。 “说,找我什么事?” 大人您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看看您吗? “大人,小人想起已经好久没给您送来洁牙宝了,不知大人的洁牙宝用完了没有?” “还没有。” “大人,这是洁牙宝,天气干燥,易发皮疹,这是添加了艾叶精华,润肤油的美容皂,都是小民孝敬大人您的。”她恭敬道。 “你有心了,坐这里。”元毅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而林蕙却已经石化了。 她虽然很多时候都有点缺根筋,但还不至于真的憨到去和知县大人平坐一排椅子,“小人惶恐。” 算了,来日方长,元毅想着。 第24章 找上门 天气越发冷了,铺子里的生意比之前还要好一些,连续几日都是不到午时锅巴粉和提子粑都全部售空。 生意好了,心情自然也会跟着好了,表姐和何氏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元毅偶尔会来铺子里吃上一碗锅巴粉,只是他每次都能在没什么客人的时候来,林蕙都怀疑他是不是能掐会算。 两人之间也没那么拘谨了,倒是县衙的刘班头来铺子比元毅勤多了。 刘班头是个三十四五的中年大叔,有时候还会跟她问起何氏。 林蕙觉着这是不是多少有点反常了?不知是否可以问一下元毅? “大人,小人可否跟您问一点事?” “什么事?” “不知县衙的刘班头可有家室?” “没有,其他的我也不知。” 好,只是这三十多岁了没有家室,莫不是有什么隐疾或者脾气不好?看那样子也不像啊。 并非她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这可是在古代,十几岁成家的比比皆是,又因为疾病,饥荒等等问题,人均寿命也不及现世。 三十多岁没有家室也是不多见的,到底是为什么呢? 不是她咸吃萝卜淡操心,她娘一个女人带着她们几个小的在城里生活本就不易,身边也没有壮年男子帮拉着,这时间久了,怕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刘班头本名刘天赐,是他父母唯一的老来子,刘父早年在武馆做拳脚师傅,两口子成亲多年都没有孩子,半只脚都快踏进棺材了才有了这个老来子,感激涕零便为其取名天赐。 这妇人年龄大了生产本就是极其艰辛,他娘在生下他后没几年便去了,他爹也在他十几岁的时候撒手人寰了。 武馆馆主和他爹交情不错,在他失去双亲以后便对他照拂颇多,后来更是把小女儿嫁与了他,又在衙门里帮他谋了个差事。 小两口成亲好几年其妻才有孕,可惜刘天赐命运坎坷多舛,其妻在生产时,他那日正当值,加之没到预期生产时日,发作时只她一人在家又因难产,待他回去时便是一尸两命的结果等着他。 刘天赐悲愧交加,好在岳父大人一家也没有多怪他,只道人各有命。 他主动为妻儿守孝三年,时间弹指一挥间,三年复三年,后来更是没有了续娶的想法。 这两年又升了班头,城中也有不少媒人想替他说媒,但都被他拒绝了。 这些媒人都是见风使舵的,瞧着他现在在枫阳城也有了几分地位,都跟他介绍些十几岁的云英未嫁的姑娘。 自个都可以做人父亲了,何必去祸害人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再是他也怕了,怕再一次天人永隔。 元毅从林记回去以后,吩咐元二,“去找到林有贵,透一点林姑娘她们的消息给他,让他回来,和离。” “是,主子。” … 一日,娘几个卖完东西打烊回家,才刚到巷子口便看到她们院子门口站着一个人,远远的瞧不太真切。 待得走近了看清来人后,几人的脸色都变得不好看了,何氏更是冷冷道,“你怎么来了?”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是找你来了。”那人舔着个脸说道。 呸!抛妻弃子的时候咋没想起来她是你娘子,现在看人日子好过一点了,便来捡便宜了吗?真是脸比锅大! “你来有什么事?” “这个,我…” 何氏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气更不打一处来,但也只得打开大门把人喊进去再说,要是忍不住在大门口吵起来了,不是惹街坊邻居笑话嘛。 “先进来再说。” 一行人进了屋,没有人给他倒茶水,他倒是不见外的自己给自己倒了茶水,自顾自喝起来。 林蕙对眼前这个便宜爹一点好印象都没有,在原身的记忆里,她这个渣爹对她还不如大伯家几个孩子。 有一年过年,林有贵居然带着林起耀去大伯家特意避开她给几个孩子发压岁红封,要不是大伯说出来她还不知道这事。 还总是说她不如大堂姐懂事乖巧,在林蕙看来,原身纵然不完美,但林有贵确实也不是个好父亲,更别说他抛妻弃子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了,现在还有脸找上门来。 好想放狗哦,可惜没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何氏先开口了。 “我听人说你们在县城里做生意挣了不少银子,我便想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要如何?来要银子吗?你倒是挺会想。 “是真的又怎么样?不是又如何?” “是真的就更好了,你们日子过好了我也高兴,不是也不要紧,只要以后我和你齐心协力,也能把日子过好。” 看看这漂亮话说的,漂亮话谁不会说哦,男人的嘴,果然是骗人的鬼! “这…”何氏一脸为难又有几分意动的样子。 林蕙见状,暗道不好,她不会是被这花言巧语说动了,不是不是? 她还是先下手为强。 “和离。” “什么?”何氏和林有贵异口同声道。 “我说林有贵,你和我娘和离,我给你银子。” “放肆,你这个不孝女,竟敢直呼你亲爹的大名,我看你是要无法无天了。”说着就要扬手来打林蕙,林蕙躲开了。 还敢躲?许是被林蕙直呼大名和躲避的行为气到了,他一时也失了理智。 拿起一样东西直往她身上砸去,这一次林蕙没有躲,茶杯砸到额头,当即就出血了,她很没有出息的晕死了过去。 倒不是伤有多重,她打小有一个小毛病,自己身上哪怕只是小刀割了一条小小的口子,出了血,她都会觉得很害怕,也不是多疼,就是觉得很恐惧。 一屋子人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屋外快步走进来一人,刚巧接住了往后仰去的林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去请郎中。” “是,大人。”何氏这才看到随他身后一起来的还有刘班头和一个清秀随从。 “民妇拜见大人。”何氏连忙带着何敏跪下行礼。 呵! 元毅心里冷哼。 第25章 和离 林蕙做梦了,梦见前世自己那些无以言说的晦暗日子,被人编歌谣嘲笑,取难听的外号,又因年少单纯被信任的人坑,让自己陷入绝望的境地。 还有林二丫的,那些在村里被同龄孩子孤立,爷奶不喜,爹不疼,娘不爱的难过记忆。 场景切换,她看见十七八岁的自己,奄奄一息,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抱着自己,嚎啕大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原来自己还是有人爱的吗? 元毅看着塌上的人,眼泪不断的从眼角溢出,却迟迟不见醒来,淡定如元毅,这回也有点着急了,“郎中,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大人,这姑娘只是晕血,额头的伤并不重,应该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话音刚落。 “大人。” 元毅回头,塌上的人正一脸含笑的看着自己。 “还是现在这样子好看些。” 什么现在这样子好看些?她是梦见啥了吗? “你…” “我没事,应该只是晕血了,大人怎么来了?” “有人擅闯民宅,作为一方父母官,自然是要来为民做主的。” 这理由不错! 林蕙从塌上起来后,扫了一下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小塌是她参照沙发的样子请人打了放在会客间的,用的料子都是很便宜的。 板凳坐得屁股疼,这塌还做了软垫,没想到今日倒是派上了别样的用场,想也是,自己的闺房再怎么样元毅他们也是不会进去的。 元二更是咋舌,他们家大人对林姑娘的事情越来越没底线了。 什么有人擅闯民宅,明明是您怕人林姑娘今日吃亏,特意来帮忙的好吗,大人您真的没有公权私用吗? 林有贵是又怕又喜,怕的是这位大人要是为自家闺女报复,自己今日定是会遭殃,喜的是,要是这位大人看上自家闺女了,没准自已还能摇身一变就是知县大人的岳丈了。 想得可真美! 完全忘记他把自己女儿砸伤了一事,只是在考究自己一会该如何脱身又能攀得富贵。 只是不等他想太多,“林有贵擅闯民宅,又持凶伤人,按律应收监。”元毅此刻的脸色,冷若冰霜。 一旁的何氏也忍不住一个哆嗦。 “大人冤枉啊,此处乃是草民的发妻何氏她们的住处,夫妻本是一体。 至于持凶伤人,草民的脾气再好不过了,都是我那不孝女有错在先,草民一时气不过才…” “大人,民妇…”何氏话才出口,林蕙打断了她。 “你还想继续跟他过日子吗?”她问道。 何氏沉默不答。 “把我分出去,乡下的房子和田地我都会帮你们赎回来,起耀仍在城里读书,往后他的一切都归我管。” 想当初在小河沟村时,摔了脑子醒来看到何氏泪眼婆娑的样子,满满的都是感动。 这才过了多久,一样的陷入昏迷,醒来却没看到那双泪眼,难道今日何氏也觉得是她有错在先吗? 百善孝为先,若父不仁,子如何孝? “二丫,娘没,只是他毕竟是你生身父亲,你不该那样叫他的。”何氏为自己辩解道。 是这样吗? “那我今日要是让你们和离你可愿意?” 何氏依旧沉默。 就知道是这样! “怎么?图他借钱不还?图他抛妻弃子?图他嗜赌成性?”林蕙讥讽道。 “你你你…”林有贵已经快暴跳如雷了。 逆女!逆女啊! “你眼里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这不显而易见的吗?没有! 还有更气得等着他! 何氏看着快要暴走的林有贵,终于下定决心,“求大人做主,民妇今日想与林有贵和离。” 还没完全不可救。 “何氏,你…”林有贵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发妻一直都是很顺从自己的,怎么敢提和离的? 要是以前的何氏肯定是没有底气的,可是她们现在不是在小河沟村了。 她不晓得是因为什么,元大人对所有人都是冰冷冷的,唯独对自己的女儿却是不一样的,虽是也没有多少笑脸,可是那看自家女儿的眼神跟看别人是不一样的。 也就自己女儿憨憨的以为是她做的东西合了知县大人的口味,要真是那样,今日元大人又何必特意跑来一趟帮她们做主。 如若今日自己要是不合离,恐怕大家都会失望的,她们的母女缘份也会到头了? 反正她也不想和林有什贵过了。 林蕙打小脾气就烂得像稀泥,软硬不吃,是以都不得长辈欢心,何氏更是拿她像锤烂簸箕一样。 一朝变故,何氏也醒悟了很多,对女儿的态度也是大转变。 “请大人做主,民妇今日要与林有贵和离。”又加重语气说了一遍。 “好,本官今日就为你们做主和离。” “给我一百两我就和离。” 林有贵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钱,眼见事情都到这地步了,那就索性摆烂。 可真是在危险的边缘不断试探。 “没有!你别忘了你还有两项罪名在身上,怎么的,你是想去尝尝牢饭的滋味?”林蕙真是要被他气笑了,不过也只是唬唬他。 原也是不可能真把他送大牢去的,只她不确定会不会影响林起耀读书,当然也不会冒险。 “把我送进牢房,以后起耀还怎么参加科考。” 呵,这是拿捏起来了? “打你几十大板也是不错的。” “不孝女!” “赶紧的,和离后小河沟村的房子和田地我都帮你赎回来,每年再给你二十两孝敬银子,足够你把日子过得不错了,人心不足蛇吞象,再唧唧歪歪,一个子儿都不给你。” 此时的林蕙气场全开。 一屋子的人都呆了,这林姑娘可真是,他们这知县大人的眼光也真是,够独特! “好,你记得说到做到。”生怕林蕙反悔了。 “你以为我是你吗?” 在这种事情上,她还不屑于耍心眼,答应了什么自然是会说到做到的。 当场就数了二十两银子给林有贵,得了银子,他立马就安分了。 第26章 心事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林蕙又向元大人讨教了她娘自立女户的事情,她们姐弟俩以后户籍要是跟着何氏,需不需要改姓等等。 林蕙倒是没有改姓的想法,她只是不喜林有贵,跟林家又没仇,堂叔一家对她们有恩,大伯一家也没有落井下石。 元毅跟她提议可以让林起耀立户主,她和何氏都入林起耀的户籍上。 再者女户也并非她想的那样,一番利弊分析后,她想了想觉得这个可行,何氏还年轻,也许还会有再嫁的一日。 就是她自己也终会有出嫁那一天的,这个家,终究还是要起耀自己撑起来的。 事情在元毅的帮衬下很快解决了,自那日做了那个奇怪的梦后,林蕙已经不能用平常心对待元毅了。 除此以外,她更多的是感慨,难道那就是她们以后的结局吗? 也太惨了,看元毅穷困潦倒的样子,还有自己这具身体已经早夭了一次,难道注定逃不过吗? 既然如此,那就且行且开心。 何氏和林有贵和离,最受震惊是刘班头,想那日知县大人莫名其妙的叫上他说去林家,他当时心里便咯噔一下,有种心事被看穿了的感觉。 一行人到了林家时,刚进门便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就看到自家大人风速朝屋子里奔去。 与元知县共事半年了多了,他是第一次看到那么不淡定的大人,等他和大人的随从进到屋子里时,看到大人怀里抱了一个姑娘。 哎,这姑娘怎么有点眼熟? 一些时候因为办案需要,大人也会去人家里走访,他见过不少姑娘看大人的眼神,大部分都是倾慕的,自家大人却是从来没在意过。 又听闻自家大人未曾娶妻,他还一直以为大人是对女子不感兴趣,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林姑娘被砸晕了,大人命他去找来郎中,处理伤口以后,林姑娘还是昏睡着,不断有泪从她眼角流下,也不知她做了什么悲伤的梦。 而更令刘班头震惊的是,他们大人怎么眼眶也跟着红了。 天哪,这是他们能看的吗? 刘班头细细观察了一下林蕙,确认她应该就是自己认识的林家小侄。 这林家小侄他刚认识那会,面黄肌瘦的,又女生男相,男装出去都没人觉得她是个姑娘家。 后来可能日子好过些了,逐渐的长了些肉,脸色也越发的好,眼见着越长越俊,他差点以为他们家大人好男风,亦或者看上了何娘子。 敢情是这么回事啊,就说嘛,一个未婚男子,有事没事去人家只有妇孺的摊子买东西,果然老话说得好,事出反常必有怪。 而在刘班头知道林有贵居然是何氏的夫君以后,他更是一口老血哽在喉咙。 唉,他还以为何娘子是寡妇呢。 看她带着几个孩子在城里谋生活,万般不易,也没见她身边出现过壮年男子,自己还生过想求娶人的心思呢。 瞧那何娘子比自己还小一两岁,又带着孩子,可不正合自己心意吗? 只是这戏怎么看着看着走向就变了?这个男人也太不要脸了,不知不觉拳头已经硬了。 什么?何娘子居然要和离,果然是个不错的女人,自己还有点按捺不住的高兴怎么办? 从林家回去的第二日,林蕙又来县衙找元大人了,只是这次很意外,她给刘班头也送了一盒洁牙宝,说是感谢昨日他帮忙去请郎中的谢礼。 林蕙现在到县衙找元毅,守门的衙役基本都不管她了,只让她自己去找就是。 轻车熟路,元毅见林蕙的地方是固定的,有时候他正好在,有时候不在就再找人通传,出去办事自己就先回去,公务繁忙就改日再来。 今日元毅正好没那么忙,她到地方就看到他了,“小人拜见大人。” “你我不必如此多礼。” “多谢大人。” “你还没有去办赎回房子和田地的事?” “是的,大人。” 林蕙打算过几日再去镇里把她们小河沟村的房子和田地的事情处理好。 穷不卖屋,她见过太多人,只是一开始建个基脚或是修个架子,今日挣点钱这里添一下,明日再挣点钱就把那里补一下,这样日子到最后总归不是太差的。 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人的一生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你又有几栋房子够卖,对于普通老百姓,一辈子能建一栋自己的宅子都是不易了。 “这是元二,你见过的,过几日你去沙角镇的时候把他带上。” “大人好意,小人心领了,两个舅舅会陪着去的。” 元二就说昨日主子怎么会带他去林家,原来在这等着呢! 主子这这算卖仆求爱了,可是他们做下人的能拒绝主子的安排吗?自然是反对无效的,好在这林姑娘还算识趣。 “有他跟着你们事情会好办很多。” 元毅想着当初林有贵用房子和田地抵债一事,因他的授意,元二在其中插手才避免了林有贵卖妻卖女,这赎回房子的事情自然也要有元二才能容易很多。 而林蕙更是对自己无语,自己一天天的到底在干些什么?算啥? 一边觉得不能老是受元毅的恩惠,一边又主动来找人家,自己都要忍不住啐自己一口了。 她们之间虽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自己每次来县衙也都是送洁牙宝和利银,但她就是一个拧巴的人,怕自己有一天会忍不住唾弃自己。 “大人,小人,小人以前因是女扮男装,忽视了很多规矩,现如今大人已知小人并非男儿。 往后这小人再来县衙就不合适了,小人恐怕污了大人名节,承蒙大人多有关照,小人感激不尽。”人这一紧张说话就容易结巴。 “怎么,以后都要避我如蛇蝎吗?” 你看你这话说得,真是让人没法接。 “大人如天上皓月,我等小民都只能承其光泽,避其锋芒。”蛇蝎多难听。 马屁精! 第27章 说开 林蕙以前不知道,后来家里买了铜镜,她倒是看见了现在这副身子的真容。 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是很耐看的,浓眉杏眼,巴掌小脸。 时下世家大族都注重门第出身,像元大人这般人物,她要是有其它心思,可能就是赖癞蛤想吃天鹅肉。 她可以尊敬他,信任他,把好东西都拿来孝敬他,唯独不能爱慕他。 又不是真的十几岁的小孩子了,甜甜的爱恋谁还没期待过呢,人贵有自知之明,可那奇怪的梦又让她陷入自我纠结。 任谁看了,皓月般的人,变成了那副模样,很难不动容? “就算我是皓月,也只是你一个人的皓月。”元毅无比认真道。 大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都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林蕙不是英雄,可她今日怕是也难过这美男关了。 她心想,“大人不会跟我做了同样的梦?” 好像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之前一些困惑自己的问题,她并不是那种善于察言观色的人,但这将近大半年的时间里,元毅好像格外关照她家的生意。 她起初只以为是她们的知县大人喜欢她们家的吃食,再加上也有不少衙役经常固定去一两家摊子吃早食,也没太多想,换位思考一下,比如自己喜欢吃哪家的东西,也会经常去那家的。 可她忽略了知县不是平民,这做官的人是有当官效应的,士农工商,作为金字塔顶端的他们,从来都是底层人民或仰慕或畏惧的。 这世上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比如自己,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后,想不对他改变态度都难,那个梦太有冲击力了,人人都爱美好的东西,人人都想守护住自己心中的美好。 “大人…” “姓元名毅,字修瑾,年方二十一,上有高堂健在,下有一母同胞的妹妹,至今尚未娶妻,亦未曾有婚约,家中人口也简单。”元毅自顾自介绍起来。 在来枫阳县之前,他爹是准备给他订亲,只是他给拒绝掉了。 去它的门不当户不对! 去它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去它的自己唾弃自己! 林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夺眶而出,元毅见状更是慌了神,“别哭。” 赶忙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点点拂动她的心弦。 “元毅,你是不是?”欢喜我。 “是。” 林蕙只觉自己一下子好像被幸福冲昏了头脑般,满脑子都在冒粉红泡泡,甜甜的爱恋,自己真的可以拥有吗? “真巧。”我也是。 说好的不能喜欢上他的呢,唉,这脸打得太快了,女人的心,一样是骗人的鬼哦。 “我会努力让自己配得上你的。” “你这样就很好。” 甜言蜜语温柔刀,可是自己甘之如饴,哪怕这是蜜剑也认了。 前世也有人给她介绍过对象,见了面,吃了个饭,网聊了几天,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最后发现人居然还有其他女友,自己还被扣帽子各种污蔑。 后来认真谈了一段,本来就还只是开始,便遇到放假,假期一回来她就被甩了,搞得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配拥有爱情。 元毅应该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她能感受到元毅的真心,自己总不会永远都那么倒霉催。 窗户纸捅破,两人之间气氛也变了些许,这一次她从县衙回去,元毅因公务不繁忙便换了身便服送她回家。 没有轿子,官员出行要么骑马,要么步行,两人也不是第一回同行了,这城中真正认得元毅的人也并不多,偶有认识的,也不过只是简单的行礼。 把人送至巷子路口。 “大人,要不要就在家里用晚饭?我亲自下厨哦。” “我也想尝尝蕙蕙的手艺。” 两人进到院子,几个小的也刚从学堂回到家,林起耀和余安是识得元毅的,倒是何扬并不知道元毅的真实身份,还以为是今日家里来亲戚了。 起耀和余安一时有点手足无措,但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两人躬身上前跟元毅行礼,何扬也跟着他们行礼。 “今日我不是元大人,叫我一声元大哥即可。” 林蕙把人带到了客间,给他泡了一杯茶,又问是否可以让元毅帮她检验一下几个小子的功课,得到他的肯定答复后,便去厨房帮忙了,只留下几个小的欲哭无泪。 这三人都不是读书的料,大姐辛苦挣银子送他们去学堂实属不易,虽然没有读书的天分但也不敢虚度光阴,这让元大人考教功课不就暴露了吗。 他们什么都不怕,不怕嘲笑,不怕打架,就怕大姐失望! 林蕙到了灶房,跟何氏说了她今日去县衙感谢昨日元大人的帮忙,元大人又送她回来后自己便自作主张留人吃饭了,何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昨日确实多亏了元大人她才能与林有贵和离,要是在乡下,别人帮了你忙,定然是要请人吃顿感谢饭的。 女儿和外甥女都是到了男女大防的年纪了,事情太突然了,总不能赶人? 那元大人她可是看得清楚,要不是因为自己女儿,才不会主动来管她家的事,只是她们是平民,自家女儿与那元大人也是门不当户不对,一会等元大人回去了再跟女儿问问清楚。 晚饭林蕙做了九碗菜,这是她知道的一种待客之道叫九大碗,红烧肉油而不腻,自家做的酸菜切得细细的炒肉沫。 没有辣椒便用蒜苔炒肉丝,咸菜炖肉,还有她自个晒的干萝卜粒放点蒜叶子一起炒。 林家现在吃饭的人多,冬天肉坏得也没那么快,平时家里备的肉都是足够两三天的,白菘萝卜也有不少。 何氏今日还去集市买了两条新鲜排骨原打算用来炖汤的,结果让林蕙拿来做红烧排骨了,荤菜准备得差不多了,快速的炒了两盘青菜,一个清汤收尾。 一桌菜上齐了,她便去叫人吃饭,看那三个家伙的样子,今日这考教应是受益匪浅。 三小只:“怎么看出我们受益匪浅了?” 第28章 吃晚饭 灶房里有一张小桌子,都是一群妇孺,普通人家也没那么多讲究,平日吃饭都是在一桌子上吃的。 只是今日有客人,林蕙作为现代人的灵魂,就算一桌子吃饭也没什么。 但表姐是怎么也不肯上主桌吃饭的,所以她便陪着表姐和何氏在灶房里吃饭,主桌那边元毅带着三个小的吃。 他倒是想叫她陪自己一起吃,听她说了她还有个表姐以后也只好遵从她的意愿。 他在她们开了铺子以后,也时不时会去铺子里点一碗锅巴粉或者酸菜提子粑,表姐何敏一直在后面厨房里炸提子粑,炸完提子粑就是帮着洗碗,很少到前堂来。 两人第一次照面便是昨日,她被林有贵的举动吓到了,屋子里突然冲进来一人,都没注意,待心定下来,看清楚来人后,脸蓦地就红了。 这些元毅都是没看见的,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一个人。 林蕙在外祖家过完中秋回城带了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弟的事,元二一开始是跟他报过的。 对于她的事,只要不是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他都不在意,什么表姐表弟的,左耳进右耳出。 晚饭过后,林蕙把元毅送到了家门口,现在天黑得早,元毅不是普通人,记得他身边有个神出鬼没的随从,是叫元二,说不定一直就在暗处呢,他自己回去县衙应该是没事的? “大人,我就不便送你回县衙了,今日感谢大人赏脸,大人您慢走。” “就送到这。”元毅说完便转身没入了黑暗中。 送走了元毅,何氏和表姐还在灶房里收拾,林蕙进去时她们也快拾掇好了。 “蕙表妹,今日那位客人是昨天的元大人吗?”何敏很好奇的问道,昨日她们回到家姑父便找来了,后来表妹又被姑父砸晕了过去,当时她吓坏了,都没注意到门外一下子进来个人接住了表妹。 等她缓过神来才看清楚来人竟然是个年轻俊公子,比她在乡下见过的所有人都俊,她还听到姑姑叫那人大人,晚上歇息时,脑子里更是很多问题困扰着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是他。” “啊?表妹你怎么会结识那般大人物的?” 没错,在表姐眼里,元毅就是这枫阳城最大的人物,是她们的天。 “他经常来我们摊子买吃食,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真的只是如此吗?何敏从昨日便一肚子疑问,为什么自己表妹进城几个月就能结识城中的大人,而且那人长得还那般俊。 并非她瞧不起表妹,就是这两人一看就不是很般配,那人看年纪应该也比表妹大了好几岁,这般年纪家里应该娶妻了,表妹可千万别走上什么歪路。 这时,何氏替表姐问出来她最关心的事情,“二丫头,你可知晓那元大人是否娶妻?” “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 “他自己跟我说的啊。” 好,这下何氏和表姐都没话说了,人元大人自己都说了他没娶妻,婚姻大事也并非儿戏,元大人应该不至于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诓人? 但愿是那样,每个人都有她的福气,自己女儿虽然不是大家闺秀,但也有一些别人没有的本事,短短半年就挣了不少银子回来,何氏嘴上虽然不说,心里也是骄傲的。 “元大人还有没有跟你说些其他的。” “娘,你想知道什么?”林蕙突然觉得她娘有点可爱。 “就是,比如…” “比如,他有没有问我愿不愿嫁给他啥的?” “你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知羞。”何氏佯装恼怒的说道。 “没有,我们还没到那步,娘,你放心,我有分寸,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都晓得的。” 就想先谈个恋爱啦,等自己足够了解他以后,如果他真的值得托付,自己当然也不会辜负他的,只是令她也没想到的是,自己这恋爱一谈就是好多年。 腊月初四,宜出行,大表哥何业今日旬假,他到了林家时正巧碰到准备出门的林蕙和何文海。 “爹,你们这是准备去哪?” “去镇上办点事,业儿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大舅舅何文海想着自己儿子认的字比自己多,没准去了能派上用场。 “好。”院子里自家小妹和姑姑都在,也免得他再去知会一声了。 三人行,大舅赶车,几人去客栈把林有贵接上,林有贵这几日都是住在客栈,住客栈的钱自然是林蕙给他的。 接到人后便往沙角镇去了,至于元毅说让元二跟她们一起去,虽然她们现在关系不同以往了,但她还是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用他的人。 几人到了沙角镇,让林有贵指路,很快找到了赌坊,找人通传以后,不一会儿就有赌坊的管事来迎他们去了客堂。 管事的还记得林有贵,“林爷,是在哪里发财了?” “发什么财哟。” 他倒是想发财! 一番客套后,便是赎回房屋田地的事,赌坊管事笑着说道,“今日要是别人来这事定然是不好办的,林公子有所不知。 当初令尊的借条上除了写着到期不还便用房子和田地抵债,还注有两年内所攒够银钱,除了归还本钱以外,再按每日千分之三的利息算,只要银子够了,这房子和田地赌坊都可让其一并赎回。” “就这样?” “对,就这样。” 事情是不是有点顺利得反常了? 她还准备大出血的。 又细细的问了些疑惑之处,她在心里也有了一个猜测,还有几分感动,点了银子给赌坊管事,拿回借条。 借条她收起来了,又让管事的做了见证人,写了字据证明今日是她带着银子来赎的房子和田地,而非林有贵来赎回的。 “死…小子你。”林有贵被她一顿操作哽到了。 “闭嘴。”林蕙一点面子都不想给他。 林有贵已经开始打哆嗦了,但又不敢真发作了,毕竟大舅子也在,真闹起来他打不过。 第29章 回村 从赌坊出来以后,寻了家食肆,点了几个小菜,吃午饭。 回到村里,先去了她们家的房屋看了一下,屋子里值钱的家伙什都被当初赌坊的人拿走了。 “现如今,房子和地我都给你赎回来了,房子我会找人给你再修葺一番,银子已经给过你了。 咱们家好几亩地足够你一个人吃粮食了,大伯和堂叔那边我一会去跟他们说一下,让他们以后多照拂着点你,你好好过日子。” 林有贵不理她。 她还不想理他呢! 骡车里有布匹和棉花,她拿了其中几匹布和一袋棉花,往林有富家去了。 大舅和大表哥则帮着林有贵收拾起屋子。 林大伯家和她家房子是并排着的,只是是两个独立的农家小院,出门左拐便是林大伯家。 乡下大多院门都是开着的,她直接进去院子了,天气已经很冷了,虽说没有下雪,地里也没什么活计要做,大家都在屋子里烤火猫冬。 她直往堂屋去,推开门,屋子里有不少人正围在火坑边上,林有富夫妻俩,林起光,林蓉也都在。 看到她后,李氏放下手里的针线,率先开口道,“二丫,你回来了?” “大伯,大伯娘。”她走进屋子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案上。 “快过来烤火。” 是有点冷,也没有客气的加入到了烤火队伍中,一坐下,堂妹便道,“二丫姐,你都好久没回来村里了。” “是,有大半年没回来了。” “大伯,大伯娘,我这次回来是送我爹回来的。” “什么?你爹回来了。”林有富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恨父母偏心他,又气他不争气,可又是自己亲弟弟,打断骨头连着筋,看他落到如此地步,总归自己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在收拾家里呢,我娘和他和离了,房子和田地我们帮他赎回来了,只要他不再作妖,日子也不会太难过的。” “唉…”林有富一声叹息。 “大伯,这是十两银子,你收着,还得劳烦你帮忙请几个人把我们那房子修葺一番,我也不知道这银子够不够,随便修整一下就行。 多的您自己留着,不够的我下回来给你添补上,还有那些东西是我娘让我带给你们的。 都是些布匹,布袋里的是棉花,快过年了,给一家人都做一身新衣服,就是料子不是特别贵的布料,还望你们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你们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大伯娘李氏道。 “二丫姐,城里好吗?婶婶上回来也带了不少东西,你们是不是挣了很多钱啊?”三丫一脸认真的问道。 “城里也好也不好,没有挣很多钱,我们是亲人,无论挣了多少钱,给亲人买点东西永远都是应该的。”其实她还是挺偏心的,对大伯一家不如对外祖一家。 “等二姐挣了更多的银子,我便来接你们去城里玩好不好?还可以给你们买好多漂亮衣物首饰,要是光弟想念书,二姐也可以送他去学堂。” 李氏和林有富面面相觑,这侄女,改性子了? 就连林起光也被惊到了,这堂姐,咋的了? 打小两人一言不合就掐架,像这般和平相处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过! 更别说要送他去念书,不把他书撕了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林蕙也不管她们怎么想的,她做事一向只凭本心。 大伯一家对自己不如外祖一家,但也不能太过厚此薄彼,一代亲二代表,起耀始终姓林,她不能左右他太多。 “天色不早了,我还要赶着回去,今日事多,下回我把起耀一起带来。” “二丫,吃过晚饭再回去。”大伯娘挽留着道。 “不了,我下回再来吃,大伯娘可记得给我多备点好吃的。” “你这孩子,好好好,我记着呢。” 从大伯家出来以后,她又去车里拿了另外几匹布,这次是去堂叔家。 已经腊月了,堂叔也没有收草药了,和大伯家一样,一屋子人坐在家里烤火。 叔公已经过世好几年了,叔婆还健在,堂叔家有三个孩子,最大的堂妹比大伯家的三丫还小一岁,两个堂弟一个和起耀差不多,一个比起耀小两岁。 要林蕙说,她们家最亏欠的人便是她堂叔林有强,几年前,她们家建房的时候堂叔帮着上房梁,不小心摔断了腿。 这小山村,医疗水平有限,以至他现在走路都能看出来有点跛。 两家人不仅没有生嫌隙,后来更是在她们家出事以后给她们送粮食。 “叔婆,叔,婶子。” 三个小的,看到她来了,都是很高兴的叫她二丫姐。 “二丫,你们回来了?你娘和起耀呢?”堂婶杨氏往她身后看了下,以为她们娘三是一起回来的。 “她们在城里,我和我爹一起回来的?” “你爹回来了?”堂叔惊讶的问道。 “是的,叔,婶子,以后还得麻烦你们对他多担待着点了。” “你看你,来就来,还带那么多东西做什么?”堂婶一边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一边说道。 “都是棉花和布匹,我娘让我带来的,算不得多贵重。” “东西送来了我就先回去了,我们今天还要回城里去,我大舅和我表哥跟着我们来的,我表哥明日还要去书院,今日就得回去。”她说完就往门外走去,天色不早了,真得回去了。 “你等等。”堂婶拉住了她,转身往灶房里去,不一会便提了一篮子干菜出来,冬日正是晒各种干菜的时候。 “你把这个带回去。” “好,谢谢婶子,叔婆,叔,弟弟妹妹,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你们。” “二丫姐姐慢走。” 从堂叔家回去以后,看到车里有不少干菜咸菜,一问才知道是大伯娘拿过来的,心里顿时暖暖的。 看天色已经快申时了,此时往回赶应该能在戌时到城里,现在天黑得早,估摸着要走两刻钟的夜路。 万万没想到就这短短两刻钟的夜路,差点就让他们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第30章 拦路人 距离枫阳城还有差不多五里路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骡车也行进得慢了些。 突然。 骡车停下不动了,林蕙正想问问怎么回事,便见她们的骡车前方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女人的脚边有一个受伤更重的男人。 现在的道路不比现世那么宽阔,也就两米多宽一点的样子,道路两旁树也多,那个男人就靠在一棵大树上。 男人的样子也很普通,可林蕙却觉得很奇怪。 还有那个女人,也不是特别出众,从女人看女人的角度,她压根就不是自己这种普通人。 也是,普通人能在荒郊野外受伤呢? 正常人谁天黑了赶路? 呃,例外,她们今日是例外! 女人看了一眼靠在树上的男人,缓缓向她们这边走来,“不知这位伯伯和小兄弟可否载我们一程?” 大舅和表哥都不知道怎么办,显然他们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齐齐回头看向林蕙。 看我做什么? 林蕙也慌神啊,她们这是撞见了事故现场了吗?自己还特意看了黄历,说好的宜出行呢? 真晦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那女人见她们一直犹豫不决,半天都不开口说话,居然一下子拔了短剑压在大表哥脖子上。 大表哥,“…” 哇靠,先礼后兵? “你这人也太不讲道德了。”真是猝不及防,这女人也太疯求了,一言不合就拔剑。 她现在是真后悔没有听元毅的把元二带上,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电光火石之间,车厢底蹭的飞出来一个人,林蕙都没看清楚是怎么回事,便见那个女人脖子上也横了一把短剑,“放开他。” “元二?”林蕙又惊又喜。 天不绝我! 已经顾不得思考元二为什么扒她们的车底了,她现在大脑在飞速转动着。 看那两人的样子,要是杀了她们,自己怕是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要是管了,农夫与蛇的故事屡见不鲜,自己也不知道招惹的是什么妖魔鬼怪。 太难了,要不,不管她们?就当没看见。 “你放我们走,我让他不杀你,我们今夜就当没有看到你们,我敢保证我们几个都会守口如瓶的。 再说你有在这拦我们的功夫,何不自己背着他去寻医。” “我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那女人道。 “那也没办法,我没那么好心,反正大不了鱼死网破。” 有了元二在,说话不自觉也硬气了几分。 像这样的人,鬼知道会不会前脚刚救了人,后脚便被杀人灭口,对于不认识的人还是少管闲事。 “不行,你必须救他,我,求你。”说着那女人便准备给她下跪。 “我又不是郎中,救不了他。”林蕙的声音越发的冷淡。 “你若救他,可以提任何条件,不救,那今日便留在这里!” 说完,那女人居然挣脱了元二的束缚,提着剑直奔林蕙而来。 好在元二反应迅速,短兵相接,利刃碰撞的声音,声声入耳,林蕙忍不住打颤。 显而易见,女人不是元二的对手,林蕙一颗心也暂时的掉了下来。 可恶,真是好不讲道理! 可惜现在不是缠斗的时候,不然一定要那女人好看! “住手,我救他行了,元二哥,把她绑起来,再把那男的挪到车里来,表哥你去帮忙。” 说完,在车里找了一条绳子丢给元二,元二接过绳子三两下便把那女人绑起来了,又帮着表哥把那男人挪到车板上去,最后才把女人拽上车。 “大舅,快走,说不定有什么追兵。”林蕙催促道。 “哦,好。” 林蕙其实并不知道如何救人,盲猜就是外伤,内伤,或者失血过多,再有可能伤口发炎,引起了高热。 待他们把人弄上车以后,她用手试了那人的额温,果然发烫得厉害,又让元二检查了他身上的外伤口,“元二哥,你身上应该备有外伤药。” “有倒是有…”可是我不想给他用啊。 “你先拿出来给他用,我到时给你找更好的。” 说完,林蕙从她的随身箱子里拿了一点酒精出来,蘸湿了让元二帮他处理伤口,在她们上车的时候,她就已经找了布条把那女人的眼睛蒙住了。 她有一个百宝箱,是用来给自己打掩护的,出门在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会用到啥。 女人对此很抗议,林蕙更火大了,“信不信把你一个人扔在这里喂野猪!” 还亲自上手给那女人的绳子勒紧一点,她在空间存了一些用于风寒的中成药,攒了不少收益值后,又兑换了用于浓缩,干燥的仪器使用权。 换季的时候,家里老老小小都着凉了,去医馆抓中药,林蕙特意多抓了几副,没用完的,都让空间做成中成药存着了,还往里面添加了一种可以退热的药品。 不过也是对症轻,中度发热的,也不知道自己这药剂对外伤发炎引起的发热有没有用,先给他吃一点试试。 让林二狗用烧杯和酒精灯给自己烧了热水,把药冲好后又等它凉了,倒进小瓷瓶里,再从箱子里拿出来喂人。 “宿主,你确定病急乱投医真的可以吗?”林二狗对此很怀疑。 “反正死不了人,还不是你整不出抗生素。” “说得像有些人提供得了原料似的。” 林蕙不理它,给那人喂了药以后,把女人眼睛上蒙着的布条拿了下来,此时元二也将那人身上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 几个人都不再说话,元二看着林蕙拿出来的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姑娘总是能拿出很多市面上没有的东西去给他家主子,像刚刚这些都只是小意思了,只能再次说明自家主子的眼光真是独特。 “他怎么样了?”女人费力的问道。 林蕙看她现在说话都很困难,语气也好了几分。 “已经给他上过药了,元二,你先背着点,我给她看一下伤口。”说完上手去扒女人的衣服,大表哥和大舅在赶车,也顾不得她们。 第31章 谢礼 女人想反抗,偏偏手脚都被人缚住了,动弹不得。 林蕙看了,她身上伤口倒是不多,也不算深。 估计是没什么气力了,毕竟被人追杀,与人打斗可是个力气活。 用酒精给她清理伤口后又问元二拿了剩下的伤药给她撒上。 一路上耽搁了些许,到了城门口时,守城的衙役刚好换了一班,不过因为有元二,倒是很顺利的进城了。 “你们现在是去医馆还是?”林蕙询问女人。 “可否劳烦,再把我们送到枫南街?” “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找我们这一车人的麻烦,更不能做背信弃义之事,我们也不会把今夜的事说出去一个字。” “好” 其他的话她也不说了,免得死于话多。 想杀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求她不要杀你便真的不杀你了,而有良知的人,自是不会做背信弃义之事,只是这全凭运气。 你也不会提前知道自己遇到的是人是鬼,要是自己真成了农夫,那就是自己命该如此。 反正自己这脑子,今夜这事实在想不到最优解,而她以后要做的是让自己变得更强,才能有保护亲人的能力。 枫南街都是卖各种货物的铺子,玉祥楼也在这条街上,林蕙倒是对这条街很熟悉。 小城宵禁没有那么严格,但是天黑了,街上亦没什么人行走,在女人要求的位置把人放下。 林蕙也没看男人怎么样了,只让何大舅驾车赶紧离开。 “晦气,以后再也不走夜路了。” 把元二送到了县衙以后就往家去了,元二说要把她们护送到家。 林蕙想那两人现在应该暂时没力气了,人元二今日一直暗中保护她们,为了不被发现还扒车底,着实很不容易了。 “元二哥,今日辛苦你了,改日再来跟你道谢,那两人现在应该还没精力来管我们。” “林姑娘不必跟小人客气。” 虽然林蕙把元二送到了县衙,但她们回去的路上,元二还是默默的在暗中护送她们安全到家,才去跟元毅复命。 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今日发生的事,还把林蕙说的话也给学了一遍。 元毅听得也是心头突突跳,好险,自己差一点就失去她了,恨不能立刻飞奔去她身边。 “林姑娘最后说了什么?” “林姑娘说晦气。” 对,就是晦气! “你说那两人在枫南街下的车?” “是,小人特意看了,她们下车的位置到玉祥楼只两三个铺子的距离。” “我知道了,你下去,今日之事切记要守口如瓶。” “小人晓得的。” 元毅很想做夜探香闺的事,但又怕这太唐突了,一整夜都辗转难眠。 同样难眠的还有林蕙,她们到家时何氏带着几个孩子已经吃过晚饭了,待她们回来后又重新热了饭菜。 奔波了一天肚子已经咕咕叫了,三个人只是埋头吃饭,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今天遇到的事。 大舅和表哥今晚没有回去,家里屋子也够的,没有电灯,吃过饭简单的洗漱以后便各自回房歇息了。 一夜无眠到天亮。 翌日,林蕙交待何氏今天不去铺子,也让何氏和表姐休息一天。 大舅和大表哥已经早早的起床出门了,大表哥去书院,大舅去木坊。 吃过早饭,林蕙说她送三个小的去学堂,把人送到学堂以后便直奔县衙。 她到县衙时,守门衙役都惊到了。 今日这林家小兄弟怎么这么早就来找大人,是有什么急事吗? 林蕙顾不得那么多,径直去找元毅,等她看到元毅时,才发现今日的他眼睛有些许浮肿,显然是没睡好。 “大人。”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委屈。 “过来我这里。”元毅朝她招手道。 “呜,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得了他的话后,便赶忙跑过去,扶在桌案上哭,哭了一会开始碎碎叨。 实在是不敢在家里哭啊,怕惹了她娘心疑就不好了,这种事,说出来不是吓到她们的吗? “都是什么人啊,不帮她还要杀我们,虽然乐于助人是传统美德,但她们那个样子,真的太吓人了好伐?” “哼,什么玩意儿。” “真该让元二狠狠再揍她一顿。” “哇,还有我的精神损失。” “我那万金不换的药啊,咋忘了宰她一笔了呢?” “亏了,亏大发了。” 想了想又道,“你说她要是背信弃义,把我抹脖子了怎么办?” 元毅一直静静的听她说着,脸上也是满满的宠溺之色。 “往后,我都会护好你的,你们都是官府记录在案的良民,你也让她不要再去打扰你们,想来应该是无大碍的。” “也对。”她们可都是良民,又不是阿猫阿狗。 “大人,元二呢?我想感谢他昨日的救命之恩。” “林姑娘,小的在这里。”角落里走出来个人,不是元二又是谁? “元二哥,谢谢你。” 昨日要是没有人元二,她们就会很被动,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变成个什么样子。 “答应你的伤药还要过几日,这是洁牙宝,这是洗衣皂,小小谢礼,不成敬意。”林蕙拿出今早出来时带的竹篮。 自己刚才进来时就把东西放门槛边了,把竹篮上面的布掀开,篮子里面是用两个小瓷罐子装的洁牙宝,还有两块洗衣皂。 洗衣皂这是她第一次拿到县衙来,从中拿出一罐洁牙宝,一块洗衣皂递到元二手中。 “这…”元二又惶恐又感动,这洁牙宝他是知道的,林姑娘每月都才给他家大人送一罐,就连供给玉祥楼的也是有数的。 还有这洗衣皂,这是林姑娘第一次拿出来这东西,林姑娘每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先拿来孝敬他们大人的。 且林姑娘今日还很有心的用瓷罐装洁牙宝,他们做下人的,就算主子叫你去死你也不得犹豫,哪能有这般被当人看的时候。 “既是林姑娘给的,你就收着。”元毅发话了。 “多谢林姑娘。” “你客气了。”林蕙没有送银子,她也不知道多少银子合适,所以还是整点实用的。 第32章 洗衣皂 元二退下以后,篮子里的洁牙宝和洗衣皂她没有拿出来,直接整个篮子留给了元毅。 元毅见此语气稍有抱怨道,“你给我的东西和元二的是一样的。”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这洗衣皂你也是第一次拿出来。” “啊,对了,我正想请教你这洗衣皂定价多少合适呢?”她岔开话题道。 当初美容皂她给玉祥楼的价格可是很高了,这洗衣皂要是定价太低,怕是不太合适。 “你准备把洗衣皂卖给什么样的人。” “自然是想要大家都用得起。” “一百文以内你看着决定。” “会不会太贵了?”林蕙就是把不准这个定价。 太贵了用得起的人就少了,太便宜了现在自己还实现不了大量生产。 “你现在每月能拿出多少块洗衣皂?” “五六十块,我现在还没办法实现大量生产。” “偏贵一点也无妨。” “好。”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洗衣皂你第一次拿出来是先送给元二。” 看来这话题转移得不成功啊。 “你不是还比他多得了个篮子吗?” “还有呢?” “我给你做好吃的。” “嗯。” 他很想留她今日就在县衙给自己做好吃的。 “我出来得也挺久了,得先回去跟家人报个平安。” 两人约定好今晚他去林家吃晚饭,元毅这才舍得放人回去。 从县衙出来以后,林蕙先回了趟家,让何氏去请两个舅舅今晚到家吃晚饭。 又拿了十来块洗衣皂准备去玉祥楼谈新的生意。 她现在赚钱的速度虽算不上慢,但也不快,一开始跟元毅只是互利互惠,而现在自然是希望能快点把善堂建起来。 … 玉祥楼,后院一间屋子里,一个男人半卧在床榻上。 屋子里除了昨日林蕙她们遇到的女人还有徐掌柜也在,男人正在问那女人话,女人支支吾吾的。 “昨日我们怎么回来的?”男人沉声问道。 “主子是属下背回来的。”女人犹豫了一下。 “你那时候还有力气背着我走五六里地?” “属下…” “说!”男人已经在发怒的边缘了。 “是一个少年载了我们一程。” “什么样的少年?他一个人走夜路?” 一旁的徐掌柜,此时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 发怒的主子很可怕的! 女人再扛不住了,只好原原本本把昨夜里的事一一道来。 “你说他只求我们不去找他们麻烦?” “是。” 正在这时,外间有人来报徐掌柜,说是林家小兄弟有新的生意来找掌柜的谈。 男人示意徐掌柜先去看看情况,待徐掌柜出去后,他又让那女人悄悄跟着去看看。 他们昨夜才到玉祥楼,今日就有人上门来谈生意,真只是巧合吗? 这谈生意不比买东西,谈生意徐掌柜可是会把人带到后院来的。 “徐掌柜好。” “林小兄弟,今日又是什么好东西,快让奴家开开眼。”徐掌柜一脸笑意道。 “算不得好东西,只是几块洗衣皂而已。”说完便从提篮里拿出洗衣皂来给徐掌柜瞧。 徐掌柜直接拿到手里摸了一下,这洗衣皂无论是质地还是成色都比普通的胰子好很多,只是不知道效用如何。 林蕙亦是有备而来,她让徐掌柜给准备了一盆水,又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沾了油渍和污垢的碎布,打湿后用洗衣皂在上面抹了一番,便开始搓揉起来,待觉得差不多了,再放到盆里清洗。 “徐掌柜,您觉得怎么样?” “好,林兄弟每次都能让奴家开眼,这洗衣皂你出价几何?” “每块五十文,每月给你供货五十块洗衣皂。” “五十块是不是有点少了。” 林蕙以为她更关心价格,毕竟美容皂的价格可是洗衣皂的十倍,没想到是嫌数量少了。 殊不知,后院还有尊大佛呢,徐掌柜哪里还有心思讨价还价。 “八十,暂时不能更多了,更多了我制不出来,不过以后还可以再加量。” “那就先这么定。” 今日林蕙带来的十块洗衣皂,徐掌柜当即就全给她买了,又乐呵呵的把人送出门。 此时男人的屋子里,“主子,刚才那人便是昨夜的少年。” 女人说完也不敢抬头看他。 直到徐掌柜回来后,才听得男人的声音,“以后那少年的东西一律不压价,还要把他奉为玉祥楼座上宾。” “属下知道了。”徐掌柜也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对林家小兄弟变了态度。 主子怎么吩咐,自己就怎么做,余的不是她们能好奇的。 男人依旧半卧在床上,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心里算盘却是打得噼啪响。 “玉祥楼从他那得的美容皂和洁牙宝,东西送到京城,价格直接翻了好几番,再加上适当的炒价,虽不至于让自己赚得盆满钵满,但收益还算不错。 且他又接二连三的拿出市面上没有的东西,虽是还有很多可疑之处,但昨夜他对自己也算有救命之恩,从长远看,都不能与人交恶了,以后说不定还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银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林蕙自是不知道这些的,从玉祥楼出来以后,便去集市买东西去了。 买了两根猪排骨,新鲜的莲藕,一条一斤多的鱼,又让摊主给切成鱼片,她打算做酸菜鱼片,一大坨白豆腐,其余的就是应季蔬菜了。 她买菜从来不讲价,别人也是小本生意,少那一两文钱,自个也发不了大财。 同是最底层的人,省钱不是在这些地方省的。 也因此,集市里的人,都喜欢她,常常自发送她一两个蒜头,一小把葱啥的。 东西买好后,提着一篮子菜去县衙等元毅,顿时让她有种等对象下班的感觉。 县衙和玉祥楼都在城南,她每次去玉祥楼还要经过县衙外,是以倒是挺顺路的。 “把元二叫上。” 这顿饭不仅是叫元毅,也是她给舅舅替元二准备的感谢宴。 “元二。” “哎,小人来了。” 第33章 酸菜鱼片 何氏带着表姐在家里做绣活,姑侄俩几乎从早绣到晚。 除了何氏和表姐,家里还有两个舅舅,看样子也是刚到不久,三小只下堂还要一会。 主仆俩跟何氏见了礼便跟着两个舅舅去客屋了,林蕙也一头扎进灶房里,何氏和表姐自然也是要去帮她忙的。 一人烧火做饭,一人帮着洗菜,林蕙开始忙活起来。 她们家有两个灶孔,平日只自己家人时,烧一口锅就够了,有客人在的时候,备的菜多,要同时烧两个灶。 剁好的排骨焯水,莲藕洗净切块,一起装到瓦罐里煨起来,天气寒凉,她还切了姜片放进去。 排骨炖上后,开始处理鱼片,没有料酒,用的是何氏教给自己的土办法腌制鱼片,把鱼片腌上后,又准备其它的配料,酸菜,花椒,姜,蒜一样都不可少。 几人一边忙活一边聊天,请人吃饭的理由她也想好了,“娘,昨日我们去镇上赌坊赎房子,多亏了元大人派人跟着我们一起去事情才会很顺利,所以今日这顿饭便是特意感谢他们的。” “你看着安排就行。”何氏略有无奈道。 这顿晚饭足足准备了快一个时辰才上桌,排骨莲藕汤,肉沫豆腐煲,酸菜鱼片,红烧肉,还有几个时令蔬菜,以及两个下酒菜。 林家平日没有人喝酒,小酌怡情,大饮伤身。 今日她买菜时候在杂货店打了两斤黄酒。 两个舅舅在主屋陪元毅用饭,何氏带着几个小的在灶房摆了一桌。 元二原是想让林蕙给他拿个大点的碗,盛点饭菜他端到一边去吃的,却被元毅叫到了主桌和他们一起吃,林蕙对此很满意。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自己两辈子都出生于普通农家,见的世面有限,自是没办法全部理解那些大户人家各种森严规矩的。 一顿饭宾主尽欢,临近亥时才堪堪散场,待他们吃好后,林蕙和表姐帮着收拾碗筷。 看着房屋里燃着的蜡,她突然福至心灵。 往日晚饭吃得早,家里很少点过蜡,竟让她忽视了那么多商机。 她现在光靠洁牙宝那几样,只能实现衣食无忧,想要赚更多的银子,就得拿出更多的东西来。 想到一句很经典的古诗词,古时蜡烛的烛芯因为无法完全烧尽,所以必须时刻用剪刀剪烛芯。 明日还得去买一根来,弄清楚它有待完善的地方,自己才能做出更好的产品。 元毅看着她盯着蜡一脸沉思的样子,连手上的拿起的碗都不自觉放回桌上了,不禁莞尔道,“你在想什么?” “啊?我在想这酸菜鱼片那么好吃吗?” 一大海碗酸菜鱼片连酸菜都吃得精光了。 “你这手艺要是去开酒楼,生意定然不错。”元毅打趣道。 “是嘛?那我明天便去开个酒楼?”林蕙调侃道。 她有一个不知道算好还是坏的习惯,无论在做什么,要是突然想到什么事情,思想很快跳脱到十万八千里去了,更恨不得立马去做完这件事。 “你刚才是想到要开酒楼了?” “那倒不是,过几日你就晓得了。”说完端着碗筷去灶房了。 元毅走后,两个舅舅今日也没打算回去了,趁此机会,林蕙正好有事和他们商量。 把碗筷收拾好以后,她让何氏和表姐也一起来到客屋,几个小的已经在准备洗漱歇息了,林蕙也没管他们,看着两个舅舅和表姐,“大舅,小舅,表姐,我有事想和你们说。” 两个舅舅今日虽然都喝了酒,可喝得不多,都没有喝醉的意思,见她有话说,也没有问她什么事,只听她继续往下说去。 “再有两日就是腊八节了,过了腊八就是年,今年我们的生意还不错,现在铺子里就我和表姐,还有我娘,有时都忙不过来。 我就想请大舅娘,小舅娘她们进城来,我把做锅巴粉和凉豆腐的方法教给她们,她们可以自己经营一个作坊。 往后林记食肆的锅巴粉也从她们那里买,还有,林记我就交给我娘和表姐了,过了年我要重新去摆摊卖其他的东西。” “这,你外祖他们怕是不愿意来城里的,还有这屋子怕是也不够住的。”小舅何文清道。 “无妨,我已经在看新的宅子了,她们要是愿意来,我们一家就搬出去,这个宅子足够你们住了,大表哥要想在科举之路上走得更远,银子是必不可少的后盾。” 普通人家想要供一个读书人出头,太难了。 大舅也晓得这个道理,只是,总不能啥都靠外甥女? 才多大的孩子,就要负担这么多。 “那就等今年过年的时候跟你两个舅娘商量一下再说,还有两个老人,也得问问她们的意思。”何氏适时的发言道。 何氏心里隐隐有气,女儿这么大的事,居然也没跟她说一声,照以前,她早就发作了。 林蕙及笄后,何氏也变了许多,在她心里,闺女已经是大姑娘了,是能说人家的了,再打再骂已经不太好了。 “嗯,就先这样,今日不早了,先去歇息。”其实她还有一事没说,那就是建善堂的事。 自己捐款建的善堂,怎么着也可以跟元毅商量一下让两个舅舅去做木活,甚至还可以包给他们。 元毅的任期是三年,善堂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建成的,所以这事还是先不要说出来。 她现在就准备买一栋宅子,弄个家庭作坊,加大洗衣皂的产量,还有今日才想到的蜡烛,都是她以后主要的财源。 林蕙拍了拍衣物,起身往灶房去打水洗脸洗脚。 何氏原想把她叫住说两句,大舅给了她一个算了的眼神。 “蕙蕙这孩子是有出息的,都是我们沾了她光,你莫要伤了她心。”何大舅意味深长道。 “大哥,我晓得了。” 第34章 买宅风波 林蕙每日午时过后,就找不着人了。 想起昨晚油灯的事情,打烊后,独自去了香烛铺子。 在香烛铺子里挑选一番,她发现,香烛铺子里的烛火主要还是用于祭祀的,除此以外,还有很大一支的花烛,用于照明的也有,价格都不便宜。 成色手感都没有现代的好,她买了两支照明用的蜡。 拿了一支给林二狗,让他帮自己把原材料给检验出来,另外一支收起来后又出门去了。 这回她去的是牙行,在城里待熟悉了以后,何氏也不担心她一个人出门。 到牙行后,当先就问了她们那条街有没有合适的宅子出售。 今日她去得也是赶巧,在她们那条街正好有一栋宅子在牙行挂牌出售。 当即便和牙人去看宅子了,她每回找的牙人都是她们初次进城时带她们赁房的那人。 两人一来二去也是熟悉了不少,途经她们门口时,把何氏和表姐叫上一起去看宅子。 整条街的宅子都是一进的独栋,林蕙倒是想买个更大的,不过银子不允许啊。 就这小小的一进独栋,也少不了三四百两银子呢。 娘俩全身上下的银子加起来也就五百两左右,买了宅子就剩不下多少了。 转而想到作坊一事,觉着买个自己的宅子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不确定因素没有那么多。 牙人带着三人在宅子里转了一遍,又跟她们说了主家的情况,原是城里有一大户人家生意上出了变故,着急换银子应急的,这宅子也不是主家长住的宅子,平时基本都是闲置的。 三人打量这宅子确实不像有人常住的样子,宅子和她们现在住的差不多大小,只除了院里没有独立的水井,挑水要出门走几步。 这些在她看来都不是问题,本就不是每家每户都有水井的。 她看中这栋宅子的一个原因,便是这宅子后面有一块不小的菜地,菜地里还种了不少菜。 若是真把两个老人接来城里,他们还可以种种菜消磨一下时光,这栋宅子本就是这条巷子最末端靠坡的宅子了,有菜地很正常。 “胡婶婶,这栋宅子主家开价多少?” 牙人姓胡,熟了以后便让其称呼为婶婶。 “只这一栋宅子是四百两银子,那块菜地也是这栋宅子一起的,单卖那块地也值个几两银子。” 这牙人都是惯会察言悦色的,只两下便知道林蕙看中的是那个菜园子。 主家说了宅子和地不搭在一起卖,她也是要把个中内情给人说明白的。 “没有少了吗?”林蕙不擅于讲价,但也知道这大买卖多少也是要讲两句价的。 要是她一句价不讲,再一拍板就定下来了,她娘怕是要念叨她个十天半月的。 “不瞒胡婶婶,我确实看中的是那块菜地,四百两还是有些贵了,你看这宅子又没有独立的水井,还在巷子的最里端。 宅子加上那块菜地我最多能出三百五十两银子。”林蕙给了一个自己能接受的价格。 “这宅子主家也是急着出售,这样,我再去和人议议价,过两日便给你答复。” “好,那就麻烦胡婶婶了。” “麻烦啥,林姑娘你总是这么客气。” … 几人到家后,何氏头一次跟林蕙生气,买宅子这么大的事,闺女竟然都没有跟她商量。 林蕙明明记得自己有跟她说过想要买宅子的。 何氏那时只以为她是说说而已,并没有想过她真的会这么快就买宅子。 对林蕙而言,自始自终,她都很想有一栋属于自己的宅子,安全感从来都是自己给的,既然她现在有那余力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踏实一点? “你买宅子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和我提前说一声?你现在长本事了,看不上我们了是吗?你心里怕是早就没有我这个娘了!”何氏头一次发这么大火。 “娘,你说得什么话?” “我说的什么话?你自己说说,你和那个元大人,你一个还没说人家的姑娘,没出阁就带外男来家里吃饭,你整日还跑去县衙找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你不知羞就算了,你还只想着你自己,你敏表姐和我们住一个屋檐下,你有替她想过吗?一个小辈,还和你舅舅他们商量事情,你能耐得不行了是?” 此时的何氏,早就把何大舅的话抛诸脑后了。 “娘原来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不等何氏再开口,“娘如果不同意的话,我自己也够买宅子的银子,这宅子我买定了。” 她自己挣的银子买宅子有什么问题吗? 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今天不用找我。” 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却是走到了县衙外,守门的衙役看到是她后,“林家小兄弟。” “差大哥。” 衙役看她没有往里走的意思,不自觉多问了一句,“林小兄弟,这是咋的了?” “没啥。”她摇了摇头又继续往前走去。 眼见着天黑了,就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为了方便,她的银子都寄存在空间里的,订好房间后拿起号牌便往自己屋子走去。 整天穿男装习惯了,今日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她长得最好的便是眉眼了,粉黛不施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位俊秀少年。 找到房间后,正准备开门进去,却见隔壁一男一女。 男人长得五大三粗的,得有三十好几了,女子看样子也比她大不了两岁,畏畏缩缩的跟在男人身后。 模样却是很不错的,身上穿的衣服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子女,虽是两人的样子有点怪异,但也不想多管闲事。 何氏见她天黑了也没有回去,开始慌了,又等了一个时辰还是不见人回去,终是硬着头皮去了县衙。 县衙的人对她没有对林蕙那么熟悉,自是不会那么殷勤的,要不是有刘班头,她今日怕是也见不到元大人的。 何氏见到元大人后,便问林蕙有没有在他这里,元大人说没有。 “婶子且放心,明早我便把人给您送回去。” 知县大人都这么说了,何氏还能说啥? 别人不知道,元毅可是知道林蕙去了哪里的,她今日不想回家就不回家,自己总归会护着她的。 第35章 客栈救人 孤枕难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家出走,二十几岁的人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 但她现在是真的不想回林家。 何氏说的话像魔音一样,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头回响,自小别人一两句中伤人的话,可能说的人早就忘记了,但她却要用很久来自愈。 也不会时常和身边人说,生怕别人觉得是自己不大度,太计较,只得自己一点点的自我调解。 辗转反侧,忽隐约听得隔壁房间有呼救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到脑门,吓得她整个一激灵。 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起来,再慢慢的走至墙壁附上耳朵,女人的哭泣声和男人的叫骂声交织着。 此生最容忍不得的便是欺负女人了! 虽是很想冲过去救人,可她一不会武,二不会毒,贸然救人怕是人没救到还把自己搭进去了就得不偿失了。 “林二狗。” “宿主,有什么吩咐?”林二狗机械般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那里有没有迷药啥的?” “宿主,你还真相信这个啊?” “那短暂让人失去知觉的呢?” “有倒是有,不过这个剂量太不好控制了,不确定性也太多了,你别一不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那你说怎么办?” 头大,隔壁女人的哭声还在继续。 一人一空间商量好会,最终敲定了一款挥发性极强的有毒药剂,不是彻底让人失去知觉的,只是让人短暂的头晕目眩。 主要还是她怕自己操作失误,用布巾掩了口鼻,又在木墙上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处小拇指大小的洞,这种实木板孔洞很好找。 用滴管把药剂滴够量以后,赶紧把洞口捂住,又听了一会隔壁动静好像小了。 客栈的门闩从外面是轻易打不开的,她打算直接去敲门,如果门开了,再趁那男人不备给他致命处一脚。 说干就干,她走出房间,今日住店的人并不多,一楼店小二都在打盹了 她先是叫来店小二,“伙计,隔壁房间一直有异响,影响到我歇息了,不知可否去看一看是什么情况?” 店小二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至隔壁屋外,林蕙用布条掩了口鼻,还给了布条给店小二,让他一会门开了把口鼻掩上。 咚咚咚的敲门声起,只听得屋里男人粗犷的声音,“谁啊?” “客官,我是店小二,是来给你们送宵食的。” “我们没有点宵食。” “是我们掌柜的吩咐我送来的。”店小二继续道。 “哦,那你端进来。” 果然,白给的便宜人人都喜欢! 不一会儿,门便从里面打开了,男人衣衫不整的,走路还有几分不稳的样子,林蕙跟在店小二身后。 待门开后,迅速上前,照着那人下盘处使劲踢了一脚,那男人本来就头晕目眩的厉害,林蕙那一脚更是让他疼得顿时倒在地上打滚。 店小二已经被这一连串变故整懵了,林蕙催促他帮着拘住男人,“快点,一会他反应过来了,死的怕就是我们了。” 小二也明白,已经把人得罪了,那就要得罪彻底一点,想通了赶忙把那男人押住,林蕙又给了他绳子。 说是绳子,其实就是布条,是她用客栈的垫单剪的。 处理好男人后,便往里屋走去,果然见得床上的少女,衣服还没被全部褪去,但眼睛早就已经哭得不像样了。 本来就已经够绝望了,又见进来一个清秀少年,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怕。”林蕙温声说道,把衣服给她穿好,打横抱起朝自己屋子走去。 这大半年吃得饱穿得暖,个子是蹭蹭涨,再加上她长期干活,本来力气就不小,虽不至于力大无穷,但抱个娇小的姑娘还是能抱得起来的。 “客官,您看这。”店小二哭丧着一张脸。 “把他拖到我那屋去,掩着口鼻把这屋洒扫一番,再给我打盆水,你只管做你的生意,明日一早便去报官,我向你保证不会牵连到贵店任何的。” 这屋子还有她刚刚放的药剂,虽然毒不死人,但过多吸入还是不好的,那姑娘的衣物都不能要了,还要给她口服解毒溶液,空间就有。 “不用去报官了,本官已经在这了。” 只见堂下站了三人,其中的一人清俊无双,不是元毅又是谁? 也是,枫阳城就这么大,只要自己还在枫阳城内,以元毅的能力,想找到自己太容易了。 林蕙怀疑他可能在自己身边装了监控,怎么这么及时他就出现了。 “哈,元大人,您怎么来了?”她讪讪道。 “自是来办案的。” 一旁的店小二听得她们的对话,什么大人? 双腿整个不听使唤的往下跪去,林蕙见他那样子又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还是催促他先把自己的吩咐办好。 元毅看着她怀里抱的人,一惯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了,林蕙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由得心虚起来。 待把那姑娘放到自己床上,又让店小二给她找来衣服,她原来的衣物都被林蕙处理了。 元毅此时就坐在外间,待店小二把林蕙的吩咐完成以后,元毅才吩咐他打盆冷水来,那人本就头晕目眩,听得林蕙她们叫大人后便装死。 这下不醒也得醒! 一睁眼,看到头顶上几个人头盯着自己,只一个劲的哆嗦,说话也结巴了,“你们,你们是,是什么人…” “取你狗命的人…”林蕙阴恻恻的说道。 “大人饶命,小人家里还有老母要孝敬…”五大三粗的汉子说着说着居然开始哭起来。 “那你行那禽兽之事时可有想过你还有老母。”林蕙永远搞不懂这些人的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 “大人,这里交给您了,我去看看那姑娘。”搞不懂就不要强行去知晓了,免得再污了自己的耳朵。 “姑娘,可否需要避子汤。”林蕙进去时那姑娘已经把自己整理好了,正端坐在床边发呆,她向来都不擅长安慰人,只得问了一个自己关心的问题。 第36章 于娇兰 “不必了,幸亏公子施救及时,那人还没得逞。”姑娘抬头看着她道。 “外面的是本县的知县大人,你有何冤情可向他诉说。”说完示意那姑娘去外面找知县大人陈诉自己的冤情。 那姑娘点点头,缓缓站起来朝外间走来,恭敬的向元毅行礼后便开始娓娓道来她的遭遇。 她名叫于娇兰,家住府城,今日有人以她未婚夫的名义引她到于家宅子附近的僻静巷子,她到时还没见到来人便被捂了口鼻,醒来后便和那男人在这客栈外面了,再后来就是林蕙也知道的了。 “尔受何人指使?”元毅问地上的男人。 “无人指使,小人就是见她生得好看,便起了把她弄回家当媳妇的心思。” 林蕙对那些大户人家的弯弯绕绕的是不了解的,听他这么说还真的以为就是简单的拐人案,只是更加心疼那姑娘了,有时候,长得好看便是原罪。 也不想听审案了,可是明显那姑娘还想听下去,她和元毅一样,都不相信这人只是单纯的见色起歹意。 “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谁!”于娇兰憎恶的说道,眼里升起浓浓的恨意,恨不能把人千刀万剐。 躺在地板上的人则是一言不发,元毅又问了几次他都是装作听不见。 林蕙看到这样子就来气,几跨步到那人面前,蹲下后便从空间里取了一滴管强酸。 有外人在场,她拿的是最短的滴管,把头部掩在袖子里别人也轻易看不清楚,照着那人手背滴了一滴,剧烈的灼烧感当即疼得那人龇牙咧嘴。 “你说不说,不说我便一滴,一滴,慢慢的,用这个把你一点点灼烧,你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一点点被折磨。 你要是不怕死也行,我一边滴,一边洗,让你反反复复的感受这个过程,像这样…”说着已经从空间拿了碱液给人清洗。 看着那人痛苦的样子,在场的几个人除了元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是元大人都没有发什么话,他们自然也是把嘴巴闭好的。 那人也是不够硬气,当林蕙把滴管对准他眼睛时,他便一股脑全招了。 男人叫杜大牛,是个三十岁还没娶媳妇的老光棍,成日里跟些地痞流氓打交道。 不日前有人来找他,说是送他一个美娇妻,只让他今日去约定的地方等好,让他得到人以后便要立刻带她离开府城,走得越远越好。 他也是想媳妇想疯了,再见于娇兰长得水嫩嫩的,更是没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带人回了枫阳老家,枫阳县距离府城很近,不过半天的车程便到了。 只是他今日倒霉遇到了林蕙! 事情明了以后,林蕙问于娇兰有什么打算,要不要让元大人安排把她送回家去。 于娇兰思索半天道,“不了,就让她们以为我死在外面了。” 林蕙倒是很能理解她,虽然还没有失节事大的说法,但她现在回去,被人掳走肯定是不好听的,被退亲是其次,更有甚者家人也会嫌弃她,长此以往,定是不利于身心的。 林蕙越想越气,狠狠的踹了几脚罪魁祸首,“呸,狗男人!” 后又情绪复杂的看了元毅一眼,“不回去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公子的恩情无以为报,以后娇兰便留在公子身边做牛做马。” “嗯,那你就暂时跟着我。”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快寅时了,元毅让她们先跟着回县衙,林蕙拒绝了,但元毅总有能让她拒绝不了的理由,最后还是跟着他回了县衙去。 他们三人共骑了三匹马出来,在城里马是不能跑的,不过对骑马没有限制,林蕙不会骑马,想问于娇兰会不会骑马。 话还没出口元毅直接大手一捞就把她带上了马背,那于娇兰自然就得和元二共乘一骑了,至于杜大牛嘛,当然是五花大绑了放在刘班头的马背上。 第一次骑马自然是紧张的,元毅轻轻的拥着她,温身道,“不必畏惧别人的眼光,卿正值大好年华,余不想早早的用那一方后宅困囿尔,且论如何,卿都有我。”即使你杀人放火,我也永远在你身后。 她原本那点别扭的心思,这一下子就消散得差不多了,谈恋爱又不犯法,只不过是暂时不被世俗理解而已,错的不是她和元毅,她又何必为难自己,两情相悦本来就难得,要真是把人错过了,她找谁哭去? “元毅。” “嗯。” “遇君,我之幸。”文绉绉的话她是不会说的,但也尽可能的把话说得美一点。 “吾亦然。” … 杜大牛被关押起来了,给她和于娇兰安排好了房间,在路上的时候元毅就已经把何氏来找他的事跟林蕙说过了,又说他答应明早把人送回去,这下她是没有忧虑的倒头就睡。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县衙的后院除了元毅,便只有几个下人,今日正值休沐日。 起床后便有下人引她到饭厅去用早食,她到那时元毅已经在吃了,见她来了便停了碗筷,唤她过去一起吃。 虽然元毅去她家吃过两次晚饭,但坐同一张桌子吃饭两人还是头一次,早食是瘦肉粥和两个小菜,元毅示意一旁伺候的人给她盛粥,看着林蕙盯着那粥出神。 “怎么了,不合你口味吗?” “没有,挺好的。”她能说自己山猪吃不了细糠吗? 两辈子都不喜欢喝粥,她还是喜欢更有味道的吃食,不过那两个小菜还不错,就着粥一起也别有一番滋味。 “于姑娘呢?”她是想问于姑娘的早食吃了吗?要不要把人叫过来一起吃一点? “已经命人给她送过去了。”难得有一起吃饭的机会,不想有其他人来打扰。 吃过早饭后,元毅又亲自把人送回了家。 今日何氏和表姐都没有去铺子,见她出去一夜还带了个姑娘回家来,不知是不是碍于元大人的威严,何氏并没有责备她,对她把于娇兰带回家一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元大人道了谢。 林蕙更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只静静的站着一言不发。 第37章 争执 原身和何氏并不亲近,何氏因为林有贵不顾家而常常心中郁闷,又觉孩子不听话,所以抓着她犯错就是使劲打。 这具身体对何氏有种本能的畏惧,原以为经历变故后又相依为命,已经和平常母女一样了。 可是在这一刻,她很害怕,她怕下一刻,她娘的烧火棍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又落在她身上哪一处。 前世就是留守儿童,本就极度渴望母爱,即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却仍旧学不会如何和母亲相处。 母女俩相对无言,一旁的表姐却质问道,“表妹,你晓得这样多让人担心吗?姑姑因为担心你一晚上都没有睡着,真是一点都不懂事。” 元毅冷冷的扫了表姐一眼后她便闭嘴了,林蕙对此是无甚所谓。 她昨夜就想通了,本该是一抹孤魂,得了机缘能再活着就是万幸了,怎可再奢求更多。 她拥有的本就不少了,人不可太贪心。 “不孝女让娘担心了,这样,以免带坏了表姐的名声,我会搬出去住的。” “搬出去?你打算搬哪去?你是想气死我吗?还是说你想为了个男人和自己亲娘决裂?”何氏没想到自己白白担心了一夜,女儿一回来便给自己下这一招,这气狠了说话也开始没有顾忌起来。 “原来你果然是那样想我的。”虽说为了男人和父母决裂本就不是明智之举,可是她们母女之间的问题不是元毅啊。 “林记食肆你想经营就经营,不想经营了关了就是,你那里的银子足够你们衣食无忧好几年了,我每月再给你二十两银子,起耀和扬表弟的束修我每月另给,余安我带走。” 从她跟何氏坦白开始,她就知道也许早晚有这一天的,归根结底,她们母女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她不是原来的林蕙了。 她也想过如果什么都不说,会不会就没有现在的结果了,可是她和原身终究是不一样的,自己早晚会暴露的。 真等何氏自己发现,怕是会直接崩溃掉,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一个结果,再早点断舍,当然不是彻底不管她们,所谓距离产生美,也许最终并没有那么糟糕。 “你发过誓的!”何氏扬声道。 “我没忘,你永远都是我娘,只是我们现在不适合住在一个屋檐下了,分开各自过活,子女大了和父母分开住乃是常事。” “你要是执意要搬出去,那我也不稀罕你的银子,我和起耀是死是活也不要你管!” “我以后还是会去找元大人。”一段关系,如果不被父母所允许,不一定会不幸福,但一定会有许多的阻碍。 也不是为男人冲昏了头脑,而是和元毅相处起来很舒心,人生短短,有钱也难买我开心,能遇到一个让自己舒心的人,便是幸运。 “敝人一月前已修家书请示父母余之婚事,昨日家里姨娘已经带着聘礼一起到了枫阳县,原打算过几日便上门提亲的。” 元毅是尚书府的庶长子,他爹出身寒门,高中后便被榜下捉婿,娶了大学士府的嫡次女姜氏。 只是姜氏进门后几年都无所出,他爹才纳了妾室,便是他的亲娘柳姨娘,柳姨娘进府没几月就怀了身孕,又怀胎十月生下他,在他后面还有一个同胞妹妹。 唯独就是没有主母生的嫡子女。 这姜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膝下一直无一儿半女,也不把庶出的子女抱到跟前养,更不和他姨娘争风吃醋,好像这府里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他自幼便是姨娘亲自带养,姨娘一直都很尊重他的意愿,知道自己儿子有喜欢的姑娘以后,作为亲娘,自然是要来帮着作见证的,而主母这些年更是深居简出。 听得他说过几日便会上门提亲,林蕙也是惊讶的,昨夜某些人不是才说不想用一方后宅困缚住自己的吗?怎地今日都要谈婚论嫁了。 她连第一次葵水都还没来呢,虽然不以结婚为目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但她的大好青春还没享受够啊。 前世她的十四五岁都是在风声雨声读书声中度过的,这好不容易不用过那起床背书,睡觉也背书的苦逼日子,还不得好好享受一下生活啊! “大人,您这…” “以后你我便可名正言顺的来往了,再不会有人说你什么了。” “嗯,好像是这么个理。” 于娇兰在何表姐那声表妹时就已经知道,救了自己的公子原来是个女娇娥,看样子还和知县大人关系不一般。 她看样子比自己还小一两岁,但她却是那般勇敢,又那么温柔,这样的女子,连同为女子的自己都为此着迷,更别说年轻有为的知县大人了。 常言好马配好鞍,好女自然也是配好郎。 何氏还没从元毅说的提亲一事中缓过神来,倒是旁边的表姐唤了她一声,“姑姑。” “大人,你当真会娶小女?”何氏有点不敢相信。 “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简短的八个字,铿锵有力。 年轻有为的知县大人娶一个农门之女,这怎么看都不是良配,但奈何当事人都不那么想。 一个是想娶那个合自己心意的姑娘,一个自然是想嫁那个合自己心意的儿郎,身份,地位,都是可以改变的。 “好,出嫁一事还得再等几年。” 何氏想到自己儿子还小,考秀才最少还得七八年,外甥明年就要下场了,要是能考中秀才,再过几年再接着中了举人,她们作为亲表兄妹,有这层关系在,自己闺女的日子也能好过点的。 再有林蕙祖母三年的孝期也还没过去。 “娘…” “你还搬出去吗?” “搬!” “你…” “我们买栋宅子,一起搬出去,昨日那宅子你也看到那块菜地了,我就是为外祖母她们准备的,到时候我们把两个老人接到城里来孝敬,两老要是住不惯,还可以去种种菜打发时间。” “都依你。”事到如今,何氏只想要女儿回来。 第38章 礼物 元大人的样子,应是真心想娶自家闺女的,想她倒是依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门当户对,可是看看自己这大半生都过得什么日子。 又穷又憋屈! 还常常打女儿出气,是她先没有做好一个好母亲。 且要不是自个女儿,她们现在怕是还在乡下茅草屋里挨饿受冻,女儿是比自己有出息的。 唉,儿孙自有儿孙福。 一场母女的争执就此结束,元毅见她们母女已经各自把话说开了,也不打算多留了。 只压低声音在林蕙耳边说了一句,“信我!”说完便离去了,林蕙把他送出大门。 “娘,这是于姑娘,以后她就跟我们一起住了。”对于于娇兰的遭遇,还是没必要再说出来给人造成二次伤害了。 只简单的说明以后这于姑娘就跟她们住一起了,而她在很多地方都需要请帮手了。 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一个人走的快,一群人走的远,想要做成更大的事,走得更远,就必须要借助自身以外的力量以达到目的。 “婶子好,婶子以后叫我阿兰就好。”于娇兰恭恭敬敬的向何氏行了一礼。 “嗯,蕙蕙,阿兰姑娘是和你一起住还是?” 家里倒是有多余的屋子,只是没摆床榻,舅舅们平时来,都是跟几个小家伙一起挤挤的。 “于姑娘先和我一起住。” 林蕙现在所有的银子加起来还不到两百两,想买宅子自然是不够的,明日正好要去给玉祥楼送货,她这次打算一次性提供给她们一个月的量。 年关将近,铺子也会歇业一段时间,她想索性就给她们供到明年正月前的,如果可以的话,以后都按月供货,这隔几天送一次,有时候不一定正好有时间。 “你那里银子够吗?不够娘给拿。”何氏是知道大女儿每次拿回家的银子都会上交一半给自己。 但她不知道的是大女儿分了多少利银给元大人,只是估摸着大女儿要是想买宅子的话,她那里的银子指定是不够的。 “足够了,娘那里的银子都是咱们家的蓄储,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它。”一开始她的确有想把她娘那里的银子拿过来买宅子。 现在她倒是改变主意了,办法总比困难多,玉祥楼一直都希望她能增多点供应量,她正好也缺银子。 何敏本就怀疑光靠林记食肆怎么能养这一屋子人,况且表妹还送了三个弟弟去念书。 刚刚表妹和姑姑争执时说她每月再给姑姑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是多少呢?反正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加上之前表妹让姑姑和姑父和离就花了不少银子,她最开始还以为是不是因为表妹搭上了知县大人,这些银子都是从知县大人那里得来的,可是姑姑的态度又让她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表妹除了每日午时之前和她们一起在铺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还有这个家里用的洗衣皂,洁牙粉,以及表妹送给自己的护肤的东西,都是她从未用过的东西。 难道,这些才是表妹真正的生意吗? 听姑姑说那个锅巴粉和提子粑也都是表妹做出来的东西,她便一点都不怀疑洗衣皂,洁牙粉这些也是表妹搞出来的。 不得不说,表姐真相了。 “那我们是要在年前买宅子还是?” “年前,搬新宅,过新年,那个宅子我已麻烦元大人帮忙查过了,没什么问题,我明日就去找胡牙人办过户手续,这宅子就记在起耀名下。” “行。” 翌日,午时过后,她们铺子便像往常一样打烊了,林蕙跟何氏说了一声便带着于娇兰去了玉祥楼。 今日于娇兰跟她一样作男子打扮,两人到了铺子后,店里认得她的伙计熟门熟路的把她带去找掌柜的,不过于娇兰没有跟她一起。 林蕙笑着道,“阿兰你就先逛一下铺子,看中什么便先拿给伙计,再给我娘和表姐也挑一份,我一会来付银子,不过别挑太贵的啊,太贵了我买不起哦。” 待她和徐掌柜谈好生意出来时,于娇兰已经挑好了两支钗子,看那样式就知道是给她娘和表姐挑的,林蕙让她也给自己挑一支,她怎么都不愿意,林蕙也不勉强了。 自己大部分时候都是穿男装,这钗子啥的着实用不上,就不浪费银子了,两支钗子就花了将近二十两银子。 她已经和徐掌柜谈好明日便来送足一个月的货,所以她现在打算去找胡牙人。 两人从铺子出来以后便去了牙行,找到胡牙人说明来意后,牙人说那家人同意三百五十两卖宅子,只是那菜地得另算钱,还有宅子里的家具,都是六成新的,如果她们要的话,就半买半送。 林蕙给了定金后便约定后日过来签过户文书,因为后日起耀学堂已经放假了,宅子记在他名下,自然得把他叫来按手印啥的。 到家后,几个小的不知道去哪里玩了,学堂腊月初十就放假了,假期是一个月,平日起耀他们除了每隔十日的旬假外便没什么假可休了。 今日是他们假期第一日,可不得好好的放松一下。 何氏和表姐仍旧在做针线活,林蕙走进去她们的屋子,拿出她今日给两人买的钗子,钗子是用木盒装着的,就这两个木盒子还得另花钱呢,一人一个递到她们手里,“给。” “什么啊?”表姐好奇的问道。 林蕙不答,只继续示意她们盒子,两人只好照做,待打开盒子看到东西时,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蕙表妹,你买这么贵重的东西做什么?” “当然是送给你们的礼物。” “这得花不少银子。”何氏心疼道。 “我赚银子就是给你们花的,不然我挣钱的意义何在?” “那你的呢,你给自己买了没有?” “我用不着这东西,再说我肯定不会亏着自己的了,只是每个人喜好的东西不一样。”说是那么说,她想想其实自己除了好吃一点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喜爱的东西。 第39章 事定 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久而久之就变得什么都不想要了,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多挣银子。 苦日子,过一阵子就够了。 林起耀还在做美梦,一大早就被他姐从被窝里拽起来,又不敢反抗,只得乖乖起床洗漱。 吃过早饭后,一家三口便去牙行找胡牙人,牙人又领着她们去衙门办理过户手续。 衙门对林蕙来说太熟悉了,进了县衙还有认识的衙役叫她林小兄弟。 一行人到县衙时宅子的主家那边还没到,约莫等了两刻钟,对方才姗姗来迟。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出头的中年汉子,只跟胡牙人招呼了两句,对林蕙她们理都没理。 真是眼睛长到头顶上了! 管它呢,林蕙也不想跟人有太多交道,只要不变卦就行。 几人一起到了书吏那里办手续,衙门的办事效率还不错,很快便给她们办好了过户事宜。 至于那眼高于顶的男人,在看到有衙役热络的叫林小兄弟的时候,立马变了脸色。 一脸讨好样,翻脸比翻书还快! 林蕙赏了他一个大白眼,赤果果的大白眼。 那人,却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将宅契拿到手后,林蕙便把剩下的银子付了,当然宅子里的家具也一并买下了,又另外给了胡牙人一些辛苦费。 胡牙人自打她们一家进城租房开始,也跟她们打了好几次交道了,从她们一家最开始租小小的两间屋子,再到现在直接买下一栋宅子。 见这一家人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真切的笑道,“妹子,林小兄弟,在此恭贺你们了。” 何氏连连回道,“咱们家几次都多亏了胡姐姐,胡姐姐是个厚道人,我们一家都记在心里的。” 胡牙人又是一番客套回话,林蕙还是挺高兴的,怎么说这都是她人生中买的第一栋宅子,也算是大事一件了,就连何氏和林起耀脸上也难掩喜悦之情。 和牙人分开后,娘三走在回家的路上,林起耀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了,就说自家大姐一大早把自己从被窝里叫起来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原来竟然是他们家有属于自己的宅子了吗? 回想他们三月份还在乡下住着茅草屋,短短大半年就有了属于他们的宅子,而这一切的功臣都是他大姐。 林起耀即使年纪小,心里也清楚自家大姐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是又激动又心疼自家姐姐,“大姐,我们有自己的家了吗?” “是啊,我们有自己的家了。”林蕙肯定道。 “大姐,你辛苦了。”林起耀说着眼眶就红了。 “起耀说得对,蕙蕙,这大半年,最辛苦的就是你了。”何氏也赞同道。 “怎么会,为家人,我甘之如饴,你们开心我就开心,你们的笑容就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 好俗! “可是…” “哎,为了庆贺我们有了新家,今日我请大家吃好吃的。”大好的日子,干啥要说煽情的话哦。 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她最听不得这种话了,这么大个人了,老哭哭啼啼的惹人笑不是? 顺路在她们住宅附近最大的食肆食客来,点了一大桌席面,让晚饭前送到她家。 这一桌席面,不比平时的家常菜,大厨做的就是不一样,一家人都吃得满眼绽欢喜。 一顿饭花了近二两银子,何氏对此很心疼,“这也太费银子了,都快够我们嚼用一个月了。” “嗯,也不是天天这么吃,总共没几回的,从年头辛苦到年尾,在自己承受能力以内,总要让自己享受那么一回,不然这日子还有什么意思?” 林蕙也不是奢侈的人,在经济水平能承受的情况下,吃顿好的对她来说还是能实现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下回再不轻易这样了。”何氏倔强的念叨着。 “好好好,不了。”林蕙笑着哄道。 新宅里的家具她去看了,大部分都还可以留着用,她对这些是没有什么忌讳的,只让何氏把能用的留下来,又添了一些进去。 林起耀他们已经放长假了,几个小的每日也跟着她们去铺子帮忙。 新宅只住人的屋子便有七八间,这回每人都分到了一间屋子,于娇兰也不例外,心里感动干活便更卖力了。 于娇兰起初给林蕙写了张身契,只林蕙没有收她的。 在客栈那日,饶是林蕙再没见识也看得清楚,于娇兰身上的衣服可比她的用料好太多了,她不能随便收人身契。 至于后来把人带回家,自己不过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像那种有人特意安插个人给她身边这种戏码,至少现在是不会有的。 最终她们还是签了一份雇佣契书,因为于娇兰识字,所以契书约定林蕙每月付给于娇兰一两银子的月钱。 于娇兰要做的就是帮着家里打理铺子,林蕙现下正需要这么一个人。 虽说自己也识字,可面对繁体字,也一下子变成了半文盲,她得闲的时候也会向起耀他们请教一些自己不认得的字。 结果,那几个小的有时候比自己还不如。 林家在枫阳城里除了两个舅舅,还有刚进城那几个月认识的周婆婆,秦婶子一家,便没有什么交好的人家了,这进新宅她们也没什么要请的人。 周婆婆和秦婶子,她们现在住的这条巷子和双桂巷也没隔多远点距离,几家人还时有碰面。 林蕙当然是不管这些的,请谁不请谁,她让何氏自行决定就好。 当初她们租这处宅子本就没添置多少东西,现在也没什么要搬的,新宅要添置的家具物什,都添得差不多了。 这几日还发生了一件事,林家买好宅子的第二日元毅的亲娘便上门帮自家儿子提亲了。 也是不巧,她们去那日,林蕙正在家具铺子挑新的家具,家里只有何氏和表姐何敏在,是晚上回去时何氏跟她说了她才知道的。 第40章 柳姨娘 “那娘你怎么跟人说的?”林蕙猜她娘应该没有立刻答应。 “我说我不能替你做主,得等你自己决定。”虽说事先已经知晓元家会来提亲,她们作为女方,怎么也不可表现得太急切。 且元毅的姨娘并未见过自家女儿,自古婆媳问题都是姻缘中不可忽略的重头事,今日元毅的姨娘态度还算好,只儿子欢喜和娘亲欢喜并不是一回事,所以她自然不能一口就答应。 柳姨娘从林家回去以后,便去找自家儿子说了林家的意思,元毅对此也没有任何表示,柳姨娘却是更好奇了。 今日原打算去见见自己那未来儿媳的,哪知居然连个照面都没打到,不过看那家人也是知礼数的,想必那林姑娘也是不错的。 “毅儿,给姨娘说说,那林姑娘是个怎样的人儿?” “极好的人。” 自家这儿子也不知道是像谁,半天憋不出两句话的性子,真不知道那林姑娘怎么看得上他的。 柳姨娘出自风尘,是个跳脱的性子,她闺名柳央央,年轻时也是京师小有名气的舞姬,可却偏偏看中了一个穷书生。 那时,元毅他爹元朗在她们花楼附近摆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她们这些沦落风尘的女子是没有家书可写的。 有一回她从外面归来,经过他的摊子,突然起了兴致,想让他帮自己写封家书。 一番思来想去,都想不出要写给谁,只得作罢,最后让他给自己抄首小诗。 许是因为他字写得太好了,柳姨娘每每回忆起,都这么想。她后来时常去他摊子上让他给自己抄诗,两人一来二去也从陌生人变成了爱人。 元家穷,柳央央只好贴补银子给元朗,支持他继续念书,在他会试前还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两人约定待他高中便娶她回家。 只是天不遂人愿,元朗确实高中了,还高中探花。 随着他高中消息传来的还有他即将成为高门女婿一事,她当即心灰意冷,好不容易脱离贱籍自是不能再回花楼,在她准备远离京城时,元朗找来了,一番讲明原委后又哀求,柳央央终是心软了。 老太太一直嫌弃她出身风尘,哪怕是做妾也不同意她进门,直到三年后主母姜氏无所出,才勉强点头她进门,她这姨娘身份都是她生下儿子后才有的。 老爷对她们母子也是几尽维护,老太太就一言难尽了,什么事不如她意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对她的一双儿女也不喜爱,一门心思就想姜氏赶紧生个嫡子。 可惜世事就是如此,越想什么便越得不到,姜氏直到现在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也不曾为难过她,她和老爷都对姜氏挺敬重的,老太太也早早的就去了,她们娘三在府里的日子也是好过的。 当儿子捎信回去,说是想娶一农家女时,老爷有点不愿,但有她的劝说,也很快消了心思。 不是没有过想给自家儿子娶个高门贵女的心思,又如何呢? 老爷,姜氏和她三人还不够说明一切吗?年轻时吃够了恶婆婆的苦,那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她们母子,一个是曾经沦落风尘的舞姬,一个是庶出,这京城的勋贵人家最在意这些,根本就看不上她们母子。 反正最后都娶不到自己如意的,那就不如娶个合儿子心意的,只要儿子欢喜她就欢喜。 “毅儿你欢喜就好,姨娘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不过儿你记得,给了别人承诺就要从一而终,万不可做毁约之事。”不要让我和你爹的悲剧重演。 “儿晓得的。” 元毅对他姨娘和他爹,还有主母三人的故事都是知晓的,子不言父之过,他也绝不是他爹。 千难万阻,心中所爱亦不可负。 林家进新宅的日子定在腊月十七,只请了两个舅舅,大表哥何业也已经放长假了,这几日都在家里帮着她们搬运家具,几个小的也是在铺子里帮忙。 彻底入冬以后她们铺子的生意就不是太好,天气寒冷出门的人少,连着半个月准备的锅巴粉和提子粑都没有卖完。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有旺季就有淡季,想不开只会徒增烦恼。 入冬以后每日准备的量也没有那么多,剩的也就不多,大部分都给门口的乞丐了。 铺子门口每日都是那一大一小两乞丐,虽说天气寒冷,东西没那么容易坏,可这谁也不敢保证啊,每个人的体质不同,隔夜的东西,还是不适合再卖给客人。 每天也就剩个六七碗的分量,除了她们自己吃了,剩下两三碗就在门口叫那两个乞丐进来帮忙解决了。 她也提前跟人说了她们不是善堂,不能去大肆宣扬,要是招来更多人就没他们的份了。 那两个乞丐也是蛮有意思的,林蕙忙不过来的时候,他们也会帮着收一下碗筷。 不过任何事都是有两面性的,有的客人会嫌弃乞丐,骂骂咧咧下回再不来她们店里了,有的同理心比较强的,会觉得她们是乐善好施,说还会再来光顾她们生意的。 生活就是这样的,你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林蕙做事向来只凭本心,那两人在店里连续帮忙几天后,她送了他们两套新的冬衣。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她们进新宅的日子,暖宅宴也是烧锅底,所谓“烧锅底”,其实就是搬入新家的第一顿饭,而且通常是晚饭,但是,因为这顿饭比较隆重,一般人是不会邀请的。 烧锅底最主要的还是娘家人的到来,除了两个舅舅林蕙还邀请了元毅,约定好让他来吃晚饭,烧锅底要由主人家亲自下厨,这顿饭是何氏和林蕙一起准备的。 鸡鸭鱼肉是必备的,除此以外也是荤菜占多,想起上回元毅说酸菜鱼片好吃,这回她便仍旧做了酸菜鱼片,满满的两大海碗,柳姨娘也满口称赞。 柳姨娘是和元毅一并来的,还很有心的给她准备了见面礼,林蕙怪不好意思的。 元毅却果断替她收下了,最后她实在没忍住悄悄的掐了他一把。 第41章 新年 小年过后,林记食肆就放假了,她还给铺子里常去的两乞丐拿了半吊钱过年,允诺若是她们明年还在这儿开铺子,便请两人去店里做帮工。 过了小年就是年,两个舅舅早已经带着表哥何业,表姐何敏,表弟何扬回了乡下老家。 家里一下子清静了不少。 腊月二十五这日,柳姨娘再次上门替自家儿子提亲,林蕙那日正好在家,没太多推拒的,两家当日就把这门亲事口头约定下来了。 至于婚期和其他的后续母女俩都表示要再等两年,一是何氏的顾虑,二是,林蕙不想过早成亲,不过只能是心里想法,说是不能说出来的。 柳姨娘也没有什么意见,最后,林蕙送了她一盒洁牙宝和两块美容皂对于她在进宅宴那日的回礼。 腊月二十六,林蕙去找元毅借用元二,带着林起耀和不少年货回了一趟小河沟村。 寒风凛冽,到村里时,耳朵手脚都冻得通红了,搬东西手都差点不听使唤。 分别给大伯和堂叔家送了年礼,还问了堂弟林起光明年愿不愿意和她们进城学做生意。 她也不着急等答复,只说年后还会回来一次,那时再给她答复也行。 林有贵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醒悟了,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她也问过大伯和堂叔,得到的回答都是她爹确实比以前变化不少,还学会自己种菜了。 想当初她娘还在小河沟村的时候,林有贵是从来没下过地的,看来都是惯的! 这里的习俗,过年前一天推磨做豆腐,推磨对她们已经很寻常,这回她打算做酸浆豆腐,要是做好了明年她就去摆摊卖豆腐。 酸浆是她泡酸菜用的,磨一锅豆浆烧热,待到差不多了便开始点豆腐。 这点豆腐可是个技术活,不仅要边看边加,还不能太多,更不能太少,豆腐开始起块便舀起来。 寻个抽屉盒子,洗干净,铺上白布,把豆腐舀进去,装好后还要找东西压上去使其脱水成型,也不能压太紧。 做豆腐遗留下来的黄浆也要舀起来用罐子装好,发酵几日又可以用来点豆腐,酸汤豆腐不管是煮火锅还是炒菜,都很可口美味。 吃过早饭,她用篮子提着几块豆腐打算给元毅送去,不比北方冬天都是厚厚的积雪,枫阳县今年就下了两场不大不小的雪。 天气虽然寒冷,路上却没什么积雪,偶尔出太阳的时候一家人还会搬两条板凳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也很喜欢这样惬意的日子。 东西送到时,元毅以不会做酸汤豆腐为由把她留下吃晚饭,还好她有先见之明,出门之前便特意交代了可能不回家吃晚饭。 猪肉切薄片,烧了汤底架了一个锅子,豆腐切成三角形的块状,又准备了一盆时令青菜,锅里烧开后便下豆腐。 柳姨娘看着锅里煮得咕噜冒泡的豆腐,“蕙蕙,这酸汤豆腐是你们自己做的吗?” “是啊,柳姨,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很好,嫩而不烂,口感细腻,配上这肉汤更是绝味,我从未吃过这样的豆腐。”柳姨娘夹了一块豆腐品尝后,由衷的夸赞道。 “这豆腐除了煮,还可煎,炸,炒,有机会我再做给柳姨吃。”除了这些,豆腐还可以做腐乳。 林蕙前世的奶奶就是做这些吃食的高手,只是现下没有辣椒,她也只得歇了这心思。 年后她便准备去集市租个摊子卖豆腐,就卖这酸汤豆腐和凉豆腐,再炸点干豆腐片一起卖。 不仅如此,她还会做一种魔芋豆腐,种类多一点客户能做的选择的就多一点,生意自然就会好一些。 “那我就等着了,毅儿,你真是捡到宝了。”一顿饭吃得柳姨娘更欢喜她了,是咋看咋顺眼。 这未来儿媳又能赚银子,还能拿出洁牙宝美容皂那样的好东西送自己,关键这厨艺还这么好,越发觉得是自家赚了,也庆幸她没有做那讨人嫌的事。 “蕙蕙自然是无价之宝。”一句话简短有力,却令人心动不已,林蕙虽然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了,但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爆竹声声辞旧岁,年夜饭过后,没有烟花可放,起耀和余安无聊得干瞪眼。 于娇兰和母女两在收拾碗筷,待一切收拾妥当后,一家人便坐到一起守岁。 为了打发闲暇时光,准备了很多宵夜吃食,不过都是糖果点心,在普通人家,小孩子是最期待过年的,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新衣服穿,吃得也比平日好。 前世就算普通人家,过年和平日吃得也没差太多,新衣服虽然不是名牌,但也是时时有的,元毅还命人送了年礼来。 人们期待过年,林蕙觉得大概是因为只有过年那天,阖家欢聚,反正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除夕更是承载着更多的意义,除夕,月穷岁尽,这一年是好是坏都已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开始,林蕙想这也许就是人的可爱之处。 即使生活百般苦难,也永远对新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新年新气象,除夕过后便是拜年了,初一这日一家人都窝在家里,初二便要开始走亲戚了,初二要去的是外祖家。 一早就去车行租了骡车,因为她们没有人会赶车,车行自行给配了车夫,拜年礼也大多是粮油布匹,满满当当的一大车。 到外祖家时,还没吃早饭,应该是特意在等她们,外祖母看着她们带去的一车东西,一个劲的心疼银子。 “外婆,这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花不了多少银子的。”老太太着实太可爱了,一口气拿五两银子给她们的时候不觉得心疼银子,给她买点孝敬东西却觉得是花冤枉钱。 老人就是这样的,一辈子都在为儿女倾尽所有,但却不一定都能得到回报。 她也不是一个至孝之人,很多时候甚至会忘记还有那么两位老人,但在该孝敬的时候,是不会吝啬银子的。 第42章 拜年 除了拜年礼,林蕙还给两个舅舅家送了铺子的分红,一家十两银子。 “蕙蕙,这…”两个舅舅和舅娘四脸懵圈。 “舅舅,舅娘,上回我娘还你们银子,你们不是没收吗?我就用这银子给你们入股食肆了,五两是本银,五两是分红。” “有这么多吗?”何小舅问道。 “有。” 何文海,何文清都不信,最后,两人也只是收下了五两本银。 两个老人,林蕙一人准备了二十两孝敬银子,怕她们不收,悄悄摸到了屋子,给压在了被子下。 外祖家的早饭主食是饺子,人多,整整准备了两大盆饺子,又炒了几个小菜拌饺子。 林蕙她们出门得早,早食也没吃,现在已经快午时了,又因帮着搬东西,她这会已经饿得不行了,连着吃了两大碗饺子,整个人才觉得活了过来。 今日她们是客,是不用帮忙做什么的,就算想帮忙,两个舅娘也不答应。 余安和起耀一到了外祖家就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昔日同伴何扬,三人吃过早饭,一溜烟早跑得没影了,林蕙和于娇兰自然是去找表姐一起玩。 几人待在一起东拉西扯的聊了会天,表姐说起村里一起长大的小伙伴现在都羡慕她呢。 何敏从九月份跟她们进城,林蕙给她的工钱和分成到现在也攒了小二两银子了,即使她不主动跟别人说自己攒了多少银子。 单是昔日村里同龄小伙伴,看她现在的衣着打扮便羡慕不已。 林蕙想想挺心酸的,因为曾经她就是那些小伙伴的一员,自己能走到今日一半靠她那又倒霉又幸运的不二运气,一半便是靠空间这个作弊器。 她一直抱着感恩的心态,命运的馈赠从来都是有代价的,没有人会一直好运,所以她才会给余安,于娇兰他们自己力所能及的帮助。 晚饭极为丰盛,满满一大桌子菜肴,腊肉,腊猪肝,腊猪腰,她们今日没打算回去,车夫这一来一回的也折腾。 车夫是个年近四十的老汉,他们这专门帮人赶车的,自然是主家想雇他到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只要把人给安排好了就行。 古人的智慧果然是不可小觑的,这腊味和后世自己吃得已经差不离了,只是可用的香料少,味道没有那么丰富。 看着眼前的腊味,林蕙猛然想起自己可是会灌香肠的,她对做吃的就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一向也喜欢自己动手实操,十几年前家里长辈做吃食的画面都还深深的焊在脑袋里。 要是读书一事上也有这份记性就好了。 因为人多,晚饭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乡下人家的饭厅只够摆一桌的,另一桌摆在堂屋的,女眷都安排在饭厅那间。 席间,小舅娘突然开口道,“蕙蕙,你小舅从城里回来说,你想让我们都到城里去,有这回事吗?” 上回母女俩因为这事起了争执后,林蕙打算把这件事先放一放的,原也是自己想得不够稳妥,她们现在在城里是有了自己的房子,但两个舅娘她们要是进城去就得去赁房子。 自家又因还有牙粉和美容皂的额外收入,日子才没有太过窘迫。 她只看到了事情的一面而忽略了更多面,比如她们家的生意,何尝不是因为有元毅的关系,才没有遇到那么多的牛鬼蛇神。 既然小舅娘主动问起,她还是要把自己的想法再说一遍的。 万一呢,万一舅娘她们也是想要去城里的呢? “是啊,我想问两个舅娘愿不愿意去城里。” “我们去了城里你外公,外婆怎么办?” 想去吗?自然是想去的。 小舅娘洪氏没有女儿,向来都挺疼爱林蕙,何氏以前当着大家面数落林蕙各种不听话时,洪氏也对林蕙也多有维护,她心里也对这个外甥女有几分信任的。 而林蕙,也是记得这些的。 “弟媳,蕙蕙,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进城里去。”大舅娘小孙氏并不知道还有这回事。 小孙氏是外祖母娘家同宗侄女,大舅何文海对她说不上不好,只是大舅不爱说话,每月只管往家里交银子,大舅娘也不计较这些,她的想法是只要不少她们娘几个吃穿就行了。 这进城一事显然何大舅就没有跟小孙氏说,许是他也根本没有这个打算。 林蕙理解他的想法,对他们来说自己就一黄毛丫头,自然是不敢把自己一家的未来押在一个小丫头身上,也许还有其他的顾虑,不过都是人之常情。 “大舅娘,我年前跟两个舅舅说想让你们也进城去,我们现在人手不够,请别人也是请,请自家人还不担心被偷学了方法去,所以就想问问你们有没有那个想法。” 何家总共不过五六亩地,还都是外祖母和外祖父成家了以后置下的。 外祖母老说当年她嫁给外祖父时,外祖父家里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地里找不到出路,便咬牙让两个儿子去学了木匠这门手艺。 林蕙是真敬佩她外祖母,外祖父双亲过世得早,从两人成亲时的家徒四壁到现在的儿孙满堂,还能把子女教得相亲相爱,外祖母功不可没。 “我和你小舅合计过了,只是放心不下两个老人,把他们一并带去城里又怕她们待不惯。”洪氏的确想去城里寻个更好的生计,没办法,谁让她有两个儿子呢。 重男轻女的风气下,儿子不比女儿,女儿只要出嫁了她就会有自己的家,可是有两个儿子你就得置办两份家业。 要是再送他们去念书,一个儿子就够呛了,两个根本就供不起,手心手背都是肉,你说你供一个不供一个的,这不是让他们兄弟不和吗? 有偏心的人家这种事情很常见,洪氏并非那偏心之人,大儿子已经去念书了,小儿子自然是不想落下的。 再者,大儿子念书就是靠外甥女,可是,外甥女能靠一辈子吗? 自家外甥女也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而已,若是一大家子人,全都指着她,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第43章 决定 林蕙从小舅娘的话里听出了一点她的小心思,想来小舅娘是愿意去城里的。 要愿意去,那就好办了,“我们现在的宅子后面有块菜地,正合两个老人种种菜消磨时间,不小一块菜地呢,都足够一大家人吃了,她们有事做了就不会待不惯了。” 人老了,最怕的就是觉得自己不被需要,害怕变成一个老无所用的人。 假若要是有人告诉他们,一家人都指着他们吃菜呢,她们就会觉得有使命感,有事做,不东想西想自然就没有那么多不习惯了。 “两个老人要是也愿意进城就好了。”大舅娘自从表姐回来以后,跟她讲了在城里的见闻,又见自家女儿短短两个多月便攒了二两银子,心里着实感叹不已。 想自家女儿还在村里时,哪里有攒银子的机会,偶尔跟着大人去赶集,能给几文钱花用就不错了,现在听闻有进城挣银子的机会,肯定也是意动的。 “娘,你和爹愿不愿去城里?”何氏期待的朝外祖母孙氏问道。 外祖母已经是年过半百了,好在当下算不得乱世,村里像她们这般年纪的老人也有不少。再加上常年劳作,身体一直都还算康健,真要是去了城里,种种菜什么基本不在话下。 “不晓得你爹的,你们又不是不晓得那死老头子,一辈子就待在这山窝窝里头,赶集都没去几回。”外祖母半笑半怨的说道。 “那外婆你想不想去嘛,你想去就好办,我们大家一起劝外公。”林蕙是知道她外祖母的,是个很有趣的老太太,明事理,在整个寨子上都很受尊敬。 “你两个舅娘真要是去了城里我们定得跟着去的,就我两老在家他们在外面也不落心,我们也还能干活,去帮着她们煮点饭,看看娃娃也是好的。” “那我们一起劝劝外公。”林蕙的计划是外祖父外祖母跟她们一起住,或者就在她们那条巷子赁房子也可以,不能离菜地太远,太远了不方便。 她们家自然也是不能要外祖父祖母种的菜,实在不行她也会付银子。她买下那块菜地的初心只是怕两个老人适应不了城里的生活,所以想给她们找点熟悉的事做。 “你们几个小的一起去劝,你们小的说话比我们管用。”小舅娘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隔代有时候很管用的。 吃过晚饭,像这样的日子,平日就算再节省,都会点个把时辰的蜡灯,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摆龙门阵。林蕙这段日子一直在忙宅子的事,接着又是过年,每天都是忙忙碌碌,看着屋内忽明忽暗的蜡灯,才惊觉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 可不是嘛,除了给林二狗的那支蜡烛,另外一支她都想长不起来被自己放到哪里去了。这林二狗也是的,让他给自己分析成份,咋就没下文了呢?结果出来了也没给自己说一声。 此时正在被腹诽的某空间想抗议,结果出来的时候某人正在见义勇为,压根就没在意这事,转眼更是把它遗忘到九霄云外了。 怎么好意思怪别人的!啊不,别狗! 正兀自出神的时候,忽听得有人叫自己,原来正是小舅娘叫自己说说她们去城里的事。 林蕙理了理思路道,“两位舅舅是晓得的,我们在城里卖锅巴粉和提子粑,是一种比较新奇的吃食,生意一直还算不错。每日我娘,表姐和我都要很早起来推磨,卖完回来还要把明日的东西备好,所以我就想请两位舅娘去帮忙。” 顿了顿又道,“我的想法是,两个舅娘去城里,我教给她们做锅巴粉的手艺,她们自己买原料自己做粉。 除了我们铺子里要用的锅巴粉从她们那里买以外,她们还可以多做一些卖给其他外人,不仅如此,两位舅娘要是会赶面,还可以做一些面条一起售卖,生意做大了还可以开个粉面作坊,用以传家。”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帮得了人一时,帮不了人一世。况且她亦没有三头六臂,如果再整日盯着铺子,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做其他了。 “这手艺是你们自己琢磨出来的,教给我们,岂不是让我们占便宜了吗?”大舅是个老实人,在他心里自己妹子家的手艺是她们吃饭的依靠,他们咋能去占那便宜呢? 虽然他们现在兄妹感情好,但是他们的下一辈呢,再下一辈呢? 林蕙在现世时,村里家家户户都会做锅巴粉,这种手艺并不像那种独门秘方,其实要是有心人琢磨一下,并不是不可复制,甚至动手能力强的人一学就会。不过是可能一开始做出来的东西没有你的好,但是多试验几次,说不定还能比你做得更好。 “不会,也不是什么独门绝技,要是有心人愿意琢磨,说不定几下就做出来了,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抢占市场,若是有人也把这些东西做出来了,说不定就没我们什么事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些奇人只需要品尝两口就能把你的原料分析得八九不离十。好在这时候粮食都珍贵,虽然新奇,但还没到暴利的程度,大家更多的时候是不愿意浪费粮食去试验。 “爹,娘,我们都去城里了,两老是否也愿意去城里?”小舅最担忧的便是这个事情。 “你们去,我和你娘就在村里也挺好的,人老了就不跟着折腾了。”外祖父幽幽的说道。 故土难离,老人在村里一辈子习惯了,你乍然让他去一个他从未去过的地方,有抗拒心理很正常。 “外公,我们买了块菜地,你和外婆要是去城里,觉得无聊可以去种种菜,好多城外人去城里都没地可种呢,咱们可比他们好多了不是?” “是啊,外公,我姐姐可厉害了,不会让你们苦着累着的。”林起耀骄傲的说道。 他现在唯姐是从,反正他姐说什么都是对的,做什么都是对的。 林蕙内心:弟啊,可不兴给亲姐这么戴高帽啊! 第44章 商机 “爹,去城里,就和我们住,我天天能看见你和娘我也安心不是,大哥和三弟也是一样。”何氏也帮着规劝。 别的老人都是巴不得跟着子女去城里享福,也就她爹是个例外。 一屋子人,轮番上阵,你劝了我劝,她一句你一句,外祖父也许是实在听不耐烦了,也许是真的心动了,把烟斗往板凳上一敲,“那就去,老婆子,我们也去过过那城里日子。” “死老头子,犟的你!”外祖母歪了他一眼,语气轻快,一屋子人都笑而不语。 解决了难搞的外祖父,接下来就是商量一家人进城后的安排了,最后决定外祖父祖母进城后先和林蕙她们住,大舅和小舅一家就接着去赁她们之前赁的那处宅子。 一屋人讨论到子时才各自散去,车夫早已经安排睡下了,在外祖父点了头后,几个小子也被叫去睡觉了。 林蕙,于娇兰,何敏三个姑娘睡一屋,其他的人怎么安排是大人的事,天气冷,不用每天都洗澡,今夜太晚了,连洗脚都免了。 正月里大半个月都是不用做农活的,每日里都是走亲串戚,更不用早起。 翌日。 林蕙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她不慌不忙的穿好衣服,才开门下楼去。 她们睡这间屋子是个小楼子,一层是猪圈和牛圈,二楼是住人的房间。 下楼后去灶房里打热水洗脸,灶房里围了一大圈人,大舅娘和小舅娘在炒菜,她娘何氏在帮忙,于娇兰和表姐在帮着烧火,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女人在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 她并不关心人在说什么,只管洗自己的脸,但是那个女人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那人看到她从进来后,再到打水洗脸,都没喊个人,便有些不满道,“这是二姐家的二丫?” “啊,是,二丫,这是隔壁堂外公家的大女儿,你该叫大姨。”何氏赶忙让自家女儿喊人。 “大姨。”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现在就不认识了?” “啊哈。”林蕙只得苦笑,她确实不爱喊人,她娘没少为这事说教她,大部分时候她已经改变了一些,如果只有一两个人她就喊了。这人太多了,她就巴不得人没看到她,像这种不认识的大人,生怕喊了别人就跟她提小时候。 小时候,小时候,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 吃过早饭,打道回城,约定初八来接外祖父他们进城。 来时车里塞得满满当当,去时车里也塞得满满当当,都是外祖母给准备的土特产,腊肉,腊猪脚,干菜满满两大背篓。 回城后的第二天,她又回了一趟小河沟村,大伯林有富把堂弟林起光让她带进城了,还交待她要是他不听话就帮着好好管教。 那敢情好,姐弟俩打小就爱掐架,现在可是能光明正大训弟弟了。 表姐何敏和表弟何扬现在也不住她们这里了,给堂弟林有光安排了一间屋子,再把外祖父祖母的屋子预留过后,便只有一间空屋子了。 这一间空屋子,林蕙在里面摆了几张大桌子,上面放满了盆盆罐罐,都是她的家伙什,她还把屋子上了锁,只有她自己能进出。 夜晚,她找出年前买的蜡烛点燃,看着不能烧尽的烛芯,必须要用剪刀将残留的烛芯末端剪掉,一个剪得不及时它就会熄灭了,不由得感叹,古人诚不欺我也。且这蜡烛燃烧时不仅火焰带烟,还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林二狗。” “宿主,新年好啊!” “之前我让你检验的蜡烛成份结果出来了吗?” “当日就出来了,空间自动呈现结果的。” “那我怎么没看到?”林蕙疑惑道。 “你说呢?”林二狗不禁怀疑自己这是什么宿主啊,也不知现在可不可以更换一个。 静下心细细回忆了一下,那日她在客栈,眼前的确有空间一闪而过的画面,不过自己当时心思不在这上面,只一下就给挥走了,更是没有细看。 “哈,不好意思哈。”这回是自己理亏。 把结果调出来仔细看了一下,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从牙粉到洗衣皂,她都没有造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空间给的报告中,现在的蜡烛成份还含有甘油,硬度也不够,所以她要解决的就是这几样问题。 在她的想法里,无论是她自己还是空间都是bug的存在,自己固然可以一直让空间给她制各种产品,若是有一日空间失效了呢,或者等她离去那些东西又从市场上消失吗? 她是属于出了校园就把知识还给了老师那种人,不过现在不是正好有个现成的老师吗?空间平日做实验的流程和操作她都是可以看到的,只不过没空的时候她会关掉画面。设备也都是比她所处的环境先进的,但做实验和批量生产是不一样的,把理想搬到现实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想多无用,难题需要一点一点的解决。她最头疼自己的就是,一个难题还没解决,自己的思维就发散到更远了。 她在引燃蜡烛时,用木棒蘸取易燃的硫磺,再用其撞击火石,敲了十几次才把火棒引燃。心想要是有打火机就好了,但是自己到哪里去找打火机,再看自己手里的木棒,记忆更远处,前世自己小时候在乡下,主要的引火工具可不是火柴吗? 她来到这里的时间都快要有一年了,这时候烧火做饭大多是做好饭后把未燃尽的柴炭用灰掩埋了。下一次开火时再刨出来,夹一颗还带火星的木炭放在干草上使劲吹,烧炉子也是如此,埋的炭火较多的时候,经过一夜还是会有少数未燃尽的。 蜡大多时候也是做晚饭时用烧着的柴火给点燃的,就她今日用的硫磺也是何氏备在家中的,何氏用这个法子点火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她一时找不到燃着的明火才学着她娘平时的样子打火,这一下才知道她忽略了很多商机。 第45章 秘密 林蕙一直等到那支蜡烛燃烧殆尽后才去睡觉,无梦到天亮,以前睡觉总爱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现在反而不怎么做梦了。 今日已是正月初五,她们家没有亲戚来串门也没有朋友可去走,何氏也难得的睡到巳时才起来。 她起后几个孩子还在睡,整个院子静悄悄的,转到屋子后面去抱了一把柴禾,打算先烧点热水洗脸。 推开灶房门,锅里已经烧好热水了,灶孔里的火也还燃着,心想是谁起这么早? 反正肯定不是自家大女儿,那丫头她还不知道吗,这种日子不睡到饭熟是不会起床的。 此时家里堆满盆盆罐罐的屋子,林蕙正在拿着一把匕首在削木棍,这把匕首正是那次从小河沟村回来以后元毅送给她防身的。很是精致小巧,说是匕首还不如说就是一把小刀,刀身是一个铜管,不用的时候缩回去,挂在腰间就又是一个挂件。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 把干的松木先用柴刀劈成她比家用筷子还小的细条。再用小刀一点点削成一次性筷子大小,这般大小她已经是尽力了,再削手就废了。 她今早起来时就已经给了林二狗一些硫磺,让他配置火柴头要用的东西。 “宿主,这恐怕有点麻烦。火柴头的其中一用料是炸药原料,不属于常规制剂。”林二狗的声音突然响起。 “那你现在有上游原料吗?” “有。” “能制出我想要的东西吗?” “可以,毕竟你现在所处环境不一样。” “那你说什么麻烦?” “就是跟你报告一下。” 这次制作流程她一点不落的看在眼里,边看边思考自己要如何实现量产,火柴头的原料之一确实是硫磺,但还有其他几种原料离了空间自己要怎么得到? 火柴头准备得差不多了便是火柴盒与火柴皮的准备了。火柴盒她打算用黄麻纸,黄麻纸纸张较厚,价格也相对便宜,用来制火柴盒是再合适不过了。 先用纸张折了一个像抽屉一样的纸盒子,再折一个和盒子相应大小的纸套子,最后在接口处糊上粘胶。这时候的粘胶是动物胶,胶黏性还很好,一个简易火柴盒就做好了。 大多数农村人都听过一个鬼故事,那就是荒郊野外半夜遇鬼火的故事。你上第一节化学课时老师就会跟你说其实那就是干牛粪在一定的环境下,其中的磷自燃引起的现象。 磷光是蓝绿色的,且不发热不引燃其他物质,而它积累的能量达到燃点时也会发生自燃,半夜要真在野外看到,难免会惊吓到。火柴皮的原料她第一想到的就是磷,不过她现在不知道上哪里找磷去,黄磷有毒,红磷比白磷更难得到。 做好一个火柴盒子以后她又开始削起木棍来,不知不觉又是一个时辰。 忽然。 院子里好像有叫她名字的声音,开门果然是起耀在找她。 “姐,原来你果然在这里。”林起耀看着她突然出现的亲姐,心情有点激动。 “怎么了?”林蕙不解的问道。 “吃饭了,娘去你屋子里没看到人,让我在家里找一下,我一猜就知道你在这屋。”边说边探着脑袋朝她身后望去。 这个家里除了何氏,没有人见过她的那些工具,于娇兰和她住那几日,她也把东西都收到空间里去了。 此时的林起耀就无比好奇,能让他大姐废寝忘食的到底是什么? “姐,你都在忙些什么啊?”林起耀从他们进城开始,到现在他们家的日子越过越好。自家亲姐性格上也有很多变化,有时候更是神神秘秘的,他都怀疑他姐一定是有什么秘密。 “想知道啊?吃过饭带你开开眼。” 姐弟踏进饭厅时,于娇兰正在摆饭,堂弟林起光和余安也在帮忙拿碗筷。很快菜上齐了,没有外人就没有分桌。 林起光昨日就已经震撼过了,他们家的日子在村里也算过得不错,但顿顿吃干米饭的日子还是没有的。 也难怪他爹一定要让他跟堂姐进城来。 他翻了年便已经十四岁了,林蕙问过他想不想去念书,他现在读书有点晚了,去学堂身边都是比他小的萝卜头,定会有很多不自在的。 林蕙理解他的想法,思来想去,她打算给他请个私教。大舅他们进城以后,大表哥自然就不用寄宿了,两家又在同一条巷子,每日教习一个时辰应该没问题,不求他去参加科考,至少要识几个字。 一旁的林起光自然不知道他堂姐心里的想法,不过多年以后还是很感谢堂姐今日为自己做的决定。 林家对于吃饭一事原本并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当初严氏在时,谁吃饭讲话她就会说人是猪抢食,久而久之大家便也习惯了食不言。 吃完饭起耀便眼神不离的盯着他姐,生怕她不带自己玩了,直到林蕙朝他招了招手,“跟我来。”他便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姐,这个是什么?这个又是啥?还有这个,这个…”一进屋子他便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林蕙顿时满头黑线。 就知道是这样! “这个是模具,这个是皂化盆,那个是碱…”虽然有点无奈,但还是认真的给他讲解起来,原本这美容皂的生意就是给起耀预留的,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这门生意以后是要留给你的,今日你就好好的学学。” 制美容皂的碱除了前两次她是直接用空间的,后面她都是去市场买来纯碱,再用石灰水与其反应制得烧碱,这么做也是为了以后好教给起耀。 防护做好以后她便开始动手演示美容皂的制作过程,林起耀看着她,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这就是大姐的秘密吗?眼前人真的还是他姐吗? 不管她是谁,她都不会害自己,不然何必辛辛苦苦挣银子送自己去念书,不仅如此,她还打算把这些东西教给自己,要是想害自己还用得着这么巴心费力吗? 第46章 出谋划策 看来是要挨打了,连自己亲姐都怀疑起来了! 林蕙把皂化物倒入模具等待冷却后,便示意林起耀也学着制作一下。 林起耀兴致勃勃的照着他姐的样子捣鼓起来,很多事情就是这样子,不上手不知道,一上手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他刚在一旁看时觉得他姐每一个动作都很简单的样子,只自己动手去做了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整整一个下午两姐弟便耗在这事上了,火柴一事也抛之脑后了。 冷制皂的成熟期较长,她最开始那两个月提供给玉喜楼的美容皂便是借用了空间设备的热制法。后续周期拉长了以后便是放在自然环境里等它成熟了。 有空间的加持,精油的提炼并非难事,所以她暂时只做了两款美容皂。对于其他更容易得到的添加物,比如牛奶和蜂蜜,她打算把那些留给起耀以后自个摸索。 “姐,这个好有意思啊。”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林起耀不由得兴奋道。 “是嘛,那你可要把它掌握好,以后可就靠它吃饭了。”林蕙调侃道。 “姐,我现在真是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此刻的林起耀就是一个马屁精。 “看来书没白念,都会用成语了,不过这是我们姐弟俩之间的秘密,你不要和别人说起。”她又叮嘱道。 “嗯。”林起耀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晚饭比早饭准备得多一点,这是她们家的惯常了。一盘肥瘦相间的腊肉,一盘咸菜,还有用米汤煮的干菜,再就是一个时令菘菜,除此以外,还有一大碗蒸蛋。 鸡蛋有一些是从外祖家带回来的,有一些是去接堂弟时,大伯娘给她用篮子装了满满一大篮子。鸡蛋放太久不吃也会变坏,没什么好省的。 每个晚上睡觉前她都喜欢想事情,有时候一想就是一两个时辰,今日也不例外。 没有点蜡灯也没有月光,眼前一片漆黑,第一盒火柴其实已经做好了。 可她现在心里很矛盾,借助空间的力量她固然可以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如果没有空间呢? 原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上眼皮便迫不及待的去和下眼皮汇合了。 第二天,一推开房门便看到满地银装素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便往灶房去了。 何氏正在烧火,她夹了一颗火星子用力的吹气。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引火的干树叶是燃了便熄,反反复复好几遍都没把火点燃。 “哧~”干树叶瞬间被点燃了,噼啪噼啪的声音也很快响起。 “二丫,这是什么?”何氏惊奇得问道。 “火柴。” “你去大商铺里买的吗?贵不贵这东西?”这个看着就比打火石好用多了,要是不贵的话,以后家里都可以备一两盒。 “贵,我自己做的。” 何氏,“…” 火烧着以后便要准备煮饭,水热以后林蕙舀了一瓢水到木盆里,脸帕是一人一张,用钉子在墙上钉了一排挂着。 洗完脸后又重新舀了一盆水放好,何氏已经在淘米了,水开后便把米下锅,用锅铲翻两下后便去拨弄灶孔里的柴火。 “娘,有什么菜要洗的吗?” “拨几片菘菜叶子洗了。” 菘菜也是从外祖家带回来的,不得不说两个老人是真的很会种菜。如果没记错,她娘种菜技能就很一般,一样的菜总是没有别人家的长得好,但是她娘有很会种菜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啊。 羡慕。 南方的雪就是这样的,过了午时除了高山上还有不少积雪,城中的雪已经快化得差不多了,连个雪人都堆不起来。 跟何氏了说了一声便出门了,今日街上很热闹,一路上看见了好几条龙灯队伍,也有舞狮队。 正月十五的时候城里还会有灯会,各式各样的舞龙舞狮齐聚一处赛演,她没亲眼见过,但也能想象那定会是非常热闹的场面。 衙门从去年腊月二十一就已经封印了,开印也得等到十五过后。元毅自衙门封印起便没有见过林蕙了,也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主子,林姑娘来了。” “快请。”声音带着几分急促。 “元大人,新年好啊。” “半个多月未见你。”你可曾有想起我? 是吗?都半个多月了吗? 林蕙打着哈哈道,“我这不一得了好东西便第一个想到你了吗?” “是嘛?你这回又得了什么好东西?” “大人您请看。” 林蕙从袖子里掏出火柴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火柴,在火柴皮上轻轻一划,面前的一主一仆都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元二更是眼睛都看直了。 元毅见状,瞥了他一眼,元二只得赶紧出去并把门带上。 “蕙蕙,能把东西给我看一下吗?” 林蕙上前两步把东西递到他手中,见他先是拿起一根火柴观察了一番,又轻轻的翻转火柴盒左右观看。 “大人,我今日来一是想问问这东西可否量产?” “其二呢?” “其二就是原料的问题,大量的原料我也弄不来,大人,不知可否借用纸笔。”林蕙觉得自己解释半天不如写出来得明了。 元毅给她备好纸笔,她提笔在纸上分别写上火柴皮和火柴头要用的原料。不过为了方便他理解,火柴皮主要是赤磷,火柴头则是硝和硫磺,又一一解释了要如何得到这些东西。 见他一直盯着纸上的字看,“怎么了,字写太丑了吗?” “没有,蕙蕙原来写字还这般好看。”很意外,虽然他并不在意这些,但他也确实没想过自己的心上人不仅识字还写得一手好字。 “让您见笑了,这世上那么多书法大家,我这算不得什么。”该怎么说呢,她念书一般般,但却写得一手好字,且要赶前世她爹写字还是差远了。 即便如此,她们也不过这普罗大众的一员,这世上优异的人千千万,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蕙蕙不可妄自菲薄,你很好。” 我甚是欢喜。 第47章 石脂 年少时也想做那个独特的人,只不过最终发现,这世上最多的还是普通人。 “大人,我这里还有一物。”是林二狗制的改良版蜡烛。 这大白天点蜡烛,她也算个奇葩了。 元毅本就是个话不多之人,见她拿出的东西,和白蜡无甚区别,肉眼也看不出多少不同, 大白天点蜡烛属实有点浪费了,两人相识这么久了,他自是知晓她的性子,定不会做无用之事。 蜡烛最初被点燃的时候火焰是比较小的,燃一会才会逐渐变大,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看着眼前的蜡烛燃烧。 她今日也是第一次点燃这改良版的蜡烛,里面还加了石蜡,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达到后世的效果。 这里的蜡贵的另一原因,林蕙觉得是烛台贵,比如她买那两支蜡就是如此。 空间果然就是空间,这蜡烛不仅发光能力强,还没有油烟,更不用剪烛芯了。 “这是什么蜡?” 像白蜡又不似白蜡。 “不知大人可否知道石脂,亦或石漆。”石蜡的上游原料便是石油,石蜡现在还可以有空间提供,长远打算还是得有稳定的原油供应才行。 “倒是在一些地理志里有记录一二。” 不过也仅仅只是轻描淡写的几行字而已。 “嗯。”有记载就行,现在自己实力不够,等再积累两年,她就派人四处去寻找。 “这蜡便是由石脂制得的吗?”元毅这下是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差不离,依大人看,是先弄个火柴作坊还是蜡烛作坊?”她确实有点拿不定主意,人在自己认知不足的环境里,能够看到的世界也很有限。 不同于她定期供货给玉喜楼,自己弄作坊要操心的更多,所有风险都得自己担。 最关键的是,凭她现在的能力弄不到大量原料。 “蜡,集市已经有各式各样的蜡了,你这蜡虽是不错,但也不至于太过稀罕。”他没说的是,火柴要是大量产出来,引得上头那位注意,他也无法知晓是福是祸。 “听你的肯定没错。” 如此,就先开个香烛铺子,再请个能说会道的伙计,少量的售卖她的蜡烛,有市场再开个家庭作坊。 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有人耳根顿时就红了,不过那罪魁祸首却还沉浸在自己的致富思路里。 “蕙蕙。”元毅轻轻的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浅浅的抱了一下后就给人松开了。 原以为的脸红并没有看见,只见她蹭的一下踮脚,在元毅的脸上印下一吻。 转身。 大踏步出门去了。 身后之人只得赶忙追上去。 柳姨娘在年前便已经回京城去了,林蕙也不晓得枫阳县距离要多久的车程,也不知道她能赶上过年不? 把人送到家以后,因为离衙门开印还有些时日,现下也没有太多要忙的,林蕙便留人在家吃晚饭,他自然是求之不得。 今日打算吃锅子,排骨萝卜做汤底,切一盘豆腐,再洗一盆菘菜,干菜用热水泡发过后用来煮锅子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芫荽洗净后切成两半装在盘子里,有的人是不吃这个的,比如于娇兰就不喜食芫荽。 林蕙不知道元毅吃不吃得惯芫荽,这个菜她是放在灶房里的,打算吃到最后的时候才放到锅里捞一下。 何氏现在也不拿元毅当外人看了,是以这顿饭没有分桌。 于娇兰因为有元毅在,不想上桌吃饭,林蕙和何氏便陪她在灶房吃,三人在灶房开了一锅。 吃锅子不用担心菜很快就冷了,一顿饭吃了半个多时辰。 最后。 芫荽压根就吃不下了,林蕙更是忘了她还准备得有一盘芫荽了。 初六就已经开市了,街上不少铺子都已经开门了,林蕙去牙行找了老熟人胡牙人,央她帮忙留意合适的香烛铺子,若是有转让的,还劳请第一个知会她。 “奴家晓得的,林小兄弟且放心。” 胡牙人很喜欢她这个回头客,不仅给银子爽快,连她的辛苦费也比别家给的多,对于林蕙交待的事她都是很尽心的去办,这次也不例外。 初八租了两辆骡车去何家寨接外祖一家,一辆担心不够使,车夫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 林蕙一点不担心人起坏心,因为,同行的还有元二,他的功夫她还是信得过的。 昨日她去找过元毅后,元毅便跟她说了以后让元二每日来她们家走一趟,有事就充当护卫,没事再回去他那里做其他的。 林蕙想人元二这样两头跑也着实挺不容易的,问了他现在的月例是多少,往后,她每月就照着这个数再给他一份。 于娇兰和堂弟林起光这回没有一起来,林蕙给他们安排了任务,让他们俩带着起耀和余安去屋后的地里除草。 在外祖家吃过午饭,把她们要带进城里的东西往两个车里分别装了一些。 外祖母,两个舅娘,表姐,还有她们母女坐一辆车,其余的人坐另外一辆车。 和来时一样,她们这辆车的车夫仍旧是元二,大舅何文海还跟他说了一些麻烦了之类的客气话。 元二其实也就一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面对何大舅的客气,他竟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等把最后的衣物装好以后,扬鞭启程。 枫阳城,出发! 骡车没有挡风的,只有一个顶棚,这样坐的人会多一点,一摞一车连同车夫可以坐八九个人。 林蕙不是没起过做轿体车厢,可是,她现在是平民啊! 在上位者眼里,终究是她们不配! 一行人进了城,先去林家把东西卸下,林蕙和元二一起去车行还车,车夫一个人赶不了两辆车回去。 此前她们赁的宅子林蕙已经通过胡牙人续租回来了,大舅她们稍事休息就可以直接去入住了。 从车行回去时,家里除了外祖父和祖母,何家其他人已经去她们的住处收拾屋子了。 在这个男权至上的环境里,有儿有女,两老却在女儿家住,怕也是十里八乡第一例了。 那又如何? 第48章 卖豆腐 后日就是正月初十了,铺子也要准备重新开张了,接下来两日林蕙先教了两个舅娘做锅巴粉,待把她们教会后,就开始带着林起光做酸汤豆腐和魔芋豆腐。 眨眼,初十很快就到了,想到她年前允诺过的事情,卖豆腐的事,也只得先推到明日了。 食肆现在跑堂的由她换成了于娇兰,表姐还是炸提子粑。 不过两刻钟,她等的人便到了,那两人看到她时,脸上的欣喜掩都掩不住。 “快进来。”林蕙招呼到。 身上的衣服比最开始见到那会已经干净很多了,头发也稍微打理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和自己猜想得差不多,“不知如何称呼您?” “奴家姓张,这是我儿石头。” “嗯,您稍等。”转身便往里屋去了,不一会便端了两碗锅巴粉出来。 “先吃点东西再说。”把两碗粉放在桌子上,见两人没有动静,只得亲自上手把人拉过来坐好。 “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趁娘俩吃粉的空隙,她便简单的自我介绍了一番,见她如此坦诚,那妇人也开始说起娘俩的遭遇。 张娘子夫家姓周,两口子成亲不过一月她夫君就去被征去服兵役了,小石头打出生便没见过亲爹。 去年更是传来她夫君已身死的消息,不过短短两月,她们家的田地房屋都被宗室霸占了,还把她们娘俩赶出来了。 她娘家人重男轻女,也不会轻易接受她这个外嫁女,娘俩一路乞讨到了县城。 “张婶子你们现在住哪里?” “土地庙。”那里庙小人少,除了她们母子俩,就是几个和小石头差不多大小的乞儿了。 “就你们娘俩住那里吗?”林蕙猜应该不止有她们母子俩。 “还有小豆子他们。”石头已经快要吃好了,抹了抹嘴巴道。 林蕙点点头道,“张婶子,年前我承诺过你的事到现在还是算数的,我每月付你半吊工钱,你明日便来铺子里上工。” “午饭就在铺子里和她们一起吃,住的地方我也会给你安排好,房租每月是三串钱,这个钱我会给你出的,这样就相当于你每月工钱是八串钱,你看这样可以吗?” “这样就很好了,您的大恩大德,奴家永不会忘。”张婶子很感激的说道。 等母子俩吃好以后,她便带人去了周婆婆家。替她们安排好以后她又预支了一百文工钱给张婶子,给人感动得差点给她磕头行大礼了。 翌日,林蕙带着林起光去集市她们赁好的摊子卖豆腐,这时候的豆腐大多是用盐卤汁点的,这酸浆豆腐除了自家以外,林蕙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别人也用这个法子点豆腐。 “豆腐,卖豆腐,酸浆豆腐。” “豆腐,白豆腐,黑豆腐。” 想起第一次进城摆摊时,元毅来买提子粑的情景。她脑子一转,决定请两个托,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妇人提着篮子走到她们摊子前。 “小兄弟,你家这豆腐怎么卖啊。” “婶子,你先尝尝味道好不好再说。”说完便用小刀切了一小块豆腐给那人品尝。 “嗯,不错,怎么卖啊,给我来一斤。” “酸浆豆腐三文钱一斤,黑豆腐和酸浆豆腐一样,都是三文钱一斤。”三文一斤的豆腐,照林蕙看来已经是很便宜了,再低她就要亏本了。 “给我来一斤酸浆豆腐。”妇人从兜里拿了三文钱递过来。 林蕙示意林起光收钱,她则是用刀切下一块豆腐放到秤盘上。这称秤她也是学了好几日才会的,“一斤多一两,婶子今日是我们第一个客人,那一两就送你了。” “那就多谢小兄弟了。”妇人接过豆腐放到篮子里便转身离开了。 前脚离开,后脚便又有一妇人前来买豆腐,不过买的是黑豆腐。又细细的问了烹制方法,林蕙很耐心的跟人一点点的说清楚。 两人走后,便陆续有其他人来她们摊子买豆腐,酸浆豆腐每一位顾客她都切了一小块让人尝过后再买,黑豆腐也是一遍遍的跟人讲解烹制方法。 第一天出摊,准备的量也不多,很快卖完收摊了。 方法使对了,力气没白费。 姐弟俩把家什收好以后回家,家里这会只有两个老人在,她们回来时外祖母已经在蒸饭了。 家里现在最多的就是菘菜,都是她们从乡下带回来的,外祖母准备的是油渣炒菘菜。 一个大海碗,碗底装着不少油渣,林蕙觉得那都不叫碗了,根本就是一个盆。 也是,她们现在吃饭的人多,菜少了不够吃,所以蔬菜每顿都是用很大的海碗来装。 “外婆,外公呢?”进屋的时候没有看到他老人家。 “在屋子后面地里松土呢。”外祖母孙氏此时正在切菘菜。 菘菜切好以后,林蕙便接过了她手里的活计。 午饭就她们四个人吃,原本准备的一大海碗菘菜也换成了小点的碗,不过也还是比饭碗大得多。 大多人家都是吃早饭和晚饭,林家是早午晚三顿,吃少了不经饿。 菜市里的菜大多是在早上就卖完了,也有一些商贩会在午后继续出摊。她仍旧午时过后就收摊,余下的半天她还有其他事要做。 吃完饭外祖父又准备去挖土,让林蕙给拦下了,就那么一亩三分地,没必要时时刻刻都待在地里。强令两老休息一下,待到下午时再去挖一会就行了。 “起光,你就在家里,等会你婶婶她们就回来了,我现在要出去一趟。”昨日小石头说土地庙还有其他的小乞丐,她想去探探究竟。 “好。”林起光点点头。 县衙东跨院的一间屋子里,元毅正在翻阅一本地理志。 林蕙找到他时,入眼就是一位清俊青年正在聚精会神的看书,见此也不好意思打扰了,只得悄悄的站到一旁。 不过片刻那人便把书放下了。 “你不看了吗?” 打扰人读书实在是罪过了。 “蕙蕙的事看比书重要。” “陪我去趟土地庙。” “好。” 第49章 三个小乞丐 土地庙不比城隍庙,乡村城镇都可以建造,随处都可以看到。 财力的不同,自然建造的大小也有不同,像她们村的土地庙就只有几平米大小。 二人根据小石头他们的描述,在城南的最端处果然找到了一个土地庙。这个土地庙有好几米高,面积也比她们村的大了很多,估摸着有十五六平米。 不用走太近就能看到里面有没有人,怕犯了什么忌讳,林蕙提议就在距离十几米处远远的等着。 说来说去还是她心虚啊。 直到傍晚时分,才见得三个高矮不一的身影出现。 “你们是什么人?”三人中较大的那个孩子壮着胆问道。 “小兄弟莫怕,我姓林,我身边这位是本县的知县大人。” “大人饶命。最大的那个赶忙拉着旁边两个小的给她们下跪磕头。 两人见状快步上前去把人扶起来,“我们不是来要你们的命的。” 看着他们疑惑的神情,林蕙解释道,“此前和你们一起在这里的张婶子和小石头还记得?” 别看人年纪小,心眼可不浅,听得林蕙那么问,愣是没有回应半个字。 “张婶子现在在我的铺子里做活计,是她跟我说的你们在这里。她放心不下你们兄妹几个。 我今日来是想把你们带去先托付给她一段时间,县里很快就要建善堂了,过不了多久你们就会有去处了。” 建善堂是林蕙和元毅在他们没回来之前,一起商量好的,过了年她会把洁牙宝和美容皂的供应量再增加两番,洗衣皂先弄一个小作坊把产量提上去。 善堂不是一两天就能建好的,元毅的任期只有三年,此事宜早不宜迟,拖太晚了容易变烂尾工程。 “贵人为何要帮我们?” “以后自然会有用得到你们的时候,如此你们还愿意吗?”天下没有的午餐,她的目的确实没有那么单纯。 三个孩子和林,元两人都沉默了,只有稀稀疏疏的风吹树叶声。 林蕙正打算再说两句时,一道稚嫩的童声终于响起。 “大哥,是不是不当乞丐就不会被欺负了?”小豆子满含期待的问道。 看着一双弟妹,眼睛里的渴望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吴宏终是点点头道,“多谢贵人。”又郑重的给两人磕了一个头。 把兄妹三个带去拜托给张婶子,又给她们留了一两银子,便和元毅离开了。 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现在,元毅从不问她做事的用意,打于娇兰的那会起就没问,今日这事更不会问。 刚才在路上就已经知晓了兄妹三人的身世,吴宏和他爷爷是早年间的灾民,他父母都在水灾中丧生了,也许是失散了。灾后屋子也没有得到重建,田地都被冲毁了,爷爷带着他乞讨为生,后又慢慢流落到了这里。 小豆子和小花儿都是弃婴,是他们爷孙在路上拾得的,爷爷在一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小花儿是女孩,在这个年代被遗弃还是有可能的,只是小豆子也被家人遗弃,林蕙觉得有点费解。 后来她才知道,原来小豆子脖颈到后背有很大一块黑色胎记,只是天黑再加上有衣服遮挡,轻易不得见。在一些迷信的人家,很容易被看成不祥之人,心狠的甚至会把婴儿给掐死。 不幸的是他被遗弃了,幸运的是他遇到了吴宏和他爷爷。 回去的时候,一家人正在等自己吃晚饭,看到她回来后才开始摆桌,看着满屋子转来转去的身影,她觉得此刻的自己是最幸福的。 半月后。 牙行的胡牙人终于来找,说是有个合适的香烛铺子在挂牌转让。就是铺子的位置不算好,她也不讲究这些,自己的东西好就行了。 铺子里还有很多香和烛,上一任店主一并转让给她了。有一些是店主自家做的,有一些是从香烛作坊进的货,都仔细的跟她交待清楚了。 接过铺子后,又花了两三天时间把铺子重新规整一番。懒得在门口贴招工启示了,直接让胡牙人给她介绍了一个账房,是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大叔。 吴宏比林蕙还年长一岁,只不过长期吃不饱穿不暖不显个,看着比她还矮半个头,香烛铺子的伙计她打算让他来。 十五六岁的少年,跑伙计,应是能行的。 今日已经快到午时,黑豆腐还剩好几块,管它剩几块,自己到点就收摊回家。 没卖完的黑豆腐她都给拿回去了,在家里吃过午饭后,提着篮子就出门了。 在张婶子家等了小半个时辰她才回来,几个小家伙看到林蕙来都很高兴,小花儿更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喊着,甜甜的童音瞬间让人心都化了。 “林东家,你怎么来了?”张婶子回来时看到正和几个孩子玩耍的林蕙,又惊又喜。 “我来找吴宏说点事。” 一旁站着的吴宏,本就因为她的到来有些不安,现在更是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我在东街开了个香烛铺子,今日是来问问他去不去铺子里做伙计的。” 原来是竟是为这事吗?呼,虚惊一场。 体会过太多的世态炎凉,吴宏至始至终都是不相信这世上真有什么大好人的。 天上从来都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 可是也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即使是陷阱,为了一双弟妹他也会毫无犹豫的跳下去。 “和张婶子一样,每月半吊工钱,不过香烛铺子和食肆又有些不一样。多劳多得,没准你每个月都能挣上一两银子也说不定。”最后一句话是笑着说的。 思索了好一会儿,吴宏才鼓足勇气道,“我想去!” “好,你现在要不要和我去铺子看看?”还没到申时,去一趟铺子时间绰绰有余。 见他点头后,林蕙把她带来的黑豆腐一事给张婶子说了,交待了烹制方法后便带着吴宏去香烛铺子了。 张婶子连连道谢,更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要更尽心尽力的为林东家做事情。 第50章 作坊 香烛铺子里,林蕙准备了十支蜡烛,五支三岁小儿手腕大小,另外五支比她的大拇指还粗一点,都是一尺长。 大的一百文一支,小的五十文一支,价格已经算得上昂贵了,只是她的成本也不低。 林蕙领着吴宏把铺子里的东西都粗略的过了一遍,最后又把蜡烛的价格给吴宏说清楚,“这白蜡应该比较不好卖,若是你每成功售出一支,就给你五文钱的提成。” 有奖励就有动力。 “还有,你得闲的时候,可以跟账房先生学学认字,数数。” 听得她这么说,吴宏的眼睛立马就亮起来了,在变成流民之前他在村里上过一年学堂,简单的数数还是会一些的。 不是没有想过不做乞丐了,去找个活计做,只是爷爷还在时,两个居无定所之人,再带着两个小婴孩,活着本就艰难。 爷爷过世以后,更难了,一是放心不下两个弟妹,二是也没有人愿意招他们做活。 后日香烛铺子就正式开张了,她除了第一日会过来,以后都不会常来,所以便留了一把钥匙给吴宏,另外一把等开张那日再给账房。 时间过得飞快,她每天早上和堂弟去摆摊,下午基本都窝在她的秘密房间里。 香烛铺子的生意只能算一般,不过也不知道吴宏是怎么能说会道的,铺子里卖得最好的居然是白蜡。 从最开始的天才卖掉一支,到现在铺子的营收主要就是靠白蜡撑着。 吴宏这小子,行啊! 今年给玉祥楼的供应量直接提了两番,她主动提出把价格降一下,没想到徐掌柜不仅没同意,还说以后她的货都不议价,她开价多少就是多少,就算再多也不压价。 人间四月芳菲尽,枫阳城现在是一年之中景色最好的时候,最适合登高望景。 又是一个休沐日,元毅邀她去爬山,站在山巅时,她倒是没有太多其他感受,只独独关注到了位于城北的一大片荒地。 “元毅,你看那。” 荒地不是一整片都连接在一起的,是高低不平的,低处看的时候有些地方甚至是小山凹,不过站在高处看得更宽更远,视觉不同看到的结果也不同。 “蕙蕙又想到了什么致富大计了吗?”视线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需看一眼他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把那些荒地都买下来怎么样。”正愁找不到地方建作坊和善堂呢,城南的房子又多又密,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空地。 “可以。”荒地很便宜,一两银子不到就能买一亩地,把那一片都买下来,对她来说应该不是问题。 最终,林蕙花了近八百两银子买下那一片荒地和荒山,土地有肥有瘦,山脚下的是很贫瘠的黄土,一锄头下去能把人给崩一下那种。荒山的土质也是如此,山上长得大多是草,树也见不着几棵。 山不是很高,说是山还不如说是丘,不过这正合她心意。原也是,人们想要依靠个人或家人来开垦一块荒地是非常难的,所以才便宜了她。 把不肥的土地圈出来,买了地后她的银子又差不多没了,不过明日就是给玉喜楼送货的日子。 她现在把洗衣皂的量加大了很多,按月送货,一次大概能进账好几百两。 这些银子想要做其他的自然是不够的,善堂是一边建一边投银子进去。她主要的还是想先把洗衣皂和蜡烛作坊建起来。 事不宜迟,当晚就去两个舅舅家找人商量事情了。 她的建议是两个舅舅组个木工队,把她的作坊修建给承接下来,而且她是提前给大部分银子,完工后再结剩下的小部分。 两个作坊都不用很大,一进宅子大小就可以了。她不知道建这样大小的宅子要花多少银子,两个舅舅给她算了一下,五百两银子足够了。 因为不是用来住人的,林蕙只跟他们说了自己想要的屋子样式,又拿了五百两银票给两个舅舅,辛苦他们帮忙操心这个事情。 两位舅舅确实很尽心尽力,从开始建房到完工,她去看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到,最终结果却很让她满意。 春去夏来,卖不完的豆腐都被她做成了豆腐干,天气好了,正适合晒豆腐干。她们摊子的豆腐干有晒的,也有用油炸的。 锅巴粉交给了两个舅娘,她们现在除了供给自家外,还租了个小小的摊子卖锅巴粉。 至于酸浆豆腐和黑豆腐,原就是她给堂弟准备的吃饭手艺。 林起光跟着林蕙学会了简单的算数,每日还会去跟大表哥学一个时辰的字,偶尔她不一起出摊的时候,他也能独自来卖豆腐了。 七月初,两个作坊就已经完工了,除了之前给的五百两银票,两个舅舅一直没找她问过银子。房子完工后她直接一人给拿了一百两银票,又另拿了一百两让他们去给其他工人分一分。 木房子完工后就可以投入使用了,和胡牙人打了好几次交道,双方都对对方印象不错。 林蕙拜托胡牙人给自己找二十个女工,不需要会认字,弱,残优先。 胡牙人的办事效率是真的快,不过两三日,就把人找得七七八八了,林蕙把豆腐摊交给堂弟后,又一头扎进了作坊里去。 作坊和平常人家的住宅差不多,林蕙把洗衣皂和蜡烛工序先合并再打散。 原料都会用到油脂,一个作坊主要就是做油脂,另外一个作坊就是做皂化和出成品。 烧碱和石蜡都是由她直接拿出来,其实这两个工艺中最关键的也是烧碱和石蜡。 早在作坊在建时,她就已经把模具定制好了,现在就只等投入使用了。 任何独家工艺经过时间的洗涤,都会一点点的流传出去,在这个问题上她还是看得挺开的。 况且这原本就不是自己发明的,不过是占了一点天时地利,虽是如此,她还是要求工人签了保密契约,最终肯定是捂不住的,但也不能那么早就把工艺泄露出去。 第51章 林有贵的绯闻 作坊里有几个没有去处的大婶,为了方便她们,林蕙在作坊附近赁了一个独门宅子作为员工宿舍。 作坊管吃两顿饭,上六天工便休息一天,轮休制,工钱是每人每月一吊钱。 至于其他的节礼和年礼啥的,到时候了再说。 生产过程中遇到的各种难题都是需要时间和精力去攻克的,整整一个月她都待在作坊这里,直到给玉祥楼送货那日才回家去。 洗衣皂和白蜡想要销往更多的地方,现在的她是做不到的。 重新和玉祥楼谈了合作,徐掌柜的意思是,洗衣皂和白蜡每月有多少就供应多少。 不过为了保护玉祥楼的利益,在枫阳城内,白蜡除了她的香烛铺子,她不能再供应给除了玉祥楼以外的任何商铺。 这个没什么好异议的,林蕙欣然答应了。 于娇兰被她安排去了城北作坊,自己当初留她的目的本也在此。 林蕙还指点了她如何记录收支,也是为了方便自己查账。 … 第一个月,洗衣皂和白蜡的收益刨除人工和原料的成本,有两百多两,比预想的还要多一点。 建造作坊和设备的成本没有算在一起,那些是需要折月摊销的。 她们家现在也买了一辆骡车,骡子是外祖父在喂养。 每五日她都会和元二驾着骡车,用密闭铁桶装上烧碱和石蜡给送去作坊,这些东西都会交给于娇兰保管好,每日用多少就拿出来多少。 又是一年中秋将至,提前给于娇兰打了招呼,今年中秋节作坊全部放假三天,节礼是一人一串钱。 安排好作坊的事情以后,八月十三这日,她带着林有光去买了不少东西,十四一早姐弟俩就回小河沟村了。 林起光从年初跟她进城以来,只有清明和端午的时候回过家。 这大半年他也攒了有十来两银子了,只不过买东西的时候,林蕙一分钱都没有让他出。 到家以后,林蕙仍旧如以往一般,把她们带来的米,面,油,布给大伯和堂叔每家分了一份,剩下的就全部是给她爹的了。 此次来还有一个目的,中秋过后,善堂就要准备修建了,她和元毅计划修建砖木结合的。 大伯是泥瓦匠,她想问问他有没有意向,“大伯,今日我来还有一事,县里中秋过后便准备修建善堂,是用砖的,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意向去这份活计。” “县衙没有把这份活计包给什么大工头吗?” 怎么会要他们这样的散工。 “没有,大伯你只管愿不愿意去就行了,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一旁的林起光,见他爹还有疑惑,“爹,你相信二姐,她说可以就可以。” 在城里这么久,他们摊子也不是没有人故意找茬子。 结果呢? 他二姐每次都是不想搭理人,任凭别人无理取闹叽叽喳喳骂半天,她都装作听不见。 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会给闹事的人。 最后,一句冷淡至极的说够了没?便有衙役来捉人,罪名都是当街闹事。 也有那么一两个不听劝的,结果都是一样,不是被拉去县衙打板子就是关上一两天。 反正,吃亏的总归不是二姐就是了! 再加上他在她们家里看到的那个客人,还有今日和他们一起回来的车夫,林起光觉得他堂姐并不简单。 “大伯,不着急,起光,你今天就不和我们回去了,帮家里忙完秋收我再来接你。” 家人团圆的日子,她是特意把人送回来的。 正起身时,大伯娘突然跟她说了一件事,正是她爹林有贵的事。 “二丫,你爹,最近瞧着和隔壁村的一个寡妇往来过密。” 大伯娘知道林有贵和何氏已经和离了,但是听说那个寡妇还带着一个孩子,要是两人真裹到一起了,好不容易赎回来的房屋田地,当然不想便宜了外人。 “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带个孩子。”大伯娘略带愁容的说道。 “没事,随他,他也需要个伴不是?” 林蕙对这种事情根本不在意,都和离了,各自嫁娶本就是常事。 见她并不在意这件事情,大伯娘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留她吃过午饭再回去,林蕙看了看天色也还早,便没有拒绝。 因为上一次的惊悚经历,她和元二在大伯家吃过午饭后便启程出发了。 归家时天还没黑,两人没有进家门,一路往城北去接于娇兰,作坊今早就已经放假了。 两人到时,于娇兰正和几个作坊里的婶婶在做吃食,看样子应该是月饼。 同吃同住一个月,大家都知道林蕙其实是个姑娘,不过为了方便在外行走,大多时候都是着男装。 跟她们简单的打过招呼后,便带着于娇兰离开了,几个婶婶还给她们装了一些月饼带走。 于娇兰这一天,从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失落,再到现在的欣喜,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 把她们送到家后,元二就告辞了,林蕙原本想让他给和元毅明日来她们家过中秋,想了想还是算了,还让他明早不用过来了,放假没什么事做。 “二丫,阿兰,你们回来了。” 林蕙把手里的月饼递给何氏,至于林有贵的绯闻,提都没提,不是不想提,而是压根就没放心上。 县衙的刘班头,隔三差五就去她们铺子吃早食的事情,她又不是不知道。 两个人,一个鳏夫,一个和离的自由身,还不能谈场中年人的恋爱了? 今年的中秋团圆饭是和舅舅家一起吃的,佳节买豆腐的人多,她一大早就去出摊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完回家了。 提了两块豆腐给张婶子和吴宏她们送去,和作坊里的人一样,每人又给了一串钱的节礼。 “多谢东家。” 吴宏是第一回真心实意的感谢林蕙。 “哟,还客气起来了。”林蕙打趣道。 少年唰的就脸红了。 食肆和香烛铺子只放了中秋这一天假,最后还是没忍住去县衙叫上元毅和元二一起去家里过中秋。 第52章 新的安排 碍于元毅的身份,两个舅舅并不敢劝他酒,不过他还是主动浅酌了两杯。 晚饭过后,何氏把月饼切了两盘,一家人坐在一起,一边食月饼,一边赏月。 秋分过后,林蕙如约去小河沟接堂弟,远远的就见村子里炊烟缭缭,在村口时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虽然不太情愿,但她还是开口喊了一声,“爹。” “二丫,你不是中秋才回来过吗?”林有贵被突然出现的女儿吓了一跳,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都差点掉地上了。 “你要去哪里?”林蕙看他爹怎么像是有点心虚的样子,一大早提着一大包东西去走亲戚吗? 她爹除了两个姑姑家,她都不知道有什么亲戚可走,况且人都不一定待见他。 事出反常必有怪! 想起前段时间大伯娘给她说的那事,她心里便有了怀疑,要真是那样,还是挺来气的。 她爹娘没和离的时候,都没见他提过几次东西去外祖家,这现在还没成一家人呢,就开始大包大包的送东西了? 真是替她娘和外祖一家不值! “你可别最后人财两空哈!”自己每年给他二十两银子,他想怎么花用是他的事。 只是原还想着给他涨点孝敬银子,现在看来是没必要了。 村子里的路刚好够过一辆车,她们每次都是把骡车赶到堂叔家院坝里的,她们家房子在堂叔家后面,路比较窄骡车上不去。 叔婆正在做午饭,林蕙给提了一大块新鲜的肉进去灶房,是今晨才去集市割的。 现在正是腊肉和猪油吃得所剩不多的时候,她前两次回来给几家带的都是油。 粮食不够,好多人家养猪都喂不成大肥猪,一年到头养的猪能杀上两百斤就已经很不错了。 就算是野猪草,在这个年代,也是会被争相抢夺的,有时候扒了别人家地里的几棵可以喂猪的野菜,两家人都能为此起矛盾,更有甚者,能叉个腰在山头骂老半天。 看着她提进来的一大块猪肉,叔婆是既无奈又感动。 “饭很快就要好了,今日就在叔婆家吃早饭。”叔婆道。 农忙季节,天气还没有转凉,乡下人的早饭一般在巳时过后,因为一早要趁凉去干活。 “大伯家做饭等着的呢,二回再来叔婆家吃饭。”说完把肉放下便去大伯家了。 那日自她回去后,堂弟便把自己在城里的所见所闻给他爹说了,所以今日没有再多劝什么,大伯很快就拍板和他们一起去城里做活计。 只是他还有一个想法,“二丫头,有个事情大伯不知该不该讲。” “大伯,什么事情啊?”林蕙以为他是在担心什么。 “村子里有两个和我差不多的泥瓦匠,还有木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他们一起带去城里做活计?”林大伯犹豫了一会说道。 “可以的啊。” 小河沟除了那么一两家田地较多,因为地势原因,大部分人家田地都不多,现在应该也是忙得差不多了,只要他们自己愿意,她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的事。 “真的没问题?”大伯这人好面子,这种事情他一般都是瞒不住的,估计自己决定下来后就把这事吹出去了。 “没有,不过他们是要和我们一起进城还是自己进城?”她不是很想和一群大男人同坐一车,自己家人倒是没什么,外人还是算了。 “给他们说个地方,明日他们自己进城去找,闲时他们也有人进过城做活计的。” “好,让他们直接去县衙,就说是为善堂的事,到时会有专门的衙役安排他们的。” 善堂的修建他和元毅都不打算包给外面的包工头,银子她出了大头,元毅让她自己有合适的人选都可以安排去。 木活这一块包给了两个舅舅,自给她建了两个作坊后,舅舅他们现在也组了一个木工队。 善堂的墙体打算用砖的,砖瓦这一块她就打算交给大伯了。 吃过早饭,大伯到村里给那几家人说进城的事去了,大伯娘在洗碗,林蕙和堂妹三丫在聊天。 话题都是些女孩子的心思,林蓉说,村里的小姑娘都眼羡她,有好衣服穿,好首饰戴。 更有一个好堂姐! 林蓉是个皮肤白皙的漂亮女孩,好看的人自然要穿戴好看的衣服和首饰。 衣服和首饰都是林蕙给买的,谁不喜欢美好的人或事物呢,她也不能免俗啊。 美好的东西都容易招人眼红,大伯也去城里了,家里就母女俩她有点不放心。 想了想道,“大伯娘,你和三丫要不要一起去城里啊?起光他现在挣了银子,赁个小院子足够了,再有一个月,大伯结到工钱了就好了。” “你大伯和起光都去了城里,家里就我们母女俩,我也是有点忧心的。” 家里已没有老人要奉养了,大女儿也嫁到镇上去了,大伯娘李氏倒是挺想进城去的。 并非贪图城里的好日子,男人要出去挣钱养家,她不能拦着,只是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女儿,真要有什么歹人入室,她根本就不敢细想。 “那大伯娘你收拾一下,等大伯回来以后我们就一起进城。” 秋收已经过了,她也是掐着时间来的,就是家里还有一头猪,她得想想怎么处理。 原本的来接两个人进城现在变成来一家人进城,大伯回来后听了她们的想法,细细想了一下确实是那么回事,留两个妇孺在家里是不大让人放心。 最后,猪被赶到堂叔家去了,堂叔家也只养了一头猪,再养一头猪不是什么大问题。 林蕙给她们留了五两银子,叮嘱实在没有猪草的时候可以买点粮食添着喂,没有高产作物,喂猪的粮食也不过是米糠。 安排妥当以后,一家人就进城了,大伯娘用布口袋装了两大袋子今年新出的稻米,说是给她们娘几个尝尝新。 新稻米她们早已经吃到了,是两个舅舅去乡下老家带回来的,不过怎样都是大伯娘一片心意。 第53章 食肆 大伯一家初次进城,一家四口当晚是住的林蕙她们家。 第二日,林蕙和林起光出摊回来以后,她先是带大伯去找了元毅。 善堂的修建秋分过后就开始了,县衙有给工匠们集中安排的住处。 堂弟回家后将近小半个月的时间里,豆腐摊都是她一个人在出摊。 现在的林蕙就像个陀螺一样,“长此以往,怕是还没过上好日子便先把自己给累死了!”心里感叹道。 “大伯娘,我教你做豆腐。”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暂时没有时间每日都去摆摊了。 卖豆腐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是一个不错的营生。 “蕙蕙,这…” 大伯娘哪里好意思要学她的手艺,林蕙能带着起光就已经很好了。 “这豆腐生意,本就是我给起光备的往后营生。” 和教给两个舅娘做锅巴粉一样,她也是尽量在这些地方把水端平。 “二丫头,你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大伯娘欣慰道。 “大伯娘,我不禁夸的。”林蕙调笑道。 大伯娘她们在进城的第二天,就提出要去找个宅子,林蕙也没有拦着,只托了胡牙人给帮忙找个好点的住处。 堂弟不可能和她们住一辈子,他早晚都会到成家立业那一步,在他们搬出去以后她就把豆腐摊全权转给了堂弟一家。 善堂的规划是一个两进大小的青砖瓦房,枫阳县域内很少有人家用青砖建房子的,倒是有一些大户人家用来建围墙。 林蕙还是坚持用青砖,甚至内里还会再贴一层木板,这样外面看上去就是青砖,内里却是木屋。 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建房子,自然是因为她就是个留不住财的性子,钱财在她那里就是左手进右手出。 她还打算把善堂建好后,随后就在作坊旁边修自己的宅子,所以她现在就是把善堂在当一个样板房来修建。 除了元毅和何氏,便没有人知道善堂是林蕙出资修建的了,她自己也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去。 后来。 新上任的知县把她的义举宣扬了出去,甚至因此给她惹来了一群讨债鬼。 种种原因,更是把她推到了一个从来没想过的至高位置,而这些都是现在的她没预料过的。 常言道,但知行好事,莫要问前程。 豆腐摊转给大伯娘和堂弟经营后,她便长住在了城北,每日除了去作坊走一圈后便没什么事可做了。 这样的日子还没待上五天她就受不了了,不搞点事情真的是手痒痒。 真是天生的劳碌命! 又过了几日,她在城北的一条街上开了一个食肆,请了一个厨子和一个跑堂小二,还有一个洗碗的大婶。 厨子和大婶是夫妻,她也不藏私,把自己拿手的菜全都给厨子教了一遍。 没事的时候林蕙就去店里帮着炒几个菜,对于做菜一事,她从来都是很享受的。 酸菜鱼片也成了店里的招牌菜,城北没有城南的人多,不过因为很平价,营收也还马马虎虎。 她在城北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食肆,于娇兰经常都要到后厨去找人,看着这样的林蕙,她也是有些不得解。 照林蕙现在的身家,虽没法和世家贵小姐比较,但也不至于还要亲自去一个小食肆炒菜? 就拿她家里那几个姐妹来说,还不是什么世家贵女呢,每个人都把自己看得无比金贵。 连她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也不知道外面那些食客要是知道他们吃的菜是知县大人的未婚妻亲自炒的,会是什么个心情? 善堂因为建造资银充足,年底就已经完工得十之七八了,只待开了年再有个把月,就能彻底完工了。 县衙和去年一样,腊月二十一就封印了,这善堂的修建自然也得暂时停了。 匠人们的工钱是每月一结,都是辛苦活,不同的匠人按照活计的辛苦程度和出工天数,结到的银子也不同。 工钱是三到五两不等,给匠人结了这个月的工钱后便暂时停工了,只待明年再开工了。 大伯三个多月便挣到了半年都挣不到的银子,再看侄女还把豆腐摊转给了自家,心里几种情绪交织。 林蕙从小就是林有富夫妻俩,用来衬托自家大女儿温柔贤淑的工具人。 她也并非以德报怨之人,只是,大伯一家人家虽然有点小心机,但也并非大奸大恶之人。 富贵惹人眼,只要不要是深仇大恨,她都不想给自己埋祸根。 绊脚石太多了,走得脚疼! 二则就是,她穿过来,没有和原身的碰撞,也许,她就是林二丫,林二丫就是她。 既然如此,是恨是怨,她自己说了算! 过小年那天,林有富家备了不少好菜好肉,把林蕙她们一家叫去吃了一顿团圆饭。 过完小年大伯和大伯娘就带着堂妹林蓉回乡下了,堂弟林起光还想出几天摊子再回去。 过年很多人家里都会煮豆腐,但不是谁家都有磨子,所以应该还有几天生意可做。 食肆和锅巴粉馆过了小年就放假了,作坊在小年过后也给佣工们发了年礼,发完年礼后就正式放年假了。 过年前几天她没事就和堂弟一起去卖豆腐,直到腊月二十九才送他回小河沟去和家人一起过大年。 林有贵的年夜饭大伯一家会叫他一起,她也没啥好担心的。 今年的年礼除了米,油,布,还买了牛羊肉,水果点心也有,林蕙还给家里每一个人都准备了红封,加上堂叔一家,老人小孩都有,每个红封里是十两银票。 她爹也不例外,除了每年的二十两孝敬银子,他的红封里是两张面值十两的银票。 林蕙是单独给他的,只是林有贵接过红封时没有着急打开,等她走后才打开来看,管他是什么表情林蕙都看不着了。 外祖一家也都回乡下过大年了,今年的年夜饭元毅和元大,元二都来了。 于娇兰和林蕙在帮何氏做饭,元毅带着两个小的在写春联,元大和元二就只管干活。 第54章 善堂 余安和林起耀今年个子都窜了不少,唯独写字却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都跟鸡抓的似的! 两人不仅字写得丑,肚子里的墨水更是没多少,让他们写春联简直是折磨,两人只写了个开头,便在一旁崇拜的看着元毅写对联。 新年过后,除了正月初二要去外祖家拜年,就没有什么事要做了。 正月初六大伯一家进来城里了,两个舅舅家要晚一点,应该初九才会来城。 房场还没有开工,大伯没什么事情做就和堂弟一起去卖豆腐,大伯娘和堂妹则来她们家和何氏一起做针线。 林蕙兴致好的时候,也会拿着一个手棚装模作样的在那跟着绣两针,只是她绣得太慢了,天都没绣好一朵小花花。 几个人在一起做针线的时候,也会闲聊几句。 一日。 何氏突然问起林有贵现在有没有改变一些,大伯娘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把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这林有贵确实变了,变勤快了一些,但这勤快不是对他自己,而是对别人。 大伯娘只说到这就不好再说了,何氏却没事人一样,让她继续说着。 “杏子林你们是晓得的?和小河沟没隔多远点,两个村子的土地还有好多是在一处的呢。” 李氏娘家就是杏子林的。 见娘俩点点头,又继续道,“我们杏子林有个寡妇,早几年就死了丈夫,独自带着一双儿女过活,有好几回我都在北坡看到小叔在她家地里帮着挖土锄草。” “这寡妇性情如何?”林蕙问道。 “泼辣,要强,人倒是个正经的。”孤儿寡母的不强势一点哪还有她们的活路。 想不到她爹文文弱弱的,竟然喜欢这样的,男人果然不能太惯着! 以前何氏还在小河沟村的时候,别说下地挖土锄草了,就是饭都要给他端到面前,现在他却是上赶着去给别家干活。 欠得慌! “不管他,只要他不整幺蛾子就可以了。”林蕙觉得林有贵自个愿意去吃那苦,她也管不着。 房子和田地都在起耀名下,想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今年再把孝敬银子减半。 这世上有人弃你如蔽履,就有人视你若珍宝,她娘何氏就是如此。 刘叔对她娘的心意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的,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都没有反对妇女和离后再嫁的,只不过也不会大肆鼓励。 林蕙打算择个良辰吉日,在外祖父外祖母的见证下,给何氏和刘班头把事办了。 只是婚后刘叔家里就他一个人,她想让他搬来和她们一起住。 大伯娘和堂妹到了时间便回去煮晚饭了,屋子里这会就她和何氏两人,想了想开口道,“娘,我想找个日子帮你和刘叔把婚事办了。” 何氏听着话直接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激动是惊的,刘班头的心思她是晓得的,只是自己都这个年纪了,又有两个孩子,真的可以再嫁吗? “二丫你说什么,被人听到了羞不羞?你娘我都这个年纪了还嫁什么人,再说我嫁人了你们姐弟怎么办?” “这有什么,娘你不过而立之年,还年轻着呢。”她一直都在拿护肤乳给她娘用,这一年多皮肤肉眼可见的水嫩了很多。 再加上身材高挑,穿着打扮也比在村里好了太多,现在的何氏完全就是一个美妇人。 “你们婚后刘叔就住家里来,这家里也要有个当家男人不是?你找机会和刘叔说说这事啊。”说完不等她娘有什么反应便跑出屋子去了。 于娇兰昨日就已经去了城北,洗衣皂和蜡烛作坊昨天就已经开工了。作坊开工她肯定是要去一趟的,还准备了不少开工红封,今年的佣工又增加了几个,都是作坊里的婶子介绍的亲戚。 有空间在,林蕙很少在身上挂荷包,自己亲手绣的第一个荷包,意义总归是不一样的。 荷包做好后她便给挂在自己身上了,压根没想过要送给元毅,稀稀拉拉的几朵看不出样式的小花,一家人看着都是想笑又不敢。 去年腊月的时候,林蕙灌了不少香肠和腊肉一起熏制,她打算放到食肆里售卖。 腊月初九,外祖他们也回来了。 初十,不管是锅巴粉馆还是食肆都继续开张了。 在一个春风和煦的日子里,何氏和刘班头也正式成为了一家人。 上有高堂,下有儿女,刘天赐很感恩她们给了自己一个家,当即表示他和何氏婚后不会再要孩子,有林蕙两姐弟就已经足够了,更多的其实是怕悲剧重演。 一年之计在于春,善堂的修建已经到了收尾工作了,前前后后这个善堂她砸了上千两银子进去。 漂亮的青砖瓦房,庭院里还种了两棵桂花树,按她和元毅的意思,善堂主要是收留一些孤儿和无家可归的老弱。 善堂里有一间学堂,其余的则是住人的屋子居多,除了善堂里的孩子附近人家的孩子也可以到善堂来念书,收的束修则用于维护善堂的日常开销。 当然仅靠那点束修是不够的,善堂里还有劳动能力的老人,元毅给他们安排了扫大街的活计。 林蕙也划了一块地给他们开垦,除此之外,不够的银子都由她来填。 流落街头的老人,大多都是早年的流民,流民是没有户籍的,没有户籍文书他就没办法在城里有合法的住处,更没办法生活,都是猫一天,狗一天的。 林蕙给元毅提了一个集体户籍的建议,把这些人分开挂在官府人员的名下,再给他们办户籍文书,让他们享受和普通民众一样的权利。 此事看似很好,真办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林蕙也清楚,这事只能徐徐图之。 小石头和小英子,林蕙也跟吴宏提议把她们送去善堂,至于他现在的活计,她会在城北再开一个香烛铺子。 善堂的吃住对他们兄妹来说都是的,而且到了年龄还会义务供他们念书,至于能不能参加科考再两说。 第55章 大舅娘的忧愁 表哥何业去年中了秀才,今年虚岁已到弱冠之年了。 在村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都要能打酱油了,大舅娘最近就正在为他的婚事发愁。 去年一年两个舅舅光是善堂和作坊的修建就各挣了一百多两银子,今年林蕙又把给自己修建屋子的事情包给了他们。 宅子的规划是个三进的中等宅院,要是最后完工,两个舅舅应该能再拿回来一百多两银子。 大舅娘就想着,若是有了这两笔银子,她们就在城里买个独栋小院给大儿子成家用。 她愁的就是这事,她们家已经不比往昔了,太差的人家她们也看不上,太好的自家也高攀不起。 小孙氏觉着林蕙就挺不错的,但是也晓得自家儿子的性子,根本就压不住蕙丫头,再者蕙丫头和这城中的贵人,关系定是不一般。 她还是不要打什么主意了。 思来想去,倒是在心里有了一个人选,只是这事她得问过小姑子和蕙丫头再说。 林蕙的午睡是不定时的,有时困了就去小憩一会,不困的时候就去做其他的。 正在屋子里做美容皂时,院子里忽然传来大舅娘的说话声,又过一会,听得她娘已经出来招呼人了。 两家人住同一条巷子,平日就和住在一个屋檐下差不多,林蕙对大舅娘的到来没有什么惊奇的,所以没有出去迎人,继续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没过一会,何氏却来敲门说是大舅娘有事想问问她,她也只好把手里的事情停下了。 客屋。 大舅娘正和外祖母说话,林蕙走进去打了个招呼后便问道,“大舅娘,有什么事要问我啊?”她也好奇大舅娘能有什么事要问自己的。 “蕙蕙,舅娘就是想问问,那个于姑娘,今年多大了,有没有说人家?”大舅娘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比我大两岁,其他的也不是清楚,舅娘,她不是枫阳县人哦。”林蕙猜想大舅娘不会是想把于姑娘说给自家儿子。 在听得林蕙说于姑娘不是枫阳县人后,大舅娘便思索起来,这于姑娘居然不是是枫阳县人吗? 平时听于姑娘口音和她们没有什么差别,还以为她就是本地人呢,她也是瞧那于姑娘长得好,又会读书认字,想着和自家儿子应是能合得来的。 于娇兰的遭遇,林蕙连何氏都没有说过,只说是卖身葬父的苦命女子,林蕙出钱替她葬了父亲,她便留在林蕙身边当差报答的。 她不能替别人做主,更不会从中去撮合什么,虽然于娇兰的年纪是挺合适的,但是有很多现实问题是不能避免的。 两人第一次相遇时,她记得于娇兰就说过,是有人以她未婚夫的名义邀她出去的,她也不晓得于娇兰心里还有没有她那个未婚夫。 再者于娇兰总有再和家人相聚的一日,到那时又是个什么局面,谁也不会知道。 最关键的是,于娇兰和表哥都不熟,更遑论有什么情谊了,和于娇兰相处这么久,林蕙瞧着,她跟元二都比跟表哥话多。 自己为什么要早早和元毅订下婚约,就是为了切掉一切的其他可能,她的喜欢是很干脆又绝对的。 这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但她有且只有欢喜那一个,只要他不始乱终弃,她自然也不会辜负他。 何业在她看来就是个很实诚的,这样的人,需要一个全心全意对他的人,不然很容易受伤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能是一种仪式感,而不是过多的干涉。 “大舅娘是替表哥问的吗?”她试探的问道。 “是的嘛,孩子大了我们这做长辈的总是忍不住要担心的嘛,小的时候担心他怎么长得大,这好不容易拉扯大了又要担心他怎么娶得着媳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缘份,缘分到了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她开解道。 “话是那么说,这不是想着趁我和你大舅还能做得到活计,他早点成家,也能帮着带几年孙子。” 林蕙也不知道怎么劝了,能说大舅娘想的是错的吗? 不能! 父母把我们养大就是已经完成他们的责任了,至于帮着带孩子是情分不是本分。 “大舅娘不用太过担心了,赶明儿你找个机会自己问问业表哥,没准业表哥心里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也说不定呢。” 何业那个闷葫芦,除了他自己不说,怕是谁也不晓得他怎么想的。 “大嫂,蕙蕙说得在理,赶明儿你先问问业哥儿自己的意思。” 何氏也如林蕙想的差不多,大外甥的婚事,还是得先问过他自己的意思,免得乱点了鸳鸯谱。 “嗯,蕙丫头说得对,我明儿就先问问业儿。” 见大舅娘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结了,林蕙也回她屋子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制皂的过程中会有一些副产物,她全部都收进空间了,一部分留着自己备用,一部分用来和空间做交易。 她把自己用不完的甘油提供给空间,空间自动按一定价格给她充值余额,这是她和林二狗商议了好几次才有的结果。 原因就是空间给她的成品都是很平价的,但她给空间的价格却比空间给她的高。 没办法啊,她在这个时空买原料贵啊,为此一人一空间好一番扯皮。 最终还是她先妥协了,林二狗也借此说她才是真的狗! 趁着送货的日子,林蕙找了于娇兰谈谈心。 “阿兰,不知,你对成亲一事有何想法?” 此话一出,于娇兰脸色蓦的就变了。 “林姑娘,我暂且没有成亲的打算。” 好家伙,连称呼也变了。 但是,林蕙是有七窍玲珑心的人吗? 不是! “阿兰,你记住,错的是坏人,为坏人耿耿于怀,不值当。” “生活,永远要向前看。”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的安慰。 “阿兰晓得,多谢蕙蕙挂心。” 林蕙晓得自己不是宽慰人的高手,反正她一向只把自己想说的说了就是,说多了,更容易得罪人。 看着林蕙离去的背影,于娇兰陷入了沉思。 相处这么久,她晓得的林姑娘,从不做多余的事,也不说多余的话。 “错的是坏人,错的是坏人…”于娇兰忍不住喃喃自语道。 第56章 悦己 林蕙在城里最大的瓷器铺子,定制了一批小瓷罐,她此前用来装护肤品的也是这样的瓷罐子,很是精致小巧,批量定制也会便宜很多。 她现在只先打算做护肤甘油,其他护肤品里的各种各样的添加成分在这个时空的现实里还很难实现量产。 玉祥楼果然实力不俗,她每月提供给她们近上千两的货物,徐掌柜都照收不误。 不过这护肤甘油,她打算自己开一个胭脂水粉铺子,以后没准自己还会做更多美妆用品。 鸡蛋不能都放一个篮子,给玉祥楼的产品种类,已经足够了。 是时候开个自己的胭脂水粉铺子了。 按她的计划想开铺子第一步是要市场研调,林蕙来了这个时空,又进城这么久,从来没有去过胭脂水粉铺子。 她并不喜欢化妆,倒不是对自己的长相太自信,是单纯的技术太烂,且她的纯素颜也挺清秀端正的。 小瓷罐从去年就定制好的,整整五百个,昨日瓷器铺子跟她就已经交货了。 一个带盖的瓷罐子约莫比三岁小儿拳头大一点,因为工艺原因,成色算不得很漂亮,不过也比土陶好看一些。 单个小瓷罐的价格是一百文,她的打算是这个小瓷罐的东西用完了,若罐子还是完好无损的,都可以再拿来换钱,一个罐子八十文的价格回收。 这就有点像前世很多商家卖啤酒,喝完后再把啤酒瓶回收一样,她收回来以后都是要重新消毒杀菌再装瓶的,主要是这个瓷罐它也不便宜。 对很多人来说,如果你不回收的话,买了几次后她就会屯着好几个罐子了,而自己又要去重新定制,当然是能重复利用才更好。 枫南街有三家胭脂水粉铺子,林蕙每一个铺子都进去转了一圈,第一家铺子的老板娘见她只看不买,阴阳怪气了两句,她也不在意。 第二家铺子的老板娘对于她的只看不买,虽然没有阴阳怪气,但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林蕙讪讪的摸摸鼻头,又走了十来米远。 第三家铺子,到了。 老板娘是个保养得当的美妇人,毕竟做这门生意的,自己就是活招牌,看到有客人来,赶紧笑着上前来招呼。 店里此时只有一个男客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给他推荐,“客官,这口脂最适宜用来送女子了。” 时下流行樱桃小口一点点,送女子口脂确实很合适。 虽然林蕙追求的是自然美,但她同样很欣赏女子化妆,得体的妆容对自己对别人都是一种尊重。 三个铺子逛完了,铺子里售卖的东西都大同小异,口脂,妆粉,眉黛,胭脂都有,因掌柜的好态度,最后她买走了一盒胭脂送给何氏。 又是忙忙碌碌一个月,她的胭脂水粉铺子终于开业了,店名就两个字。 悦已,字也是她亲自提的。 悦人者众,悦己者王。 除了市面上常见的美妆产品,她的铺子里还有市面上没有的护肤甘油和素颜霜,前世她就是画不好妆,但是有时候为了气色看上去能更好,就会用素颜霜,也是懒人霜。 懒人霜搭配使用的是洁面乳,对于林二狗来说,想要制出这些产品都没有什么困难。 果然,林二狗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她家铺子里的东西都不便宜,但是物以稀为贵,又因好评如潮,城中有钱人家的夫人和小姐,都以是否拥有她们家的东西来做攀比。 林蓉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脸上还未褪去婴儿肥,五官不算出众,但皮肤是真的好,白白嫩嫩的。 大伯娘比何氏要宠女儿些,两个女儿都没做过啥农活,她们偶尔在做活的时候,林蕙在做农活,她们在玩的时候,林蕙还在做农活。 她也听其他长辈说过,小时候的她也是白白嫩嫩,可爱得紧的。 林蕙每日都带着林蓉去铺子里,渐渐的熟悉了她也能独立的售出一些美妆用品了。 因自己不能每天都待在铺子,林蕙还请了一个女掌柜。 这天,铺子里刚得一会空闲,林蕙正在教堂妹一些简单的认字和算数,还没开始,门外就走进来一个熟人,确切的说是林蕙的熟人。 徐掌柜也是听说枫南街新开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面的东西都是市集上的独一份,同处一条街,她也是好奇,今日便打算来看看。 铺子里的掌柜见有来人,赶忙热情的去招呼,林蕙见此便没有打算上前了。 只是,我不找人,人自来找。 “咦,这位姑娘奴家看着有点眼熟。”徐掌柜自进店以后看到林蕙时就开始疑惑了,在铺子逛了一圈,现在正好站到了她面前。 “徐掌柜,别来无恙。”林蕙笑着道。 “原来是林小兄弟。”徐掌柜也觉得好笑。 胭脂水粉铺子大多是女客人,不过也偶有男客人,林蕙在铺子里穿的都是女装,她的皮肤本就算不上很白皙,胸前也是一马平川,所以她每回穿男装的时候都没有刻意再去遮掩其他。 这一下她只好亲自招呼徐掌柜了,徐掌柜本就好奇在这小县城,是谁能拿出独一无二的东西。 原来竟然是林小兄弟,这下她是一点都不意外了。 果然还是主子有先见之明。 最后,徐掌柜买了一罐护肤甘油,一罐懒人霜,一罐洁面乳,林蕙都给她打了八折,直让人喜笑颜开。 人一走,林蓉便好奇的问道,“二姐,刚刚那位夫人原来你们早就认识吗?还有她怎么叫你林小兄弟啊?” 看着她一脸好奇的样子,林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得打马虎眼道,“还学不学认字了,别分心,好奇害死猫不知道啊。” 这话也是在提醒店里的掌柜,别以为她没看见阿蓉问话的时候,她那同样好奇的样子,她要的只是一个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佣工,而不是一个好奇东家私事的闲人。 第57章 端午 端午临中夏,时清日复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城北的作坊有于娇兰在,她只除了定时去一次,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胭脂水粉铺子。 食肆和香烛铺子的生意一直都是那样,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还过得去。 今年的端午,她跟元毅约好了要在一起过节。 只是天不遂人愿,端午近在眼前,枫阳县域下因为涨端午水,好几个村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受灾。 就连枫阳城内,也没有幸免。 城中的积水,深的地方都快到膝盖了,幸得河两岸有高高的河堤,水往低处走,很快就汇到河流里去了。 只是再往下走就不一样了,好多村子都是依山而建,最怕的就是泥石流,还有的村子因为可做宅基地的地不多,甚至有在河边建房子的。 如果水势太过凶猛,又处在河流下游,被围困后长时间处在被污染的水源里,食物短缺,居住条件破坏等等原因,都容易导致疫病的发生。 端午节作坊和铺子里都放假了,暴雨过后林蕙去看了,作坊因地势原因,倒是没有被淹到什么,只是香烛和水粉铺子,地处低矮处,铺子里都浸了不少水。 粗略清点了一下损失,在可控范围内她也没太难过,不是毁灭性大灾就已经是万幸了。 再者城中也没有听闻有人伤亡,这些都已经是很好的事了。 原本约好的一起过端午,也因元毅要去域下各村查看真实的受灾情况而作废了,对此她不仅理解还很支持,民生大于天。 林蕙会包一种又尖又细的粽子,这样的粽子对于不喜欢吃糯食的人来说,浅尝一下只有两三口就吃完了,也更适合小孩子吃。 粽子包好以后,林蕙便没有什么心情了,把自己关在房间,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才出来,家人以为她是心里不好受,也不敢去打扰她。 其实不然,林蕙担忧的是灾情会不会引起一系列连锁反应,她一个下午都在配置消毒用品,城中水井的水一两天就清亮了,她更担心的是受灾村庄。 比如枫阳城边的两个比较大的村子,城内部分河两岸都有高高的河堤,但是出了城就没有了,进城的时候就可以看到,很多屋舍都是沿河而建,一旦起了洪水,必然会受到冲击。 人在大自然面前,是很渺小的。 心中有挂念的事情,再是美味的饭菜,入口也觉得索然无味。 何氏看她那样子,不免也觉得担忧,“蕙蕙,放心,元大人他们,应是没事的。” 刘班头也跟着元毅去救灾了,这个家里,除了林蕙,何氏也很担忧,只不过两人压根不在一个频道上。 “娘…”到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林蕙总不能说她其实不是在担心元毅他们,虽然也是有点担心的。 不是她悲天悯人,只是,灾难后最苦的还是老百姓,不知又要有多少个吴宏爷孙出现。 与此同时,元毅正在枫阳县域下一个叫河坝的村子,顾名思义,这河坝自然就是在河边。 河坝村就正好在枫阳城边上,连着两日暴雨,整个村子一大半屋子都被冲毁了。 村子里还有不少人都被冲走了,那些人估计也是找不到了的,这时候更重要的是安抚灾民。 统计了受灾人数,有一些房子建在高处没有被波及到,这时候的村子六七十户就已经是大村子了,河坝村只是个小村子。 灾后重建也不是三两天就能实现的,以防出现流民,除了没有受灾的村民,其余已经无家可归的人,元毅全部带进了城。 连着另外几个村子的灾民,汇集起来,大人小孩有一百多人。 这些人进了城,元毅把她们全部安排到了善堂,善堂现在的人并不多,屋子也是上下两层,很多房间都是空着的。 一百多人还是能轻松容纳的。 按一户人分一间屋子,人口少的就两户一间,原本空荡荡的屋子一下子全都挤满了人。 把人暂时安排以后,元毅第一时间去找了林蕙。 林蕙看着眼前双眼挂满淤青的元毅,心里顿时一疼,脱口而出的却是,“你吃了没?” “没。”元毅摇摇头道。 元毅和刘班头一道来的,两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何氏问了两人还没吃东西,已经去厨房热吃食了。 没有多少剩菜剩饭,何氏把粽子给蒸热了,又一人煮了一碗锅巴粉。 元毅简明扼要的把灾情跟她说了一下,“蕙蕙,我把那些灾民都安排在了善堂。” “你做得很好。”林蕙赞扬道。 “小河沟村和何家寨灾情如何?” “无一人受灾。” “那就好。” 小河沟村房田屋舍离河边还有不远距离,何家寨更是,河都没有,除了特大灾害,应是无大碍的。 想了想又问道,“那么多灾民,善堂够不够住,要不要再给她们赁两处院子?” “够住了,蕙蕙,还有一事,我来是想问问,你可否知道什么灾后防疫病的办法?”他心里就是莫名的相信她一定知道。 “嗯,治病救人我可不会,不过一些基础的消杀我倒是知道一二。”她都已经把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 元毅此时很想抱抱她,有刘班头在,也只能强忍住了。 粽子和锅巴粉好了以后,元毅吃过东西只得先回县衙了,刘班头看着林蕙,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作罢了。 翌日,林蕙很早就起来了,作坊和铺子的端午假还有一天,现在也不用去铺子。 又因为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她索性用背篓装了满满一背篓。 刘班头要去上衙,林蕙正好和他一道,那一大背篓东西自然也是他背着了。 刘班头和何氏成亲以来,林蕙姐弟俩都管他叫叔,无论是他自己还是何氏,都没有要求姐弟俩必须改口。 姐弟俩一直是把当爹一样尊敬的,他自个也能感受到,何必在意那么多。 叔侄俩到了县衙后,刘班头把她的东西帮忙送到元大人处,便去当值了。 第58章 灾民 “蕙蕙,这些都是灾后防疫病用的吗?”元毅看着一背篓奇怪的瓶瓶罐罐问道。 “是啊,大人是现在要用还是?” 元毅点头后,她便开始一一说明消毒用品的使用方法,解释清楚后,元毅点了几个衙役,一行人往城北善堂而去了。 到了地儿后,善堂里里外外都是人,老的,少的,甚至还有在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小婴儿。 一间屋子里,年轻的妇人正抱着个小婴儿哄来哄去,屋里还有两个小孩子,一个五六岁大小,一个三四岁的样子,一边哭一边喊娘,妇人脸上全是焦灼。 林蕙走过去,“小弟弟,小妹妹,不要哭了哦,不哭的话姐姐送你们一个小礼物。” 空间里已经攒了不少收益值,除了平时用来兑换设备使用权以外,她还用积分兑换了两个各二十平米的置物空间。 不带任何设备和工作台的空间,只要十个收益值就可以兑换一平米,她暂时只兑换了当下需要的。 用不完的甘油和皂基等,林二狗另有安排保存,除了一个置物空间里全放的粮食,另一个置物空间里都是一些应用至之物,不少现银和银票,甚至还有她平时收集的一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比如,有时候在路上看到的有好看纹路的石子,河边捡到的蚌壳,何氏用完的胭脂盒子,只要是她觉得有可能用得上的,全都给装进去了。 林二狗每次看着她往空间里放的东西都直咋舌。 在置物空间里搜罗了一番,实在是没有适合小孩子玩的,倒是有两个藤编小篮子,也不知道她们喜不喜欢,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凭空变篮子出来啊。 想了想又道,“不好意思啊,姐姐这回没带什么东西,不过我可以去帮你们买来。” 说完从空间里拿了二十两现银,三十两银票出来给刘班头,麻烦他带两个衙役去城中布坊买成衣,有多少灾民就买多少套,顺便再买些糖果回来。 刘班头一直知道他这个继女有钱,但是却从来没想过,五十两银子说拿出来就拿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而且就这些银子还是给灾民买衣服用的。 林蕙想的却不是那样的,好多灾民的家园都被淹了,家里的东西都没带出来是肯定的,她来时看到好多人身上的衣服也是脏兮兮的。 不是她嫌弃,只是那样子人容易生病,还有那么多的小孩子,都需要一个更好的环境。 善堂就在城北作坊旁边几百米处,刘班头带着两个衙役去买成衣了,一时半会估计回不来,元毅安排了剩下的两个衙役在做消毒事宜。 两人带着元二则是去了作坊取洗衣皂,这一回她整整拿了五十块洗衣皂,用一个大篮筐装着给元二提。 元二:苦力永远都是我,谁让这是命呢。 整整一个时辰,刘班头才回来,和另外两个衙役,每个人都背了满满一大背篓新的成衣。 没有太多讲究,都是粗布麻衣,只有简单的男装和女装之分,还有就是小孩子的。 灾民里没有胖子,按照男女给每人发了一套新衣服,又让他们当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消过毒后给每户发了一块洗衣皂,让她们把衣服洗干净,这样至少就有一套换洗衣服了。 这些人从来没想过当灾民,除了有新衣服穿,还有那个什么洗衣皂,她们在乡下可从没有用过这等好东西。 就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怕是都没有用过这玩意。 一戳下去,还能起这么多泡泡,真让人越洗越来劲。 刘班头把一包糖果递给林蕙,她拿着东西就去了刚才那户人的屋子。 小婴儿已经睡着了,两个大点的也没哭了,女主人正在洗衣服,不仅是她,此时整个善堂里都在洗衣服。 “婶子。”林蕙跟女人打了声招呼。 “林姑娘来了。”妇人见是她,高兴得把手里的活放下了。 “我答应了两个弟弟妹妹的东西。”说完扬了扬手。 妇人她们在领新的成衣和洗衣皂时,知县大人就已经介绍过了林蕙的身份,还说新衣服和洗衣皂都是林姑娘捐助的。 把糖果给了两个小家伙后林蕙便走了,那妇人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林姑娘好人有好报的。” “那就借婶子吉言了。”林蕙微微一笑道。 从早上出来到现在已经是未时了,午饭她们在大食堂吃的,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食堂原本只有一个大师傅,人手不够,都是乡民里不少婶子在帮忙。 安排得差不多以后,就要准备回去了。 路上。 林蕙又问起了元毅,灾后乡民家园重建事宜,毕竟住善堂不是长久之计。 “县衙会出银给她们重新修建住所。” “这是五百两银票,算是我帮助她们重建家园的一份心意。” 五百两已经是她现在所有的银票了。 钱财于她是,流水手中过,片银不沾身啊。 她也算不得什么商业奇才,不过就是比别人知道得多一点,又有空间这个作弊器,纵使千金散尽又如何,这些银钱本就不是真正属于她。 而她,只取自己所需要的那一份就够了。 为什么很多水患以后会形成流民,一是居住的地方确实不适合住人了,二是身处高位者在其位不谋其职,三可能就是当权者真的拿不出银子。 元毅自然不会要她的银票,因为灾后重建不是小事,他也不一定能全力做成这件事情。 “嗯,这件事不急,就是那么多人的吃穿用度要怎么办?”元毅在枫阳县的任期过了今年差不多就要结束了,她也知道确实在这么短的时间不一定能把这件事做好。 乡民们暂时有住的,就不着急,当务之急是吃穿用度,那么多人,善堂的一应用度都是她在填银子。 “大人,我把城北的荒地让她们开荒怎么样?” “嗯?” “我付她们工钱,这样她们就有攒银子的机会了。” 第59章 一起去开荒 城北的荒地和荒山,除了第一次买下的,后她又添买了一些,连着荒山,估摸着有两千亩,较肥沃的地方,她原就是打算要开荒来种地的。 一人力小,众人力大。 无论是城里还是乡下,荒地都是很多的,只每年能被成功开垦的土地还是少数罢了。 农具暂且不说,就是耕地的水牛,她记得在村里时,一个村子就那么两三头,犁地翻田的时候都得去有牛的人家借。 要关系不好的,人还不定借给你,村里能买得起牛的都算是大户人家了。 “此法可行。”元毅赞许的点点头。 此法一举两得,既利用了劳力,又能把地垦了。 就是心疼蕙蕙挣银子不易,若不是因为自己,她是可以不用管那么多的。 说干就干,第二天林蕙就把农具都买齐了,锄头,镰刀,爬犁,还让壮劳力们搭了个简易牛棚。 不适合开荒的地都被圈出来了,那些她以后都是要建房子的,两个舅舅和大伯仍旧在帮她建宅子,作坊也上工了。 元毅给大家开了一个动员会,又和林蕙亲自带着人去打样了,每人劳作一天是二十文工钱。 开荒的地,第一年都是没有什么太好的收成的,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消耗掉这些劳力,城里也没有那么多活计。 他们现在垦地,以后再帮忙种菜,每日能有个进项,都好过就在善堂干待着。 为了劳作方便,今日的林蕙一身短打,头发高高束起。 开荒热火朝天的进行着,太久没有握锄头了,不一会儿林蕙的双手都起了大大的水泡,汗珠子也是一颗颗的往下掉。 挖土,捡草,垄地,一气呵成,元毅早就对她的这些技能见怪不怪了,倒是一旁的几个婶婶很惊讶。 想不到这林姑娘,干活居然还如此麻利。 又是给她们置衣服,又是送洗衣皂,还是这一片地的主人,想必一定是城里有钱人家的大小姐。 哪知人家不仅有钱,干活比起她们也是一点不差。 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哦。 带着三个孩子的婶子姓王,家就住在城外河边,涨水那日,家里除了夫妻俩和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婆婆。 河水涨起来后,婆婆让她男人先把娘几个护到高处,只是孩子爹再去时,水势已经是很大了,最后母子俩更是直接被打走了。 没有人帮忙带孩子,王婶子把最小的那个用背带背在背上,另外两个留在善堂。 手上起泡后,元毅便不让她继续挖土了,林蕙让王婶子把孩子给她,长时间在背上,孩子也会捂得难受。 找了个阴凉地,抱着孩子看她们除草,挖土。 小婴儿不知是真的不认人还是跟她投缘,在她怀里一点都不闹,乖得很。 午饭仍旧是在大食堂吃的,五月的天还不算太热,休憩一个时辰后,又带上农具去地里了。 王婶子的孩子,依旧是林蕙给抱着,个月大的孩子,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可能是奶水不足,这孩子瘦瘦巴巴的,可把人心疼的。 劳作了一天,林蕙挑了两个识字又干活麻利的,给其他人记工天,这两个人的工钱,每日比其他人多十文。 这些人里,有的可能在村里还是不错的人家,但是意外难防,纵你是什么老爷夫人还是小姐公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还是要靠双手一锄一锄的挣钱。 不想干活的,善堂养着就是了,识时务的,她也会高看一眼。 吃过晚饭后,她去看了王婶子的两个孩子,小家伙见到她都很兴奋。 今日没有买糖,不过她带了其他的礼物,最小的那个孩子还得了一个拨浪鼓。 王婶子推脱不掉,只得让两个孩子道谢,“林姑娘,你可别惯着她们。” “婶子,她们跟我投缘,这世上之人,能遇到都是缘分。”她是心疼王婶子一家。 天灾无情,家里没有了顶梁柱,往后,她们只会更难。 “林姑娘说的是。”王婶子眼眶已经渐渐红了,想着她们一家遇到林姑娘才是真正的幸事。 这世上,有几个人能看到你的难,而林姑娘,越过那么多人,偏偏看到了。 “婶子明日就不要去挖地了,孩子太受罪了,我给你重新安排个活计。” “婶子识字吗?” “认得几个。”王婶子道。 “简单的数数呢?”林蕙又问道。 “会一点点。” 和林蕙猜想得差不多,这王婶子打她第一眼看到,就知道,应是个识字晓理的。 “嗯,明日你就和大厨房的师傅一起去采买食材,工钱每月半吊,我空了再教你其他的算数。” 厨房采买就早上那一个时辰,其实这个事情是师傅自己在做,不过她这会没想到合适的活计。 又去找师傅交代了几句,便和元毅回去了。 元毅问她为何对王婶子一家照顾更多,她也不知道要怎么说,或许是透过她们,想到了她们一家最初的处境,孤儿寡母,总是要比别人活得艰难些。 他很欢喜这样的她,不至善,不至孝,却又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竭尽所能。 “蕙蕙,我…”我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爱上你。 “你怎么?” “没。” 换作以前,她可能就刨根问底了,但是今时不同往日,有时候,欲言又止,只可意会,说出来或许就没那感觉了。 “我到了。” “好。” 一家人对她的不规律着家已经习惯了,也都晓得她事情多。 帮不上忙,就尽量不要扯后腿了。 胭脂水粉铺子她没时间去了以后,又给请了一个佣工,堂妹依旧在铺子帮忙,林蕙每月给她一两银子的工钱。 香烛铺子,进入五月以后,她开始慢慢的往铺子里添了一些艾条进去,吴宏现在看着都和她高差不多了,张婶子家的小石头也长高了不少。 宅子也快竣工了,作坊就更别说了,收益一直在稳步增长。 所有人,所有事,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要是一直是这样就好了。 第60章 凉粉 林蕙把手里的生意全部找了合适的人打理后,她又开始折腾摆摊了。 所有的大生意都是从小生意开始的,她为什么执着于摆摊,就是因为摆摊即使亏也亏不了多少啊。 枫阳城已经正式进入夏天了,就连锅巴粉馆也已经换成主营凉豆腐了,她还给店里添了一款豌豆凉粉。 林蕙第一年进城的时候就找到了不少野生的假酸浆树,不过那时候因为量不够,她只把种子采集起来了。 所有人都不晓得的是,她悄悄的买了一块地,就在她们这片城区的后山上,一年又一年,现在地里是一片片的假酸浆树。 这搓冰粉也是她前世就知道的,没有合适的帮手,她打算先一个人出摊,反正这个活计也不累。 做好的凉粉,放一点红糖水,再撒一点芝麻粒,她的红糖水里还加了冰,一碗清凉可口的红糖凉粉可是夏日消暑必备。 试了一下味道,还不错,租好摊子,每日未时过后才去出摊。 天气热了,开荒大队主要也是在早上和未时过后再去劳作,工钱仍旧是二十文钱一天,十天一结。 凉粉摊开摊的第一日,元毅又是第一个顾客,林蕙寻思她没跟他讲过这个事好像? 不是好像,是一定,她一定没有跟他讲过这个事! “你寻着味来的?”林蕙调侃他道。 元毅没有回她的话,只顾埋头吃东西,吃好后才道,“不错。” 吃完后,他便拿着碗准备给洗干净,林蕙哪会让他自己洗碗,这又不是在家,这可是大街上,要是给人看到还得了。 搞不好明日就上枫阳头条了! “放那,不用管。”她可是准备了三十个碗。 每碗凉粉四文钱,一天卖三十碗,一个月也有三两多银子,再除去成本,也能赚个一两多。 然而。 计划是美好的,现实是不同的,辛苦摆摊一个月,最终一两银子都没赚到。 还好,没亏就是不错了。 七月,城北的宅子已经建得差不多了,月底就能彻底完工了。 这栋宅子她是建给自家人住的,所以规划得没有那么大,只想着有必要再扩建就是。 也有不少客人好奇她的凉粉是怎么做的,她都故作神秘的说是独家秘方。 善堂里的受灾民众,有一些在水彻底消后,便回了老家,准备重建家园。 若不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谁也不愿意离开故土的。 对于那些愿意回老家的,元毅每户人家给发了二十两银子,用于他们回家后的生活重启义银。 其中有十两是林蕙给捐助的,她的意思是,穷家富路,回家路自然是身上银子越多越好。 王婶子一家没有回去,当家人已经不在了,她现在有了稳定的活计,也不想走了。 还有一些像王婶子一样的,家里就只剩下老人的,也没有回去,这些人全部都留在了善堂。 善堂修建的初衷本就在如此,让弱有所靠,老有所依,人走得七七八八以后,屋子也空置下来不少。 林蕙仍旧让王婶子负责采买,还把善堂的其他采买也一并交给了她,王婶子也是在后来才知道,这份活计原来竟是林姑娘为了照顾她特意安排出来的。 心里感动,连番说教两个孩子要好好念书,长大了才能报答林姑娘的恩情。 善堂里设有女学班,但还没有学生。 女子不能参加科举,但读书使人明理,林蕙希望她们将来能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更不用困囿于一方后宅,海阔天高,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美好,她想她们都能去看看,瞧瞧。 王婶子女儿和小花儿年纪都还小,两个小丫头是这善堂里唯二的女孩儿,不仅林蕙宠着,整个善堂里的人都宠着。 在一次去看她们时,两小丫头为林蕙到底是哥哥还是姐姐的事,争论不休。 “是哥哥!” “姐姐!” “小花儿,我是姐姐哦。” “哇…” 小花儿哭了。 还能怎么办?哄着呗。 “不哭不哭,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 是糖人,小孩子的最爱! 果然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当然不能厚此薄彼,糖人善堂里的几个孩子都有。 林蕙都有点羡慕她们了。 凉粉摊子的生意在进了七月以后,突然好了起来,林蕙每日都搞得手忙脚乱的。 一分辛劳一分收获,忙归忙,但是收益也是肉眼可见的比第一个月好了不少,这一下她又有动力了。 每天除了未时过后去摆一个半时辰的摊子,便是作坊,善堂,几个铺子之间轮流跑。 胭脂水粉铺子还在徐掌柜的牵桥搭线下,在城北开了一家分店,分店东家是城里一个富户王老爷。 在徐掌柜的牵线下,王老爷给了林蕙五十两的加盟费,分店的常规产品她是不管的,她只给提供护肤甘油,懒人霜,洁面乳,有新的产品再两说。 护肤甘油,懒人霜,洁面乳,林蕙都按她售价的六折给分店,分店再照着本店的售价卖,也是有不少差价可赚的。 对于她来说,分店只是薄利多销,想要在枫阳城中站稳脚跟,就要学会适当的分一点羹给别人。 七月底,城北的宅子已经真正完工了,有些地方没有预想的效果,但整体也算不错了,大伯,两个舅舅都结到了将近百两工钱。 与此同时,京城也传来了告天下圣旨,那就是老皇帝崩了,新皇也已继位,年号天福。 皇权更替,对普通老百姓来说,是没有太大感觉的,更偏远点的地方,那可能就是桃花源记了。 不过国孝还是要按规矩来的,林蕙也不清楚这国孝是什么讲究,按照以往来看,应该就是不得婚嫁,禁食荤腥之类。 国孝期间,七七四十九天之内不准屠宰,作坊的油脂一部分是动物油脂,一部分是植物油脂,还好她从去年就已经开始大量收购山茶籽。 凉粉摊子的生意正是旺季,不得食荤腥,锅巴粉馆的生意也格外好,苍蝇再小也是肉,她还是照常出摊。 第61章 徐掌柜的请求 “徐掌柜,你怎么来了?”林蕙收摊回来,便看到了徐掌柜等在她家里。 何氏正在招待人喝茶水。 “林姑娘,奴家先是去胭脂水粉铺子寻了你,没找着人,才不得已找到你家里来的,还望姑娘见谅。”徐掌柜满脸写满了疲惫。 林蕙都怀疑她今日见到的是真的徐掌柜吗?眼前的人哪里还有平日的风华。 “徐掌柜,是有什么事吗?” 自己这不废话吗,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有一事找姑娘,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去你们铺子。” 瞧徐掌柜的样子,找自己的事一定非同小可,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 “娘,我去去就回。” “去,早点回来吃晚饭。”何氏叮嘱道。 … “什么?”林蕙想她一定是听错了。 “姑娘没有听错,玉祥楼以后就拜托姑娘了。”徐掌柜恳求道。 扯淡?玉祥楼的东家要把商铺转赠给她,这天上掉的馅饼她接不住啊。 这么大个馅饼,不仅接不住,还有可能被砸死! “徐掌柜,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接得住玉祥楼这么大个饼。”她又没有经商天赋,她的生意都得靠别人打理呢。 “这是主子的意思。” “你们主子,失心疯了?”林蕙觉得他不仅疯了,可能脑子还有毛病。 徐掌柜犹豫了一会,还是给她解释起来,“林姑娘还记得前年,在城南门外五里处救的那一男一女吗?” “怎么?那两人现在出什么事了吗?” 可不就是出事了吗? “没有,那男子便是我们主子。” “可是他和你们主子长得一点都不一样啊。” “他就是我们主子。” “你有两个主子?” “呃,一个。”徐掌柜已经快被林蕙整懵了。 “哦,没什么,我不过是搭载了他一程,举手之劳而已,不必挂怀。”林蕙其实已经猜得差不离了,不过她还是不想要这个饼,搞不好不是致富楼,而是催命符。 她可一点没忘当初那人可是浑身带伤,指不定就是在被追杀呢。 “不好意思,徐掌柜,你另找能接下玉祥楼的大商贾,我没那实力,你就算送给我,我也守不住。” 说完便不准备多留了,万贯财富,她有命接,也不知道有福气花没有。 “林姑娘,没有了玉祥楼,你的洗衣皂和白蜡往哪里销去?” “无所谓,不过是少赚点银子而已。” 银子哪有命重要? 徐掌柜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那元大人呢,你也不在意吗?” “这和元大人有什么关系?”林蕙也是被惊讶到了,说玉祥楼呢,你扯元毅做什么? “林姑娘且看着,不过半月,元大人的缉拿令想必也要到了。” 林蕙很想问个究竟,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强令自己冷静。 “接下玉祥楼,元大人就能没事吗?”她也很想知道答案。 “接下玉祥楼,玉祥楼所有的人都唯你命是从,你能做到的事也就更多。”徐掌柜诱道。 “为什么?” “这是主子的命令,他说一旦他出事了,就让我们把玉祥楼转赠给姑娘。” “你主子真出事了,他这万贯财富也保不住了。” “暂且还没有人晓得玉祥楼是主子的生意,不过也不敢说他们就查不到这里。” “那你这不害我的?”就说人怎么能这么好心。 “不会,姑娘早点接下我们就能早点把尾巴扫干净,也不会暴露了。” 她真的下不了决心,这又不是三瓜两枣,这可是连锁的大商铺。 她又不是光脚的,她还有家人,她不敢。 “我明日再来给你答复,现在劳烦徐掌柜把我送到县衙。” 这么大的事,她得好好考虑,她得先去问问元毅,元毅脑瓜子一定比她的好使多了。 徐掌柜听她那么说了,也不再强求了,按她的要求把她送到了县衙。 县衙,林蕙把她和徐掌柜的对话,没有差漏的跟元毅说了一遍,“你比我聪明,你给我想想。” “蕙蕙,答应她们。”元毅一字一句道。 “?” “你一定想不通陈三爷为什么要把玉祥楼转赠给你是?” 林蕙点头。 “一是你于他有救命之恩,二是,我想,如今的玉祥楼,洗衣皂和白蜡,就是他们的支撑。 只要你的洗衣皂和白蜡生意不断,玉祥楼就有流动的银子注入,保住玉祥楼,也能保住更多他的人。”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就是,玉祥楼应该不单单是商铺。 至于陈三爷为什么选林蕙,也许恰恰是因为林蕙对玉祥楼一无所知。 无所知,就无所图。 不管哪一种,他都算是利用了林蕙,那他们就顺势而为好了。 “那你呢?徐掌柜可是说你不出半个月也会有事的。” “不必担心,无论怎样,我都会努力活着的。” 林蕙突然想起那个梦,那个离奇的梦,她和元毅都是穷困潦倒的。 如果,洗衣皂和白蜡生意断了,她确实就没什么大笔收入了。 光是胭脂水粉铺子的收益,完全不够支撑她现在的支出。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是一个选择题,她也不知道正确答案。 “我想,答应她们。” 也许自己可以赌一把,赌对了,逆天改命,赌错了,满盘皆输。 反正最坏的结果已经知道了。 梦有时候仅仅是梦。 翌日,她去玉祥楼找到徐掌柜,只说自己答应了她的请求。 徐掌柜喜出望外,赶忙拉着她去过户,生怕晚了她就会反悔似的。 玉祥楼刚好是挂在徐掌柜名下的,两人很快在衙门完成了过户手续,林蕙想说这不多此一举吗? 反正铺子本来就不是挂在她们主子名下的。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徐掌柜是锐王府的家奴,老黄帝病重,主子恐事态有不能预料的变化,已经把他信任的得用几个人都安排好了退路,还提前安排好了今天的事情。 只是不想竟让二皇子那样的人登上了那个位置,主子也联系不上了,真是老天无眼! 第62章 新的东家 “往后,林姑娘就是玉祥楼新的东家了。” 徐掌柜又拿了一张令牌给她,说是代表东家身份的,不管她走到哪里的玉祥楼,只要出示令牌即可。 林蕙心道这不就是身份凭证吗? “徐掌柜,林某只拿我该拿的,你主子不管什么时候回来,玉祥楼都还是他的。” 这下徐掌柜算是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把玉祥楼转赠给林姑娘了。 林蕙倒是觉得烫手的山芋虽然不好拿,但它也是真的好吃啊。 “小人以后但凭林姑娘吩咐。”徐掌柜郑重的给林蕙行了一礼。 “徐掌柜折煞林某了,一仆不奉二主,你们的主子永远只有那一个。” “玉祥楼还是由你们自己经营,所有的一切都照旧,我只管提供洗衣皂和白蜡就行了,如果有需要周转的时候,也可来找我。” 徐掌柜还想说什么,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得先把林蕙送回去了。 今年的中秋注定是个不宁静的月圆夜,眼看着中秋在即,林蕙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 果然如徐掌柜所言,中秋前一天,京中来人了,三年任期还没到,新的知县却到了。 因林蕙和元毅只是口头有婚约,所以她没有被牵连。 她正在家里坐立不安时,元二更是慌慌张张的跑来找她。 林蕙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虽然元二比元大活泼一些,但也没这般失态的时候。 “林姑娘,主子他…”元二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晓得的。” “你和元大怎么样,会不会一起被捉拿回去。” 按照律令,元大和元二都是元府家奴,主家出事了,下人也会难逃一劫。 元二摇摇头,“不,主子已经提早安排了归还我们的身契,元大一月前,已经回京了。 主子说,往后,让小人护好林姑娘。” 八尺男儿,眼眶竟泛红了。 “大人会被押回京吗?” “嗯。” 结果已经预料过了,从进入八月以后她就在着手安排了。 玉祥楼那里,给徐掌柜留了一千两备用银子,还托她帮忙看顾着一点林家。 这点银子对玉祥楼这样的大商铺来说,定是不够看的,但已经是她半数身家了。 作坊有于娇兰,她只除了每季的查账,基本都不用操心什么了,于娇兰把作坊管理得很好,她是放心的。 善堂距离作坊不远,她也一并拜托给了于娇兰,成品洗衣皂和白蜡她收了一些在空间。 胭脂水粉铺子里的护肤甘油,懒人霜,洁面乳她直接预备了半年的,这些东西只要不开封,保质期还是挺长的。 香烛铺子和食肆她让何氏代管,要是实在经营不下去了便关掉,何氏现在的银子,林蕙估摸着也有五六百两了,只要不出意外,应该能用挺久的。 平民百姓出县要办路证,虽然新上任的知县并未为难她们,但路证办下来又是好几天过去了。 安排好这一切后,便和元二准备起程了,元毅是七品官员,没有直接判流放都是要押解回京受审的。 “蕙蕙,你真的要上京去吗?天高路远,为娘。” 不放心啊。 何氏很想让她不要去,可是她知道拦不住。 女儿已经越来越不受她管束了。 “娘,我一定会平安归来。” 因为,这里还有我太多牵挂。 “刘叔,辛苦你了。” “蕙蕙放心去,还有叔呢。” 没有太多的告别之语,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儿行千里母担忧,何氏在她走后,狠狠的哭了一场。 刘班头安慰她,“蕙蕙说了会平安归来就一定能平安归来,我们要相信她。” 押送队伍已经走了些时日了,但他们是走官道,慢。 普通百姓也是可以走官道的,只不过她们的路线是按路证上标记的来走的。 林蕙这两年在元毅的教导下已经学会了骑马,还通过了考试,她现在独自骑马已经不是问题了。 枫阳县距离府城很近,早晨出发,天黑之时便到了府城,解差也是需要休息的,林蕙她们不能进驿站,只得进城寻了个普通客栈。 一夜无事,第二日去集市买了一些补给,空间里倒是备了不少应用之物,但也不能贸然拿出来。 在这里变魔术,容易被当妖怪的。 林蕙的马背上挂了两个大包裹,至于包袱里面有什么,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来都来了,府城的玉祥楼她倒是想去看看,下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来了。 和枫阳城的商铺格局一样,不过府城的铺子更大,进到铺子开门见山找掌柜,见到人后又拿出身份令牌。 “见过新东家。”掌柜毕恭毕敬道。 府城玉祥楼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人看着倒是挺老实的样子。 “掌柜的你忙,我只是打这路过,顺便进来看看而已。” 其实是想试一试身份令牌真的有用否,看来还是有用的。 既然有用,那就使上一使。 在客栈已经给马儿喂饱喝足了,又买了一些干粮,两人又开始赶路了。 一路上,两人以兄弟相称。 出了城不过半里路,便见路旁有个小道士,林蕙是第一次见到真道士,不由得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那道士应该比她还小一两岁,长得是真好看,眉清目秀的,身上的道袍也洗得发白了,但是却很干净。 她在看别人,别人也在看她。 “善人请留步。” “小道长是在叫我吗?”这会路上除了她们也没有别人了。 “善人此去恐有血光之灾。”小道士说道。 “请问道长,我们现在改道如何?”普通道路确实风险高,匪徒猖獗,血光之灾什么很难说。 “善人命里有此劫。”不是改道就能解决的。 林蕙已经从马上下来了,走至近前,行了个拱手礼道,“还望道长指点一二。” “这是平安符,可以帮善人化解一次危难。” 小道士拿了一个平安符出来,没有元二的,看来,这劫难只是她一个人的。 林蕙问他多少银子,谁想人却说不要。 还有这等好事呢? 第63章 劫匪 “若在下能躲过一劫,不知要如何向小道长道谢。” “不必道谢,有缘自会再见。” 小道长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多谢。” 林蕙再次道了谢。 一路上饿了就停下来吃点东西,乏了就找客栈休息,不过七天,行程就已经过半。 照这个进度,怕是再有七八天就能到京城了。 这日,两人行到一山湾处,此处两边都是密林,路两旁的树木都遮天蔽日,林蕙也是佩服在这修路的人。 刚转了个弯,便看到前方道路上,一个拿着大刀的粗犷汉子,嘴里念念有词,汉子身后还跟着一帮喽啰。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辆马车,车上有一车夫,一个中年妇人,一对年轻男女,甚至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马车旁边还站有两个精壮汉子,也拿着家伙什和那对面那拨人对峙着。 打劫现场,林蕙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为什么每次都要让自己碰到这种事情?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这见义勇为的事,她是管不管呢?若是不管那帮人下一个对付的就是她们,管的话她得好好掂量掂量敌我力量。 还没发话呢,那伙匪徒就看到了她们,“哎,那边的两个,过来!” 马车上一众人也齐齐看向她们,特别是那个小孩,那双期待的眼睛,滴溜溜的瞧着她。 很好,成功的戳到了她的短处。 林蕙和元二对视了一眼,便驾马过去了,等她们走近了,立时就有两个喽啰上前把她们拦住。 走得近,看得清,匪徒那边就十来个人,她们这一方加上马车那一伙人,也有九个人。 数量上倒是差不多了,不过那车上都是妇孺,那个年轻男人看着也很文弱,不扯后腿就不错了。 林蕙正好奇那头领说啥呢,现在可算听清了。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大刀。 “这树都有上百年了,还你栽。”林蕙嗤笑道。 一众人也忍不住想笑,可是又不敢。 憋笑的感觉真不好受。 “小子,你说什么!”那人立时瞳孔放大,毕凶毕现。 “没什么,好话不说第二遍。” “你想要多少钱?”林蕙开门见山问道。 “把你们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留下!” 心还挺重! 林蕙永远也没办法理解土匪,这世上不容易的人多了去了?可是人也没想着去抢啊。 不过就是仗着自己有一把子力气,恃强凌弱! “如果我说没有呢?” “没有?没有就把这两个娘们押回去山寨,在此之前,先让兄弟们解解馋再说。”说完还舔了一下嘴唇。 林蕙差点就给整呕了,太辣眼睛了,还污耳朵! 是可忍眼睛不能忍,耳朵更不能忍了! “我看你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挺美。” 就差没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小子,你找死。”壮汉举着大刀就向林蕙劈来。 “砰。” 两百斤的吨位,砸到地上,可是会起坑的,那群土匪只看到他们的带头人骂骂咧咧的打过去,还没看清楚呢,就看到人已经倒地上了。 林蕙在激怒他之前,就悄悄递给了元二一管局部麻醉剂,元二会武,身手也敏捷,林蕙让他尽量往双腿扎,那样才能限制人的行动力。 中了麻醉,又狠狠一脚,当即就倒地不起了,卸了武器后,两下就把人五花大绑了。 那群喽啰见状不妙,但又不想放弃到手的肥肉,两方迅速火拼起来。 元二的身手她是知道的,一点都不担心。 马车那伙人,那两个汉子果然是练家子,不一会儿那群喽啰都被打趴下了,林蕙从空间里拿了绳子,全给人绑起来了。 就这样的还当土匪,一群弱鸡! “抢银子就抢银子,还想起歪心思,那就怪不得小爷了。” 有能耐去抢大贪官的啊,把屠刀对向妇孺算什么本事! “哼,人心不足蛇吞象。”林蕙轻蔑道。 一众土匪:“…” “大哥哥真威武。”小孩崇拜道。 年轻女人扫了她一眼。 杀人是不可取的,就这样扔在大路上也不行,想来想去还是把人带走,但是她们现在不适合去官府。 马车那帮人,出行还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估计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家。 “婶婶,不知你们可否带这一群人去报官。”林蕙朝马车上的妇人问道。 妇人没有立即回答,问过年轻男子后才点头应下这事。 一行人没有多待,一个串一个的把那些土匪牵起来后便又启程了,林蕙她们和马车那波人在一个岔道口就分路了,因为那行人要先把劫匪送去报官。 “小兄弟,一路顺风,后会有期。”年轻男子向她们作了一个告别礼。 “多谢。”林蕙照着他的样子回了一礼。 至于后会有期什么的,应是不可能的。 两人赶在天黑之前到了下一个集镇,一路上元二对林蕙更有了新的认知,也越发的对她恭敬起来。 从八月中旬出发,到现在已经是九月了,北方的天气要比南方冷一些。 这一路,从薄衫到入秋,从担忧到更担忧,个中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每天都在赶路,两人都很憔悴,可是时间容不得她们松懈,到了京城的第一件事,两人直奔元府。 昔日的尚书府,现在已经上了封条,看这样子就知道宅子是没有进去的必要了。 奔波了那么久,两人先找了个客栈,短暂的休整了会后便开始商量下一步计划。 林蕙对京城可谓人生地不熟,元毅在京城有什么朋友,元家有什么姻亲她一概不知,只偶尔听元毅提过一两嘴,也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 “元二,大人在京城有什么好友吗。” “段侍郎家的五公子。” 应该算是。 “还有呢?” “大学士府是老爷的岳家。” “没有了吗?” “没了。” 这两父子在京城就这点人脉吗? “同僚什么的呢?” “老爷为官,不喜拉帮结派。” 好嘛,这下是连帮忙的人都找不到了。 第64章 春杏夏荷 “元二你明天试着去找段公子,我去玉祥楼。” 京城中的大事件,玉祥楼的掌柜一定是清楚一二的,毕竟可是关乎着他们家主子。 京城的玉祥楼,正在最繁华的十字街,铺子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林蕙还听到有人在问,这个月的美容皂到货了没有。 “客官,您里面请。” 一只脚刚踏进商铺,便立马有伙计迎上来招呼她,这京城的玉祥楼比枫阳县的大多了,请的伙计也多。 没有闲心逛铺子,林蕙只让伙计带她去找掌柜,伙计看她的样子,穿的衣服也很普通,但是在这上京城,最忌讳以貌取人。 “客官,请随小人来。” “多谢。” 大商铺一般都是有后院的,不仅是佣工宿舍还是库房,也有会客间,掌柜的正在盘点货物,伙计把她带到以后,她直接出示了令牌。 “小人见过新东家。” “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呼?” “小人姓徐。” “我有点事找掌柜的。” “东家,这边请。” 徐掌柜引着她到了会客间,还给泡了一壶上好的茶水。 咕噜咕噜两杯茶水下肚,觉着和平日自家喝的茶也没啥区别。 她就一粗人,茶水对她来说就是解渴的,哪里能品出好坏。 “掌柜和枫阳县徐掌柜认识吗?” 京城徐掌柜看着比枫阳县那个徐掌柜年轻几岁,细细看来,两人还是有那么几分相似的。 “那是家姐。”徐掌柜答道。 原来如此。 “掌柜的,我今日来是想问问,京城这几个月都有些什么变故,特别是元尚书一家的。” “新帝登基以后,罢免了不少重臣,还抄了好几个大臣的家,这其中就有尚书府和大学士府。”徐掌柜整了整语气道。 明白,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那最终结果呢?”她现在最关心的便是结果,其他的她也没本事干预。 “大学士府判处流放,尚书府革职抄家。” 那把元毅押回来做什么?押回来审一下他有没有其他违法犯罪行为吗? “元尚书他们现在在哪里?”既然已经有结果了,想必现在已经是从大牢里放出来了的。 她相信元毅,为官清不清廉她不清楚,但也不会做不能做的事。 元尚书既然都没事,那他应该也是去走一下流程就会给放回来的。 “应是城南石榴巷,具体位置小人也不清楚,小人给东家安排两个护卫,她们对京城熟,有人带路,东家找人也快些。” 自己当初接下玉祥楼本就有这个目的在,连锁商铺都有一套自己的人力关系,人多好办事。 现在还不到午时,还有大半天时间可利用,元府已经被抄了,柳姨娘她们肯定没有多少银子可用,早日找到她们好安心。 很快,徐掌柜就给她找到了两个女护卫,为了配合她,那两人也是着男装。 其中一人正好是那年她从小河沟回城时,在路上搭救的那女子,不过她早就忘记人长啥样了,只是别人却记住了她。 那两人一个叫春杏,一个叫夏荷。 “你们是不是还有叫秋菊和冬梅的?” “东家真是聪明。”春杏笑着夸道。 马屁精!夏荷偷偷的白了她一眼。 春杏和夏荷,春杏比她年纪大一点点,脸圆圆的,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想捏一把她的小脸蛋,夏荷则和林蕙差不多年纪。 林蕙翻年也有十七岁了,这两年吃得好,养得好,也得益于何家的好基因,个子比同龄女子高挑,没有身高尺,但她估计这具身体应该有一米六七八左右。 只不过偶尔也会有青春痘的烦恼,好在林二狗会给她调制一些祛痘用品,虽然皮肤不是剥壳的鸡蛋,但也勉勉强强。 “走。” 三人出了玉祥楼,就往石榴巷找去,春杏是个话唠,一路上都在跟她介绍这个巷子,那个街口的。 夏荷白眼都要翻疲了,但是很明显林蕙却很受用,她也不能多言什么。 在京城找人可比枫阳城难太多了,她今早去找玉祥楼都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更别说现在是找个小巷子了。 在城中转来转去,两个时辰过去了她们才终于找到石榴巷口,但是这找到了入口没用啊,还得找到人才算啊。 石榴巷的巷子就三尺宽,真的是刚好只够过人,现在天色短,眼见着天都已经打麻黑了。 小巷子里住了十几户人家,一户一户敲门是不现实的,三人只好找人问,“大爷,请问,你知道这巷子最近新搬来的人家是哪一户吗?” “不晓得,这一天天人进人出的,我咋个晓得是哪个?”大爷一副不想理她们的样子。 三个人直接埂在原地。 “姑娘,我上房顶去看看。”夏荷提议道。 上房顶?她没听错? “可以吗?” “可以,现在天已经快黑了,应该没人会留意到我的。”夏荷淡定的说道。 “那你认得元尚书吗?”不认识人上房顶也没用。 夏荷点点头,便一个飞身上了房顶,林蕙一整个震惊,这就是传说中的飞檐走壁吗? 约莫半刻钟后,夏荷就回来了,并领着她到了一户人家门外,叩响房门。 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独栋小院都是算有钱人住的了,这个巷子里的房子就只有面上两三间。 叩了两次房门,都没有人来开门,林蕙正了正嗓子,贴在门上道,“柳姨,是我,林蕙。” 吱呀,门终于开了,开门的是柳姨娘,她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珠钗罗裙也全都换成了麻衣素带。 “蕙蕙,真的是你吗?”柳姨娘有点不敢相信她的眼睛。 “是我,柳姨,进去说。” 林蕙说完便去扶柳姨娘往屋里去,一进屋子里便是一股中药的味道,还夹杂着各种晦暗难闻的气味。 “央娘,是谁来了。” 里屋一道有气无力的男声传来,林蕙给了柳姨娘一个安抚的眼神,便让春杏和夏荷待在原地,征得同意后,她则陪着柳姨进了里屋。 第65章 元家人 原本她并不适合进屋,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屋里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那样子比柳姨娘还憔悴,且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老爷,这便是毅儿在枫阳县的未婚妻林姑娘,林蕙。” “民女林蕙,见过尚书大人。” “老夫已经不是尚书大人了。” “柳姨,请过郎中了吗?”林蕙现在无心叙旧,元毅他爹现在都进气多,出气少了。 柳姨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林蕙赶忙走出屋子,给了春杏二十两银子,让她和夏荷去最近的医馆请个郎中来先。 趁着两人去请郎中,林蕙简单的把她一路上京的事给柳姨娘说了一遍,当然她们遇劫匪的事情是没有说的。 “蕙蕙,用过晚饭了没?”柳姨娘就像她家里的长辈一样,第一件事永远是关心你饿没饿。 “没,春杏和夏荷也没吃,我等她们晚点去客栈吃。”元二还在客栈等她呢。 “元大呢?” 元二不是说他早就上京了的吗? “他去大理寺门外等毅儿了,现下应是要回来了的。” 其实家里也没什么东西可吃的,这处地方还是元大当初回京,元毅交给他的银子安置的。 元家本就不富裕,元府被抄了她们什么都没带出来,从牢里出来后,元家人就到了这里。 元尚书出狱前还遭了一顿杖刑,姜氏也是一个不注意就上吊,柳姨娘已是心力交瘁至极。 “现在家里只有柳姨和尚书大人了在吗?”林蕙自进了屋子也没看到其他人了。 “主母也在。”柳姨娘无奈的说道。 在牢里的时候姜氏还不作妖,这好不容易出来了却开始寻死觅活了,柳姨娘百思不得其解,为了防止她寻死,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把人给绑起来了。 “那现在人呢?”林蕙问道。 “寻死觅活的,让我给绑起来了,欣儿在盯着呢。”柳姨娘解释道。 寻死的人,绑起来也好,现在她们正是多事的时候,不适合再死人。 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林蕙赶忙去开门,正是春杏和夏荷带着郎中来了,元大也正巧回来了。 把人请进屋,郎中先是问明了病情,才进到里屋给人诊治。 他先给仔细的给检查了一番后,便出来和她们商量用药具体。 “虽是未伤及根骨,但因没有及时救治,伤口已经有溃烂之势了。”老郎中如实告知。 林蕙让他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处理好以后,便要回去了,这时候郎中出诊,诊金是在最后给的,而且还是用红封封好。 林蕙给包了一两银子的诊金,老郎中打量了她们的屋子,原本想说诊金就免了,只是林蕙还是坚持要给。 又派了春杏和夏荷送老郎中回去,顺便再买点创伤药回来,还让别拘着银子,只管照着好药开。 柳姨娘虽然只是个后宅妇人,但她一直都清楚,像元尚书这样的职位,一生能得善终的人少之又少。 罢职抄家相较流放,砍头已经好很多了。 她那时就说过,毅儿遇到蕙蕙,是他的福气,现在看来,不仅是她儿子的福气,也是她们一家的福气。 春杏和夏荷把药拿回来以后,林蕙把其交给了柳姨娘,又留了一些银钱,交代元大明日去赁个大点的宅院。 没有便利的通讯工具,她必须得回去跟元二报个平安,以免他担心。 “柳姨,待得明日去赁个大点的宅院,就好了。” “蕙蕙,你能来看我们就很好了,还给了这么我们多的帮衬,哪还好意思再去吃你的,住你的。” “不必跟我客气,不说别的,在枫阳县元大人也给了我很多帮助,投桃报李本是应该的。” 更多的客套话就不再多说了,天色已经挺晚了,林蕙告别了元家人后便和春杏夏荷回了客栈。 果然,到了客栈元二看到她这么晚才回来,都不禁担心她是否遇到什么事了。 “我找到了尚书大人他们了,元大和他们在一起,明日便去赁个好点的宅子。” 听得她这么说,元二也松了一口气。 大半天没吃东西,已经饿坏了,元二一直等她不来,也还没吃晚饭。 在客栈点了一桌简餐,四人一边吃一边汇总今天的收获,林蕙要说的已经说过了。 元二说,段侍郎已经是现在的段尚书了,他想找门房通报,门房根本就不搭理他,又悄悄在旁处等了一天,一天都没见到段公子,是以他今天也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人情世故就是如此,林蕙也没说什么,只计划明日早点去赁个独栋小院,反正她还有玉祥楼的人手可用,虽然她们都不是什么能左右结果的达官显贵,但打听点消息还是可以的。 “元二你明早去石榴巷找元大,你们去赁个一进的小独栋,最好找家具齐全的,银子别拘着,春杏夏荷跟我走,我们去大理寺门口等人。” 林蕙已经跟玉祥楼徐掌柜问过了,元毅他上京会被押到大理寺审理,那她就去门口守着就好了。 一夜难眠,但是为了有精力做事,在天快亮的时候,还是强迫自己睡了一个时辰,春杏和夏荷也陪着她在一起。 吃过早食,林蕙把赁房子用的银钱给了元二后,便真的去大理寺门外等人了。 她们也不敢真的杵在大门口等,只能是远远的看着。 再说元二这边,他先是找到元大,两人拿着银子,去了石榴巷附近的牙行,找牙人看了两处宅子,最终挑了一处家具齐全又还挺隐蔽的小院。 赁院子不用去官府签契,只通过牙人签订就可以,很快妥当以后,他们便直奔石榴巷去。 处理过了伤口,又上了药后,元朗的情况已经比昨日好多了,又因为林蕙给她们留了银子,柳姨娘一早便去集市买了一点骨头来炖汤。 毕竟不是自己的银子,她都是挑着便宜的东西买,在牢里关押的那些日子,都没吃过一顿饱饭,虽然只是骨头汤熬的稀饭,也比牢饭好吃多了。 第66章 姜氏 元大元二把一切办妥当以后,两人又分了一下工,元二去找林蕙,元大去石榴巷接人。 和昨日不同,这回柳姨娘很快就来开门了,来人在她的意料之中。 “老爷,姨娘,林姑娘已经让小人去赁好了宅子,这便是来接你们的。”元大道。 “你在这守着老爷,我去叫主母和欣儿。” 说完,柳姨娘便掀开了另外一个屋子的门帘子,屋子里正是元欣和姜氏。 这姜氏,你不让她上吊,她便绝食,元欣只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姨娘。” “欣儿,你大哥的未婚妻蕙蕙,已经赁好了新的宅子,他这便是来接我们的。” “姨娘,那样好吗?我们一家都要去吃她的住她的吗?”元欣从没见过她未来大嫂,只是听她姨娘说过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子。 可是,她们一家真的要去给她添负担吗? “不好,但是我们现在也没有更好的路了,蕙蕙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等缓过这个关口我们再报答她。”柳姨娘无奈道。 元欣也知道她这个未来嫂嫂和别的女子是不一样的,毕竟不是谁都有千里上京的魄力与实力的。 人有时候,不得不向生活低头,现在的她们就是如此。 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但是柳姨娘还是把一应穿用全给带上了,元大回来的时候租了车,只是进不来巷子。 把东西搬到车上以后,元欣扶着姜氏,元大背着元朗,柳姨娘在车上铺了一床被子,把元朗放上去以后,一行人便往新宅去了。 按林蕙的吩咐,这是一栋两进的独栋宅院。 她不会到这里来住,她住玉祥楼后院,徐掌柜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屋子。 这里就是新的元家。 归置好以后,看天色还不算晚,柳姨娘和元欣在家打扫屋子,元大去最近的集市买了柴米油盐,东西买回来后,柳姨娘便开始做晚饭。 怕她舍不得放米放油,林蕙特意叮嘱了,饭不许煮稀饭,菜也要多点油水。 元大把她的意思转达给了柳姨娘后,就去给家里水缸挑水了。 院子里没有独井,打水要到巷子的最里头去,先挑了一担把水缸洗干净,再去多挑几担把水缸添满。 天黑得早,晚饭也相对的吃得早了些,酉时还不到,林蕙她们就回来了,在林蕙的眼里是没有主仆之分的,不过有男女之别。 元朗还不能坐凳子,在他的榻上放了一个小矮桌子,他只能半倚着吃饭,元大元二陪着他吃,正好也可以看顾着。 姜氏仍旧是不吃饭,林蕙让大家都别管她,还特意把人放在她们吃饭桌子旁边。 再怎么样,姜氏的身份也是主母,柳姨娘和元欣都有点忐忑,但是林蕙说了她不吃饭就别管了,她们现在是寄人篱下,也不能多说什么。 晚饭虽然不是稀饭,但也不算特别干,林蕙吃饭喜欢吃硬一点的,煮得软她也不会说什么。 菜的油水虽然不是特别好,但至少不是水煮青菜。 嘴上说着不管人,手上却是拿了一个空碗,盛了不少菜装好,一桌子人眼观鼻,鼻观心。 春杏帮着收拾碗筷,夏荷自大理寺门口就已经和她们分开了。 “你可以死,但不是现在,现在死了我可不会替你收尸的。”非亲非故的,她没有那义务。 “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出了城,荒郊野外多的是野狼野猪。” 大道理她也不知道多少,自个都还没活明白,也劝不了别人什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寻死,比如撞柱自尽,没有力气,一下便撞不死,最后那滋味比死还难受。” “死你都不怕,你还怕活着吗?” 撂下最后一句话,她便去灶房叫春杏了。 反正她的意思已经表达了,一个一心寻死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听得住劝? 灶房这边已经收拾得妥当了,锅里烧了热水,是备着洗脸洗脚的。 “柳姨,往后,这里就是新的元家了。” “没什么事,我也只会隔三差五来一回。” 没有正式成为一家人,她是不会在这里住的。 柳姨娘和元朗一个屋子,元欣已经守了人好几天了,本就憔悴,现在整个人看着更是恹恹的。 没有办法,守不住也得守。 “元二,明日去买个婆子来。”林蕙吩咐道。 好好个妙龄少女,看把人给折腾的。 在两人没见面之前,元欣想象过林蕙的样子,柔弱的,粗鄙的,豪爽的,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她看到的林蕙,一袭玄色男装,身姿细长,长眉杏眼,粉黛不施,第一眼虽不夺人眼,却越看越好看。 既不柔弱,也不豪爽,更不粗鄙,就是这万千普罗大众的一个,却又那么的不凡。 姜氏仍旧没有吃一口饭菜,趁着饭菜还没凉透,天色也还没全黑。 “为什么想寻死?”林蕙语气凝重的问道。 “没什么可活的了。”也许是太久没开口说话,姜氏的声音有几分嘶哑。 林蕙以为她不会理自己的,这下倒是令她有点意外了。 见姜氏愿意理自己了,她倒了一杯水给她,姜氏怔了怔,终是接过来喝了。 “因为大学士府吗?” “是,也不是。”姜氏摇头。 “那是因为元府吗?” 姜氏又摇摇头。 林蕙也没有探究别人私密的好奇心,只要知道她不是因为元家人寻死就够了。 “真的一点都不想活了吗?” 这一回,姜氏没有再摇头,也没有点头。 “还是那句话,连死都不怕,活又有何可惧,人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话虽如此,可是一个早就心死了的人,又如何看得到希望。 “你是个好孩子,毅儿也是,你们一定会终成眷属的。” “想看到那一天吗?”林蕙反问道。 “想看到就先好好活着。” 说完把饭菜推到了她面前,姜氏没有犹豫的动了筷子。 见她不再寻死,林蕙也准备回去了。 倒是元家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姜氏,林姑娘居然三言两语就劝动了? 第67章 终于等到你 殊不知,这世上之人,之事,就是那么奇不可言。 姜氏想起了十六岁那年,那人也是如今日的林蕙一般,一袭玄衣,身姿欣长,浓眉大眼,一身正气。 那时候她被家里庶妹设计,在一回礼佛下山时,被山贼掳去,作为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差点崩塌裂陷。 也是在她最绝望的时候,那人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最后,他救了她。 虽是如此,她仍旧不堪侮辱,想自寻了短见去。 那人怎么说的呢,他说:“连死都不惧,何怕活着?” 一句话,支撑着她活了大半辈子。 她这一生,恨透了大学士府,恨那里尽是龌龊。 也厌极了元朗,厌他为了前途,攀权附贵。 可那人,要她活着。 如今,大学士府倾覆了,尚书府也倒了,一切爱恨都烟消云散了。 她也没有了活的念头。 可惜当年那个惊艳了整个京都的人,英年早逝,这天道,真是不公! 偏偏,在她再一次不想活的时候,老天给她送来了林蕙。 她们穿着一样的衣着,说着一样的话,甚至连容貌气质都有几分相似。 她此生见过穿玄衣最好看的人,唯二尔。 既然如此,那就活着。 … 林蕙每晚入睡前,都会习惯性的想事情,捋捋这一天或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对于陈三爷把铺子转给她一事,尽管有元毅的分析,但她还是有一些想不通的地方。 没到京城时,对于玉祥楼更多的认为就是个大点的商铺。 可是来了京城才发现,这里的关系错综复杂。 比如,春杏就提议过让她去找新任的大理寺卿,因为现在的大理寺卿曾是元尚书的门生。 林蕙想想还是算了,人能在新帝登基以后,还能升官,说明人在夺嫡之争中有从龙之功啊。 这样的人,不给下绊子就不错了,其他的主意,她不敢打。 至于陈三爷把玉祥楼转给自己的一个原因,可能就是她并不是真正东家,背后一定还有人。 她也许就是个靶子! 只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再者她也未曾后悔过。 若是作坊给玉祥楼的供应断了,她哪里有银子上京。 所以,没有后悔可言! 但是自古有一个真谛,靠山山倒,靠水水断,没有背景,那就把自己变成背景。 管他是利用也好,愚弄也罢,现在玉祥楼在她手里,肯定得赶紧趁着多挣点钱,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的。 玉祥楼是百货铺子,美容皂和洁牙宝她打算在京城总店里多供应一些,空间里有的是存货,直接拿出来就是了。 这满京城富贵人最多,美容皂仅靠原来的两款应该是不能吸引她们了,这两年她也攒了不少提取物了,那就再多做一款美容皂。 绿茶美容皂能祛除油痘,不仅如此,她还发现一个事情,那就是现在的人们喝茶不是直接冲泡茶叶,而是用茶饼或者更细的茶粉,这让她想到了速溶茶。 她是很清楚速溶茶的制作方法的,还想着在林二狗那里开辟一个食品加工子空间,不过收益值还不够。 屋外已经有第一声鸡鸣了,可她却还没睡着。 漫漫长夜,辗转难眠。 翌日,交代徐掌柜给她辟一间屋子出来,和在枫阳县一样,得闲的时候就去捣鼓捣鼓。 出门快一个月了,很想家,但是又没有便利的通讯工具。 父母在,不远游,但她有心中的义,无动于衷从来不是她的行事。 姜氏许是想通了些,只除了和林蕙,仍旧是不轻易和别人说话,但好歹也要按时吃饭了。 元欣对姜氏有点惧怕,每次去叫主母吃饭,对她来说都是煎熬。 一连半个多月,风雨无阻,上天不负有心人,在一个无风无雨的日子,林蕙终于等到了无罪释放的元毅。 狱卒把人带到指定位置后,就不再管了,一场牢狱之灾,元毅只除了瘦了些以外,倒是不像受了折磨的样子。 他身上还是八月在枫阳县穿的衣服,两件薄衫,现在已是九月中旬了,人们已经开始加衣服了。 夏荷在第三天就已经不在她身边了,现在每天陪在林蕙身边的是春杏,无论天寒亦或日暖,她都跟在她身侧。 “元毅,这里。”林蕙朝他喊道。 “蕙蕙。”真的是你吗? “我来接你回家。”说着还把手里的棉袄展开,大踏步向前走去。 元毅估摸着一米七八不到一米八的身高,林蕙现在的个子已经到了他的耳朵,把薄袄很轻松就给人披上了。 元毅很想说他现在身上很臭,可是看林蕙的样子,又说不出口了。 “回家。” “好。” 在她们不远处的茶楼,此时也等了一位美丽少女。 少女身旁还有丫鬟,看着林蕙她们那一幕,不禁为自家小姐抱不平。 为了这一天,小姐可是向五公子求了又求,才问得元家大少爷出狱的日子,哪知竟被人截胡了。 “小姐。” “无妨。”段如嫣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天知道她现在心中有多风起云涌,恨不能立马上去把那两人掰开。 可是她不能! 林蕙不认得段如嫣,更没看到她。 倒是春杏,敏锐的察觉到了段如嫣主仆。 “尚书府六小姐?”春杏心里疑惑道。 也仅仅只是看到了,只要人不出来搞事,她自不找人。 看着走远的林蕙等人,段如嫣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随即安排了丫鬟去做点事。 因为不清楚元毅哪天能回来,家里也没有备很多的菜,尽管林蕙一再叮嘱不用省银子,柳姨娘还是一分钱掰成两份花。 回家后,元家人刚吃过早饭,元大在守门,虽然也清楚她们现在估计是没有人上门拜访的,但还是得有个看门的。 元二除了劈柴,就是挑水,还有在元朗需要挪动,柳姨娘又搬不动的时候,他就负责照顾元朗。 经过半个多月的修养,又加上林蕙舍得银子,元朗已经能下地走动了,伤经动骨一百天,林蕙让他尽量养好一点。 第68章 丰盛的晚饭 元毅无罪释放,官位是没有了,但元家人都很高兴。 富贵由来三更梦,最喜平安两字金。 大富大贵往往伴随大起大落,在经历变故后,平安两字显得尤为金贵。 现在的元家人,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 林蕙和春杏每天去等人,早饭都是在外面吃的,今日也不例外,问得她们已经吃过了,柳姨娘就只给元毅煮了一碗面条。 知道他在狱中的日子应该没有洗过澡,把面条捞完以后,又接着给烧了一锅热水,只等他吃完便沐浴。 换洗过后,林蕙便问元毅要不要一起去逛集市,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她要去大把花钱。 “元大哥,去逛会集市?” “蕙蕙挣钱不易,不去了。”元毅道。 他实在是不好再去花她的银子,自归来,看到林蕙把他家人安排的如此好,心中感动不已。 更感动的是,她竟然千里上京,只为他平安。 “当初在枫阳县,若是没有你,我哪里挣得着银子。”林蕙早就想说这话了。 顶多还是摆个小摊,好的话能解决温饱,不好的话还得在贫困线挣扎。 至于空间这个作弊器,用得好是金手指,用不好就是行走的生化武器,被当成异类诛杀都难说。 “修谨,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 一字一句,字字诚恳。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字。 没有你那时的庇护,我可能早就被淹没在这洪流中了,怕是骨头连渣子都不剩下点。 元毅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牵着不放。 “那我们去逛集好不好?我想去。”林蕙又问了一遍。 “好。”元毅终于点头。 元欣也很久没有出过门了,林蕙把她也叫上了。 “欣儿妹妹,我们一起去逛街。” “可以吗?”元欣忐忑道,还下意识的看了看元毅的脸色。 见他没作任何反应,也欣然答应了。 怕买的东西太多拿不了,把元二也叫上了,还推了一个板车。 这会距离菜市口开场还有一会,她们先是去布庄买了很多布匹棉花,有做月事带的,有做衣服的,把元大元二和春杏的都算上了。 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冬衣倒不用特别鲜艳的颜色,再者鲜艳的颜色也不是她们平民能穿的,除了她和元毅的是玄色,其他的都是原色。 这也是林蕙第一次在京城逛集,之前她们穿的衣服,都是去布庄买的成衣,现在也稍微闲下来点了,就自己动手了。 反正姜氏一天天也没什么事做,就给她找点活。 只是布匹和棉花就堆了大半板车了,又去逛了一下其他铺子,点心铺子买了一些酥饼,这是给春杏买的。 两人相处这么些日子了,林蕙也发现了,春杏和自己一样,都是个好吃鬼。 “蕙蕙最好了。”春杏眉眼弯弯道。 虽然春杏是陈三爷的下人,但林蕙并不认为她们是主仆,熟悉了总是以后都是以昵名相称。 最后才去酒楼点了一大桌席面,极为丰盛,一顿饭就是十几两银子,并约定好时辰让店小二送到家。 元欣再次被林蕙惊到了,她知道她这个未来嫂子对家人挺大方的,只是没想到这么舍得花钱,就算以前的元府,也没有一顿饭就吃掉十几两银子的时候。 板车已经堆得满满当当了,买得差不多了以后便推着东西回去了,元二推了一程后,元毅说替他一会。 “大少爷,不用,小人推得动。”别的没有,力气还没有吗? 大少爷永远是大少爷,怎可让他来做这等粗活。 她们本也没有去多远的集市,都是在家附近的街口,很快就到家了。 到了门口,元二招呼元大帮忙搬东西,东西都不是很重,林蕙她们一人拿一点就搬完了。 分配好给每个人的东西,春杏也把林蕙给她买的酥饼拿了出来,一家人开始坐下来喝茶吃饼。 自到这里近三年时光,林蕙从未像今日一样得闲品茗过,心静,这茶水好像也比往日的甘甜些。 真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一缕茶香惹流年。 快到饭点时,酒楼的人也把饭菜送到了。 满满一大桌,足有近二十个菜式,且都是好菜好肉,还有好酒。 元家人都被林蕙的大手笔惊到了,“蕙蕙,这太费银子了。”柳姨娘道。 “今日开心。” 一屋子人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会心一笑。 元朗已能自己坐板凳吃饭了,家里也没什么外人,因没有大圆桌,只有小的四方桌,每样菜又只有一份。 是以,林蕙提议拼桌,都坐一桌子吃。 满满一桌子菜,已经很久没吃到一顿好点的家常菜了,柳姨娘每日做的饭菜都清汤寡油的,就连姜氏也难得的多吃了一碗饭。 元家人在没被抄家之前,虽不是钟鸣鼎食之家,但也是有仆从下人的。 一朝落难,谁也没有矫情,现实也容不得她们矫情。 往日该做家务做家务,该洗碗的洗碗,要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林蕙根本就不会管她们了。 没有人可以一直做那人上人,起起落落乃是常事,识时务者才是俊杰。 即使是姜氏,也会把自己吃的碗筷放到灶房去,以往晚饭过后,都是柳姨娘和元欣母女俩一起洗碗拾灶的。 今日点的席面,自然不用做这些。 家里点的白蜡都是林蕙积存在空间的,自己用只是成本价,她也不吝啬,每个房间都配有一支,只管用完了跟她说一声就是。 要说以前元朗理解不了自家儿子和姨娘,为什么都看中了林蕙这个乡下女子,现在他算是明白了,京城中上人家才用得起的白蜡,他们现在却跟不要钱似的在用着。 最后,林蕙还问了姜氏会不会做针线活,会的话把她的冬衣一并做了。 姜氏没有二话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至于给未婚夫做衣服,林蕙是一点觉悟都没有的。 元毅也不敢奢望她有那个觉悟,不见她上回绣了个荷包,也没想给他绣吗? 第69章 来者不善 凛冬时节,天寒路冻,今年就不回枫阳了,等来年开了春再出发。 元毅陪她着去找了行商,寄出了一封报平安的家书。 第一批茶皂出成品以后,合着艾草皂和桂花皂,根据每个人的特质,林蕙给身边每个人都准备了一块美容皂。 柳姨娘和姜氏的是艾草皂,她们现在正是皮肤容易起皮疹的时候,春杏和元欣的是茶皂,包括她自己也用的茶皂,除此男人就全都是桂花皂了,他们主要也是用于沐浴。 徐掌柜也有份,元家的打算明日再给她们送去。 “蕙蕙,连我也有吗?”春杏都激动得舌头快打结了。 美容皂在玉祥楼卖得多贵她是很清楚的,就那么小小一块,就得二两银子呢,她每月月例都不过二两银子。 “多谢林姑娘。”徐掌柜也感激道。 林蕙不让他们称她为东家。 “蕙蕙,你真好,人美心善。”春杏的彩虹屁又开始了。 “就你嘴甜。” 倒不是有多喜欢被人捧着,不过是人心换人心,夏荷对她什么态度,春杏又对她是什么态度,并非真的感受不到。 人若敬我,重我,我自亦然。 “林姑娘,春杏姑娘说得没错。”徐掌柜也附和道。 “今日嘴巴都抹了蜜了?” 徐掌柜把林蕙制出来的美容皂清点入库后,几人便去了客间喝茶,林蕙一边喝茶一边和徐掌柜商量事情。 她心里有一个打算,正想和徐掌柜聊聊。 “徐掌柜,我在枫阳城,有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名叫悦己,今日,我正想和徐掌柜说说这事。” “林姑娘,是想在京城也开一家悦己店吗?”徐掌柜试问道。 “是,我店里除了常见的胭脂水粉,还有护肤甘油,洁面乳,懒人霜,在枫阳,卖得很是不错。” 徐掌柜一听她这么说就明白了,胭脂水粉是其次,林姑娘说的后三样才是重头。 “林姑娘想要小人怎么做?” “掌柜的应该认识不少商铺老板?” 徐掌柜颔首。 “若能得你在中间牵桥搭线,帮我结识一两个有实力的富商,在这京城也开两家铺子,就再好不过了。” “林姑娘何不如自己开个铺子?” 林蕙摇摇头道,“徐掌柜,在京城,这独一份的东西,我一个人卖不了。” “若能成事,以后我回了枫阳,搭玉祥楼的便押运货物到京城,贵店也能从中赚一笔押运费。” “小人尽力而为。” 正说着,便有伙计匆匆来报,语气也略有焦急。 “掌柜的,国公府的三公子又来了。” “林姑娘,小人先去看看。”徐掌柜歉意道。 “你去。” 她和春杏继续喝茶。 徐掌柜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院子里有一道大嗓门传来,“徐掌柜,上次本公子的小厮来,你说美容皂没到货,昨日又来,你们却说已经卖完了。 本公子今日倒是要亲眼来看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光听声音和语气也知道,来者不善。 “三公子,真是对不住,这美容皂前几日的的确确没货了,不过今日又到了一批,小人立马就去给你取来。”徐掌柜赔着笑脸。 安远杰是上京城有名的纨绔,整日花街柳巷的窜,这美容皂指不定就是要给哪个相好的呢。 安国公可是当今太后的娘家兄弟,可谓顶级勋贵,国公府更是出了一门两后,如今还有一个贵妃。 府里的三个公子,大公子先天就是个痴儿,二公子也是现在的世子,文不成,武不就。 三公子就更是纨绔中的纨绔了,别的纨绔爱玩的,他也爱玩,别的纨绔不玩的,他还是要玩,还最是喜欢强抢良家妇女。 且那安国公自己也是,人老心不老,二八年华的姑娘一个又一个的抬进门,夜夜都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徐掌柜心里是很厌恶这种人的,今时不同往日,他们现在也得罪不起人。 库房的钥匙是徐掌柜在保管,现在只得他亲自去取东西,林蕙她们一直在屋子里没出去,得了掌柜的示意,小厮则引着人去了另外一个屋子。 把东西备上后,安远杰又是一番找茬,最终,半买半送的才把这尊大佛送走。 “不行好事的坏种,早晚遭报应!”徐掌柜只能在心里腹诽。 把人打发走了后,徐掌柜又回到家林蕙她们在的客间。 “徐掌柜,那人?”林蕙疑问道。 徐掌柜简略的把安国公府的一些情况给林蕙讲了一遍,直听得人耳朵呼啦呼啦的,果然豪门水深似海啊! “以后还是如此吗?” 如果每次对这样的人都是半买半送,那生意还做不做了? “徐掌柜应该明白,你一旦在他身上开了优惠的口子,你于他就再也卖不出原价的东西了。”别人也许可以,但国公府的三公子,林蕙私以为,难。 “作为掌柜,你有很多权利,但该把它用在需要的人身上。” “东家训教得是。” “不,我并非是在训教你,我不过是想说,那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善意的优惠,而已。” 本就是顶级权贵了,还爱占便宜,她属实喜欢不起来这样的人。 趋炎附势乃人之本性,就算她此时说人人平等,他们也理解不了。 人,永远都是会被分三六九等的,她左右不了别人,就只能要求自己。 生于尘微,起起伏伏,在高处时不欺人,在低处时不蔑己。 “我明日再给弄点好东西出来,你只管推给他就是,不过记得不能用优惠这招了,即使要用,也得先把价格抬高了。” 徐掌柜没想到林蕙居然是这么打算的,心里顿时一热。 林蕙看来,一味的斥责只会激发矛盾,事情都已经如此了,想办法扭转才是最主要的。 有了进项,心里也踏实了些。 回到自己屋子,林蕙唤出了空间。 “林二狗。” “在呢!” “你说,我明天拿什么东西出来合适?” “你自己想。”林二狗没好气道。 “滚!” “遵命。” 第70章 突然的造访 翌日,林蕙找到徐掌柜。 “徐掌柜,这是洗发香波,顾名思义,用来洗头发的,洗完头发,又香又滑。” 她一开始是想制精油,但是那玩意易挥发不说,还得用特定的瓶子装,想想还是换成了洗发香波。 “头发润湿后,蘸取少许到头发上揉搓,稍许后用水清掉,日一次。” “我们就卖给他一个人,你尽管把价格往贵了定。” 说完,便和春杏去元家了。 姜氏做好的第一件冬衣是林蕙的,试穿很合身,针脚细密,样式也很好,一看就知道做这件衣服的人有多用心。 “姜姨,你这针线活不错啊。” “都很多年没拿过针线了。” 幸好手艺还没全忘掉,当年在闺中的时候,她的针线可是家里姐妹中最好的。 姐妹?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姜氏摆了摆脑袋。 最后的针脚收好以后,林蕙便把新衣服穿上了,迫不及待的跑去元毅面前。 “好看。” 厚厚的冬衣能好看到哪里去,但是一个想听,一个愿意说。 “母亲跟你投缘。” 自小,无论是他还是欣儿,都没有得过姜氏的喜爱,可是也没办法嫉妒,谁让那个人是蕙蕙呢。 她今日来是送美容皂的,洁牙宝,洗衣皂,早就给过了。 元欣看着林蕙送来的美容皂,不禁汗颜。 想她昔日也是尚书府的千金小姐,洁牙宝,美容皂刚传进京城那会,她也跟风用自己攒了好几个月的银子买了一份。 想要长期用,她也是用不起的,哪知现在林蕙却是不要钱的送给她们。 也难怪大哥那么欢喜林姑娘了。 有钱有颜,不仅大方,还有那么多的奇思妙想,换她是个男子,她也会情难自禁的。 京城人口多,有钱人更多,消耗力也大,没过几日,这一批美容皂很快就售罄了。 洗发香波被徐掌柜一番吹嘘,什么京城独一份,连哄得安远杰一个人就把五份包圆了。 徐掌柜照着林蕙说的,先把价格抬高了再给一定的优惠价格,只是这国公府的三公子不是爽快之人,直接给杀了个半价。 “我的爷啊,半价这东西是真的不赚钱了,小人只是一个掌柜,做不了那么大主的。” “徐掌柜你说能便宜多少。” “一份洗发香波优惠一两银子,再多小人就不能做主了。” 玉祥楼在京城开了这么久,一直都没有人知道背后真正的东家是谁,只隐隐有传言其背后是某个隐世大族,具体是哪一个更是无人知晓了。 虽然国公府是这京城最顶级的权贵,但其实安远杰的月银并不宽裕,平日串街溜巷都是吃白食的多,反正在这京城里,最不缺对他拍须溜马之人。 即使是个混不吝,也知道不可太过得寸进尺,且这京城独一份的东西,他可是有大用处的,贵点就贵点,用对了能得到的好处可不止这点银子。 “总价再少十两银子,行的话就全给我包起来。” 徐掌柜假装很为难的道,“三公子可真是为难小人了。”一边诉苦一边吩咐人去把东西打包好。 “掌柜的,下回再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可要第一个知会爷啊。” “小人晓得的。” 徐掌柜含泪怒赚好几十两。 出了玉祥楼,安远杰径直回了国公府,找了自己最爱的小妾,让她试用一番。 “爷是在哪里得的这等好东西?”小妾试用过后,惊叹道。 安远杰不答,只招来侍卫,让他把东西送两份到宫中,一份给太后,一份给贵妃,剩下的孝敬了国公夫人一份,其余的都先留着了。 连最宠爱的小妾,也只最开始试用那一回,就算是求也没用,扰得安远杰烦了直接一个月没去她的院子。 不过六七日,宫中的赏赐就来了,有赏银也有物件,果然这一下就赚回来了,且这宫中的赏赐更是一种脸面。 就连国公夫人,招他去问了这些东西的出处和价格后,高兴之余也给他涨了不少月银。 进入冬月以后,林蕙去集市买了整整一头猪,做了不少腊肉,还有香肠,她的香肠是五香味的,熏好后,清洗干净,再煮熟切片。 这香肠最好的味道是趁热,凉了自带的油脂就凝了,就不好怎么吃了。 每回得了好东西,她都会先给元家送去。 香肠除了给元家的和给自己吃的,其余的,全部留给徐掌柜,让他给伙计们加餐。 天凉,蔬菜也没有多少,除了萝卜白菘,就是咸菜,干菜。 她们吃的酸菜,咸菜,干菜都是天气好,林蕙来玩时,带着元欣和春杏一起腌制的,元大元二元毅就只管打水,洗菜,搬运。 芥菜不仅腌了两大坛子酸菜,太阳好的时候又切细了,晒半干,用盐揉过后装坛就是咸菜了,不仅可以炒着吃,还能凉拌。 萝卜切片,晒干了收起来,吃的时候用热水泡发一下,不管是煮着吃还是炒着吃都是很不错的。 这日,林蕙用篮子装了一篮子柑橘,一大筐腊肉和香肠。 铺子里伙计驾车把她们送到元家所在的巷子口,并帮忙把东西搬进家门。 这时,元家门口正有人登门造访,一个漂亮姑娘带着应该丫鬟站在门外。 看她的穿着,应是非富即贵,林蕙见到她的第一眼,脑袋里一闪而过四个字,玉貌花容。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闺秀? 姑娘也在打量她。 “想不到此人竟生得如此俊。”段如嫣心道,还以为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土妞。 那日没有近距离看,只看到个大致,现下倒是瞧得清清楚楚。 不整日风吹日晒的做农活,林蕙也养白了不少,论五官气质,她本就是林家这一辈中,长得最好的那个。 林有贵是林家上一辈中长得最好的,她完美遗传了她爹的长相,她娘的身高。 段如嫣在这京城中,从未见过哪家闺秀,年纪轻轻,一身玄衣的。 可面前的人,不仅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玄衣,还完美驾驭。 第71章 情敌? 林蕙:我也不喜欢穿玄衣啊,这不白色咱也没那仙气,大红大紫当权者又不让我们穿的吗。 唉,这可恶的封建王权! 今日元二守门,段如嫣来访,他没有放人进去,现下正去给元家人通报。 他心里,自家少爷和林姑娘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这劳什子段小姐,烦人! 元家刚落难的时候不来,现在来做什么? “她怎么来了?”柳姨娘和元欣都很意外。 母女俩不约而同的看向元毅。 “姨娘看儿做甚?” 又不是我让她来的,她想来,我还不想见呢! 说完,便进了自己屋子。 一起和元二出来迎的是元欣。 没想到,今日来的还有林蕙。 “蕙姐姐,嫣姐姐,外面冷,快进屋。”这下不想请人进去也不行了,总不能当着林蕙的面在这把段如嫣拒之门外。 “您先请。”林蕙对段如嫣礼貌道。 林蕙来元家,向来是不需要请的。 进得里院,元家一家人都在屋里猫冬。 元毅不在。 “蕙蕙,段姑娘,你们怎么来了。”柳姨娘起身相迎。 里屋,元毅听到柳姨娘叫林蕙,一颗躁动的心终是按捺不住。 “柳姨,是嫣儿来晚了。”段如嫣说着说着眼里竟然泛起了泪花。 林蕙无语,好好的,哭什么哭! 要是她大舅娘在,不怼死你,大舅娘最忌讳谁去别人家哭,最是讨人嫌! “元,元老爷,姜夫人,嫣儿今日不请自来,还想见谅。”段如嫣下意识的准备脱口而出元尚书,好在她转弯得快。 元朗倒是说了一句请坐,姜氏压根就没有理她。 只让林蕙赶紧去她身边坐着烤火。 “蕙蕙,快过来烤火,冷,别给冻坏了。” “欣儿,这是?”段如嫣一脸雾水的向元欣问道林蕙的身份。 “这是蕙姐姐,是我大哥的未婚妻。” 果然如此,段如嫣放在袖子下的手紧了紧,面上却装得若无其事。 “不知姑娘贵姓。” “姓林,双木林。” “那我就叫你林姑娘。” “都可以。” 林蕙把带来的腊肉香肠交给春杏放到灶房去,又把一篮子柑橘,放在客桌上,招呼大家吃橘子。 段如嫣也是心下诧异,柑橘虽说不是名贵水果,还是有很多人家吃不起的。 更何况林蕙拿出来的是一篮子,不是一两个,那一篮子足有好几十个了,看来是她轻敌了。 轻敌了又如何,她段如嫣是那般容易放弃的人吗? “这是给元老爷的茶饼,这是给欣儿妹妹和两位姨的美容皂,都是玉祥楼才有的独一份。”她也不示弱的,把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 这些东西,她可是花了好几个月的月银的。 元家没变故时,段如嫣和元欣是闺中好友,那会她记得,元欣买一块美容皂都肉疼得不行。 “段小姐,这些礼物太贵重了,我们受之不起。”姜氏不咸不淡道。 屋子里其他人更是,一整个愣住了,他们能说美容皂,她们已经有了吗? 还有那个茶饼,他们也不需要啊。 林蕙舍得银子,元家的吃用已经比大多数人家好太多了,茶水,点心都是不缺的。 “不知段小姐是为何事屈降寒舍。”元毅从里屋出来,言语也比往日更冷淡。 他也不想问她怎么找到这里的,反正以如今的段府,不过是想找个人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就是来看看欣儿,还有,你。”一双美目,暗含秋波。 林蕙,“???” 这难道是他前任相好? “段小姐还是不要折煞我儿了,他哪里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柳姨娘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如今我们两家有如云泥之别,段小姐还是少和我们来往的好,以免连累了你。”为了儿子以后的幸福,今日她就唱这个白脸。 这话说得可算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段如嫣没想到,自个真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自讨没趣。 “柳姨是在怪嫣儿来晚了吗?” “段小姐,柳姨也是为你好,当下我们,确实不适合来往。” “嫣儿晓得的,柳姨还是心疼我的。” 都是戏精,谁还不明白对方那点心思,双簧可比独角戏有意思多了。 “你能来看我们一眼就很好了,其他的我们也不能奢求,如今你也看到了,我们过得很好。” 很好?很好就是曾经的尚书府大公子窝在家里猫冬,很好就是区区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看门的都只有一个吗? “欣儿这手,都糙了,你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段如嫣捏着元欣的手道。 要说林蕙心思直,现在也看明白了些,这段小姐,心思真是不简单啊。 好好的一个美人儿,怎么偏偏长了一张嘴呢! “人在什么处境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元欣直白道。 在她们家举步维艰的时候,你段如嫣在哪?现在又要来挑拨离间吗? “你也觉得很好吗?”段如嫣见柳姨娘和元欣都不站自己这一边,居然把话头转向了元毅。 “很好,因为我有全天下最好的爱人。”元毅的语气异常的坚定。 一双星目含情脉脉的看向林蕙。 林蕙被他看得老脸一红。 段如嫣:简直是自取其辱! 元欣更是不解,自己大哥从来没对段如嫣有过任何的情意,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问出那话的? “嫣儿晓得了,柳姨,欣儿,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完向柳姨娘递过去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五十两,已经是笔不少的钱了。 “无功不受禄,我们生活暂且过得去,只能多谢段小姐的好意。” 柳姨娘并没有接,段如嫣又把它给了元欣,元欣也是说了一番客气话婉拒了。 她也不再多劝,又说了两句客套话便离去了,只留下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段小姐,劳烦把你的茶饼和美容皂带回去。”元毅不客气道。 这一刻,元欣心里快要气炸了。 最憋屈的是,你明明生气了,却不能发作出来。 好,你元毅,元家,好得很! 第72章 不存在的 “蕙蕙,姨娘敢作证,我儿和那段小姐并无半分瓜葛。”柳姨娘信誓道。 “没啥。”她并不在意。 “真的,蕙蕙姐,欣儿也可以作证。” “我相信的。”即使真有什么也没关系,她并不要求,元毅在遇到她之前,必须没有欢喜过任何人。 不是谁都能在合适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段如嫣离开后,柳姨娘留林蕙在家吃晚饭。 到灶房里看到林蕙送来的腊肉香肠,柳姨娘便问香肠要怎么吃,腊肉她倒是会做。 就是这个香肠,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洗干净,放锅里烧热水,煮熟后,切薄片。” “就这样?”柳姨娘没想到这么简单。 “对,不过记得冷得很快,冷了也容易积油,可以煮好切好后放在热水锅里保温。” “这个我晓得的,天气凉,菜都是这样做的。” 元家有一间专门给林蕙留的屋子,即使她从来不在这里留宿。 不过偶尔,她也会在这里午睡小憩,林蕙现在就在屋里想事情。 她从枫阳县出发时,全部的身家都带上了,零零总总已经花了快百两了,好在一下又进了些,不过还得想办法搞钱。 上回徐掌柜跟她说,这个月的白蜡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她要是能再供应点就好了。 白蜡空间有不少存货,市面上也有白蜡是白蜡虫为原料制取的,她的蜡烛最好的叫法应该是石蜡,但此时还不适合更名。 她也不担心会有竞争对手,即使你偷方子去也没用,因为原料的问题就解决不了。 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连身后有人都没察觉。 突然,腰上多了一只手,吓得她一个激灵,抬手就给人拍下去了。 “蕙蕙,是我。” “我知道,逗逗你。” 元毅看她一直在想事情的样子,还以为是在想刚才的事,就想抱抱她,哄哄她。 “那个段小姐,在去枫阳县之前,原本我爹是想给我们订亲,不过我给推拒了,后来你都知道了。” “我与她并无半分私情。” 如果没有做那些奇怪的梦,可能元毅如今已经和段如嫣因为父母之言,媒妁之言而成亲了。 可是命中注定的人,即使千山万水,也终会相遇。 “我信你。” 元毅看段小姐的眼神确实没有半分情意,他不是多么绝情的人,两人相识好几年了,他的性子,她还是清楚的。 没有爱过就是没有爱过,他是不屑于去伪装任何的。 元毅的一双眸子,亮得出奇,这和平时的他是不一样的,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得到了原谅。 那样的欣喜,又似有万千星辰。 其实他一直都是用这样的眼神这样看林蕙的,但林蕙总是选择性的忽略,因为太容易让人沦陷了。 “别那样看我,我怕我忍不住。” “那就不要忍。” “你说的啊。” 元毅点点头,就像一个索糖的孩子般。 林蕙一把扣住他的脑袋,按低了点,这样就不用踮脚了。 “蕙蕙,嫁给我。”真的不想等了。 “好,回枫阳县就嫁给你。” “嗯。” 元毅把脑袋放在她肩膀上,双手揽着她的腰,什么也不做,就这样静默着。 柳姨娘和元欣都担心两人会起嫌隙,最后发觉是她们自己想多了,那两人的样子哪里像会生嫌隙的,比以前还更亲密了些。 林蕙:误会什么的是不存在的,难道你嘴是做摆设的吗? 再说段如嫣这边,已经气到肝颤了,她欢喜元毅一事,所有人都知道。 因为哥哥和元毅是好友,年少时她跟在哥哥身后时见过他一次,仅一眼便念念不忘到至今。 后来她便去接近元欣,又讨柳姨娘欢心,甚至还厚着脸皮去求主母,到元家去提亲。 可收到的回复是什么,元毅说他无心成家,好,她等。 只是这等来的是什么,是他身侧已另有佳人,不,说佳人都是抬举,一个村姑而已。 她堂堂尚书府的大家闺秀,竟然连一个村姑都比不过。 还说什么全天下最好的爱人,对自己来说真是莫大的折辱。 “全天下最好的爱人吗?” “呵,那就让她变成最不好的。” 一个毒计已在悄然酝酿。 … 寒冬腊月,林蕙没什么事做,跑元家比以往勤了些,基本是给送东西去。 上回她送来的腊肉和香肠,受到了元家人的一致好评,她回去又制了一些,今日就是来给她们送东西的。 元家所在的这条巷子,因为都是独栋小院,就只有五六户人家,天寒日冻的,巷子里平日也很少有人出来游走。 巷子紧邻着就有一条死胡同,今日林蕙和春杏还有一个玉祥楼的伙计,三人才到这胡同口,便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三个彪形大汉。 像这样的人,林蕙她们也不会主动去招惹,只避着点走就好了。 可是,人就是专门来找你的,你怎么避得掉? “大哥,这三人,到底是哪一个。”其中一个汉子问道。 “你不看了画像了吗?” “也对。” 三个大汉嘀嘀咕咕的,林蕙听不清,也不管,跟自己没关系的,都不要好奇就是了。 挡了路绕一下就是了。 “不许走。” 啥? 三个大汉一字排开,巷子本就窄,很快就把她们逼进了死胡同里。 敌不动,我自然也不能动,两方都互相死盯着。 很快,三人中一个就沉不住气了,“大哥,上。” “上,抓活的。”带头的打了个手势。 林蕙不会武,伙计和春杏她也不清楚,正在想要从何处下手时。 没想到,一旁的春杏出手了,好家伙,软萌甜美瞬间变身隐藏高手。 春杏和伙计一左一右把林蕙护在身后,伙计是个三脚猫,不一会儿,便被打倒在地了,春杏还在和另外两人搏斗。 这三人不比此前在路上遇到的匪徒,武功参差不齐,这可是实打实的练家子。 练家子过招,都是拳拳到肉。 伙计倒下后,那人直朝林蕙袭来,眼看着近在咫尺,后腿却被人死死的抱住了。 第73章 平安符 局部麻醉只能限制一部分行动力,她身手不够,怕准头不好。 且现在是在京城,真搞出什么事,太难脱身了。 但还是想也没想的,照着那人痛处狠狠踢了一脚。 “毒女!”那人登时目露凶光,那样子恨不得把林蕙给撕碎了。 伙计已经被又踹了一脚,正好踢到面上,牙齿当时就被踢掉了好几颗。 林蕙那一脚,虽然杀伤力十足,但对真正的练家子来说,还不至于让人失去行动力。 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刚触到她面前,便见她身上发出了一阵淡淡的微光,瞬间那人便被弹到了墙上。 顾不得多想,林蕙赶忙把伙计拉起来,又趁那人吃痛的当口,朝着那人身上洒了一些酸,她控制着量的,只是能让人暂时无心来管她们。 “啊。”那人赶忙捂眼。 不好意思,有一滴不小心洒到眼睛了。 “老大。” 另外两人见自家老大痛苦的样子,也分心了。 春杏趁此,速战速决,很快就把人打趴下了。 “毒女,我跟你拼了。”他们口中的老大已经疯了,拿着短刀胡乱的扫来扫去。 解决完了那两个,春杏便来帮忙,林蕙和伙计则是去把另外两人拘起来。 因人手里有刀,还是胡乱在挥,春杏也只能一边躲避着,一边瞅准时机,一把抓握住后,先把胳膊卸了。 只听得骨头硌硌作响。 没有绳子,春杏把那老大解决后,又给另外两人卸了胳膊腿。 这个胡同离元家里已经很近了,但是,林蕙不想去惊动他们。 此时的三人就犹如一滩烂泥,只能任人宰割。 “回去玉祥楼。” 以免他们挣扎,引来麻烦,林蕙给三人注了麻醉,她们今日本就是来送东西的,麻袋倒是有好几条。 把东西倒出来,将人装进麻袋,又和春杏重新把马车布置了一下。 伙计受伤了,春杏赶车,很快就到了铺子。 玉祥楼商铺后面有栋一进的小宅院,宅院和玉祥楼后院是相通的,林蕙往日便和春杏住在这里。 三人从侧门进了院子,春杏赶忙去找来徐掌柜,让他先安排人去找郎中来给伙计看伤。 徐掌柜照做,不过他没有去找郎中,他自己就会一点医术。 至于那三个人,林蕙先是给人清洗了眼睛和腐蚀的伤口,因为不够及时,也不知道会不会引发什么眼疾。 没有什么好愧疚的,她可是差点都被人杀了。 想到刚刚的事,心里有疑,翻出荷包一看,果然。 平安符已经化为了齑粉,她以为血光之灾是遇到劫匪那一次。 没想到,竟然是应在这儿。 若是有缘再见,她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位小道长。 找了个空的屋子,先把人关起来,容后再审,她现在最关心的是伙计和春杏的伤势。 “徐掌柜,小伙计怎么样了。” “还好,没多大事。”徐掌柜如实说道。 春杏搏斗一番已经很累了,林蕙让她好好休息。 “蕙蕙,我不累的,再打两个都没事。”春杏自信的说道。 “若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一定要跟我说。”林蕙还是不放心。 外伤好发现,就怕有内伤。 “晓得了。”春杏微微笑道。 得了徐掌柜允许,林蕙进到屋子去看小伙计。 “小兄弟,你叫什么?” “小人,号十三。” 他生来就没有名字,只有排号。 “十三,多谢你。” “你是东家,保护东家是小人该做的。”十三说道。 “你好好养伤。” 说完又出来交代徐掌柜,“徐掌柜,只管用好药。” 三人又来到关押歹徒的屋子。 “你们是谁派来的?”林蕙愤然问道。 说不生气是假的。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自然也得替人守密。” 应该是小弟的其中一人道。 “呵。”林蕙一声冷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看来不是普通歹徒了,也不能报官了。 “徐掌柜,查查他们身上还有没有其他人命案子,若是有,直接剁了丢乱葬岗。” 对敌人,永远不能心慈手软。 至于替自己查背后之人,她没有说。 换她想买凶杀人,必定是要通过层层中间人。 哪那么容易查到。 “是。”徐掌柜恭敬道。 虽然她没提,但不代表徐掌柜和春杏就想算了。 哼,敢把主意打他们玉祥楼东家头上,就算是表面东家,也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毒女!”歹徒呸道。 咔,春杏手起刀落,只见那人,满嘴污血,终是再说不出一个字。 而一旁的林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 天气寒冷,她们基本每顿都有一个锅子,只简单的用肉烧一个汤,煮点白菘或者豆腐。 再炒一两个小菜,油水也足。 姐妹俩一边吃锅子,一边议论今日之事。 春杏心中倒是有一个想法,但是没有证据,她不能说。 “蕙蕙,我会替你报仇的。”她安慰林蕙道。 “谢谢你,阿杏。” 想杀我?那就得做好被我反杀的准备。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一连两日,林蕙都没有再出门。 这两日,她和春杏一直在对那三人严刑逼供,林蕙把她能使的手段都用尽了。 终于,其中的小弟受不住了,不过也只招了个老婆子出来。 原来,前些日子,有人通过中间人找到他们三兄弟,让他们每日到石榴巷口去等一个人,还给了那人的画像。 “哈哈哈,那人可是让我们兄弟几个,想怎么爽就怎么爽,最后还要扒光了扔大街上。” 哪知他们三兄弟,替人作恶无数,终是踢到了铁板上。 咔,又是手起刀落,那人,再也说不出任何污言秽语来。 春杏心疼的看向林蕙,“蕙蕙。” “我没事。” 结合线索来看,这上京城想要她命的人,又是以这种手段的。 一定是女人! 只有女人知道,女人的七寸在哪里! “阿杏,去找徐掌柜来,这三人,可以去见阎王了!” 不,他们没有资格见阎王。 “段。” 林蕙在纸上写下一字,并圈了起来。 第74章 因果 这厢,徐掌柜也把查到的结果告知了林蕙。 还真是段如嫣。 “还得对亏了春杏和十三。”要是没有他们,想必那些人已经得逞了。 “保护主子的安危,是我们做下人的职责。” 林蕙很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但是她清楚,不可以。 毕竟对方是尚书府的小姐,用她对付自己的法子还击回去,想都不用想,段府一定会查到她头上。 再者事情若是做得不够干净,可是会有一屁股的麻烦。 且这个事情它不仅要做得干净,更要一击致命,不然以后就是给自己增加敌人。 她能想到的,只有意外或者自尽,这些都需要精准设计,她也没那智商。 一步踏错,很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无论哪一种,林蕙知道,自己都是在以卵击石。 可是,对方不仅想杀她,还要折辱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 今日的段府,翻了天了,因为她们的六小姐,突然的上吊自尽了。 也不算突然,还是留下了一纸遗书的。 大意是她当年打杀了一个丫鬟,日日受其冤魂困扰,不得安宁。 终是不堪其扰,选择一命偿一命。 段府报了官,官府给的结案是,自尽,段府只能自己查,最后查了小半月,还是一样的,自尽。 段如明也很疑惑,好好的,小妹怎么会自尽呢? 自家小妹的性子还不清楚吗? 一命偿一命?不可能的,她比谁都惜命。 愧疚之心?更不可能的,她只会嫌把人打得不够惨。 这恐怕是针对他妹妹的一个计,让人憋闷的就是,你明知这是一个计,却无可奈何。 仵作也验过了,小妹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他相信,没有天衣无缝的计谋,而是他们暂时查不出来而已。 想到小妹那时让他查的一个人,他不自觉的在纸上写下了林蕙二字,陷入了沉思。 “真的是她吗?” 如果是她的话,他不会查不出来的,一个在京城没有任何背景和势力的农家女,不会有那么大的能量的。 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还是照着线索去查了。原来,真是自家小妹先买凶的,只是那几个人到底有没有成功,他也不清楚了。 那三个人就像凭空消失了般,城中找不到一点他们的踪迹。 这才是可怕之处,说明林蕙一定不像表面那么简单。 能把三个凶恶的杀手,在这上京城中抹掉的人,不知小妹怎么会想要去买凶的。 段如明头一次觉得后背发凉,要是小妹还活着,也不知她有没有后悔那日的决定。 他比段如嫣冷静,实力在自己之上的,哪怕是吃哑巴亏,也只能先忍着。 “先到此为止。”这话是他对自己说的。 即使小妹的死,与林蕙有关,他现在也报不了仇。 再像嫣儿一样,买几个人去把她杀了吗? 呵,只会给人送人头罢了。 说不得把人惹毛了,反过来逮尚书府一口都有可能。 “只是自尽,太便宜她了!”春杏不平道。 林蕙想过好几个给段如嫣的死法,她原是想引她去礼佛,回来的路上,摔死,一想到佛门乃神圣之地,还是不要轻易冒犯。 还想过,给她用致幻物,让她去街上,和陌生男人拉扯,但是转而一想,她幻想的对象不是元毅吗? 最终,把药用在了诱导她自尽。 “自尽,是便宜她了,但她总归是死了。” 她不可能不报复段如嫣,如果只是简单的报复,往后定会是无穷无尽的阴谋诡计等着她。 所以,必须一举要她命! 段家人的人物性格,她们也是做了调查分析的。 首先,段尚书不会重视一个庶出女儿的死。 其次,和段如嫣一母同胞的亲兄长段如明,是个沉着冷静的,就算他查到是林蕙,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轻易来复仇的。 尚书府六小姐的死,终是没能在这偌大的京城,掀起一点水花。 林蕙作为一个有现代灵魂的人,杀人犯法,她是犹豫过的。 直到,林二狗突然给她放了一段影像。 有句话叫,前世因,后世果。 她看到的影像里的自己,被林有贵抵给了赌坊,赌坊又辗转把她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带着她一路上京,临近京城时,她逃跑了。 她一直跑,一直跑,先是在密林中遇到了一支着盔甲的队伍。 不敢上前,只得继续调头跑。 还是不小心惊动了他们,队伍里的领头人亲自来抓她。 她一刻都不敢松懈,拼了命的跑,荆棘把她全身都刮伤了,不能停。 终于,跑出林子,她看到河边停了一辆马车,她想也没想的钻了进去,这辆马车有遮挡的帷幔,追她的人和马车的主人交涉一番,把她揪了出来。 她唯唯诺诺的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林蕙听不到影像里的声音,只看到最后她跟马车的主人回去了。 那人,便是元毅,并为她取名小满。 再后来,她看到元毅娶了段如嫣,变天后,元家被抄家,元毅与段如嫣和离。 影像里的元毅没有入朝为官,元家倒了后,姜氏早早的就自尽了,元尚书因为没钱医治,伤口恶化,也没有坚持多久。 元欣和柳姨娘做针线活,去绣坊的路上,失踪了。林蕙则是在洗衣坊替人浆洗衣物,元大元二去做苦力,元毅摆了个代写书信的摊子,还时不时遇到以前的旧识奚落。 在风雨来之前,元毅给她和元大元二安排了后路。 元家是清流之家,说是安排后路,不过就是替她们脱了奴籍,又置了两间小屋子,仅够安身立命。 在一个寒冷的傍晚,她和元毅回家时,在巷子口看到了三个人。 那时的她们,只会跑。 在反抗时,她被歹徒一脚正中心口,本就羸弱的身体,立时心脉尽损,元毅也被捅了好几刀。 下工回家的元大元二,拼尽全力把歹徒手刃,可仍旧是于事无补,元毅和林蕙双双殒命,兄弟俩把她们合葬在城外西山上后便离开了。 第75章 谈生意 画面一转,段如嫣亲自指挥人,掘她坟,鞭她尸,还有一个满脸鬼画符的道士在作法。 丧心病狂! 后来有一个游方的小道士,路过此处,见他前后左右,观察了一番,也开始施法,许是他年少,学术不精,亦或对方布的咒太过难破,喷了一口血后,画面便戛然而止。 看完影像的林蕙,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是我的前世?” “是。” 林蕙不想问林二狗为什么能有她的前世影像,空间本就是超脱常理的存在。 注定是仇人的人,还是早解决早安心。 林二狗给她推荐致幻物,是后世才提炼出来的,现在除了超级神医,估计没人能诊得出来。 她刚接过东西,收益值一下子全部归零了。 “林二狗!” 你可没说这么贵,还搭上我的全部收益值。 “宿主,罚没全部收益值才能平衡空间法则。” 林蕙想那样也好,免得她更不心安。 空间能给她看人情因果,说明也是默许她复仇的。 她一直都清楚,林二狗应是有自己意识的。 只是不知道,这到底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徐掌柜,你说段家能请到神医吗?” “不能,即使段家如今贵为尚书府,也是轻易请不到神医的,林姑娘放心。” 这天下唯一的神医,只有他们主子请得到,不过这话他没说出来。 “请不到就行,徐掌柜,这个是致幻物,可使人在自我意识的驱使下自尽。” “不过要控制好剂量,被查出来也没关系,他即便把大梁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这东西的出处。” 这时候肯定也是有致幻的药物的,只不过,不同的致幻剂症状是不一样的,这都上千年后才搞出来的东西,他能查到才怪了。 在徐掌柜和春杏的协作下,这事很快就成了。 “段如嫣死了。”林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昨日因,今日果,她要是不先起歹念,也不会有这般结局。”春杏开解道。 “我就是在想,她会不会去阎王那告我状。\" “她敢!”春杏冷冷道。 林蕙朝她笑了笑,轻轻掸了掸外衣上不存在的灰尘,“走,去会会秦老板。” 秦老板是徐掌柜介绍的,林蕙此前让他替自己寻找一个有实力的富商,徐掌柜便向她推荐了这个秦老板。 两人通过暗道进到商铺后院,秦老板和徐掌柜已在客间等候着了。 “真是对不住,徐掌柜,秦老板,小弟来晚了。”一到地方,林蕙便一脸歉意的走进去。 “想必这位便是林老板,真是少年英才啊。”一道好听的男声响起。 “秦兄谬赞了。” “秦兄,容在下为你们介绍一二,这位,便是林老板,林小兄弟,这是秦老板。”徐掌柜在他们中间道。 “秦兄,小弟这厢有礼了。”林蕙向对方行了一个拱手礼。 “林小兄弟多礼了,快请上座。”秦老板也回了一礼后道。 林蕙没有坐主座,见此,徐掌柜和秦老板也没有去坐上首的位置。 斟茶的丫鬟把茶水点心备好后,在林蕙的示意下,全都退出了屋子,只除了春杏。 秦老板是个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的年轻男子,样貌也很斯文,乍然看上去倒不像个商人,反而更像个秀才。 “秦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徐掌柜已经跟你说过我的情况了。”拐弯抹角她向来不惯。 “林小兄弟快人快语,秦某也不跟你打弯角,就是,想先看看东西。” 东西好不好,他也要先见到了实物再说。 林蕙示意春杏把提盒打开,拿出里面的护肤甘油等,又一一把瓷罐盖子揭开。 徐掌柜早就得过林蕙送的护肤甘油了,春杏更是甘油,懒人霜,洁面乳全套都有。 秦老板却当下诧异不已,胭脂水粉他也见过不少,因他自己就是做胭脂水粉生意的。 如此澄澈漂亮的胭脂水粉,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头一回见到。 “这…” “秦老板,这个是甘油,每日早晚取少许涂抹于脸上,可以滋润皮肤,特别是这干燥的冬日,手脚皲裂也可用它,还不挑肤质,人人皆宜。 这个是懒人霜和洁面乳,懒人霜不仅可以提亮肤色,还能改善暗沉,对于不喜繁杂妆容的人来说,这个可最适合她们不过了,洁面乳是搭配懒人霜使用的,每回用过懒人霜后,在入睡前,都需要用洁面乳把脸洗净。” 一番仔细的说明后,秦老板早就意动了。 “看来秦某今日,这桩生意必做不成了。” “不着急,秦大哥,这几样,今日就先送给你拿回去试用,若觉得好,我们再谈合作也不迟。” 她只要在回枫阳县之前把这生意谈成就行了。 秦老板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林小兄弟,不出三日,秦某必给你答复。” “三日后,小弟在此煮水候您。” “好,秦某必不负约定。” 林蕙和徐掌柜把人从侧门送走,“秦兄,慢走。” … 三日后,秦老板如约而来,这回,他没有犹豫的,直接跟林蕙谈起了合作。 “从我这里,甘油每罐两百文,懒人霜和洁面乳每罐五百文,至于秦兄想要在这京城定多少价,全凭你自己决定。” “没有少了吗?”秦老板问道。 “没有,林某的东西向来都是不二价,若是秦兄不放心,小弟可先预借十份给您,你先拿去看看效应再说。” “不用预借,林小兄弟,你先给我拿二十份货,今日便可银货两讫。” 秦老板自那日从林蕙这里拿了东西回去,给家里夫人试用,夫人连连称赞,直问他在哪里得来这等好东西的。 他自己个也在手脚上涂抹了一些甘油,心想,果然林小兄弟诚不欺他。 他相信,自家胭脂水粉铺子有了这几样东西的加持,定能让他在这上京城,更上一层楼。 生意谈成,林蕙欲请徐掌柜和秦老板去食楼吃一顿,几人谈笑着从侧门走出。 第76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元大哥,你怎么来了?”林蕙惊喜道。 “来看看你。”元毅强忍住心头的酸涩。 “那一起,去吃点?” “不了。”元毅拒绝。 林蕙无奈上前几步,走至他面前,把手掩在袖子下,伸手轻捏了捏他的手指,温声细语道,“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元毅对这样的林蕙,没有半分抵抗力。 只得乖乖跟着林蕙走,几人寻了个气派的酒楼,订了一间包厢。 林蕙从来不喝酒,也不打算喝酒,奈何今日气氛好,又有元毅在,心中各种苦楚,洋洋洒洒几杯浊酒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 还没等到散筵席,林蕙就撑不住了,元毅和春杏赶忙扶住她。 “对不住了,秦兄,小弟不胜酒力。”林蕙歉意道。 “无妨,林小兄弟,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秦老板也是个爽快人。 “小弟敬您。”林蕙端起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徐掌柜见状,连忙打圆场,这顿饭,也到此结束。 出了酒楼,徐掌柜送走秦老板,元毅不放心林蕙,只得和她们一起回了小院。 一进小院,元毅便把林蕙打横抱起,吩咐春杏去煮醒酒汤。 “元毅,我好喜欢你,真的好喜欢。”林蕙在他怀里嘟囔着。 “我知道,我也好欢喜你。” “那日,我带了新做好的腊肉和香肠,原是想给你们送去的,才到巷口,便被劫杀,你知道吗?那些人,他们不仅想杀我,还想侮辱我。 好在有阿杏和十三,不然,你又差点再也见不到我了。 徐掌柜查到是段如嫣,后来,我就把段如嫣杀了。” “对不起。”元毅很想扇自己两巴掌。 此刻的元毅,说什么都是苍白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他。 可笑他刚刚还在为蕙蕙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吃醋怄气。 蕙蕙历经生死的时候,他在哪里? “我犯了杀孽,死后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林蕙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他。 “纵使是堕地狱,我也会陪着你。” “嗯,那个秦老板,是我拜托徐掌柜介绍的合作人,我想把悦己里的甘油等,也卖到京城来。” 元毅嘴唇浅浅的在林蕙额头挨了一下。 “晓得了。” 若人真的有前世今生,林蕙很怕。 她怕元毅有前世的记忆,因为种种事情表明,元毅即使不是有全部前世的记忆,肯定也记得一些,或者像她被林有贵砸晕那次,做了关于前世的梦。 前世元毅和段如嫣可是真夫妻啊,真夫妻,多少也会有点感情的? 怕,也得坦白,她更想看看,元毅的心。 现在她知道了,“世间尔尔,我唯爱你。”林蕙表白道。 元毅也不甘示弱,“执子之手共白头。” 春杏:警告你们虐狗! … 在枫阳城的林家人,终于在腊月下旬,收到了林蕙寄来的书信。 “起耀,快念念,你姐信上都写了些啥?”何氏现在的心情无比激动。 林起耀和余安的激动之情也不比她少。 天知道,自从大姐去了京城,两颗小心肝就没落下过。 “父母亲大人膝下。” “见字如面,蕙在外皆顺也,吾弟起耀,上孝父母高堂,下则兄友弟恭,切记,春暖花开日,燕子回巢时,吾之亦然,勿念。” “敬请福安。” “都说了些什么?” “大姐说她在外面一切顺利,还让我要孝顺你们,和余安兄友弟恭,等到明年春天,她就回来了。” “顺利就好,顺利就好,顺利就好。”何氏一连说了三遍。 “蕙蕙吉人自有天相,我们现在就只管安心等她回来就好了。”刘班头宽慰何氏道。 “娘,刘叔说得对。”林起耀也赞同道。 “起耀说得对。”余安也跟着点头。 林家的这个年,因为收到了报平安的书信,再不是终日提着一颗心了。 林蕙不在枫阳县,于娇兰也不好意思去林家,作坊放假以后,何氏还是派了人来把她接回去。 转眼,除夕将至,无论是京城的元家还是枫阳城的林家,都是从早忙到晚,准备了满满大桌子好肉好菜。 元家的年夜饭,邀请了林蕙来和她们一起度除夕,她们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林蕙了,还以为是哪里惹了她不快。 林蕙帮着做饭,除了炒菜,她还做了锅子,天气太冷了,全是炒菜很快就凉了。 年夜饭的锅子就不是平日的白菘豆腐汤锅了,还有红烧猪蹄,鸡,鸭,都是干锅的。 铁架和铁锅都是她为了年夜饭特意去铺子买的,没有干锅架,只有三足铁炉子。 最小号的,勉强也能凑合用,那么几个炉子都烧炭,飘起的灰太多了,干锅她用的固体酒精块。 前有美容皂,洗衣皂,白蜡,元家人现在对林蕙拿出固体酒精块一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只以为又是她新研制出来的。 反正她们永远也不知道林蕙脑袋里到底装了多少奇思妙想。 只要没有完全超脱他们的认知,他们都能接受。 这世上能工巧匠,神医妙手,多的是奇人异士,而林蕙,就是她们眼中的奇人。 春杏真正的身份是王府自小培养有身手的下人,早就不知道家人在何方了。 从到京城开始,她就被徐掌柜安排在林蕙身边。 两人可以说共度过生死,虽是名义上的主仆,林蕙却是把她当好友的。 这一年,就这样在波折中过去了。 她们在京城已经滞留得够久了,是该回去的时候了。 “元叔,柳姨,不知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们去枫阳?”姜氏她已经问过了。 大学士府已经倾覆了,姜氏说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林蕙在哪,她就想去哪。 元家都是京城本土人士,乍然让她们背井离乡,许是有点为难人。 林蕙是不可能留在京城的,元毅对去枫阳也没有异议,许了她一生,自然是她在哪里,哪里就是他的归宿。 “父亲,姨娘,儿会跟蕙蕙一起去枫阳。” 柳姨娘也知道林蕙在枫阳城,定是比在京城自在。 第77章 归途 自古都是女随男,怎么她们家现在要反过来了吗? “我在枫阳城有一栋三进宅子,如果你们愿意,那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 至于她自己,再建一栋就是了。 “若是你们留在京城,以后天各一方,有什么事也没办法及时赶到。” 元朗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一旦元毅跟着林蕙离开,元家在京城想要起复,几乎是不可能了。 “父亲,姨娘,欣儿想跟着蕙蕙姐她们去枫阳城。” 京城于元欣来说只有痛苦的记忆,天地广阔,她也想去看看。 元大元二就不用说了,元家是前主子,但他们也要为自己的肚子考虑,谁能让他们吃饱饭就跟谁走。 “元叔,柳姨,不着急,你们再斟酌斟酌。” 今日她还有其它事要做,就不再多做劝说了。 独自带着春杏回了玉祥楼,又找来了十三。 “徐掌柜,我们不日就要回枫阳了,我先和你商量一下存货的事。” “再有,我想问问,春杏和十三能跟着我回枫阳去吗?” “蕙蕙,你原是想要把我一起带走吗?”春杏惊喜问道。 十三没有说话,眼里的欣喜也是遮都遮不住的。 “是啊,不知阿杏和十三可愿?” 春杏和十三都欣喜的点头,又不确定的看向徐掌柜。 陈三爷交代跟随保护林蕙的人,其实是夏荷,只是夏荷那人,自始自终都觉得林蕙不过是对主子一点小小的恩情,就得了这天大的实惠。 全然忘了,当初要是没有林蕙,怕是她现在还活没活着都两说。 徐掌柜知道夏荷的心思,才多安排了一个春杏在林蕙身边。 许是两人真的有缘,不仅相处融洽,现在感情还逐渐深厚起来了。 长期受雇于人的人,在地位上就和奴隶差不多,而春杏他们就属于那一种。 “阿杏,十三,我有个不情之请。” “我们以后就以姐妹和姐弟相称如何?” 此话一出,徐掌柜和春杏,以及十三都惊到了。 “林姑娘,您太抬举奴婢们了。” 奴婢怎么能和主人做姐妹呢? 两人虽平日不以主仆相称,但实际上她们身份上的差距,是永远不可以逾越的鸿沟。 “你们救了我,我就该回报你们。” “那是奴婢们的份内之事。” “不一样,那日没有你们,也许就没有今日在这里的我了。”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太过伤感。 春杏和十三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春杏,十三能得林姑娘的青眼,是你们的造化。”徐掌柜心想他想要这造化还没有呢。 “在我林蕙这里,人人平等。” 她从不在意什么自降身份,漫长一生,什么都可以改变。 她信命,但不认命! “往后,奴婢随林姑娘差遣。”两人齐齐道。 此后,三人刀山火海,患难与共,一个予其俩无上荣华,另两人为之肝脑涂地。 柳姨娘和元朗很快就决定好了,她们也一起去枫阳城。 “天大地大,央央,我们也去看看。”这尔虞我诈的名利场,他早就待够了。 “都听老爷的。”柳姨娘温柔道。 两个孩子都不想待在京城,她们也没什么好留的。 元朗是几代单传,当年本就是被寡母独自拉扯大的,早就不知亲戚宗族为几何了。 在京城,也看透了人情冷暖。 人之本性,趋利避害,一朝落难,别人都巴不得不认识你,何谈雪中送炭? 倒是一个尚未过门的未来儿媳为他们奔前跑后。 如若他们两老执意要留在京城,元毅就会背负上不孝的恶名。 若是把元毅留下,那就是在棒打鸳鸯。 更对不起林蕙这么尽心尽力为元家的付出。 “一家人只要心齐,哪里都是家。”姜氏也难得主动开解人道。 是啊,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林蕙年前写信回去,没有捎带土仪,这回她一口气买了不少。 书也买了许多,都是些地理游记,全装进空间了,车里只放了些许。 家里的器具,留了一个炉子和一个铁锅,还有一些餐具,其余的都处理掉了。 大手一挥,买了三辆马车加一匹马,来时的两匹马寄养在了马铺,现在去拉回来了就是了。 天高路远,一辆马车,那么多人,还有行李,林蕙怕把马给累死了。 姜氏,柳姨娘,元欣,春杏,林蕙,元朗几人坐马车,元毅,十三,元大和元二几人轮换着赶车。 一路边走边玩,从正月出发,越往南天气越好。 草长莺飞二月天,她们的行程已过大半。 春日暖洋洋,行到山清水秀之地时,就地野炊,下河摸几条鱼。 先把鱼用火烤熟,再摘点野菜,调料空间里有的是,不过她还是假装从自己箱笼里拿出来。 “蕙蕙,你那是百宝箱。”春杏调笑道。 一路上,她那箱子里什么都有,什么都能拿出来。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林蕙回了她一个调皮的眼神。 烤好的鱼,放在铁锅里,野菜打底,再炒点调味料,烧上炉子煮一会,一锅简单的烤鱼就做好了。 筷子是就地取材,除了铁锅和铁炉就只带了碗,野炊就是尝个味儿,要想吃饱是不可能的。 “这就地取材的野餐,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 别看元朗一把年纪了,这野炊却还是生平第一回。 “蕙蕙真乃奇人也。” 短短的几个月,林蕙就让他见识了他一辈子都不曾见识过的,他想,他果然是老了。 “元叔,下回您可再别夸我了,我怕我会飘飘然。” “哈哈哈。” 烤鱼吃完后,把锅碗洗干净,就又收拾东西继续赶路了,得趁着天色赶到下一个集镇。 遇到名胜古迹处时,林蕙也会提议停下来,去游玩一下。 谁还没个行万里路的梦想呢,只是有时间的时候没钱,有钱了没时间。 这都近在眼前了,不去岂不是辜负了。 去年从枫阳县去京城,不过半个月就到了,这回从京城返回枫阳,整整走了一个多月。 第78章 安置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枫阳城,终于近在咫尺了。 城门口当值的差役很容易就给她们放行了,即使元毅不是知县了,可刘班头还在县衙,并且衙门大多数人都认识林蕙。 新任知县还特意叮嘱过下面人,不可为难林家人,特别是林蕙。 一个人能得两任知县赏识,衙门里的人都是感到不可思议的。 至于为什么,则是当初林蕙无论是建善堂,还是水祸灾民那次,元毅都用账薄一笔笔的记好。 善堂是用县衙的名义修建的,元毅记好收支无可厚非。 好在现任知县,也是一个钦佩有义之士的父母官,对民生有贡献之人,无论对方什么身份,他都会敬重。 近乡情怯,林蕙心里不由得开始紧张起来。 “刘叔!” 还没到家,林蕙第一个看到的人是刘班头。 “蕙蕙。” 太好了,你们都平安回来了! “刘叔。”元毅也跟着道。 “元…贤侄。”差点忘了元毅现在应该已经没有官职了。 元毅并不在意这事,也不惧怕回枫阳县,他当初来枫阳县本就是为了林蕙。 “快回家,让你娘高兴高兴,我也要不了一会就回来了。”刘班头催促道。 “哎,好。” 在城中,车还没有人走得快,约莫两刻钟,才终于到家。 “娘。” 屋里的何氏以为自己听错了。 是蕙蕙吗? 几乎是飞奔出来的。 扑通一声,林蕙重重的给她跪下了,“女儿不孝,让娘担心了。” 未语泪先流,何氏久久说不出话。 “婶子。” 元毅也郑重的给何氏跪下了,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但今日,给何氏这一跪,是应该的。 元朗和柳姨娘也没有意见,何氏确实当得起儿子这一跪。 落难见人心,跪她在自家遭难时,没有断了来往,跪下她林蕙上京时没有阻拦的高义。 “好…好孩子,快起来。”何氏说话都磕巴了。 “娘,我回来了。” “晓得了。” “那你别哭了,要高兴才是。” “是高兴的呢。” 外祖父,外祖母听何氏说,她们今年去两个舅舅家了,因为他们已经买了新的宅子。 钱不太够一点,何氏每家借了五十两给他们添凑上。 “应该的。” 五十两对现在的她们家来说算不得巨款。 林起耀和余安,想也知道是还没放堂。 “娘,这是元叔,这是姜姨,这是柳姨,这是欣儿。” 林蕙一一的为何氏做介绍,元大元二就不用再多说了。 “何家妹妹,来给你们添负担了。”柳姨娘歉意道。 林蕙和元毅还没真正成亲,就不能喊亲家。 “说哪里的话。” “娘,这是春杏和十三,是我在京城交好的姐妹和友弟,以后她们也是你的半个儿女。” “何姨好。”春杏一向嘴甜。 十三也嘴笨的跟着她喊了一声。 “我以后就有两个蜂蜜罐子了。” 这里的人们,把女儿称蜂蜜罐子,互相之间打趣也是,“你家闺女今天又给你提蜂蜜罐子来没?” 新宅那边,今天就先不去了,现在这个家里就何氏和刘班头两口子,再带两个孩子。 屋子凑合一下也够住,林蕙和春杏睡一间。 何氏和林蕙准备晚饭,元家人自个归置他们的行李。 春杏没有多少行李,她也来帮着煮晚饭。 刘班头在她们归家没多久也回来了,两个弟弟也放堂了。 一回家,听到心心念念大姐回来了,都高兴得手舞足蹈。 “姐啊。” 两个家伙放下书袋就朝灶房风风火火的奔袭而去。 “我可想死你了啊。” “小安也是。” 余安跟在林起耀屁股后面。 “这不还没死吗?” “哇,我死了你就没亲弟了呀。” “不还有小安吗?” “好了,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何氏开始赶人了。 呼呼啦啦的像什么话。 兄弟俩只得不情不愿的走开了。 吃过晚饭,林蕙把给家人带的礼物都分了分,何氏的是京城流行的首饰,刘班头的是一把短刀,削铁如泥,被他拿到衙门跟熟识的衙役好一顿炫耀。 林起耀和余安的则是枫阳城没有的小玩意儿,价格不算贵重,主要是新奇。 两个舅舅和大伯家,就只有一些土仪了。 长途奔波,她是那股劲过了,整个人焉了好几天。 每天都是快要午时了才起,早饭也不想吃,谁去叫她起床都没用。 城北的宅子,只有一部分屋子有家具,浑浑噩噩了几日以后,她才带着元家人去看宅子。 入眼就是青砖大瓦房,内里更是有乾坤,原来竟是在砖墙上又贴了一层木板。 也不知道怎么做到的,木板的颜色竟是一点都没有变旧,细细摸还有光滑的触感,应该是涂了漆,只是却不是常见的彩漆。 可不就是漆吗?不过林蕙用的是环保清漆。 新建的屋子,不能立马住人,不过这也搁置了快一年了。 主卧原本是打算留给自己用的,洗浴间也比别的屋子大。 洗浴间也是为了方便夜间如厕的,抽水马桶她设计不出来。 蹲的她还是能依葫芦画瓢弄一个的,定制了带孔的铁槽,再在地下挖排水道连接,放置空心铁管。 整个宅子所有的屋子都这样设计,成本就会太高了,也没有必要,只有几间预留给家人的屋子里有单独的浴洗室。 元毅住她预留的主卧,其他人,喜欢哪间挑哪间。 “阿杏,十三,你们是要住这里还是跟我回去城南?” 春杏和十三跟着她来枫阳,也仅仅只是因为她。 但这里的屋子比城南的好。 所以,她还是要问问她俩自己的意思。 “你在哪,我就在哪。”春杏和十三异口同声道。 元家人自此就在城北住下了,元毅执意要跟她签契约,这屋子算是赁给他们的。 别看他平时闷声不响的,这犟起来,林蕙也拗不过。 “那每月就半吊银子。” “米菜粮油的话,王婶那边我一会去安排一下。” 从城南过来的时候,何氏也给准备了不少应用之物。 第79章 学武 她离开前,开的荒地,也不知道种下的种子都收获了没有。 “你们就安心在这住下,我这会还有点事,改日再来看你们。” “我陪你去。”元毅还有事要和她商量。 从宅子出来,她便拐弯去了作坊。 “阿兰。” “蕙蕙,你回来了。” “嗯,想我没?”林蕙已经比于娇兰高了,手完全可以搭在人肩膀上。 “你说呢,一走就是大半年,都担心坏了。” “给你。” 林蕙拿出了一个小木匣子,并亲自替她打开。 “真漂亮。”于娇兰眼里满是惊艳。 “美人自然要美饰来配。” “出去一趟,都变得油嘴滑舌了你。” “哈哈。” 元毅和春杏:平日咋没见她在我面前这样过。 闹归闹,正事还是要办的,她今日来是要看看作坊这大半年的盈亏的。 于娇兰每一笔账务都记得很详细,收益比预想的还多一些。 “可以啊,阿兰,比去年还挣得多呢,赶明儿奖励你点嫁妆。” “说什么呢。”于娇兰假意嗔了她一眼。 林蕙可是听何氏说过了,这大半年,表哥和于娇兰,因为大表哥在善堂授课,她又把善堂的一些支出交给了于娇兰。 两人一来二去,打交道的地方多了,慢慢的也熟悉起来,现在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每月交货,我只收了一半货款,另一半我都给了何姨了。” “我晓得的,我娘昨日已经把银票给我了。” 上千两银票,何氏给她后,居然露出了一副如释负重的表情,也是令人哭笑不得。 “善堂的支出和原料的采买,还有佣工的月钱,每月除去后也不剩多少了,不过都是现银,我放着也不安身,一会你都拿走。” “我给你换点银票。”现银确实惹人眼。 “这大半年,辛苦你了。”自己这说走就走了,那么大的摊子都靠于娇兰撑着,真的很不容易。 “每年我再给你分红。”百分之一到五都可以,具体视收益数额而定。 工钱就不涨了,这都快成大表嫂了,算是给她添点嫁妆。 “我的月例已经比别人的多很多了,分红就不用了。” “就这么说定了。” 林蕙一向,言必行,说出去的承诺就没有收回来的时候。 王婶子一家,在善堂住了快一年了,除了每日后厨的采买,她还时常去地里替林蕙打理施肥。 去年开荒的地并没有多少,地也不肥,第一年基本没什么收获。 王婶子家大儿子,已经开始读书了,最小的一个也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还走得歪歪扭扭的。 每日不忙的时候,她都会挑两担粪水去泼地,日积月累,地也慢慢的肥沃起来了。 林蕙等人到善堂的时候,就正见王婶子担着空桶回来。 “林姑娘?” 她没眼花? “哎。” “小家伙呢?” “周婆婆看着呢。” 善堂里也有不少老人,都是无处可去的可怜人,相处久了,就像一大家人。 “我去看看她们。” 王婶子大半年没见到林蕙了,她以为林蕙是太忙了,或许是根本就没把她们一家放心上,当初不过就是顺手照拂一二。 就算如此,也很好了,林姑娘已经给了她们足够多帮衬了,她们需要用一辈子来感恩。 “我这大半年出了趟远门。” “给你们带了点土仪。” 王婶子已经说不出话了。 到了善堂内里,王婶子家的最小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朝她们走来。 大半年不见,当初抱在怀里瘦瘦弱弱的小婴孩,转眼都会走路了。 “娘~” 小家伙还不会说话,只会喊娘。 “有一岁了?” “刚满周岁。” “取名字了吗?” “小名叫小草。” “这个名字好。” 林蕙展开双臂,小家伙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还是到了她怀里。 “小草平日可认生的,除了周婆婆和我,都不要别人抱。” “我早就说了她跟我有缘。” “承您看得起。” 几人又去了王婶子她们的屋子,把土仪放下以后,林蕙又和王婶子商量了以后给元家送菜的事。 青黄不接的时候,种子都才播下,地里估计是还没出菜的。 “婶子,以后每日采买的时候,还要麻烦你再多买个七八个人的,送到隔壁的元府。” “地里的青菜,可以采摘了的时候,也给送一些过去。” “婶子记下了。” “还有点时辰,婶子和我们去认一下门户?” 小草一直在林蕙怀里不舍得下来,王婶子抱了几次都没抱走。 “无妨,我抱得动她。” “小草,来,给我抱抱好不好?”春杏心疼林蕙,主动去把人接过来。 这回小草没抗拒,春杏很容易的就把她抱过去了。 小草不认生的人里又多了一个春杏。 元毅从进了善堂就去学堂那里找大表哥了。 林蕙和春杏带着王婶子去隔壁认了门户后,又才回去叫他。 “你是不是以后想到这里来做个教书先生。”林蕙猜他的意图。 “我想给我爹找个活计。” “你想让他来善堂教书吗?” 元毅点头。 “他能愿意吗?” “不愿意也得愿意。”元家人总不能一直白吃白喝林蕙的。 “姨娘和母亲可以做点针线活,欣儿你那要是有合适的活计,她识字算数都是不错的。” “元大元二已经不是元家的家奴了,以后他们都随你安排。” “那你呢?” “蕙蕙觉得我做什么合适?” “我夫君。” “那你什么时候给我名分?” “看你表现。” 最终,林蕙雇了元大元二为护院,元大留在城北,元二跟她走。 元爹答应了去善堂当夫子,元欣她得去其他铺子看看情况再说。 自从在京城遭遇劫杀过后,她心里就一直有一个想法。 “阿杏,你教我点防身的功夫好不好?” “学武很苦的,你现在根骨都已经差不多定型了,只会更苦。” “我能坚持。” 比起学武她更怕死! “我会护好你的。” “你不可能永远都能在我身边保护我不是?” 第80章 大表哥的婚事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先扎一个月马步再说。” 这个她会,翌日一早,就雀跃的跑去院子里扎马步。 “姿势不对。”春杏摇摇头。 又耐心的给她讲了一遍扎马步的要诀,因她是初学者,只蹲了一小会就受不住了。 春杏也没强求她,学武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切忌急于求成。 林起耀和余安早就跟着刘班头学武,这会也起来站桩了。 看到自家大姐居然起那么早,还在扎马步,下巴都要惊掉了。 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吗? “嘿嘿,刘叔,元二哥,起耀,小安,十三,早上好啊。” 元二也起来了,习武之人每天都要早起练功。 这下院子可算是热闹了。 何氏和刘班头本就怀疑她是不是在京城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 再看林蕙现在的反常,心中的疑虑更加重了,只是她不说,他们也轻易不敢问。 这厢元毅也没闲着,一大早起来,让元大陪他练功,他自己只会点三脚猫的功夫。 一个是为自保,一个是为护她。 一连早起扎了半个月的马步,不禁感叹,这果然学武不是个简单的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哭着跪着也得坚持下去。 林蕙从最开始的只能蹲一小会,到现在也能蹲上半刻钟了。 不过仅仅半个月,一个月都是不够的,有句话叫入门先学三年桩,她要坚持的时日还长着呢。 春杏每日都和林蕙形影不离,两人既是姐妹,又是师徒。 对十三的安排,林蕙让他帮自己管香烛铺子和食肆的生意。 悦己店里除了甘油,懒人霜,洁面乳,林蕙现在准备制点眉笔。 以前在枫阳城,所见所闻皆有限度,后来去了京城,才发现古人可重视眉毛了。 各种各样的眉形,精致又讲究,也算是理解了什么叫眉如画。 眉墨原料对她来说也很易得,制好后的眉墨,用纸卷上,大小和一根手指差不多,长短也是。 元欣现在是悦己店的帐房,以前在京城还是尚书府的小姐时,她也是懂描眉的,只是变故后,普通铺子里最便宜的眉墨她也是买不起的。 林蕙的眉毛已经很浓了,她不太懂眉形。 堂妹林蓉和元欣的原生眉毛就挺淡。 在美妆一事上林蕙自认是没发言权的,她是一拿上眉笔就手抖。 “欣儿,你先给蓉妹画一个眉试试。” 林蕙让元欣先给林蓉画一个看看效果。 不得不说,这种事也是要有点天赋的,元欣不过刷刷几笔就给画好了。 林蓉皮肤本就白皙粉嫩,再加上元欣的画工,正应了那句,“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 “真是好一个美人儿。” 林蕙和春杏都看呆了。 林蕙的眉毛,元欣说已经很浓了,不用画。 那可好,以后都可以不用特意画眉了,省钱又省事。 又给春杏画了弯月眉,更是甜美可爱了。 “欣儿手真巧。” 有这么一个手巧的人在,还怕眉笔卖不出去吗? 元家人安定下来后,便重新去林家提了亲,姜氏和柳姨娘亲自去的。 得到明确答复后,后续便是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了。 过小礼时,元家凑出了她们能拿得出来的所有银钱,给林蕙置了一套头面。 过聘礼和婚期都定在了来年她满了十八岁再说。 林蕙给元毅张罗了一门活计,替她收集上游原料,比如山茶籽,艾草,桂花,茶叶等等,其实就是二道贩子。 得闲的时候,她还会陪他赶车去乡里收货。 小河沟村以及周边是堂叔林有强在替她收这些,林蕙给他的价格比药铺给的高出不少,都是赚点辛苦钱,更何况是一家人。 元毅那张脸在外面太招桃花了,每次都要先把脸涂黑一些再出门。 尽管如此,还是有一些胆子大的,公然对他眼送秋波。 这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饶是林蕙好脾气,也忍不了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再到乡里来了。” “怎的了?”元毅不明所以。 “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没什么,我说不来就不来了。” “都听你的。” 这事说来元毅是挺冤的,天地良心,他的眼里除了林蕙,压根就没在意过别的人,哪里看得到人家是什么眼神。 林蕙冷静一下,也觉得自个挺莫名其妙的,当初让他来收货的也是她,她现在到底是在吃哪门子飞醋。 今年的秋收,税涨了不少,只是对林蕙相关的人来说,是没多大影响的。 八月是个好季节,于娇兰和大表哥的事终于定下来了,两人年纪都不算小了,于娇兰差不多也是双十年纪了。 照林蕙来看,她们这个年纪可才是人生的开始,还年轻得很,但她也拧不过这个时代的公序风俗。 两人的婚期定在九月,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于娇兰这厢还好,大舅家却是忙得不可开交。 林蕙找了个日子,把承诺于娇兰的分红给了她,整整一百两银子,都会是她的嫁妆。 那年她救下于娇兰以后,脱离了故乡,于娇兰就算是流民了。 三年一造户籍,她家乡的籍应是早就被消掉了,于娇兰现在是入在林家籍下的。 大舅娘拜托何氏代为操办于娇兰出嫁一事,这事林蕙早就和何氏商量过了。 “蕙蕙早就和我说过了,放心,我们会把阿兰风光大嫁的。” 于娇兰的一百两嫁妆在这小城里,已经算很丰厚了。 何家怕委屈了她,把他们能拿出来的所有银子都拿出来,也凑齐了一百两聘礼。 实际是多于一百两的,还有她这几年攒的工钱和首饰,也是不菲的一笔身家了。 林蕙从京城回来以后,又划了一块地修建新的宅子,惯常工钱都是一月一结,是以两个舅舅家现在也应是有钱的。 一百两虽是有点困难,但也不是真的拿不出来。 聘礼有时候不在乎多少,而是你在准备聘礼这个过程中的态度。 林蕙对大舅家在聘礼一事,还是刮目相看的,想来他们应是真心重视这门婚事的。 第81章 松枞菌 九月初一,宜娶宜嫁。 一大早林家这边就忙碌起来了,作坊里所有的女工都来吃席了。 于娇兰作为作坊的大总管,平日跟她们吃住都在一起,她大喜的日子,怎么能少得了她们。 林蕙安排元欣给于娇兰化了个美美的新娘妆,全都用的悦己店的招牌产品。 真正的美人果然是淡妆浓抹总相宜,今日的于娇兰,美得不可方物。 这不把大表哥迷得神魂颠倒啊。 晨迎昏行,男方的迎亲队伍很早就到了,吃过早饭后,于娇兰在枫阳城没有兄长和父亲,由刘班头把她背出门,放到骡车上。 没错,就是骡车,平民百姓娶妻根本不能坐轿,规矩如此。 大舅家那边的宴席开在老家,因为他们在城里没有多少亲朋,迎亲的除了媒人,就是大表哥和何二舅。 婚嫁有迎亲就有送亲,主家根据亲疏自己找人,定数。 林蕙,元毅,元欣,元二,春杏,十三,都去送亲了,两个小的还要去学堂,想去也去不了,一整天都闷闷不乐的。 林蕙她们家自己就有骡车,倒免了再去租了。 午时过后,便到了何家寨。 何大舅家比林家热闹太多了,来吃席的主要是大舅娘的娘家人,还有寨邻,大舅的工友。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拜完堂后便开始男方的宴席了,酒席是满满的九大碗,其中有五个就是荤菜。 不是肉沫子的荤,是实打实的红烧肉,扣肉,鸡鸭鱼,即使素菜油水也足。 十里八乡都少有这么好的席面。 日落西山,宾客尽欢。 这里没有闹洞房的习俗,天黑以后,林蕙她们跟着跑了一天,全都累得倒头大睡了。 揭开盖头,何业眼里全是惊艳,“阿兰…” “还叫阿兰呢?” “娘子。” “相公。” 何业脸蓦的就红了,一双手也不知道往哪放好。 他这样子惹得于娇兰哭笑不得。 “相公,妾为你宽衣。” “哦,好。” 洞房花烛,一刻千金。 都说新婚燕尔,这般好日子,林蕙给于娇兰放了一段时间假。 大舅一家还要在村里待几天,她们吃过早饭便回城了。 前几日才下过一场雨,道路两旁都是山林居多,只够勉强过车。 有崎岖的地方,她们还必须下来步行,人太多了,骡车走不动。 作为一个两世都在乡下长大的孩子,林蕙对森林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一进山林就忍不住寻摸。 野果子,蘑菇,药材都是她的目标,甚至恨不得拾两把干柴回去。 行到有枞树的地方,“等一下,我去看看。” 记忆里现在正是出松枞菌的时候,一年生两季,菌色随着季节而变化,上半年长的松枞菌是橘黄色的,下半年的则是褐色的。 找松枞菌可是个技术活,它们多长在幼枞树林中,还被松枝掩盖着,不注意都不定能发现。 枞菌盖是扁半球形的,越长大,中央越凹,且菌体越大,越是快要坏了的。 最好食的枞菌是像小儿手心大小的。 今日她运气好,才第一棵枞树就找到了几朵松枞菌,小心翼翼的把菌根拔起,托在手里。 “这是什么菇子?”元欣和春杏都很好奇。 “松枞菌,可美味了。” “这野生的菌子能吃吗?”元欣总是比别人想得多一点。 林蕙想说她都吃了十几年了这玩意儿,就冲它这独一无二的外形,认错谁都不能认错它啊。 “蕙蕙说能吃就能吃。”元毅总是无条件信任林蕙。 “我也信蕙蕙说的。”春杏也紧接着道。 “有些地方的确实不能吃,注意别捡到那里的就行了,不过小心一点总没错的。”林蕙也理解元欣的担忧。 有了元毅和春杏的支持,一路慢行,遇到有枞树林的地方,就去看一看,翻一翻。 平时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足足用了两个多时辰,收获也是满满的。 没有箩筐,元二贡献了一件外衣,兜了一大包松枞菌。 这一次的松枞菌林蕙没有分给元家,怕给了人也不敢吃,也没有强留元毅兄妹。 用秤称了一下,足有五斤多,把枞菌分成两等份,一份暂时放着,一份她则是用清水洗了一遍又一遍。 何氏知道自家女儿脑袋里装了很多别人不知晓的东西,她说能吃的那应就是能吃的。 “阿杏,你再把菌子细细洗两遍,我去准备肉。” “好嘞,你去。” 何氏已经在蒸饭了,林家的日子已经比很多人家过得好了。 但也只有贵重客人或者节日的时候,才会是净米饭,平日都是杂粮饭。 这煮松枞菌最好还要有肉一起,林蕙拿了一块瘦多肥少的前腿肉,切成薄薄的肉片。 饭蒸熟以后,洗锅,烧油,再放切好的猪肉,煸炒得有微微出油以后,再放蒜片和洗好的松枞菌。 翻炒几下,加水,用大火煮,烧开煮熟后,起锅装碗。 海碗装了两大碗,林蕙用小碗盛了一碗,先吃起来了,“我试试毒先。” 都到这个时候了,何氏和春杏也没什么好拦的,要是想拦何必等到这个时候。 一刻钟后,林蕙啥事没有,两碗菌子也顺利的端上了桌。 “好吃。”林起耀一边夸赞一边使劲往嘴里扒拉。 “是很好吃。”刘班头和何氏也点点头。 十三,元二和春杏加她们一家五口,刚好坐满一张四方桌子。 “我和你杏姐姐,十三哥,元二哥,钻山翻林找来的,你说好不好吃?” 这话是实话,林蕙手上还被荆棘划了不少口子。 “辛苦杏姐姐,十三哥,元二哥了。”林起耀赶忙说好话。 几人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改日你们学堂旬假,我们去后面山上找菌子去。” “嗯嗯嗯。”林起耀和余安同步点头。 元家这边,元毅心中默想,那松枞菌到底什么味道,可惜今天注定是尝不到了。 什么味道?美味就是了。 有的人可能因为体质或者身体状况原因,偶有大量食用会有呕吐和腹泻的情况,林蕙也是知道这点的,所以才没有把菌子全洗完。 好在吃过松枞菌的林家人,全都一夜无事。 第82章 各有心思 林蕙谴了元二去通知元家人,晚上过来她们家吃晚饭。 剩下的菌子过了一夜,有些受伤的已经变色很严重了,这样的都直接扔掉了。 挑挑拣拣,菌子最后只煮了一海碗,她们昨日都已经尝过新了,都默契的把美味多留给元家人。 元欣在柳姨娘的劝说下,试着夹了一朵菌子尝了尝,结果这一尝就停不住了,“蕙蕙姐,我们什么时候有空再去找这个菌子。” “好啊,到时可得多准备几个箩筐。” 满室欢声笑语顿起。 接下来的日子,隔三差五,一群人就要去拾一次菌子,每回都满载而归。 两个舅舅家回城以后,林蕙还会把她们和大伯一家叫来一起吃菌子。 “你们都咋个晓得这菌子能吃的哦?” 大伯娘,大舅娘,小舅娘都要轮番把这话问一遍。 何氏只得说是林蕙出远门这一趟,沿途在一些地方看到有当地人拾这个菌子,她就给记到心里了。 这不,刚巧那天又在回城时,看到路边长有这个菌子,就试着捡了一些回来。 没想到,还真的能吃,不仅能吃,还是这般美味。 “蕙蕙就是出息,我要是有这么一个闺女,做梦都能笑醒。”现在在小舅娘心中,林蕙就是神人。 “小心她听到了会得意。”何氏听到别人夸自家女儿,心里虽也是高兴的,但嘴上却不能表现。 “不会,蕙蕙不是那样人。”要是没进城的林蕙还有可能,但这几年的林蕙,所有人都感觉到,变了不少,都只当她是长大了,懂事了。 大表哥才成亲没多久,大舅娘又开始郁郁不乐了。 何敏比林蕙还大两岁,如今林蕙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她的婆家在哪都还遥遥无知。 当初同意女儿进城,是想她能跟着外甥女挣点银子,有银钱傍身,以后在婆家也有底气一些。 只是这一年又一年过去,银子是挣了不少,但这年纪也是不小了。 于娇兰成亲以后,大舅娘也没要求她必须每日都得在家侍奉公婆,她还是能每天都去一次作坊的。 大表哥是城北善堂的教书先生,小两口每日一起上工,到点一起归家,好不幸福。 这日,小两口归家以后,便看到大舅娘在生闷气,于娇兰以为是她哪里惹得婆婆不快了。 “娘,是出什么事了吗?”她试探着问道。 “没,没啥。” “饭马上好了,你爷奶去你小姑家了。”说完便去灶房。 林蕙从京城回来以后,经常叫两个老人去她家,因为她舍得吃,每做了好吃的,都要来接两个老人过去。 也会叫大舅小舅一家,只是她们不好意思每回都去而已。 于娇兰也要帮着布碗筷,跟着小孙氏进了灶房才发现,今日的晚饭根本就没做。 “娘…” “我给忘了,我这就烧火,老大媳妇,你先去打碗米来。” 于娇兰只得按吩咐去打米,米箱在里屋,要穿过客厅才能去到。 何业看到拿着空碗的于娇兰,“咋了?” “打米,煮饭。”她没说是小孙氏忘了煮饭。 “那我去劈点柴。” 何家的饭没有林家的煮得干,不过也是很浓稠的粥,米淘好后,直接放在瓦罐里熬煮,小孙氏已经把炉子烧好了。 “老大媳妇,你来烧火,我去做菜。” “哎。” 很快,晚饭就做好了,一锅稠粥,三个小菜。 “小妹呢?”何业问他娘道。 “你小姑家去了。”小孙氏语带不满。 既然是去小姑家了,何业便也没有什么担心了的,只是于娇兰却从小孙氏今天的种种反常中察觉到了些许。 晚饭过后,两个老人和何敏都没有回来,估计是在林家歇息了。 夜晚,等何业进了房间,于娇兰掩了房门,一边为何业宽衣,一边道,“相公,妾以为,娘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应是为小妹的婚事,估摸着和小妹吵嘴了,你莫管就是了。” 知母莫若子,若说自己亲娘有什么心事,那一定就是小妹的婚事了。 当初小孙氏还问过他,觉得蕙表妹如何,他是怎么答的呢? “表妹蕙心纨质,业对其只有仰慕之心,并无爱慕之情。” 小孙氏听不懂他这文邹邹的话,但也算是明白,自家大儿对外甥女应是无意的。 要是有意她就该头大了。 “妾晓得,就是见娘闷闷不乐,难免担忧。” 小姑子的婚事,于娇兰并没打算插手,新过门的媳妇,管得多了,并不讨喜。 “难为你了。”何业牵过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 “往后不必自称妾。”他们这小门小户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是。”于娇兰笑着回道。 何业并非没有怀疑过于娇兰的真正身份,只她不说,他便不问。 这世道,普通人家识字的女子并不多,甚至可以说没有。 再说于娇兰的行为举止,他虽没有接触过大家闺秀,但想来就应是她这样的。 无论她什么身份来头,总归蕙表妹不会坑自己就是了。 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了,信任乃是第一。 其实林蕙上回去京城,路过府城时,曾安排玉祥楼掌柜去查过于娇兰。 回枫阳城后,徐掌柜已经跟她报过结果了。 于娇兰确是府城人士,还是从七品训导家里的嫡女,原本和同知家的公子有婚约,她失踪后,家里已经有妹妹以庶代嫡,替她应嫁了。 不用想也知道这其中有多少猫腻,难怪于娇兰不想回去了。 再回去有可能是刚出虎口又进狼窝。 林蕙只要一个结果,知晓来路没问题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在她的操心范畴内。 大表哥如今已是秀才了,虽于娇兰还是低嫁了些,但也不算太委屈。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抛却过去的身份,说明过去于她不过是一份记忆。 生活起起落落,原始身份是父母赋予的,往后地位却是一半靠命,一半靠自己。 林家这边,何敏正在和何氏诉苦。 “小姑,敏敏不想嫁人怎么办?” 那年,跟着小姑一家进城,才躲过了一回,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何敏知道,她娘一旦把大哥的婚事落定,心思必会全部放到她身上来。 她也清楚她的年纪不小了,只是这婚姻大事,怎可强求。 “姑娘家,姑娘家,这做姑娘的总要有自己的家。” 这话何敏竟一时无法反驳。 倒是林蕙听不过去了,“娘,你这是什么理,难道大舅家现在不是敏表姐的家吗?” “你也说了那是大舅家。” “那我以后出嫁了,这里还是我家吗?”林蕙继续反问道。 “是啊。” “那不就得了。” “不想嫁人就不想嫁人呗,这世上又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 何敏此时心情复杂至极,她并非不想嫁人,而是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人。 而那个曾让自己心动的男人,一开始就不属于她,也不是她能肖想的。 自己更不能和表妹抢男人,要真敢那么做,她爹怕是会打断她的腿。 “蕙表妹,还是你好。” 天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看出何敏情绪低落,林蕙也不再多待了,这安慰表姐的事,还是留给自家亲娘。 “娘,你宽慰宽慰敏姐,我去歇息了。” “去。” 第83章 三年大旱 四年后,无名山庄某一客屋内,林蕙夫妻俩正在和一人谈事情。 如今的无名山庄,大大小小的作坊有十来个,一栋栋的宅子,自山脚到山腰,错落有致。 府城有钱的公子小姐,都来这里寻消遣。 天下商客也络绎不绝,只要有心合作的,通过了她的招商门槛,她都欢迎前来合作。 作为无名山庄的庄主,林蕙如今的身家,已经是一方首富了。 在这枫阳县里,除了知县,全城的百姓都以她为尊。 原因无它,所有想要和她合作的商客,门槛便是为枫阳县捐善银百两起。 至于这善银,则全是用于枫阳县民生建设的。 每一笔,都公开透明,每一笔,都用到了老百姓心坎里。 裴知县也难得的连任,更是个难得的好官,在当初流民涌进,想抢林家时,是他公布了林蕙的每一个善举。 也是他,带着全城的老百姓,坚定不移的维护他们枫阳城的第二个天,林庄主。 “淳真,你说,还要再旱一年?”林蕙不可置信的问道。 被叫淳真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赠平安符给林蕙的小道长,李淳真。 林蕙自成亲产女后,孩子满月的那一天,李淳真奉师命来投奔她。 自林二狗那看到前因后果后,林蕙也相信李淳真不会害她们。 这两年,往北去许多州县连年干旱,颗粒无收,南方税收增了一倍又一倍,有多少人落草为寇,又有多少人被逼得背井离乡。 到处匪徒猖獗,也是因为有李淳真在,每次都推算出最佳路线,才能让山庄的商队,平安来去。 可不管是旱还是匪,她的各种高端商品还是一如既往的畅销。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 可是她也救不了这天下人,只能尽全力的护好枫阳一方百姓。 “是。”李淳真答道。 三年大旱,是当初师尊推演出来的。 他老人家也无能为力,只能让他来投靠林庄主。 他自幼就没太多学道的天赋,师尊也说他尘缘未尽。 “你与林善人一家,两世牵挂,她们也是因你而新生,自然要有始有终。” 师尊的话历历在目,不禁感叹,师尊果然是得道高人。 连他重生的秘密都算得透透的。 只是他前世也是早殇,这天下,到底是何局势,他也不清楚。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林,元二人都和前世不一样了,看这两人的面相和气势,将来这四方群雄中,定有他们一席之位。 “没有解吗?”林蕙想象不到,三年大旱,百姓会有多苦。 善堂里的流民,一茬又一茬的来,大部分人都被她安排到了作坊里做工。 可这也不过是杯水车薪,她难以想象,在看不见的地方,是怎样的景象。 “天惩,无解。”李淳真无力摇头道。 “我晓得了。” “小安,安排人去县衙递拜帖,我明日要去拜访知县大人。”林蕙转而吩咐道。 “唉,晓得了。”余安听令道。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和林蕙差不多高了,也越发的沉稳了。 自林蕙成亲后,她没有和元家其他人住一起,而是自己开府另住。 余安先是跟着她四处跑,后又被她安排在铺子打杂了一年,去年才被她提为了管家,说是管家,但一应吃穿,都是照着平常大户人家少爷的用度来的。 甚至穿得比城里普通富户家的公子少爷还好。 这府里的其他下人,也尊称他为安公子。 这些,都是林蕙给他的殊荣,他也时刻谨记林蕙的恩情。 … 翌日,林蕙和元毅如约去了县衙拜访裴知县。 “拜见裴大人。”夫妻俩齐齐道。 “林庄主,元庄主,不必多礼。”裴知县是个很温和的人。 “大人,林某今日来,是有一事要报。” “林庄主请讲。” “昨日,府上李先生推算出,还会再旱一年,想必大人也知道,大旱会有大灾,大灾即有大疫。 还请大人务必卡紧流民进城的关卡,若是有需要的地方,林某定不容辞。” 裴知县知道林蕙手下有许多能人,她说还会再旱一年,那就应是真的会再旱一年。 三年大旱啊,又该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了。 唉,一个人的力量终是有限。 “裴某多谢林庄主大义。” “林某不才,担不起大人一声谢,不过是所求家人平安罢了。” 她没有说谎,钱没了可以再挣,命没了,那就真的是什么都没了。 从县衙出来,夫妻俩一路慢步回家,山庄门外,路边各种各样的小吃摊子,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声声入耳。 前两年,两人带着余安,春杏,十三他们,几乎把大梁和邻国都跑遍了,不仅找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辣椒种,还找到了石漆和磷矿。 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种也寻到不少,甚至还有玉米种。 生下女儿后,她便暂时安定了下来。 她一不当官,二不图权,玉米种她交给了裴知县去推广,可是那个一两年也见不到成效。 辣椒她则自己留着种了,无名山庄便是因为辣味和各种蔬菜水果,以及住宿而闻名。 她开发的各种各样的辣味小吃,她也不藏私的用极其低廉的价格把方子卖了出去。 不过都是卖给一些善堂里收容的流民家庭。 “林庄主,来一碗麻辣豆腐不?”一个摊贩主正一脸欣喜的问林蕙道。 旁边一个摊主也不示弱,“林庄主,尝尝我的酸辣粉。” 即使知道他们的方子都是林蕙那得来的,可也忍不住想要把自己亲手做的东西捧给她尝尝。 往日他们都太难见到林蕙了,这好不容易见到一回,不得赶紧表表心意啊。 若是没有林庄主,她们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等死,亦或者早就暴尸荒野,被野狗啃食殆尽了。 是林庄主,给了她们新的生命和生活。 “一样来二十份。”林蕙拿了两颗碎银子出来,估摸着有半两重。 “不着急,你们慢慢做,我一会安排人来分批拿走。”说完,不等那两摊主什么反应,便和元毅回家了。 “哎,哎哎,林庄主,小人是准备送你吃的啊。” 你看这事整得。 第84章 柳公子的拜帖 进得内院,姜氏和柳姨娘正在带孙女儿玩。 “小曦。” “娘亲,爹爹。” 一个梳着双丸子头,模样就是元毅缩小版的漂亮女童,跌跌撞撞的朝林蕙跑来。 元毅手一捞,便把女儿抱在了怀里。 “我要不爹爹抱。”元曦奶声奶气道。 两岁多的孩子,说话没有逻辑,不要爹爹抱,从她嘴里说出来就是要不爹爹抱。 “来来来,娘亲抱。”林蕙见势赶忙把女儿接过来。 “娘亲,我好喜欢你啊。”小曦在林蕙怀里撒娇。 “嗯,我也好喜欢小曦啊。” “和奶奶她们玩得开心不啊?”林蕙又问道。 “开心。”小曦一脸认真的答道。 “母亲,姨娘。”夫妻俩双双开口。 “你们可算回来了,这孩子,才小半天不见娘,整个都是闷闷不乐的,不停的问娘亲回来了没。”柳姨娘道。 愣大点孩子,还晓得问娘亲回来了没。 “这孩子真招人稀罕,跟我们在一起明明不开心,你一问起,却说是开心的。”姜氏也道。 两岁多的孩子,比个大人还会。 林蕙:咱这叫情商高。 林蕙随口招了一个丫鬟,“去小吃街王二家麻辣豆腐摊和他相邻的酸辣粉家,把我定的东西端来。” “是。”丫鬟应道。 “母亲,姨娘,走,进屋,今儿就在这边吃晚饭。” 说完,林蕙又招来一个丫鬟,“去跟厨房说多做几个菜。” “小曦,过来,爹爹抱抱。”元毅也想抱女儿了。 奈何只要有林蕙在的情况,女儿心里林蕙永远是第一位。 元小曦在林蕙怀里腻歪够了,终于不情不愿的走到了元毅那里去。 不一会儿,丫鬟便把麻辣豆腐和酸辣粉端回来了,各五碗。 所有从外面进来的东西,府里都会层层把关。 别看林蕙平日好说话,给手下人的月银也丰厚,但真触到她矛头,定要把人剐一层皮才算。 府里的下人,都不敢轻易糊弄她。 时间和环境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褪去稚嫩的林蕙,五官越发棱角分明。 高挑的身姿,头发也高高束起,只戴一个简单的发冠。 气势也不怒自威,有时候,一个眼神,就能把人吓个哆嗦。 “去把安公子叫来,对了,李先生在府上吗?” “李先生,今儿个早晨就出去了。”丫鬟如实答道。 “知道了。” 这李淳真,估计又是去摆摊给人算命了。 “剩下的,你们府里其他人每人一碗。” “哎,多谢夫人。” 在外,两夫妻都是无名山庄的庄主,在内,元毅是老爷,林蕙是夫人。 “娘子,这麻辣豆腐能给小曦吃吗?”元毅朝林蕙问道。 这个家里,孩子的事,娘子说了算,什么孩子能吃,什么不能吃,他全都会问一遍媳妇。 不然,一个不注意就得挨训。 娘子哪都好,就是在孩子的事上,太过细致。 “你喂一点,看她吃吗?”林蕙调笑道。 元毅用调羹,轻轻的舀了一点麻辣豆腐,喂到元小曦嘴里。 “噗…爹爹!” 麻辣豆腐刚喂到元小曦嘴里,她才沾到一点辣就给吐了出来,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转而又变得奶凶奶凶的。 “哈哈哈哈…” 一屋子的人都被逗笑了,看得大人笑,她也跟着笑。 林蕙想逗逗她,又作势夹了一根酸辣粉条,凑到她面前。 小小的元小曦,这回直接禁闭嘴巴,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要,不要,娘亲,我要不吃酸辣粉,辣!” “我生气啦!” 还做了个扭头,哼气的动作。 哈哈哈,孩子可真好玩。 这厢,余安也到了,“大姐,你叫我?” “嗯,叫你来吃麻辣豆腐和酸辣粉,赶紧的,都坨了。” 麻辣豆腐和酸辣粉吃完,又是吃晚饭的时候了。 姜氏和柳姨娘都表示,再吃就吃不下了。 只得吩咐厨房晚点再做晚饭。 东西吃完,夫妻俩又把元小曦扔给她两位奶奶,因为余安有事和她们说。 “大姐,姐夫哥,柳公子那边又递拜帖来了。” 柳公子是山庄的玩客,都来这里住了小半个月了。 无名山庄有很多宅子,林蕙她们住的主宅,除了自家人和交好的好友,她是不轻易请人进来这里的。 谈合作的商客,也会请到专门做招待的宅子里去。 可这柳公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朝她这里递拜帖。 只是他那合作,不是林蕙不想,而是合作不起啊。 那人,居然想让她支持他们,起义。 她傻啊?跟着他造反。 狡兔死,走狗烹,历史长河中,多少先例摆着,她干啥要做那自取灭亡的事。 再说,就算要反,凭什么自己要支持他,她自己当老大不香啊? “相公,你说,这事?” 林蕙向元毅求主意,不是她不能做主,而是,任何大事,作为夫妻,都得商量着来。 “不着急,再晾他一晾,小安,先拒掉。”元毅说道。 他的想法和林蕙是一样的,他们并不想掺和到这天下事中去,只想做一方富翁。 再者,这天下也还没乱到他们必须去争的地步。 “我晓得了。”余安说完便告退了。 “娘子,倾巢之下安有完卵,我们,也该做些其他的准备了。” 说不掺合,那是对外人的说法。 作为彼此最信任的人,她们都清楚知道对方的想法。 “石脂,硝石的事,可以提上日程了。” 最后不一定能派上用场,但一定要做好准备。 “嗯,不过,娘子,为夫有一事。” “你说。” “石脂,硝石的事,不能让春杏和十三知道。” “这个我明白。”春杏和十三,和她感情再好,也掩不了她们曾是陈三爷的人的事实。 什么钱啊,财啊,她一点都不介意跟她们摊开。 但这可能掉脑袋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相公,你说,把这事交给小安去做怎么样?” 元二不行,元二和春杏成亲了,只有余安,才真正是她们的人。 “可行。” 至于东西收集来,一切事情还没明朗前,都先交给空间处理。 第85章 鬼老 山庄客栈,某房间内,一个男人正跪在一年轻男子面前。 “主子,林庄主那边,又把我们的拜帖拒了。” “无妨,我让你查的东西你查到没?” “无名山庄林庄主,真名林蕙,出生农门,年纪尚轻,以一介女流之身,在这枫阳城的百姓中心中,地位能与裴知县平齐。 十四岁那年,家逢变故,带着母亲和幼弟,进城讨生活,以摆摊起家。 其人不仅能带着身边一众亲人喝汤吃肉,生意上更是没有对手,合作商客遍布大梁。 就连当初弃她们而去的亲爹,都能妥善安置。 府里亦是,高手能人不少,她自己应该也是练家子,不过身手如何,属下就不得而知了。” 这样的人,几乎没有弱点。 “软肋呢?” 但一定有软肋。 “听闻这林庄主宠女如命,或许我们可以从她女儿身上下手。” “知道了,下去。” “是。” 侍卫退下后,男子走至洗浴间,撕下假胡子,拿起房间里自配的美容皂,搓了点泡泡,把脸洗干净。 解下发带,一张白皙清丽的脸庞,立时映照在镜子里。 洗浴间里,超大浴桶里已备好了热水。 把脑袋枕在桶沿,一边泡澡,一边沉思。 足足两刻钟后,才从浴桶里起来,拿起客栈的白袍披上。 走出浴间,划一支火柴,点燃玻璃瓶杯里的香蜡。 环顾房间,锃亮的木壁,火柴,香蜡,各种摆设,以及洗浴间里的美容皂,洗发香波,玻璃镜子,还有不同于山庄以外客栈的构造。 “无名山庄林庄主,到底还有多少我查不到的东西?” 一个没有明显弱点的人,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必须早点诛之。 不过,也不是没有弱点,这满屋子的新奇东西,不都是她的弱点吗? 只是,知道人的弱点又如何,若是与之为敌,自己,真的斗得过吗? 又是一个无眠夜啊。 “大姐,放心,小安一定把这事做好,” “我和你姐夫哥都相信你。” 夫妻俩已经把石脂和硝石收集的事,和余安说了。 “小安,这个任务太重了,若是,你也可以拒绝的。” 毕竟才十五六岁的少年,虽然古人早熟,但还是太年轻了。 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 “不,大姐,小安可以!” 因为我早就在心里发过誓的,你就是我亲大姐,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一声命令,我一定义不容辞。 “大姐,这个事,只有小安可以去。” 林蕙身边当然有很多能人,府里还养了不少高手,但是,若说十分信任的人,确实只有余安。 “小安,这是无名牌,见牌如见我,你每到一处地方,与山庄有利益的人脉,你皆可用。 人手,去买也行,从佣工和流民里挑也行。” 无名牌就是一块纯铜打造的牌子,上面刻无名二字,每一块牌子都一分为二,林蕙留一半,对方留一半。 每一块牌子的切痕都不一样,只有完全能合上的才是一对。 不过这纯铜的牌子,至今也只发出去五块。 不是每一个来这里求合作的商人,都能得到无名牌的。 纯银打造的也是无名牌,那是林蕙对别人的承诺,手持银制无名牌的人,任何时候,都可以找山庄兑一个承诺。 这个承诺的价值则是百金,可以是银子,宅子,也可以是香车美酒,还可以是一次委托。 只要她们能做到的,且不违背道德原则。 银制无名牌目前只有一块,在李淳真那里。 纯金无名牌,也叫无名令,是完整的,只有她们一家三口有,是她和府里那几个奇葩的契约。 意味着,在这个宅子里,除了她们一家三口,任何人,都不能驱使他们。 每一个牌子都有编号且唯一。 “别去太远了,就在周边府县,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凡事量力而行,切不可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等一下再去李先生那给你求张平安符。”林蕙一再叮嘱道。 “小安晓得。” 五日后,余安带着一支十几人的队伍,五辆马车,秘密出发了。 随行的还有府里的一位一等一高手。 好吃好喝养了他们这几年,也该他们回馈自己的时候了。 “小曦,小曦,把它踢给娘亲。” “给爹爹。” 一家三口正在院子里玩蹴球,两口子没事的时候便陪女儿玩各种亲子互动。 元小曦左看看娘亲,右看看爹爹,一时也犹豫了。 认真思考的小模样太可爱了。 最后,球还没踢出去,便被人打断了。 “鬼老,您怎么来了?” 鬼老是林蕙他们在外游走那两年,结识的能工巧匠,擅长各种机关。 鬼老的一生,命运多舛,年轻时因为遭人嫉妒,被人陷害。 中年丧妻,老年丧子,小孙女也失足落水淹死了,现在只有一个孙子,相依为命。 林蕙她们那时候误入了他的机关阵,不打不相识。 在家乡活不下去了以后,鬼老便带着孙子来投奔她了。 鬼老之所以叫鬼老,就是因为,真的长得很可怖,脸上好几条交错的伤疤,犹如鬼画符。 小曦每回见到他都害怕,除了有要事,他也不轻易到主院来。 爷孙俩整日都待在自己院子里研究各种机关术。 “庄主,有人闯宅。” “知道了,让他来。”元毅冷静道。 “小曦,叫爷爷了没?”林蕙转了个话题道。 “鬼爷爷。”元小曦在她爹娘的说教下,就算害怕,也必须要做个讲礼貌的孩子。 “鬼爷爷,鱼哥哥呢?” 鱼哥哥便是鬼老的孙子。 “你别整日把小鱼拘在院子里,也该放他出去和其他孩子玩玩,没见小曦都想她鱼哥哥了吗?”林蕙朝着鬼老数落道。 正是青春年少的时候,天天窝在院子里做什么。 “哎,我晓得了。” “对了,有两套给你爷孙俩制的新衣,你在这等等,我让丫鬟去取了来。 你那院子,尽是机关,府里下人轻易不敢去,怕一不小心踩漏了。” “呵呵。”鬼老露出一个极牵强的笑。 “别笑了,你笑比哭还难看。”林蕙打趣道。 鬼老也不和他计较。 第86章 柳明月 柳明月自踏进无名山庄主宅那一刻起,便后悔了。 这看似普通的宅子里,实则危机重重。 比京城那些深宅大院还危险几分! 和侍卫两人好不容易冲破机关。 又被硬生生逼到了林蕙她们所在的主院。 “想不到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弯刀双煞,竟甘心在这做她人走狗。”柳明月讥讽道。 在她对面的男女,男的生得高大威猛,女的则是娇小柔媚。 两人对她嘲讽的话,充耳不闻。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元毅已经在凉亭中摆好了茶水。 不同于红墙青瓦,林宅处处长廊立柱,都是原木的颜色。 一水的柏木,就像刚砍下来般,半分没有变黑变旧的迹象。 柳明月在惊讶之余也不免感叹,这无名山庄,果然是有几分秘密在的。 林蕙抱着小曦在看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闲暇之余,林蕙便会带着小曦在院子里种花花草草。 “娘亲,漂漂。” “什么漂亮呀?” “花花。” 孩子还小,说话没有条理,林蕙也不会刻意去纠正她,只会引导。 “柳公子不来喝杯茶水再走?”元毅语若冰霜。 柳明月环顾了一下局势,屋顶东南方,已有弓箭手拉上了弓。 正前方,弯刀双煞已经步步紧逼了。 其他方位,也各有高手在等着,四面受敌。 再看林,元两人那若无其事的样子,定是知晓她今日会来,亦或者根本就无惧有人擅闯。 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都能被林庄主招揽麾下,换她也无惧人闯宅。 “柳某不请自来,还望两位庄主见谅。”柳明月歉意的说道。 今日总归是自己理亏,想想自己一开始打的主意,再不识趣点,她毫不怀疑,那林庄主一定敢灭了她。 “先给弯刀他们致歉。” 一直作壁上观的林蕙,终于缓缓开口了。 什么? 柳明月一万个震惊! 她堂堂柳家嫡女,竟然要给两个不入流的江湖人赔不是! “我说,让你给弯刀她们赔不是。”林蕙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林庄主,士可杀不可辱,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柳明月受不了这个气。 今日失策了不说,还要被这么折辱。 “怎么?你觉得很折辱是吗?”林蕙讥笑道。 一句话,讥得柳明月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咬了咬牙。 “对不住。”柳明月小声说道。 嗯,还没到无药可救,林蕙不由得对他改观了几分。 “弯刀,听见了吗?”林蕙侧头朝弯刀双煞的方向问道。 被叫弯刀的男女,摇摇头。 柳明月:“…” “对不住!” “弯刀,听清楚了没?”林蕙再问。 弯刀双煞点点头。 “都退下。” 林蕙一声令下,顿时,整个院子便只剩一家三口和柳明月主仆了。 也是这一刻,柳明月终于明白,为什么玉祥楼的春杏和十三对林蕙死心塌地了。 作为将军府的嫡小姐,她生来便高人一等,从来都是别人捧着她。 因为一连被林蕙拒了拜帖,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才想剑走偏锋,哪知却是撞到了别人的刀口上。 这林庄主,在人心谋算上确实有一套。 林蕙:我那不叫谋算,叫尊重,你们这些把人分三六九等的上等人,怎么会明白呢? “不知柳公子有何贵干?”院子里没有丫鬟,林蕙把小曦抱在怀里。 “娘亲,坏坏。”小曦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小曦,不可以那么说别人。”林蕙一边安抚一边教育道。 柳明月已经尴尬得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坐。”林蕙说完,自顾抱着小曦坐到了元毅身旁。 元毅在洗杯倒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即使不是第一回见面了,柳明月还是忍不住感叹。 在京城,被夺职抄家的元家,没想到竟能有这般造化。 元大公子在京城时,作为元府唯一的庶长子,虽说地位不能与嫡子相比,但架不住人元尚书就这一个儿子啊。 其本人也是,风姿卓绝,不少世家贵女都对其趋之若鹜。 他倒是不喜女色,坊间还有传言莫不是个断袖。 哪知,他最后竟然娶了个农女。 只是,这农女也并非普通农女罢了。 “柳公子,请喝茶。”元毅已经把一杯茶水放到了对面的位置。 “雨前清明茶,两位庄主有心了。”柳明月道。 “你想多了。”林蕙直言不讳道。 柳明月:这林庄主说话真是。 这就是无名山庄平日喝的基础茶而已。 林蕙不喜喝茶,元毅倒是会喝一些。 作为一个宠夫狂魔,天下好茶她全都会给她收集来。 只不过,元毅舍不得喝而已。 雨前茶自家就有茶山,林蕙也不往外销,都是先紧着自家人。 山庄也有果园,都是才种下三四年的小苗,距离满枝满桠挂果还早的呢。 不一会儿,丫鬟端来了好几盘点心,不仅有晶莹剔透的干吃汤圆,还有绿豆糕。 除了点心,还有剥好皮的核桃肉,小白杏核,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辣味。 林蕙是个忠实的辣味爱好者,待最后一盘辣味上齐以后,把元小曦递到元毅怀里。 “柳公子,自便。”说完便不客气的用筷子夹起了一块辣卤豆干。 “你吃豆干还是?”林蕙这话是问元毅的。 “藕片。”元毅答道。 林蕙点点头,先把豆干吃了,又换了双筷子夹起一块辣卤藕片喂给元毅。 元小曦是一点辣都不吃的,元毅拿起一块绿豆糕,一点点掰成小块,轻轻的喂给女儿。 “爹爹,吃。”元小曦眨巴着大眼睛,把元毅给她的绿豆糕,又喂给元毅。 “小曦,乖。” 对于孩子主动喂过来的东西,林蕙说过了,不要拒绝。 柳明月看着满桌子的小食,再看看对面的一家三口,旁若无人的样子。 这就是林庄主一家的相处方式吗? 还挺好的。 不过,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见,辣味和点心一起上桌的。 柳明月也不是扭捏的人,学着林蕙的样子,夹了一块豆干品尝起来。 想不到豆腐还能这样吃。 “怎么样?”林蕙问刘明月道。 “很好,林庄主真是个妙人。”柳明月赞赏道。 林蕙不答,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她总不能说这也不是她的原创? 随即转移话题道,“柳公子,说说,你到底为何而来?” 既然人都送上门来了,客也待了,就该是说正事的时候了。 第87章 你想怎么救他? “两位庄主,柳某再次为我的鲁莽,向两位庄主求声见谅。”柳明月,一字一句诚恳道。 正在酝酿该怎么开口时,林蕙先开口了。 “柳明月,京城定安侯府,嫡小姐,年方二十有三,不爱红装爱武装。” 元毅接上她的话,“自小便跟随其祖父老定安侯,柳大将军,出入军营,有勇有谋,不过却也是个急性子。” 柳明月:得,短短几句话,老底都被人掀干净了。 自古狡兔死,走狗烹。 “你觉得,我凭什么支持你?”林蕙向来明人不说暗话。 柳明月听得这话,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 这林庄主,并非是不想支持她,而是,不甘屈人之下? “你想什么呢?”看柳明月诧异的样子,林蕙不能让她想歪。 “我夫妻二人,只想在枫阳县,过安宁日子。”元毅淡淡道。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两位的安宁日子又过得了几时?” “那就不劳柳大小姐费心了。” “那陈三爷呢?陈三爷对你们的恩情呢?你们也不报了吗?”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原来在这等着呢! “何恩?何情?”林蕙也想问个明白。 她当然不是那等忘恩之人,但被人携恩图报,多少还是有点不爽快。 “若不是没有陈三爷留给你的玉祥楼,林庄主,真的能有今天吗?”柳明月言语中隐隐有几分不甘。 “那试问,柳小姐,若是一个人救了你的性命,该如何报答?” “自当是以荣华富贵予之。” “我是这么做的,陈三爷也是这么做的,所以,何来恩?何来情?” 春杏和十三救了她的命,她给了她们自己能尽到的所有富贵。 “你是说?” 你先对陈三爷有恩吗? 陈三爷已经被囚禁近五年了,五年前,林蕙还不是今天的无名山庄庄主。 能有什么恩呢? 救命之恩! 难道,更久之前,他遇险了,她居然不知道? “那是该好好报答的。”柳明月怔怔道。 思绪却已经飘得很远了。 “你与陈三爷是何关系?”林蕙好奇道。 元毅心说他应该知晓一点,但既然娘子已经问起了,那就听听别人怎么说。 “算是好友。”柳明月本想说青梅竹马。 想想还是别了,陈三爷可一直没对她表露过什么。 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罢了。 “你想怎么救他?说来听听。” 啊? 柳明月已经被林蕙的脑回路整语塞了,刚还在争辩何恩何情的,怎么一下子又问要怎么救人了。 “我们查到,如今陈三爷应是被关押在深宫大牢内。” 牢字几乎听不见发音,实在是她不想用这个字玷污了他。 “晓得了,你过几日再来,我会给你个答复的。” 林蕙已经开始送客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会给一个答复的。 “对了,记得走正门。” … “淳真,你说,这事可行吗?” 林蕙把想救陈三爷一事给李淳真说了。 李淳真虽说不是通天大能,但推算吉凶,简单的卜卦还是可以的,柳明月闯宅便是他事先告知的。 那日,柳明月走后,夫妻俩认真的思考了一番。 虽说自己救人在先,但确实,玉祥楼也对她们帮助不少。 “可行,此事虽有波折,但也算有惊无险。” “我们信你。”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不过,你们得带上一个人。”李淳真提醒道。 “谁?” “府里的神箭手,巫马,他是此事的破局关键。” 巫马是天下第一的神箭手,是前两年随流民到枫阳的,刚来那会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 说他是乞丐都不为过。 起初,林蕙也不知道他是神箭手,是他自己主动来找她和元毅的。 当时林蕙都要被惊掉下巴了,神箭手来求自己庇护,她何德何能? 这等危险人物,林蕙也不敢得罪,别人来投靠了,她也只能先供着养着。 “小曦怎么办?” 女儿出生后,她们便再没出过远门了,这猛然一下要母女分离,事还没定便开始担忧起来。 “放心,师父说过了,小曦有护身之吉。”李淳真信誓旦旦道。 抬出了师父,林蕙也更加信了几分。 有了章程,那就得先做好准备工作。 “小曦是给她外婆带还是你父母亲?”林蕙问元毅。 对林蕙来说,肯定更相信自己亲娘,姜氏和柳姨娘对小曦也很好,但总归是女孩子,元家几代单传,他们更希望她能生个儿子。 话里话外都是让她趁年轻,赶紧再生。 相比之,自己亲娘何氏就从来不说这种话。 不是她不生,而是不想生,一个孩子都还没带明白,再者她也怕自己平衡不了两个或多个孩子的关系。 “岳母大人。”元毅清楚林蕙的顾虑。 “那得先让她外婆来带她几天。” 元毅赞同。 “小曦,去外婆家咯。” “耶。”说起去外婆家,元小曦便很开心。 一家三口准备了满满当当一大车东西,布匹,茶叶,美容皂,玻璃杯等等好物回娘家。 和几年前一样,何氏,刘班头,林起耀他们还住在那栋一进的小宅子里。 山庄有很多宅子,林蕙也给他们准备了一栋,只是他们却一直没去住。 林起耀也勉强过了童生试,美容皂的利银,她一直都按例给她们送来一半。 当初她出嫁,何氏把前些年她给她们的银子,全都入了嫁妆。 对于林蕙时常往娘家送东西一事,何氏总劝她不要往家里拿那么多东西,就怕元家人有想法。 林蕙是谁?二十一世纪新青年,除了送给元家那栋三进的宅子,嫁妆,婚前财产,她一样都不会和元家人共享。 她的就是她的,元毅也有自己的收入,这不,作坊用的很多原料,林蕙都得找他买。 即使你已经富得流油了,娘家人仍旧担心你哪一天就揭不开锅了。 她们是能不去给她添麻烦,就不去。 小舅家也在城里买了宅子,几家人就住在一条街上,往日里串门也方便。 第88章 回娘家 “外婆。” 刚进院子,元小曦便大声喊起来。 自林蕙出嫁以后,何氏便没有再去林记食肆了,林蕙又给请了一个佣工,何氏每日只管在家坐着收银子就是。 “哎,看看是谁来了?”何氏惊喜道。 林蕙把元小曦放下,小家伙一沾地便撒丫子奔去她外婆怀里了。 “娘。” “岳母。” 何氏不理夫妻俩,只抱着小曦进里屋去了。 两人面面相觑,指挥家丁把一应物品搬进去库房。 刘叔去了衙门,起耀在学堂,家里就何氏和一个丫鬟,一个婆子和一个家丁。 把东西归置好以后,两人也跟着进了里屋。 如今的林家,早已是今时不同往日,初搬进来那一年,就置了一些简单的家具。 外看和普通宅子没什么不同,内里却大有乾坤。 铮亮的木墙板,不同于乡下坑坑洼洼的泥土地,林家的地面亮得能反光! 光洁的地钻,各种精致稀罕的摆件,处处都透着低调的奢华。 何氏正带着小曦在她的屋子里试新衣服,都是她闲得没事时做的。 还想着过几日给送去的,哪知却是她们先来了。 小丫鬟给两人端上茶水。 “姑娘,姑爷,请喝茶。” “放那。” 接着林蕙又问道,“你家里那些人怎么样了?” 小姑娘犹豫了一番,道“劳姑娘挂心了,自那回后,她们便再没来了。” 林蕙不过是随口一问,小丫鬟是食肆张婶子的娘家大哥的女儿。 张婶子被婆家人赶出来后,也不敢回娘家,后来遇到了林蕙日子才好过点。 也不晓得她娘家大嫂在哪里听得她现在在城里过好日子,非要把女儿送来投靠她。 她娘家大嫂可说了,女儿大了,就该出去挣钱养家了,不然就直接卖了换银子。 张婶子晓得她娘家那帮人的德行,也怕小姑娘真被她爹娘卖了。 只得硬着头皮求到林蕙这,想着帮小姑娘谋条生路。 林蕙便顺势把小姑娘安排到了何氏这。 何氏虽说日子过得憋屈时要打她,但她也要揍林起耀,揍孩子这事,一视同仁。 可不,小姑娘到她这,刚一个月,她爹娘便跑来要银子了,美其名曰怕她年纪小,不会管银子。 那日林蕙正好在娘家,她都懒得跟人掰扯,直接把人送了官府。 “娘亲,快看我。”元小曦正穿着她外婆做的新衣服给夫妻俩看。 “小曦,外婆做的新衣服喜不喜欢呀?”林蕙问道。 “喜欢。” “外婆,我也喜欢你。” 这小嘴甜的,喜欢的人和物就会夸,不喜欢的也不会说讨厌。 孩子的行为就是父母的映照,往日夫妻俩即使她再调皮,也不会动不动说讨厌她,是以,她也不会把这些话挂在嘴边。 接下来便是扯扯家常,直到刘叔和林起耀陆续归家。 “外公,舅舅。”元小曦喊人可喊得好了。 甜甜的小奶音把人心都酥了。 每回回娘家,夫妻俩都不用带孩子了,外婆带一会,外公带一会,舅舅再带一会的。 一晃,一天就又过去了。 晚饭,何氏亲自做了很多好肉菜。 因为有元小曦的缘故,米饭煮得很软,林蕙用调羹舀了一点汤,拌着饭喂她。 把女儿喂饱后,自己才开始吃饭。 一家人也刻意放慢了进食的速度,一边吃,一边摆摆龙门阵。 好在天气算不得寒冷,饭菜没那么快冷。 借此,林蕙便正好把事说了。 “娘,京城那边的生意出了点事,我和修瑾得去一趟。” 林蕙不敢说陈三爷的事,怕吓着何氏。 “去多久?”何氏问。 “估摸着一来一回一个半月。” 何氏点头,“小曦是放我这里还是?” “我们想让你和叔,还有起耀,去山庄那边。” “这,亲家她们呢?” 不会有什么想法? 林蕙向来不和何氏说婆家人如何,即使有那么几句,也是说婆家人怎么对她好的。 其实何氏自己个也清楚,女儿没有和公公婆婆住一个屋檐下,在这个时代,已经是很出格了。 都说出嫁从夫,她们家却偏偏反着来了,女婿什么都纵着女儿,这要搁别人家不得一天三场架! “岳母大人放心,姨娘和母亲,也会时不时过去院子里的。” 何氏是很乐意带外孙女的,唯一的就是怕亲家那边有想法。 你说这公公婆婆都健在,还就在隔壁院子住着,你却绕过她们让娘家人带孩子,这不拿话给人编排的吗? 林蕙倒不那么想,要不是怕耳朵起茧子,小曦可能都会跟自己姓。 不是她不够爱元毅,而是爱情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 她讨厌去处理各种各样的关系,因为太清楚自己的性子,话不投机半句多,又太过敏感。 时间,环境都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的她已经改变很多了,但还是需要不断的锤炼。 刘叔自然是何氏说什么便是什么,何氏在哪里他便在哪里。 林起耀就更不用说了,他姐的事就是第一大事。 “几时出发?”刘叔问道。 “五日后。” 总要给小曦和她外婆单独相处的空间。 “娘,刘叔,起耀,今日你们便跟我们回山庄住。”林蕙提议道。 既然事情都相商好了,那就是择日不如撞日了。 古代的晚饭都吃得早,吃完晚饭,天还没黑,林家离山庄也近,不过两三刻钟就到了。 府里很多空屋子,屋子也不用挑,从建宅子那天起,林蕙就备好他们的房间了。 不过为了方便,还是暂时把何氏和刘叔的屋子放在了离她们屋子最近的房间。 银子够,地够,每间屋子都很大,刘叔主动说他和何氏暂时分房睡,毕竟小曦是个女娃娃。 林蕙正想要怎么委婉的解决这事,没想到刘叔想得已经很周到了。 第一晚,元小曦还是要找娘亲,嘴上说着要和外婆一起睡觉觉,真到那时候又不干了。 翌日,林蕙找了个理由出去溜达了一天,这办法真好使,当晚小曦就乖乖被她外婆哄着了。 再过一日,都懒得搭理她和元毅了,满心满眼都只剩外婆了。 总以为孩子离不开自己,其实到头来发现,根本是自己离不开孩子。 扎心! 第89章 神箭手巫马 一连过了两日没有孩子闹腾的悠闲日子,林蕙开始坐不住了。 李淳真说她们此去京城,府里的巫马是破局的关键。 但这巫马其人,一天天神出鬼没的,别说府里下人了,林蕙都难得见到他,只得吩咐伺候他的家丁,夫妻俩有要事找他。 他们一向都是这样的。 不比弯刀双煞,双煞中的女煞经常会来找林蕙,因为她很喜欢小曦,总是会时不时的来看看孩子。 一直到傍晚时分,等的人才姗姗来迟,手里还提着两只刚猎的野山鸡,随手扔给了在门口的丫鬟。 小丫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吓得半死,可怜见的,那野山鸡还血糊糊的,可别提多渗人了。 比带血的野山鸡更渗人的是巫马先生,小丫鬟不敢不接! 虽说这人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但灶房经常有他猎的野物。 不得不说他箭术确实卓绝,猎到野猪,野鹿都是常有的事。 巫马是个不苟言笑的,林蕙从未见他笑过,别说笑了,元毅是她见过话很少的人了,巫马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林蕙经常都怀疑,谁要跟他一言不合,他是不是都会给别人一箭。 “先吃饭。”林蕙说完,给他添了一碗饭。 用饭时,是不用丫鬟候在一旁的,自己又不是没手。 看他那样子,估计是一回来就匆忙赶到她们这院子了。 不然也不会直接提着野山鸡就来了。 在府里,巫马他们是不用跟下人一起吃饭的,都是有家丁给端到他们院子里。 即使是家丁,丫鬟们的伙食,几乎是林蕙一家吃什么,她们便吃什么,不过是要少几样菜式。 林蕙不是铺张浪费的人,一顿最高规格的也不过十二个菜式,除了巫马猎的野味,平日吃的菜都是自家地里种的,府里人都知道自家老爷夫人的性子,都不是事多的,只要好好做事,一应待遇绝对算得上这枫阳城里最好的。 打骂更是没有的事,倒也不是林蕙脾气好,而是她根本不会骂人,一是词穷,二是不屑! 谁若是惹她不快了,直接解雇,还倒付你三个月月例。 下人们都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的主子了,不想好好做事的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巫马接下林蕙递过来的一碗米饭,没有夹菜,径直走到一旁去吃。 “坐这里!”林蕙语气强硬。 刘叔和起耀也挪了挪凳子,腾了个足够放下一条独凳的位置出来。 巫马仍旧不为所动。 “你难道还要我给你摆好凳子?”林蕙问道。 虽说没有怒意,但却不容置否。 她到底是为什么?惹来这么个大神! 别看巫马是个面瘫,内心还是有几分惧怕林蕙的。 她怕真惹了林蕙不快,把他赶出无名山庄,到时他又何去何从? 天下明明那么大,可却难找他的容身之处。 元毅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在娘子的威严下,秒变鹌鹑的巫马。 心里忍不住幸灾乐祸,府里这几个奇葩,也就娘子镇得住了。 转而想想,唉,别说他们了,就连自己都怕娘子。 夫纲不振啊! 巫马只得自己提了条凳子,摆好坐下后,埋头扒饭。 林蕙转了一碗小鱼干到他面前,示意她尝尝。 小鱼干可是小舅娘的娘家人托小舅娘送给到她这的。 小舅娘的娘家就住在河边上,她大哥中年丧子,林蕙托小舅娘给她们送了不少找自己合作的商客捐助的善银,自己也搭了不少银子。 感念她的恩德,每到这吃鱼干的季节,都给她们送来不少。 这山野间野生野长的,可比现世人工养殖的有味多了。 巫马只得默默夹了一块小鱼干,继续扒饭。 饭后,何氏把小曦带到一边去玩了,刘叔和起耀则不管他们,夫妻俩和巫马在客屋。 “巫马,你认识陈三爷吗?”林蕙试探着问道。 巫马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巫马怎么会认识皇子的?这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两位庄主,是想去救他吗?” 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人,今日却主动开口了,还知道她们是要去救他,这没有怪就真的是怪了。 “是,我们与陈三爷是故交,不日前,有人找到我们夫妻俩,说是陈三爷的事有了眉目,李先生又说,你是破局的关键,我们这才想问问你的。” 林蕙说话时,元毅便观察起来巫马的神色。 只见她说得有人找到他们夫妻俩和陈三爷时,他的面色微微变了变。 果然,林蕙刚一说完,巫马就继续追问道,“是什么人?” “定安侯府,柳明月柳小姐。”元毅说道。 巫马一副原来是她的恍然神情。 “巫马,你当初说来山庄求个庇护,我们也没问你的来路,树大招风,我那时只想对于你们这样的人,能不得罪尽量不得罪。 这一年多,你这人如何,我们也看在眼里,想来你定也是有你的苦衷的。”林蕙表示理解他。 他以为她们是真的看中了他的箭术,原来竟然是为了不得罪他。 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只听得扑通一声,他已经单膝跪地,单手握拳,斜放在胸口。 “巫马,此生对两位庄主狗马之心,日月可鉴!” 这是他第一次对林蕙和元毅立誓。 “快起来,我们不需要你做牛做马的报答,就是想问问陈三爷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元毅一边把他扶起,一边用探究的眼神与之对视。 巫马被他盯得面色僵硬。 房间内,静得出奇,还能听到沙漏漏沙的声音。 “无论最后如何,我都保你,因为,你是我的人!”林蕙也向他承诺道。 其实还能知道多少,巫马既然能来天高皇帝远的枫阳,那一定是别的地方待不下去了。 为什么待不下去了,无非是他知道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巫马一族,天生的神箭手,我十五岁那年,族内内乱,我父亲是整个族里最优秀的箭手,却死于万箭穿心! 他的死忠掩护着我离开,后来,我们遇到了安国公,是他收留了我们。 再后来,安国公让我替他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三皇子!” 第90章 暗箭难防 林蕙觉得脊背发凉,这信息量,太大了! 这其实就是权贵的较量,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过陈三爷那般人物,一位能领兵的将,到底是怎么败的? “他们是怎么设计陈三爷的?” 陈三爷?锐王吗? 也只是短暂疑惑一下,就说了几个关键词,“深夜,病危,冷箭。” 听的人却可以由此想象,激烈的夺嫡时期,陈三爷猛然收到老皇帝病危的消息。 一个孝字大于天,急忙奔去皇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在这途中,遭了暗箭。 不用想,这暗箭定是巫马放的,更何况天下第一神箭手放出的箭,必然是箭无虚发。 “你还看到了什么?”这才是林蕙想知道的。 事情都已发生了,就算她现在把巫马杀了也没用,两人对她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立场不同。 很多时候,本就没有绝对的对与错之分。 巫马深知此事太过危险,私心里并不想林庄主去冒险。 见他犹豫不说,元毅只得搬出了李淳真的卦言,“李先生说了,此事虽有波折,却有惊无险。” 府里的李先生巫马还是知道的,一个货真价实的道士。 两位庄主这几年也是因为他,生意越发兴隆。 说不得以后还能更上一层楼,甚至多层楼。 他知道,林蕙于这大梁,不过一个小小的地方富豪,可在他看来,却是无比有本事的人,林庄主也绝不会止步于枫阳首富,还有更阔更广的天空等着她。 还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他们把陈三爷转移到了皇庄。” 巫马那时,放完箭后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悄悄尾随安国公的人,看着他们把受伤的陈三爷带去了皇庄。 不过也仅仅只是到此了,因为接下来他便开始了自己的逃亡之路,安国公过河拆桥,一直在暗中派人杀他。 一个人势单力薄,族里也回不去,这两年干旱,很多地方颗粒无收,流民四起,他顺势混到了流民队伍中,一路辗转到枫阳。 原本是想倚着自己的箭术,想在府里谋个差事,也求个庇佑,他以为林庄主真是看中了他的箭术,哪知竟是。 林庄主为人处事很能服众,日久见人心,现在的他,只想为她肝脑涂地! 皇庄? 林蕙和元毅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柳明月不是说深宫大牢吗?难道说,他们后来把陈三爷转移了? 新帝给天下的说辞,陈三爷已经死了,还说他试图谋反,念在兄弟手足,此事就以陈三爷的死亡告终。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事情究竟如何,还不是随新的上位者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疑点重重,林蕙也搞不清,只得派人去请了柳明月来。 “两位庄主是说,陈三爷在皇庄?”这下疑惑的人又多了一位。 “柳姑娘的人是怎么查到陈三爷在皇宫的?” “是我们安插在皇宫的暗桩递来的消息。” 都到这时候了,柳明月也不瞒着自家在皇宫安插人的事了。 林蕙也理解,权利富贵,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谁不在明争暗斗,王公贵族,谁家还没一两个暗棋在那高墙皇城中。 “这人可靠吗?” 皇帝又不是傻子,你能安排人盯他,他就不能使人反水吗? 这…柳明月也被问住了,那人都是一颗老棋了,从安插至今,一直都没递出来过什么消息,几月前,却突然动了。 柳家世代戍边卫疆,功高震主,早已是上位者的眼中钉,肉中刺,她不是没怀疑过,只是自己救人心切。 实在是锐王失踪得太莫名其妙了,前一天还好好的人,第二天便被扣上谋反的罪名,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京城都快被她们翻遍了,最后也是锁定了皇宫内里,谁能想到他们竟是把人转移到了皇庄呢? “我们先上京城,查探查探皇庄,不就能知道了。”林蕙提议道。 在这胡猜乱想是没有用的,实践出真知,要想知道真相,还得去行动。 “林庄主说的是,既然如此,我们准备什么时候上京城?” 柳明月倒是可以随时出发,林庄主不一样,还有个那么小的孩子,突然一股莫名的愧疚感涌上心间,但却转瞬即逝。 玉祥楼实际上来说,是柳府和王府共同的产业,营收则用来供养一些从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 她也算半个玉祥楼的主人,锐王出事后,铺子的情况都会有人汇报到她那,她也是好奇,是什么人能得他的青眼。 新帝对柳府的打压日渐明显,她也是想来谋求新的出路。 柳家世代保家卫国,却也不是愚忠之人,因为他们保的不是皇权,是百姓,若真到那时候,这天下,也是有能者居之。 几次交锋,她也发现,林蕙是个有仁有义之人,这样的人,要么是对手,要么是同伴。 但现在还不是与之为敌的时候,既然合作不成一,那就合作二,先把其绑到自己船上来再说。 “两日后。” 今日已是五日的第三日了,巫马这边搞定了,其他的安排就很好做了。 “蕙蕙…”春杏挺着个大肚子,一脸不好意思道。 “阿杏,我就是跟你说一声而已,此事你定然是去不了的,有个三长两短,穆青不跟我拼命啊?” 元二如今已经改回了本名穆青,两人成亲后就搬去了林蕙送他们的宅子,穆青用这些年攒的蓄银开了家武馆,平日里在武馆做武术师傅。 “娘子,你好好在家安胎,我替你去。” 这能行吗? 陈三爷是前主子,这搭救他的事,按道理自己本该是义不容辞,可蕙蕙说的对,自己这样子去了也是添乱。 “可以。”林蕙许可了这事。 “今天就在这吃晚饭,你也好久没见到十三了,今儿我们三个好好聚聚,小曦总说想她杏姨了,你好好陪陪她。” 说曹操曹操到,正说完,小曦就被何氏抱着进来了,一看到春杏,小丫头开心得不得了,“杏姨~” “哎,小曦,快快,到杏姨这来。” 第91章 我也去 何氏追在小曦身后,一边伸手去抓她的衣领子,“哎,慢点慢点,别撞到姨姨的肚子了。” “为什么呀?”听到撞肚子,鬼灵精怪的元小曦,立马停了下来,并一脸认真的问道。 为什么不能撞到姨姨的肚子啊? “因为姨姨肚子里有小宝宝啊。”林蕙抱起女儿,小家伙蹙着眉,煞是可爱。 “那我可以摸摸她吗?” “那要问一下姨姨哦。” “跟个孩子讲究这么多做什么?她想摸摸就摸摸呗,来来,小曦,过来姨姨给你摸摸弟弟妹妹。” 林蕙心说,孩子的性格,从小就不能惯着,但她又不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那么说,小曦会伤心的。 “那要轻轻的哦。” 得了林蕙的同意,小曦轻轻的把小手抚她杏姨的肚子,随即眨了眨眼睛,抿着嘴巴笑道,“弟弟。” “我曾听村里老人说过,这三岁以下的孩子,眼睛最灵了,能看见些我们大人看不到的,她说是弟弟那就一定是弟弟。”何氏说起一个她们村里人的说法。 春杏也附和道,“我也听过这个说法,还有的说,她们还能看到自己娘亲以后会不会再生弟弟妹妹。” 这下尴尬给到林蕙了,“我现在有小曦就够了!” 什么老二老三的,再说,她不反对别人生七个八个的,生多生少都是自己的事。 人心都是会变的,也保不齐她哪天就心血来潮想再生个娃了,不过那都得建立在小曦能接受的前提下。 小曦一下看看这个,一下看看那个,她也听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只得乖乖的爬到林蕙怀里,没一会儿,就歪着脑袋睡着了。 何氏把睡着了的小曦接过去,抱到她的房间,婆孙俩一起午睡。 山庄,一栋独立宅子里,一个着杏色锦衣的年轻男子正拿着一本本的账册在盘算。 修长的眉毛下边嵌着一双柳叶眼,使人无故冷三分,头上的发冠更是平添了几分贵气。 谁能想到四年前一个小小的伙计,如今已是这无名山庄人人敬重的十三爷! 林蕙所有生意都是他在打理,月例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都是直接分成。 十三也是有几分经营天赋的,林蕙的生意在他的打理下,收益是一年比一年翻倍。 正盘算得认真之际,突然出现的小厮打断了他,“报,庄主让十三爷晚上过去府里吃晚饭。” “知道了,下去。” 小厮退下后,十三把还没盘算完的账册收起来,带上最近给小曦收集的好东西,急急忙忙赶去主宅那边。 自他年满十八以后,林蕙就让他搬到了新的宅子里,说他是成年人了,成年人,要学会独立。 在这个宅子里,他就是唯一的主人,渐渐的,也明白了阿姐说的独立。 平日除了逢年过节,只有要事才会过去主宅,今日这不过年不过节的,阿姐定是有要紧事。 在他眼里,只要是阿姐的事,哪怕是找颗针都是大事。 十三到主宅时,林蕙正和春杏在院子里吃点心和辣味。 “你现在怀着孩子呢,这辣的卤的少吃一些。” “哎呀,蕙蕙,奴家就再吃一点点。”春杏拉着林蕙的袖子,摇来晃去的撒娇。 “都快当娘的人了,咋还跟个孩子似的。”林蕙嫌弃道。 “还不都是你惯的。” 春杏这话不假,没遇到林蕙时,她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是林蕙给了她新生活,也把她惯得越发像个孩子。 “阿姐,春杏姐姐。” “来了,过来坐,尝尝我最近新做出的卤味。”林蕙招呼十三过来和她们一起吃。 十三把手里提的东西,放到一旁,不拘束的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藕片尝了尝。 “好食。” 林蕙看着他提的那些东西,不用猜也知道是啥,“这回都哪收集来的?” “有一些是我亲手雕刻的,一部分是下面人送的。” “小曦一会醒来,看到她十三舅舅送给她的那么多玩具,肯定会很开心的。” 十三在外面面前都是一副清冷的样子,在林蕙面前却恰恰相反,“阿姐,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事,就是我和你姐夫准备去京城救个人,也就是陈三爷。” 十三心里只觉得咯噔一声,这么大的事,怎么从阿姐嘴里说出来,就跟说家常似的。 他说不出来,自己是该去还是不去,陈三爷虽说是前主子,可他不过玉祥楼一个小小的伙计,连主子的面都没见过,更遑论感情了。 但林蕙不同,林蕙对他有再造之恩,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的孩子,猛然抓住了一点光,就想拼命的守护住。 只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那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待把他救出来,玉祥楼物归原主后,我们就不欠他了。” 她说的我们当然是指他们在座的三人。 “我也去。”十三激动着说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冒险,就算是死,他也得跟着。 “你不能去,你现在就是我们的后盾,山庄这么多营生都离不开你,你得替我守好大本营。 你想想,我和你姐夫都离开了,你再离开了,有人乘虚而入怎么办?” 理是这么个理,但真要说服自己接受,还是不那么容易,再者救前主子,即使只是前主子手下一个小伙计,从道义来说,也该他义不容辞。 “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不仅我会活着回来,我还会把陈三爷也带回来,我们都会活着回来的。” “你要知道,在这枫阳城,眼红无名山庄的人太多了,若是我们都去了,回来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你再想想小曦。” 十三最疼爱小曦了,那么小的孩子,每回都甜甜的叫他十三舅舅,想到她若是没人守护,莫名的心疼。 “阿杏也是,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住到府里来。 还有,十三你若是遇到不能解决的事,就去县衙找裴知县,他会帮衬一二的。” 十三也是个听劝的,阿姐说得对,他必须替他守好山庄的一切。 第92章 似是故人来 夏末已至,微风里渐渐有了隐隐凉意,道路两旁的树木也不再是翠绿的样子,甚至还有几分干枯,一股凉风袭来,都在费力的摇摆着。 一行人正驾马疾驰,只余下扬起的尘土随风飘散。 突然。 其中一人收了收缰绳,“吁~今晚就在这扎住,各位意下如何?” “但凭林庄主做主。”柳明月开口了,她的两位侍从自然是没有其他意见的。 而林蕙这边的人就更不用说了,全都唯她是从。 弯刀双煞被她安排留在了山庄,女煞鸢娘可是小曦的干娘,对小曦的安危比她这个亲娘还上心。 她们已经走了快半个月了,一路快马加鞭,再有两日就能到京城了。 越往北走,见到的景象,越发让林蕙觉得无奈。 沿途四处可见乞讨之人,老弱妇孺皆有之,有人衣衫褴褛,有人步履蹒跚。 今年枫阳虽说没有大的水患,可雨水却跟批发的一样,有时候还包月,收成亦是不丰。 只除了随手留下一些银钱外,她一刻也不敢停,停下来有什么用呢? 她救不了那么多人,与其在那悲天悯人,还不如以最快的速度救出陈三爷,再来慢慢解决这些事。 除了停下来休息,都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路上的事。 林蕙靠在元毅肩上,不消一会就起了均匀的呼吸声,他转动上身,轻轻的把她挪到怀里。 蜻蜓点水在她额头印了一吻,转而相互依靠着睡着了。 元毅的睡眠比林蕙的浅,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感知得到。 看着依偎而眠的两人,柳明月竟不自觉瞧得出神了。 真羡慕啊。 似是察觉到有人盯着他们,元毅猛然睁开双眼,入眼是柳明月一副看呆了的神情。 怕吵醒了林蕙,元毅狠狠瞪了一眼她,柳明月只觉一个哆嗦,赶忙收起自己傻狗般的样子。 想不到元大公子也有这么可怕的时候,要是被京城那些爱慕他的女子瞧着了,一个个不得伤心欲绝啊。 荒郊野外的,听不到鸡鸣,当树林里照进第一缕阳光时,林蕙终于睡醒了。 “相公,我梦到小曦了。” 这半个月来,林蕙只要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小曦的身影。 她真的太思念女儿了。 元毅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因为他也很想念女儿,只得给了她一个安慰的抱抱。 简单整顿一下后,继续赶路,离京城越近,密林就越少,连着两日不眠不休,马不停蹄,一行人终于在城门关上的前一刻,到了京城。 几年不来,京城还是那个京城,人来人往,好不繁荣。 什么饿孚? 什么流民? 什么天灾? 与这京城何干? 有的只是朱门酒肉臭,真真是心寒! 除了柳明月主仆三人,林蕙等人都易容成了柳府的下人,直到柳府时才重新恢复身份。 “家父已为两位庄主设了接风宴,请随我来。”柳明月引着两人到了松鹤堂。 松鹤堂是祖母的院子,作为老太君,祖父去后,她这些年早就不轻易接见外人了,这回竟难得的主动想见两人。 鬼老和巫马也随其身后,几人到地儿时,屋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林蕙一只脚刚翻进门槛,一道苍老的声音,乍然响起,“风儿。” 风儿? 林蕙只以为风儿是柳明月的小名,也没管,只继续往屋内走。 倒是一旁的柳明月,微不可查的震惊了一下。 夫妻俩齐声向在坐的人问礼,“林蕙,元毅见过老太君,侯爷,夫人。” 原以为会有很多人,不想只有柳明月的祖母和爹娘,不过这正合林蕙意,人太多了,她会社恐。 “风儿,是你吗?” 老人的声音几近颤抖,颤颤巍巍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拄着拐杖一步一步的走至林蕙身前。 出于礼貌,林蕙并未表现出反感,心里却是无比惊骇。 啥玩意风儿沙儿的,这老人家认错人了。 还没待她反应过来,手被老人一把抓起,“风儿啊,这些年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舍得回来看一眼为娘。” 林蕙想说老太君你认错人了,可看到眼眶泛红的老人,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想来她怕是和老太君的故人有些许相似,大千世界,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偶尔认错了也无可厚非。 “母亲,大哥回来了,你可高兴?”定安侯问老太君道。 “高兴,我高兴。”老人一边点头一边强挤出一抹笑容。 哈?大哥? 定安侯你在扯什么犊子,你大哥不都人到中年了吗?我还跟他像? 其实不怪定安侯,在他娘喊林蕙为风儿的时候,他只当是母亲认错人了。 这林庄主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啊,怎的可能和男子相像的? 可待他自己瞧上一眼,也怔住了,真的很像啊! 素未谋面的林庄主,身姿,气度,眉眼都像极了他英年早逝的大哥,也是柳家的嫡长子,是那时候这京城里最惊才绝艳的人。 遥想大哥逝世时,也是林庄主这般年纪,唉,母亲这些年一直都走不出来,精神更是早就错乱了。 任是换了谁,最优秀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战死沙场,谁都会疯的。 母亲认错过很多人,却是第一次把别人认错成大哥。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错就错。 看着定安侯投过来愧疚的表情,林蕙还是忍住了,不过是个思子成疾的可怜母亲罢了。 反手拉住老人的手,扶到主位上,定安侯眼神也是使了一个又一个,同为女子,柳明月顺势把林蕙推到了老太君旁边的座位。 柳家也非铺张浪费的,菜式都大多是家常菜,且数量也不过于繁多。 每上一个菜,老太君就可着劲的给林蕙夹菜,不一会儿,她碗里就堆起小山包了。 柳家应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席间,老太君一个又一个问题,都是在问她这些年好不好啊,娶妻生子没等等。 夭寿啦,她要怎么说啊? 侯爷和侯夫人不断的在打圆场,原本该和和气气的一顿接风宴,每个人都绷着一根弦。 第93章 给你一颗烟雾弹 老太君给林蕙夹了一块鸭腿,“风儿,这是你最喜欢的板鸭,多吃点。” “多谢。” 这几年也算吃了不少美味了,但这板鸭林蕙还是头一回吃,柳府的板鸭肉质细嫩紧密,香味浓郁,食之酥、香回味无穷。 看着认真扒饭的她,老太君一双眼眯成了缝,“慢点吃,这儿还有呢。” 林蕙对老人和孩子,比对同龄人有耐心多了,红旗下长大的人,尊老爱幼四个字可谓是刻在了骨子里。 怕自己说太多话露馅,她也不了解这老太君的性情,若是哪句话不对给人整炸毛了就不大好了,基本是老人夹菜她就接着,其他的自有定安侯夫妇俩解决。 如坐针毡的感觉可真不好受,一顿晚饭愣是吃了近一个时辰才好,富贵人家的晚饭可真不好吃。 看着拉着林蕙不放的老太君,定安侯很是无奈道,“娘啊,大哥这才刚回来,定是乏累极了,先让他好好歇会。” 到底是心疼儿子,“好好,是该好好歇一下,风儿,去,娘就不留你了。” 林蕙郑重的向老太君行了一礼后,就带着元毅三人回了柳明月给她们安排的院子。 待所有人都散去后,老太君才缓缓开口,向身边伺候的嬷嬷问道,“那个女娃子,叫什么?” 什么女娃子? 嬷嬷心道,老太君这是在问哪个? “老太君,说的是大公子吗?” 老太君略带几分怒意道,“什么大公子?我问你那个女娃子!” 已是八月的天,京城早就是入秋了,不知不觉间,嬷嬷激了一身冷汗,怎的忘了,老太君年轻时也是名震四方的女将军,有些性子可是刻在骨子里的。 嬷嬷战战兢兢的回道,“老奴确实不知,不知可否容老奴且去打听打听来。” “不必了!” 满京城的权贵都知道柳家的老太得了老年失心疯,认错人是常有的事,这不,刚才还拉着一口一个风儿的,这转眼就变了脸色。 就是为难了她们这些伺候的人,老太太脑子时好时坏的,她也算伺候了老太太有些年月的老仆了,可却还是猜不透这位的心思。 府里大公子去的时候,她还是个其差不多年岁的丫鬟,别说满京城的女子了,就是她们这些丫鬟,谁还不曾对他芳心暗许过呢? 长得好,家世好,能文能武,那位叫林庄主的,初进来那会,她也恍惚了。 行走在外,林蕙习惯性的穿男装,不外乎就是为了方便,没曾想还是头一回闹这么大个误会。 “林庄主,今日之事,实属冒犯了,还望见谅。”柳明月愧疚的说道。 父亲也是的,祖母认错了就算了,他还要添一把火。 林蕙不想和她深谈这个话题,“无碍,柳姑娘,我们还是先商议商议后续之事。” “两位庄主,行动定在两日后,这两日我的人会先把皇庄的守卫情况摸清楚。” 俗话说不打无准备的仗,来的路上就已经商议好了,难免皇宫是针对柳家的一个局,她们此次就只去皇庄救人。 两日,夫妻俩也没闲着,林蕙有空间在,秘密武器有不少,炸药也有少许,不过不到非用不可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用这个的。 她惯使的武器是飞镖,剑术没个十年八年的,难有成就,一开始她练的就是近身格斗和投掷。 比不上一剑封喉等神技,但练得好了,飞镖的作用不亚于弓箭,百步以内同样可击打要害,杀伤力也是颇大的,为了便于回收,她用的还是绳镖。 古代早就有烟雾弹了,后世的都是在前人的基础上改进来的,“柳姑娘,这是烟雾弹,用途用法我就不多说了,只是我这个发烟时间更短,烟雾保持的时间也更长,喏,给你一颗。” 越是和林蕙相处,柳明月就越发觉得她深不可测,也知道自己找对人了,也许,林庄主真的能把陈三爷救出来。 两日后。 京郊皇庄,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躲在一处树丛后,说话声也是尽量的放低,“再等两刻钟。” 所谓皇庄,不过就是皇帝的私产,林蕙原以为的气派大别苑没看见,有的只是一望无垠的庄田和房屋。 有一处最气派的青砖大瓦房,在庄田的最东边,想来就是庄头大院了。 “巫马,是不是那?”林蕙向巫马询问道。 “是。” 看着不过一进的宅子,谁也不敢轻敌,都打足了精气神。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行动。” 一声令下,众人悄声向目标宅院移去,此次共十人,林蕙这边五人,柳明月那方也是五人。 都是有身手之人,翻墙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只是,刚一落地,暗处便涌出了许多黑衣人。 就说,事情永远不能看表象! 个个手持利刃,且身手不凡,林蕙这帮人也不是吃素的,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双打一双,两方人马很快就展开了激烈的对决。 以防留下太多证据,巫马并没有带箭,他的功夫并非上乘,鬼老也是,林蕙示意几人中功夫最好的穆青务必护好两人。 柳明月不愧将门虎女,以一打二,甚至打三,可对方不是普通权贵家的打手,他们可是大梁最高掌权者手下最顶尖的高手,这样打下去,耗也能把人耗死。 林蕙只得一遍遍故伎重施,找准机会就是一针麻醉送去。 她给的剂量大,不一会儿,十几个黑衣人全都趴下了,都到这个时候了,做事要绝,柳明月的人三下五除二就全给抹了脖子。 自己这方的人,也不是全无损失,或大或小都受了伤,她和元毅也挂了彩。 幸得这院子不大,装不下太多人,不然,她们还有得战。 “鬼老,快。” 把鬼老带上的目的也在于此,他擅长各类机关,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做,鬼老快速的在各个屋子穿梭,最后在一间似书房不是书房的屋子里,找到了一个暗道开关。 “咔。” 随着墙壁转动的声音,一条幽深的走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第94章 是我 第一个冲进去的是柳明月,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就走进去了。 她的侍卫紧随其后,保护主子的安危,就是他们的职责,即使前方有千难万险,他们也不能退缩。 地道是一条向下的石梯,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元毅走在林蕙前面,穆青断后,林蕙一边走一边在心里默数,“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走完石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不同于狭窄的石梯通道,现在她们面前的竟然是完全不同的走道。 足有四五米宽的通道,两旁石壁上还有燃着的火把,地上也是的青砖铺就的。 虽然心急,柳明月还是理智的,这一看就是机关重重,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等待林蕙等人。 想捡一颗石子丢上去探探路,哪知左右探找了一番,就是颗沙砾都没找着。 林蕙随手丢了一颗鹅卵石,许是石子的重量不够,或者是位置没对上,并未有任何反应,她又掏出了一颗金元宝,众人只觉得闪花了眼。 没见过探路丢金元宝的,林庄主真是财大气粗。 哐当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林蕙又拿了不少好几颗鹅卵石和金元宝,换了不同的位置投掷,均是没有任何反应。 只是柳明月等人,觉得比没有反应更诡异的是,这林庄主没事在身上带鹅卵石做什么?这难道是她的暗器?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林蕙已经照着自己投的第一颗鹅卵石的位置踩了上去,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她又踩上了金元宝的位置,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身后的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而元毅早就跟在她身后了,一连试探都没有啥事,林蕙快速的吸气,提气,飞速向前方移动。 根本就没有机关! 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只是不知道碰到了哪里,她只觉身前的石门仿佛是不存在的,一瞬间就跌进了一个新的空间。 石门也在她进去的一瞬间就合上了,连紧随她身后的元毅都没能抓住她。 只是这回,出现在眼前的不是通道,而是一间石室。 准确的说,是一间牢房,一间地下牢房! 牢房中间有一个铁笼子,铁笼子里关着一个人! 看不清楚他的脸,因为那人早就被疯长的头发和胡子掩盖了真面目。 那人蜷缩在铁笼的一角,连有人进来都没反应。 好在除了头发和胡子没有打理外,笼子里并没有堆积的污秽物,光看外面的通道也能猜到,这里是有人来打扫的。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并与之对视上,尽管她与陈三爷真正意义上的见面才一次,但陈三爷长得很好,只是一眼,她便确认,眼前人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林蕙一身夜行衣,口鼻也是被掩住的,为了让他放下戒备,她毫不犹豫的拉下了自己的蒙面巾。 如一滩烂泥的陈三爷,在见到她后,早就没了神采的眼里,终是泛起了一点微光。 是她来救我了吗? 我没看错? 是她吗?是她吗?是她吗? 一连多个在心里响起,想开口,嗓子嘶痛得不行,他想撑着爬起来,最后也不过是无用功。 “是我,林蕙。” 话音刚落,石门已经被打开了,元毅一脸担忧的冲进来,在确认她无事后才稍安一些,还把她丢的鹅卵石和金元宝给捡了起来。 “还是你细心。” 柳明月一剑劈开了铁笼的锁扣,背起陈三爷后,众人开始往回走。 去时慢,来时快,她们很快就从皇庄离开了,并在柳家的安排下连夜出了城。 陈三爷不能留在京城,如今的柳家也是在冰面上行走,万丈深渊已在候着她们,何去何从未可知,所以,她只能把陈三爷拜托给林蕙。 “林庄主,三爷就拜托给你了,此去山高路远,一路顺风。”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陈三爷,“珍重!” 陈鸿渊的嘴唇动了动,不是他不想说话,而是他现在说不出,喉咙里似有刀子在割,让他有口不能言。 “柳姑娘,我在无名山庄等你。” “保重。” “后会有期。” “驾…” 陈鸿渊骑不了马,元毅和穆青轮流着带他共乘一骑,一路上,林蕙循序渐进他喝水和进食,一直到了天亮她们才停下来。 皇宫。 “禀告圣上,皇庄昨夜里遭了刺客。” “人呢?” “被劫走了。” “朕知道了,此事若有外泄,你提头来见!” 天子的威严不容置疑,更何况是警告,可那是对于强势的皇帝来说的。 侍卫只觉得今日的皇帝像换了个人似的,可也没当回事,转头便把这事报到了安国公府。 “哦?陈鸿渊竟然被人救走了?”安国公慢腾腾的从娇嫩美妾的床上爬起来,一双闪着精光的老眼,无故令人发怵。 “查到是什么人没有?” “还没,不过不消两日,就能知晓了。”来人信誓旦旦保证道。 “别让我等太久!”平缓的语气却是透着几分威胁之意。 这厢,林蕙她们已经连续赶了五天路了,几乎是马不停蹄,不走官道,都是走的羊肠小道。 路过集镇,也只是添些补给,尽可能的不去打尖住宿,风餐露宿即是如此。 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太久,陈三爷刚见到阳光那日,竟是刺痛得连眼睛都睁不开,身体机能也是退化得严重。 “再忍忍,我们很快就到枫阳了。”林蕙安慰他道。 陈三爷笨重的点点头,他还是说不了太多话,林蕙说什么他都点头,或者说好。 预想中的追兵没有等到,林蕙知道一定是柳明月和柳家抗下了若有,她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赶回枫阳,只有把陈三爷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才不负柳明月的一番心思。 山路崎岖,尽管日夜兼程,她们还是花了半个多月才回到枫阳。 古代也有古代的好,比如,信息差,没有手机电脑,没有高铁飞机,谁能想到她把陈三爷带到这么远来了呢? 也有不好,她现在担心的就是柳家,天高皇帝远,想查到她们还是要点时日和人力,可柳家就在京城,现如今到底是如何了。 第95章 昔年往事 夜,静极了,路上早已没有人在行走,皎白的月光透过树木斑斑驳驳的洒在地上,宛若镀了银般。 陈三爷瞅着路边的一棵大树,兀自出神,光阴似箭,这一晃都多少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女早已嫁作他人妇,他终究是晚了一步。 不。 不是一步,是很多步。 此时和他同乘一骑的正是穆青,感知到他的出神,也顺着他的视线瞧去,不过一瞬就收回了目光,一声叹息轻轻的从心里拂过。 陈鸿渊也只是出神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他很清楚,林,元之间是容不下第三个人的。 他并不是一个多深情之人,作为天之骄子,他从来不看重儿女私情,生在皇家,没有纯粹的感情,只有利益的联姻。 当年林蕙在此救过他后,不求回报,只望勿扰的要求,又加上美容皂,洁牙宝之事,使他对她产生了一丝兴趣。 往后两年,他每回来枫阳都会偷偷乔装改扮后去暗中观察她,她摆摊时他就去买上一碗她们家的小吃,他还知道她在城北开的食肆,他也暗中去吃过好几回。 情不知所起,他在一次次的窥视中,逐渐乱了心弦。 这一切没人知道,世人只知道曾经的锐王爷,冷酷无情,不近女色,却不知他也是动过心的。 不过终究是水中月,镜中花,梦中她。 他不知,如果没有元毅,或是自己没有那么多顾虑,会不会他也不会是这般境遇了。 林蕙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实力,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个普通的农女呢? 若是当年能有她相助,也许如今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都还不一定。 要怪就怪自己错把凤凰当草鸡! 随即又在心里自嘲道,现在的自己才是那个草鸡。 可不是草鸡吗? 那一头蓬乱的头发,说是乱鸡窝也不为过,不是林蕙故意不给他理,是真的还没那个闲心。 逃命呢?谁还在意形象。 就是她自己也半个月没沐浴洁发了,身上也都快馊了,谁也嫌弃不了谁。 “三爷,枫阳,到了。” 城门上的守卫就那么两个,还困得直打盹,他们这小城旯拉的,也不担心有贼人闯城啥的。 实在是担心也没用,反正人力就那么点,真有什么大批贼人闯城,挡也是挡不住的,横竖都是那样。 林蕙打了一个石子上城墙,惊得两个守卫一个激灵,“谁!” “是我,无名山庄林蕙。” “原来是林庄主啊,怎的这么晚才回来?”守卫好奇的问道。 “出城办点事,路上耽搁了,还望两位大哥行个方便。”林蕙抱拳道。 “好说,好说。” 两人也知道,这城中大大小小,几乎都受过林蕙恩惠,其中一守卫家里的老母亲,每月还有林庄主给的义银,说是什么抚老银,这城中上了一定岁数的老人皆有。 他家的孩子,念不起别的私塾,就在善堂里念书,每月束修可比其他私塾少了许多。 莫说是行个方便了,就是十个方便,他们也是巴不得的。 县城的城墙并不高,两人很快就给林蕙等人打开了城门,林蕙递了一个荷包过去,里面是两颗一两左右的碎银子。 “多谢了,更深露重,两位大哥多多注意身体,这是点茶水钱,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两位大哥莫要嫌少。” 两人连连摆手,“林庄主,这可使不得。” 守了大半辈子城门了,除了至亲之人,谁还会让他们多多注意身体,秋夜已经挺凉了,这一刻心里却是暖暖的。 一句她人的关心可比冷冰冰的银两更值钱! 见两人态度坚决,林蕙也不再多劝,“改日得了空了,家叔请两位大哥喝茶。” 她的本意也是想给两位一点茶水钱,这大晚上的守城门可不是个轻省活,提心吊胆的不说,还冷。 “哎,多谢林庄主抬举。” 陈鸿渊看着对两名守卫如此态度的林蕙,不禁再次替自己感到惋惜,这般女子,当初怎么就没那个魄力去大胆追求呢? 元毅这家伙,当年在京城可是个比他还要不近女色的,甚至都有断袖传闻了,却是比他更有决心。 他就是这样,表面上冷漠无情,实际上顾这虑那,要不然也不是这般下场了! 回到山庄的鬼老和巫马穆青三人各回各院,小曦她们早睡下了,把陈三爷安排好后,夫妻两人也没洗漱,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天不见亮,小曦就要起床了,何氏让她再睡一会,小丫头死活都不肯,自己一骨碌爬下床,穿好鞋子。 打开房门,走过堂厅,再扭开林蕙她们屋子的房门,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这已经成了她每日起床的必做之事。 今日和往日不一样,空荡荡的床上好像躺着两个人。 小丫头撅起屁股,嘿咻,使尽全气爬上去,“爹爹,娘亲,坏坏!” 只听得啪的两声,林蕙和元毅两人半梦半醒中只觉得有人呼了自己一巴掌。 元毅惊醒些,在小曦开门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不过多日奔波,他也着实累惨了,“小曦,乖,让爹爹再睡会好不好?” 元小曦不理他,只麻利的从床上溜下去,头也不回的去找外婆了。 林蕙就不一样了,仍旧睡得跟个猪一样,元毅给她拉了拉被子,翻身把人抱住继续睡觉。 一直到午时过后才起床,第一件事先是去看看陈三爷,人早就起了,还收拾得妥妥当当的。 林蕙她们昨晚到时,她就去把十三叫了起来,怕两人第二日起得太晚,若是陈三爷有沐浴更衣的要求,让他务必安排好。 特别是吃食一事,她们起晚了吃不吃不要紧,让陈三爷也跟着饿肚子就不好了。 陈鸿渊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高高的束起,脸上也是干干净净,就是削瘦了些,即使风采不比往昔,颜值仍旧是在的。 丢在大街上,还是能一眼认出来的。 此时的他倚在床榻上,十三正在跟他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第96章 生气的小曦 “五年前,阿姐去京城时,有一回在去元家的一条巷子里遭遇了劫杀,小人和春杏姐姐刚巧随行,此事过后,小人便随阿姐一起来了枫阳。” 十三和春杏被林蕙带到了枫阳一事,她在路上已经和陈鸿渊说过了,个中缘由她却是只字未提。 劫杀,到底是谁! “是谁做的?” “尚书府,段如嫣,不过她如今坟头草都已经三尺高了。” 听得十三说段如嫣坟头草都已老高了,心头的火气才压下去半分,房中再度安静下来,他还想问点关于她的其它的事,房门却被敲响了。 十三赶忙去开门,来人正是元毅,穿着和林蕙一样颜色的深衣,越发衬得他俊美无双。 “姐夫。” “三爷用过餐没?”元毅跟十三问道。 “已用过早食。”十三如实说道。 元毅继续往屋内走去,这间屋子的雅致不亚于林蕙她们的卧房,不仅有独立的洗浴间,还有书桌卷轴,砚台毛笔,花卉植物等等。 可见布置此间屋子之人的用心。 “三爷,可还住得惯?” “可。”陈鸿渊慵懒的倚在矮榻上,榻上的小桌子上还摆有水果点心。 元毅起床后就被林蕙催促来看陈三爷如何了,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既然没什么事他就要先回去了。 “三爷且安心住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跟十三说,他会安排好的。” 陈鸿渊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元大公子是个有福气的。” 都不是傻子,元毅知道他在说什么,三爷说得对,他确实很有福气,因为他有林蕙。 “三爷吉言。” “莫负她。” 不然,我定要你好看! “毅此生,即使负了天下人也绝不负她!” 两人相视一笑,陈鸿渊挥手送客,“回去。” 回到自己院子的元毅,林蕙正守着午饭在等他,“饿坏了?赶紧吃饭。” 她们的晌午饭就是米饭和两个家常小炒,小曦自她醒来时,已经又被何氏哄睡着了。 “今晨我感觉有人在我脸上呼了一巴掌。” “是小曦。” 哈,还真是亲亲闺女啊,她还以为做梦呢,半嗔半笑道,“小丫头太粗鲁了。” “姑娘不能太温柔。” “是不能太温柔,不然以后被欺负都不敢还回去。” 要说这两人简直想太多,远的不说,就说这枫阳城谁敢欺负她们的闺女,自家闺女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三爷那边怎么样了?” “十三在照顾着,已经收拾妥当了。” “相公,你说,柳家现在怎么样了?” “尚未可知,一会去和三爷商讨商讨柳家之事。” 林蕙没意见,这事本来就该和陈三爷商议。 两人刚把晌午饭吃好,小曦就午睡好了,林蕙听得屋子里小曦正在喊外婆,想也没想的就进了她们屋子,此时的小曦正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眼球滴溜溜的转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氏也跟着醒了,林蕙把自己的大脑袋凑到小曦面前,预想中的娘亲没听到,只见得小曦扬起她的小手,一把推开自家亲娘的脑袋,怒气冲冲道,“不要,你走开!” 林蕙心里一酸,继续温声哄道,“乖,娘亲抱抱,好不好?” 此时的小曦就像被点着的炮仗般,胡乱晃动着小手小脚,一边哭一边大喊,“不要,不要,你走开!你走开!” 林蕙紧紧把她抱在怀里,“对不起,对不起,娘亲错了。” 小曦已经哭得停不下来了,死死的抓住林蕙,生怕下一秒她又会不要她了。 “娘亲错了,下次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丢下小曦了好不好?” 小曦在她怀里点点头,小丫头已经止住哭了,不过还在抽噎,元毅想抱一下她也不让,就像一开始对林蕙一样,一把推开她爹,气狠狠的让他走开。 也是这一刻林蕙明白,孩子比我们想象的更爱我们。 何氏也回忆着道,“你们离开这这个多月,小丫头每日都早早的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去你们屋子,看看你们在不在。 每天都要问十几遍,外婆,爹爹娘亲要回来没?玩什么都提不起劲,就只拉着我去大门口等人…” 看着哭红了眼的宝贝闺女,林蕙心里绞得生疼,“娘亲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这样丢下你了。” 小曦似懂非懂的点头,拱了拱脑袋,就待在林蕙怀里不下来了,这一待就是好几天,除了睡着了,只要是醒着的,她都紧紧的趴在林蕙怀里。 还把人看得死死的,就连林蕙如厕,她也要寸步不移的跟着,生怕一个眨眼林蕙又丢下她。 和陈三爷商议事情也自然无可避免的得把小曦带着,好在她也不哭不闹,就只是想和娘亲待着而已。 一屋子人在商讨要事,小曦自己在一边玩她的玩具,时不时的看一眼林蕙。 林蕙把玉祥楼的身份令牌物归原主后,陈三爷转手就从玉祥楼挑了不少好东西送给小曦作见面礼。 别看小曦如今才两岁多,她的的私库可丰盈了,自出生起,满月时收到的礼物,以及这两年收到的各种大人给的礼物,林蕙全都给她攒着的。 陈三爷和林蕙已经联手调了人手前去京城接应柳家,若是柳家已经遭殃,不管哪种情况,都要尽全力而为。 其次就是安国公府,别的贵族一门双后已经是莫大荣耀,安国公府不仅一门双后,如今更是有一个在位的贵妃。 不同于别的荣显世家烈火烹油,国公府是真的势大,新帝也是在其扶持下登基,安国公爷历经三朝,纵横朝堂几十载,老谋深算,想要扳倒他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不过再厉害的猛虎也有老去的一天,再盘根错节的参天古木也有枯倒的时候。 林蕙自始自终都坚持一个信条,那就是,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没有打不死的猛虎,亦没有伐不倒的参天大树,不过是看你的武器够不够利,刀刃够不够锋,自身够不够硬!” 屋内众人皆被她的话鼓舞了,“林庄主说得对。” 第97章 掘了他的金矿 林蕙想起一件事,一件算不得久远的事,只是无论何时想起都觉得惊悚。 “三爷,你此前是否知道安国公府有金矿一事?” 冷不丁的一句问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 无论是黄金还是白银都属于稀有物质,市面上流通的黄金并不多,大多只是作为达官显贵之家的储备,这件事可怕的不是安国公私采金矿,可怕的是他哪里找来的旷工,这其中又隐藏了多少龌鹾。 陈鸿渊在五年前也查到过,安国公府应该有私采金矿,只是还没来得及查具体位置就生了变数,“略知一二,只是不知矿场具体。” “我想,我应该知道在哪里。” 林蕙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当年从京城回来以后,为了有更多的钱修建山庄,她带着元毅,以及春杏,穆青,十三,还有余安和起耀,跑遍了大梁,寻求新的合作。 后来,就是在一个叫隆安的地方,遇上了事。说起来隆安府就在镇江府隔壁,一来一回不过几日的功夫。 那时她跟林二狗兑换了一项金属探测的权益,尤记得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林二狗突然跟她说她脚下有金脉,她顺着指引继续摸索,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仿佛就在昨日。 与风和日丽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人心。 沉默的大山深处,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凶神恶煞的打手,鞭打着干活不够卖力的奴役,皮开肉绽的场景当时还把余安和起耀吓得不轻。 可惜那时的她也无能为力,此事一直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刺。 想到自己查了那么久的事,林蕙不过是误打误撞,再看看她身边跟随的一众能人,陈鸿渊想起以前一位大师曾跟他说,“天命者,大事围,大运绕,能者追。” 既然如此,那就顺应天命而为。 “不知林庄主有何高见?” “没有高见,不过是想掘了他的金矿,伤不了他也能吓一吓他。” “如何个掘法?” “别那么看着我啊。”林蕙看着众人洗耳恭听的样子,讪讪道。 她也没高见啊,又不是什么权谋家,“我们要是把那些矿工都给转移走了,他要再找一批人是不是得花时间,花精力,顾此失彼,老人家是不是在别的事情上就没那么多心思了。” 众人:确实算不得高见。 不过有时候,事情本就没那么复杂,复杂的是人心。 “只是那么多人,到时又把他们安置到哪里?”春杏担忧道。 总不能把他们各自送回家,那样不就更加暴露了吗? “山庄,待事情明了再送他们归家。” 她正愁炸药的事哪里找人手,这不正好的事,不过至少得把他们养个个月,身体养好先。 “穆青,你还记得那地儿?” 余安还没回来,起耀还小,她答应了小曦暂时不出门了,引路的重担就落在了穆青的身上。 “记得。” “庄主,巫马请求随穆青前去。”一旁的巫马请命道。 “也好。” 陈三爷中那一箭是巫马的杰作,这事就像是随时会爆的雷,虽然三爷说不追究了,但巫马一直耿耿于怀。 林蕙知道他是想赎罪,当然不能拦着了。 … “爷,大事不好了。” 一个家丁打扮样的人正战战兢兢的向他前方的老人禀报要事。 “都说了多少遍,在这个府里,永远不能说不好!” 老人比之前些时日,面容枯槁,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说话间还咳嗽个不停。 “小人错了。”说完开始自打耳光,掌掌到肉,不一会儿就肿成了个猪头。 老人瞥了他一眼,嫌恶道,“什么事?” “隆安府,金场,被人劫了。” “噗…” 老人一口老血从喉咙喷出,立时喷得那人一脸,可也不敢表现分毫嫌弃之色,惊慌失措的喊道,“来人,来人…” 山庄有很多空置的宅子,从隆安金场带回来的矿工,竟有三百多人,自林蕙她们从京城回来以后,山庄就不再接待游客了,对外的说辞是有很多地方要重新改造。 按林蕙的吩咐,穆青等人不仅把三百多人带出来了,还把金场现有的成品,半成品全都带走了。 她有空间在手,炼金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们也不是全无损失,陈三爷的人就折了两个,所以林蕙把金物分了大半给陈三爷。 成品金物,林蕙让穆青,巫马,弯刀双煞随便挑,想拿多少拿多少。 穆青挑了一小块金子,说是给春杏打点首饰,至于巫马和弯刀双煞则是一点都没要,只让林蕙往后仍旧管好她们吃喝就行。 “鸢娘不打点首饰吗?” “首饰太繁重了,奴家戴不惯。” “人生苦短,你要学会享受生活。” 鸢娘白了她一眼,“不晓得还以为某些人是满头珠钗呢,从我认识你起,就没见你戴过首饰。” “发冠不是首饰吗!”林蕙也不甘示弱。 她可是有很多发冠,价值加起来都能抵城里两栋一进的宅子了。 “懒得跟你扯,我宝贝干闺女呢,快抱来我瞧瞧,我可是想她得慌了。” “睡着了。” “哦。” 鸢娘不是不想自己生个孩子,不过是早已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她们行走江湖,哪有不挨刀的。 林蕙也是知晓这事的,“晚点醒了,给你抱去你院子让你香个够。” “这还差不多。” “对了,你真不怕当朝国公爷啊?”鸢娘试探着问道。 “你怕了?”林蕙反问她。 “那倒不是,这不是小曦还小吗?” “鸢娘,若是有那一天,你记得,保好小曦。” 一个人走得越远,揽得越多,肩上担子就越重,近来林蕙就越发觉得疲累,她也想不管,可是性格如此,许多事她做不到袖手旁观,更做不到视而不见。 鸢娘当初就是被林蕙的性格和英姿吸引,初见时,她第一回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既英气又柔美,还有几分悲天悯人,不打不相识,从此以后,林蕙的身边又多了一个死忠。 “知道了。” 你若有宏图伟愿,都尽管去争,去博,我永远会替你守好软肋。 第98章 给你讲个故事吧 周勇自从隆安金场到枫阳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今日他找了个家丁递话,说是想求见林蕙。 “他说他叫什么?” 那些人到这里的第一日,林蕙去安抚人心,其实也就是跟他们说清楚缘由,“几年前,余外出游历,误入了各位所在的隆安金场,也见识了督工的手段。 余心一直记挂此事,奈何当时势微力薄,时过三年终寻得此机会,为防此事外泄引来更大的祸事,各位暂且在这里休养身体,待事了后再送各位归家。” 他们应该是明白自己的处境,对她的提议也没有表示反对。实在是反对也没有,能把你救出来,就能把你再送进去。 “周勇。” “姓周?”林蕙疑惑问道。 家丁对她的疑虑没有半点好奇,只是如实答道,“是的,他说他就是这枫阳县之人。” 她想了想道,“请。” 人如其名,周勇是个高大的汉子,不过在如今看上去也是腮无二两肉。 老祖宗说两腮无肉不可交,要她来说这话多少有点片面了,任谁在那暗无天日的金场受几年磋磨,能有肉才怪了。 “请坐。” 周勇稍许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角,看着眼前衣着光亮的俊男美女,不自觉的把头放得更低了些。 还听得人说什么请坐,更是惶恐,突然有点后悔今日的冲动了。 林蕙见他一直干站着,不愿上前坐凳子,只得转移话题道,“我先给你讲个故事,话说前些年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与其夫君成亲不过一月,她夫君就去被征去服兵役了,儿子更是打出生便没见过亲爹。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回她夫君已身死的消息,不过短短两月,她们家的本就为数不多的田地和房屋都被宗室霸占了,还把她们娘俩赶出来了。 她娘家人也是重男轻女,她怕刚出狼窝,又入虎穴,走途无路的娘俩一路乞讨到了县城。 每日里过着风餐露宿的日子,明明不过二十多的年纪,却是犹如老妇般沧桑。” 元毅在林蕙讲故事时,一直观察周勇的神色,一边给她递眼色,确认了眼神,这人极有可能就是张婶子那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夫君。 “那女人后来如何了。” 周勇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他一开始就想知道的问题。 “想知道吗?” 想! 当然想! 做梦都想! “小人,小人想知道那女人和她儿子后来如何了,求两位庄主告知。”说完他郑重的两人行了一大礼。 “快快请起,想知道你也得先告诉我们个中缘由不是,万一错认了不空欢喜一场吗?” 元毅把他扶起来,并就势将其摁在凳子上。 男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后,“此事,我也不知从何说起。” “十年前,我应征去服兵役,在军营里才待不过一年,就莫名被假死,醒来后就在金场了,金场还有很多人都是跟我一样的从军营弄过来的。 甚至还有些是误入山林的普通人,那里常年暗无天日,想逃出去几乎是不可能,一旦被抓到就是杀鸡儆猴,鞭打致死,久而久之,大家也歇了各种心思。 若不是此次被救出,往后就是死在那里,也无人晓得了。” 山高林深,藏了多少黑暗,谁又能知道呢。 不过想想,参军也没好到哪去,要么战死沙场,要么加官进爵,后者难于登天,就算有理由退出兵役,也是逃兵。 打从他应征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注定了,活着回枫阳,是他想都没敢想的事,所以怎能令人不动容。 “小人应征前,确实有一个刚成亲不过月余的娘子,她娘家姓张,小人家是清风镇牛头村的。家里还有两个小弟,名周通和周顺,我应征时,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 古时年满十六就可参军,想来当时去服兵役的是周勇,就是因为两个弟弟年纪还达不到的原因。 “我们会找人核实的,若确定了是故人,会安排你们相认的。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你也清楚,背后之人权势滔天,我们也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你们救出来,稍有不慎,大家都没好下场。 切记不可同任何人声张,包括你在矿场交好之人。” 本就是看在他可能是张婶子故人的身份上,否则根本不可能让他们见任何人,虽说枫阳天高皇帝远,但跟古人玩脑子,她自认还没到那智商。唯一可占的,就是信息交通不够便利。 周勇也明白此事不可声张,那些人手眼通天,都能安排他们假死,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小人晓得此事事关重大,一定不会向任何人声张的。” 不仅不会,也不敢,他总得为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妻儿想想。 “你先回去,明日就会知晓到底了。” “那就拜托两位庄主了,小人告退。” 周勇退下后,林蕙随即安排出门,何氏等人自此以后也住在府里了。 “娘,我要去食肆一趟,你去不去?”林蕙问何氏道。 “怎的了,是有什么事吗?” 何氏想着自己闺女都几年没管过食肆的事了,今儿怎的突然要去铺子。 “哦,没多大事,就是去看看张婶子和小石头,再顺便跟她谈谈涨工钱的事。” 张婶子在食肆的工钱是一年一涨,这事是何氏在安排,林蕙这一说她倒是想起来,是该给人涨工钱了。 “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是该给她涨工钱了,张婶子这些年为食肆一直尽心尽力的,涨工钱应该的。” “就是嘛,那我们一起去?” “去呗,也带小曦出去走走,你们出门在外这一两个月,我一直没敢放她出去,早都憋坏了呢。”何氏笑道。 小曦听得要出去玩,立马拍拍小手,“好耶,出去玩咯。” 林蕙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知道玩!” 何氏看着娘俩,好笑道,“娃娃家就是这样,要是她一天到晚都不想玩,你又要担心她是呆的,是傻的了。” “娘这么说也没错。” 第99章 以命续命 帝都,高墙深宅。 安国公府里到处都是死寂沉沉的,下人们生怕说错一句话,一个字,只默默做好自己手头之事。 安远杰已经做了好几日大孝子了,每日守在他爹床前伺候着,眼底也挂了一片乌青。 大公子安远升是个痴的,被他母亲强按在国公床前,不过一会他就起了脾气,“不好玩,不好玩,我要出去!” 国公夫人赶忙安抚他,“好好,升儿,娘带你出去。” 实在是一个痴儿,你跟他也没办法讲道理,只能顺毛,如若不然,他能跟你闹个天翻地覆。 二公子安远锋看了一眼他一母同胞的傻大哥,心里直叹气,不禁乞求父亲大人还是快点醒过来,这个家,他把不住啊。 也许是他的乞求正巧被老天爷听到了,没多会,床上的国公爷悠悠转醒,看着面前守着的一堆人,还有嘟嘟囔囔已走到门口的傻大儿,心里又抑制不住的情绪上涌。 想他精明一世,怎的几个儿子,傻的傻,憨的憨,还有一个是纨绔,愣是没一个中用的! 安远锋当先激动道,“父亲!” 安国公动了动嘴皮,安远锋瞧他半天没说出一个字,以为是要交代什么。忙把耳朵凑到了他嘴巴上,想听听他父亲到底是想说什么。 这下安国公的情绪是再也控制不住了,老子还没死呢,这是干嘛呢? 说不出话难道不是因为太渴,嘴唇太干吗? 蠢儿! 啪! 只得听响当当的一巴掌呼在安远锋脸上,他本就不是细皮嫩肉,这一巴掌对他一点影响都没。 还是安远杰脑子稍微活络点,立马倒了一杯水敬上,“父亲大人定是口渴了,二哥,先扶起来喂点水。” 两兄弟给自家父亲喂了水后,安国公喉咙里才好受一点,“去请张先生来。” “是。” 他们想过很多种父亲醒过来的场景,唯独没想过这一种,尤其是安远锋,今日的他可谓是丢人现眼至极,三弟定是又要在背后里笑他很久,想想又憋屈得不行。 “三弟,这去请张先生一事就麻烦你了。” 他可不愿去请那个劳什子张先生,一脸鬼画符,人不人鬼不鬼的,看到他那张脸都无故渗得慌。 安远杰心里把他骂了一遍,嘴上却是没推辞,“小弟乐意至极。” 张先生就在国公府里,不过他住的院子很是偏僻,平时极少有人去那走动。 打开院门,一地的落叶,几分萧条几分阴森,安远杰试探着喊了一声,“张先生。” 没人应。 他又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张先生。” 还是没人应。 除了院子里一地的落叶没人打扫外,内里房间倒是挺正常的,一应摆设都和普通人家无异。 突然。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自己关上了,他一八尺男儿也惊得一哆嗦。 心里又把安远锋骂了一遍,死老二! 可是骂也没用。 \"先生恕罪,我乃受家父所托,前来请先生前去。\" 此刻的他已经开始冒冷汗了,只求那先生赶紧出来,应下请求他就可以立马离开这里了。 叮铃铃的响声,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由远到近。 安远杰是第一次见到张先生,他算是明白老二为什么不来请先生了。 只见一个一身黑袍,脸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头上戴着一顶道帽的男人出现在他面前,即使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还是被吓个不轻。 “见过先生。” 怕归怕,但也不敢得罪人,面对这种奇奇怪怪之人,就算是身为国公府的三公子,也只有恭敬行礼的份。 不然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回,你父亲那,我一会就过去。” 张先生的声音比起他的外相真是一点不相让,就像锯子拉木头一样,听得人无比难受。 听到一个回字,安远杰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院子,他身后的张先生却兀自发出鬼叫一般的笑声。 随后也很快闪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院子的安远杰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压惊。 先生不都仙风道骨的吗?怎么会是这样的。刚刚的惊还没压下去,现在又涌出了更多的好奇。 安国公屋子里,此时正站着一个黑袍怪人,一开口就要人命,“国公爷命不久矣,不知请贫道前来所为何事。” 安国公无奈道,“也就你敢这么说我命不久矣。” 黑袍怪人不语。 “不知先生可有法子让我再多活几年?” 命不久矣,他不甘心,一生都在与人斗,知天命,却不服命! 就他那三个成年儿子,假若他逝去,国公府定容显不过三年,京城里处处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豺狼虎豹,连他自己也不例外,一旦自己倒下,国公爷倾覆也是片刻之间。 倒是有一个小妾生的孩子,心机城府一点不输他,可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再成熟稳重也还只是个孩子,他怎么也要撑到他成年才行。 黑袍怪人仍旧不语。 “先生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怪人终于开口了。 安国公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他迫切的需要男人一句准话,“若是先生能让我再多活几年,我愿与之共享荣华富贵。” “呵呵,修道之人,要荣华富贵做什么?” “不知先生所求为何?” “我可以帮你以命续命。”男人不想回答,只是转移话题道。 以命续命? “如何以命续命?” “至亲之人,折减阳寿,以续您之命,不过这至亲之人得是与您有血缘关系的,可要想清楚再说。” 求生欲大过了理智,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可以,就是这续命之人的脑子会不会?” “不会。” “那就老大。” 想到自己那个先天不足的傻大儿,父子俩可谓一点感情都没有,往日看到就心烦。 养儿千日,用儿一时,都说傻子活得久,也没见他有个三病两痛的。虎毒尚且不食子,续命也是权宜之计,等他好起来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应对之法的。 “国公爷想好了就行。” 第100章 上门拜访 光阴似箭,眨眼间已经是张婶子到林记食肆的第七个年头了。 七年,足以改变很多人和事,当年还有些稚嫩的少女,早已褪去稚气,脸上越发的棱角分明。 高挑的身姿,一席黑色交领长衫,袖口处绣了几根翠竹。林蕙几乎所有的衣物都是一个式样,不同的是衣物上绣的图案。 今日的发冠是金色的,上面还嵌了几颗珍珠。 已经是快日落西山了,林蕙没有去铺子,直接去了周婆婆家,张婶子她们还住在那里,秦婶子家的文秀和她年纪差不多,也已经出嫁了。 说来也巧,文秀的夫君不是别人,正是元大,不,他也改名了,如今叫李进。 秦婶子自文秀和李进成亲以后就搬去和他们一起住了,前不久文秀还生了个大胖儿子,秦婶子每日里就是带带外孙,日子总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没有送他宅子,但林蕙给的月银足够丰厚,如今李进他们也在枫阳置了个小小的宅子,他儿子出世时,林蕙还送了不少银子和好东西。 小生子在善堂念书,周婆婆年纪大了,张婶子也能对其照应一二。 林蕙一手牵着小曦,一手提着东西,何氏手里也提了不少东西,都是准备送给周婆婆和张婶子家的。 “周婆婆,您在家吗?”何氏扣了扣大门后朝里喊道。 白天的时候,小石头和小生子去学堂,张婶子在食肆,周婆婆一个人在家,大门总是关着的多。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老人姗姗来迟的给她们开门,“是何娘子啊,还有林庄主,快请进。” “周婆婆可别叫我林庄主,叫我蕙蕙就行,小曦,叫阿婆。” “阿婆。” “哎,阿婆没东西给你哦。”周婆婆不好意思道。 “周婆婆您说的哪里话,当年可多亏您大方的借磨子,不然我们哪里在城里摆得起摊。 滴水恩,涌泉报,我们都没啥东西给你,她哪里还能要你的东西呢。” 岁月催人老,几年不见,周婆婆又老了很多,头发白了,背也弓了,就连走路也有些不稳当。 说起借磨子,周婆婆心下不由得感慨,当年生活都成问题的一家人,转眼就成了枫阳最有钱的人,真是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那时一个又瘦又黑的黄毛丫头,如今竟有这般大造化呢。 何氏把自己手里的东西放到了周婆婆家的桌子上,“周婆婆,这里是给小生子的一点纸和笔,还有给你的点心和糖块,都是闺女的心意,不成敬意。” “你们总是那么客气。”周婆婆笑道。 小曦四处打量这个和自己家不太像的屋子,“娘亲,这是哪里啊?” “这里啊,好多年前外婆,舅舅,娘亲就住过这里呢。” “那这里是你家吗?” “不是,这里是周阿婆家。” “好多年前是什么?”小曦不明白。 “就是好久以前。” “哦。” 仍旧听不懂,不过她已经不打算问了。 怕她无聊,林蕙从空间里找了个小物件给她把玩,就当是随身携带的。 周婆婆先是给何氏和她倒了一杯茶水,“今晚就在这里吃饭,先坐一会,老婆子现在就去烧水煮饭去。” “不用,我们一会就回去了,别煮那么多,吃不了浪费了。” 当下粮食可不容浪费,普通人家都是数着人头煮的,更何况周婆婆们这种没有太多营收的人家,粮食更是弥足珍贵。 “娘,你去看看。” 林蕙这话有两层意思,一层是让何氏去给周婆婆帮忙煮饭,一层是盯着别让人准备太多,她们是不会在这留饭的。 外面天色已经麻麻黑了,小生子和小石头,还有张婶子都陆续回来了。 “婆。” 小生子放下书袋,直冲灶房。 “哎呀,生子如今都是个大人了。”何氏惊叹道。 “何姨。” 小生子还记得何氏。 “哎,好孩子。” 小石头也紧随其后进了灶房,他就不说了,嘴巴比小生子甜多了,一口一个何姨直让人喜笑颜开。 “林,林庄主,您怎么来了?” “来找你说点事,去你那屋。” 张婶子按她的话,把人带到她们的厢房。 “婶子,我记得,你那时跟我说过,你夫家姓周是?” “林庄主,是他们找来了吗?”张婶子忐忑的问道。 不怪她多想,此前娘家人找来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也是怕了。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你夫家的具体,比如你夫君姓甚名谁,家中有几口人。” 张婶子也不问她询问这些做什么,总归林庄主不会害自己就是了。 “奴家夫君姓周,单名一个勇字,家里还有两个小弟,一个叫周通,一个名周顺。” 对得上。 “是清风镇牛头村。” “庄主,是不是?” 是不是她夫君的生死有下落了。 他们都说他死了,可是这么些年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她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在军营里升官了,不想认她们了,就弄了个假死的消息回来。 “你想是什么?”林蕙继续问道。 “奴家就是想,他的生死是不是有下落了?” 林蕙点头,“差不多,待你吃过晚饭,和我去一趟山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婶子疯狂点头,眼眶也是不争气的红了。 “你们两家现在是在一起吃饭?” 她问的是张婶子一家和周婆婆一家。 “周婆婆这些年对我们娘俩的好,奴家也是晓得的,您和夫人每年都在给我涨工钱,生子和石头又因您的缘故,在善堂念书,花不了几个钱。 我就想着,我每月多给点周婆婆,煮饭的时候也把我们娘俩的一起煮上。一来二去就是这样了,我也没再交赁金给她,家里一应粮油都是我买回来,奴家觉着这样也挺好的。” “这法子倒也行,不过小生子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他总有娶妻生子自成家的时候,你也得攒点后路。” 这法子只能行一时,不能行一世,别人家的事,她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得从旁提醒一二。 “奴家晓得的。” 第101章 不想念书了 眼看着周婆婆孙子已经在往桌上端菜了,林蕙和何氏带着小曦打算去另外的屋子等张婶子吃好饭。 “都说了就在我家吃晚饭,是不是看不起老婆子我做的饭菜。” 林蕙想想确实不妥当,“那我们今晚就在阿婆家蹭点饭。” “都是粗茶淡饭,你们不嫌弃就行。” “阿婆说的哪里话。” 实在是她也没想到今日张婶子回来的这么晚,可能是食肆生意好。原是想等张婶子一回来就带她回山庄,现在是走不成了,人饭菜都端上桌了,就算再不好意思,也不好走得了。 周婆婆家的米饭,煮得很软,但也尽可能的蒸得干,菜就是当下有的,零零总总也做了七个菜。 “没有什么好菜,就给娃儿蒸了个鸡蛋,也不晓得她吃不吃得惯?” 鸡蛋在普通人家可是好东西,就是林蕙小时候也很少有吃上鸡蛋的时候。 可也只是她们小时候,小曦生来就不愁吃,不缺穿,鸡蛋反而是一点都不喜欢吃。 “吃的,吃的,婆婆你别管她,这么多她吃不完的,给生子和石头也分一点。” 她很清楚小曦不怎么爱吃鸡蛋,直接用调羹分别舀了两大勺到小生子和石头碗里。小生子顿时脸红透了,道了一句谢后就埋头吃饭,就差没把头都杵到碗里了。 小曦已经能独自吃饭了,林蕙盛了小半碗白米饭,舀了一点点鸡蛋,再舀两勺菜汤。给她把饭拌了拌,拿了一条小矮凳,碗放在高凳子上,人坐上小矮凳。 “乖宝,你要小心点哦,别给阿婆把碗摔坏了。” “嗯。” 小丫头是个依商量的,任何事,只要你好好的跟她说,她就一定会很听话。 “老婆子我活了这么久了,也很少见到这么听话的孩子,别看才那么大点,跟她说啥都听得进勒。” 何氏接话道,“倒也还算是个乖的。” 吃罢晚饭,张婶子和周婆婆在收拾碗筷,林蕙则在问小石头在学堂之事。 “学堂里,同窗大多很好的,只是还有一个人,他说我是没爹的野种。”小石头沮丧道。 “那你是怎么还嘴的呢?”林蕙问道。 小石头朝灶房方向看了一眼,小声说道,“没有还嘴,娘教我忍。” “为什么要忍呢?” 小石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忍呢? “再有下次,一定要还嘴,忍一时纵然可以风平浪静,但时日长了,他只会认为你好欺负。” 她就不会忍,自小在村子里谁要敢说她不是,说她娘不是,管你是老人,还是新妇,她通通都要还嘴回去。是以,也落了个不大好的名声。 只是,她现在能还击的方式不止怼回去这一种罢了。 一旁的小生子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很是触动,林家大姐还是这般爽利。 “林庄主,小人,有一事相求。”他恭敬道。 “你可别叫我林庄主,怪生分的,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林家大姐。还有什么小人不小人的,讲究那么多作甚,说,什么事啊?” “我不想念书了。” 不想念书,林蕙很能理解他,毕竟周婆婆一天比一天老了,谁也说不准哪天就突然离去了。 没有父兄,没有娘,继续念书,只会是莫大的负担,以前周婆婆还能卖点豆腐,现在手脚都没以前麻利了,卖豆腐这事早就没做了。 县衙每月都有给她们发放抚老银,可那也只是一种最低的生活贴补,想要靠着那点钱供养一个读书人是基本不可能的。 因着两家是旧识的缘故,小生子在善堂念书,林蕙已经减免了他大部分费用。但现在张婶子夫君回来了,她们以后还会不会住这里都难说。 就算没有回来,她们也不可能一辈子住这里,没有了营收的婆孙吃饭都可能是问题,小生子可能也是早就想过这些的,所以才会有不想念书的念头。 “不想念书你想做什么?” 小生子犹豫再三问道,“我想去林家大姐那里谋个活计,不知可不可行?” 林蕙莞尔一笑,“有什么不可行的?只要你是凭自己双手吃饭,皆可。”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我还有几句话要说,学识才是最大的财富,你念书也不过几年,纵然我让你去山庄做事,你以为,你这一生,能走到的路,是多远?” 不比余安,小安的爹娘都是罪犯,他本就不能在科举之路上走得通。小生子不一样,他能走的路,比余安远很多。 再者两人又不同,小安跟她比之小生子跟她,感情更加深厚。她对小安的帮衬远比对小生子他们多,说句大言不惭的话,只要她一天不倒,小安就算不走科举,也能有好日子过。 能走多远的路?少年还从未想过这个事。 “想必你也晓得,念书才是我们普通人出人头地最好的法子,日子会苦一阵子,但不会苦一辈子。 我可以立马让你去我那里做事,不过还是望你好好想想,若是想好了,明日去无名书馆领份抄书的活计。 就跟他们说是我安排的就行,至于酬劳没有深浅,抄多得多,全凭你自己个勤快。” 书馆也有其他抄书的学子,勤快的每个月也能有近一两银子的酬劳,一两银子,节俭的,也足够应付一两个月的开支了。 若是能够稳定收入,时移日转,还能慢慢积攒蓄储。 在灶房的张婶和周婆婆,全程把林蕙和小石头及小生子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的,“林庄主是个好人啊。”周婆婆道。 孙子的想法,她也是知道一点的,可是她一个一只脚都踏进棺材的糟老婆子,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能劝他继续念书吗?不能,因为家里没那么银子! 那劝他不念了吗?更不能,阻人前途遭天谴的! 没有人比张婶子更清楚林庄主是个好人,“是啊,庄主的大恩,这一辈子都难忘了。” “我可得好好跟生子说说,听林庄主的总没错。” 第102章 夫妻相认 “好了?走。” 张婶收拾妥当灶房后,把石头交给周婆婆照看一会,就跟着林蕙她们上了山庄。 刚走出周婆婆家大门,黑夜中正站着一个人。 “爹爹。” “来多久了?” “刚到。” 林蕙没有拆穿他,原本约好的一个时辰他就来接她们,从出门到现在,早就不止一个时辰了,他最少也等了近半个时辰了。 从这里到山庄还得要半刻钟,元毅带了好几个家丁一起来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人多走夜路倒也没那么惧。 张婶子本名张菊,在林蕙手下也算做事很多年了,来山庄却也是头一遭。 漆墨的大门与黑夜融为了一体,越靠近,心下就越发躁动,期待也和失落交织着。 林蕙想到元毅等了自己那么久,定是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的,“你还没用晚饭,先去吃晚饭,我陪她在这等着。” 他也没否认,本就还没吃晚饭,“我去去就来。” 约莫两刻钟后,家丁领着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前来,“庄主,人到了。” 元毅也吃好晚饭了,寸步不离的黏了几日后,何氏又能抱走她了。 俩人和张菊等在大厅,家丁把人带到后就退下了,屋子里此时就只剩下了四人。 周勇离家时还是个朝气蓬勃的小青年,那时的张菊也还是如花似玉的美娇妻。 茫茫十年,今日再见,一个瘦得皮包骨头,一个沧桑如老妇。唯一相同的,都踌躇不前,不敢相信。 林蕙打破了这几近凝滞的气氛,“周勇,你上前几步看看,她是否是你的妻。” 一步,两步,三步…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让他抬腿都觉得费力。 千思万绪,最终只汇成了一句,“菊娘。” 张菊眼泪簌簌的掉,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元毅和林蕙已经悄然退出了屋子,两人一跃上了房顶,她依偎在他怀里,“终此一生,我都不要和你分离。” 他抚了抚她的青丝,“吾亦然,只愿共许相思到白头。” “白头啊?那时我都成了老太太了,你会不会嫌弃我丑?” “我也丑。” 得,一起丑,好在她已经习惯了元毅这时不时的耿言直语。 屋内。 周勇正笨拙的替张菊擦眼泪,“菊娘,别哭。” 怎么能控制不哭呢? 十年啊,她都以为他死了,又或是不要她们了。 如今又好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再看他瘦的那个样子,她不敢想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越想越悲从中来。 周勇只得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把这些年的经历挑挑拣拣的跟她说了一遍,不说还好,越说张菊哭得越狠。 林蕙和元毅两人在房顶上都听不下去了,纵身跳下,“行了,别哭了,什么都过去了,他现在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张菊果然很听林蕙的话,让她不哭了她就真的不哭了,周勇向林蕙投去感激的目光。 “媳妇也认了,你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回老家,你打算怎么办?” 不能回老家周勇已经跟张菊说过了,可是,好不容易相认的夫妻,仅仅见一面又要分开吗? 还有石头,打小就没见过亲爹,不能让他们父子见见吗? “林庄主,能不能,让石头见见他爹。”张菊恳求道。 “石头总归还是个孩子,这乍然见了亲爹,一个激动说漏嘴了,可是祸不是福啊。”林蕙也有她的考虑。 “奴家晓得,那孩子打出生就没见过亲爹,奴家就是心疼。” 林蕙不心疼吗? “张娘子,我理解你的想法,这样,先问问你夫君往后打算再说。” 周勇立马抱拳道,“小人此后愿当牛做马报答林庄主大恩。” 行,目的达到。 林蕙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当周勇主动求见时,她就想好其他的安排了。 什么恩啊,德啊,她又不是圣母,其他人是不想回家吗?为什么那么多人偏偏帮你一个,自然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不求回报? 不可能的! 她现在正是缺人之际,能在暗无天日的金场活下来的人,都是有几分本事的,就算没有本事,也有非比常人的毅力。 “往后周勇就留在山庄做事,那三百多人就归你管了,张娘子和小石头一切照旧。每到旬假之日,你可以带他来和他爹相处一日。 不过一定得把孩子叮嘱好了,事情明了后,你们一家再自行安排往后,两位意下如何?” 那可太好了! 两人不约而同道,“但凭庄主差遣!” 自此,周勇就算无名山庄的人了,林蕙果然慧眼如炬,这周勇办事当真是不错,不仅把那三百多人管得妥妥的,还很心细。 “庄主,我发觉,三百多人中还有那些人的内应。” 周勇向林蕙汇报他的发现。 “盯紧点!” “是!” 呵,内应,她倒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应法! 晚饭后。 林蕙跟元毅说了周勇的发现,“跟三爷那边说说,最近山庄的戒备再加强些。东哥那里也不晓得怎么样了。” 东哥就是刘东,是刘叔堂兄的儿子,比她大不了两岁,跟她也算沾亲带故了,那家伙武功不错,是府里的护卫管家。 刘叔和何氏重组家庭后,林蕙她们也和刘家有了来往,连带着刘家人在枫阳的身份地位也是水涨船高。 刘家也算是好相与的人家,除了极个别以外,大多还是和林蕙娘几个相处得不错的。 逢年过节,那边都会来人请他们去吃团圆饭。只是林蕙很少去罢了,但该有的礼节可是一点没落下过。 “还有冷如风和三爷的人一起,当是无大碍的,你别太过劳心了。” 元毅倒是觉着担心本就无用,凡事自有定数。 “这不是想着东哥要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刘家交代。” 可是,此事又是刘东主动要去的,因为他说他很敬佩柳家,也问过了刘家堂伯的意见,父子俩都是有血性之人。 出发前只能千叮咛万嘱咐冷如风,一定要把刘东原须原尾的带回来。 “他们一定会好好的回来的,要相信他们。” 第103章 你叨得我耳朵疼 秋风萧瑟,官道上缓缓走来一串人,真的是一个串着一个。 越往边疆走,环境越发恶劣,落叶堆积一脚下去竟踩不到底。 一行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人脚上都拴着铁链子,从白天走到黑夜,早就身心俱疲了,更别说这一走就是近一个月。 一个小男孩已经撑不住晕了过去,他的脚已经被磨出了血,身后的年轻妇人连忙接住他,突然的动作,被脚链串着的众人也不由得踉跄了一下。 解差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是骂骂咧咧,“快点走,不然一鞭子抽来啊!” 妇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娘的。” 被一个女人瞪了,解差立时怒目圆睁,手里的鞭子也扬了起来。 眼看着鞭子就要挥过来时,年轻妇人身旁的男子出手了,老子娘子还有给你打的份? 是可忍,孰不可忍! “呸!就凭你,也敢?” 男人怒发冲冠,一拳就打得解差晕头转向。 不同于普通罪犯,押解这一家的解差可有十几个,看着有解差被打,全都聚拢了过来。 嘿,反了不是? 气氛剑拔弩张之际,丛林中突然钻出来一群黑衣人,个个身手不凡,且分工有序。 有给他们解铁链子的,有撂倒解差的,还有给晕倒的孩子施救的。 “柳将军,这样的人,可别脏了您的手啊。” 一道慵懒的声音乍然响起,刚才挥鞭的解差也早就不知不觉倒下了。 寻着方向,只见一个秀丽绝伦,雌雄莫辩的俊美男人出现在众人眼前。 “你是谁?”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冷如风。” 什么?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高手冷如风? 柳家虽然不掺合江湖之事,但对江湖上一些名人名事都是有所了解的。 传闻他既是第一高手,也是第一魔头,可谓杀人不眨眼,也是在两年多以前突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难道,他是来索他们命的吗?不对,听他那话,好像也不是来杀他们的。 原来他就是冷如风,那日在无名山庄柳明月也是见过其人的,当时只是想怎么有这么好看的男人,却没想到是这样的。 鬼老,弯刀双煞,巫马,冷如风,这林庄主到底都怎么结识这些人的?不过想想那可是林蕙,又觉得在她身上什么都有可能了。 “不知阁下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 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而已。 这时,黑衣人中一个领头人问冷如风道,“冷公子,这些人是全部杀了还是?” 不是他拿不定主意,而是自家主子交代了,此行他们一切都要听冷公子行事。 “一群酒囊饭袋,不杀了留着过年?” 最慵懒的声音却说出最冷漠的话,刚才还嚣张至极的解差们,一个个都吓软了腿。 不怪人说他们是酒囊饭袋,因为他们本就是普通小吏啊,往日在衙门里受够了气,好不容易谋了个押解犯人,过了把官瘾的活。 这还没到目的地呢,就要面临着曝尸荒野的危机,这换谁不害怕? 其中也有不乏胆大的,“我们好歹也是衙门的人,杀了我们你们也难逃其咎。” 冷如风懒得跟他们废话,“你叨得我耳朵疼,得赔!” 用什么赔?除了银子就是命! “冷大侠且慢!”柳明月出声制止道。 然而并没有用,冷如风甚至都没有亲自动手,就已经有人把刚才大胆发言的解差扭了脖子。动作利落,咔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山野显得格外渗人。 其他早就被绑起来的解差,一个个是真的吓到了,娘呀,来真的啊? “好汉饶命,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求大侠放过我们。小人家里上有高堂,下有稚子,可全都指着我一个呢。” 要不然他也不会冒着这么大风险,谋这个押送犯人的苦差事了,还不是因为以往这活有油水吗? 谁知道,押送柳家这一趟,这油水没捞着半个,如今还得把小命搭上。 冷如风玩味的看着柳明月,“你不想要他们命吗?” 被大美男盯着,柳明月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本就渴得不行,这一口咽下去嗓子更疼了,“想,又不太想。” 私心来讲她倒是很想把这些人全都一刀剁了,可是柳家世代忠良,她们的刀剑只能对准敌人,这些解差不过是他人的走狗,脱去这些也只是平凡人。 把他们杀了又有何用,不过是这荒郊野外又多添几具尸骨罢了。 “你倒是有意思,那你说,想怎么处理他们?” “林庄主那还缺人?给她送去如何?” 冷如风想到林蕙的性子,“可。” 柳明云和定安候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头雾水,什么林庄主? “月儿,你说,他们是林庄主的人?”定安侯惊讶问道。 “是的,父亲。” 听父亲和小妹的意思,这个什么林庄主他们都认识,就是自己不认识,柳明云不禁问道,“父亲,小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定安侯看了一眼大儿子,“此事容后再说,潇潇怎么样了?” 柳潇潇就是那个晕倒的小男孩,是柳明云唯一的嫡子。柳家男人不纳妾的家规,使得他们人丁并不怎么兴旺。 柳明云的夫人苏氏怀里正抱着男孩,“父亲,已无大碍了。” 柳潇潇晕倒,有一半原因是饿的,黑衣人里有人给他喂了些吃食,小家伙已经缓过来些了。 “定安侯,久仰大名,事已至此,且跟我们一路去。” 定安侯连忙回礼道,“担不得冷大侠一句久仰,此去山高路远,还得麻烦兄弟们多担待了。” 柳家人多日步行,长途跋涉,脚几乎都磨起了血泡,除了柳潇潇,其他人还是坚持自己走。 往回走的路可比来时好多了,因为冷如风在有集镇的地方财大气粗的买了好几辆驴车代步,柳家众人也终于吃了顿饱饭。 当然,这些财都是林蕙提供的。 “快点走!敢瞎闹就让你们都变哑巴!” 不仅是路好走了,有些人的身份也发生了置换。 第104章 月黑风高夜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夜深人静的山庄,大部分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一个人正悄悄潜入林蕙她们院子。她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掏出一截竹管,左瞧瞧右看看的在窗户上摸索。 不过她还是失策了,不同于传统的纸糊窗户,无名院的窗户用的是白磨砂玻璃。不懂的,乍一看可能也以为是纸糊的,其实大有区别。 至少一管子下去戳不动就是了。她正在想再从哪里下手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 一个哆嗦她手里的竹管也掉在了地上,来自身后的死亡凝视让她也不敢回头。 “嗤,蠢货!” 鸢娘一记手刀劈在那人脖子上,很快她就很没出息的晕死了过去。像拎小鸡仔似的提溜着她的脖子,很轻松的就出了院子。 屋内。 元毅正在穿外衣,林蕙则单手撑着脑袋和身体侧躺在床上,另一只手则轻轻的均匀拍打小曦的后背和屁股。 穿着妥当的元毅在妻女的脸上分别浅亲了一下后,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黑夜中,林蕙的夜视能力不错,看着他的背影道,“我随后就来。” 待元毅走出去后,林蕙感觉小曦已经睡得很沉了,穿好外衣后把女儿抱起来送到了何氏的屋子。 何氏瞌睡很大,林蕙开门进屋她也没感觉,把女儿放在她身旁后又给婆孙俩盖好被子。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睡得很香的两人,一个是生她的,一个是她生的,都是她这一生最爱之人。 一瞬间,她有点后悔,自从她接下玉祥楼那一刻开始,她就变成了一个赌徒,赌命之徒。 赌徒的信条,就是不能输! 一次又一次的铤而走险,现如今的她更是没有退路可言,道阻且长,唯有拼尽全力才有更大的可能! 刚把门拉上,一回头,刘叔正站在暗夜中,看不清神色,“刘叔。” “你娘没醒?” 他什么也没说,可却又什么都知道。 “没。” “去,这里有我守着。” “好!” 深秋的夜风,刮得脸疼,林蕙才刚到院中亭子,迎面一柄长剑已攻到眼前。 这样的事,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了,心里早就起不了波澜了。 除了镖,她也是会使一点剑的,只是剑术不怎么好罢了。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不过几十个回合,她就已经开始挂彩了,头发也凌乱了几分,脸上还染了血迹。 没错,是她自己的。 她本就算不上高手,只是比三脚猫好一点,那点身手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身手不够,武器来凑。 麻醉针她都近不了别人身,都是对面的人在单方面虐她,但是她有爆辣喷雾。 接下来换了打法,只守不攻,终于逮着机会,一管喷雾下去,管你高不高手,都得栽个大跟头。 可是高手还是高手,就算两眼抓瞎也能要你命。 呲。 林蕙只觉一阵钝痛感自心口处袭来,濒临死亡时爆发力也是空前的,毫不犹豫的一镖正中对方命门。 靠之!我这就,要死了吗? 可恨终究还是一场空吗? 她转动身体不舍的看了一眼里屋的方向,小曦…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就是胡子拉碴,眼睛泛青的元毅和眼睛红红的元小曦。 “娘亲…呜呜呜…” 林蕙费力的朝她摆了个笑脸,想抬手摸摸她的脑袋,可怎么都使不上力,身上伤口太多了。 元毅先是给她喂了一点水,又才去端来一碗粥,一口一口亲自舀喂她。 在亲眼看到娘亲醒来后,小曦很懂事的忙前忙后给林蕙拿吃的。小短腿吭哧吭哧的家里跑来跑去,一会拿块点心,一会又端杯水,“娘亲,饿饿,给。” 真好,这小棉袄可一点都不漏风。 何氏看到出来端粥的元毅,“蕙蕙醒了?” “刚醒,岳母大人现在进去。” “哎,我这就去。” 其实何氏就守在堂厅,那日林蕙在她屋子点了助眠的香,外面打的砰砰响她也一点都不知道。第二日醒来知道女儿受伤了,又愧又心疼。 女婿又像疯了一样,除了郎中,小曦和他自己,谁都不能进屋子看一眼林蕙。这三天何氏也是一个好觉都没有,再加上又担心林蕙,凭白愁老了好几岁。 “娘。” “蕙蕙。”何氏忍住不掉泪,免得再给女儿添烦恼。 “我没事了。”林蕙安慰何氏道。 “小曦,和外婆去玩会好不好?” 自己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林蕙实在不想让何氏继续待在这,只得找了个借口把她们支出去。 原身小时候与何氏不亲近,换她过来后虽然改变了很多,但她们还是到不了无话不谈的地步。 何氏也做不了那会说漂亮话哄女儿的母亲,大多时候都是林蕙需要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来,小曦和外婆出去玩?我们去看漂漂好不好呀?” “外婆,没有漂漂,漂漂都死了。” 小曦可不好哄,这丫头鬼精鬼精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外面的漂漂都没有多少了。 何氏只好拿出杀手锏,“有糖糖。” 大概所有的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小曦也不例外,只是被大人控制着量的,很少给她吃糖。 元小曦在心里挣扎,一边是糖糖,一边是娘亲,好难选啊,经过一番艰难的思想斗争后,“不要,我要看着娘亲,爹爹说的。” 元毅是有跟她说过让她好好看着娘亲的话,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不到三岁的孩子真那么懂事,哪知还真的听进去了。 这下何氏也没辙了,林蕙只好让她先去忙自己的,“我能有什么好忙的。”何氏是一点领会不到女儿的用意。 林蕙嫁人以后,她就已经开始过养老生活了,不愁银子用,不缺吃穿,她每日无事时做点绣活,也是绣来自己家用。 行,那摆会龙门阵,正好她也有好多事想要问问何氏。 “对了,我上回听娘说,大姑父说想把敏表姐说给他儿子?” 第105章 表姐的婚事 “是的啊,要我说你大姑父可是拎不清,就他那儿子,什么德性他自个不清楚吗?还妄想攀求敏儿,做白日大梦的!” 何氏一说起林蕙大姑父就气不打一处来,莫说她了,林蕙也不怎么喜欢她大姑一家。 她从未去过一次大姑家,有钱了以后也默许大伯带着大姑父和他儿子一起做事。反正只要他们不闹幺蛾子,不到她眼前来烦她,她也不会吝啬银子。 以前,严氏还在时,她大姑就喜欢欺压何氏,大姑家的儿子也是严氏第一个外孙,惯得不得了。 大表哥每回来家里,严氏都给他炒肉吃,可怜见的,她们都是在吃咸菜。 再者这些都是小事,可是那劳什么大表哥,不学无术,整日里无所事事,听说还混赌坊。都说外甥像母舅,那一副无赖的样子也像极了她爹林有贵。 大姑父其人也是,一张嘴比妇人还妇人,做人两面三刀。莫说何氏生气,就是她听到这样的人家想求娶敏表姐,她也生气! “那大舅他们怎么说的?” “当然是不同意了,你不晓得你那大姑父,他还舔着个脸说,他儿子就是缺个人管教,亏他也说得出。” 是啊,他也晓得他儿子是缺个人管教,那他们做父母的,怎么不自己管好呢? 为什么要指着别人来替他管呢? 真是什么奇葩爹娘都有! “那敏表姐呢,她可有什么心仪之人?” 要知道何敏比林蕙还大两岁,在早婚早育的古代,妥妥算是大龄剩女了,光是闲话都听得够够的了。 在适宜的年龄,林蕙也衷心希望她能遇到那个爱她的良人。 “唉,那丫头总说不急不急,她不急别人急啊,你大舅娘都要愁死了。” “有什么好愁的,缘分天注定,想来是她的有缘人还没到呗,也没准转眼就遇上了呢。” “哪有那么巧的事,你以为良人都是大白菘啊,那么好遇到呢?” 要那么好遇到,她何必二嫁? 不过也是人各有命,有的人注定要走那条路,半点不由人,好在她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娘,给我倒杯水,渴了。” … 胡铁正骂骂咧咧从赌坊出来,今日他又把银子输得精光了,心情咆燥,看什么都不爽。 枫阳的赌坊就那么一两家,不是林蕙开的,但因为有她的干预,赌坊已经改了很多规则。 以前是人进赌坊,输光了还可以找赌坊借,借多借少都可以,有多少人就是因此把妻儿房屋赔进去的。现在不行了,就算借也有上限,五两银子就是顶天了,再输光了,就只能等下次来把银子还上再说了。 想卖妻儿来抵?更是不可能的,他们可是正当经营! 还不上的也大有人在,林蕙默许可以给他们一些教训。 林蕙改变不了大环境的规则,只能尽可能的阻挡罪恶。 他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无名山庄附近。漆黑的大门,就像他那个冷面冷心的表妹,让人望而却步。 吐了一口口水,“呸,有什么了不得的,小爷我今儿个就非要进去看看这高门大院和我们村里有什么不一样的。” 他和他爹进城做活这么久了,冷心表妹可是一次都没请他们去过。就连他在赌坊报林蕙的名号都不好使,有好几次还差点因为这个被打了。 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下了,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请留步。” 何敏接替于娇兰掌管着洗衣皂和白蜡作坊的,府里也是给她留有屋子的。 现在正是下工的时候,她一向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听得表妹受伤了,今日她也不打算回家,想去看看表妹如何了。 还没走到大门口,就看到一个痞赖的男人被门卫挡在外面,那男人还说什么表兄,不让我进去就怎么。 要是在大街上,她看都懒得看一眼这种人,可现在不是大街,是表妹家门口。 表妹在枫阳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是晓得的,喜欢她的人和讨厌她的人一样多,有多少人尊敬她,就有多少人天天盼着看她笑话。 她绝不能允许任何抹黑表妹脸面的人或事在她面前出现。 “这是怎么了?”她问门卫道。 “表小姐,这人说是夫人的表兄,不知您可认得?” 门卫默认既然是表兄,那怎么也是表小姐的家人。 何敏是个比林蕙还脸冷的,虽然长得端端正正的,但不说话的时候还是显得很凶。 怎么不认得呢? 几月前,大嫂生了二儿,满月酒的时候这人因着和她爹一起给表妹做过事,父子俩去吃席,后来他们家生了想求娶她的心思。 想到此她就觉得反胃,自己虽然不是名门闺秀,也不是国色天香。可被很厌恶的人求娶,心情能好到哪去? 强忍住不适,“他确实是你们夫人的表兄,不过不是我的亲人。” 她这么一说,门卫也明了些,想来是夫人父亲这方的亲戚。 “表兄稍等片刻,小人这就去请庄主来。” 替他跟门卫确认了身份,何敏不再管他,让不让他进去是表妹的事,她只做自己该做的。 胡铁看她要走,嬉皮笑脸道,“姑娘等等我。” 如果眼神能杀死人,胡铁一定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何敏蔑了一眼胡铁,什么也没说。 砰! 原本站得好好的胡铁突然朝门内摔了个狗吃屎,他撑着爬起来后,“是谁,谁在背后暗害我!” 而何敏也早已经走远,人影都瞧不着了。 这时门卫已经带着元毅过来了,冷漠的盯着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胡铁,“不知表兄前来所为何事?” 林蕙从未和他说过还有这个表兄一事,他认识的表兄只有何业,娘子不想提起的人,一定是她厌恶至极之人。 她不喜欢的,他也不会喜欢。 胡铁舔着个脸道是,“你就是蕙表妹的夫君?叫什么啊?” 元毅不答。 “嘿嘿,我就刚巧路过,想到好几年没见过蕙表妹了,这不想着进来瞧瞧她的嘛。” 第106章 隐瞒得够深 虽是不喜,但也不好让他直接走人,元毅在心里思量了一番,还是命人把胡铁带去了普通客屋。 一路上,胡铁看着一根根明亮的柱头,就跟刚砍下来那般,再看院子里各种花草树木,他就一土包子,长这么大,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房子。 这哪里是他家那黑不溜秋的老房子能比的? 本来就不大的眼睛,也努力瞪大了些,“乖乖哎,这老表妹是真有钱勒。” 可惜了,嫁人了。 在这个时代里,多的是表妹嫁表哥,明明就是落后的意识产物,还非得说个亲上加亲。 他爹上回带他见了一次何大舅家的女儿,那女人又老又凶,他可一点都不欢喜。 可是今日一看林蕙都那么有钱了,心想何大舅家定也是不差的,哎,凶点就凶点有钱就行了。 刚不还在门口看到何大舅闺女的吗?也不知道现在去追上来得及不? 眼波一转,拉着给他带路的家丁问道,“这位大哥,不知刚才在我前面进门的姑娘住哪里啊?” 无名山庄的人可都是人精,一路上看胡铁变了又变的脸色,就知道是个什么人了。 刚才进门的姑娘,那可是夫人的嫡亲表姐,夫人的性子,他们做下人的还不清楚? 能在这院里永远留有一间屋子的人,他们要是敢乱说一个字,打点什么主意,那就别活了。 家丁不禁怀疑这人真的是夫人的表兄吗?竟然打听起姑娘家的住处来,怎会无礼到如此。 何家那几个表亲他们也是晓得的,没有这样的啊。 家丁没有答他的话,只是默默带路,不多时就把人带到了一间普通屋子,“客人且在这小坐一会,晚饭就快好了,老爷吩咐了,客人吃过晚饭若是太晚了,就在这里歇着。” 胡铁本来还有几分生气家丁对他的问话装作听不见的,现在看到窗明几净的屋子,心里的气也下去了一些。 立马坐下来装太爷,指挥家丁给他端茶倒水,好一副二大爷的做派。 何敏前脚刚到林蕙她们的院子,元毅后脚也到了。 在年龄上,元毅比何敏还大几岁,在伦理上,他还是得跟着林蕙叫表姐,“表姐,先在这坐一下,我问问蕙蕙的意思。” 何敏表示理解,也没多说什么,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解渴。 “你说敏表姐来了?她是来看我的还是?”林蕙疑惑的问道。 “不知,你要见的话,就让她进来。”元毅如实说道。 林蕙点点头,何敏又不是别人。 得了林蕙的同意,元毅退出屋子,何敏进屋,透过屏风,隐约只能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 当然不是林蕙了,因为她是躺着的。 “小姑,蕙表妹,小曦。” “敏姨姨。”小曦张手要她抱。 何敏虽然看着凶巴巴的,但很招孩子稀罕,她自己也喜欢带孩子,自己大哥家的两个孩子她都会帮着带。 “敏儿,你来了。”何氏其实也是意外的,林蕙受伤的事,想来何敏应该是不晓得的。 何敏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林蕙,眼泪不自觉在眼睛里打转。 林蕙见不得别人哭,“敏表姐,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她倒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多少有点蹊跷,何敏她是绝对信任的,只是自己受伤一事,按道理应该是很保密的。 何敏犹豫了一会,狠了狠心道,“巫马跟我说的。” 啥? 林蕙一脸吃了大瓜的惊讶样,尤其是还躺在床上,弄得何敏哭笑不得。 “好哇,你俩隐瞒得够深啊。”林蕙费力打趣。 何敏被她这一打趣,脸蓦地就红了,还好抱着小曦,不然现在就只能抠衣角了。 何氏被两人的对话搞得一头雾水,一人瞪了一眼道,“好好说话,什么巫马,什么隐瞒够深?” 林蕙和何敏相视一笑,“敏表姐,不说说?” 何敏其实也不晓得从何说起,不过此事说来也话短,“去年我带着阿扬和阿显兄弟俩去捡松枞菌,一时捡得兴起,不小心入了密林深处,快天黑了也忘了回家。 后来,更是遇到了野猪,是他帮我们射杀了野猪,当时就是想着救命之恩,有机会再报答的。” 林蕙听完眉头一皱,这事她怎么从没听说过。 “这事,你当时怎么没说呢?” “巫马那人你也晓得的,一天天的拉着个脸,他当时把野猪杀了,只让我们赶紧回家。自己提着野猪一下就消失在了密林中,我们三人回家也没敢跟大人说起这事,阿扬和阿显怕被婶婶揍。” 她也怕,怕被她爹打,虽然从小她爹没打过她,但这回的事不一样。 何氏听着她们遇野猪一事,是又惊又后怕,一个劲的拍着心口自己安慰自己,“起幸好,起幸好,今年可再不兴捡菌了。” “姑,没有去捡了,都怕了。” 林蕙想,表姐和巫马熟识应该也是后来的在院里的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想想就直咂舌,这巫马哦,多经典的英雄救美啊,怎么自己提着野猪跑了呢,啧啧啧! “那野猪,是不是后来我还分了些去你们家。” “可不是嘛。” 这不巧了吗? 去年有一回,巫马是扛了一头大野猪回来,林蕙觉得吃不完,再者自己也不缺肉吃,就给两个舅舅和大伯他们都分了一些野猪肉。 “哈哈哈。”林蕙笑得伤口疼。 “那他怎么就会跟你说我受伤了呢?” 按道理巫马的性子应该是不会轻易跟人讲这些的,即便那个人很非同一般。 “他当然不会轻易跟我说了,只是你们这些时日,总总动作太多了。我跟他本就难得见一回,昨日好不容易见着了,他好像受伤了。 问他又总是欲言又止,我就猜你是不是也出了什么事了,你晓得我这性子的。” 得,林蕙明了了,何敏那性子比她还爆,何家孙辈唯一的女娃,在何家这种重男轻女不怎么明显的人家,还是挺金贵的。 尤其是这些年跟着林蕙,越发有气势,偶尔不凶则已,一凶起来要命。 第107章 我是你夫君 巫马定然是被敏表姐连吼带凶的逼着交代了。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巫马还是个怕媳妇的啊! 转而又问何敏道,“他可有跟你说过求娶之事?” 有句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何敏年纪说小也不小了,正是适婚时候。 被问到婚嫁一事,向来成熟稳重的何敏也是羞涩一笑,“前些个日子他倒是跟我提起过这事,就是…” “咋了?”林蕙仍旧是躺着,倒也不是她真的一点都动弹不得,而是除了脸,元毅把她裹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现在这副鬼样子她也索性懒得下床了,免得吓到亲亲闺女。 何敏还在想要怎么说起,晚饭就已经备好了。 “先吃晚饭,娘你跟表姐给小曦喂点。” 何敏与何氏齐齐点点头,“晓得的。” 今日的晚饭是猪肚鸡,新鲜的猪肚煮半个时辰后切条。现宰的仔鸡焯水后再和猪肚,白胡椒粉搭着党参一起小煮一刻钟。 这做法也是林蕙教给后厨的,她这气虚体弱的时候正适合吃这个。 锅子上桌以后,元毅先盛了一碗汤放凉,小曦还被何敏抱着,“岳母,小曦就麻烦你们了。” 说完就端着那碗汤进里屋去了,何氏看到女婿事事以林蕙为首位的态度,心里很是宽慰,女儿可是嫁对人了。 转首,刘叔也盛好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心里也是一暖,今时今日,她也是个有福气的了。 出息的女儿,懂事的儿子,体贴的夫君,父母还健在,哥嫂弟妹都很和睦,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元毅把林蕙扶起来倚着,已经快凉的鸡汤,一勺一勺的喂给她喝。 两人自相识,相知,相爱再到如今,也有八年了,八年时光弹指一挥间。 她们一起登过高山,越过丛林,也曾千里迢迢一起风餐露宿,生死相随,但被他亲自喂食还是头一回。 她有几分不自在,才喝了不过几口,“不喝了,给我盛碗饭。” 元毅什么也没说,只是听话的照做。待他重新盛好一碗饭来以后,正看到林蕙想撑着下床来。 他赶忙把碗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扶她,他对她永远有最大的耐心,“怎么想要下来了?” “下来吃饭,总不能吃喝拉撒全在那张床上。” 其实林蕙除了心口的致命伤,像胳膊手臂大多是被剑划的口子。只是伤口太多,再用布条缠起来后看着有点渗人。 刚醒那会她是有些动弹不得,饶是谁昏睡了两三日再醒来,都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恍惚感。 睡那么久,腰板都睡僵了,当然是爬不起来了。 “我是你夫君。”元毅冷不丁的说了这么一句,语气里有几分不着痕迹的冒火。 潜台词就是,我是你夫君,如今你受伤了,我伺候你吃饭是应当应分的,为什么要那么见外? 林蕙用没被包扎起来的手牵握住他的手,“我当然晓得你是我夫君啦,只是我自己个不惯。” 元毅就盯着她,想到她向来是独立的,什么撒娇,示弱他可是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 随即认命的一笑,谁让自己就恋上了这么一个人呢? 无法,他只得给她弄了个软软的靠椅,她手还有点僵,他给她换成了调羹,用鸡汤泡的饭也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总共也就那么一小碗汤泡饭,林蕙很快就吃完了。他知道她是个无辣不欢的人,在她的影响下,一大家人现在都爱吃辣。 猪肚鸡锅子哪能少了辣椒蘸水,眼不见心不烦,他也弄了一碗汤泡饭陪她一起在他们屋子吃。 别人家是食不言,偏偏她们家不行,特别是林蕙,吃饭的时候就是忍不住要说点事情。 也不是巴拉巴拉说一大堆,就是要把今天这一天发生的事,合起来跟元毅说一两句。 “巫马和敏表姐有事儿。” “我早就晓得了。”元毅没有惊讶的说道。 什么? 你早晓得了? “那你怎不跟我讲讲?” “没什么好讲的。” 得,元毅就这性子,不过想想也是,要是一个男人整天都跟你掰八卦,呃,她不禁打了个摆子,那还是算了。 “大舅他们能想得通吗?” 她最担忧的就是这,听表姐的语气,她估摸着也是担心这点的,巫马毕竟是个外来户,在枫阳无根无基的。 门当户对在她看来倒不是多大问题,就巫马那卓绝的箭术,就算当个猎户也能把日子过好。 表姐就更别说了,小金库也攒不少了。 时下猎户的日子有时候可比好多种地的还好过,就是太高风险了。不过也算高风险,高回报。 再有就是她想着,巫马就他一个人,人长得也是端端正正的,表姐真嫁给他,又没婆母伺候,也没极品亲戚叨扰,巫马还怕媳妇,做什么全凭她自己个说了算,那日子可别提了。 不妥妥的神仙日子吗? 当然,这话她没再当着元毅说,说了引起家庭矛盾不是。 毕竟,公婆健在,自个娃儿让娘家人来带,还和娘家人一起住,普天之下,怕也是不多的。 “那就不是你我的事了。” 看着自家娘子脸上那精彩的表情,他不会好奇她在想什么,只是宠溺的看着她。 “你说得对,她们自个的事她们自个博去。” 有些事,他是觉着没有太大的必须跟她说,可有的事又不一样。 元毅想起还有一事忘了和她说了,当即就又说起了另一事,“有个叫胡铁的表兄在院子里。” 林蕙向来也不是一惊一乍的人,天大的事她都能从容淡定,更别说胡铁于她来说,本就是无关紧要,“哦,他晚饭安排的什么菜?” “两个炒青菜,一小盘子炒肉,饭是稠粥。” 她忍不住要夸他,真是亲亲好夫君啊,怎的那么懂她? 要换她来安排,也会是一样的,好歹也是亲戚,不能给人吃的太差,也不能太好。 特别是这种自己不了解的亲戚,永远不能跟他展示你的真正财力,因为人心不可低估,你永远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第108章 头铁还是心铁 胡铁看着丫鬟端上桌的两素一荤和碗里的粥,心头立时火冒三丈,“大户人家就这么待客的?果真是有钱了就瞧不上我们这些穷亲戚了!” 丫鬟和家丁眼观鼻,鼻观心,都只是垂头做自己的事。 说什么亲戚,也分好几种,主家不待见的,她们也不会费劲巴力的去讨好,免得恼不喜。 人情世故就是如此,下人们都晓得其实林蕙是重亲的,至于为什么要区别对待,自然有她的道理。 今日自从进了这宅子,胡铁一没见着林蕙,二这饭菜也不合心意。 他本就是个混子,一冒火说起话来就没个把门的了,“那么有钱,手指头连个缝都不晓得漏一点,这万贯家财也不晓得守得住几时!” 家丁一听这话怎么那么不对劲,什么叫万贯家财也不晓得守得住几时? 心下狐疑,再看胡铁那混不吝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唾弃,真是什么亲戚都有,夫人有钱又怎样?那是人自己一点点挣来的,和你这劳什子亲戚有何干系? 他在这院里做事也有小两年了,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个人来。 世道艰难,好多人家都是野菜就着米汤,要他来说,今日这饭菜也是很好了的。 可怜见的,他们一家是逃荒来这里的流民,一路上,连野菜都吃不着几棵,更别说还有米有肉。 这人可真是不知足! 胡铁还要说,家丁连忙止住了他,“客人有所不知,这几年世道艰难,也就我们枫阳风调雨顺些,别的地方连年干旱,饭都没得吃。 都吃草根,树皮,甚至还有的易子而食。这几年米贵,夫人她们也是一样的,顿顿喝粥。” 说到这,他心里像有千万根针扎似的疼,当初村里一起逃荒的那么多人,活着走到枫阳的,也就只剩那么几家了。 有些人连活着都是奢望,而有些人,却贪不可知。 他这话说得也没差,林蕙她们早食是稀粥,午食大多是小吃,有什么吃什么,也就晚饭这一顿,稍微煮得干一点。 “那她咋不喊我去和她一起吃?”胡铁对这话明显不信。 哄谁呢? 要吃一样的,她何不喊他一桌吃去,好歹也是亲表兄。 定是自己吃香的,喝好的,把他背着了。 原以为来这里还能捞着顿好的吃,现在是事也没办成,饭也没吃好。 就算再不满意,听到家丁说起易子而食,他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想他胡铁也是个胆大的,但这人吃人,他也还是头一回听说,顿时觉得眼前的饭菜又香了。 再怎么说,油水还是很好的,比他家里顿顿清汤寡水好多了。 翌日,胡铁竟然打算就在这里住下来了,林蕙听说了以后,招了昨日招待他的家丁来问话。 当然,这话是元毅问的。 家丁也是个机灵的,把昨日胡铁的一举一动,一字一言全都给元毅一点不漏的报了一遍。 元毅再次把这些说给林蕙听的时候,也顺便夸了一嘴,“倒也是个机灵的。” 林蕙已经不乐意待在床上了,这会正躺在躺椅上悠闲得很。 “让十三去查查我这好表兄。” “叫娘去把他打发走,那个家丁,安排个小管事的差。” 说完,她又开始闭目养神了。 胡铁,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到底是头铁还是心铁! 元毅对她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只是心疼,从她摆摊再到建立无名山庄,他知道,她太累了。 一个人,拉着这么多人,暗夜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天气已经日渐寒凉,他给她拉了拉盖在身上的薄被,“且放心。” 林蕙已经睡着了。 何氏她们昨日还在说胡铁,今日就听女婿说,那人就在府上,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实在是不怪何氏,她那会怀着林蕙的时候,那胡铁也是个孩子,但却是个捣蛋的,有一回就在她身后推了一把,直直让她撞到了桌子上。 娘俩都是命大的,这一推倒也没多大事,但这心里还是忍不住记挂上了。 都说大人和这小孩计较什么,可这么多年还是恶寒。 “行,娘去喊他走人。” 说完,她就风风火火的去了胡铁所在的院子,去的时候,胡铁还在床上睡大觉。 何氏瞧着他那样子就窝心,这好吃懒做的烂德性,简直和他小舅林有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敢情是上这来蹭吃蹭住来了! 吩咐家丁把他叫醒,胡铁揉搓着双眼,不情不愿的爬起来,一看是自个前小舅娘,立马惊醒了。 嬉皮笑脸道,“嘿嘿,小舅娘怎么来了?” 何氏都不想搭理他。 “这不是你爹,瞧着你一夜未归,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找了好几处,这不就找到我这里来了嘛。” “嗨,他老人家瞎担心,表妹这能出什么事。” 你还晓得这是你表妹家啊! “对了,小舅娘,表妹呢,她表兄难得来一回,都不兴来见见的?” 这话听着就有几分埋怨的味道了。 “她出去了,一天天的忙得要不得,我都难得见到她,今个你先回家跟你爹报个平安,二回再来,我定让那丫头好生招呼招呼你。” 胡铁也不是傻子,这明明就是表妹家,还真能让小舅娘做主不是? 表妹指不定就是不想见他,照往常脾气,他已经冒火了,但是银子都被他赌光了。 反正那些人说了,见不着人就算了,只管说个结果就是。 再加上小舅娘带来的两个黑脸大汉,往那一怵,就莫名让人怕三分。 他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在村里时,专爱欺负比他不如的,真在别人的地盘上,也是不敢造次的。 他自认为自己是好汉不吃眼前亏,“要得,那我今儿就先回去了,二回来的时候小舅娘记得让表妹好好招待招待我啊。” 殊不知,很快就没有二回了。 “记得的,这个是小舅娘一点心意,带回去跟你爹分分。” 也就是一点饼子,算不得精致,连吃带住还有带走的,胡铁也不瞎叨叨了,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第109章 她不是林蕙 寒风萧瑟,院子里大风把花草树木刮得呼呼响,屋内已经升起了炭火。 火盆里燃着的钢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还时不时的溅点火星子起来。 林蕙比起前几日已经好很多了,她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些。 小曦被何氏抱走了,这会屋子里只有夫妻俩人和十三,“阿姐,前些个日子,胡铁突然得了一大笔银钱,不过在赌场没过半日就给输光了。” 没有监控和高科技,暂时能查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但其中意思不言而喻,一个每天只挣铜板的人,突然有往日成倍成倍的银钱,没有猫腻才怪了。 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胡铁那样彻头彻尾的赌鬼。 大姑生了三个女儿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宝贝得紧,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也不会下决定。 说起来胡铁与她虽不亲近,但也是嫡亲的表兄,要是她现在把人收拾了,怕是她奶在底下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她奶宠爱大姑,大姑宠爱这个儿子,自然而然胡铁也是她奶的心头爱。 “再查查。” 元毅和十三以为她是心里难受,因为那不是别人,别人不晓得,作为枕边人的元毅可是很清楚的,自家娘子嘴上不说,但其实暗地里对大姑父和大表兄也是有照拂的。 看十三和元毅的担忧的神情,她知道他们多想了,也不着急解释,越经历得多,她越想得开。 什么亲情,爱情,于她来说有则锦上添花,无则也不强求。 孩子是缘,夫妻是缘,父母是缘,朋友是缘,兄弟姊妹皆是缘。 水永远都是端不平的,人有七情六欲,她尚且做不到对每个亲戚朋友都把水端平,那又何求别人都向着你呢? 要说心铁,她才是那个心铁的人,若是有确凿的证据,她会毫不犹豫对胡铁报复回去。 以德报怨什么的是不存在的! 她不说,那两人也不会再多问,这是几年相处的默契。几人说完这事又开始讨论起了晚上吃什么。 天寒地冻的最适合吃锅子,林蕙建议吃清汤的,自己养伤口不适宜吃太辣,至于他们就弄个辣椒叠。 陈鸿渊如今搬去了十三那里,十三一早就去了林蕙那里,他有心想问一句,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伫立在窗前,正瞧着满地的落叶不知在想什么,时不时轻咳两声。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徐掌柜来了,“主子安。” 陈鸿渊缓缓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小人前来跟主子报这个月的账。” 她这一说,陈鸿渊才想起来玉祥楼林蕙已经还回来好几个月了。 从窗口走至火盆前,暖了暖身后才说道,“说说。” “铺子这两年的营收都大不如前,流寇横行,去岁我们还被截了一批货。” 事实如此,她也只是实话实说。 “何故林庄主还能越发生意兴隆。”陈鸿渊不解道。 “主子有所不知,林庄主的作坊看似多,实则都是些小作坊,每个作坊的产出也就是在府城和枫阳县域内兜售。 林庄主主张有肉大家一起吃,广招四方商贾合作,商贾们也都跟她一样,作坊的产出就供当地和方圆百里内府城,去得不远,自然风险就会小很多。” 陈鸿渊赞赏的点点头,这世上之人大多爱吃独食,能跟别人分一杯羹的人,少之又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当初把玉祥楼全数转赠林蕙,也是看准了她和别人不一样。那时他就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事实没有辜负他,林蕙确实是一个值得信赖和托付的人。 她就像一个异类,好像和大家没什么不同,又处处都和别人不一样。 异类! 这个想法一旦冒起,就再也按不下去了,回想两人少得可怜的共处时光。 第一次,她说,她不会救人却又真真的救了他! 第二次,她说,她有游方高人指点的奇缘! 再一次,她说,是她,林蕙! 林蕙,林蕙。 他在心里反复念这个名字,想起那时让人查到的和她搞出来的那些好东西,虽说在她之前本就有了,可是经她改良的,可比原来的好太多了。 一个人怎么会那么多,可他也见过她种地,是真真实实的很能干。 难道,真的是天纵奇才吗?若真是奇缘,她为什么那么好运? 理智大过了情感,皇家人刻在骨子里的高傲,让他不想承认真的有那么出众的人。 不! 她不是林蕙! 她到底是谁? 一向冷静的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惊骇,久久不能平静。 “徐掌柜回去,铺子只要不倒亏,就开着。”他冷淡的说道。 “是,天气寒凉,主子切要保重身体别落了凉,奴家这就告退。”徐掌柜语气恭敬,就连关心的话都听不出半分别的意味。 陈鸿渊挥挥手,“晓得了。” 徐掌柜走后,他又重新把房门关上,窗户倒是开了两扇,林蕙说的,捂紧门窗烤火容易炭气中毒。 他心里,一面对林蕙有几分爱意,一面骨子里属于上位者的冷漠让他陷入了两难。 这样不行,他努力压制住心里的异感,逼迫自己冷静。 他现在身体羸弱,林蕙也给他准备了一条躺椅,他缓缓的躺了上去,没过多会,就进入了梦乡。 他好像做梦了。 梦里,他看见,林蕙还是那身黑衣,还是那简单的发冠,一会见她策马狂奔,意气风发。 一会又满脸血污,奄奄一息。一会又在那万民中央,一脸和煦。最后,他见到她,一脸疲惫,摇摇欲坠。 他想伸手接住她,可是怎么也抬不动手臂。 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对他说,“若争小可,必失大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已然转醒,回想那八个字,茅塞顿开。 他是皇子,是这天下仅次于皇帝尊贵的人,昔日父皇曾教导他,“为君者,为上位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他们生来就受万民敬仰,护佑子民是他们的责任。 世上能人异士众多,林蕙为什么不能是那其中一个? 胸襟广者,其途无量,若说对百姓,对弱者,林蕙比他还做得好,此刻的他好生惭愧。 第110章 忘恩负义 在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待久了,他看人看事心态也不如从前了。 既然上苍都指点了他不要太过执着于这些细枝末节。他想,管她是人是怪,只要她没有危及自己,他总该容得下她的。 伤筋动骨一百天,林蕙又将养了小半个月后,表面上看去她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只是伤口偶尔的疼痛提醒着她那一晚的情景。 所有人都没有事,唯独只有她,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杀手的眼睛被辣椒水喷到失去准头,她早就上了西天了。 算算日子,柳家人应该也快到了,在此之前,她得去好好跟那些人算算账了。 山庄里有两个特殊的院子,从建立至今并未启用过,今儿还是头回派上用场。 不同于其他院子的景致,这个院子里没有任何花花草草,也没有人出入走动。 此时林蕙端站在院子进门的地方,白色的斗篷下是玄色长衫,欣长的身姿,俊美的容颜,在这冬日里格外耀眼。 院中跪着的人约莫十六七的年纪,嘴唇发紫,只着薄衫的她冻得瑟瑟发抖。 绕是如此,却始终是一言不发。 林蕙也不着急,她有的是耐心。 可是她不急别人急,鸢娘是个急性子,这丫头都跪了近一个时辰了,眼瞧着都要晕过去了,还是什么都不说。 “庄主。”鸢娘小心翼翼的叫林蕙道。 鸢娘原本是闯江湖的,如果没有遇到林蕙前,她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只是遇到了林蕙,算是见识了什么叫面美心黑。 那时候林蕙一行人和她们同时入住一家客栈,哪知却遇到了一家黑店。 她倒是原本就听说了这是一家黑店,店里掌柜和小二专干杀人劫财的勾当,想她们堂堂弯刀双煞,不得为民除害啊? 也就是在那时,结识了林蕙,她可比自己狠多了,她们杀人是一刀结命,林蕙可不一样。 她记得那时的林蕙也是很有耐心,绑了人不杀也不送官,就像今日这么看着。 待一个时辰后,她就开始磨刀。 磨杀猪刀,一边磨刀还一边慢言吞语的说些恐人的话。 刀子在磨石上一声一声的霍霍声,她每一刀都磨得很慢,那两人的心也在她的磨刀声中一点一点的溃败掉。 待刀磨得差不多了,那两人也不打自招了。 她今日也是同样好奇,一会林蕙是继续磨刀还是整点别的花样。 一个时辰后,林蕙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倒是丫鬟已经晕过去了。 一个时辰了,林蕙终于开口了,“打水。” 不一会儿,家丁就端来了一盆冷水,林蕙亲自上前,给丫鬟的脸上盖了一张帕子,只用瓢舀了半瓢,高高举起,再轻轻的一倒,那水就牵线似的滴洒在晕过去的丫鬟脸上。 很快,丫鬟就醒过来了,想大口喘气,又觉得难受至极,求饶的话更是想说也说不出。 不过很快半瓢水就倒完了,她揭掉帕子,丫鬟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看着林蕙又要把帕子盖上来,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断断续续的说道,“庄主…小人错了…错了…求求您…放过我…” 林蕙冷呵一声,淡淡的说道,“现在求饶,晚了。” 已经给了你一个时辰的机会,你没把握住,怪我吗? 院子里所有的家丁和丫鬟都在,不仅这些人,元毅,巫马,弯刀双煞,十三,鬼老春杏,穆青等人皆在。 谁也不敢说求情的话。 有胆小的早就打了一个又一个寒颤。 呜呜,庄主真的太可怕了,明明长得那么美,下起手来却是那么黑。 丫鬟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抱着她的大腿,死命的哭,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裤腿子。 她嫌恶的抬了抬脚,心是无比寒,曾经,她说人人平等,她带着几千年后的思想来到这里,总是妄图改变规则。 那些关于平等,自由的名句在她心里反反复复的闪现,只觉自己可笑至极。 她缓缓蹲下,捏住丫鬟的下巴,“人分三教九流,高低贵贱,我高价相聘你们为我做事,不收卖身契,每五日休两日,我把你们当人,你们把我当什么? 怎么,是觉着我给的还不够多吗?” 一番问话,叩击着院里众人的心,一时间心思各异。 她已经懒得去瞧她们的神情了,甩甩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元毅等人赶忙跟上,众丫鬟和家丁也慢慢散了,各归其职,临走时,还不忘朝地上的人吐口口水。 “呸,白眼狼,你忘了当初你爹娘要把你卖给恶霸当婆娘,是庄主可怜你,才把你收进山庄来做事。” 你说一句我接一句的,“就是,山庄的月银,放眼整个枫阳也是头一份,每个月二两银子你还要怎样?更别说庄主时不时的奖银了。” “四季衣物也是好料子,吃的比在自己家里时还好,你忘恩负义!” 一个小丫鬟气狠狠的说道,一旁的人见状打趣道,“哟,你还晓得忘恩负义啊。” 小丫鬟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那两天旬休是做甚的,我可是去善堂读书念字了。” 言语间不自觉骄傲了几分。 读书人可金贵了,更别说她们是女子,寻常女子哪有读书认字的机会,也就是在山庄,庄主特意在善堂那边多设了一个班,不拘男女,专收她们山庄的丫鬟家丁。 旬休那两日,想去的就去,不想去也不强求,束修是去一日交一日的,一天十个铜板。 也有很省钱的不会去,不过大多还是会多去认几个字,读书认字总归不是坏事不是? 小丫鬟觉着她们今生能遇到林庄主,可是很有福气的事,村里老人说过,命好的人才能遇贵人,林庄主就是她们的贵人。 所以,她是命好的人。 人群中一道男声乍然响起,“都散了啊,活计没干好,没晚饭吃啊。” 说话的人正是当时招待胡铁,被林蕙提为小总管的栓子。 林蕙没有给人赐名的爱好,凡是山庄的丫鬟家丁,全都可用原来的本名。 众人作鸟兽散,很快就都闪得没影了。 第111章 坦白 栓子是最后一个走出院子的,在此之前,他不解的跟地上的人问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小丫鬟二花脸色已经开始变得乌青,蜷缩在地上,不停的抖动着。 她很想说话,可是每说一个字就打一个哆嗦,就连牙齿都合不拢了,“栓…子…哥…” 她的眼里满是乞求,栓子摇了摇头,叹口气后打横把她抱起,打开其中一个房门,屋里已经生好了炭火,进门一瞬间就觉得暖和不少。 和外面简直是两个天地。 二花不敢置信的看着她,都这样了,他真的要救她吗? 求生欲胜过了理智,纵使知道自己罪该万死,可她还是不想死。 栓子把她放在矮榻上,又找了厚衣服给她换上,开始自答道,“这都是夫人的意思。” 一句话简单明了,二花回暖些后,也缓了过来,是啊,这个院子平日本就没有人来,再看这屋子里的炭火,一看就是提前备好的。 她们做丫鬟的,哪里知道主子的意思,现下她也不晓得夫人到底是想她死,还是想她死呢? 栓子又给她倒了一杯姜茶,她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一口闷了,随即才缓缓道来,“我家里有一个大哥,两个阿姐,还有两个阿弟。十五岁那年,爹娘说我及笄了,是大姑娘了,可以嫁人了。 我家兄弟姊妹多,家穷,爹娘就是把两个阿姐卖了才有钱养大我们的,大哥眼看着都二十五了,还没娶媳妇。 打小,村里人都说我长得好,村里恶霸瞧上我了,说是要买我回家做媳妇。 我不愿意,那人都打死好几个媳妇了,我怕我过去也被打死,可是爹娘愿意。他们正愁没银子给大哥娶媳妇呢,怎么会不愿意呢?他们可是巴不得。” 顿了顿又道,“我跑了,没跑多远又被抓回去了,恶霸觉着没面子,和爹娘一起把我吊着打,不分白天黑夜。” 就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她没有太过悲伤,“也就是在那时候,夫人去我们村里吃席,那人家就和我家挨着,听得我哀嚎,她救了我。” “我记得,那会夫人拿了好多银子给我爹娘,比恶霸家给的还多,从小我都没见过那么多银子。” 栓子只是静静的听她说自己曾经的故事。 突然,二花脸色一变,嘴里恶狠狠说道,“他们怎么那么不要脸,明明说好从此我跟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他们却还要来找我,缠着我不放。” “他们要银子,要五十两,我哪有那么多银子,他们说打听过了,山庄月银可多了,五十两不在话下。” “我没有,我没有…”她拼命的摇头。 “所以,你就杀了他们!”林蕙突然开门进来。 二花瞳孔猛缩,似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随即又想到什么,恐惧蔓延了全身。 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嘴里只有两个字反反复复的说,“没有,没有…” 林蕙讥讽道,“别装了。” 二花已经开始傻笑,只是很快就变了脸色,“是!” “我倒是想把她们全杀了!” “他们该死!那日旬休,我原是备好了十两银子,准备跟他彻底了断。 可是他们却不知足,看到我只拿回家十两银子,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这也就算了,他们见我终于回家了一次,竟然去通知了恶霸。 那人对我被夫人救走一事一直咽不下那口气,不敢来山庄找我,就欺负我爹娘。我因此对他们有些许愧疚,所以那日才回家的。 我只是想最后弥补他们一次,至少他们生我养我一场。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对我。” “晓得吗?他们把我和那人关在一个屋子,他把我压在身下,用那里使劲的撞我,不管我如何求饶,他们始终都没开门。” “最后我咬破了他的舌头,趁他吃痛,拔出了我头上的钗子,那是我唯一的钗子,还是夫人您赏的,我猛的朝他扎去。” “呵呵,没死,他开始把我往死里打。” “我不甘心!我不想就那么被他打死。” “我逮着机会又一口咬上他的命根子,当时那个鲜血流的啊。” 眼看着二花越来越癫狂,林蕙打住了她,“你们在屋子里那么大动静,你爹娘就没啥反应?” 二花摇头,“没有。” 想来也是有可能的,恶霸打女人的恶习一直都有,二花家人估计一是不敢,二可能也是没往其他方面想。 “后来呢?”栓子忍不住问道。 “后来?” “后来我就把他杀了啊。”二花呵呵笑道。 林蕙和元毅以及栓子都不相信二花真能把恶霸杀掉,毕竟两人身材悬殊。 照他们查到的线索来看,恶霸应该是二花家人帮她一起杀掉的。 那恶霸林蕙多少知道一点,其父年轻时本就不是善茬,后来横死在外面,只剩下孤儿寡母。 长大后,单枪匹马到城里来混,也多少混了点名堂,只是后来背后的人惹事了,在城里混不下去了,就又回了乡下老家。 恶人到哪里都是恶人,饶是如此,仍旧在村里横行霸道。 村里人在背后都恨得牙痒痒,但又不敢明着与其对上,老母亲死后,更是无所顾忌。 反正他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定然是自己个怎么嚣张怎么来。 二花家人可能也是清楚这些,一个在村里没有根基的人,死了就死了,更何况是人人都恨得牙痒痒的恶霸。 再或者这本就是她家人针对她的一个局。 因为林蕙她们查到,二花后来又陆续给她家人送了几次银子。 “那些人许了你什么条件?又是怎么找上你的。” 偌大的山庄,那么多家丁丫鬟,想要在短时间内随便收买一个人并没有那么容易。 “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日出门,突然被人逮着说我身上有人命官司,我也是害怕,就跟着他到了一处地方。” 那里有十几个这样的人,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他们说只是让我做点小事,事成后,给我一大笔银子,再帮我远走高飞。” 她实在是迫不及待逃离这里,所以她心动了。 第112章 周勇是内应 “呵,你不知道你爹娘以及你兄弟全都死了吗?”元毅冷冷说道。 什么? 二花一脸震惊,先是有几分不敢相信,后又仰头大笑,“哈哈哈…” 所谓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林蕙当初花了不少银子买断了二花与其父母兄弟的情分,她本就可以从此与其一刀两断。 不过生养之恩大于天,她也不能用后世的想法来看待这时候的人,况且就连她自己也对林有贵做不到断亲绝缘。 女子本弱,男权社会她们本就受尽压迫,失去娘家的女人,本就如浮萍,即便是被卖了,也不能彻底了断亲缘。 二花也是可怜的,就连林蕙也在利用她。 想想一个只在外院干活的人,她以为她那晚怎么能鬼使神差的进去主人院子的,当然是主子故意放水了。 今日也是如此,犯错了就要受到惩罚,二花在门外受的罪也是林蕙做给其他下人看的。 人多心杂,适时的敲打敲打也是很有必要的。 她现在算是想通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变了,一旦你改变不了规则,那就适应这里的规则。 其实无论在哪里都是适者生存,只是她大概永远也成不了圣母了。 老话说好人命不长,她再假惺惺的做好人下去,怕是最后骨头渣子都不剩一点! 人,最忌讳的就是被完美主义捆绑,十全十美的人是不存在的。 有时候你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事,但在别人眼中,不一定是这么回事,反之亦然。 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唯一的评判标准,她也还年轻,躲得了一次,躲得了两次,那十次百次呢? 总归还是想多活点年头的。 如何打败坏人?那就是比坏人更坏,走他的路让他无处可走! 二花或许是真的疯了,一顿狂笑后开始疯言疯语,“哎呀,你这个丑八怪,离本姑娘远点!” 一边说还一边用手嫌弃的拍打自己的衣服,仿若真的有什么丑东西挨到她似的。 林蕙也并非低估人性之人,若说心理年龄,现在她都是三十多的人了,“事已至此,山庄是留不得你了,即日起,逐你出山庄,再付你三个月的月银。” 至于以后二花何去何从,那就不是她的事了。 栓子也说不出求情的话,这个结果已经是夫人格外开恩了,这要在别的大户人家,背主的人可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当然,他也只是听说的。 倒不是林蕙大度,只是她很清楚,那些人是留不得二花的,反正自己放了人,出了山庄,是死是活那就全凭二花自个运气了。 别人动手可比自己动手有意思多了。 最后,她又叮嘱了栓子,“嘴巴严实点。” 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不要把这事跟其他人说,栓子可是个人精,就算林蕙不叮嘱他也不会跟其他人说的。 说什么?说夫人宽宏大度? 那岂不是在告诉他们在山庄犯错了不用怕,反正都不会死,甚至还有银子拿。 那以后背主的人不得一个接一个吗? “夫人且放心,小人嘴严实得很的。” 夸人的话她也是不会说的,会说不如会做,在她这里,只要做事做得好,她从来不吝啬实打实的实惠。 比如,提拔和加月银。 了却了这桩账,当然还有其他的账等着她。 翌日,一大早金场那批人所在的宅子,房梁上倒吊了好几个人,全都光溜着膀子。 这些人中,周勇赫然在列。 光那样子看着都冷,更别提风一吹,八尺大汉也止不住发抖。 周勇是内应一事,林蕙倒也是怀疑过的,只是怀疑归怀疑,没想到人却是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所有人聚在一起,几乎把院子和走廊围得水泄不通,林蕙和陈三爷等人就在人群中央。 穆青提着嗓子大声道,“肃静!” 吵吵嚷嚷的人群立时安静了几分,他接着道,“各位,我等当初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从那暗无天日的金场救下你们。 可是,你们当初却出了内应,与金场背后之人里应外合,围剿山庄。” 原本静默的人群,突然变得闹哄哄起来。 就说一大早让他们起来看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 有胆大的开始问了,“内应就是这些人吗?”他指了指吊在树上的几人。 “是!” 人群又开始沸腾了,骂娘的骂娘,问候的问候。 “呸,什么人这是!” “他娘的,老子真想上去给他们几大拳!”说话间拳头也握紧了。 “狗东西!” 能不气吗?金场是什么地方? 那里犹如人间地狱,好不容易从那里逃离出来,见了外面的天日,怎么会还有人那么不知好歹,还要和那些人继续勾结? 想不通,他们都想不通! 元毅一个眼神,立马就有人上前去把那几个内应放了下来,他们是夜半三更就被吊起来的,到这会已经足足被吊了两个时辰了,有人已经开始双眼充血了。 人一被放下来,很快身体就软了下去,但这只是开始。 林蕙是个情绪稳定的人,极少冒火,在她看来除了生死,其他的,都是小事。 只是这回就正好就是生死之事了,说不冒火是假的。 长时间处在高位,也早就养成了情绪不外露的性子。 再冒火,也不会立马就表现出来,当时三爷的人护着这些人,一个个的倒也没事。 她那方鸢娘等人自身武功高强,元毅和穆青去了隔壁宅子护着元爹他们。 所以,那晚除了三爷损伤了几个护卫,也就是她受了重伤。 说来说去,她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 但是侍卫何其无辜,掘金场时就死了几个,这回又死了两个,重伤三个。 凭什么? 谁不是他子女的父亲,爹娘的儿子,爱妻的夫君? 她是真后悔给陈三爷出的这劳什子馊主意了。 她现在与安国公府梁子算是结下了,都摆在明面上了,至于这些人,“山庄如今自身难保,诸位就各回各家,我会再最后为你们每人出十两银子盘缠。” 十两银子,省着点花,已经足够从枫阳到京城来回两趟了。 第113章 胆子逆天的林庄主 从她决定去救陈三爷开始,与国公府的梁子就已结下了,也许是更早,掘金矿也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抱着一点侥幸心理,以为别人没有那么快查到自己。 谁都不是傻子,你一个后来者,凭什么觉得能在这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能把古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与其说惋惜那些侍卫的年轻生命,不如说后悔自己的狂妄! 自己除了有个作弊器,什么也没有,没有家世,没有背景,甚至有时候还没脑子,全凭一腔孤勇。 赌场里,赌徒在下注的时候,总是想着下一把,下一把一定赢。 还总妄想着四两拨千斤,一以赢十,赢百,甚至更多。 她曾经无比厌恶林有贵,但此刻的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区别? 可偏偏开弓没有回头箭,不斗,不博,等着自己的是千刀万剐! 她无声的叹了一口气,也许真的只能不死不罢休了! 众人听她说要遣他们回家,有欢喜的,也有更愁的。 什么意思这是? “林庄主是说我们可以回家了吗?”有迫切想归家的,已经迫不及待追问起来了。 林蕙点头,“是。” 那可太好了,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受尽磋磨还能活下来,不就是靠一个归家的念头支撑着吗? 这终于得了机会,拼了命也要回去看一眼。 看一眼爹娘,看一眼妻儿,看一眼兄弟姊妹,就算是死,亦足矣。 又有人问了,“若是不想回去呢?” 人总归是要死,但老死和横死可是两回事,即便是林蕙,她也会怕死。 有人想回家就有人不想回家,倒不是不想家,只是他们明白,回去了或许也是死,因为当初金矿背后之人,是绝不允许他们回家的。 更可能还没走到家就死在半路了,那可真的是冤! 什么能比自己的小命更重要,在这当口,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无名山庄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就算是新的狼窟,能吃饱穿暖的狼窟,也是好狼窟。 林蕙等的就是这句问话。 想要让这些人心甘情愿为自己所用,那就得搞点事情,原还想着要怎么办,暗杀这波东风就来了。 用半条命换来的东风,不好好利用利用都对不起自己个。 这些人也许不知道金矿背后之人是谁,林蕙准备再给他们下一剂猛药,“诸位晓得金矿背后人是谁吗?”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就是最底层的矿工,当然不晓得背后人是谁了,但管他是谁,总归一定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就是了。 一旁的陈三爷发话了,“是当今安国公府。” 轰。 所有人都觉得脑袋快炸了,国公府啊,真皇亲国戚啊! 刚还想回家的人这会也开始打退堂鼓了,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小老百姓,但也晓得,什么王爷,国公,候爷都是这世上顶顶的贵人。 更是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也得罪不起的人。 再就是想这无名山庄林庄主真是胆子逆天了,一个小小的山庄主竟敢跟国公府对着干! 转而一想,她既然敢跟国公府对着干,说明她比国公爷还厉害呗! 瞬间,一个个的腰背又挺了几分。 周勇等内应的错愕一点不比其他人少,他们晓得背后人一定很厉害,但也没想过人是国公爷啊。 她一个小小的山庄主当然不敢跟国公府对着干,那不还有个王爷在这的吗? 元毅也说话了,“诸位莫惊,这位,便是锐王爷!” 众人顺着他的提示看去,陈鸿渊养了些日子,气色已经好很多了,人也长了些肉。虽还比不得以前的气宇轩昂,但打眼看去,也能知道不是普通人。 毕竟,普通人长那么好看的还是不多。 扑通,扑通,三百多人齐齐跪下,嘴里齐呼,“参见王爷殿下!” 林蕙等人也跪了下来,她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王爷还是头一回。 不跪不行啊,大家都跪了,你一个人鹤立鸡群站那怎么回事? 只是这一跪,也算彻底把她们和陈鸿渊绑在一条船上了。 唉,时局弄人啊! “免礼,诸位请起。” 那些人起来后,明显比刚才站得更立挺了,就说嘛,敢撬国公爷的金矿的人一定得是比他还厉害的人。 你国公爷再能,再厉害,能大过王爷去? 也是他们在地下金矿待久了,信息闭塞,外面发生了什么几乎不知道,要是知道了陈鸿渊现在的尴尬身份,可能就不会那么想了。 但林蕙她们不就是利用的这点吗? 周勇等人现在那个心啊,凉透透的! 国公府远在京城,现在他们面前的是真王爷啊! 悔! 无限的后悔蔓延在心头,如今摆在面前的除了死路一条,别无他选。 只有做最后请求,“求王爷和庄主大人看在我通风报信的份上,放过我妻儿!” 隆安府距离枫阳并不远,当初他们一路从隆安到枫阳,就是他联合几个内应做了记号给国公府的人引路。 只是一到枫阳,他就开始后悔了。他从未想过,原来这竟是一条回家路,所以他主动求见了林蕙。 更没想过自己的妻儿受了林庄主的恩惠,是以,他主动反水了。 若是人能预先看到未知的事,一开始就不会那么做了。 “林庄主,你拿个主意。”陈鸿渊对内应的安排,全权由林蕙决定,毕竟,在此事上受伤最重的是她。 她也不想拿主意,她满含爱意的看向元毅,“夫君,你是庄主,你说个主意。” 她这话也是告诉众人,在山庄,元毅与她同权。 只是元毅总是习惯了站她身后,从而让大家都容易忽略掉他,忘了她们其实是一样的耀眼。 对于她受伤一事,最气最难受的莫过于元毅,他确实有恨不能杀了几个内应的心思。 所有伤他爱妻者,都该死! 他冷漠的说了一个字,“鞭。” 很快就有人拿来了鞭子,他本也是练武之人,一鞭子下去,立时就皮开肉绽。十鞭下去,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若不是林蕙拦着,那几人马上就排队见阎王了。 第114章 怕娘子疼 “别打死了,留着还有用呢。” 用人之际,打死一个少一个,想要一个人死容易。但要再找这么一个活的劳壮,在这人口不及后世十分之一的时代,也不是那么轻易的。 她拿出手帕为他擦拭额头的薄汗,“累了也要歇息一下不是?” 元毅听话的任由她拉着走开,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她们的目的也完成得差不多了,“都散了,准备归家的去找十三总管领十两银子,不打算回去的,各回各屋。”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至于周勇等人已经被带走去医治了。 无名山庄山脚住的都是林蕙的至亲,从山脚到半山腰则是游客住的地方,几乎都是建为两层的。 三爷住的是她赠给十三的宅子,是以,下山的路他们倒是同行的。 “两位庄主安算如何处理周勇等人?” 陈鸿渊自认为识人无数,可他却觉得总是看不透林蕙。 她好像总是不按常理做事。 你永远也不晓得她那脑瓜子里都装的是些什么。 林蕙解释道,“三爷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那些人打死一个少一个,留着总归是有用的。” 陈鸿渊也并非没想过不能把那几个人弄死了,但他们可是别人的内应,真能为我所用吗? 林蕙坚定的眼神告诉他,能! 并告诉了他八个字,“越王勾践,卧薪尝胆。” 一瞬间,他也被鼓舞了,作为一个夺位的失败者,他的自信可谓大打折扣。 牢笼也成了他永远的噩梦,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会被惊醒。 其实想要把一个曾经失败过一次的人再次推上那个位置,林蕙是没有什么底气的。 理智告诉她简直是异想天开,但事实上她也没得选择。 要说自己运气还是不大好,来到这里遇到的唯二两个权贵男人,一个被抄家,一个夺位失败被打成阶下囚。 她怎么一开始就没遇到那个真龙,然后顺带着带她开挂呢? 这话也只能是在心里想想,真龙也瞧不上她啊! 当初跟元毅都是她高攀了,还妄想攀附更高的权贵,还真把自己当那个天选之人了? 能活过三集已经算是老天开恩了! 不过若是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还是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元毅。 倒霉就倒霉点! 她也不能泄气,上有老下有小的,容不得她一刻气馁啊! 在场的都是读书人,她一说就都明白了,是了,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林庄主说得是。” 林蕙想只要他能明白就好,要是他先气馁了,她们这些跟着他的人,那就真的是排队上西天了。 到了山脚,她们就和三爷等人分路了,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却又是鲜明的对比,一方只有两个侍卫跟着,一方身后跟着的全是至亲死忠。 到家后,两人先是去了书房,林蕙歉意的对元毅道,“夫君,往后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元毅比起林蕙,更向往安宁的生活,曾经的元家的变故还历历在目,比起更大的富贵,他只想家人平安。 树欲静而风不止,世事总不能遂他所愿。 他摩梭着她的双手,“无碍,我家娘子本就不该是池中之物,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 他会永远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后。 她心下感动,有夫如此,妻复何求? 如果说林蕙是那头有魄力的镇山虎,元毅就是那只高瞻远瞩,又富才华的雄鹰。 林蕙想得到的他也想得到,林蕙想不到的他还想得到,人人都以为无名山庄林庄主惊才绝艳,其实那个更惊才绝艳的人是元毅。 他用细致和爱意托着她,“娘子可想仔细了?” 她道,“没有。” 夫妻之间当然得实话实说,她也就是想着今日在处理内应时,陈三爷的身份被摆到了明面上。 往后,他就是想再争夺那个位置,她们帮一把也是必然的。 至于怎么帮,她着实没细致想过。 元毅也还没想到那么多,只是叮嘱她,“无论事情到哪一步,娘子都要切记,不可把所有的技艺都献与他。”他所说的技艺,自然是指她那些惊世骇俗的方子。 比如炸药的炼制。 她有秘密,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从来不会怀疑她。 管她是人是鬼,她都是他的妻,唯一的妻! 听得他这么一说她也是一惊,果然知我者,唯元毅也。 依着她的性子,她是真不敢保证到了那一步,她会不会把空间都给暴露了。 “夫君且放心,娘子我不会的。那些方子可是咱家的立根之本,只传家。” 至于其他普通方子,与炸药等比起来,倒显得有点无关紧要了。 还想再说点什么,忽听得屋外一道童声响起,“爹爹,娘亲,你们去哪儿了?” 自她受伤以来,元曦就是何氏在带,偶尔姜氏和柳姨娘也会带去她们那边玩几天。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娘俩却打不到几个照面。 已有半人高的元曦已经把屋门推开了,看到屋内的两人,惊喜道,“啊,原来你们在这啊!” 说完便撒丫子跑到了林蕙怀里,猛的一下正好撞到了她的伤口,她微微吃疼。 元毅板着脸道,“元曦,过来!都说了多少次了,娘亲疼,不要碰到娘亲。” 元曦哇的委屈的哭了,她都好久没有娘亲抱抱了,今日好不容易把娘亲扑个满怀,还被爹爹吼了! 可把她给委屈坏了。 “都那么久没得娘亲抱了,她能不想吗?你跟孩子急什么?” 这下元毅也委屈了,“为夫不是怕娘子疼吗?” “得了!”林蕙假意瞪了他一眼。 看到爹娘快要吵起来了,这下元曦也不哭了,“你们不许打架!” 他们当然是装的啊,谁让小家伙一哭起来就是震天吼,哄都不管用,只能另僻溪径止哭了。 “那你也别哭了。” 元曦哭得鼻子红红的,“好。” “哈哈哈…” 欢声笑语起了一室,风吹过窗户也只是轻轻的拂了一下,生怕搅了这片刻安宁。 第115章 冬至 冬至雪落舞云飞,岁慕天寒故人来。 今日,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林蕙带着小曦在揉汤粑。 糯米和粘米对半泡发,再经过磨子碾压,研磨成浆的米糊倒入布袋子悬掉起来,沥去汤后留下的就是做汤粑的湿米面了。 这样的汤粑不会太过黏牙,但最好是现做现吃,多放几日就会发红发酸。 “小曦,这样。” 小曦这个年纪,正是对世间万事万物最好奇的时候,平日里大人做什么她都会学,此时也不例外。 林蕙把一坨揉好的汤粑揪下来一小坨,放在手心揉搓,不一会儿,一个大拇指头大小的汤粑就揉好了。 元曦也有样学样的捏了一个汤粑,只不过她捏的就只比黄豆大点。 “娘亲,你看。”邀功似的把她搓好的汤粑给林蕙看。 “小曦真厉害!” 说完,又给她揪了一大坨放到一旁的矮桌子上,“这些都是你的,把它们都捏完好吗?” 小家伙很认真的点头,“好!”这一坨足够她捏很久了。 安排好女儿后,林蕙和何氏好忙搓剩下的汤粑,人多,没个小半个时辰,不定能搓完。 厨房里其他人则是各司其职,烧火的,洗菜的,切菜的,煮饭的,炒菜的,全都忙得热火朝天。 山庄的另一个主人元毅则在前院招待柳家人。 昨日临夜,柳家人才终于结束了千里奔波,到的时候元毅他们都已经吃过晚饭了,好在柳家人都是好招待的,每人只煮了碗锅巴粉填肚子。 就算是锅巴粉,也是他们从未吃过的,一个劲的直呼好吃。 是以,今日一早林蕙就亲自去了厨房煮汤粑。 即便是多日奔波,柳家人还是坚持早起,在别人的地盘上,没有睡到日上三竿的道理。 山庄有的是屋子,柳家人口简单,一个院子就够住了。 所有的被子床垫都是崭新的,屋子的一应陈设都很雅致,就连换洗衣物都备了好几套。 柳家人一边感叹林庄主的财大气粗,一边心里感动不已。 一觉醒来,洗漱的热水都已备得好好的了。 在看到洁面乳,牙粉,美容皂时才恍然大悟,京城玉祥楼一到货就立马售罄的东西原来是无名山庄的产出啊。 也难怪林庄主敢去救锐王爷,甚至救他们了! 人就是有那个底气! 简单的洗漱过后,一家子在家丁的带领下去了客院,昨日天黑,看不大清,今日一见,这无名山庄,处处都透着不简单。 就说这柱头,门窗,是怎么做到颜色还这么新的。 时下修建房屋,只有王公贵族家的大门才是朱门,雕梁画柱也大多涂黑漆。 普通人家,建房屋就是原木色,树木原本是什么颜色就是什么样子,不上漆很快就会变黑。 无名山庄的房屋不仅没变黑,还反而锃亮锃亮的。 真是稀了奇了! 还有那个洗浴室,那个出恭的小盆,蹲完只要舀瓢水一冲,就又干干净净了。 侯府本就是勋贵人家了,起夜还得用桶呢,没来这里之前,他们也没想过,还能这样呢? 山庄的房屋错综复杂,一个大门往四周开墙,进来后则是各式各样的屋子,大大小小的院子就有十几个。 围着这个大宅的四周还有十几栋一进的独立住宅,全都是林蕙的。 当初她可是倾尽所有修建这些屋舍,掏得是手也空空,荷包空空! 也许是当初林有贵卖房子的后遗症,她几乎没啥爱好,就乐于建房子。 只是这几年不敢折腾了,世道不好,生意能维持就不错了。 她也乐得跟人合作,她的初衷本就是要把这些东西售往天下四方。 运输和信息都不方便的古代,靠自己一个,那得到猴年马月去了,是以,她直接卖方子。 本来就不是原属于自己的东西,挣点银子够花用就行了,死死一个人拽住那就真的不太地道了。 再则,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别人研究出来的,她也不过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滚滚历史长河,人能制出来一次,就能制出来第二次,三次… 她也不敢保证人只要拿到的东西,很快就能一模一样捣鼓出来,然后再来和你打价格战。 要真是那样,她一定会亏得底裤都不剩,到时候她哭都没地儿哭去! 她做事向来求稳,本来让点利就能买个更长久的安稳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命运把她安排到这里,不是让她拿着前人的结果一个人吃独食的。 独食固然香,眼红的人也多啊! 很快,大半锅汤粑一个个都浮起来了,都已熟透了。 还有一点点粑料,锅已经快煮不下了,她和何氏飞快的搓着剩下的汤粑。 一边搓,一边手里还不忘用锅铲搅动一下。 小曦得了玩的,小脸绷得老直了,面前已经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汤粑。 眼看着快要捏完了,林蕙又扔一坨给她,终于,耐心也快要到极致了。 “娘亲,我不玩了!”小家伙不耐烦的把手里的汤粑料一把扔掉,跑到林蕙腿边,扬手要抱抱。 林蕙只得放下手里的活计,瞧着汤粑也好得差不多了,简单洗个手后,就抱着闺女去找她爹了。 此时客屋,柳家人全都在烤火,元毅正在和他们谈天说地。 见到来人,纷纷站了起来,激动得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侯爷,夫人,柳将军…”林蕙一一跟她们打招呼。 柳老爷赫然一笑,“林庄主,老夫已经不是侯爷了,往后若是不嫌,可称我一声柳叔。” “哎,柳叔好。”林蕙也是个爽快人。 “早食快好了,我们去饭厅。”她从厨房走的时候,已经吩咐了她们摆桌,这会估摸着已经开始上菜了。 饭厅是个大通间,能摆下不少桌子,节气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在这里共餐。 山庄的佣工倒是不多,两桌就坐满了,在这个时候,不分尊卑,他们也是要和主家一起吃饭的。 大堂中央用屏风隔着,左右两边各六张方桌。 今日,陈三爷等人也被夫妻俩邀请过来了。 第116章 李淳真带娃 煮好的汤粑在出锅前放一点自家酿的米酒搅一下,不能吃米酒的已事先舀好放一边了。 今日主食是汤粑,方桌不大,每桌坐八个人,冬日菜凉得快,是以,吃的是锅子。 汤锅里全是翻滚的肉,除此只洗了点白菘和豆腐备着,为了今日,山庄昨日还特意宰了一头大肥猪,当然,猪也是自个养的。 还有几头猪得到小寒过后再宰,那可是用来给山庄佣工割年礼的。 每人面前放一个辣椒蘸碟,有的人吃不了辣,这个法子也避免了在汤里放辣椒。 这样的日子,元爹他们也是会过来一起吃饭的,柳老爷和元爹一碰面,嚯,那就开始互相寒暄起来了。 只是这寒暄寒暄着就开始不对劲了,“想不到你堂堂定安侯也有今日啊!”元爹可忘不了,昔日元家遭难,他柳家可是做壁上观的! “元老爷说的哪里话,您老是不晓得,我柳家当时也是在刀尖上行走,自身难保啊!” 不看着现在都来投奔你们了吗? 元爹冷哼一声,“说谁老呢?我孙女还没你孙子大,谁老呢你!” 定安侯想着你不扯犊子的吗?你孙女虽然还没我孙子大,那是因为你儿子没有儿子出世得早啊! 不过这话他是不敢说的,饶他定安侯曾经是点兵沙场的将,做事风风火火,今日也不能在一个文人面前耍威风。 谁让人儿子儿媳出息呢! 对于两个老人的拌嘴,一众小的也只是看个热闹,只要不动手,动嘴都是小事。 “哎哎哎,开席了,元老爷您上方请。”定安侯转移话题道。 男女不同席,元爹拉着刘叔,鬼老他们这些长辈坐一桌,元毅和柳明云和三爷他们坐一桌,顺便把小舅子也拽来和自己一桌,其他人则是随便坐。 至于女眷这边,林蕙和小曦坐一条凳子,小丫头不能吃米酒,她碗里的汤粑也是用筷子夹过的,一整个她吞不下。 席间,柳家人都好奇这辣椒蘸蝶,尤其是定安侯,可谓啧啧称奇,对此,元爹好一番得意。 嘿,还有你定安侯没见识过的东西! 有个出息的儿子儿媳就是好啊,今儿这面子可是长得足足的了! 吃过早食,工人们皆是各回各家,只留下一两个无家可回的。 每个节气日都是如此,连着作坊那边,皆可休息半天。 剩下的半天,孩子和孩子玩,大人和大人玩,柳潇潇和小鱼带着小曦在玩雪。 元爹和定安侯下棋去了,刘叔他们在观战。 女眷则四人一桌,打叶子牌,就是元毅也和三爷,柳明云,冷如风他们一起去喝茶了。 李淳真一个道士,除了固定的日子去摆摊替人算命消灾,其余的大多数日子,都去枫阳辖下各村里游历了。 难得看到他归家一回,那不得可劲坑,所以今日林蕙委派了个艰巨的任务给他,那就是看孩子! 谁让小曦除了自家人,就只认他呢! 跟在三个小萝卜头后面,他头都大了,这个一下玩湿了袖子,得换衣服,那个一下摔了个狗啃泥,嗷嗷哭个不停。 小曦趴在他肩上,眼泪那个掉啊,跟串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很快他的衣服都起了泪印。 他也是耐心好,学着那夫妻俩的样子,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嘴里念念有词,“不哭不哭,再哭就变丑丫头了。” 小曦一听那还得了,哼,才不要变丑丫头! 哭得更大声了,“不要不要,不要变丑丫头!” 哈,小小丫头还晓得美丑呢? “不丑不丑,小曦好看的。”一连念叨了几遍,怀里的小丫头才止住哭。 这刚止住哭,立马就变脸了,“我要吃糖糖!”小曦借机提要求。 李淳真真的是没辙了,想到原本世间不会有这么一个人的,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所以他本能的对她无条件宠爱。 修道之人,本该游走四方,只是有了这么个捆脚的,他也只能在枫阳县域内转转了。 他就是想这么护着她长大,再祝愿她一生平安喜乐。 至于林蕙为什么能放心把闺女给他带,也是因为她在林二狗那里看到了前因后果。 所谓前世缘,后世果,她们一家还能存在于天地之间,一切起因都是李淳真。 如果李淳真还留有前世记忆,那这份守护情她们终其一生都难以回报了。 是以,她们把他当家人。 “好好,吃糖糖。” 小鱼和柳潇潇也不过是个孩子,一听得小曦有糖糖吃,他们也想要。 他把小曦放下,缓缓从怀里掏出个铁盒子,打开里面正躺着几颗方方正正的饴糖。 第一颗,是给小曦的,小丫头得了糖后,银铃般的笑声,瞬间感染了大家。 笑得那小模样,可别提多甜了。 她这一笑,另外两个小家伙也跟着笑,李淳真心想,这糖有那么甜? 他已经过了吃糖的年纪了,身上这糖本也是给小曦备着的,那两人一旦不在家,他就得在家守着孩子和他们的家人,谁让他是个道士,能卜吉凶,问祸福呢? 一回生,二回熟,渐渐的他也拿捏了哄娃的利器,那就是糖。只是不到不得已,他也不能给她多吃。 糖吃多了总归是不好的。 小曦很快就吃完一颗糖了,伸伸小手还想要,李淳真认真道,“不能再吃了,吃多了牙疼。” 小曦有段时日出牙,牙不仅疼还发热了,林蕙就借此说她是吃糖糖才牙疼的,从此以后,她就很少吃糖了。 就算吃,只要你跟她说牙疼,她也能控制住自己了。 “是的,小曦妹妹,糖糖吃多了牙疼呢,你看我也才吃一颗哦。”小鱼也帮腔道。 好,不吃了。 雪是玩不了了,玩久了会着凉,于是他问三个小家伙想玩什么。 柳潇潇对这里初来乍到的,他当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想玩什么,小鱼成日里跟着他爷爷和机关打交道,除了机关他也想不到要玩什么。 小曦偏着脑袋,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那就去我的玩具屋。” 玩具屋? 第117章 妙趣玩具屋 长这么大,柳潇潇还是头一回听说玩具屋。 小鱼开心的解释道,“我知道,小曦妹妹的玩具屋可有意思了。” 就算是他已经近十岁的大孩子了,每回去都会玩得不想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放光,柳潇潇也被他说得心动了几分。 李淳真当然晓得小曦的玩具屋,毕竟她娘亲打小就把她往里面扔,久而久之也造就了她如今的性格。 在她还不会走路的时候林蕙就把其放在地垫上,再给她扔一堆玩具,她能不哭不闹玩一个时辰以上。 她玩的时候,林蕙就在旁边看书或处理各种事务,母女俩能这么互不耽扰的待上小半天。 这里到玩具屋还有些许距离,小曦走还不到半刻钟,就坚决不走了。 无奈,李淳真只得又把她捞起来。 和饭厅一样,玩具屋也是个大通间,也就是三间屋子之间除了支撑的柱子之外,没有壁。 屋子左右两端墙面上是一整面的柜子,两尺高的柜台往下再分列成一个个的小格子,没有遮挡,打眼望去,很清楚能看到每个格子里都放着不同的东西。 没有近看,柳潇潇只除了看到书以外,其他的也识不得。 屋子中央也有许多他不认得的玩物,似梯子又不是梯子的东西他更是头回见。 最东边的角落有三张书桌和椅子,两大一小,桌子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毕竟是个孩子,惊喜之情溢于言表。 一到玩具屋,小曦就激动的从李淳真怀里下来,撒丫子就哒哒哒的跑到柜子前,搭上小凳子,精准的拿到她想要的玩具。 准确的说她拿着的也不是玩具,而是一本书,只是那书怎么花花绿绿的? 小鱼则熟门熟路的去找他想玩的玩具,他拿的是拼图,走到属于自己的那张桌子,很快就开始玩起了拼图。 柳潇潇倒是想学他们的样子,只是他也不知道要拿什么玩。 再看那两个家伙,根本就不管自己这个同伴了,拼图的拼图,看书的看书。 李淳真让他随意,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自己则去陪小曦看书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玩意,他也不晓得这东西叫什么,不同的颜色也是涂得方方正正的,好像还能拨动? 他试探的扭了几转,似是发现了新大陆般,很快就沉迷其中了。 这边,小曦拿的也不是故事书,而是识物书,厚厚的一本,每一页都画着一个图样子。 林蕙按照生物不同的分类,大概画了两本,一本是植物,一本动物是卡通版的,太逼真了她怕吓着亲亲闺女。 “先生,这个是什么?”小曦指着一只画得有些奇怪的老虎,装作教书先生的样子考问李淳真。 李淳真假装想了一会道,“大虫!” “先生你说对了,真厉害!那这个呢?”小曦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这一页画的是蛇,李淳真不假思索道,“长虫!” “先生,你可太厉害了!”说完小丫头还笑着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李淳真被她这可爱样子萌化了,难怪那夫妻两不着急要二孩呢,有这么个亲亲宝贝闺女,谁不想给她独宠呢? 不到三岁的孩子,他从没在她嘴里听到过厌恶谁,她总是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不拘孩子大人。 她当然值得这世间最好的爱! 一本书很快就阅完了,又重新把书放回原来的格子后,她看见正和魔方斗智斗勇的柳潇潇,眼睛一转,对李淳真说,“先生,我去看看他。” 李淳真赞许道,“去。” 她很快走到柳潇潇身旁,“你玩要其他的吗?” 我可以带你玩哦。 柳潇潇显然没有意会到她的话,正犹豫要怎么回话时,李淳真替他解围道,“她的意思是可以带你玩。” 呼,他还以为是不让他玩她的东西呢。 爱玩是孩子的天性,柳潇潇在她的带领下来到一根铁棍子前。 其实就是单杠,两根铁柱子之间再焊一根铁棍子,高度是照着小曦现在的身高能够到来的。 她把手一伸,紧紧抓握住杆子,脚蹭的离地,整个身子开始晃荡起来。 柳潇潇被她这顿操作惊得目瞪口呆,谁家女儿这么养? 很快,她就一溜重新下地了,“你也玩。” 柳潇潇心说,你这杆子太矮了。 但小曦期待的眼神亮得出奇,扑闪的睫毛,又长又密,让他快出口的话愣是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哎,妹妹这么可爱,怎么忍心拒绝呢? 硬着头皮,照着小曦刚才的样子,吸气,提气,“噗嗤!” 小鱼忍不住笑道,“小曦妹妹,潇潇哥是大娃娃了,玩不了你的铁杠哦。” 小曦不解,为什么玩不了? 只是这话还没来得及问,小鱼就哄道,“我们去玩滑梯,那个潇潇哥可以玩。” 小曦是个听话的孩子,乖乖的由小鱼拉着去玩滑梯了。 柳潇潇了然,原来它叫滑梯啊。 孩子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不过是一起玩个滑梯,就打闹成一片了。 三个小家伙一直玩到小曦内急,她已经不是婴儿,拉屎拉尿已经能独立了,有男娃娃她总归会觉得羞羞,哒哒哒跑到李淳真面前小声说道,“先生,我要屙尿尿。” 李淳真一听,脸色一变,喊过来一直跟着他们的未回家的女佣工,让她带小曦去屋子角落的厕间。 这女佣工今日一直跟着他们,为的就是小曦内急的时候方便。 至于他为什么会变脸色,当然是怕小曦一个不防尿裤子,这大冷天的,尿裤子里会着凉的。 刚从厕间出来,那夫妻俩也找来了,原来是快到饭点了。 晚饭不在家里吃,工人都回家得差不多了,这么多人的饭,林蕙自认没那个能力。 一群人又成群结队去了楼外楼酒楼,自家酒楼,就是方便。 酒楼的饭桌比家里的就要大很多了,雅间的月牙桌一桌能坐十几个人。 不比早会人多,他们这些人,两桌就够了,仍是男女各一桌。 尤其是男席这边,今日王爷,庶民,杀手,道士坐一桌吃饭,可谓奇事一桩了。 第118章 生产 “娘亲,醒醒,我肚子好饿。”元曦迷蒙着爬起来摇晃还在睡梦中的林蕙。 她艰难的睁开双眼,只见到女儿已经一溜烟爬下了床,惊得她立马就来精神了。 一骨碌起来,逮住正要独自开门去找吃食的女儿,“乖乖,冷!” 她也顾不得自己个也还没穿外衣,麻溜的给女儿穿上厚袄子,环顾四周,并未见元毅的身影。 冬日天亮得晚,再者没多少事,每日里都是睡到自然醒,元毅比她勤快些,小曦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都是被饿醒的。 平日都是元毅早起给女儿喂早食,何氏和刘叔,起耀他们也回了自己的小家。 用何氏的话说,起耀已经是个半大小子了,他总归是要学会自己独当一面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和长姐在一个屋檐下过活。 儿女大了,就该有自己各自的家,林蕙完全理解她母亲的想法。 抱着女儿去灶房转了一圈,盛了一碗粥,就地给她找了条小凳,“小曦,粥可以吗?” 原本她是不大爱喝粥的,但今儿肚子饿得厉害,小丫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明白。 无奈的点点自己的小脑袋,害,粥就粥。 煮饭的婆子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脱口而出,“曦小姐真是个乖娃娃嘞,那白瓷小脸可好看哦,老婆子孙女要是能有她一半,我做梦都得笑醒。” 旁的另一个婆子白了她一眼,心说,老不羞的说得什么话,也不看看这是什么人家养的闺女,是你那鼻涕糊一脸都结壳了的孙女能比的吗? 林蕙不以为然,奉承的话你还能当真不是? 小曦这点随她娘亲,对于大人假意的夸赞,她可听不懂。 饿了的时候,吃什么都香。 “娘亲,吃好了。” 林蕙一看,好家伙,看来真是饿极了,难得的把碗底都刮干净了。 她对着女儿比了个大拇指,“小曦,以后都要如此哦。” 元曦似懂非懂的努努嘴,示意给她擦嘴巴,林蕙拿出手帕,轻轻给她擦拭,擦完后,又抱着闺女走了。 婆子瞧她一点东西没吃,“夫人不用点吗?” “还不饿。” 婆子不再说什么,反正早食也快好了,晚两刻钟吃也是一样的。 从灶房处出来,她径直去找了栓子,找到人时正在带人给房屋大除尘。 看到来人,栓子立马从楼梯上下来,其余众人齐呼,“见过夫人。” 她单点了栓子的名,“栓总管,这边说话。” 用只够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道,“栓总管,可知老爷何去了?” 栓子面色如常道,“夫人有所不知,昨夜五更时候,突然有人在山庄门外求见,门房报到小人这里,那人只说是受欣小姐所托。 小人也不晓得欣小姐是谁,只得找到老爷,老爷一听欣小姐,匆忙带着山庄的郎中出门去了,还叮嘱小人若是夫人您问起,如实说就是。” 元欣?出事了? 栓子来的时候,元欣已经出嫁了,不晓得也正常。 算算日子,她临盆的日子约莫也是这几日,难道是生孩子出了什么问题? 她顾不得多想,赶忙吩咐栓子套车,她现在也要出门。 栓子也不含糊,很快就把驴车准备好了,林蕙抱着小曦坐上车后,给他指了路,“往这边走,去吴府。” 栓子虽不晓得元欣,但吴府还是晓得的,毕竟枫阳城里大户人家也就那么几家。 一路上,她思绪万千,若说元欣这桩婚事,当真算不得好婚事,但那丫头铁了心要嫁进那吴家。 就连柳姨娘,也看走了眼,林蕙和元毅都看不上吴家人,为了元欣的婚事,生生把一家人搞离了心。 尽管如此,夫妻俩还是给她准备了一笔丰厚的嫁妆,甚至可以说是这枫阳头一份,比她当年成亲还风光! 她成亲后,几次来山庄,都是来借钱的,不过她也不敢跟林蕙借,就可着元毅薅。 林蕙可不管他借不借钱给自家妹子和妹夫,他自己个的营收,除了每月和她对半填充中馈外,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只是元毅可不是别的男人,所谓好男人不用管,坏男人你管也管不住。 那两人每回来借银子,元毅一个子都没让他们带走。 他心里比谁都明理,自家妹子出嫁时,蕙蕙给其准备了多么丰厚的嫁妆,这一片真心换来的是什么? 他有时候甚至想给元欣一巴掌,再把脑袋掰开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 明明曾经那么活泛的脑子,怎么遇上外面的臭男人就变糊涂蛋了呢? 终归是血浓于水,乍然听得亲妹子难产,他还是毫不犹豫的想要去救她。 林蕙等人到时,元欣已经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至于她那好夫君吴梁,人影都没见着一个。 元毅正黑着脸在跟吴家人对峙,“今日这人带不走我也要带走!” 吴家老头沉默不言,倒是元欣她婆婆吴夫人,吊着个嗓子尖吼道,“没天理了,你无名山庄仗势欺人啊…” 好在吴家也是个两进的宅院,这要搁乡下,门外早就挤满了人头了。 吴家祖上倒也风光过,只是到吴梁和他爹这一辈,早已经没落了,林蕙晓得这世上本就没有长盛家族,但究其看不上的原因是那吴梁就不是个上进的。 要说他长得好,跟元毅比简直是萤火和皓月之差,说他有才能,至今也就是个秀才。 恐怕全身上下最出色的就是那张嘴了,若不然怎能把元欣和柳姨娘哄得团团转。 她是真不明白,元欣摆着她大哥这么一个万里挑一的参照,怎的最后却找了个吴梁那般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当初她和元毅暗地里调查过吴梁,那人就不是个良人,早在元欣之前,他就已经和窑子里的某个姑娘有夫妻之实了。 夫妻俩把铁证摆在元欣面前时,她竟替他辩解,说什么哪个男人没经过几个女人? 林蕙差点要被她气笑了,窑子里的女人是能随便碰的吗?也不怕得花柳病? 第119章 自作自受 元欣虚弱的躺在床上,一屋子的血腥气,散也散不去,屋外还依稀听到哥哥和吴家人争辩的声音。 她极力让自己不要睡去,她害怕,她怕一闭上眼睛,就再也没有来日了。 突然。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无名山庄今儿个还就非要仗势欺人一回!” 光听这霸气的声音也晓得,来人定然是气势逼人,不怒自威。 鬼门关走一遭,恍然大悟这世上谁才是真心疼爱她之人,她有无尽的悔恨之言想要对她说。 想到那人的本事,她想她终于可以安然睡一会了,就算再去一趟鬼门关,她也能把自己再拉回来。 吴夫人看着踱步而来的林蕙,气势不自觉矮了三分,若说林蕙虽然也算高挑,但也不算高得很,约莫后世所说的一米七左右。 这样的个子跟那些真正的大高个比起来不算什么,但在一片娇小玲珑中也算高挑的。 还是得益于何家的好基因,全都长得细长细长一个的,就算她不高,但也不会矮到哪里去。 吴夫人颧骨高耸,脸上红的白的抹得跟纸人似的,再假意哭几滴泪出来,手一抹,简直没眼看。 她走至元毅身旁,“夫君,跟他们废话什么呢?” 是了,有什么好废话的呢? 跟浑人讲道理纯属是浪费口水,她都懒得看吴夫人一眼,毕竟辣眼睛。 “欣儿呢?在哪里?” 元毅果真也不再跟吴家人废话,转身就和她去了元欣的屋子,作为男人,他本是不能进产房的,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吴家人想拦,林蕙一个眼刀子就吓退了她们,“滚开!” 顺势还从腰间抽出软剑扬了扬。 刚还哭天喊地的吴夫人也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她丝毫不怀疑林蕙是真的敢杀了她,毕竟那可是枫阳城的土霸王。 人人都敬她,也惧她! 她即使是把自己杀了,随她怎么说,怕是外面的人都得说她杀得好! 当初儿子说要和元家结亲,她本就是不大乐意的,元家可是林庄主婆家,那样人家的女儿,不好拿捏啊! 可儿子说她们有钱,有钱比什么都要紧。 事实也并未如她所料,元欣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男人男人管不住,出息出息没有。 这个家还不得牢牢握在她手中?儿媳妇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只是人家再没出息,还有个好大哥和大嫂,她们怎么就得意得忘了呢? 现在好了,人哥哥嫂子来了,吴夫人似是想到什么,她连忙从地上起来,飞快地跑去大门口,想看看儿子回来没。 她现在就怕儿子回来得不巧,撞上林庄主他们。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她刚到门口,吴梁就哼着小曲得意的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喊他快藏起来,只见门内飞快的冲出来一人,猛的把吴梁摁在地上。 吴夫人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了,跌坐在地上,心里想的是,完了,完了,全完了。 吴梁还骂骂咧咧的,栓子直接给了他一个大耳刮子,“呸!” 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厢,元毅背着元欣,林蕙抱着小曦,郎中抱着小婴儿,一行人也来到了门口。 驴车是有顶和少部分挡板的,产妇不能见风,她们用干净的褥子把元欣裹得严严实实,“栓总管,把他押上来。” 栓子得令拘着吴梁上了驴车,林蕙找到麻绳你再给他从头到脚捆了个结实,吴梁看清楚是大舅哥等人后,只得好言好语求饶。 若是换了别人,早被他一番花言巧语说动了,奈何元毅不是别人,林蕙更不是。 她是真的不耐烦了,“闭嘴!” 吴梁对她是有几分惧怕的,在他眼里,林蕙就是母大虫,一天天的板个脸,凶得很! 也不晓得大舅哥如何受得住的? 两刻钟后,到家了,只是她们进的是元爹和柳姨娘她们这边院子。 儿子女儿各自成家后,元爹仍旧在善堂当教书先生,柳姨娘和姜氏就在家里养养花,种种草,时不时再去逗弄一下孙女。 两人到底是要比何氏年长些,去年姜氏有一回抱孙女时,就把腰抻着了。柳姨娘也是如此,跟不上小曦那蹦蹦达的步伐,是以,林蕙让何氏带小曦她们也没啥好说的。 何氏总归是要年轻些,小曦想要玩什么她都能陪着。 再则也不敢说什么啊,一家人的生活都得仰仗林蕙,你敢有什么心思? 因着元欣婚事和儿子儿媳起了隔阂,林蕙也很少到她们这边走动了,柳姨娘早就肠子都悔青了。 她早就知晓女儿日子过得不如意,也拉不下老脸去求林蕙,那些实打实的嫁妆可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林蕙,从未亏待过元家人。 怪只怪自己猪油蒙了心,看不清是非,明明是火坑,还推着女儿跳。 面对元欣面无血色的脸,柳姨娘不忍直视,只得把满腔怒火发泄到吴梁身上,“你这个天杀的,我把女儿嫁给你你就是这么对她的?老娘跟你拼了!” 说着就要上手去打人,姜氏拉住她,“住手,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跟那些泼妇有何不同?” 没拉住,柳姨娘已经是破罐子破摔了,“什么时候了还要在意那些!” 主母的威严不是盖的,姜氏扬声说道,“今时种种,自作自受!毅儿和蕙蕙没有拦过吗?是你们母女自己走了眼,现在日子过得不如意,就在这撒浑,你是想闹哪样?” 原来当初在吴梁之前也是有人上门求娶元欣的,只是元毅和林蕙一番考量,觉着不是良配,是以婚事就黄了。 柳姨娘和元欣不懂啊,眼瞧着元欣年纪一年比一年渐长,都要变老姑娘了,恨嫁的心思也是越来越强烈,心里难免就对夫妻俩生了怨气,认为是她们阻了自己姻缘。 不过儿子和儿媳,媳妇才是外人,亲哥劝你是为你好,嫂子阻你就是见不得你好。 渐渐的,心也歪了,怨气全放在了林蕙身上。 即便姜氏也说过那人并非良人,好饭啊,不怕晚。只是元欣听不进,柳姨娘也听不进。 所以当她遇到吴梁的时候,铁了心就只想着把自己嫁出去。 第120章 醒悟 柳姨娘被姜氏一番话刺得心里生疼。 是啊,打他一顿又有何用? 欣儿苦也吃了,罪也受了,打一顿就能抵了那些痛吗? 明明你自己非要往墙上撞,疼了你怪墙坏,怎么不想想本是自己蠢呢? 见她不闹闹嚷嚷了,姜氏才让她去抱外孙子,自己则拉着小曦去了她屋子玩。 柳姨娘时不时话里话外的让林蕙趁年轻再多生两个,又不是养不起。 小曦虽然是个孩子,但谁真心疼爱自己还是有感受的,是以她也跟姜氏和何氏亲一些。 每回娘亲带着她来找姨祖母,姨祖母总是劝娘亲再生个弟弟妹妹,还说什么爹爹没有儿子会被人说绝户头的话。 母女连心,娘亲隐隐的不开心她都能感觉得到。 哼,祖母和外婆可从未说过让娘亲再生个弟弟妹妹的话。 有些话,只是因为她还小说不明白,但不代表心里也不晓得。 所有让娘亲不开心的人,她都不喜欢! 姜氏去年腰闪了,抱不了就拉着,婆孙俩欢欢喜喜的走开了。 襁褓里的小婴儿睡得正香,郎中小心翼翼的把孩子递给柳姨娘,叮嘱她切莫让孩子见了风后就去给元欣熬汤药了。 元欣已经醒了,只是极度的虚弱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死气沉沉的。 听得自家姨娘和主母在外的说话,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 脑海里走马灯似的回想她嫁给吴梁后的种种,新婚不过月余她就开始了独守空房。小妾一连抬了两个进门,嫁妆不过一年就被他们家花用得七七八八,就连嫂嫂给她做陪嫁的宅子都差点被他们卖掉! 这场婚事,打一开始就是一个骗局! 她那曾经通情达理的婆婆,也是假的,装给她们元家人看的,可恨她真是瞎了眼。 眼看着生产在即,她的好夫君却不知去哪里逍遥了,她头天早晨就开始见红,整整一天一夜,吴家人只是请了接生婆却没有请郎中。 接生的婆子也只说是胎儿大了些,努努劲还是能生下来的,有的妇人比这还大的都生下来了,没道理她元欣生不下来。 还说她们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娇贵! 可怜她疼得死去活来,眼瞧着都快五更天了还生不下来,清醒的间隙派了陪嫁丫鬟去请哥哥来。那丫鬟是有点身手的,吴家人想拦也拦不住。 若不然,她哪还有命在这哭,如今不是自作自受是什么? 林蕙到底是有几分于心不忍,一边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宽慰道,“月子里不能掉眼泪的,往后老了眼睛不好。” 元欣如蜂鸣一般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嫂嫂,我对不住你。” “一家人你说那些做甚?现下好好将养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林蕙根本就不需要她说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她压根就不在乎也不想听。 她对元欣,也只是做了一个嫂嫂该做的,不需要道谢也不需要道歉。 知妻莫若夫,元毅太过了解林蕙了,这世上她在乎的人就那么几个,自己还得排在小曦后面。 更别说自家妹子只是她的小姑子,她是爱屋及乌才给了几分薄面,你若是说得多了,惹了她不耐,她立马甩甩衣袖就走人了。 元欣还想说什么,元毅立马打断了她,“你且好生坐月子罢。” 说罢,留了两个丫鬟守着她,牵起林蕙的手就出去了。 吴梁已经被松了绑,到底不是自己家,现下跟个龟孙子似的躲在角落里,巴不得没人注意到他。 元欣还要坐月子,夫妻俩也不想她情绪太过受激,至于吴梁,绑都绑来了,放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元毅冷冷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栓子道,“派人去吴家,就说姑爷要陪着姑娘坐月子,孩子满月后再言其他。” “是。” “姨娘,欣儿和这孩子就在你们这院子坐月子,一应吃穿用度差什么,那边都会送过来的。” 柳姨娘没有异议,出嫁的女儿在娘家坐月子的事说稀奇也不稀奇,再则也不放心把人再送回吴家。 就是对吴梁很是看不过眼,但也是没法子的事,闺女才刚过鬼门关,合该好生将养才是,总不能现在就逼着她和离。 吴梁硬着头皮道,“大舅哥放心,我会照顾好欣儿和孩子的。”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毕竟他自己都不信。 夫妻俩现在现在还不想和他扯皮,林蕙更是瞧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就嫌恶得不行,真是造了什么孽要惩罚她看这种又丑又猥琐的男人! 她只匆匆看了两眼孩子就去姜氏院子找小曦了,元毅则是又做了一番安排。 一家三口回自家院子时已经是临近傍晚了,姜氏舍不得小曦,他们只好在那边一起吃晚饭。 吴梁当然是不能和他们一同吃饭的,他得照顾元欣,若不然,林蕙真是怕把自己吃呕。 山庄门口的摊子不如以往多了,以往那些摊子都是因为山庄的玩客多生意才好,现下山庄不接客了他们生意也大受影响。 有两个摊子是山庄的,仍旧是老本行,夏日炎炎时卖凉粉,冬日天寒时就卖提子粑。 只要一得闲她就会带着小曦和元毅来出摊,有很多想跟她们攀关系的自然也会来买东西。 是以,她们摊子的生意也是附近摊子最好的。 美人到哪里都是受欢迎的,这一家三口的高颜值,也算枫阳一道独特的风景。 尤其是山庄玩客多的时候,多少男男女女都想亲眼一睹两位庄主的芳华。 他们也不是每日都有时间出摊,两人忙的时候就派两个佣工去,也得给其他摊子点挣头不是? 作坊也不晓得哪天就开不下去了,日子也不晓得哪天就又回了原点,只有摆摊的东西,是她亲手一点点制作的,是完全属于她的成果。 是以,林蕙也只有在出摊的时候,才觉得日子是真实的,碌碌忙忙只为碎银几两是这世间十之八九人的生活。 人不能因为站得高了,就忘了最底层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而摆摊能够时刻提醒她自己贫穷时的样子! 第121章 林家新媳 又是一年年关近,腊月初十到二十这段日子,一家三口正四处赴杀猪宴。 婚丧嫁娶挑日子,杀猪也要看日子,据说是今年过了二十以后杀猪没有合适的日子,是以大家都赶在二十以前杀年猪。 山庄养的猪宰了整整五头,合着作坊里的人,每人两斤猪肉搭点洗衣皂做年礼,这两年营收不好,年终奖励银钱每人只发了半吊。 不过对佣工们来说,只要拿到自己用双手换来的月银,年礼什么的,有则欢喜,没有也不打紧。 余下的猪肉全都做了腊肉,还灌了不少香肠。 第一家杀年猪的是大伯家,大伯这几年在林蕙手下挣到钱了,林蕙划了一小块地基给他起了栋一进的宅子。 堂弟林起光也是个靠谱的,一家人就经营着豆腐摊也足够过日子了。 今年年初还娶了新媳妇,小两口起早贪黑的做豆腐,卖豆腐,日子也是过得蒸蒸日上。 天还不见亮,一家三口就已经起来了,大伯原是叮嘱了让元爹他们也要去杀猪宴的,元欣尚未出月子,柳姨娘得在家看着。 姜氏懒得挪脚,索性元爹也不打算去了。 最后,只有一家三口带着礼品去了,住得近,走着去的。 他们到的时候,何氏她们已经在开始烧水了,刘叔和林起耀都在帮忙从猪圈里捉猪。 一声声猪叫震耳欲聋,日子过得好,猪也养得肥,估摸着得是个三百多斤的大肥猪。 男人们费了老劲从猪圈里把猪拉出来勾在案桌上,杀猪匠手握杀猪刀飞快的对着它的脖子就是一刀,真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血脉喷张,猪血溅得人一身都是,立马就有人拿盆去接猪血。 新鲜的猪血不管是煮着吃还是凉拌吃都是一道美食。 很快,又有人用大铁壶从锅里打开水去烫猪毛,猪毛烫一下就用刀子刮。 大多杀猪匠都是上阵父子兵,两个人很快就刮好了,刮好猪毛的猪开膛破肚取猪下水。 翻肠的事一般也是主家自己人在做,大伯和起光这会就在翻洗猪大肠,新鲜猪肝是今日杀猪宴就要准备吃的。 接着杀猪匠会把肉根据主家的要求划分成不同大小,灶房那边已经取了肉在洗了。 堂妹林蓉已经是个大姑娘了,此时和她嫂嫂绣绣在洗菜。 林蕙和元毅有心帮忙她们也推拒,“可别把你们衣物弄脏了。” 得,她们现在可是把自己当客人了。 无奈,她只好带着闺女去烤火,外头院坝和灶房忙得热火朝天,他们一家三口却是在悠然烤火,难免有几分不自在。 好在林蓉和绣绣洗完菜以后,长辈们也不要她们帮忙了。待她们把手烘暖和一些后,林蕙把小曦交给元毅,自己则带着弟媳和堂妹去看她给她们带的礼物。 今日她带来的礼物中不仅有给绣绣和林蓉做衣服的布匹,还有首饰。 绣绣自小就没戴过首饰,她娘在生最小的三妹时难产而亡,她爹是个酒鬼。一个寒冷的日子,跌在水缸里再也没起来,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冻得梆硬了。 叔叔婶婶家日子也不宽裕,她也不小了,失去双亲后独自带着弟弟妹妹过活。时不时叔叔一家也会接济她们一点,只常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长姐如母,这几年为了一双弟妹,生生把自己熬成了老姑娘。 她比之林起光还年长一岁,不过就是过年的时候去他摊子上买过一回豆腐。话都没说上一句,却未曾想过林家会请媒婆上门提亲。 一个没有父母兄长撑腰的人,压根就不敢相信竟会有人想要求娶自己,她原是安算当一辈子老姑娘的。 不光她不敢置信,叔叔婶婶们也不敢相信,那可是林家啊。 在这枫阳城,女子都想嫁林家人,男子都想娶林家人,莫说他还姓林,就是跟林蕙沾亲带故的适龄男女,都是香饽饽。 得知林家上门提亲时,堂姐妹们还说了不少酸话,说她是走了狗屎运。 还说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她就算嫁过来也不得享福的。 说不得不是什么福窝是狼窝! 可也由不得她说了算,林家的婚事她不能拒也拒不了。 再则林家人的行事在这枫阳城也是有目共睹的,定然不是她们说的那样。 事还没定叔叔婶婶就想计划着敲狠狠林家一笔聘礼,足足要五十两。 她觉得自己不值五十两,正思量着要不要婉拒掉这门亲事时。起光就和二姐亲自去了,二姐那时跟她说,“莫说是五十两银子,只要你愿意嫁,一百两我们也娶!” 林蕙在林家小辈里排第二,是以除了起耀,大伯家的起光和阿蓉以及堂叔家几个孩子都叫她二姐。 明明是高嫁,怎的从二姐嘴里说出来反倒像是委屈了她似的? 这样的人家,她没法拒绝的。 到最后,林家不仅花了五十两聘礼,还倒替她置办嫁妆,因为二姐说,不能拿笑话给别人看。 成亲后,弟弟妹妹也被起光接了过来,现下都在善堂念书。 五十两,叔叔婶婶一分没退,她也就当用这银子买断了这份亲情。 事实的确如堂妹们说的一样,她还真是走狗屎运了,在林家的日子,每日里除了做豆腐卖豆腐苦点,更多的是甜。 一应吃穿用度都是她们以前的日子没法比的,更别说二姐时不时送来的好东西了。不管是漂亮衣物还是首饰,蓉妹有的她也有份。 每日卖豆腐的营收,起光只除了买豆子和缴入中馈的,余下的让她收着。 还反复叮嘱她不要拘着银子,该买就买,该花就花。 在林家的每一天都是温暖的。 “嫂嫂,你想什么呢?再不挑我就全抱我那屋去了哈。”林蓉见绣绣拿起一只珠钗出神,调皮的说道。 绣绣恍然,“没呢,这珠钗真好看,我这不自觉都瞧呆了。” 林蕙和林蓉只是笑笑也没拆穿她,“那绣绣你就拿这支,剩一支阿蓉你给你姐收着,待她二回来的时候再给她。” 第122章 余安归来 “好勒,二姐你也多打几只钗子换着戴啊,别老那一个发冠可着戴。”林蓉侃道。 林蕙佯装白了她一眼,“瞧得真不仔细,我发冠一个月不重样的可晓得?” 林蓉也不示弱,学着她的样子,“那可真没看出来哦。” 绣绣被她俩的样子逗乐了,“蓉妹你的确没瞧仔细,二姐的发冠我瞧着就和上回看到的不一样。”她也记不得哪里不一样了,总归像二姐她们这样的人家,当家主母一定不会只有一两个发冠的。 说不得一件首饰就能抵她们家这样一栋宅子呢。 事实的确如此,林蕙不喜佩戴多余的首饰,麻烦。 伺候好自己这张脸可比佩戴首饰管用多了,美的人即便披张破麻布都好看。 几人有说有笑的摆了会龙门阵就有人在外面喊,“开饭了!” 矮炉上架个耳锅,放在桌子最中央,锅里正滚滚翻腾,肉有肥有瘦。 四周还有几个炒菜,爆炒猪肝,腰花,小肠,还有折耳根凉拌酸菜和凉拌猪血。 豆腐和白菘则是吃到最后的时候再下到锅里捞一下。 大伯家请的人不多,除了杀猪匠就只有她们一家三口及何氏,刘叔,起耀他们了。 胡铁和大姑父已经回老家了,这样倒也好,免得她忍不住修理他! 此前的事,十三又去细细查了一番,胡铁还真收了那些人的银子,不过只是要他想办法去她家探探她到底怎么样了。 她注意的是那人得了银子居然是又拿去赌,不过半日就输得精光。 大姑和大姑父也时常问他几个姐姐讨银子来填他们宝贝幺儿的腰包。 小树不修不直,铁不打不中用,对胡铁她可从未想过就这么算了。 管你张铁,胡铁,李铁,任何想要伤害自己的,都绝不手软! 向来对她好的,她会加倍回报,对她不好的,她也加倍回报! 一大家子小辈中,没几个读书的料,起耀和何扬连考了两回才勉强过了童生试,头疼的林蕙也只得同意他们以习武为主。 倒是大表哥何业已经中了举人,他年纪也合适,遂在县衙填了个县丞的缺。 她在小河沟村建了个村学,为的是方便堂叔家几个孩子读书,也不晓得那几个中有没个出息的。 若说这几个中,念书最有天分的是余安,只是可惜他注定不能走科举的路。 天寒路远的,也不晓得小安到哪里了? … 临近枫阳的道路上,一支车队缓慢行进,队伍里大多是男人,领头的年轻男子打了个手势,队伍稍作休整。 近乡情怯,一个个的脸上激动又有些许紧张,激动家就近在眼前,紧张离家太久,乍然归家,也不晓得家里如何了? 一对七八岁的男女孩,长得一模一样,怯怯的拉着年轻男子的袖子,“余哥哥,那前面就是你的家乡吗?” “是,从今往后也是你们的家。” 到底女娃比男娃要心思细腻些,小女孩小声问道,“你的大姐,她会收容我们吗?” 余安坚定的点头,“会!” 不仅会收容你们,还会对你们好,这世上没有比大姐更好的人了。 不一会儿,车队又开始前进,约莫半个时辰后,家,到了! 余安吩咐他们把货物搬进林蕙事先备好的库房,众人卸完货后,结了佣金后全都欢欢喜喜的回家了。 出去二十人,归来二十二人。 这些人大多是流民,当年逃难到枫阳,两位庄主和县衙商议划了块地给他们,先是起茅草屋,后来在山庄做工,慢慢攒了银钱后渐渐的都换成了土坯房。 虽是比不得砖瓦房,但也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家不是? 两位庄主对他们有如再生父母,莫说是替其做事,就是要他们的命,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奉上。更别说保密了,他们定然一个字都不会走漏出去。 来不及回自己宅院,余安带着两个孩子径直去了大姐她们院子。 只是扑了个空,屋子里空空如也,想来约莫是有事出去了。 不仅是他,此时等在林蕙她们客屋的还有个年轻女子和一个十来岁的男娃。 余安心里不禁一紧,这女人和孩子是?姐夫的外室? 到底是个冷静的,仔细看这孩子和姐夫长得并不像。 还得是栓子在一旁解释,“公子您回来了?夫人和老爷带着曦小姐去吃杀猪菜了,估摸得晚饭后才回来。 这位柳姑娘,是贵客,这小男娃是柳姑娘的侄子,她们是来找曦小姐玩儿的。” 柳潇潇一天到晚就惦记小曦的玩具屋,那里好多新奇东西他还没有玩到呢。 尽管朝廷的通缉令还没传到枫阳来,柳家人还是不宜去外面走动。 整日整日的在屋子里猫冬,一家人都快闷出病了,一身武艺无处施展,好在林蕙时不时会带她们去后山转一转,打打猎。 她今日就是来约林蕙明日去打猎的。柳潇潇听得她要来找林庄主,也央着要带他来找小曦妹妹玩儿。 小孩子固执,没找到人也愣是舍不得回去,就要在这干等着。 这才有了刚才一慕。 “晓得了。”既然是山庄的客人,他也不能说什么。 两个孩子跟着他们赶路,还没好好暖暖身,男女有别,他吩咐栓子再多生个火盆,他带他们去另外屋子烤烤火。 很快,栓子就命人弄好了火盆,余安一边烤火一边给两个孩子说山庄的内里情况。 “这里是无名山庄,山庄里只有三个主人,老爷,夫人和曦小姐。” 小女孩疑惑的问道,“夫人就是余哥哥的大姐吗?既然是您的大姐,那为什么你…” 不是主子? “我算是大姐收养的。”虽是林蕙让佣工们也把当主子,但他不能真的失了分寸。 “哦,竟是这样啊。” 柳明月听力惊人,余安和两个小孩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 一家三口临近酉时才归家,一进屋子小曦只看到了柳潇潇,“潇哥哥!” 听到她们的声音,余安也激动的赶忙来迎接,“大姐,姐夫,小曦。” 小安? 第123章 钟离遗孤 上一刻还在担忧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说不激动是假的。 千言万语都只汇成了一句,“小安,你回家了。” “是,我回家了。” 就像何氏每回都最关心她饿不饿,暖不暖一样,林蕙出口的再一句话是,“用过晚饭没?” 余安老实答道,“没。” 听得他这么说,元毅已经转身去灶房安排人摆饭了。他们一家已经吃过了,但小安回来这么重要的时候,怎么着也得喝一杯。 “小安舅舅,我好想你呀。”元曦甜甜的说道。 余安如今已是比林蕙还高了,大手一捞就把小曦抱起来,“哎哟,小曦都这么重了,小安舅舅快要抱不起来了。” 元曦有好几个舅舅,除了起耀和起光,她叫十三和余安都是跟着大人叫的,一个小安舅舅,一个十三舅舅,这样为的也是怕她分不清谁是谁。 一旁的柳明月听得小曦叫余安舅舅,心中惊讶,她记得小曦也叫十三舅舅。 这两个人都和林蕙没有半分血缘,却有比血缘还浓的亲情。 “柳姑娘,你们也就在这屋吃。”林蕙邀柳明月和她们一起用饭。 柳明月看了一眼余安身后两个孩子,心思转圜,这安公子年纪看着不过十七八的样子,定然不会有这么大的两个孩子。 这若是留在这,反倒扰事,“多谢林庄主,明月是来邀约明日两位庄主一起去打猎,过来时跟母亲说过我们用饭前会回去,就且不叨扰你们家人团聚了。” 林蕙也只是礼貌性的邀请一下,当然不会特意强留柳明月在这用饭。 进门时就已经看到了小安身后的两个孩子,只是她并没有着急过问。 “那好,我们明日一早见。”林蕙应了她的约。 “明月告退。” 柳明月带着柳潇潇走后,林蕙才开始问起那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怎么好好的出去一趟,带回来这么大两个孩子,就算余安现造的也没这么快啊。 “小安,这两个娃娃是?” “大姐,一月前,车队行至沧州,我拿着无名牌去了与山庄生意往来的钟离家,却不想出事了。” 想到当时他们去时看到的场景,遍地断肢残躯,血水把泥土浸得乌红。 有孩子在,他也不能把那惨象全说给林蕙听,只是挑挑捡捡的说道,“一夜灭门,万贯家财也被洗劫一空,就连密室都没放过。” 这也难怪偌大的家族就只剩这两个孩子,实在是藏到密室也能找到你,根本就是躲无可躲。 钟离家在沧州也是大家族,报案了官府定案是仇家所为。家族越大,敌人越多,说是仇家做的,有很多人也是信了的。 显然,这两个孩子就是钟离家的遗孤。 两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一看就是龙凤胎,许多地方传言双生子是不吉的。 想必钟离家一直都未让这两个孩子的存在给世人知晓,是以如今才给他们多了一条生路。 她也暂且不再问其他,免得再伤了两个孩子的心,只招招手,“过来。” 两兄妹怯懦的走至她面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夫人安好。” “你们叫什么?” “我叫钟离毓,妹妹叫钟离淑。” “好孩子,快去坐着吃饭了,从今往后,你们兄妹俩就在这安心住下。” 钟离淑皱着眉头,忧愁的问道,“夫人,您不怕吗?” 怕什么? 双生子的传言吗? “无妨的。” 虚妄的传言哪有人心可怕,她并不相信钟离家只是简单的仇家寻仇,只是这话得避开几个孩子再问。 吃过晚饭,把两个孩子安排好,再把小曦哄睡着。 已经是一更天了,烛光下,夫妻俩和小安才开始叙话,“小安,钟离家,并非仇家寻仇?” “大姐,姐夫,我们去的时候钟离家已经被灭门一日了,钟离家在当地也算大家族,宅子和山庄一样,依山而建。” 不在闹市之中的住宅,平日里门前可能除了自家人,外人经过的并不多,是以,案发后也没有很快发现。 “那两孩子是我们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被大人掩在身下,不知为什么昏迷了,身上和脸上的血许是被大人涂的。” 为的是掩人耳目。 “无名牌也是在他们身上找到的,我们把那两孩子带出来后就请了人去官府报了案,不过也怕真是仇家寻仇,就没说那两孩子的存在。 钟离毓说他父亲临终前把无名牌交于他,并交代他若是能活下去,就带着无名牌等,等山庄的人去。” 铜的无名牌虽不如银的值钱,但也代表林蕙对合作友人的一个人情,只要她办得到的。 钟离家主这是在向她托孤。 山庄每半年会派人去一次各合作友人那,这是林蕙跟他们约好的,去的目的一是解决他们在生产中遇到的难题,二是送去新的改进后的方子。 往年这事都是十三安排人去的,今年正好余安要出去,这事就换他去做了。 也是巧了就遇上这事。 那么大个家族,上上下下怎么也有一百多口人,一夜之间,说没就没了。 “如雨有没有发现什么?” 冷如雨是冷如风的亲妹子,武功造诣虽比她亲哥差点,也是顶尖高手。 受林蕙所托,余安在外行走,她就负责保护他的安危。 “冷姑娘说那些人的杀人手法和洗劫一空的财物,倒有点像是悍匪所为。” 仇家寻仇不会把财物都收刮得那么干净的,再者能把那么大一个家族灭门的,也不是普通人。 请的杀手定然都是一刀毙命,不会是乱砍乱杀毫无章法。 而且他们还发现了一些异常的尸体。大家族都是有护院的,怎么也能把对方的人干掉几个。 至于官府那么定案也能理解,若说是山匪洗劫,会引起民众恐慌的。 这事也给了林蕙个警醒,世道渐乱,匪徒四起,她不否认这世上有义匪,但更多的却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 若是再乱下去,今日钟离家的惨景,明日许就是她无名山庄的后尘。 当初不就有一些流民动了抢山庄的心思吗? 第124章 野猪一家 “小安明年就不要出去了,后日先看看你带回来的东西再作其他打算。” 世道乱了,她不安心,若是余安有个三长两短,她没法跟李翠交代。 余安到底是个未及冠的,人生才刚开始,不怕死是不可能的。想到这半年在外面的经历,还有几分后怕。 听得大姐让他不要再出去了,心里一股暖流涌过,“要得,大姐,姐夫且安生歇息,明日还进山呢。” 说起进山,林蕙顺势问他,“明日打猎你去不去?” 余安摆摆脑袋,“我就不去了罢。” 林蕙当然也不是真的要他去,但别人去不去,事赶到这儿了你得问一声。长途奔波,她当然是希望他好好休整几天。 “那你好好休整几日,这么晚了就不去你那边了,就在这边歇息,你那屋已经收拾妥当了的。” 余安应了一声后就退下了,夫妻俩双双宽衣钻进被窝,小曦睡得正香,两只小脚丫也踢开被子露在外面。 小曦到底是一天比一天长大,无论是睡觉和洗浴,都已经开始避父了。 林蕙睡在中间,小曦在最里面,给女儿盖好被子后再用手轻轻把其环住。 睡梦中的小曦,嗅得是娘亲的味道,像个小猪崽似的拱了拱,一个翻身用自己的小手紧紧环住林蕙。 林蕙一颗心都快化了,在女儿的脸颊浅香了一口后,又问元毅,“柳姑娘约我们明日打猎,你去吗?” “去。” “嗯,明日把小曦给她祖母带一天。” 一夜好眠。 翌日,林蕙起来后把小曦抱去交给了姜氏,又交代余安照看好钟离家两兄妹。 她不会使箭,只会打弹弓。 收拾妥当后,去了别的院子叫上冷如风和巫马,打猎怎能少了神箭手? 柳家人起得早,习武之家,无论天冷还是日炎,都得早起练功。 林蕙自受伤以后,就对练功一事松懈了不少。 想来也是不该的,自己的功夫也就比三脚猫好些,现在还松懈了,不行,明日得把早起这事重拾起来。 柳潇潇和小鱼也想去,怕定安侯和其夫人无聊,林蕙让她们去找姜氏和元爹,“侯爷,夫人,您们一会去那边,父亲今日没去学堂,母亲她也正缺个伴呢。” 定安侯夫人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为了给巫马和何敏多点相处机会,林蕙一早就派人去把敏表姐叫来了。 一行四个女子,全穿上林蕙准备的劲装,头发高束,一眼望去,个个都高挑飒爽。 皆是最好的年华,美得也各有千秋。 各花入各眼,几个男人眼睛各自都看直了,元毅更是毫不避讳的夸赞林蕙,“蕙蕙真好看。” “出发!” 一行八个大人再加两个十岁左右的孩子,柳潇潇和小鱼一路上都紧跟大人身后用弹弓打野鸡和野兔。 只是她们现在还在山林边缘,野鸡和野兔都很少见。 一直到午时,柳潇潇和小鱼眼尖,“兔子,兔子!” 即使树林里并没有多少积雪,但大部分动物还是会打个洞躲藏起来。 不过眨眼间,兔子就跑没影了,两个小子失望的叹道,“唉,还想给小曦妹妹捉去呢。” 山庄养了不少鸡鸭,还有鱼,就是没有兔子。 小孩子总归是喜欢这些小动物的,这两个当哥哥的,除了自己想要来玩,再就是想着也给妹妹打两只小动物回去玩玩。 大人们也被逗笑了,“莫急,还有的。”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收获还是不大如意,除了几只野鸡就没有其他了。 林蕙提议道,“再往里走走。” 其他人没有反对,这么多人出来打猎,就提回去几个野鸡,不好看啊。 越往深山里走,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山林里也很潮湿,大人们裤腿都湿了。 两个小子被大人们护在中间,倒没沾湿多少。 大山林里光线不好,什么都看不到底,眼睛也是打麻的。 深山老林里,猛兽也多,什么都可能遇到。 好在冬日蛇都不出来了,若不然,冷不丁冒出来嘣你一口,要命的! 吼吼! 吼吼!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了然,猎物,来了! 吼吼! 只见一头带獠牙的大野猪迎面朝她们袭来。 野猪跑得飞快,众人来不及躲闪,只得分开两边,让它跑过去。 许是被野猪吓出过阴影,何敏大口大口的喘粗气,巫马捏住她的手,无声的安抚了一下后,两眼发狠。 砰! 林蕙她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见刚才的大野猪已然倒地,腹背还插着一支箭柄。 那东西倒腾着站起来,东颠西倒的发狂。 林蕙等人这才看清,一整支箭贯穿了野猪的腹部,到底是凶禽猛兽,即使如此还有攻击的能力。 冷如风和柳明月见状,两人飞身上前,一刀在脖子,一刀在背部。 动作那个快,看得人眼花,野猪这下是真扑腾不动了。 几人砍了棵小碗大小的树干,把野猪吊着绑在树干上去,巫马和柳明云一人抬一头,他俩个子更大。 有了这么头野猪,也该启程回去了,再往里走,说不准还遇到什么。 毕竟还有两个孩子,不能再冒险了。 没走几步,忽然又有吼吼,吼吼的声音传来。 有了先前的经验,众人先把野猪放下,做好防守。 不多时,就有一头大野猪带着一头小野猪呼噜噜的奔袭而来。 看这样子是野猪一家。 要是小曦在,定然会说,它们是猪爹爹,猪娘亲,猪宝宝了。 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孩子眼里,万物都有爹爹和娘亲,树有树娘亲,鱼也有鱼爹爹,花还有花宝宝。 野猪这种畜生,最喜拱庄稼了,今儿倒是要好好收拾。 一家野猪,也要齐齐整整。 巫马双箭齐发,只听得两声猪叫震耳欲聋,山林中的树叶都颤了颤。 小的那只没能起来,大的又是如此,扑腾着要来攻击他们,冷如风和柳明月比刚会更默契,两刀下去,又给添了收获。 冷如风和元毅也加入了抬野猪的队伍,就连林蕙和柳明月都没避免。 第125章 病重 最小的那只野猪不过三十斤左右,林蕙单手就能提动。 到底下山还有些路程,她和柳明月轮换着提猪,何敏与世子夫人则看好两个孩子。一行人到家时已经天黑了。 把野猪放在灶房外,吩咐人今晚收拾出来,再安排一桌饭菜。 只是这晚饭还没吃上,就见何氏和刘叔急急忙忙的找来,何氏的眼睛还红红的,看样子才刚哭过。 “娘,咋呢?”林蕙见到何氏哭,心里也不由得有些许慌。 她娘是个坚强的女人,仅有的两回哭都是因为她,上一回哭也是好几年前的事了。一时除了自己她也想不到什么事能让何氏如此慌张。 刘叔到底是男人,遇事没有那么慌,“蕙蕙,你外公他不好了。”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晴天霹雳,不仅林蕙被炸得脑瓜乱崩,就是何敏,也懵了。 外祖父到底是积年累月太过劳累,身体不好,时常三病两痛的,说不好了还是头一回。 土话说一个人不好了就是说这个人快不行了,活不久了。 顾不得其他,林蕙对柳家人表示歉意,又和元毅去叫上院里的郎中,一行人急急忙忙往大舅家赶去。 巫马与敏表姐的事已经过了家里长辈这一明面,是以他也跟在何敏身后往大舅家去。 到的时候,一屋子的人,围在外祖父的榻前。于娇兰都生了两个孩子了,此时也抱着一个娃娃在怀里,与何业站在一起。 众人见是林蕙,都不由分说的给她让出一条道。 外祖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躺在床上嘴巴微张,也不说话也不哭,就那么看着床顶出神。 林蕙走上前去,“外公,是我,蕙蕙。” 外祖父听得她的声音,艰难的把头转向她,每吐一个字就要缓上半天,“是…你…呀。” 此时郎中已经在替外祖父把脉,他眉毛也不自觉拧一块了。 一屋子人全都把心吊到了嗓子眼,终于,郎中把完脉后,安慰道,“老太爷,无事的,你且先好生歇息。” 谁都知道这就是郎中的安慰话,大舅和小舅跟郎中出去抓药,实则是了解病况。 突然,外祖父回光返照般,口齿清晰的叫道,“蕙蕙。” 正好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有十几号人,全都挤在这也不像回事,“娘,大舅娘,小舅娘你们也去听听郎中怎么说。 表嫂还带孩子,表哥你先带她去把孩子哄睡了。敏表姐,麻烦你去给巫马和我们煮几碗锅巴粉,饿着肚子也不是回事。” 谁都不敢忤逆她的话,只得按她的吩咐去做事,很快,屋子里就只剩外婆和她,以及还躺在床上的外祖父了,就连元毅也被她打发走了。 待得众人都出去后,外祖父才缓缓道,“蕙蕙啊,外公看到有两个你呀。” 林蕙知道他在说什么,都说将死之人,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到的。 这也是她把众人都打发走的原因,她不信鬼神,但她却对其有敬畏心。 外婆难得的没有吼外祖父,这要照往常,定然会说他死老头子,瞎说些什么。 “外公晓得你苦,你是有大本事的,往后,若是你舅舅和几个老表他们哪里错了,别跟他们太较劲,啊,别太较劲。” “外公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会对她们好的!” 外祖父勉强一笑,“要是他们敢害你,外公也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说完,又开始叮嘱外祖母,“老婆子,我刚才和蕙蕙说的,谁都不能说。这辈子嫁给我,委屈你了,要是有下辈子,别嫁我了,太苦。” 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苦,十来岁就失去双亲,寄人篱下长大,娶妻的时候,连间像样的屋子都没有,更别说锅碗瓢盆。 一辈子,沉默寡言,还时不时被外祖母吼。就像一头勤恳的老牛,只默默做事,任劳任怨。 他这一生,说得最多的话,怕是此时了。 他与外祖母,对林蕙也是当亲孙女疼的,每回给他们的银子,转手又给小曦了。她当初坐月子时,两老养的鸡,每天两个鸡蛋的攒,整整攒了一百个。 猪身上最好的肉也没舍得吃,都给她留着。她亲娘和婆婆为她能做的也不过如此。 即便是穷的时候,也是疼她的,原身长这么大,吃到的第一个水煮鸡蛋和鸭蛋都是外祖母煮给她吃的。 她记得外祖母煮鸡蛋给她吃的时候,还是背着表姐和表哥的,就怕他们看到了跟她抢。 成亲的时候,也给她做了上好的被子。其实大舅娘虽然对她也挺好,但总归自己也有闺女,小时候还时常贬低她来抬高自家闺女。 大舅和小舅就更不说了,她很怕他们,打小话都没说过几句。 表弟和表姐无事时还好,几个人在一起玩,若是起了矛盾,他们就一起孤立她。 他对两个舅舅家的照拂,一是因为他们当初的恩情,二则是因为她娘与外祖父祖母的缘故。 林蕙知道外祖父担心什么,外祖父是个智慧的老人,他看得通透。他怕人心不足蛇吞象,怕两个舅舅家往后为了利益跟她们生了嫌隙。 更怕两老都走后,林蕙对两个舅舅家不再如今时今日。 外祖母一边哭一边念,“老头子你说这些做甚,郎中不都说了无事的吗?” “外公放宽心,郎中一定能把你治好的。”林蕙也帮着劝,尽管她知道外祖父已经是快油尽灯枯了。 “我自己个身体我自己晓得,老婆子,去把文海,文清两兄弟叫进来。” 林蕙和外祖母一起出去的,听得叫他们进去,大舅和小舅什么也没说,径直往里屋走去。 想来郎中已经跟她们说了外祖父的真实病况了,两个舅娘和何氏眼睛通红,只是谁也没提准备后事的事。 不是不想,是不能,只要人还没咽气,这事就不能提。 元毅把已经拌好的锅巴粉端至她面前,“先吃点。” 她吃锅巴粉喜欢吃汤的,只是那汤得是大骨汤,这一时半会,何敏也熬不出来骨头汤,现下只有干拌的。 她只吃了一半就吃不下去了。 第126章 落叶归根 两个舅舅进去了约莫两刻钟,出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爹说他要回村里去。” 倦鸟思巢,落叶归根,谁也没有反对。 郎中熬了汤药给外祖父吊命,说是还能让他再多活几天,至于是一天还是两天三天那就谁也说不准了。 两个舅娘已经开始收拾起回村里要准备的东西,外祖母又去陪外祖父了,少年夫妻老来伴,两人风风雨雨一辈子,她比谁都难受。 林蕙和元毅要回去接小曦,巫马作为何家的准女婿,这时候不留下来帮忙还等何时? 两人到姜氏那去接小曦的时候,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天冷,就别抱回去了,就让她和母亲睡一宿。”姜氏道。 “她晚上还要起夜。”林蕙提醒道。 姜氏从未养过孩子,更别说这把年纪了,林蕙实在拿不准她能不能吃得消。 “无妨的,你把尿片放两张在这,她也不定起夜呢。”姜氏和煦道。 有林二狗这个作弊器在,尿片也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她做的也是最简单的,什么图案都没有。 既然做了尿片,那卫生巾自然也不能少了,毕竟这两东西的主要原料是相同的。 只是这两样,她都仅限于母女俩与何氏在用。再则姜氏的年纪,已经不来月事了。 许是盖的太厚,小曦一脚踢开了被子。姜氏笑笑,又重新给小丫头把被子盖好,“你们明天还去村里,也别在这耽搁了,快回去歇歇。” “那就辛苦母亲一些了。”林蕙歉意道,说来姜氏和小曦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比柳姨娘和元爹还疼这个孙女。 元毅等下屋外,见林蕙一个人出来,“小曦和母亲睡下了吗?” “嗯,我们也回去睡会,明儿还早起。” 日上三竿时,林蕙和元毅带着小曦,李淳真以及四个家丁和四辆骡车来了。往日里在城中,大多用驴车,这走远路还是骡车耐得跑些。 两个舅舅家只有一辆骡车,骡子比驴贵。 回小河沟和何家寨的路都被林蕙花银子修整过了,比七八年前好走多了,骡车可以一路行到家门口。 沿途的人家都沾了光,人人都晓得何家有个外孙女有大出息,一路上看这阵仗,不用问,定然是何家人。 整整五辆骡车,三辆载人,另外两辆载物。 骡车刚到村口,就有人开始跟在后面走,待到家时,已经跟了长长的一串。 “文海,文清,你们这是要回村里过年呢?”有好事的问道。 何大舅只是随口应付了几句,外祖父一路颠簸,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众人连忙把他背进屋里,随便整理了一下床铺,小舅一直把外祖父扶坐着,不让他躺着。 老规矩说躺着死的人,死后得办法事。 村民们瞧这阵势,不得了呢,这是何家老爹要不行了? 哎呀呀,原本是凑热闹的,这下是走不脱了。 村里人实在,一看主家可能要办事,全都不走了,即便是不办事,但要是哪家老人快不行了,他们也是要来坐坐的。 有拿扫帚扫院里落叶的,有帮着两个舅娘规整东西的,也有回家抬桌子板凳的。 不过一刻钟,外祖父就撑不住了,脑袋一歪,靠在小舅怀里,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没有人哀嚎,都是无声的哭泣,生老病死乃世间常事,无论何人,到老都要走那条路的。 外祖父也算高寿了,老人到了知天命的年纪,都会事先备好棺材,现在只用换好老衣入棺就是。 村里几个妇人和两个舅娘一起,一层一层的给外祖父穿老衣。 林蕙也不晓得这里面的讲究,只得去帮忙安排其他的。 这时,村里的汉子们已经抬着桌子板凳来了,整整齐齐的摆在院坝里。 很快也挑了个管事的出来,一家一家的去村里请人帮忙,还要安排赶信人去通知姻亲来奔丧。 两个赶信人分别跟着两个家丁驾着骡车匆匆去报信了。 何家这一安排不由得让村里人又高看了他们,这年头,谁家赶信人能坐得上车啊,不都是一步一步走的,有钱人家就是不一样。 昔年何老爹年轻时,是整个村里最穷的人,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这忙他们可得帮好了。 说来何老爹也是有福气的,辛苦一辈子,也在城里享了几年福。村子里好多老人至今莫说享福了,有口吃的,有点穿的就是算好的了。 两个舅舅家在老家没有养猪,大手一挥,在村里养得多的人家一口气买了两头,两兄弟,一人买一头。 李淳真作为阴阳先生,受林蕙所托,替外祖父找了一块风水宝地。风水都是荫蔽后人,林蕙按外祖父的意思,只是一块普通的风水宝地,不求子孙后代大富大贵,只求平安顺遂。 对于林蕙的安排,两个舅舅不疑有它,爹交代了,跟着蕙蕙走,能吃饱饭。 帮忙的第一天是亲近的人家,第二日是整个村子里的,不拘老少都来,这也是两个舅舅家特意叮嘱过的。 好多人家请人帮忙是不叫孩子和老人的,往往请的是谁就谁来,毕竟多个人就多张嘴。 实在来不了的,比如走动不便的老人,两个舅娘也会叮嘱给他们端点饭菜去。大家都在心里默叹,文海,文清两兄弟,还是那么实在啊。 第三日是正酒,这一天,前来吊唁的人有十里八乡交好的人家,也有两个舅娘的娘家亲戚。 林蕙她们作为孙辈,是不用披麻戴孝的,一到晚上,她娘就和两个舅娘坐在棺材面前哭丧,几天下来,肉眼可见的眼都肿了。 最后一日,是扶灵上山,两个舅舅走在棺材后面,人群的最前面,手捧灵位,一路吹吹打打,林蕙和元毅抱着小曦跟着走。 落棺的时候,除了阴阳先生和抬棺的,谁都不能看,全都得背过身去。 转身的一瞬间,憋了几日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小曦不明所以,“娘亲,你为什么哭了?” “因为,娘亲没有外公了,以后都没有了。” 第127章 表姐婚事定 按照风俗,家中小辈有要成婚又恰逢长辈过世的,一年之内得把婚事办了,如若不然就得再等三年。 外祖父过世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大舅把巫马叫去他家坐了小半天。林蕙也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第二天巫马就带着五十两银子来找她。 “你是想从我这买一栋宅子吗?”林蕙问道。 “是。”五十两银子是买不了宅子的,“我想先用这五十两银子跟庄主画押,其余的银子,三年之内每半年付五十两。” 总共就是三百五十两,这个价格买一栋一进的宅子是差不离的。 巫马来山庄几年了,林蕙没有给过他银子,给了他也不要。 想也知道他这五十两怎么来的,无非是打点猎物去楼外楼卖了,换点银子。不过一头野猪也就六七两银子,五十两得打多少头野猪啊。 他定然也不会把所有身家都拿来买宅子,后山的野猪怕是都让他猎光了! “可以,敏表姐晓得这事吗?” “晓得的,我跟她说过了。” “那聘礼呢?你备了多少?”何敏这些年,少说也攒了好几百两私房,她要都拿来当嫁妆,巫马定然是不能拿出与之相当的聘礼的。 巫马不擅于扯谎,“五十两。”加上买宅子的五十两,一百两已经是他所有的身家了。 五十两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要在村里,十两就是顶天了。但何家现在能和在村里比吗? 林蕙想了想道,“少了,敏表姐是个顶顶好的女子,五十两太委屈了。” 巫马当然晓得五十两太委屈何敏了,只怪他无能,博不来更多的银子。 不苟言笑的脸上也难得的皱起了眉,林蕙轻笑道,“你忘了你此前和穆青他们去掘金矿,回来我让你拿点黄金,你没要一事了吗?” “一事归一事,那黄金我都说过不要了的。” “都是用命博来的,你真不要我这心里也亏,走,跟我去库房。” 除了大库房,林蕙和元毅各有一个小私库,元毅的库房里大多是些珍藏。而林蕙的就不一样了,全是黄白之物。 她就一俗人,不爱财难道爱茅草屋和野菜吗? 私库里的除了现银,还有很多金银摆件,更多的黄金白银全被她放空间了。又怕哪日空间一觉起来就不见了,是以,库房和空间对半分置。 巫马是个守规矩的,只在库房外等她。 不过片刻,林蕙就用箱子装了好几块金子和一些白银出来给他,“银子是你这几年在山庄,每月给你按二两银子算,也有快一百两了,金子你拿去请工匠打几件首饰。” 巫马提在手里掂了掂,好重! “庄主使不得,这几年山庄管我吃,管我住,说好不谈银子的。” “怎的?你难道成家了还要带着妻儿继续在我这蹭吃蹭住?” “不不!” “行了,无名令还我。明日去衙门过户,再立个门户,还有大舅家那,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的。”她也是在提醒他,重新去下聘。 “庄主,这…” 收走无名令,意即从今往后,巫马不再受限于林蕙,这对巫马来说是好事,但他此时却有几分不愿。 这个决定很难下,一方面林蕙对他恩重如山,一方面他又无比向往自由,没有人愿意受人束缚。 当日跪在夫妻俩面前起誓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最终。 “昔日誓言如山,怎可轻易摧毁?巫马感激庄主大恩,往后余生,万死不辞!”他郑重道。 “可别,你死了我上哪再给敏表姐找个夫君去。” “…” 隔天,办好过户文书的巫马带着林蕙给的银子,把自己拾掇一番后又请了媒婆去大舅家提亲。 最初来到枫阳的时候,看不出年纪,他一身的破烂,胡子拉碴,跟个乞丐无二。 现如今的他,一身齐齐整整的,脸上也修得干干净净,高大的身材,让他看上去很是阳刚。 他跪在大舅和大舅娘面前起誓,这一辈子都不会纳妾,若有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 这已经是很毒的誓了,大舅和大舅娘都被吓到了,连忙把人拉起来,“好好好,快起来。” 这门亲事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如今无非就是走个过场,大舅当即拍板选日子。春上天是农忙时,还有点赶,夏天又太炎热,最终把日子定在了中秋以后。 还有大半年的日子,足够打家具和备嫁妆了。大多数穷苦人家的嫁妆都是几床铺盖卷,也有疼爱女儿的会加点银钱。 何敏的嫁妆单子列了长长一张,大到床榻,小到鞋子,只要是能想到的,大舅都让大表哥写在单子上了。 除此以外,还有八百两陪嫁银子,何敏自己就有五百两,表哥和大舅出了三百两。 至于林蕙和何氏她们给的添妆,大多是首饰。 当年何氏和刘叔也给林蕙准备了大大小小的嫁妆,盆都要分好几个,洗脸的,洗脚的,鞋子也是何氏一双双纳的。 后来她给元欣备的嫁妆也是照着这样来的,还有一辆骡子车和一栋宅子。只是现银没有多少,吴家那样的人家,多少银子都是打水漂。 也是如此,元欣才会成亲不过半年就开始跟她们借钱。 说起来,元欣和吴梁最近正在闹腾呢。柳姨娘想让她们和离,吴梁不愿意,元欣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大愿意。 至于林蕙和元毅,从头到尾就没插过手。 她现在是想通了,成年人的规劝,要学会适可而止。尤其是别人的感情之事,吴梁再怎么不是人,你也不能太过多嘴。 要是人两人和好了,不是人的就是你了! 就算你再怎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别人有影响吗? 没有!影响的永远是自己的心绪。 她娘就是前车之鉴,好在刘叔是个好的,那要是个不好的,她娘就是从一个火坑跳另一个火坑。 只是谁都能跟她娘一样幸运吗?不见得。 人与人之间对事物的认知也是有差别的,她不劝离也不劝和,一切先等她们折腾。 第128章 豺王 近来山庄鸡舍总是不时莫名丢鸡,有时候一丢就是好几只,起先栓子以为是有人手脚不干净,悄悄的躲在暗处观察了几天。 这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一日清晨,蹲守了一夜且一无所获的栓子正准备回房歇息,腿都麻了,艰难的撑着起来,起初差点迈不动腿。 他正走了几步,忽听得鸡舍里一阵鸡飞蛋打,心下一喜。 来了!看我今儿个不逮你个正着! 以防打草惊蛇,他弓着身子绕到鸡舍后,隔着栅栏死命的瞧,看看到底是哪个不知死活的。 只待他定睛一看,嘶,一股凉意自脚底蔓延到头顶。一瞬间,路都不会走了。 反应过来后撒丫子就跑,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偷鸡就偷鸡,总比没命了的好! 一路跌跌撞撞跑下山,又急急忙忙去找林蕙,林蕙也被他那样子吓了一跳。 她还是头一回见栓子这样子,露水把他身上都沾湿了,头上还挂着几片树叶子,一脸惊魂未定,仿若被鬼撵了似的。 “栓总管,你这是?” 林蕙扎了两刻钟马步,又打了一套拳,正巧要去用早食。 “夫…夫人…”一紧张话都说不利索了。 “慢点说。” “夫人,豺,鸡舍进了豺!” 林蕙不明所以,鸡舍有什么好进财的,都是自家人吃。 “自己走来了几只野鸡?还是一夜之间下了几多蛋?” 栓子惊恐的摇头,“都不是,是山上下来的,豺狼的豺啊!” 林蕙,“???” 没想到还真有豺啊,这玩意她还是上辈子听奶奶说过,那会家家户户都用这哄不听话的小孩子,“不听话小心豺狗来咬你的,不睡觉豺狗来叼你!”这些唬人的话还历历在目。 她一时来了兴致,“走走走,快带我去瞧瞧。” 栓子欲哭无泪,娘啊,他腿软啊!又不敢忤逆林蕙,只得硬着头皮跟着。 鸡舍搭在半山坡上,只是这座山不高,就是个小山包,养得多,林蕙就圈了一小块地来给小鸡仔们走动。 走地鸡比天天关在圈里养的味道好多了。 两人到时只少了几只鸡和少许扑腾掉的鸡毛,其他什么痕迹都没留下,这畜牲倒也聪明。 兴致一旦起了,就很难压下去,一连几晚,林蕙亲自带人去蹲。 第三日,只见几只似狗非狗,又比狼小的动物麻溜的钻进鸡舍,出来时一嘴一个,叼着就往回走。 没走几步,前方就拦了几人。 人与豺面面相觑,互相试探,谁都不进攻。 林蕙这才看清,这玩意头宽,额扁平而低,耳短而圆,四肢也短。 又像狗又有几分似狐,打头的一只比其他的都要高大一些,许是豺王。 数了一下,有整整七头,豺王目露凶光,与林蕙上演干瞪眼。 其他的几只已经四散开来,对几人呈现包围之势。 在场的几人除了林蕙,都是普通佣工,除了一把子力气,一点功夫没有。有拿镰刀的,有扛锄头的,一个个都开始瑟瑟发抖。 所谓不知者无惧,林蕙打小没见过豺,以为只是普通的比狗凶猛点的小兽,她还打着其他主意呢! 其他几人则不同了,豺有多凶猛他们多多少少是听过或见过的,这畜牲比狼还凶,还猛,就是大虫,也是无惧的。 哪家村子里没流传过有人走山时,见到豺敢与虎斗的故事。甚至还有传过豺吃人的耸闻来。 栓子等人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那群畜牲倒是有耐性,不进攻就围着几人打转。 相比起来,林蕙倒是没有耐性了,她今日有其他盘算,只见她手一甩,镖绳出手的一瞬间。 豺王猛的一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袭来,很快,一人一豺就缠斗在一起。 镖绳缠住了豺王的脖子,那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四腿并用,挣扎想拼命咬上她的耳鼻。 其他豺见豺王已经与林蕙打起来了,也对栓子等人发起了进攻。 眼见着有人已经被咬到了耳朵,林蕙一发狠,一拳头砸在豺王头骨上。 揍得嗙当响! 手一提,绳子拉得更紧了,王就是王,即使如此,仍旧凶猛,在它再一次蹦起来时,林蕙一刀划破了它的肚皮。 一声哀嚎响彻山林,其它几只见到豺王已经败下阵,也停下了攻击。 好在豺王毛糙皮厚,林蕙那一刀还没彻底划透内里,只是最外层的皮翻了,林蕙也是特意留了情的。 到底是犬类,已经有人受伤了,包括她自己也被抓破了点皮,她对豺王道,“让它们散走,我救你。” 万物皆有灵,此时豺王的眼睛里已经有些许湿润了,哼哼了两声,其它豺很快就散了,跑时还不忘叼走那些鸡。 她不再耽搁,抱着豺王就下了山,指点郎中给它缝合伤口,又给自己和几个佣工打了狂犬疫苗,当然,佣工的是郎中帮忙注射的。 豺王休养了近一个月,伤口已经快好得差不离了,林蕙打算放它回去,这一个月里,她每日都亲自去喂养它。 随着时间的流逝,豺王也开始变得温顺起来,当然,这温顺只对她和小曦。 这家伙嗅觉异常灵敏,想来它是靠气息分辨的,母女自然是有相似气息的。 她也会跟它说话,“是你先偷了我的鸡,我划了你一刀,我们扯平了。” “你要不要就跟着我?每日鸡鸭肉管够呢,还有你那些小弟,我都养得起!”她诱惑道。 她在林二狗那了解了一些豺的百科,就是这项功能得付费,且高得离谱,若是她什么都能轻易知道,那不乱套了。 豺这生物属于犬科,家犬说不定都是由它驯化的,善围猎,一群豺甚至能搞死虎豹,同域分布的大小兽类它们都能对付! 若能驯服一只豺王,她就能驯服更多的豺。 甚至能拥有一支豺队! 但她还要先把它放回去一次,这家伙到底听不听得懂她的话,智商有多少,那就得看这一次了。 黄昏时分,她带着它来到鸡舍,此时鸡已经进圈了,豺王看着眼前的猎物,不为所动,很好,抵抗住了诱惑了! 第129章 训夫 她顺了顺它的毛,“去。” 豺王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山林中。看着豺王消失的身影,林蕙不禁摇头自叹,到底还是个野物。 还没进得家门,便有元爹他们院子的小厮来请,“夫人,这厢有请。” “老爷和曦小姐都去了那边吗?” 来人垂首恭敬道,“是。”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便听得屋里满室欢声笑语。 她向来是不大爱凑场子的人,只是不作声色的走进屋。 姜氏坐在椅子上,怀里抱着小曦,婆孙俩不知道在聊些什么,逗得姜氏频频发笑。 元毅抱着他的小外甥,元欣和柳姨娘娘俩正在张罗摆桌。 她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只是简单的跟三位长辈见了礼,径直走到姜氏处,“小曦,来,娘亲抱。” 小丫头见到她的一瞬间竟有几分委屈,嘴巴立马就扁起来了。 “娘亲啊…” 她赶忙把闺女抱起来,小曦趴在她的肩头,忍了忍,终是没有哭出声来。姜氏动了动嘴巴,也终是什么都没说。 桌上饭菜已经上齐了,众人也开始各坐各位,待坐齐后,元爹道,“今日是厚哥儿满百天,欣儿的意思,酒席就不大摆了,一家人坐着吃顿饭就行了。” 元欣和吴梁到底是没和离成,柳姨娘和她们拉扯了几个月,最后双双妥协了。 不和离,这个孩子从娘姓,至于娘俩,仍旧住娘家。林蕙想着,这与和离也没差啊。 只是她也不是个爱多管事的,只要不碰她的红线,她们怎么合计的她都不会多嘴。 元爹为孩子取名元厚,许是期望他是个厚道人,别跟他爹似的。 至于吴梁,巴不得不和离,随母姓就随母姓,反正他不缺人给他生儿子。这有人帮养儿子的事,何乐而不为? 只要和元家的姻亲存在一日,这秋风就能多打一日。 林蕙和元毅已经有近一个月没独处过了,小曦逐渐长大,她们夫妻俩已经开始分床睡了。她带着小曦睡一间,元毅独自睡一间。 这一个月,她一心扑在豺王身上,小曦倒是天天带在身边。她大约明白小曦为何委屈了,这一个月,不仅是她,就是小曦也没怎么和亲爹亲近。 再看元毅现在抱着的厚哥儿和小曦忍住的哭泣,她知道,他心疼自家亲妹子和亲外甥,那亲女儿呢? 到底是做不来那当场发作的事,压住火气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再把小曦喂饱后,直接抱着女儿告辞了。 一桌子人面面相觑,也吃不下去了,柳姨娘佯装吼元毅道,“还不去看看!” 姜氏也放下碗筷回屋了,临走时甩了一句,“这人啊,最怕拎不清!” 元毅追赶上扬长而去的娘俩,林蕙不想搭理他,他默默的跟在她们身后。 天色已经全黑了,她先给闺女洗了个脚丫,再给放到被窝里,元毅想凑进来,她头一回对他说重话,“滚出去!” 小曦也不想理爹爹,娘俩开始说话,“小曦,告诉娘亲,今日发生了什么?” 小曦如今已能简单的叙述事情了,磕磕巴巴的说起今日在隔壁院的事,“我想要爹爹抱,爹爹要抱弟弟,我就哭,小姑说我哭太大声,吓着弟弟了,小姑好凶。” 林蕙知道自家闺女哭起来的时候的确是中气十足,犹如高音喇叭,好在她也不是个动不动就哭的小哭包,定然是真伤心了才会哭。 听得女儿如此讲,她心头涌出一股酸涩。“没事的,曦宝宝,你还有娘亲,娘亲会永远爱你,疼你,不凶你。”她一边安慰闺女,一边轻吻小曦的额头。 小曦拱了拱脑袋,张开小手紧紧抱住她,“娘亲,我也爱你。” 约莫又哄了一刻钟,小曦才终于睡着了。 她沉着脸来到外间,元毅是第一次见她对自己黑脸,心下不由得慌乱起来,“娘子…” 她冷笑一声,“呵,娘子?” “我…”元毅也不知从何说起。 “元毅,你想和离吗?你想要儿子吗?我欠你们元家什么吗?”一连三问,问得元毅哑口无言。 “其他的我就不说了,就说自小曦出生以来,你姨娘不时的催生,甚至没有儿子别人就会骂你绝户头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有这样咒自己儿子的? 还有元欣,我可曾亏待过她半分?今日之事我不在场,也不细究谁的对错了,平日里我对厚哥儿什么态度?你没长眼睛还是没有心? 我把别人的孩子当宝,那我自己的呢?就不是个宝了吗? 你可曾听到过我娘叫我再生个一二半女的话? 你可曾想过小曦为什么跟她祖母比跟她姨祖母亲? 果然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 我的孩子她只是小,不是呆!她什么都能明白! 你知道为什么今日她元欣敢那么说我闺女吗?” 元毅要是能知道,此时就不用站在这里了。 “因为你助长了她的气焰,以前她还小心翼翼,可是自从有了厚哥儿,什么都不一样了,你见天的心疼外甥没有个靠谱的爹,心疼妹子遇人不淑。 你竭尽所能的对她们好,好几回了,一家人坐一桌吃饭,厚哥儿哭了,你比他亲娘跑得还快。 我也懒得说你,所以,渐渐的她以为,她能够挑衅我了!瞧,我哥永远都先向着我!你们娘俩,终究还是外人!” 最后无奈道,“其实她也没想错。” 其实元毅就是那么个人,小曦小时候哭了,他也比所有人都跑得快。只是她今日就是过不去这个事,她就是要跟他表明,我跟你妹子,你只能选一个。 若不然,你就收拾收拾麻利的滚蛋! 女人总是比男人敏感些,将心比心,她每回对厚哥儿,都是乖宝乖宝的叫着,就生怕元欣多想,怕她以为她林蕙容不下母子俩。 一番小心翼翼换来的是什么? 真是可笑,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她堂堂一个庄主,向来都只有别人怕她的份,何时要这么卑微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 第130章 夫妻夜话 元毅像个鹌鹑似的在那立着一动不动,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几次想张嘴都又咽了下去。 气头上的林蕙,他不敢惹,也不能惹!都是习武之人,对于这夫妻矛盾,能吵吵绝不动手,搞不好家都给拆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林蕙才终于停嘴了。倒不是歇菜了,就是说了老半天,嘴巴有点干。 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润了润嗓子。眼见着元毅就快在那入定了,她又下了一剂猛药,“你若是想要儿子的话,可以找其他女人跟你生去,完了记得来找我和离就行。”这话她早就想说了。 毕竟哪个男人不想要有个传宗接代的呢?她私以为元毅也不能免俗。 她虽喜欢女儿,也会喜欢儿子,总归都是自己的孩子,哪有不疼的道理。就是顾虑着,一旦有了二孩,三孩,小曦就成了长姐。 长姐啊,总要比别的孩子承担的多,她就想再缓缓,等过几年的。柳姨娘她们起初也不急的,还说什么大多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儿女都一样。 眼瞧着小曦都两岁多了,林蕙那肚子还没动静,那心思就开始起来了,时不时拐弯抹角刺你一下。 一来二去,林蕙也不大愿意亲近她了。人与人一旦渐行渐远,一切就会开始变了,她也早已忍够了! 今日终于有机会说了出来,竟觉五体通畅,也不纠结他选妹子还是选媳妇了。 元毅终于忍不住了,“娘子你说得哪里话?我怎会?怎会?”他的语气略微颤抖。 自己想说的已经说完了,气也气完了,至于他想不想得通那就两说了。 倒也是有点难为他了。只不过夫妻之间难免会起矛盾,事情都累及到这了,早晚都会有这一回的。 “乏了,歇息。” 元毅倒也不是真的软弱男,他的好性子永远只先给林蕙。 蕙蕙说得对,心疼也得有个度,妹子是亲妹子,娘子却是仅有的,若真要他比个高矮,娘子自然是首位的。 “娘子,为夫有愧。”他紧紧拥她入怀。 自顾自说起来,“人心易变,我总是害怕,怕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是安逸日子过久了,我也开始忘却初心了。 没有人可以子孙万代,人活一世,不是要先把自己过活好吗?我早就和你说过的,儿女于我都是一样的,毅所求,不过和娘子相守此生。 待他日入了黄泥,哪还晓得这身后事? 这些时日,到底是委屈你们娘俩了,娘子且放宽心,往后我再不让你难过半分。元欣她自己选的路,哭着跪着也得走下去!” 他原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每回瞧着厚哥儿稚嫩的脸庞,到底是于心不忍。 再者元欣自生产后,也像变了个人似的,时而忧伤时而易怒,若说以前,她哪里敢吼小曦。 柳姨娘和元爹也瞧出了不对劲,想着她到底不易,又是一家人,容忍了又容忍。 今日她吼小曦一事,元爹也是训了她的,元毅一时抱着厚哥儿腾不开手,眼见着又要开饭了,才委屈了自家闺女。 原打算过后再和林蕙好好说说的,可是林蕙不是别人,小曦就是她的心头肉,谁敢伤了她的心头肉,管你天老子,也要和你计上一计! 她轻推开他,宽衣往床边走去,平淡的说道,“这一账,我先记上,你晓得我的,没有下次了。” 若有,那就都哪凉快哪待着去! 元毅比她自己还清楚她,他知道,她一向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一点不怀疑,元欣胆敢再吼小曦,林蕙一定会抽她! 他也开始宽衣,“晓得的,只是她自生产之后,时而独自悲伤哭泣,时而怒火冲天,有时候就连厚哥儿都吼。”这也是他心疼厚哥儿的原因,爹不成器,娘也不疼,怎能不让人可怜? 听得他这么说,林蕙突然脑子一转,元欣莫不是产后抑郁了? 她往日很少过去那边院子,倒是没发现这些问题,难不成,真情有可原? 她不是郎中,医不了人,若元欣真是产后抑郁,她能做的也只是叮嘱郎中在饮食上多做心思。 “嗯,让郎中多费费心。” 至于以后,这个小姑子,也只是一个亲戚而已。 元毅不再多说,他知道,蕙蕙能说这话,已经是她最的让步了。他总不能强逼着让她不要再计较,真那么做,他的小家还要不要了? 林蕙瞥了一眼已经爬上床的元毅,咬唇问道,“做甚?” 简直是多此一问,元毅想做什么她心里不门清的吗? 元毅深情的瞧着她,“娘子,他们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为夫也想晓得是不是真的。” 分床久了,林蕙倒是对那种事提不上兴致,本想推开他,哪知元毅今日力气大得出奇,愣是生生把她压住动弹不得。 元毅眼神已经开始迷离起来,“娘子,不要,不要推开我。”说着鼻头一酸,林蕙当然也感受得到他似是委屈上了,顿时心也软了。 今夜的元毅就像久不开荤的狼,一遍又一遍,直把她折腾得求饶了才停下。 这男人疯起来简直要命,翌日,腰酸背痛得差点没爬起来。 他倒是没事人似的,悠然的在和闺女吃早食,看着她扶着腰出来,小曦一脸懵懂的问道,“娘亲,你腰痛吗?我给你呼呼?” 说完不等林蕙说话,快速的从凳子上下来,真的要跑来给她呼呼。林蕙哪能真让闺女给自己吹腰,拼命的用眼神杀向元毅,意思是怎么也不知道节制点,瞧把我折腾的。 他就只是笑,手上动作也没停,很快,一碗粥盛好了,“娘子,先用早食,今日小菜都是你喜欢的。” 林蕙夹起一筷子肉沫酸菜,这味道?怎的不像灶房的手艺啊。 她们院子也是有小厨房的,她捣鼓新的吃食的时候就在这小厨房,也不怕被人偷学了去。 元毅不仅会读书,会做生意,还会下厨,只都是跟林蕙这学的。脑子好,学得也快,她会做的菜他几乎都会。 此夫果然可教也。 第131章 疫灾 余安今年果真没有再出去,又做回了他的大管家,虽未及冠,却比同龄人稳重许多。 今日他却一脸不淡定的寻到林蕙,“大姐,知县大人有请,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相商。” 知县大人有请,林蕙也顾不得其他,忙把小曦托给他,叫上元毅,匆忙去了县衙。 裴知县若非有要紧事,也不会轻易来请他们前去的,毕竟官是官,商是商,只是他们也不是一般的商罢了。 两人一到县衙就有衙役领了她们去见裴大人,这衙役也是认得两人的。想起初识时,一个是知县,一个女扮男装三天两头往县衙跑,他那会还以为元大人口味独特呢。 不曾想竟是这么回事,眨眼两人娃娃都打酱油了,日子真是如流水飞快啊。 那名衙役一直把人带到了刑房,两人面面相觑,这裴大人是几个意思? “两位庄主,大人就在里面等候,请。”衙役看样子,也是不打算进去了。 两人也不再多问,“多谢衙役大哥。” “两位庄主莫要客气,小人哪里担得起你们的谢,大人已久候多时,小人还要当差,先行退下。”说完,就逃也似的走开了。 林,元二人更疑惑了,这裴大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自觉间,手也摸上了腰间的鞭子,若真有个万一。 刑房,顾名思义就是协助知县大人办理全县民事、刑事案件的地方,包括破案侦缉、验尸填报、堂事笔录、拟写案牍、管理刑狱等。 刚踏过门槛,一道熟悉的声音乍然响起,“两位庄主可算来了。” 得,听这声也不像是要找他们麻烦的,心瞬间安了一半。 他们这小城小县的,命案并不多,即使有,许多也不定会报到官府来,在村里一般就是宗族给主持了。大户人家就更不消说了,死个卖了身的奴婢也不会有人帮着讨公道的。 裴大人带着县衙一应辅官,他身后,何业也赫然在列,皆远远的站着,十米开外,有仵作正在验尸,一旁甚至还有郎中。 “小民,民妇拜见知县大人。”夫妻双双向裴大人免礼道。 “快快免礼,两位庄主,今日请你们来,实属无奈。”接着又道,“去岁,林庄主曾言灾疫一事,本官心想,许是真被你说中了,林庄主果然不是凡人也。” 其实外面早就乱了,他也晓得这些事其实是瞒不住林蕙两人的,无名山庄比他还要有势,不过他还是对百姓封瞒了许多事。 若不是出了这事,他也还没想叫这两人来。到底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他明白,关乎全城百姓生死之际,他不得不寻求无名山庄的合作。 林蕙不想听这些虚头巴脑的话,若不是眼前的人是一县父母官,她真想给他一榔锤,真是瘟疫你还在这杵着做甚?嫌命长了? “怎么发现的?”林蕙问道。 “几日前,有三位外来流民晕倒在城墙下,起先以为是饿昏头了,喂食也不起效,经郎中救治过后,三人才转醒,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有瘟疫。还言一路无所见,白骨蔽平原。路有饥妇人,抱子弃草间。” 在场的众人无不心惊,那是如何的人间惨景。 “郎中也报,说是他们的症状有些许像疫病,高热惊厥,腹痛泄泻。本官也不敢耽搁,忙命人极力救治,最终仍是惘效,今晨一早,都没挺过去。” 还有的话他没说,就是他莫名相信,林蕙一定能有办法。 林蕙扫眼室内众人,还算有点常识,都晓得用帕子掩着口鼻。 疫病的起因有很多种,除了人为的,也有地质灾害引起的。 由于旱涝的发生,环境恶化,人们的康健也会受到影响,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瘟疫。且一旦发生旱灾或涝灾时,粮食欠收,就会引发饥荒。 斗米数千钱也是常有的事,百姓食不果腹, 身体虚弱,极易感染疾病。 再者百姓流离失所,流民增多,大规模的迁徙也会为瘟疫的流传提供有利的途径。 这不,都传到枫阳来了,那外面得是个什么景象了。 再结合当前世道来看,瘟疫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她掩了口鼻后,缓步上前。只见死去的三人,已经瘦骨嶙峋,就剩一层皮包着骨头。 郎中说他们还腹泻,莫不是脱水而亡,只定然也不全是。 “大人,民妇但提一议。” “林庄主请讲。” “凡是跟这三人近距离接触过的人,全都要先单独控起来,每人一间屋子,从此刻起,不要再与任何人外人接触。一切用品都要经过消杀,这事民妇可以来做,三日后再言其他。” “也包括本官吗?” “是。” “若是大人信得民妇,可否先散掉众人,民妇要对三具尸体做消杀。” “当然是信得过的,所有人听令,即刻退出此屋,并按林庄主所言去安排。” 元毅在她的劝说下,也只得先行离开,两人出来时也不晓得是这么个事,若都染上了,小曦怎么办? 无奈,他也只有乖乖听她的安排。 待全部人都散去以后,林蕙才开始在那三具尸体上抽了三管血给林二狗化验,甚至还验了喉咙残留。 林二狗还是那么狗,一台仪器使用权限能收她一百两银子,可把她肉疼的,“二狗啊,人命关天时刻,别那么狗行吗?” 林二狗如今早已习惯她说它狗了,“你还知道人命关天时候啊,保命的钱,不是多少都不嫌贵吗?有些人啊,即使家财万贯,还是那么扣扣搜搜!”林二狗还是一如既往的吐槽她。 它林二狗也想不通啊,怎的跟了这么个宿主,银子使得一点都不爽快! “得了,你这就是坐地起价,知道我今日非用它不可,就想敲我一笔。你是不是忘了你往日都怎么求着,乞着我开这开那权限的?” 结果不是那么快出来的,她一边提着喷壶给尸体喷消毒剂,一边和林二狗拌嘴。 人生有许多快乐,对她来说,和林二狗拌嘴就是一乐。平日里她是大气端正的林庄主,得深沉,得稳重,唯有和林二狗拌嘴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用端着。 第132章 虚惊一场 叮咚! 报告出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她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 林二狗机械般的声音响起,“此病只有通过共食共饮传染,只是一旦感染上,就是重症。”意即传染性不大,致死率高! 当然,林二狗也没办法跟她明确的说出这是种什么病,只是调用了各种各样的记录再结合检验结果给出的一个大致结论。 逃荒在外的人,想也晓得,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分勺分筷分碗,有口吃的喝的就很是不错了,哪能讲究那么多? 就是想喝口水都只能许多人等一个破碗,一个个的轮流着来。 别说他们了,就是很多普通人家里也做不到。 “你那有药吗?” 暂时也还没发现有人感染上,她问一嘴只是以防万一。 “有倒是有,只是这回不能卖给你。” “为何?” “你怕不是忘了规则了?所有的东西都要以你能提供原料为基础的!就算能买也都是处方药,要十万积分才能开启购买资格。” 想都不用想,她根本不够那么多积分。 她知道,空间于她,只是选了个孤魂寄宿,一旦这个崩了,它又可以寻下一个宿主。 从来都不是她拥有了空间,而是空间选择了她。 万事万物都有法则,也都有代价。 也不是所有的东西和权限都可以用银子买的,总有一些不行。这也算空间对她的一种限制,若是什么她都能知道,又什么都能做到,就变成了一个行走的生化武器。 她还是想当个人!是人,就总有做不到的事情。 好在她也暂时不需要,“我知道了。” 有了结果后,她立马去寻到裴大人,并建议把那几具尸体火化。 随后几天,通过观察,所有与那三人接触过的人都未发病,一场瘟疫危机也短暂解除。 倒也算虚惊一场了。 县衙的郎中以为是自己医术不精误诊了,正欲请罪,“老夫行医半辈子,实在是惭愧,人命关天的事竟然误诊了,怕是往后都没有脸面再行医了。” 恰巧林蕙和元毅正在和裴知县商议事情,说的就是这瘟疫一事。 “先生并未误诊,何故如此?”裴大人亲自上前扶起他。 郎中一脸不敢置信,随后又是舒心一呼。 林蕙也很快给了他解释,“老先生,没错的,就是疫病无疑,只是此病是通过共饮共食致染。林某也是得了一孤本,恰巧书中有此相似记载罢了,也幸得事情的却如此。” 她相信,老郎中约莫也想到了这一点的,只是不敢确认罢了。 对于老郎中来说,自己说是行医大半辈子,遇到疫病还是头一回。医书上大多记录的疫病是紧密接触也会致染。 其实是自己一开始就先入为主罢了。 世间疾病千千万,学习,应当永无止境,是他见识浅薄了。 一时间,老郎中竟有几分脸红。自己都能确认是疫病无疑,怎么就不敢再进一步想想呢? 说来说去皆因怕死,结合患者的口述,他能确定此病是瘟疫无疑。再多的,就算想说,也得先掖着一会。 林蕙理解他,医者,是最令人敬佩的人之一,一辈子救死扶伤。也是最难做的职业之一,尤其是在达官贵人身边的。 稍有不慎就是百尺深渊,更有甚者人头落地也是常有的事。 所以他们常常只说自己有把握的话,总归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是老夫见识浅薄了。”本还想夸一夸林庄主,只是有知县大人在,他也只能在心里夸夸。 可不是嘛,一个不懂医术的人,竟能通过孤本看出疫病的根本,还能给出具体应对方法,真乃奇人也。 也难怪知县大人那般看重她。 这世上之人,长得貌美的许多,能力出众的也多,又美又能干的却是不多。 且这林庄主虽是一介女子,可只要往那一站,就能让人打心底里信服,独一无二的气势也会让人忽略掉她的女子身份。 林蕙心里有点臊,一堆精密仪器检出来的结果,她哪里能和德高望重的老郎中比?本有心再宽慰宽慰老郎中,毕竟能让她敬佩的人不多,而医者就是之一。 只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她也不能太过逾矩。人知县大人都没说什么话,你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即使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什么都不显。也是如此,吴梁与胡铁那类人才以为她整日板个脸,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她的身边有两类人,一类爱透了她,一类恨透了她。人活着,没人喜欢也没人厌,倒也缺了几分意思。 “大人,如今城内疫病已除,林某也该告退了,只是城门那还得再卡严一些。”枫阳城外可是瘟疫四散,保不准哪一日又传到这来了。 事到如今,裴大人对林蕙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了解她的为人,真要怀疑这疫病是不是她搞出来的。 一个人怎么能预测会有瘟疫蔓延,又恰巧知道如何防治疫病的呢?难道仅仅是窥一斑而知全豹? 若真是那样,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之人了。 当年上任,只晓得林家是枫阳新贵,家里虽是没有当官的,却很得枫阳百姓敬重。 士农工商,商者,是最没地位的人。他不懂,怎的这以商起家的林家,在这枫阳是如此的不一样。 果然是不查不知道,一查才惊叹,这林庄主,担得起这份敬重。即便自己贵为一方父母官,也是敬佩她的。 如今天下已有大乱之趋势,自己是不是也该择良木而栖了? 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想啥呢?人林庄主都没有任何表露,你上赶着当乱臣贼子作甚?嫌命长了不是? “两位庄主还请慢走。”裴大人亲自把两人送到县衙门口。 拜别了裴大人,并肩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一路上都有人在和他们打招呼,有卖花的小姑娘,也有卖菜的老翁,小童和许多小摊主。 到家门口时,怀里都抱得满满当当的,有新鲜的月季花,有菜,也有各式各样的小吃。 第133章 有孕 直至今日,月事已经推迟有十来天了,林蕙心绪复杂。瞧着元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甚至还想给他臭扁一顿。 原想着怎么也得待到小曦五岁以后再言二孩之事,哪知他却是不声不响的就来了,说来也是那日太过放纵。 “娘子,也不一定真的就有了,还是先请郎中来把个脉?”毕竟林蕙月事一向不准。 其实元毅心里也明白,虽说是不准,但这推迟个十来天也并非正常之事。只是林蕙对二孩并未有过期待,你若硬要说她有了,那不故意刺她的吗? 她无奈默许,除了请郎中还能怎么办? “恭喜夫人,这是有孕了,只是日子尚浅。”郎中把完脉后笑着向她说道。 府里的郎中可是花重金聘请的,医术在枫阳城也算数一数二的,他说有了那就是真的有了。 她这心里也难得的七上八下的,三分欣喜,七分难受。 对于这个孩子,虽说并未太过期待,但既然怀上了,怎么都是会留下的。难受的是不知要如何跟小曦说起这事。 郎中交代了一些注意事宜后,林蕙反又嘱咐他,切莫把这事说出去,尤其是对柳姨娘和元老爷。 郎中口风自是紧的,在成为无名山庄住家郎中前,也多是为城中大户人家看诊。若是嘴巴不严实,早不知死多少回了。 “夫人且放心罢。” 送走郎中后,她又把元毅撵出屋子,一个人反锁了房门,在椅子上一坐就是半天。 元曦今日恰巧被姜氏带过去玩了,整整两个时辰过去,她都玩好回来了,林蕙还在屋子里发闷。 这两个时辰里,她想了很多,想以后两个孩子会不会打架,争抢东西,她在中间要如何断官司? 又想以后小的不中用,给姐姐带去无尽的负担,她可能真的会呕死。 要是个儿子,她要如何平衡姐弟俩各自的利益? 乍然被关在屋外,元毅也是懵的,短暂的懵后又恢复了平常,他也就势坐在石阶上。 微风徐徐,院里树叶轻摆,花草也在极力的疯长,此番美景,可惜了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 回想林蕙当初十月怀胎,一朝分勉,受了多少罪,他心里就巴巴的疼得不行。只是贸然不要这个孩子,以后若她后悔了,再想要都要不上了又当如何? 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自责,自责自己怎么就没把控好自己,无论哪一种选择,都是她在受罪。 姜氏送孩子回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场景,屋门紧闭,元毅坐在石阶上发闷。 “这是在做哪样?”姜氏还远远的就问道。 “母亲。” 元毅惊坐起来,这才发现,天都快黑了。 从姜氏手里牵过小曦,歉意道,“劳烦母亲了。” “一家人说什么牢烦不牢烦的,祖母带孙女天经地义的事,蕙蕙呢?” 元毅一刹脸红了,“在屋呢。” “闹架了?”姜氏疑惑道。 元毅憋了好会才蹦出一个字,“没。” 姜氏也懵了,没闹架白天把门关着做什么? 瞧元毅那样子,到底有没有闹架也不好说,她也不敢轻易触林蕙的霉头,支使小曦去叩门。 其实自姜氏问元毅起,林蕙就已经晓得她们来了,又是一番心理挣扎,才缓缓起身去开门。 门一打开,小曦一下子扑她个满怀,“娘亲~”小丫头如今已比半人高了,抱得少了。 一滴泪轻轻的掉在小丫头的头顶,她用手摸了摸,不明所以,“娘亲,你哭了。” “今日劳烦母亲了。” 姜氏还从未见过林蕙哭,这一下子,她也慌乱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能把蕙蕙惹哭了? 脸上的担忧藏都藏不住,“怎的了,出啥事了?” “母亲先进屋。”林蕙道。 姜氏点点头,看了一眼元毅,见他一脸愧疚之色,心下更是疑惑。 很快,林蕙便为她解了惑。 “小曦,娘想跟你说个事,如果娘亲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可以把她生下来吗?” 一个在认真问,一个在认真思考。 小丫头埋头,好一会才道,“可以。” 没有哪个孩子会主动想要弟弟或妹妹,大多时候,她们只想独享父母的爱,一旦有了弟弟妹妹,父母所有的爱都会被分走一半。 要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回答这个问题,是残酷的,总归都要面对的,还不如一开始就告诉她,问问她。 她的精力也有限,不说以后,就说接下来,她会面临孕晚期,坐月子都会行动不便,那个时候就很容易忽略大的。 那时小曦又能接受亲娘对她的忽略吗? 小丫头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也听得进话,越是这样她才越心疼。 短短一刻钟,姜氏的心情尤如上山下山,嗐,她以为什么事呢? 有孕啊?有孕可是大好事啊! 她是一辈子没有生过孩子,可见过别人生孩子啊。就说她家里哥嫂,弟妹,以及柳姨娘,从未听闻过有孕了还要问大的那个意思的。 不都是自己想生就生! 没忍住多了一句嘴,“那可是请都请不来的客呢。” 可不,重金求子的事她也不是没见闻过。 林蕙勉强一笑,“母亲说的是。” 在这个传宗接代为第一要任的时代,谁会在意孩子的感受。漫长一生,子女是除了父母伴侣外陪你最久的人。 她们的感受如何不重要,孩子除了生,还要养,还要教。她又要如何在每一件事中都把水端平。 所以,她比别人活得心累,因为想得多。 多想无益,事情来了就得面对,捏捏女儿的小脸,“吃过晚饭了吗?” “和祖母一起吃过了。” 自元欣吼过小曦一事后,林蕙极少再踏进那厢院子了。每回也都是姜氏来把小曦接去,婆孙俩午饭和晚饭也是在自己屋子里吃,饭菜是小厨房准备的。 姜氏说自己口味清淡,除了节气日,就不去大桌吃了。是以,她的饭菜都是小厨房里做的,为此林蕙还特意给她安排了一个大厨,实则也为了方便小曦。 第134章 苦命的孩子 孟夏。 正是种植辣椒的时节,一棵棵辣椒幼苗正被连根拔起,都是要再移栽至大块田地里的。 林蕙带着小曦还有几个农妇在起幼苗,元毅则带着其他人在打窝。一锄头就是一个土窝,一窝种两颗,株间距大多在一尺。 忽听得不远处一阵人群骚动,甚至还有妇人的哀嚎和叫骂声。众人面面相觑,只是没有主家的令下,谁也不敢放下锄头去看热闹。 小曦眉间淡淡的悲伤,极小声道,“弟弟。” 虽是极小声,林蕙可是她亲娘,自己闺女说什么,她还是听得到的。 弟弟? 她肚子都还没显怀,哪来的弟弟?事情怎么有点诡异起来了? 放下手头的活计,带着闺女到一旁的木桶里舀了瓢水净手。洗好后大手拉小手,“走,我们去瞧瞧。” 这一片农田都是她的,四周这几年也新起了不少房屋,大多是前两年的流民。也有在作坊做工,攒了银钱建了屋舍的。 大大小小的也有好几十栋房屋,也逐渐形成了一条街道。 穿过农田,就有一条三尺宽的小道,小道一旁都是屋舍,再往后还有两排这样的房屋。 一排差不多十来户,出事的就是第一排第一家,这家人她记得。 不是逃荒来的,曾经的女主人在她作坊里上工,起初一家三口什么都没有,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 全靠女人在作坊里挣钱回来,慢慢的日子好了也在这里买了小小一块地,建了个三间的木屋。 都说时间和距离可以冲淡一切,女人每日早出晚归,拿回家的银子是越来越多,可与男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淡。 一来二去,男人拿着她的钱去勾搭别的女人,可惜在这里没有出轨一说,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 女人做不来那二女侍一夫之事,果断和离,因是儿子,男方也是绝不让她带走的。无法她们立了字据,待儿子成家后,这宅子也是他的。 哪曾想,半年前还好好的儿子,却是突然就没了。 和离至今,差不多半年,她因为厌恶男人,从未来看过儿子一回。 今日都是原来的邻里悄悄去告诉她,说她儿子没了,当娘的,怎么也得来瞧一眼的。 待她到时,小小的人儿,躺在地上,浑身瘦得皮包骨头。任她怎么叫喊都没有一声回应,瞬时,哀嚎声,叫骂声混杂开来。 是以,林蕙她们才听到了刚才的动静。 见是林蕙来,人群自发的让开了一条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林庄主来了。”嚎的不嚎了,骂的也不骂了。 一瞬间,安静得针掉下来都能听见。 原本因为王大牛不让,大家都在门槛外看热闹,此刻林蕙来了,也有不少人趁机溜进堂屋。 “梅娘。” “呜哇…庄主呀…”被叫梅娘的正是这屋子曾经的女主人。 此时的她已经哭得快上气不接下气了,林蕙的到来无疑给她添了底气,哭得更夸张了。 入眼便是一个满脸乌青的小男娃娃,显然已经没有活人气了,躺在冰冷的地上。看不出年岁,因为实在是太瘦太矮小了。 孩子的亲爹和后娘已经在往后靠,生怕林蕙注意到他们,面对一身正气的林庄主,做了亏心事的人,总会无故的惧怕。 林蕙还记得孩子她第一回见到时,是梅娘求她帮她和离。她跟梅娘来到这里,那时候的他,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脑袋,可招人稀罕了。 梅娘叫他喊人,也不喊,就瞧着她笑。最后还壮着胆子,站到她身旁,仿佛她们就是一对母子。 不过短短半年,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 心口顿然一疼,蹲下身,把人从地上抱起来,放到床上去。 这一抱,脚踝处一圈圈的勒痕显露了出来。 “王大牛!”林蕙怒火中烧。 被点名的王大牛惊得一个哆嗦,面上却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来,“林庄主,叫小人做甚?” “做甚?” “你来看看,这是什么?”林蕙指着男娃娃脚踝处的伤痕问道。 不是林蕙要在这里当官断官司,而是现下律法并没有明文的关于父母虐待孩子的判定,即使报官,也不知最终如何。 “我怎么晓得?”王大牛脸不红心不跳呢。 看热闹的邻里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就是说嘛,我就住王大牛家隔壁,他和他前婆娘和离。没几天就听着孩子哭,我还来问过一次,孩子后娘说没得事,娃儿想亲娘了,过几天就好了。 果然没几天,孩子就不哭了,只是我再没瞧过娃儿了。”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才多久,看把孩子瘦的,造孽啊这是!”一个大娘一边说一边抹眼泪。 “可不,这孩子说不得就是生生饿死的呢!” “说来说去,这孩子,命苦啊。”一位较年长的人叹气道。 是真的命苦,小小年纪便被亲爹和继母虐待致死。 “你不晓得,胡桂花大白天也把门关着呢,我悄悄瞧着过一回,这娃儿就是被她们用粗麻绳绑在桌脚上呢。” 这样一来,孩子脚上的绑痕也说得通了。 胡桂花就是那个后娘,刚才还无比嚣张的与梅娘对骂,现在也只能隐在人群中。只是不知谁推了她一把,一个踉跄,差点摔到林蕙身上。 林蕙下意识一掌,就把她推出去很远。没人接住她,都是赶忙替她让道的,这下好了,一个后仰,直往门槛外后翻了出去。 立时摔了个四仰八叉,“啊!” 更没人拉她,大家想笑还来不及呢,这般丧良心的,再摔她几次都是活该! 说起来,林蕙并非有意的,就是一个习惯的自我保护动作。 胡桂花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屁都不敢蹦一个。不是不能,是不敢,她是真的惧怕林蕙,当初林蕙帮梅娘与王大牛和离时她就见识过了。 要是晓得今日还会再惹来林蕙,说什么她也不让王小柱死这么早。 心里也早把那个给梅娘报信的邻居骂了一百遍,真是哪个天杀的,砍脑壳的! 第135章 你会带走我吗 若不是王小柱还冰凉凉的躺着,一屋子看热闹的早就笑出声了,王大牛啊胡桂花,真是该啊! 两口子平日个和邻里也处得不好,现如今就是墙倒众人推,不,她们连墙都算不上,顶多只能算根草! 这时,人群中的年长者发话了,“林庄主,依您看,这事要如何?” 这一带住的都是些散户,十户八姓,没有宗族,自然也不会有管事的长老。 众人也没想过要去报官,大多是些外来户,没有根基,又都是平头百姓。一来这算是人家事,二来是无故惧怕官老爷,再是梅娘自己也没有报官的打算。 有时候,正义过了头就是莽撞了。 家里也多多少少都有人在作坊做工,大小受过林庄主的恩惠,在他们心里,林庄主就是这一片的天。 有她在,报不报官都是一样的。今日既然林庄主到这来了,大家也是望她能主持公道的。 只是林蕙要如何? 无凭无据的,她能如何? 父令子死,外人除了谴责两句,还能如何? 思考片刻道,“梅娘,把这孩子好生葬了罢。王大牛,胡桂花,这宅子既然是梅娘留给小柱的,如今他已去,按理你俩再无权居住。” 固然偿不了命,也得为小柱做点什么。 按照乡俗,这么小的孩子,夭折了是不能照成人一般下葬的,不过小土包还是可以有一个的。 王大牛辩驳道,“这房子也不再是梅娘的。” 年轻时,娘老子也没为他留下几个家业,连蒙带坑的娶了个好媳妇,本就是没有什么的人,再没了住处,会变讨饭的。 他不能变讨饭的! “王大牛,你脸皮尺把厚!”一汉子高声道。 梅娘杀了王大牛的心都有,强忍恨意,“白纸黑字写着呢!自古都是子承父业,你虐待亲儿,如今还要霸着儿子的东西不放,王大牛,你皮脸不要了?” 林蕙遇见过各式各样的人,王大牛在她看来,连个小角色都算不上。 任何多余的蹦跶,在她眼里都是跳梁小丑。 王大牛虽是心里惧怕,脸上却是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欠揍样,甚至还要在梅娘心口扎两刀,“死婆娘你莫胡说,和离半年你一分银子都不给我们,自然是吃糠咽菜,瞧瞧,瞧瞧,老子自个都饿瘦了!” 这话是实话,如今的王大牛,已是腮无二两肉,一副穷酸样。 细细观察,家里各式各样的物件也变卖得差不多了,屋子里除了一张破桌椅,啥都没有。 还与梅娘在一起时,王大牛就是个闲汉,和离后,胡桂花也是个好吃懒做的。便是林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允许她到山庄做零活,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 日子不消说,自然是越过越差。 梅娘真是没忍住上手挠他,林蕙拉住了她,“无妨,梅娘,地契可还在你手里?” 当初买这块地建房的时候,地契上写的就只有梅娘的名,即使后来和离,也只是立了一张由小柱成年后继承的字据。 梅娘不明所以,她不识得几个字,地契也没认真看过。反正地是林蕙卖给她的,因为信任,也没怀疑过什么。 “在的在的。” “地契上自始至终都只写了你一个的名。”林蕙解释道。 对于林蕙来说,地契上只写一个女人的名,小事一桩。 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却要靠其妻辛苦做工来养活,她不得不替人多个心眼。 “小柱啊,娘的小柱啊…”梅娘又没忍住哭,泪珠子滴成了串。 满堂的人都不是傻子,对于地契上只写了一个人的名还是晓得的,那不就是说,王大牛从今往后都不能住这里了吗? 啧啧啧,就说王大牛早晚有这一天的。 不过看梅娘的眼神也变了些许,说来说去,最可怜的还是王小柱,这么大点娃娃,竟然活活给饿死了。 小柱啊,下辈子可别投胎到这种人家了呀。 胡桂花和王大牛当即傻了眼,怎么会这样? “王大牛,你害我好苦啊!”胡桂花嚎啕大哭道。 王大牛也不是吃素的,“下贱胚子,是你当初爬老子的床在先,现在却说我害你?” 对于吃瓜这种事,向来不缺观众,大家纷纷竖起耳朵。 “呸,还不是你哄我,说你那婆娘可能挣银子了,我跟了你只管吃香的,穿好的,还要多给你生几个大胖儿子。 结果呢?香的没见着,好的没穿着,还吃了上顿没下顿,我早就悔了,悔了啊…” “你这个烂婆娘,爬我床哄我说你是个黄花大闺女,哪知却是个被人不要的弃妇!” 众人哗然。 两人你来我往的,骂得好不难听。 林蕙也见两人越说越离谱,使人把两人拉出去,丢在了小道上,众人也陆陆续续的散去。 跟来的栓柱帮着梅娘把王小柱的尸体带上山,起了个土坑,埋了。 一家三口手牵着手往回走,一路上,娘俩继续在说今日之事。 林蕙从不避讳女儿见识人性的丑陋,人间很美好,但也很污浊。 “娘亲,假若有一天你和爹爹和离,你会带走我吗?” “会!娘亲永远不会丢下你!” 元毅,“…” 和离? 想都别想! “小曦莫胡说,爹爹也永远不会和娘亲和离的。” “那用休的?”林蕙侃道。 “娘子,你又调皮了。” 她想起那会小曦脱口而出的两个字,“小曦,你为什么突然说弟弟呢?你见到他了吗?”都说小孩子能见到大人看不见的,她本也是为了探个究竟才去多管闲事的。 “娘亲,没有哦,没有见到弟弟。” 那为何? “不晓得,就是这里疼,我就那么喊了一声。”小曦指着自己心口说道。 林蕙安抚的摸摸女儿的小手,温声道,“若真有灵,那就让他投胎到我肚子里来,娘亲,爹爹,小曦一起疼他,护他可好?” 至亲之人,永远知道你在说什么,父女俩异口同声道,“好!” 身后跟着的一团黑影,听了这话,围着她的肚子转了两圈。 第136章 想学武否 走着走着。 突然。 “叮!” 脑袋里响起林二狗的提示音。 “宿主,手雷任务已基本完成!” 随即,它把一颗木柄手榴弹呈现给她过目。 古人对炸药的运用早有先例,早前战乱时,便有人用火药做成各种形状的火器来杀敌灭马。 至于手榴弹,不仅体积小,质量小,又携带,使用都方便。 木柄制的又因其对制造工艺要求相对不高,不论从那方面看,都是目前最适宜制造的。 “共有多少枚?” “两百枚。” 与她预想的差不离,“行,你先替我屯着。”她并不怀疑,林二狗给她制出的是否是哑雷。 即便怀疑也没用,手雷怎么着也是兵器,无论何时,私制兵器都是重罪。 一时半会也没有试的机会。她倒是想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涧试试,又怕一个响雷把肚子里这小东西蹦坏了。 完了最后生个聋的,傻的,那不还是磋磨自己个? … “蕙姨,姨父,曦妹妹。” 钟离毓,钟离淑兄妹下学回来,没见到人便一直在她们院门处等着。 来到山庄后,兄妹俩一直都是与他们同吃同住一院。 这两孩子过完年就被林蕙送去了学堂,学堂自然不是善堂里的,而是山庄自己的私塾。 零零总总也没几个学子,第一批学子是何显与小鱼,柳潇潇来了后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现如今终于有五个人了。 何显每日何扬会来接他,柳潇潇和小鱼不用说,他们都还有家人。唯有兄妹俩,只有林蕙一家可亲近。 “久等了?” 钟离淑乖巧摇头道,“没有,淑儿和哥哥哥也才下学。”说着便来拉小曦的手。 姊妹俩手牵着手往里走,钟离毓跟在后面替她们提起挂在门槛上的裙摆,“两位妹妹,莫走快了。” 晚饭过后,是日常的考教功课,林蕙把闺女强摁在凳子上,“好闺女,来来,我们一起感受一下智慧的熏陶哈!” 多读书永远都是有用的,无奈自己水平有限,大多时候她就是在旁听,也不插言。 实在是没有说话的底气,读书人的事,你多嘴就是多余。 也就是上辈子生的时代好,若不然,她就妥妥一文盲。 功课考教过后,林蕙问起兄妹俩,“毓儿,淑儿,想学武否?” 他们的年纪,正是学武的好时候。 钟离毓和钟离淑互相看了一眼,“行吗?” “只要你们有意,自然是行的。” 有意吗? 自然是有意的! 只是,学武可不比念书省银子,作为钟离家的人,她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她们什么都明白,短短几个月,兄妹俩一应吃穿用度都和小曦相差无几,管她们吃穿住还送去念书,已经是常人所不能做到的。 她们不能奢求再多了,林庄主从来都不欠他们,不过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承诺。这世上每天都有许多人许下承诺,能如诺的不过千万分之一,她们本已是幸运至极。 到底还是两个孩子,不知道该如何对答,只是沉默。 林蕙语重心长道,“练武不仅可以强健身体,还能自保。蕙姨护不了你们一辈子,你们终归还是得靠自己。” 没有谁能护谁一辈子,靠人永远不如先靠己。 钟离毓想到自己爹娘,“爹娘若是会武功,是不是就不会…” 林蕙的本意是想着如今世道险恶,练家子逃命总比常人跑得快些罢,就连她自己都不敢想,也许哪一天日子又一夜回到从前。 “这很难说,不过若是他们会武,兴许的确还活着。” 她自桌上拿起无名牌,郑重的递给钟离毓,“昔日余广招商友,汝父母不远千里前来,并捐献善银千两。余有感并赠其无名牌,意即他日若有难,余也还有力,一切人情尽可提,只要余做得到。 如今虽是世道艰难,还是少不了你们兄妹那口吃的。这牌子你们好生收着,待到成人之日,再归还于我。” 她这话说得很明白了,无名牌在一日,她就会养她们一日,兄妹俩成人之后,就全凭造化了。 兄妹齐齐跪下给夫妻俩磕头,“承蒙两位庄主不弃之恩,钟离毓,钟离淑,以后余生上孝蕙姨,姨父,永护曦妹妹左右。” 这是她们能想到最好的报答了,经此一誓,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元曦的左膀右臂,也为她的大业立下了汗马功劳。 “快起来,地上凉。” 元毅把俩孩子拉起来,“先就这么定了,过几日与你蕙姨寻好了师父,再安排你们拜师。” 说完便带着钟离毓去了他的卧间。刚来的时候兄妹俩是与余安同住的,到底钟离淑是个女娃娃,他也只是叫了一个小丫鬟陪她。 起初小姑娘总是做噩梦,整宿整宿的惊哭。余安和林蕙说了以后,她去找李淳真求了安魂符,只短暂的管用了几日。 又令郎中调制了安神香,仍是无用。 无奈,林蕙把钟离淑叫来与她们娘俩同住,说来也怪,自与林蕙同榻而眠后,小姑娘竟然不怎么做噩梦了。 理由也是让人哭笑不得,李淳真说是因为林蕙煞气重,神鬼靠近都要顾忌三分。 “难道不是因为我值得信赖?” 李淳真向来好脾气,“庄主说是就是。” 元毅心里就憋闷了,娘子才香了没几夜,又被一个小姑娘抢了去,怎么都不是滋味。 一个大人总也不能和小女娃置气,就不想说话,是以,钟离淑对这个所谓姨父是莫名惧怕。 总觉得姨父表面的和煦下,藏着对她的不耐。可又想不明白是为什么,以至于面对元毅时,她总是习惯性闪躲。 为此林蕙又把元毅好一番哄,让他莫要跟个小女娃吃醋,她会觉得好笑的。 翌日。 “夫君,是给她们请个普通练家子还是找如风他们说说?” 绝顶高手都是有个性的,山庄花大笔大笔的银子养那几个,估摸着都是不轻易收徒的。 “先问问如风他们几个,不行再请外面的师傅。” 也只能如此了。 第137章 师傅 冷如风的院子里,柳潇潇正向他请教功夫。 “冷叔好。” “你要是叫我姑父,我会更好。”冷如风也是老脸不要了。 柳潇潇瞪大眼睛,连忙捂住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又着了冷如风的道。上回被柳明月揍的回忆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想再被揍一次。 冷如风乏趣道,“你这小子,真没劲,我逗你呢。” “呵呵。”柳潇潇讪笑。 冷叔你这可一点都不好笑,他可不敢瞎喊谁姑父,小姑知道了,能给他打个半死! 叔侄俩正切磋之时,准确的说是柳潇潇被冷如风单方面揍。 柳潇潇心里真是欲哭无泪,他怎么这么命苦啊,每天都要被小姑催着来领揍。可怜的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这冷叔,嘴上说着叫他姑父,下起手来却是一点不手软。 “冷叔叔,柳家哥哥。”一道好听的童音响起。 只见一半人高女童,梳着简单的发髻,虽是未着任何头饰,却肤白似雪。走起路来飞快,夫妻俩都差点追不上她。 “看看是谁来了?是我们的小曦啊。”冷如风高兴道。 他这一高兴,柳潇潇也终于短暂的脱离了魔爪。 只是这高兴还没一会,见到身后跟来的两人,一瞬间就没好脸色了。 这第一高手想收个徒弟,就是因为面前的两人,迟迟未能如愿。也太不把我们这第一高手当回事了,怎的,第一高手是摆设不成? 那可不就是摆设,除了去救援过一次柳家,他十天有九天都在闲得长蘑菇。揍柳潇潇是唯一的乐趣了。 林蕙温声道,“潇潇,带曦妹妹去外面玩一会好吗?”都还未到男女大防的年纪,她是不反对女儿和大点的哥哥一起玩儿的。 柳潇潇听得她的话,“走,小曦妹妹,我们去那边玩。” 小家伙走后,林蕙关心道,“冷大侠近来可舒心?院里可还有要添置的?尽管提出来,我一会就派人去办。” 冷如风淡淡道,“那倒不用。” 即使闲得发慌,什么也不做,林蕙也从未少他们吃穿用度。 “后山的桃花开得正烈,不知明日冷大侠可得空?”元毅又约他赏花。 “我哪日不得空?”冷如风一副看傻子的样子,整个山庄,除了你两口子,谁不是闲得发慌? 又是一番嘘寒问暖后,终于进入正题,元毅试探着问道,“冷大侠如今还会收徒么?” 冷如风曾明确的表示过,想收小曦为徒弟,只是弯刀双煞也有那意思,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太让人难以抉择了。 林蕙索性待小曦四岁以后,由她自己做决定,想拜谁就拜谁。 “什么叫还会不会收徒,明明一个徒弟都没有。”冷如风那张嘴,刺起人来,管你是谁都毫不留情。 元毅要真计较起来,也不是吃素的,“冷大侠不是想收徒得紧吗?” “你们同意把小曦拜我门下了?”一刹那,他眼睛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林蕙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大侠可还记得,去岁末,我安弟自沧州带回来的两个钟离遗孤。” “你不会是想她们拜在我门下?” 她这才点头道,“是,不知大侠有什么条件。” 冷如风佯装思考,半晌过后,“你们晓得冷某想要什么的。”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收元曦为徒,毕竟他想这事已很久了。 林蕙想也没想,“可以,钟离家的两个孩子与小曦往后就拜托大侠了。”并恭敬的向冷如风拜了一拜。 “啧啧,为了两个托孤的孩子,你也是真舍得。”冷如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小曦就是天生练武的料子,根骨佳又心智好,他是真舍不得这苗子在别人手里浪费了。 为了两个也许养不熟的孩子,他不理解,山庄里养的高手也不止他一个,林庄主却偏偏要先过问他,“为何?” 林蕙笑道,“当然是为了以后少埋怨。” 老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是可以应付着养大两兄妹,这也应付,那也应付,人长大了又如何?人心都是肉长的,她若不够尽心,又何求别人不当白眼狼。 冷如风摆摆手,大笑着去找他亲亲徒弟,“好徒儿,快来叫声师傅听听。”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别忘了明日的赏花,记得约上柳家。” 看着走远的冷如风,林蕙面露愁容,鸢娘那可怎么交待。 “娘子,无碍的,你与鸢娘是密友,好生跟她说,她能想通透的。” “唉,这事整的。” 自冷如风处回去的路上,小曦问,“娘,以后我要有师傅了?” “是啊,你不是想学武,娘和爹给你找了个师傅,开心吗?” “自然。” 前日柳潇潇在她与小鱼面前耍剑,可威风了,等她也学了剑术,定然比他们都威风。 … “鸢娘,我对不住你。”林蕙拉着鸢娘的手情真意切道。 鸢娘是个直肠子,“有何对不住的,庄主本也没有事先答应谁。话说回来,小曦拜在冷大侠门下,比拜我门下好。”虽是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冷如风的功夫,比她们的高,还不止一星半点。 “劳你会想。” “庄主晓得的,我这一辈子,也没个一儿半女,小曦我是当亲闺女疼的。我们这做长辈的,不都是想孩子好,什么是对她好的,我这心里可是清楚的呢。” 林蕙宽慰道,“小曦有你这个干娘,是她的福气,以后让她好生孝敬你。” 鸢娘不赞同,“要说福气,我们夫妻才是有福气,闯江湖漂泊半生,是庄主给了我们一个安稳。” 干她们这一行的,殊不知有多少同行,没有来日方长。 “莫说那么多了,明日桃花正开得好,这天气也好,我们一起赏花去。” “行嘞。” 这厢元毅在和李淳真问日子,李淳真择了几个日子给他回去和林蕙商议,两口子最终定了一个五日后的吉日。总得留点日子准备拜师礼,且这一回是三份。 一切敲定后,又连忙去约柳家赏花。 第138章 切磋一二 山庄山脚至山顶,有一条石板路。道路两旁是成片的李子树,柑橘,以及桃子树,栽种的桃树虽是晚熟品种,如今花期也快结束了,今日正好赶在春的尾巴上。 除了种有李子,桃子等果树,还有一片柏树林,是林蕙一棵棵亲手种下,待长成了给小曦打嫁妆的。 半山腰有一处凉亭,这天气走一会就热得发汗,行至凉亭处,众人开始停座歇息。 桌凳都是现成的,以前山庄游客多的时候,石板路上,凉亭里到处是人。只是今朝不复往昔,放眼望去,他们是漫山中仅有的游客。 这桌子板凳长时间没有人坐,坏得可快了,这不,有好几条长凳都脆了。轻轻一碰,就断了。 都不是那娇气之人,各自寻了几条还算牢靠的板凳,简单的掸去灰尘就能坐了。 已有丫鬟把桌子收拾妥当,将带来的各式各样小吃往上一摆,再泡上一壶茶水,倒有几分那意味了。 一路上,冷如风眼睛就没从柳明月身上离开过,而柳明月视线却一直跟着陈三爷在转,真是他看她,她看他。 林蕙心里感叹,这应该算是三角恋,爱情啊,真是折磨人呐!也幸得她没有吃到多少爱情的苦。 “嘿呀,想不到啊,想不到,冷如风,你也有这一天啊。”心里忍不住笑开了花。 嘴角也抑制不住的上扬,她一副含笑吃瓜的可爱模样,不经意间也乱了别人的心弦。元毅与陈三爷看向她的时候都不自觉看了一眼对方,又都很默契的沉默不言。 “娘,你笑什么?”元曦好奇的问道。 小小的她明白不了,大家都没有讲好笑的事,娘怎么就笑了呢? “笑好笑的人和事。”林蕙解释道。 “什么是好笑的人和事?”元曦在她怀里,偏着脑袋。 林蕙揉揉她的脑袋,“好闺女,有时候,不必刨根问底。” 小丫头嘟囔道,“好。” 元毅宠溺的瞧着她,“你呀。” “不好笑吗?”她反问。 他抿了一口茶,“娘子若觉好笑,自然就是好笑的。” 这世上,如果能有人知道她在笑什么,大抵也只有元毅了,也唯有他。 文人墨客赏花与之相伴的是诗词歌赋,一群时常打打杀杀的人赏花,花没赏出个名堂,倒是先干起架了。 鸢娘心里一直记得柳明月当初说她们是走狗一事,“柳姑娘,今日兴头好,我们切磋一二如何?” 林蕙嘴里吃着辣味,眯着眼,切磋?干架啊? 那敢情好啊,她想看的! 柳明月架不住她那期待的样子,起身上前向鸢娘道,“请!” 弯刀双煞,听名就知道,就是两个使大弯刀的男女,行动自然也是一起的。 冷如风一看,二打一?不行! 他也连忙起来,“你们这二打一,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是那么个理,只是人本来也没有准备二挑一啊,鸢娘也是讲理的,“冷大侠多想了,我们原也是一对一的。” “那你站起来做甚?”冷如风没好气的问弯刀。 弯刀粗声粗气的,“婆娘站起来,你坐着?” 冷如风闹了个大红脸。 而柳明月已和鸢娘两人一齐走入桃林,找了块较宽阔又方便他们看到的地势。 冷如风又出言道,“双煞一直都是一体,这样,我和柳姑娘都是使剑的,正好我们一起,二打二更有看头不是。” 余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陈三爷自是什么都没说,林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好啊,今儿也让我们长长眼。” 既然她已发话,那还说什么,直接打起来! 柳明月和冷如风擅用兵器都是长剑,老实说,这刀与剑的碰撞,众人也都期待得很。 弯刀双煞的默契与配合不消说,攻与守步调都是出奇的一致,这场切磋,更有看头的是柳明月与冷如风。 两人虽是头一回打配合,一招一式都难得的默契。 不过几十回合,树上的花就凋零得差不多了。所谓高手过招,出口气都能震落点东西,遭殃的自然是周遭的花花草草。 唯一有收获的,大概是几个小的真切的开了一回眼,整齐划一的拍巴掌,“哇,哇,哇!”一个个的嘴巴都能塞下鸡蛋了。 “承让!” 切磋最有意思的就是点到为止,林蕙她们看到的,弯刀双煞那粗气喘的,明显冷如风和柳明月更胜一筹。但她也不能直说,“小曦,谁赢了?” 小丫头虽然看得很激动,还是无比认真的说道,“娘,小曦不知,只是师傅和干娘都很厉害!” “你这小丫头,都跟谁学的?”倒是水端得挺平的。 “不是这样吗?”元曦别看她小,心里可是门清的。一边是干娘,一边是师傅,她能说谁输谁赢吗?当然是不能! 到底还是个孩子,她也看不懂谁输谁赢,就是看个热闹。 今日冷如风不仅是赚足了吆喝,还博了心上人一笑,心里别提多美滋了。 柳明月亦脸红到了耳根,不是不愿瞧他,是不敢。她也是个俗人,那么俊美的人,于自己来说,多看一眼都是罪过。 她不允许也不能接受自己是个那么容易变心又爱美色的女人。 偏偏今天两人还一起配合比武切磋,老天,要不要那么折磨人。 日渐西山下,才缓缓归矣。 下坡路比上坡路好走,不多时,就各回了各屋,如今陈三爷与他的人住一独栋宅院,柳家也住一独栋。 金场救回来那些人,包括周勇等人,都在被三爷的人秘密训练。 林蕙自是从不好奇这等事的,三爷能给她知道的,她就长长见识。就连她自己也有留一手,空间里的那些东西,至始至终,她都没打算要敬献。 冷如风恋恋不舍的目送柳明月归家,回首时,柳明月盯着他的背影独自出神。 林蕙就见不得这些痴男怨女的戏码,索性眼不见为净,牵着闺女走快点。真怕自己一个控制不住,就要去替人表白了。 “娘子哎,等等为夫。” 第139章 求上门的余家人 初一。 清晨的阳光洋洋洒洒的映在青石板上,晨练后,林蕙吃过早食领着小曦去核查账簿。 脚才迈出大门便看到前方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女人看样子也相仿。穿着俱是最普通的粗布麻衣,脸上也是布满了岁月和劳作的痕迹。 男人见到林蕙,当即磕磕巴巴道,“小人…小人余家老二余福见过林庄主…”说话的同时腰已经弯到不能再弯了。 身旁的女人倒是一言不发,就是苦丧着个脸,男人如何她便跟着照做。 余家?莫非? “余安是你何人?” 男人怯怯答道,“余安乃是我侄子,小人是他二伯。” 林蕙没有说话,只是示意门房,“去把安公子叫来。” 门房得了令很快就去把余安找了来,余福看着如今的余安根本不敢认,这通身贵气的年轻公子是当年瘦瘦小小的小安? 想到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再想到余安曾经是因那见不得光的身份,才得了这般造化,不得不感慨一切都是命。不过小安这孩子,打小就懂事也机灵,他有如今,也是他的福份。 也不怪他如此想,余安这些年跟着林蕙吃得好,穿得好,住得也好,长得也是越发的俊俏,放眼满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公子哥,都不晓得被多少姑娘惦记着。 看着眼前的夫妻,余安既陌生又熟悉,想当初还在余家时,二伯他们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只他们日子也不好过,给的温暖有限。即便如此,那也是他在余家仅有的温暖了。 “二伯,二伯娘。” “哎!”余福有些许惊喜,他以为,小安不愿理会他们的。 作为亲人,林蕙是了解余安的,从他的表现她已看出,小安并不厌恶余福夫妇,当即道,“小安,先把叔和婶子请进屋。” 余福夫妇小心翼翼的跟在姐弟俩身后,一路上眼睛都不敢乱动,心里却是起了无数次波澜。 这枫阳城里最富的人家,原来长这样啊! 想到他们兴许还未用过早食,林蕙安排厨房的人先准备两份早食到客院。 姐弟俩在夫妇俩用早食间闲聊,余安问道,“姐夫出去了?” “一早便去查账了。”当然,他查的账仅他的产业,每逢初一和十五都是两口子各自查名下产业账册的时候。 “最近城中有什么稀奇事么?”林蕙问道。 “倒是有一件事,李家小儿子听说是看中了一个姑娘,哪知那姑娘本有如意之人,强抢不成便想把那姑娘污了,正好被来找姑娘的意中人来瞧见,年轻人气盛,给那李家小儿子一顿捶。” “哦?那后来呢?” “后来那男子也被李家的家丁打得奄奄一息,隔天还把他送进了大牢。” “算不得稀奇事。” “是,确是算不上什么稀奇事。” 他们都明白,这世界弱肉强食,恃强凌弱本就是常有的事,在看不见的地方,埋藏了无数罪恶。 再想到求上门的余家人,“那李家与姑娘的意中人可是?” “大姐想得没差。” 世上之事就是如此巧,那李家便是李翠的娘家,而那被打的年轻男子也不是别人,正是余福的儿子。 要认真说起来,在血缘上余安反而与余家人无半点关系,倒是李家,见他如今出息了,三番五次的来认亲,只是都被他回绝了。 他觉着李家真是无比可笑,当年不认他的也是他们,害他娘悲剧的一半因也是他们,如今别人施了肥,结了好果,看着诱人,就想来摘现成的果实,哪有那么好的事? 年少时不知事,越长大想到他那尚在沧州辛苦劳役的亲娘李翠,他就越恨! 好在他是幸运的,他遇见了林蕙,因她与钟离家的关系,到底是知晓了李翠服役的具体地方,也关照了许多。他想,总有一天,他会把她接回来的。 外厢用饭的两人,听到她们的对话,嘴里的饭菜都不香了,扑通一声就给跪下了。 余老二婆娘一边磕头一边哭,眼泪串线似的往下掉,“小安,求求你,求求你看在小时候伯娘奶你的份上,救救我儿…”。 余安还尚在襁褓时,李翠就没奶,刚巧余老二婆娘也才生她儿子不久,生过孩子的都晓得,前几个月大多数人的奶水都是很丰足的,她便把余安抱过去一起奶,一直奶到半岁多。 这事她从未提起过,余安倒是听李翠说过,让他要记着二伯娘的恩情。 余福接着道,“小安,当年的事,别怪二伯,二伯家也穷,后来我也曾去找过你的,只是那时元大人说已有人家收留你了,也偷偷的去看过,林庄主她们一家都是好人,我想,跟着她总比跟着我们吃苦受累好。” 余家不认余安这事,其实大多是余老太的原因,那时余老太还在人世,老人家顽固又强势,不仅不认孩子,还一口一个杂种的骂了好久。 自她过世以后,余安在城中偶有遇到大伯和二伯家人,都是喊人的,只是没有深交罢了。 “二伯,二伯娘,快快请起,侄儿当不得你们这跪,太折煞我和大姐了。”余安说着忙把人拉起来,老话说,长辈跪小辈是要折寿的。 “林庄主,对不住,我们也是心急,乱了分寸。”夫妻俩歉意道。 林蕙吩咐道,“无妨,小安,你先陪余叔和婶子走一趟县衙,再找知县大人问明案情,酌情帮忙罢。” 余福父妇有点不敢置信,他们原本也只是来碰碰运气,最坏的打算是连门都不得进的,没成想,是这般结果。 已不知如何道谢好了,还是林蕙催促道,“快去,去晚一分,孩子就多受一分罪。” “哎,好!好!”说完跌跌撞撞的跟着余安去了县衙。 第140章 余良之殇 什么? 余良死了? 裴知县手不自觉的轻抖了一下,略带愧色的看向面前的余安,“安公子,这…” 一旁的二伯娘听闻此噩耗,两眼一翻,直直晕了过去,余福也震惊得很,只觉得天塌了,精气神一刹间便去了大半。 余安暂压住心中惊鄂,问道,“知县大人可否带我去一趟?” 裴知县点点头,“且随本官去罢。”说完便领着余安往牢狱方向去,余福夫妻俩这样子自然去不了了,只得点了两衙役先看着点。 “安公子,本官是知晓那余良与你的干系的,虽是李家小儿强抢民女,可确实也是那余良先动手打了人。 昨日李家前来报案,本官只先把余良收监,容后再审,且看他伤情严重,已派郎中为他医治,这本不应该啊!” 裴知县只觉脑瓜子嗡嗡的,他是晓得余良和余安都姓余,当初在查林蕙底细时,也顺道把余安的身世捋了捋。 可这李家既然报了案,他也得受理不是,虽说李家如今势力比不上林家后起之富,怎么的烂船也还有三斤钉,李家在这枫阳还是有几分底势在的。 原只是想着林庄主没有插手,就先只把余良收监,容后再把李家小儿一起查审,走个折中的判了,不曾想,这案子还没判,人倒先没了,如今这林庄主又派余安前来,这可如何是好哇? 如今的裴知县,心中可唯林蕙马首是瞻,本也是想好好把这案子判个明白,唉… 两人不多时就到了牢房,余良的尸身都还未凉透,想来是刚咽气不久,此时正停在邢堂,等待仵作验尸。 余安轻轻的揭开附在余良脸上的殓布,确认死者就是余良无疑,看着余良了无生气的脸庞,他只觉心头隐隐作痛,更恨自己来得太迟。 很快,仵作便禀报道,“死者外伤十八处,五脏六腑皆有重创,是以内伤不治而亡。” 听到内伤不治而亡,裴知县略带怒气道,“郎中呢?”他明明已命郎中好生医治,怎的还会不治而亡? “大人明鉴,外伤易治,内伤难断,小人已竭全力而治。”郎中不慌不忙道。 余良伤势严重,他本就已尽了全力医治,只道是生死有命,就说那孩提,有的从那两层高的楼上摔下来也未有大碍,有的只是跌下榻便夭折而去,这命啊,它也分个该不该啊! 余安自是也明白内伤难断这个道理,只叹余良年纪轻轻就命数已尽,对李家更是深恶痛绝。 裴知县允了他们先把余良尸身带回去安葬,余家老两口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承受不住打击,纷纷病倒了。 余老二与他婆娘拧着裤腰带过日子,生了三个闺女才得了余良这一个儿子,本就是心头宝,乍然没了怎能叫人不伤怀。 余老大家与其则是截然相反,他家就儿子多,好在心眼也都不坏,一大家子人在余安的协助下,买了副上好棺材把余良葬了。 出殡那日,有一清瘦姑娘,身披白麻衣,说是余良的未亡人,其父母跟在身后,一边拉扯一遍咒骂,“你个背时姑娘,跟我回家,莫在这丢人现眼!” 姑娘红肿着双眼,声泪俱下,“爹,娘,女儿不孝,余良哥为我身死,我怎能做那不情不义之人? 我俩本约好死同椁,如今他先去了,余伯伯,伯娘还得有人照看,请允我代他尽孝跟前,百年后同棺而眠。” “糊涂东西,你在说些什么乱糟话,回家,跟我回家!” 余二伯娘强本就撑着一口气,经这么一闹,已是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的指着姑娘道,“你走,我不想看到你!你走!”那一个走字是用尽全力吼出来的。 姑娘仍是只哭,“伯娘…” 眼看着余二伯娘又要昏过去了,余安只得命人先带走姑娘,赶忙把殡出了才完。 余良已身死神消,再多的挽救皆已无力,此案案情明了,裴知县短短几天就给了公断。 李家小儿李简指使他人打人,致使余良死亡,判处牢役,强抢民女,虽未果,罚杖五十。至于那两个家丁,同李简罪处牢役。 余家原也没想要李简他们以命抵命,明白自己不过是升斗小民,斗不过他们的,初心也只是想救出儿子,什么牢役,什么杖责,没有了儿子还有何意义。 余家二伯娘在李简宣判那日,听了判以后,神魂尽失,跌跌撞撞的跑出人群,又一路仰天大笑,嘴里念念叨叨“不公,不公,这世道不公啊!!!” 待余父回过神来寻她时,枫阳河边站满了人,“余老二,还不快来,你婆娘跳河了!” 来不及惊愕,扒开人群,只见河中央有两人影在扑腾着,有人已经拿着竹竿往河中递去,众人拾柴火焰高,很快两人便被拉上了岸。 二伯娘本就身体虚弱,再跳河,呛了水,此刻已然昏迷,也不晓得还有几分进气。 那救人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当日余良出殡时的“未亡人”,幸得河边长大的,也是知晓一些呛水急救的,二伯娘回神过后,余家人速速把她带去了医馆,徒留姑娘在原地哑然。 河边众人也很快就散了,余安命带来的婢女领着姑娘先去更衣,一切妥当后,婢女把人带到他跟前,余安抬眼,只轻轻扫了一眼,“敢问姑娘芳名?” 姑娘是个懂礼数的,行礼后道,“回公子,小女子名周芳娘。” “嗯。”余安点头,意即晓得了,随后便把人打发走了。 “红儿,把周姑娘送回去。”红儿便是跟在他身边婢女的称。往常在山庄他是不需要婢女伺候的,只是这出来办事,难免有需要用到婢女的地方,是以,便叫了一个叫红儿的婢女跟着。 “周姑娘,这边请。”婢女道。 周芳娘原还想说什么,想了想终是咽回去了。 送走了周芳娘,余安则回了山庄,情之一事太复杂,他头疼,只想快点回去找大姐说道说道。 第141章 周家芳娘 “大姐,姐夫,我回来了。” 余安进家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林蕙和元毅。 “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余家的事了了?” 他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不晓得算不算了了。” “安弟,此话怎讲?” 小安这孩子,十七的年纪,二十七的气质,一直都稳成,脑子也够使,林蕙也是头一回听他这么拿不准话头。 伴随着茶杯放下的轻响,“想必大姐已听闻余良哥未亡人的事了。” 林蕙没有否认,无名山庄是相较远离枫阳城中心,自成一势,又不是与世隔绝,这城中新闻该知晓的还是要知道的,她林蕙又偏偏是最不缺情报工作者的。 “大约知晓一点,你当怎么看?”林蕙反问他。 “我已协余家安葬妥当良哥,大伯家三个堂哥,遵你的令,皆重新安置,即日便到作坊上工。” 此前林蕙对余家并无了解,此番经余良之事,余大伯家几个儿子表现还算不错,想来也坏不到哪去。 是以,能把一把就帮一把,于她而言,不过是微末小事。 至于余二伯家三个姑娘,皆已嫁人,有两个还嫁出了城,若有合适,自然也会帮一把的。 余安顿了顿,“就是那周姑娘如今执意要替良哥尽孝二伯伯与二伯娘跟前,倒也算好事一桩,良哥确因她而亡,可错不在她,人又尚且年轻,漫漫余生与孤寂为伴,属实无辜。再者人心难测,今日我若从中言和他们,他日有变故拉扯,我难辞其咎,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什么的好。” 林蕙很欣慰余安一如既往的稳成,“确是如此。” “小安你想得没差,余二伯家如今除了余良还有三个女儿,俗话说女婿当半儿,这三个女婿都抵一个多半个儿子了。即使今日各有打算他们接纳了周姑娘,替其尽孝,两老岁数也大了,百年之后,这女儿女婿若是排挤周姑娘,那周姑娘就是什么都不会得到。 且这周姑娘我们亦不了解,如若她不图什么,真有那日,必然年老色衰,再嫁亦难,最终只能孤苦伶仃,甚是可怜。再若她起了心思,招婿或再嫁,都是给二伯娘她们添伤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莫要牵扯的好,不过亦随缘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没有血缘,亦可生亲情。” 如你,如我。 “娘子说得对。”元毅一脸宠溺的看着林蕙,他家娘子并不是爱说教人的性子,今日也是难得听到她说这么多,别提有多喜欢了,他就爱听娘子说话。 “晓得了,我且静观其变,有些事,就交给时间罢。”余安这么些年都受林蕙教导,行事与想法许多时候也都受其影响,倒也不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不过就是心里不好受,想跟大姐说道说道。 林蕙向元毅夸赞道,“小安比起耀可教多了。” 这可是大实话,起耀那孩子,到底是亲生的,有恃无恐,一天天的,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寄人篱下的孩子,纵使长姐一样的疼爱他,依然活得小心翼翼。 “大姐,起耀很好。”余安温声道。 大姐也很好,真的很好,今生遇到你们,是吾之幸。 “好好好,你们都好,都是大姐的好弟弟。” 对了,还有一事。 “李家,你可有何安算?” 李老夫人前些日子给山庄递了拜帖,林蕙问了余安的意思,婉拒了。可架不住人总是找由头想要来认亲戚,本也一次都没搭理过,如若就这么一直晾着也好,现如今李简蹲了大狱,李家怕是不能就如此罢了。 李家现任家主是余安的外祖,古人成婚早,李老爷也不过年过半百,再者这些当老爷的,整日只吃喝玩乐,面相也比同龄人年轻些许。 余安脸涨得通红,“深恶痛绝!” 林蕙见状劝慰道,“大姐晓得你的苦楚,但莫将他人过错,加诸自身,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是非,暂且不用理会。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自有报应。” “至于那周家芳娘,你若真不晓得如何安算,你且调查一番后,若无不可,聘其去善堂帮忙。” “行。” 李家。 李简作为李老爷的大孙孙,早有浑名在外,仗着家里有几分势便无法无天,平日里被他欺压的不在少数,如今可算是碰到硬的了,他落了大狱一事,在枫阳城百姓看来,可真真是大快人心。 甚至连家里下人都有言语,“本就是个祸害,早该进去了。” 李老爷本就心里窝火,再听得这些言语,一上头,连打砸了几个上好的瓷杯,让这本就日渐式微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回过神后又是心疼得不行,家里好东西不多了,咋就没悠着点这破手呢? 心中又止不住感叹,“这枫阳城,到底是要没我李家地位了…” 无名山庄,翌日。 余安听着红儿的禀报,“周家芳娘,岁十七,乃周婆婆娘家小辈,两年前随其父母进城投奔周婆婆,后与余良相识。事发当日,在正街被李简看中,一路尾随至其家里,欲行不轨,后得余良相救。” 再后来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人呢?带来了吗?” 红儿点点头,“公子,人就在门外,可要唤进来?” “不用了,带她去善堂领份差,还有,跟她说,先谋事,后尽孝。” “是。”红儿退出门外。 “周芳娘,跟我去善堂。” “红儿姑娘,这?” 红儿扬着脸,圆圆的脸蛋,约莫十五六的年纪,笑起来还有虎牙,很是可爱,“我家公子说了,先谋事,后尽孝。” 周芳娘虽是不解,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红儿身后往善堂去。 “周姑娘还是不解吗?” “红儿姑娘,我…” “我家庄主和公子都是极好的人,他们叫你先谋事,意思是啊,有些孝道不能凭嘴说,你得先有份安身立命的差事,能挣着钱,能使家人吃好喝好,才能谈尽孝。” 周芳娘低垂着头,“红儿姑娘,我明白了…” 第141章 周家芳娘 “大姐,姐夫,我回来了。” 余安进家门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找林蕙和元毅。 “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余家的事了了?” 他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不晓得算不算了了。” “安弟,此话怎讲?” 小安这孩子,十七的年纪,二十七的气质,一直都稳成,脑子也够使,林蕙也是头一回听他这么拿不准话头。 伴随着茶杯放下的轻响,“想必大姐已听闻余良哥未亡人的事了。” 林蕙没有否认,无名山庄是相较远离枫阳城中心,自成一势,又不是与世隔绝,这城中新闻该知晓的还是要知道的,她林蕙又偏偏是最不缺情报工作者的。 “大约知晓一点,你当怎么看?”林蕙反问他。 “我已协余家安葬妥当良哥,大伯家三个堂哥,遵你的令,皆重新安置,即日便到作坊上工。” 此前林蕙对余家并无了解,此番经余良之事,余大伯家几个儿子表现还算不错,想来也坏不到哪去。 是以,能把一把就帮一把,于她而言,不过是微末小事。 至于余二伯家三个姑娘,皆已嫁人,有两个还嫁出了城,若有合适,自然也会帮一把的。 余安顿了顿,“就是那周姑娘如今执意要替良哥尽孝二伯伯与二伯娘跟前,倒也算好事一桩,良哥确因她而亡,可错不在她,人又尚且年轻,漫漫余生与孤寂为伴,属实无辜。再者人心难测,今日我若从中言和他们,他日有变故拉扯,我难辞其咎,与其如此,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做什么的好。” 林蕙很欣慰余安一如既往的稳成,“确是如此。” “小安你想得没差,余二伯家如今除了余良还有三个女儿,俗话说女婿当半儿,这三个女婿都抵一个多半个儿子了。即使今日各有打算他们接纳了周姑娘,替其尽孝,两老岁数也大了,百年之后,这女儿女婿若是排挤周姑娘,那周姑娘就是什么都不会得到。 且这周姑娘我们亦不了解,如若她不图什么,真有那日,必然年老色衰,再嫁亦难,最终只能孤苦伶仃,甚是可怜。再若她起了心思,招婿或再嫁,都是给二伯娘她们添伤心。 与其如此,倒不如一开始就莫要牵扯的好,不过亦随缘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没有血缘,亦可生亲情。” 如你,如我。 “娘子说得对。”元毅一脸宠溺的看着林蕙,他家娘子并不是爱说教人的性子,今日也是难得听到她说这么多,别提有多喜欢了,他就爱听娘子说话。 “晓得了,我且静观其变,有些事,就交给时间罢。”余安这么些年都受林蕙教导,行事与想法许多时候也都受其影响,倒也不是自己拿不定主意,不过就是心里不好受,想跟大姐说道说道。 林蕙向元毅夸赞道,“小安比起耀可教多了。” 这可是大实话,起耀那孩子,到底是亲生的,有恃无恐,一天天的,就是个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 寄人篱下的孩子,纵使长姐一样的疼爱他,依然活得小心翼翼。 “大姐,起耀很好。”余安温声道。 大姐也很好,真的很好,今生遇到你们,是吾之幸。 “好好好,你们都好,都是大姐的好弟弟。” 对了,还有一事。 “李家,你可有何安算?” 李老夫人前些日子给山庄递了拜帖,林蕙问了余安的意思,婉拒了。可架不住人总是找由头想要来认亲戚,本也一次都没搭理过,如若就这么一直晾着也好,现如今李简蹲了大狱,李家怕是不能就如此罢了。 李家现任家主是余安的外祖,古人成婚早,李老爷也不过年过半百,再者这些当老爷的,整日只吃喝玩乐,面相也比同龄人年轻些许。 余安脸涨得通红,“深恶痛绝!” 林蕙见状劝慰道,“大姐晓得你的苦楚,但莫将他人过错,加诸自身,只要他们不来招惹是非,暂且不用理会。人在做,天在看,因果自有报应。” “至于那周家芳娘,你若真不晓得如何安算,你且调查一番后,若无不可,聘其去善堂帮忙。” “行。” 李家。 李简作为李老爷的大孙孙,早有浑名在外,仗着家里有几分势便无法无天,平日里被他欺压的不在少数,如今可算是碰到硬的了,他落了大狱一事,在枫阳城百姓看来,可真真是大快人心。 甚至连家里下人都有言语,“本就是个祸害,早该进去了。” 李老爷本就心里窝火,再听得这些言语,一上头,连打砸了几个上好的瓷杯,让这本就日渐式微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回过神后又是心疼得不行,家里好东西不多了,咋就没悠着点这破手呢? 心中又止不住感叹,“这枫阳城,到底是要没我李家地位了…” 无名山庄,翌日。 余安听着红儿的禀报,“周家芳娘,岁十七,乃周婆婆娘家小辈,两年前随其父母进城投奔周婆婆,后与余良相识。事发当日,在正街被李简看中,一路尾随至其家里,欲行不轨,后得余良相救。” 再后来的事,已是人尽皆知。 “人呢?带来了吗?” 红儿点点头,“公子,人就在门外,可要唤进来?” “不用了,带她去善堂领份差,还有,跟她说,先谋事,后尽孝。” “是。”红儿退出门外。 “周芳娘,跟我去善堂。” “红儿姑娘,这?” 红儿扬着脸,圆圆的脸蛋,约莫十五六的年纪,笑起来还有虎牙,很是可爱,“我家公子说了,先谋事,后尽孝。” 周芳娘虽是不解,但还是亦步亦趋的跟在红儿身后往善堂去。 “周姑娘还是不解吗?” “红儿姑娘,我…” “我家庄主和公子都是极好的人,他们叫你先谋事,意思是啊,有些孝道不能凭嘴说,你得先有份安身立命的差事,能挣着钱,能使家人吃好喝好,才能谈尽孝。” 周芳娘低垂着头,“红儿姑娘,我明白了…” 第142章 凡子 冬月,初一。 昨日日仄林蕙肚子便开始见红了,一直到今晨宫口才堪堪开了七指,饶是她铁打的,也早已疼得不行。 这妇人生产,只有宫口十指开全才能生出,产婆也别无它法,只得给她鼓劲,“夫人,快了,快了,再忍忍。” 元毅就更别说了,早已急得团团转,恨不能冲进去换他来生,想来都怨自己。若非自己失了节制,今日娘子又如何在里受罪。 直到午时过后,宫口才开全,虽是已生过一个孩子,可她仍学不会如何吸气呼气,该呼时不呼,只把她疼得死去活来。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产婆探了探,胎儿头都还没见着,这样下去恐是不妙。 脑子里把这大半生的经验全都飞速运转,正思量如何是好时,忽的回头一看,惊得她嗓子眼都差点堵住了。 此时的屋外天气也更加阴沉,甚有疾风骤起,一时间还有豺声吠叫,元毅终是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里屋门。 林蕙正痛之际,只觉身体乍然一轻,直冲床顶,下意识挣扎道,“不!”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道又拽着她往地上站定,此时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元毅颤抖着双手站在床前,愣是不敢有何动作。 他只觉心头冰凉刺骨,哀嘁又自肺腑而上,一口血腥上不来也下不去。 “王小柱!”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 “谁?” 呼~ 又是一阵阴风穿堂而过。 两个笼罩着一身乌黑之气的男人,带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娃子,旁边几尺处也有个战战兢兢的,正哆嗦着,不是王小柱又是谁? “王小柱,你本是早夭,死后不去阴府报道,已是孤魂野鬼,如今又强占他人往生道,该当魂飞魄散!” 小柱?阴府?往生? 原来这世上真有神神鬼鬼哩。 想来这两人当是阴差,只见其中一阴差魂勾一甩,勾子从王小柱嘴里勾破下巴,再那么一拽,王小柱便如一摊烂泥倾倒在地,好生不忍。 林蕙也不禁打了个哆嗦,试探着问道,“敢问阴差大哥,蕙今日也命绝如此吗?” 阴差一改刚才凶戾模样,好言好语道,“非也,林庄主命数自有天定,亦不归我等管辖。” 嘿,那要这么说的话。 “王小柱乃我亲口允诺,许他投胎于我,今日令我做那失信之人,蕙亦不能苟同。” 她最是不能容忍自己做失言之事。 阴差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他们带来的男娃,“这孩子天生将才,只是生不逢时,七岁随父兄上战场,不过十岁便英勇就义,阴府特令他托生于你肚中,许他来世不早夭,保一方苍生安宁。 王小柱一介凡子,怎可与其争抢?” 凡子怎么了? 凡子就不配? 王侯将相不过万里有一,这世间最多的就是凡夫俗子,也是这万万千千凡夫俗子,构成芸芸众生。 有人是巍峨高山,有人是参天大树,有人是平地小草,有人是涓涓溪流,不过是使命不同,于这天地来说,都缺一不可。 这孩子可怜,王小柱就不可怜了? “我今日只要王小柱,蕙亦是一介凡体,担不得大才托生。” 阴差又是你瞧瞧我,我瞅瞅你,一时间竟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俩不过阴间小吏,林庄主如今气运加身,它日真若身死,就是那引路阴差都轮不着他们,更别说得罪了。 “且问阴差大哥,我命中几孩?” “一女两子。” “那叫他下回来。” “这…” “下回投胎的人也定好了?” “还未。” 那不就得了,都还没定好的事,就先给王小柱加个塞咯。 阴差思量一二,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人林庄主命中有三孩,王小柱占了一个也恰巧还剩有一个,既然都允了这孩子下回再投胎,定也不会失言。 事没办成,不过是回去领点罚,林庄主他们得罪不起,想来阴君也会宽饶的罢。 眼看林蕙意已决,阴差也不想误了时辰,只得放了王小柱,另一男娃从哪来的只能依旧带回哪去。 虽是鬼魂,可受了损伤,亦是虚弱至极,王小柱艰难的自地上爬起来,林蕙有心牵他,手却是穿体而过。 他怔怔的看着林蕙,林蕙不言有它,只嘱了一句,“去。” 阴差手一挥,王小柱便化作一道黑影,在林蕙肚子上绕了一圈,随即入体去了。 一声啼哭很快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产婆都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胎儿自林蕙肚里自行滑出,当即是又惊又怕。 天爷唉,头一回见产妇都昏死了,胎儿自行产出的,真是奇了个大怪了呀。 林蕙也是被这一出整得哭笑不得,自己都还没回魂呢,这孩子倒是先出来了,看来这阴差大哥力道拿捏得不准哪。 阴差立马道,“林庄主,本差这就送你回魂。” 林蕙只感到一股劲力推着她,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朝身体袭去,只在入体的一瞬间,尤见脸贴脸的还有一道虚影,随着一起回了她的身体。 外公弥留之际,说是看到了两个她,想来便在这等着的,只是如今管她是神是鬼也一时不得而解,再者自己身上离奇事已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不过以后,有人会替她解惑的。 最后,虚空中只留下一道稚子童音,“你下回莫要失言。” 绝不失言! 又是一阵阴风呼过,一切又归于平静,豺吠声也悄然而止。 原本阴沉的天也添了一丝明亮,守在院中的李淳真,揭下他贴在门上已经破损的符纸,到底自己是天资有限,平日里卜凶算卦倒也神算,只这其他的,怕是无法再精进了。 “夫君。” 林蕙灵魂出窍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元毅已然还未从悲痛中回过神,生怕自己在做梦。 不知怎的,经历这一回折腾,林蕙并未感到虚疲,反倒觉得精力充沛,比往前还要有气力些。 已然跃跃欲试要下榻去了,抬手擦拭元毅眼角的泪珠,“扶我起来,别哭了,大男人家家的,不好看。” 第142章 凡子 冬月,初一。 昨日日仄林蕙肚子便开始见红了,一直到今晨宫口才堪堪开了七指,饶是她铁打的,也早已疼得不行。 这妇人生产,只有宫口十指开全才能生出,产婆也别无它法,只得给她鼓劲,“夫人,快了,快了,再忍忍。” 元毅就更别说了,早已急得团团转,恨不能冲进去换他来生,想来都怨自己。若非自己失了节制,今日娘子又如何在里受罪。 直到午时过后,宫口才开全,虽是已生过一个孩子,可她仍学不会如何吸气呼气,该呼时不呼,只把她疼得死去活来。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产婆探了探,胎儿头都还没见着,这样下去恐是不妙。 脑子里把这大半生的经验全都飞速运转,正思量如何是好时,忽的回头一看,惊得她嗓子眼都差点堵住了。 此时的屋外天气也更加阴沉,甚有疾风骤起,一时间还有豺声吠叫,元毅终是顾不得其他,一把推开里屋门。 林蕙正痛之际,只觉身体乍然一轻,直冲床顶,下意识挣扎道,“不!” 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道又拽着她往地上站定,此时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元毅颤抖着双手站在床前,愣是不敢有何动作。 他只觉心头冰凉刺骨,哀嘁又自肺腑而上,一口血腥上不来也下不去。 “王小柱!”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传来。 “谁?” 呼~ 又是一阵阴风穿堂而过。 两个笼罩着一身乌黑之气的男人,带着一个约莫十来岁的男娃子,旁边几尺处也有个战战兢兢的,正哆嗦着,不是王小柱又是谁? “王小柱,你本是早夭,死后不去阴府报道,已是孤魂野鬼,如今又强占他人往生道,该当魂飞魄散!” 小柱?阴府?往生? 原来这世上真有神神鬼鬼哩。 想来这两人当是阴差,只见其中一阴差魂勾一甩,勾子从王小柱嘴里勾破下巴,再那么一拽,王小柱便如一摊烂泥倾倒在地,好生不忍。 林蕙也不禁打了个哆嗦,试探着问道,“敢问阴差大哥,蕙今日也命绝如此吗?” 阴差一改刚才凶戾模样,好言好语道,“非也,林庄主命数自有天定,亦不归我等管辖。” 嘿,那要这么说的话。 “王小柱乃我亲口允诺,许他投胎于我,今日令我做那失信之人,蕙亦不能苟同。” 她最是不能容忍自己做失言之事。 阴差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指着他们带来的男娃,“这孩子天生将才,只是生不逢时,七岁随父兄上战场,不过十岁便英勇就义,阴府特令他托生于你肚中,许他来世不早夭,保一方苍生安宁。 王小柱一介凡子,怎可与其争抢?” 凡子怎么了? 凡子就不配? 王侯将相不过万里有一,这世间最多的就是凡夫俗子,也是这万万千千凡夫俗子,构成芸芸众生。 有人是巍峨高山,有人是参天大树,有人是平地小草,有人是涓涓溪流,不过是使命不同,于这天地来说,都缺一不可。 这孩子可怜,王小柱就不可怜了? “我今日只要王小柱,蕙亦是一介凡体,担不得大才托生。” 阴差又是你瞧瞧我,我瞅瞅你,一时间竟也拿不定主意了。 他俩不过阴间小吏,林庄主如今气运加身,它日真若身死,就是那引路阴差都轮不着他们,更别说得罪了。 “且问阴差大哥,我命中几孩?” “一女两子。” “那叫他下回来。” “这…” “下回投胎的人也定好了?” “还未。” 那不就得了,都还没定好的事,就先给王小柱加个塞咯。 阴差思量一二,倒也不是不行,反正人林庄主命中有三孩,王小柱占了一个也恰巧还剩有一个,既然都允了这孩子下回再投胎,定也不会失言。 事没办成,不过是回去领点罚,林庄主他们得罪不起,想来阴君也会宽饶的罢。 眼看林蕙意已决,阴差也不想误了时辰,只得放了王小柱,另一男娃从哪来的只能依旧带回哪去。 虽是鬼魂,可受了损伤,亦是虚弱至极,王小柱艰难的自地上爬起来,林蕙有心牵他,手却是穿体而过。 他怔怔的看着林蕙,林蕙不言有它,只嘱了一句,“去。” 阴差手一挥,王小柱便化作一道黑影,在林蕙肚子上绕了一圈,随即入体去了。 一声啼哭很快打破了屋内的死寂,产婆都未来得及反应便见一胎儿自林蕙肚里自行滑出,当即是又惊又怕。 天爷唉,头一回见产妇都昏死了,胎儿自行产出的,真是奇了个大怪了呀。 林蕙也是被这一出整得哭笑不得,自己都还没回魂呢,这孩子倒是先出来了,看来这阴差大哥力道拿捏得不准哪。 阴差立马道,“林庄主,本差这就送你回魂。” 林蕙只感到一股劲力推着她,接着便不由自主的朝身体袭去,只在入体的一瞬间,尤见脸贴脸的还有一道虚影,随着一起回了她的身体。 外公弥留之际,说是看到了两个她,想来便在这等着的,只是如今管她是神是鬼也一时不得而解,再者自己身上离奇事已够多了,不差这一件。 不过以后,有人会替她解惑的。 最后,虚空中只留下一道稚子童音,“你下回莫要失言。” 绝不失言! 又是一阵阴风呼过,一切又归于平静,豺吠声也悄然而止。 原本阴沉的天也添了一丝明亮,守在院中的李淳真,揭下他贴在门上已经破损的符纸,到底自己是天资有限,平日里卜凶算卦倒也神算,只这其他的,怕是无法再精进了。 “夫君。” 林蕙灵魂出窍不过片刻之间的事,元毅已然还未从悲痛中回过神,生怕自己在做梦。 不知怎的,经历这一回折腾,林蕙并未感到虚疲,反倒觉得精力充沛,比往前还要有气力些。 已然跃跃欲试要下榻去了,抬手擦拭元毅眼角的泪珠,“扶我起来,别哭了,大男人家家的,不好看。” 第143章 元柏 元毅赶忙伸手去扶她起来,声音三分嘶哑七分颤,“娘子…” 实在是瞧不得他这副模样,“你先出去,待她们给我收拾妥帖。” 元毅自是不肯,他现下只想把她挂在自个眼皮上,一刻都不可离开。 产婆已抱走了婴孩,元毅自热水盆中拧干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污秽,老夫老妻了,互相啥没见过,她也只得由着他了。 更衣过后,他打横抱起她往主卧室而去,原想说她能自己走,又不忍拂了他意。 一番收拾妥帖后,“孩子呢,抱过来我瞧瞧。” 老人说,这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此话诚然不假,鬼门关她是没去到,鬼她今日倒是开眼了。 这孩子怎么着也算她从鬼手里抢来的,当然是急切的想看一眼。 产婆很快就把已用包被包好的孩子抱了过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基因不同,这孩子,比王小柱长得好看多了,就是有点废娘。 可不是,近十二个时辰的产程,阵痛可是一刻都没少,十级痛苦不是说玩玩的。 与小曦出生时一样,一点都不皱巴,呼呼着睡得正香,很是惹人喜爱。 到底也算没辜负,这家伙比之小曦,像她多一些。 元毅只浅浅瞧了儿子一眼,“去给姨娘,岳母她们看看。” 哼,臭小子,差点让我失去娘子,真是一点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抱走的。 知夫莫若妻,她晓得元毅是嫌他太能折腾人了,再者元毅要是表现得喜欢,怕是伤心的又是她了,果然儿子就是让人不省心。 抱走,抱走。 可怜见的,这待遇比小曦出生时可差多了。 不过他也不缺人疼爱,这终于是个儿子,可把柳姨娘欢喜得不行,一抱着就舍不得换手了。 隔日,林蕙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因是初一生的,就叫小初一。至于大名,她得和元毅商量。 林蕙奶水不丰,当初生小曦时,执意要自己奶,结果把小曦喂养得瘦不拉兮的,何氏为此没少数落她。 她那不是想着,自己亲自喂养的,将来更亲近些吗? 生二孩也是同样如此,只不过小初一是男儿,亲不亲近的,随缘去,索性就喂奶粉。 她曾听人说,母乳喂养的孩子福气更好,这话好像说得也没差,小初一还未满月便病着了,又拉又吐的,喂奶也不进食,林蕙真是怕他一不小心又夭折了。 好在小家伙是个有福的,到底也是挺过去了,不过郎中说,这孩子天生体弱,需得比平常孩子更细致些喂养。 小初一比之小曦,更是安静,就是尿了拉了也不哭闹一声,顶多就是哼唧一下,整个月子里,都没听得他哭几声,就是那眼珠子也不爱转,与小曦那会大有不同,看着就不大机灵。 “莫不是个呆的?傻的?” “胡说,小初一高鼻高眼的,你莫要说那浑话。”何氏佯怒道。 “我说笑的。” “笑也不能说。” 怀里的小初一听得这话,拱了拱脑袋,转了个朝向,又继续睡了。 “娘亲,放心,我不是呆的,只是神魂不固,精神不够。” 林蕙不是那爱热闹之人,小曦满月时她便没有大摆筵席,自然小初一也不会是例外,只是亲近之人,有来给小初一送礼物的,她也定了日子回请筵席。 平常妇人若是生了两个孩子,身体即会亏空得厉害,她倒好,生了二胎比头胎时还有活力,整日在老大与老二之间平衡端水,忙得是不亦乐乎。 眼看着林蕙精气神比以往还好些,元毅倒也没那么嫌恶小初一了,尿了拉了他依旧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今日林蕙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字,柏。 “岁寒,然后之松柏之后凋也。夫君,小初一大名就叫元柏如何?” “可。” 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愿小初一平安喜乐,康健长大,至于别的,更是没有太高期望,只求他将来品性优良,不给她闯塌天大祸就不错了。 只是还有一事,她不知如何开口。 “夫君,有一事,不知如何说起。” 她理了理措辞,“生小初一那日,我其实是出窍了,只见阴差携一总角,前来投胎。 我道是有诺在先,是以推拒,后又得知我命有一女两儿,不得已令其下回再来。” 什么? 听这意思,娘子还要再生? 不可!万万不可! “不可!” 小初一出生当日,元毅就和林蕙说过,他们不再生了。 实在是他害怕极了,林蕙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在要他命。 “不可!” 一连说了两次不可,林蕙叹息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也不是必须有。” 事在人为,只要他守住自己,命数亦可变。 命数:我说有就有。 “那就随缘罢。” 元毅:亲亲娘子啊,这可不兴随缘啊,这是在要为夫命呐。 … 元曦如今既要开蒙,又要和冷师父学武,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除了放堂时和她们吃个晚饭,夜里也是分床而眠。 出了月子,林蕙第一件事就是去贴贴闺女,她还不愿,“娘,我已不是小孩儿了,你现在要带好弟弟才是。” 一句话梗得林蕙,“小曦,弟弟他…” “我很喜欢。” 林蕙不信,小孩子也是会哄人的。小曦打小情商就高,说话不见得就全是真的。 “娘,弟弟很乖,我许了他做我弟弟,自然是喜欢的。” 林蕙平时并未表现出对小初一有多喜爱,即使生了小初一,她大半的精力还是给了小曦。都说有了小的,就会忽略大的,更别说自家老大还是个女儿。 这世上也没有人比她更爱元曦,“小曦,娘永远最爱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 开蒙了的元曦说话吐字比以前更清晰,也更有条理,“娘,小曦知道的,你最爱我了,只是弟弟他也是你的孩子,既然生了,就该一样爱他。 我长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念书,学武都是她要做的,她是真的没空哇。 第143章 元柏 元毅赶忙伸手去扶她起来,声音三分嘶哑七分颤,“娘子…” 实在是瞧不得他这副模样,“你先出去,待她们给我收拾妥帖。” 元毅自是不肯,他现下只想把她挂在自个眼皮上,一刻都不可离开。 产婆已抱走了婴孩,元毅自热水盆中拧干帕子,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污秽,老夫老妻了,互相啥没见过,她也只得由着他了。 更衣过后,他打横抱起她往主卧室而去,原想说她能自己走,又不忍拂了他意。 一番收拾妥帖后,“孩子呢,抱过来我瞧瞧。” 老人说,这生孩子就是去鬼门关走一遭,此话诚然不假,鬼门关她是没去到,鬼她今日倒是开眼了。 这孩子怎么着也算她从鬼手里抢来的,当然是急切的想看一眼。 产婆很快就把已用包被包好的孩子抱了过来,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基因不同,这孩子,比王小柱长得好看多了,就是有点废娘。 可不是,近十二个时辰的产程,阵痛可是一刻都没少,十级痛苦不是说玩玩的。 与小曦出生时一样,一点都不皱巴,呼呼着睡得正香,很是惹人喜爱。 到底也算没辜负,这家伙比之小曦,像她多一些。 元毅只浅浅瞧了儿子一眼,“去给姨娘,岳母她们看看。” 哼,臭小子,差点让我失去娘子,真是一点都让人喜欢不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赶紧抱走的。 知夫莫若妻,她晓得元毅是嫌他太能折腾人了,再者元毅要是表现得喜欢,怕是伤心的又是她了,果然儿子就是让人不省心。 抱走,抱走。 可怜见的,这待遇比小曦出生时可差多了。 不过他也不缺人疼爱,这终于是个儿子,可把柳姨娘欢喜得不行,一抱着就舍不得换手了。 隔日,林蕙便给他取了个小名,因是初一生的,就叫小初一。至于大名,她得和元毅商量。 林蕙奶水不丰,当初生小曦时,执意要自己奶,结果把小曦喂养得瘦不拉兮的,何氏为此没少数落她。 她那不是想着,自己亲自喂养的,将来更亲近些吗? 生二孩也是同样如此,只不过小初一是男儿,亲不亲近的,随缘去,索性就喂奶粉。 她曾听人说,母乳喂养的孩子福气更好,这话好像说得也没差,小初一还未满月便病着了,又拉又吐的,喂奶也不进食,林蕙真是怕他一不小心又夭折了。 好在小家伙是个有福的,到底也是挺过去了,不过郎中说,这孩子天生体弱,需得比平常孩子更细致些喂养。 小初一比之小曦,更是安静,就是尿了拉了也不哭闹一声,顶多就是哼唧一下,整个月子里,都没听得他哭几声,就是那眼珠子也不爱转,与小曦那会大有不同,看着就不大机灵。 “莫不是个呆的?傻的?” “胡说,小初一高鼻高眼的,你莫要说那浑话。”何氏佯怒道。 “我说笑的。” “笑也不能说。” 怀里的小初一听得这话,拱了拱脑袋,转了个朝向,又继续睡了。 “娘亲,放心,我不是呆的,只是神魂不固,精神不够。” 林蕙不是那爱热闹之人,小曦满月时她便没有大摆筵席,自然小初一也不会是例外,只是亲近之人,有来给小初一送礼物的,她也定了日子回请筵席。 平常妇人若是生了两个孩子,身体即会亏空得厉害,她倒好,生了二胎比头胎时还有活力,整日在老大与老二之间平衡端水,忙得是不亦乐乎。 眼看着林蕙精气神比以往还好些,元毅倒也没那么嫌恶小初一了,尿了拉了他依旧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今日林蕙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字,柏。 “岁寒,然后之松柏之后凋也。夫君,小初一大名就叫元柏如何?” “可。” 作为一个母亲,她只愿小初一平安喜乐,康健长大,至于别的,更是没有太高期望,只求他将来品性优良,不给她闯塌天大祸就不错了。 只是还有一事,她不知如何开口。 “夫君,有一事,不知如何说起。” 她理了理措辞,“生小初一那日,我其实是出窍了,只见阴差携一总角,前来投胎。 我道是有诺在先,是以推拒,后又得知我命有一女两儿,不得已令其下回再来。” 什么? 听这意思,娘子还要再生? 不可!万万不可! “不可!” 小初一出生当日,元毅就和林蕙说过,他们不再生了。 实在是他害怕极了,林蕙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就是在要他命。 “不可!” 一连说了两次不可,林蕙叹息道,“命里有时终须有。” “也不是必须有。” 事在人为,只要他守住自己,命数亦可变。 命数:我说有就有。 “那就随缘罢。” 元毅:亲亲娘子啊,这可不兴随缘啊,这是在要为夫命呐。 … 元曦如今既要开蒙,又要和冷师父学武,整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只除了放堂时和她们吃个晚饭,夜里也是分床而眠。 出了月子,林蕙第一件事就是去贴贴闺女,她还不愿,“娘,我已不是小孩儿了,你现在要带好弟弟才是。” 一句话梗得林蕙,“小曦,弟弟他…” “我很喜欢。” 林蕙不信,小孩子也是会哄人的。小曦打小情商就高,说话不见得就全是真的。 “娘,弟弟很乖,我许了他做我弟弟,自然是喜欢的。” 林蕙平时并未表现出对小初一有多喜爱,即使生了小初一,她大半的精力还是给了小曦。都说有了小的,就会忽略大的,更别说自家老大还是个女儿。 这世上也没有人比她更爱元曦,“小曦,娘永远最爱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是。” 开蒙了的元曦说话吐字比以前更清晰,也更有条理,“娘,小曦知道的,你最爱我了,只是弟弟他也是你的孩子,既然生了,就该一样爱他。 我长大了,有自己的事要做。” 这念书,学武都是她要做的,她是真的没空哇。 第144章 赢家 “那娘今晚要和小曦睡一间,好不好嘛?”林蕙故作撒娇道。 元曦眨巴着双眼,假意思虑,再叹口气道,“好,好。” 到底孩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小时像个猪崽子一样拱她的宝贝闺女,如今睡觉四仰八叉的,别看个子不大,床却是生生占了一大半 得,就这睡姿,看这样子,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 元欣家的元厚,已是能走路了,就是那手嫌的啊,路过的草都要薅两把。 屁大点娃儿,胆儿也大,同站着元曦都比他高个头,每每见了面都要去招惹一番,不是趁其不备扯她头发就是明晃晃的拿巴掌呼她。 元曦是个好脾气的,因着他是小的,并不与他计较。实在是忍得不耐烦了,才会轻轻拍打他一下。 厚哥儿实在是人与名不符,原是他先招惹人,被挨了碰了又要哭爹喊娘,也是林蕙在这个家做得了主,不然元曦不知道要替他受多少委屈。 恼得元曦甚是厌烦,只又不是亲弟弟,如若不然她非得好好收拾一顿才行。 想想又觉得不对,哼,柏哥儿才不会如此,有爹,有娘,有她,定会把柏哥儿教得很好,必然不会如这般泼皮。 杏姨家的穆东就好上许多,虽是也皮,但被她训了也不哭闹,只当没事人一样。 也不晓得柏哥儿将来是个什么性子哩。 冬去春来,柏哥儿终于满百天了。 新生婴孩,可谓一天一个样,要不是每天都带在身边,林蕙都要疑心这是不是自家孩子了。 有的孩子是等比例长大,她家这两个却又有些不同,尤其是小曦,和初生时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小曦刚出娘胎那会,同元毅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往大长,是既像她,又像元毅,还挑着她们的优点长,如今瞧着柏哥儿也是差不离。 真好! 光想想就乐得不行,夫君俊,女儿美,儿子俊,人生赢家呀。 仲春,花盛时节。 无名山庄别苑。 陈三爷不疾不徐的翻看着徐掌柜呈上来的账册,面上平静无波,思绪却开始若即若远。 近几年玉祥楼生意是大不如前,而今又年岁不好,不仅地主家没有余粮,不少达官贵人家里也大幅缩减开支。 枫阳县位处大梁南境,上京城则在北域,南境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北域虽是偶有干旱,但都算不得大灾。 这几年风雨都失调了般,北域连年干旱,颗粒无收,南境亦是天公不作美,谷子还没待从地里收成,就又发了新芽。 雨下在了不该下的地方,是为缺德。 柳家的通缉令早就已经散遍大梁,只是枫阳县有裴知县控着,柳家人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倒也没生端倪。 国公府当年被他们掘了金矿,后又派人来刺杀,原以为会开始不死不休,不曾想竟是再没了动静,想来京城里多的是藏龙卧虎,国公爷也分身乏术啊。 如此看来,不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依旧是未有定论。 所谓趁其病,要其命,如今大梁风雨飘摇,各州府皆有动荡,民不聊生,他又何曾不想顺势而起。 只是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柳家与他的旧部加起来不过五千人而,五千人,想要与朝廷大军抗衡,多少有些以卵击石了。 大梁十八州府,匪盗猖獗,沧州已被匪盗起家的王实盘踞,那王实也并非义匪,烧杀掳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扰得沧州百姓是苦不堪言。 好在沧州已是边境,有戍边将士,倒也能与其抗衡一二。 依林蕙的性子,他若揭竿而起,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才将将产子不久,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可转念又一想,三年大旱一过,朝廷若缓过来了,怕是再没他的机会了。 等等。 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徐掌柜曾跟他提起一事,说是当年林蕙曾去县衙治过一起疫案。 倒是没有细说个中详情,想来徐掌柜也知之不多。 “花娘,通传一下,我有事求见林庄主。” 徐花娘心中很是无奈,自家主子真是,想见林庄主都用上求了,唉,怎么就许男人三妻四妾,不许女人一妻多夫呢? 不多时,徐掌柜就出现在了主院中。 “请林庄主安,我家主子说是有要事求见。” 林蕙正捏着小初一白白嫩嫩的小手把完,“徐掌柜莫要折煞民妇了,有什么事,直接通传一声即可,何至于求见。” 自显怀过后,直至生产,她便再没有见过陈三爷,小初一满月时,三爷倒是派人送了来不少礼物,于情于理,她也该好生感谢一下人家。 “徐掌柜先行前去,我随后就来。” 今日元毅不在家,不过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这会小初一还在睡梦中,她火速的给自己沐了个浴,又换了一身衣物。 待收拾妥当后,瞧着镜中的自己,不觉出了神,都说相随境变,这张脸是越发的与她初来时不像。 有钱就是好啊,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各式精细护肤品保养,如今的她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难怪说权贵人家的都长得不错,除了凤毛麟角的天生丽质,想来大多都是钱堆出来的。 比起幼时的面黄肌瘦,现在她的这张脸,皮肤那叫一个滑嫩,眉宇间又英气不失,且该流畅的流畅,该饱满的饱满,令她甚是满意。 小初一还未睡醒,林蕙打算抱上他一起,满百天了自然也用不着襁褓了,就是这脖子软得很,得小心翼翼的托着。 “儿崽,娘带你去见贵人咯。” 一天十二个时辰,小初一十一个时辰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照常来说,是比寻常孩子睡得多一些。 不过她也不忧心,李淳真说了,小初一并非痴儿,虽比不得正常小儿,倒也无碍。 春日暖洋洋,庭院里已有不少花种都开了,后山上成片的杏花,李子花,梨花,桃花也陆续绽放,百花争艳,好生不美。 只可惜大家皆已无心赏花。 第144章 赢家 “那娘今晚要和小曦睡一间,好不好嘛?”林蕙故作撒娇道。 元曦眨巴着双眼,假意思虑,再叹口气道,“好,好。” 到底孩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小时像个猪崽子一样拱她的宝贝闺女,如今睡觉四仰八叉的,别看个子不大,床却是生生占了一大半 得,就这睡姿,看这样子,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 元欣家的元厚,已是能走路了,就是那手嫌的啊,路过的草都要薅两把。 屁大点娃儿,胆儿也大,同站着元曦都比他高个头,每每见了面都要去招惹一番,不是趁其不备扯她头发就是明晃晃的拿巴掌呼她。 元曦是个好脾气的,因着他是小的,并不与他计较。实在是忍得不耐烦了,才会轻轻拍打他一下。 厚哥儿实在是人与名不符,原是他先招惹人,被挨了碰了又要哭爹喊娘,也是林蕙在这个家做得了主,不然元曦不知道要替他受多少委屈。 恼得元曦甚是厌烦,只又不是亲弟弟,如若不然她非得好好收拾一顿才行。 想想又觉得不对,哼,柏哥儿才不会如此,有爹,有娘,有她,定会把柏哥儿教得很好,必然不会如这般泼皮。 杏姨家的穆东就好上许多,虽是也皮,但被她训了也不哭闹,只当没事人一样。 也不晓得柏哥儿将来是个什么性子哩。 冬去春来,柏哥儿终于满百天了。 新生婴孩,可谓一天一个样,要不是每天都带在身边,林蕙都要疑心这是不是自家孩子了。 有的孩子是等比例长大,她家这两个却又有些不同,尤其是小曦,和初生时简直就是两个样子。 小曦刚出娘胎那会,同元毅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往大长,是既像她,又像元毅,还挑着她们的优点长,如今瞧着柏哥儿也是差不离。 真好! 光想想就乐得不行,夫君俊,女儿美,儿子俊,人生赢家呀。 仲春,花盛时节。 无名山庄别苑。 陈三爷不疾不徐的翻看着徐掌柜呈上来的账册,面上平静无波,思绪却开始若即若远。 近几年玉祥楼生意是大不如前,而今又年岁不好,不仅地主家没有余粮,不少达官贵人家里也大幅缩减开支。 枫阳县位处大梁南境,上京城则在北域,南境多年来一直风调雨顺,北域虽是偶有干旱,但都算不得大灾。 这几年风雨都失调了般,北域连年干旱,颗粒无收,南境亦是天公不作美,谷子还没待从地里收成,就又发了新芽。 雨下在了不该下的地方,是为缺德。 柳家的通缉令早就已经散遍大梁,只是枫阳县有裴知县控着,柳家人平日里又深居简出,倒也没生端倪。 国公府当年被他们掘了金矿,后又派人来刺杀,原以为会开始不死不休,不曾想竟是再没了动静,想来京城里多的是藏龙卧虎,国公爷也分身乏术啊。 如此看来,不到最后,谁才是赢家,依旧是未有定论。 所谓趁其病,要其命,如今大梁风雨飘摇,各州府皆有动荡,民不聊生,他又何曾不想顺势而起。 只是到底心有余而力不足,柳家与他的旧部加起来不过五千人而,五千人,想要与朝廷大军抗衡,多少有些以卵击石了。 大梁十八州府,匪盗猖獗,沧州已被匪盗起家的王实盘踞,那王实也并非义匪,烧杀掳掠,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扰得沧州百姓是苦不堪言。 好在沧州已是边境,有戍边将士,倒也能与其抗衡一二。 依林蕙的性子,他若揭竿而起,她势必不会袖手旁观,这才将将产子不久,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他实在是于心不忍。 可转念又一想,三年大旱一过,朝廷若缓过来了,怕是再没他的机会了。 等等。 他好像忽略了一件事。 徐掌柜曾跟他提起一事,说是当年林蕙曾去县衙治过一起疫案。 倒是没有细说个中详情,想来徐掌柜也知之不多。 “花娘,通传一下,我有事求见林庄主。” 徐花娘心中很是无奈,自家主子真是,想见林庄主都用上求了,唉,怎么就许男人三妻四妾,不许女人一妻多夫呢? 不多时,徐掌柜就出现在了主院中。 “请林庄主安,我家主子说是有要事求见。” 林蕙正捏着小初一白白嫩嫩的小手把完,“徐掌柜莫要折煞民妇了,有什么事,直接通传一声即可,何至于求见。” 自显怀过后,直至生产,她便再没有见过陈三爷,小初一满月时,三爷倒是派人送了来不少礼物,于情于理,她也该好生感谢一下人家。 “徐掌柜先行前去,我随后就来。” 今日元毅不在家,不过估摸着也该回来了,这会小初一还在睡梦中,她火速的给自己沐了个浴,又换了一身衣物。 待收拾妥当后,瞧着镜中的自己,不觉出了神,都说相随境变,这张脸是越发的与她初来时不像。 有钱就是好啊,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各式精细护肤品保养,如今的她说是脱胎换骨也不为过。 难怪说权贵人家的都长得不错,除了凤毛麟角的天生丽质,想来大多都是钱堆出来的。 比起幼时的面黄肌瘦,现在她的这张脸,皮肤那叫一个滑嫩,眉宇间又英气不失,且该流畅的流畅,该饱满的饱满,令她甚是满意。 小初一还未睡醒,林蕙打算抱上他一起,满百天了自然也用不着襁褓了,就是这脖子软得很,得小心翼翼的托着。 “儿崽,娘带你去见贵人咯。” 一天十二个时辰,小初一十一个时辰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照常来说,是比寻常孩子睡得多一些。 不过她也不忧心,李淳真说了,小初一并非痴儿,虽比不得正常小儿,倒也无碍。 春日暖洋洋,庭院里已有不少花种都开了,后山上成片的杏花,李子花,梨花,桃花也陆续绽放,百花争艳,好生不美。 只可惜大家皆已无心赏花。 第145章 密谋 林蕙特意放慢了脚步,行至大门口时,正巧与归家的元毅撞个正着,“娘子何故出去?” 见是他来,林蕙脸上立时起了笑容,“相公,你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三爷那厢说是有事找我们,恰巧你回来了。” 元毅点点头,什么都不再说,只掸了掸身上的尘灰,伸手抱过林蕙怀里的小初一。 约莫一刻钟后,夫妻两人出现在了陈三爷的院外。 陈三爷已亲自在大门处候着,眼睛扫过林蕙时,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但很快又归于平常,“两位庄主,快快有请,花娘,看茶。” 元毅不着痕迹地走在林蕙前头,三人间皆保持一定距离。 “哎,得令。” 徐花娘把茶水备好后,便自觉的退出了客间,主子们商讨事情,她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轻易听得的。 陈三爷自来山庄后,林蕙为其搜罗了不少上好的补品,如今瞧来,颇有见效,比之刚来时,已有了不少起色。 “三爷今日瞧着,气色不错。”林蕙笑道。 “还得多谢两位庄主心意。” 元毅将怀里的小初一换了换手,“三爷不必与我们言谢,昔日若非三爷赠我娘子玉祥楼身份令牌,使其方便,今日亦不知何处兮。” 陈三爷对此不置可否。 林蕙亦未多言,有第三人在,她向来都是夫唱妇随。 “咳,言归正传,有一事,我想请问林庄主,天福五年传进枫阳城的疫病到底是何症状,又何时可止?” 说起来这事,那林蕙就有话讲了,“此事蕙该当请罪,昔日事杂,又不知裴大人态度,恐人心不轨,最后因是虚惊一场,于是便未曾与您言说。” 她说这话可未有半分虚言,疫病进城那时她才刚把陈三爷救出来不久,紧接着又是救柳家,后又因金矿一事,被国公府暗杀。 心力交瘁至极,又成日里惶恐通缉令传到枫阳。裴知县虽是对无名山庄与她颇有尊重,但仍是敌友难辨,她自然是不敢向其透露半分三爷的讯息。 且刚出牢笼的陈三爷需要休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在她这里到此为止。 陈三爷摆摆手道,“无妨,还请林庄主细说一二。” 他理解她的难处。 林蕙饮了一口茶后缓缓道,“疫,民皆疾也,一旦发生,可人传人,再传远,史料记载认为,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疬疾,又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只是其一。 天地间,除了飞禽走兽,人神鬼物,还有菌,菌摸不着,看不见,也有医者称其为邪气,倒也说得过去,菌有益有害,菌寄生于天地无物之间,事物若有失衡,则起害菌,再生疫病。 万事万物皆有分门别类,疫之亦然,疫有烈有柔,有轻有重,疫源不同,又因人各有异,感受不一。 只是疫病一旦开始,短则一两年,长则数年,不过天时地利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此前枫阳城流民带来的疫病,表症为高热惊厥,腹痛泄泻,若身体康健之人得染,医治及时,并不致死。 再分居而住,分餐而食,传染性又会大打折扣。 流民因其四处游窜,食不果腹,长期虚弱疲劳,疫病不过是致他们死亡的最后一根压命稻草。”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林蕙已有几分口干舌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对于林蕙对疫的见解,元毅与陈三爷二人,只除了菌难以明白,以他们的见识倒也不难理解。 “娘子,何为菌?” 林蕙:很好,你是会听重点的。 只她也再说不出个具体,只得模糊道,“比微尘还小还小的微末,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元毅也不再多问,他知道林蕙的书房里有很多奇书,有的甚至都未在市场流通,也不晓得她从哪里得来的。 只见她又摸摸索索从袖兜里拿出一卷图纸,再轻轻的展开平铺在茶桌上。 陈三爷瞳孔微震,“林庄主,这是?” “大梁舆图。” 林蕙的方向感极好,只要是她踏足过的地方,不需要走第二遍就能清楚记住路线和方位。 陈三爷心下是又惊又喜,林蕙此刻拿出舆图,是何意图勿需猜想。 极力压制住心中激动,“不知两位庄主是何高见?” 林蕙与元毅对视一眼后,把小初一抱过去她怀里,又起身往屋外走去。 门外只有徐花娘一人在候,林蕙叮嘱过后又掩了房门才落座。 元毅双手终于得了短暂空闲,他伸出手指在舆图上一点,“三爷请看。” 陈三爷顺着他的方向,见他指尖停留的地方正是枫阳。 “枫阳县,隶属镇江府,镇江府地处大梁南边境,北接隆西府,东临隆安,隆兴两府,再往东南还有隆江府,豫,江两州。”元毅解释道。 林蕙接过话茬,“镇江府,盛产茶叶;隆兴府,四方州府之通衢;隆江府,以陶瓷闻名;江州,多处靠海。” 陈三爷神色凝重地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乃为常事。 二位的意思是如今朝廷海禁,内乱不止,沧,凉二州已被悍匪王实盘踞,我们不若效仿之,割据镇江,隆安,隆兴,隆江,豫州,江州,四府两州。” 元毅点点头,“不称臣,不纳贡。” “解海禁,携茶叶,陶瓷等往海外贸易,找寻良种,以解民生。待得广积银粮再南下收服南蛮,北上剿治王实,开疆阔域,与朝廷南北对峙,分庭抗礼。最后,再由南至北,一统四方。”林蕙娓娓而道。 不过她特意压低了声线,毕竟这可是事关造反呐,即便她再有把握,也不敢高声阔论。 只是,她话音落了好一会,屋内仍旧一片寂静,两个男人眼中的爱慕藏都藏不住。 慕强是一种天性,亦不分男女。 陈三爷此刻对林蕙的钦慕可谓到了顶峰,心绪实在是躁动难压。 元毅就更不用说了,本就爱极了林蕙,现在更是觉得自家娘子在发光。 第145章 密谋 林蕙特意放慢了脚步,行至大门口时,正巧与归家的元毅撞个正着,“娘子何故出去?” 见是他来,林蕙脸上立时起了笑容,“相公,你回来得正好,我正要去寻你呢,三爷那厢说是有事找我们,恰巧你回来了。” 元毅点点头,什么都不再说,只掸了掸身上的尘灰,伸手抱过林蕙怀里的小初一。 约莫一刻钟后,夫妻两人出现在了陈三爷的院外。 陈三爷已亲自在大门处候着,眼睛扫过林蕙时,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惊喜之色,但很快又归于平常,“两位庄主,快快有请,花娘,看茶。” 元毅不着痕迹地走在林蕙前头,三人间皆保持一定距离。 “哎,得令。” 徐花娘把茶水备好后,便自觉的退出了客间,主子们商讨事情,她们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轻易听得的。 陈三爷自来山庄后,林蕙为其搜罗了不少上好的补品,如今瞧来,颇有见效,比之刚来时,已有了不少起色。 “三爷今日瞧着,气色不错。”林蕙笑道。 “还得多谢两位庄主心意。” 元毅将怀里的小初一换了换手,“三爷不必与我们言谢,昔日若非三爷赠我娘子玉祥楼身份令牌,使其方便,今日亦不知何处兮。” 陈三爷对此不置可否。 林蕙亦未多言,有第三人在,她向来都是夫唱妇随。 “咳,言归正传,有一事,我想请问林庄主,天福五年传进枫阳城的疫病到底是何症状,又何时可止?” 说起来这事,那林蕙就有话讲了,“此事蕙该当请罪,昔日事杂,又不知裴大人态度,恐人心不轨,最后因是虚惊一场,于是便未曾与您言说。” 她说这话可未有半分虚言,疫病进城那时她才刚把陈三爷救出来不久,紧接着又是救柳家,后又因金矿一事,被国公府暗杀。 心力交瘁至极,又成日里惶恐通缉令传到枫阳。裴知县虽是对无名山庄与她颇有尊重,但仍是敌友难辨,她自然是不敢向其透露半分三爷的讯息。 且刚出牢笼的陈三爷需要休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在她这里到此为止。 陈三爷摆摆手道,“无妨,还请林庄主细说一二。” 他理解她的难处。 林蕙饮了一口茶后缓缓道,“疫,民皆疾也,一旦发生,可人传人,再传远,史料记载认为,疾医掌养万民之疾病,四时皆有疬疾,又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只是其一。 天地间,除了飞禽走兽,人神鬼物,还有菌,菌摸不着,看不见,也有医者称其为邪气,倒也说得过去,菌有益有害,菌寄生于天地无物之间,事物若有失衡,则起害菌,再生疫病。 万事万物皆有分门别类,疫之亦然,疫有烈有柔,有轻有重,疫源不同,又因人各有异,感受不一。 只是疫病一旦开始,短则一两年,长则数年,不过天时地利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此前枫阳城流民带来的疫病,表症为高热惊厥,腹痛泄泻,若身体康健之人得染,医治及时,并不致死。 再分居而住,分餐而食,传染性又会大打折扣。 流民因其四处游窜,食不果腹,长期虚弱疲劳,疫病不过是致他们死亡的最后一根压命稻草。”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林蕙已有几分口干舌燥,拿起茶杯一饮而尽。 对于林蕙对疫的见解,元毅与陈三爷二人,只除了菌难以明白,以他们的见识倒也不难理解。 “娘子,何为菌?” 林蕙:很好,你是会听重点的。 只她也再说不出个具体,只得模糊道,“比微尘还小还小的微末,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是在那本书上看到的。” 元毅也不再多问,他知道林蕙的书房里有很多奇书,有的甚至都未在市场流通,也不晓得她从哪里得来的。 只见她又摸摸索索从袖兜里拿出一卷图纸,再轻轻的展开平铺在茶桌上。 陈三爷瞳孔微震,“林庄主,这是?” “大梁舆图。” 林蕙的方向感极好,只要是她踏足过的地方,不需要走第二遍就能清楚记住路线和方位。 陈三爷心下是又惊又喜,林蕙此刻拿出舆图,是何意图勿需猜想。 极力压制住心中激动,“不知两位庄主是何高见?” 林蕙与元毅对视一眼后,把小初一抱过去她怀里,又起身往屋外走去。 门外只有徐花娘一人在候,林蕙叮嘱过后又掩了房门才落座。 元毅双手终于得了短暂空闲,他伸出手指在舆图上一点,“三爷请看。” 陈三爷顺着他的方向,见他指尖停留的地方正是枫阳。 “枫阳县,隶属镇江府,镇江府地处大梁南边境,北接隆西府,东临隆安,隆兴两府,再往东南还有隆江府,豫,江两州。”元毅解释道。 林蕙接过话茬,“镇江府,盛产茶叶;隆兴府,四方州府之通衢;隆江府,以陶瓷闻名;江州,多处靠海。” 陈三爷神色凝重地道,“天下大势,分分合合,乃为常事。 二位的意思是如今朝廷海禁,内乱不止,沧,凉二州已被悍匪王实盘踞,我们不若效仿之,割据镇江,隆安,隆兴,隆江,豫州,江州,四府两州。” 元毅点点头,“不称臣,不纳贡。” “解海禁,携茶叶,陶瓷等往海外贸易,找寻良种,以解民生。待得广积银粮再南下收服南蛮,北上剿治王实,开疆阔域,与朝廷南北对峙,分庭抗礼。最后,再由南至北,一统四方。”林蕙娓娓而道。 不过她特意压低了声线,毕竟这可是事关造反呐,即便她再有把握,也不敢高声阔论。 只是,她话音落了好一会,屋内仍旧一片寂静,两个男人眼中的爱慕藏都藏不住。 慕强是一种天性,亦不分男女。 陈三爷此刻对林蕙的钦慕可谓到了顶峰,心绪实在是躁动难压。 元毅就更不用说了,本就爱极了林蕙,现在更是觉得自家娘子在发光。 第146章 吴艮 忽然。 一声小儿哼唧打破了寂静。 哎呀! 忘了还有小初一这个小家伙了,实在是他太过安静了,即使是抱在怀里也是睡的多,醒的少。 不用猜也知道不是饿了就是尿了。 陈三爷见状,赶忙道,“两位庄主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得之是我之幸,此事所谋甚大,需得徐徐图之,两位庄主且先回,我等容后再议。” 也只能如此了。 夫妻两人不再谦推,“三爷,且先告辞。” 把人送出门外,又目送其身影不见后,陈三爷才转身回屋。 他一进屋便把自己关在屋内,一股酸涩自心口喷涌而出,再一个不稳,一头跌坐在林蕙为他制的躺椅上,恍恍惚惚近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 只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世,可叹今生亦无缘。 …… 清晨。 一家四口正在用早食。 “娘,我饱了。”元曦喝完最后一口粥,轻放下调羹道。 她今日只喝了一小碗粥,林蕙瞧着有几分担忧,“乖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元曦摇摇头,“娘,我昨天吃太多了,不饿。” 元毅揉了揉亲亲闺女的头发,“嗯,若是不舒服,可别瞒爹爹和娘亲,我们会担心的。” “好。”元曦一屁股溜下凳子,又去里屋挂架上取下书包背在身上,临走时还亲了小初一的额头,“小初一,姐姐去学堂了,不要念我哦。” 夫妻俩被她逗得一乐,“快去,迟到了夫子又要打手心了。” 元曦吐了吐舌头,飞快的溜了,还未走出院子,“蓉姨,早上好啊。” “小曦也好,这是要去学堂了?”林蓉问道。 “是,娘亲还在膳厅用早食。” 林蓉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小曦又长高了。” 林蕙闻声,起身走出屋外,只见林蓉一脸欣喜之色。曾经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年纪尚好,一颦一笑皆是明媚动人。 看着自家妹子笑盈盈的粉嫩脸庞,林蕙也不自觉起了笑意,“用过早食没有,什么事把你乐得?” 林蓉老实的摇摇头,“还没。” 实在是难掩欢喜,一双眼睛已笑弯了,“艮哥高中了!” 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早食都不吃,就来报喜? 吴艮考中,林蕙一点也不意外,只拉着她往饭厅走。 元毅听得是林蓉来,已经抱起小初一去了旁的屋子。 林蕙拉她入坐,给她盛了一碗瘦肉粥,玩笑道,“状元还是探花呀?” 林蓉浅食了一口粥后道,“二姐莫要打诨,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只是一般贡士。还要些日子才上任,特意先写了书信前来,一是说感恩你这几年的帮衬与扶持。”林蓉说到这便一脸娇羞,不肯再往下说。 “其二呢?” “这二嘛,说是…即日启程归家求娶我。” 林蕙也替她高兴,“嗯,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大伯母那头发也算白得值当。” 想大伯母这两年为了林蓉的婚事,愁得哟,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哩。 吴艮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她摊上与何业一起的小胖子,不过现在是瘦了许多,以他如今的年龄中了贡士,前途不可限量。 巧的是,吴艮与吴梁乃是同宗,但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吴艮憨实许多,吴爹又与何大舅同为木匠。 给林蕙做活,工价高,待遇好,吴艮又是家中独子,其父母就仅着供他念书,人自己个也争气,一路从童生,过五关斩六将,一朝高中,可谓光耀门楣。 在枫阳,林家虽是没有人在朝为官,但林家的姑娘,只要还是嫁在枫阳域内,就没有高嫁的,无论是有钱还是有势,哪家能大过林家去? 没有人为官,也是林家的短板,是以林蕙才会扶持吴艮上京赶考,不然就这匪患,没有她派人护着,怕是还没走到京城,便折了也说不定。 枫阳县外的官道上,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车上坐着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未褪去。 枫阳城门,越来越近,男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连带着春风都有几分得意。 进了城门,林蕙与裴知县等人已在此等候多时,只是一番恭贺后,林蕙就先行回了山庄,非常时期,她还是不要在明面上与准地方官来往过密。 无名山庄除了与国公府结怨,并未明着与朝廷作对,裴知县明面上仍是朝廷命官,只是暗地里帮着她们向上面瞒了些许消息。 无名苑。 吴艮恭敬的朝林蕙与元毅行了一礼,感恩她们多年来的帮扶,“二姐,二姐夫,请受妹弟一拜。” 他与林蓉已完婚,夫妻俩自然是当得他这一拜的。 小初一今日被柳姨娘抱过去她们院里了,老话说,三翻六坐,小初一五个月大了才将将会翻身,不过天气好,林蕙也放心把他交给柳姨娘带。 “蓉妹可会随你去任上?”林蕙问道。 吴艮就任的地方在隆兴府辖下石源县,当下朝廷,县令与知县就官职而言,并无高低,都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不过品级上又有些许不同,元毅当初是先挂京中闲职又派往地方,为知县,品级属七品,也叫芝麻官。 县令则是由朝廷直接任免,品级上还略高于知县,吴艮便是石源县县令,品级属六品。 贡士不同于贡生,在当朝,考中举人,可填县丞职缺,不过这得有关系背景,非一般人能做到。而考中贡士即可做官,只是朝廷每年有那么多贡士,各地方职缺又有定数,像吴艮这般出身平凡,就是排班都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这么快就得了差属实也是运气爆棚了。 林蕙心道:“这也算是有个造化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有些造化,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吴艮思量一会,犹豫再三,缓缓开口道,“我与蓉妹成婚不过几日,若要分开,实在难为,只是…” 林蕙也被他整得不明所以,哪有上任不携带家属的,这还没成糟糠呢,“只是如何?” 第146章 吴艮 忽然。 一声小儿哼唧打破了寂静。 哎呀! 忘了还有小初一这个小家伙了,实在是他太过安静了,即使是抱在怀里也是睡的多,醒的少。 不用猜也知道不是饿了就是尿了。 陈三爷见状,赶忙道,“两位庄主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得之是我之幸,此事所谋甚大,需得徐徐图之,两位庄主且先回,我等容后再议。” 也只能如此了。 夫妻两人不再谦推,“三爷,且先告辞。” 把人送出门外,又目送其身影不见后,陈三爷才转身回屋。 他一进屋便把自己关在屋内,一股酸涩自心口喷涌而出,再一个不稳,一头跌坐在林蕙为他制的躺椅上,恍恍惚惚近半个时辰才回过神来。 只道最是凝眸无限意,似曾相逢在前世,可叹今生亦无缘。 …… 清晨。 一家四口正在用早食。 “娘,我饱了。”元曦喝完最后一口粥,轻放下调羹道。 她今日只喝了一小碗粥,林蕙瞧着有几分担忧,“乖宝,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元曦摇摇头,“娘,我昨天吃太多了,不饿。” 元毅揉了揉亲亲闺女的头发,“嗯,若是不舒服,可别瞒爹爹和娘亲,我们会担心的。” “好。”元曦一屁股溜下凳子,又去里屋挂架上取下书包背在身上,临走时还亲了小初一的额头,“小初一,姐姐去学堂了,不要念我哦。” 夫妻俩被她逗得一乐,“快去,迟到了夫子又要打手心了。” 元曦吐了吐舌头,飞快的溜了,还未走出院子,“蓉姨,早上好啊。” “小曦也好,这是要去学堂了?”林蓉问道。 “是,娘亲还在膳厅用早食。” 林蓉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小曦又长高了。” 林蕙闻声,起身走出屋外,只见林蓉一脸欣喜之色。曾经的小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又年纪尚好,一颦一笑皆是明媚动人。 看着自家妹子笑盈盈的粉嫩脸庞,林蕙也不自觉起了笑意,“用过早食没有,什么事把你乐得?” 林蓉老实的摇摇头,“还没。” 实在是难掩欢喜,一双眼睛已笑弯了,“艮哥高中了!” 所以,你就为了这事,早食都不吃,就来报喜? 吴艮考中,林蕙一点也不意外,只拉着她往饭厅走。 元毅听得是林蓉来,已经抱起小初一去了旁的屋子。 林蕙拉她入坐,给她盛了一碗瘦肉粥,玩笑道,“状元还是探花呀?” 林蓉浅食了一口粥后道,“二姐莫要打诨,不是状元也不是探花,只是一般贡士。还要些日子才上任,特意先写了书信前来,一是说感恩你这几年的帮衬与扶持。”林蓉说到这便一脸娇羞,不肯再往下说。 “其二呢?” “这二嘛,说是…即日启程归家求娶我。” 林蕙也替她高兴,“嗯,你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大伯母那头发也算白得值当。” 想大伯母这两年为了林蓉的婚事,愁得哟,头发都白了好几根哩。 吴艮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她摊上与何业一起的小胖子,不过现在是瘦了许多,以他如今的年龄中了贡士,前途不可限量。 巧的是,吴艮与吴梁乃是同宗,但性子却是天差地别,吴艮憨实许多,吴爹又与何大舅同为木匠。 给林蕙做活,工价高,待遇好,吴艮又是家中独子,其父母就仅着供他念书,人自己个也争气,一路从童生,过五关斩六将,一朝高中,可谓光耀门楣。 在枫阳,林家虽是没有人在朝为官,但林家的姑娘,只要还是嫁在枫阳域内,就没有高嫁的,无论是有钱还是有势,哪家能大过林家去? 没有人为官,也是林家的短板,是以林蕙才会扶持吴艮上京赶考,不然就这匪患,没有她派人护着,怕是还没走到京城,便折了也说不定。 枫阳县外的官道上,马蹄声由远而近,马车上坐着的年轻男子,约莫二十三四的年纪,脸上还有几分婴儿肥未褪去。 枫阳城门,越来越近,男子脸上洋溢着笑容,连带着春风都有几分得意。 进了城门,林蕙与裴知县等人已在此等候多时,只是一番恭贺后,林蕙就先行回了山庄,非常时期,她还是不要在明面上与准地方官来往过密。 无名山庄除了与国公府结怨,并未明着与朝廷作对,裴知县明面上仍是朝廷命官,只是暗地里帮着她们向上面瞒了些许消息。 无名苑。 吴艮恭敬的朝林蕙与元毅行了一礼,感恩她们多年来的帮扶,“二姐,二姐夫,请受妹弟一拜。” 他与林蓉已完婚,夫妻俩自然是当得他这一拜的。 小初一今日被柳姨娘抱过去她们院里了,老话说,三翻六坐,小初一五个月大了才将将会翻身,不过天气好,林蕙也放心把他交给柳姨娘带。 “蓉妹可会随你去任上?”林蕙问道。 吴艮就任的地方在隆兴府辖下石源县,当下朝廷,县令与知县就官职而言,并无高低,都是一县的最高行政长官,不过品级上又有些许不同,元毅当初是先挂京中闲职又派往地方,为知县,品级属七品,也叫芝麻官。 县令则是由朝廷直接任免,品级上还略高于知县,吴艮便是石源县县令,品级属六品。 贡士不同于贡生,在当朝,考中举人,可填县丞职缺,不过这得有关系背景,非一般人能做到。而考中贡士即可做官,只是朝廷每年有那么多贡士,各地方职缺又有定数,像吴艮这般出身平凡,就是排班都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这么快就得了差属实也是运气爆棚了。 林蕙心道:“这也算是有个造化的。”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有些造化,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吴艮思量一会,犹豫再三,缓缓开口道,“我与蓉妹成婚不过几日,若要分开,实在难为,只是…” 林蕙也被他整得不明所以,哪有上任不携带家属的,这还没成糟糠呢,“只是如何?” 第147章 造劫乘势局 “娘子可知造劫乘势局?” 林蕙与元毅会心一视,“略知一二。” 吴艮一心只读圣贤书,自是对什么造劫趁势局知之不多,不过只光字面意思,也能半猜半蒙一些。 书上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明白的自然是要多问,“二姐,二姐夫,何为造劫趁势局?” 他的眼神还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元毅给三人各斟了一杯茶后道,“所谓造劫乘势局,顾名思义,就是人为的制造劫难,然后借机生财。前朝末年时,便有人用此招数搞钱,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造劫趁势局的逻辑很是了然,譬如在那过往的必经之道,有做缝缝补补营生之人,只需在铺子周围人为的挖几个深坑,坑里放些碎石或树枝,有连夜赶路之人掉进坑里,待得爬出坑,见着远处还亮着灯的裁缝铺子,生意自是不找自来,为此局第一环。 其二,若有黑心郎中找到裁缝与其合作,把坑再挖深些许,摔下去的人若是断条胳膊折条腿啥的,随便个卖点跌打损伤的膏药,再喊个高价,两人再对半分了,这黑心钱便是盆满钵满。 其三,两人再联合卖棺材的,再把坑挖深一些,掉下去的人非死即伤,两方分工明确,伤的裁缝和郎中赚,死的棺材铺老板赚,赚到之后再分,一条专门针对过路之人的黑色产业链就此诞生。 又而坊间传闻,很难有人走出此地方,于是乎,周边就多了很多租赁马车的,声称租了他们的马车,就能保一路平安,只随便一趟便是十两纹银起,显而易见,这背后之人还是裁缝这一帮人。 仁不从商,义不守财,凡是能做到万贯家财的,有几个是真正纯善的,他与林蕙亦不能例外,只是他们到底还几分有底线,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林蕙更是深知,无名山庄的大部分商品,价格并不亲民,消费得起的人无非权贵二字。权贵的银子又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底层百姓手里供养而来。 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拼死累活,供养着剩下的十之一二,她再赚那十之一二之人的钱财,所获之利,三七分开,七分她留以自用和做本钱,三分用回民众中去。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乏辛勤努力但却无为一生之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自己不过是踩到了时代的红利。 若真说辛勤,她还比不上市井间的贩夫走卒,更不消说起早贪黑的农民。于普通劳众而言,勤劳可致小富,大富大贵还是得靠命,只是命运能把你带到何方,又得看自己个。 富贵由来三更梦,一个人若是无德无仁,即使一朝暴富,不知哪日醒来又是一场空。 人生如行船,古圣人就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众能造神亦能毁神。 创业容易守业难,她不相信天道酬勤,却信天道轮回,无论何时,都要但行好事,不坏良心。 “石源县历任县令从未有一人平安任职期满。”元毅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从未有一人? 当朝县令三年为一任,有的三年一迁,步步高升,有的无势无力,又无功无过,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 像吴艮这般出身平凡,若是能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倒也算不得坏事,至少保平安不是? 按常理,一个地方的地方官无一人能平安期满,一是自身命短,二就是罪了人,要么上头权贵要么当地势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用想这劳什子石源县水有多深,看来这大梁,多的是庙小妖风大的地方呐。 吴艮起初只知石源县上一任县令任期不过半载便身患恶疾,不治而终。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虽是意外自己过于顺利就填了缺,不过还是惊喜大过忧虑。 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不仅仅是为了金榜题名一刻,更想有所作为。 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许,那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肥差都被有权力背景的优先占了,剩下的,除了坑还能是啥? 还是后来有一落榜之人眼红他,嘟囔着说漏了嘴,“你当那石源县是啥肥差啊,呵,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纵然他后悔已然是无用,更甭说不能反悔。 可他又是有情之人,所以,他才会顾虑去任上到底带不带林蓉。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刚经历了两喜,不想那么早死啊,更不想连累了林蓉。 林蕙心里琢磨着吴艮刚才所说,别看自己这个新晋妹夫看着憨实,可他弱冠之年便已到许多人都到不了的人生巅峰,又岂是真正的无能之辈? 林蕙所想不错,吴艮很是清楚,林庄主需要他入仕,他自己也必须得博更好前程。 今日他来找林蕙与元毅,便是想博一博,赌林蕙不会不管林蓉安危,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自他接受林蕙派的人手一路护着上京,他们就已是绑在一条船上之人。 水有风平浪静时,也有风吹浪打时,作为一条船上的他们,只有相互助力,才能共渡。 林蕙也不跟他绕圈子,“石源县如此,不知妹夫有何打算?” 林蕙何等人也,自己那点心思又哪能真的瞒过她,吴艮也是爽利人,“艮,自是不忍与家中娇妻分开,石源县水深不可测,恐有意外,此番前来是为与二姐与二姐夫借人。” 借人啊? 容她想想。 林蕙很快就有了安排,“我有一小弟,名余安,你应当也是知道的,可令他与你同去石源县,他身手一般,但脑子活泛,在诸多事务上可助你一臂之力。 有女,冷家小雨,功夫在大梁杀手榜上位属前三,可保你夫妻二人安危,只是她们并非你下人,你得好生待她们。” 莫说她们不是吴艮的下人,就是林蕙,余安长这么大,她可是从未对他有过斥责。冷如雨更别提了,有脾气得很,不过她作为林蕙指定给余安的保镖,余安在哪,她自然是得跟着去的。 第147章 造劫乘势局 “娘子可知造劫乘势局?” 林蕙与元毅会心一视,“略知一二。” 吴艮一心只读圣贤书,自是对什么造劫趁势局知之不多,不过只光字面意思,也能半猜半蒙一些。 书上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明白的自然是要多问,“二姐,二姐夫,何为造劫趁势局?” 他的眼神还透着几分清澈的愚蠢。 元毅给三人各斟了一杯茶后道,“所谓造劫乘势局,顾名思义,就是人为的制造劫难,然后借机生财。前朝末年时,便有人用此招数搞钱,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造劫趁势局的逻辑很是了然,譬如在那过往的必经之道,有做缝缝补补营生之人,只需在铺子周围人为的挖几个深坑,坑里放些碎石或树枝,有连夜赶路之人掉进坑里,待得爬出坑,见着远处还亮着灯的裁缝铺子,生意自是不找自来,为此局第一环。 其二,若有黑心郎中找到裁缝与其合作,把坑再挖深些许,摔下去的人若是断条胳膊折条腿啥的,随便个卖点跌打损伤的膏药,再喊个高价,两人再对半分了,这黑心钱便是盆满钵满。 其三,两人再联合卖棺材的,再把坑挖深一些,掉下去的人非死即伤,两方分工明确,伤的裁缝和郎中赚,死的棺材铺老板赚,赚到之后再分,一条专门针对过路之人的黑色产业链就此诞生。 又而坊间传闻,很难有人走出此地方,于是乎,周边就多了很多租赁马车的,声称租了他们的马车,就能保一路平安,只随便一趟便是十两纹银起,显而易见,这背后之人还是裁缝这一帮人。 仁不从商,义不守财,凡是能做到万贯家财的,有几个是真正纯善的,他与林蕙亦不能例外,只是他们到底还几分有底线,知道什么钱该赚,什么钱不该赚。 林蕙更是深知,无名山庄的大部分商品,价格并不亲民,消费得起的人无非权贵二字。权贵的银子又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底层百姓手里供养而来。 这世上十之八九的人,拼死累活,供养着剩下的十之一二,她再赚那十之一二之人的钱财,所获之利,三七分开,七分她留以自用和做本钱,三分用回民众中去。 无论任何时候,都不乏辛勤努力但却无为一生之人,从始至终,她都明白,自己不过是踩到了时代的红利。 若真说辛勤,她还比不上市井间的贩夫走卒,更不消说起早贪黑的农民。于普通劳众而言,勤劳可致小富,大富大贵还是得靠命,只是命运能把你带到何方,又得看自己个。 富贵由来三更梦,一个人若是无德无仁,即使一朝暴富,不知哪日醒来又是一场空。 人生如行船,古圣人就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众能造神亦能毁神。 创业容易守业难,她不相信天道酬勤,却信天道轮回,无论何时,都要但行好事,不坏良心。 “石源县历任县令从未有一人平安任职期满。”元毅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 从未有一人? 当朝县令三年为一任,有的三年一迁,步步高升,有的无势无力,又无功无过,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 像吴艮这般出身平凡,若是能在一个地方一待就是一辈子,倒也算不得坏事,至少保平安不是? 按常理,一个地方的地方官无一人能平安期满,一是自身命短,二就是罪了人,要么上头权贵要么当地势力。 事出反常必有妖,不用想这劳什子石源县水有多深,看来这大梁,多的是庙小妖风大的地方呐。 吴艮起初只知石源县上一任县令任期不过半载便身患恶疾,不治而终。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虽是意外自己过于顺利就填了缺,不过还是惊喜大过忧虑。 自己十年寒窗苦读,不仅仅是为了金榜题名一刻,更想有所作为。 到底还是年轻了些许,那官位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肥差都被有权力背景的优先占了,剩下的,除了坑还能是啥? 还是后来有一落榜之人眼红他,嘟囔着说漏了嘴,“你当那石源县是啥肥差啊,呵,别最后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纵然他后悔已然是无用,更甭说不能反悔。 可他又是有情之人,所以,他才会顾虑去任上到底带不带林蓉。人生三大喜事,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刚经历了两喜,不想那么早死啊,更不想连累了林蓉。 林蕙心里琢磨着吴艮刚才所说,别看自己这个新晋妹夫看着憨实,可他弱冠之年便已到许多人都到不了的人生巅峰,又岂是真正的无能之辈? 林蕙所想不错,吴艮很是清楚,林庄主需要他入仕,他自己也必须得博更好前程。 今日他来找林蕙与元毅,便是想博一博,赌林蕙不会不管林蓉安危,还有一个意思就是,自他接受林蕙派的人手一路护着上京,他们就已是绑在一条船上之人。 水有风平浪静时,也有风吹浪打时,作为一条船上的他们,只有相互助力,才能共渡。 林蕙也不跟他绕圈子,“石源县如此,不知妹夫有何打算?” 林蕙何等人也,自己那点心思又哪能真的瞒过她,吴艮也是爽利人,“艮,自是不忍与家中娇妻分开,石源县水深不可测,恐有意外,此番前来是为与二姐与二姐夫借人。” 借人啊? 容她想想。 林蕙很快就有了安排,“我有一小弟,名余安,你应当也是知道的,可令他与你同去石源县,他身手一般,但脑子活泛,在诸多事务上可助你一臂之力。 有女,冷家小雨,功夫在大梁杀手榜上位属前三,可保你夫妻二人安危,只是她们并非你下人,你得好生待她们。” 莫说她们不是吴艮的下人,就是林蕙,余安长这么大,她可是从未对他有过斥责。冷如雨更别提了,有脾气得很,不过她作为林蕙指定给余安的保镖,余安在哪,她自然是得跟着去的。 第148章 冷家小雨 对冷如雨而言,护一个也是护,一双也是护,多一个又不多。 “多谢二姐,二姐夫。”这声多谢,吴艮是真心实意的。 “一家人,不言谢。” 林蕙心想,你吴艮要是早早就死了,我妹子不得年纪轻轻就守寡,都是为了自家妹子的幸福。 五月初。 林蓉与吴艮拜别了父母亲人,带着余安,冷如雨和几个随从出发去往任上,临别前一日,林蕙去找了林蓉,塞给她一千两银票。 她去时,林蓉正在收拾衣物行李。 一千两,对于林蕙如今的家财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林蓉而言,说少也不少,即使她们家日子已经今非昔比,但一千两还是要举全家之力才能凑整出来。 “二姐,这些年穿你的,拿你的,银钱我攒了不少的,尽够用了。” 加之她爹娘与哥嫂给的,还有林蕙这些年送给她的金银首饰,怎么也价值一千两有余了,一千两,普通人家够用一辈子了。 林家三个姑娘,林莉温柔乖巧,很得长辈欢心,向来是不屑与她们玩儿的。林蕙又皮又赖,一天少了三顿打过不得日子,林蓉次之,也是个招揍的性子。 姐妹俩自小本就能处,更别说共事多年,虽不是亲姐妹,却早已胜过亲姐妹。 “你我姊妹之间,不必客气那多,这一千两,一半是悦己店的盈利,一半是我为你添的私房。往后悦己店你占一股,不管将来在大梁开多少家分铺,你永远都有一股。现在给你的,你就拿着,要用不完就攒着,没准我哪日还得找你借钱呢。” 林蓉闻言不再推辞,接过银票后,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扑进林蕙怀里,“二姐,我的好二姐…” 林蕙轻抚她的发丝,“都多大人了,咋还跟垂髫小儿似的。” 小曦自打会走路开始,每回她从外面归家,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奔向她,再一头扎进她怀里。小丫头也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到如今的风驰电掣,一天一天的长大了。 她初来时,林蓉也不过总角之年,一晃经年都嫁作他人妇了,时间真是一点都不等人。 林蓉撒娇道,“多大都是你妹妹。” “那是自然,就算到老你也是我老妹子。” “下辈子还做你妹妹。” “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妹妹。” … 三日后。 石源县城外道路上,一行人马眼看着就要走到城门口了,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瞧见他们停了下来,不远处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踱步向他们走来,那身板子,瞧着就结实。 “各位客官可是要进城?”汉子笑嘻嘻的问道。 余安与吴艮相视一眼后,拱手道,“这位大哥,我等路过此处,车马劳顿,故想要进城休整一日。” 汉子面带几分狡猾,“各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城中啊,不太平得很。” 余安故作凝重的问吴艮道,“姐夫,可如何是好?” “客官倒也不必担忧,喏,看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停留有不少马车与镖壮。 “客官只要租赁我们的马车或是雇我们的人,必能保您平安进城,再平安出城。”汉子信誓旦旦道。 余安依旧犹豫,“这价钱?” “好说,不贵,只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当是抢劫啊? 吴艮闻言心中已有数,上前一步问道,“若是我们自己进城呢?” “自己个进城?那就好自为之咯。”汉子说完摆摆手,不再多说,只露了不明所以的诡笑。 石源县是一个中转之城,许多过路之人都会来此歇息或采购补给。既然谈不拢,那就没有再谈的必要,吴艮等人径直进了城。 比起枫阳城的一片祥和,石源城给人的感觉,令人无端觉得压抑。一进城门,两旁就有摆各种小摊的,只是都没听到什么叫卖声,来往之人更是稀少。 脚下道路也不像枫阳城里,都是光滑锃亮的青石板,石源城的道路不平不说,远远瞧着,隐约还有坑。 好在是白天,只需避着些走就是了,才将将走出不过几丈远,忽然间,只听得一声马鸣。 马,惊了! 马车上的众人一个不稳,全都被甩出了车体外,冷如雨一个跃身,抱起林蓉稳稳的落在地上,只吴艮就没那么好运了,余安想拉他没拉住。 冷如雨,冷如风两兄妹其真实姓名叫冷小雨,冷小风,只是行走江湖,觉得小风小雨实在是不够霸气,遂而取了个疾如风雨的别名。 两兄妹都是绝顶相貌,而她也人如其名,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 脱缰的马,胡乱得窜腾,两旁的摊子也被撞得七零八散。冷如雨把林蓉放稳后,一个飞身,驾坐在惊马之上,不过几息功夫就制服了惊马。 “赔钱,赔钱…” 吴艮才稍稍站稳些,便有摊主吵闹着让他们赔偿马惊给他们造成的损失,一副不给钱就不让走的趋势。 冷如雨低声凑在余安耳朵旁道,“刚才惊马一事,是人为。” 余安蓦地耳根红到了耳尖,温声回她道,“晓得了。” 随即又把这话转达给了吴艮,吴艮也不多言,只跟林蓉耳语了几句,待得林蓉好脾气的数了银子后,众人才放他们离开。 马车是不能再坐了,几人只得步行,一路上又经历了些许风波才终于到了县衙。 林蓉比起她大姐,性子要急些,也更直爽,又一直被林蕙宠着,要是在别处遇到今日之事,她早就忍不住了。 二姐说,忍一时什么囊肿,退一步什么增生。 不管了,憋了这老会,实在是不吐不快,“从城门到县衙,不过千丈远,竟要数十两银子才能走到,一丈就要几十文,肉都没那么贵!” 林蕙的悦己店一直都是她在经营,要论算账,她可是最会了。 说完又心疼的看向自家夫君,“相公,这石源县令恐怕不好做啊…” 吴艮拉过她的手来,“娘子莫恼,凡事自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 第148章 冷家小雨 对冷如雨而言,护一个也是护,一双也是护,多一个又不多。 “多谢二姐,二姐夫。”这声多谢,吴艮是真心实意的。 “一家人,不言谢。” 林蕙心想,你吴艮要是早早就死了,我妹子不得年纪轻轻就守寡,都是为了自家妹子的幸福。 五月初。 林蓉与吴艮拜别了父母亲人,带着余安,冷如雨和几个随从出发去往任上,临别前一日,林蕙去找了林蓉,塞给她一千两银票。 她去时,林蓉正在收拾衣物行李。 一千两,对于林蕙如今的家财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林蓉而言,说少也不少,即使她们家日子已经今非昔比,但一千两还是要举全家之力才能凑整出来。 “二姐,这些年穿你的,拿你的,银钱我攒了不少的,尽够用了。” 加之她爹娘与哥嫂给的,还有林蕙这些年送给她的金银首饰,怎么也价值一千两有余了,一千两,普通人家够用一辈子了。 林家三个姑娘,林莉温柔乖巧,很得长辈欢心,向来是不屑与她们玩儿的。林蕙又皮又赖,一天少了三顿打过不得日子,林蓉次之,也是个招揍的性子。 姐妹俩自小本就能处,更别说共事多年,虽不是亲姐妹,却早已胜过亲姐妹。 “你我姊妹之间,不必客气那多,这一千两,一半是悦己店的盈利,一半是我为你添的私房。往后悦己店你占一股,不管将来在大梁开多少家分铺,你永远都有一股。现在给你的,你就拿着,要用不完就攒着,没准我哪日还得找你借钱呢。” 林蓉闻言不再推辞,接过银票后,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扑进林蕙怀里,“二姐,我的好二姐…” 林蕙轻抚她的发丝,“都多大人了,咋还跟垂髫小儿似的。” 小曦自打会走路开始,每回她从外面归家,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奔向她,再一头扎进她怀里。小丫头也从一开始的跌跌撞撞到如今的风驰电掣,一天一天的长大了。 她初来时,林蓉也不过总角之年,一晃经年都嫁作他人妇了,时间真是一点都不等人。 林蓉撒娇道,“多大都是你妹妹。” “那是自然,就算到老你也是我老妹子。” “下辈子还做你妹妹。” “好,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是我妹妹。” … 三日后。 石源县城外道路上,一行人马眼看着就要走到城门口了,却忽然停下了脚步。 瞧见他们停了下来,不远处一位约莫三十来岁的汉子踱步向他们走来,那身板子,瞧着就结实。 “各位客官可是要进城?”汉子笑嘻嘻的问道。 余安与吴艮相视一眼后,拱手道,“这位大哥,我等路过此处,车马劳顿,故想要进城休整一日。” 汉子面带几分狡猾,“各位客官有所不知,这城中啊,不太平得很。” 余安故作凝重的问吴艮道,“姐夫,可如何是好?” “客官倒也不必担忧,喏,看那边。”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停留有不少马车与镖壮。 “客官只要租赁我们的马车或是雇我们的人,必能保您平安进城,再平安出城。”汉子信誓旦旦道。 余安依旧犹豫,“这价钱?” “好说,不贵,只要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你当是抢劫啊? 吴艮闻言心中已有数,上前一步问道,“若是我们自己进城呢?” “自己个进城?那就好自为之咯。”汉子说完摆摆手,不再多说,只露了不明所以的诡笑。 石源县是一个中转之城,许多过路之人都会来此歇息或采购补给。既然谈不拢,那就没有再谈的必要,吴艮等人径直进了城。 比起枫阳城的一片祥和,石源城给人的感觉,令人无端觉得压抑。一进城门,两旁就有摆各种小摊的,只是都没听到什么叫卖声,来往之人更是稀少。 脚下道路也不像枫阳城里,都是光滑锃亮的青石板,石源城的道路不平不说,远远瞧着,隐约还有坑。 好在是白天,只需避着些走就是了,才将将走出不过几丈远,忽然间,只听得一声马鸣。 马,惊了! 马车上的众人一个不稳,全都被甩出了车体外,冷如雨一个跃身,抱起林蓉稳稳的落在地上,只吴艮就没那么好运了,余安想拉他没拉住。 冷如雨,冷如风两兄妹其真实姓名叫冷小雨,冷小风,只是行走江湖,觉得小风小雨实在是不够霸气,遂而取了个疾如风雨的别名。 两兄妹都是绝顶相貌,而她也人如其名,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 脱缰的马,胡乱得窜腾,两旁的摊子也被撞得七零八散。冷如雨把林蓉放稳后,一个飞身,驾坐在惊马之上,不过几息功夫就制服了惊马。 “赔钱,赔钱…” 吴艮才稍稍站稳些,便有摊主吵闹着让他们赔偿马惊给他们造成的损失,一副不给钱就不让走的趋势。 冷如雨低声凑在余安耳朵旁道,“刚才惊马一事,是人为。” 余安蓦地耳根红到了耳尖,温声回她道,“晓得了。” 随即又把这话转达给了吴艮,吴艮也不多言,只跟林蓉耳语了几句,待得林蓉好脾气的数了银子后,众人才放他们离开。 马车是不能再坐了,几人只得步行,一路上又经历了些许风波才终于到了县衙。 林蓉比起她大姐,性子要急些,也更直爽,又一直被林蕙宠着,要是在别处遇到今日之事,她早就忍不住了。 二姐说,忍一时什么囊肿,退一步什么增生。 不管了,憋了这老会,实在是不吐不快,“从城门到县衙,不过千丈远,竟要数十两银子才能走到,一丈就要几十文,肉都没那么贵!” 林蕙的悦己店一直都是她在经营,要论算账,她可是最会了。 说完又心疼的看向自家夫君,“相公,这石源县令恐怕不好做啊…” 吴艮拉过她的手来,“娘子莫恼,凡事自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 第149章 又有流民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酷暑时。 灼灼烈日下,尘土漫天的道路上,一行人艰难行走着。 “小狗子。” 突然,一位步履蹒跚的老汉叫住一个走路姿势颇有几分怪异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同老汉一样,两腮无肉,眼窝深陷,显然是长期吃不饱饭导致的营养不良。 “爷爷…” 老汉把手里装水的葫芦递给男孩,“渴了?” 小男孩点点头,接过葫芦瓶喝了一口水后又递回老汉手里去,“爷爷,你也喝。” 老汉暂且不打算喝水,只是把葫芦收起,带着小狗子继续往前走,爷孙俩本就走得慢,已经落下队伍好一截了,得加紧追上才是。 这一行人,一路往南走,已经走了三天三夜,对于他们现在身处何方,队伍里除了领头人,其他人也是迷惘的。 他们成为流民已经有好些个年头,流民没有户籍,不得进城居住,这群人如今已辗转好几个地方,可都住不长久,一是寻不到生计,二或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原因被驱逐。 没有人愿意成为流民,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这一支流民队伍人数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老老少少不过百来人,夜幕降临,他们还未找到安置之处,只得就地风餐露宿。 寻了块较为空旷的地势,男人们平整荆棘和杂草树枝,女人们则用石头堆砌临时灶头,再把不是缺角就是少耳的铁锅架上,生火,烧水。 水烧得冒泡后,一个妇人自装米的布袋里往锅里下米,那手抖了又抖,到底也没下几颗米,只将将垫了个锅底。 出锅时,一碗粥里半碗水。 负责打粥的妇人舀完最后一勺,沿着锅边敲了敲锅勺,“张三家的,你问问你男人,我们几时才能找到地儿?再这么下去,过几天大家都得饿饭。” 她这一说,立时就有七嘴八舌开始了,“是哩,这粥瞧着一天比一天清,再找不到安顿地,大家一起饿死。” 说这话的是一个汉子,算不得精壮,不过在人群中瞧着也算是有肉色,想来平日里还是吃得较饱的。 “李大,就你还饿死?”一瘦弱男人说道。 你婆娘可是掌锅勺的,你顿顿都比别人吃得多,大家个都不是傻子,不过是干不过你而已。 “那咋的,你不怕饿死?”李大反驳起来。 “我怕啊,我咋个不怕,我都三天没解手了。”言下之意,没吃的自然也没拉的,饿死也是早晚的事。 吃不饱的都没有力气说话,譬如小狗子爷孙俩。 “都给我闭嘴,黑天半夜的,瞎咧咧啥?” 荒郊野外的说饿死,为一禁忌。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原因无他,因为说话的人正是张三,在众人中有绝对的威信,若不能服众,这些人也不会跟着他走逃荒路了。 有那胆大的少年,“张三哥,我们还要多久才到你说的枫阳啊?” “明日。” “真的?”少年此刻两眼放光。 其他人也是,止不住的高兴,一扫之前的不愉。 张三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一截木柴,往火堆里添去。 酷暑时天气干燥,待太阳彻底落山后,人群的最中间是燃烧的火堆,在张三的安排下,沿着火堆,老弱妇孺或两人,或三人各位一处。成年男人则在最外沿,呈包围之势把这些老弱妇孺圈在中间,这荒山野岭的,难免有凶猛之兽出没,即使没吃饱喝足,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夜里风吹树叶沙沙响,还伴随着野兽咆哮之声,有小儿惊得夜啼,哭声才刚起便被大人捂住了口鼻,待不出声了再看时,小儿已满面乌青,这手但凡再晚拿开一会会,黄泉路上又得添一怨气小鬼。 或许是命运庇佑,只除了这声啼哭,这一夜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郁郁枝叶,最终打在地上时,天亮了,他们又得启程了。 小狗子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布鞋,两个大脚趾已经有破布而出之势,脚跟更是磨破了皮,以免爷爷担心,只得咬咬牙继续忍耐着。 张三摸摸他的脑袋,“再忍忍,就快到了。” “嗯。” … 枫阳城的城门比林蕙初进城那年时加高加宽了些,林蕙有钱,枫阳城百姓也有钱,衙门就更别说了,每年光靠无名山庄缴纳的税银,能比一府城税收。 缴得多,也花得多,以裴知县的性子,银子大多也花在枫阳县的民生建设上。 有眼尖的,远远的就瞧着城门上的刻字,“三哥,快看,那上面写的是不是枫阳二字?” 张三也顾不得稳成,提劲快步走去,终于瞧个真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是,是枫阳!”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难掩欣喜,立马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一股作劲的连忙追上他。 守城的衙役见一群衣衫破旧的人笑着向他们跑来,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快,快,有寇贼,戒备,戒备!” 今天不是赶集日,进城的人少,一声惊吼,守城的全部聚拢过来,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手上的威棍也带了几分气势。 “来者何人?”班头气势如虹道。 张三郑重的向其行了一礼,“差大哥,我等逃荒至此,不知可否进城讨口饭吃?” “尔等可是流民?” 张三也不隐瞒,“是。” 流民在任何地方都是轻易不得进城的,在枫阳更是卡得严紧。昔日就有流民进城想抢劫林庄主一家,虽是林庄主事后不予计较,枫阳本土民众却是对他们厌恶得紧。 无名山庄本就在城郊,而依附无名山庄的流民村,也是在城边缘,平日里与城中民众往来甚少,如此大家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又来一波,也不知是好是歹,依着当初的印象,定然是坏的多。 这么一想,手里的威棍握得更紧了些,拒绝亦是斩钉截铁,“流民不得进城!”一边也在心里估量两方战力。 第149章 又有流民 寒来暑往,又是一年酷暑时。 灼灼烈日下,尘土漫天的道路上,一行人艰难行走着。 “小狗子。” 突然,一位步履蹒跚的老汉叫住一个走路姿势颇有几分怪异的小男孩。 小男孩看着约莫七八岁的样子,同老汉一样,两腮无肉,眼窝深陷,显然是长期吃不饱饭导致的营养不良。 “爷爷…” 老汉把手里装水的葫芦递给男孩,“渴了?” 小男孩点点头,接过葫芦瓶喝了一口水后又递回老汉手里去,“爷爷,你也喝。” 老汉暂且不打算喝水,只是把葫芦收起,带着小狗子继续往前走,爷孙俩本就走得慢,已经落下队伍好一截了,得加紧追上才是。 这一行人,一路往南走,已经走了三天三夜,对于他们现在身处何方,队伍里除了领头人,其他人也是迷惘的。 他们成为流民已经有好些个年头,流民没有户籍,不得进城居住,这群人如今已辗转好几个地方,可都住不长久,一是寻不到生计,二或是其他各式各样的原因被驱逐。 没有人愿意成为流民,一切不过是无奈之举罢了。 这一支流民队伍人数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老老少少不过百来人,夜幕降临,他们还未找到安置之处,只得就地风餐露宿。 寻了块较为空旷的地势,男人们平整荆棘和杂草树枝,女人们则用石头堆砌临时灶头,再把不是缺角就是少耳的铁锅架上,生火,烧水。 水烧得冒泡后,一个妇人自装米的布袋里往锅里下米,那手抖了又抖,到底也没下几颗米,只将将垫了个锅底。 出锅时,一碗粥里半碗水。 负责打粥的妇人舀完最后一勺,沿着锅边敲了敲锅勺,“张三家的,你问问你男人,我们几时才能找到地儿?再这么下去,过几天大家都得饿饭。” 她这一说,立时就有七嘴八舌开始了,“是哩,这粥瞧着一天比一天清,再找不到安顿地,大家一起饿死。” 说这话的是一个汉子,算不得精壮,不过在人群中瞧着也算是有肉色,想来平日里还是吃得较饱的。 “李大,就你还饿死?”一瘦弱男人说道。 你婆娘可是掌锅勺的,你顿顿都比别人吃得多,大家个都不是傻子,不过是干不过你而已。 “那咋的,你不怕饿死?”李大反驳起来。 “我怕啊,我咋个不怕,我都三天没解手了。”言下之意,没吃的自然也没拉的,饿死也是早晚的事。 吃不饱的都没有力气说话,譬如小狗子爷孙俩。 “都给我闭嘴,黑天半夜的,瞎咧咧啥?” 荒郊野外的说饿死,为一禁忌。 此话一出,人群顿时安静了不少,原因无他,因为说话的人正是张三,在众人中有绝对的威信,若不能服众,这些人也不会跟着他走逃荒路了。 有那胆大的少年,“张三哥,我们还要多久才到你说的枫阳啊?” “明日。” “真的?”少年此刻两眼放光。 其他人也是,止不住的高兴,一扫之前的不愉。 张三点点头,不再说话,拿起一截木柴,往火堆里添去。 酷暑时天气干燥,待太阳彻底落山后,人群的最中间是燃烧的火堆,在张三的安排下,沿着火堆,老弱妇孺或两人,或三人各位一处。成年男人则在最外沿,呈包围之势把这些老弱妇孺圈在中间,这荒山野岭的,难免有凶猛之兽出没,即使没吃饱喝足,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夜里风吹树叶沙沙响,还伴随着野兽咆哮之声,有小儿惊得夜啼,哭声才刚起便被大人捂住了口鼻,待不出声了再看时,小儿已满面乌青,这手但凡再晚拿开一会会,黄泉路上又得添一怨气小鬼。 或许是命运庇佑,只除了这声啼哭,这一夜也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穿过郁郁枝叶,最终打在地上时,天亮了,他们又得启程了。 小狗子穿着一双不合脚的布鞋,两个大脚趾已经有破布而出之势,脚跟更是磨破了皮,以免爷爷担心,只得咬咬牙继续忍耐着。 张三摸摸他的脑袋,“再忍忍,就快到了。” “嗯。” … 枫阳城的城门比林蕙初进城那年时加高加宽了些,林蕙有钱,枫阳城百姓也有钱,衙门就更别说了,每年光靠无名山庄缴纳的税银,能比一府城税收。 缴得多,也花得多,以裴知县的性子,银子大多也花在枫阳县的民生建设上。 有眼尖的,远远的就瞧着城门上的刻字,“三哥,快看,那上面写的是不是枫阳二字?” 张三也顾不得稳成,提劲快步走去,终于瞧个真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是,是枫阳!”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也难掩欣喜,立马头不晕了,眼也不花了,一股作劲的连忙追上他。 守城的衙役见一群衣衫破旧的人笑着向他们跑来,差点没吓得跳起来,“快,快,有寇贼,戒备,戒备!” 今天不是赶集日,进城的人少,一声惊吼,守城的全部聚拢过来,齐刷刷的站成一排,手上的威棍也带了几分气势。 “来者何人?”班头气势如虹道。 张三郑重的向其行了一礼,“差大哥,我等逃荒至此,不知可否进城讨口饭吃?” “尔等可是流民?” 张三也不隐瞒,“是。” 流民在任何地方都是轻易不得进城的,在枫阳更是卡得严紧。昔日就有流民进城想抢劫林庄主一家,虽是林庄主事后不予计较,枫阳本土民众却是对他们厌恶得紧。 无名山庄本就在城郊,而依附无名山庄的流民村,也是在城边缘,平日里与城中民众往来甚少,如此大家也算眼不见心不烦。 如今又来一波,也不知是好是歹,依着当初的印象,定然是坏的多。 这么一想,手里的威棍握得更紧了些,拒绝亦是斩钉截铁,“流民不得进城!”一边也在心里估量两方战力。 第150章 张三 张三见状,心中暗道不妙,瞧这架势,今日这城,怕是没那么容易进得。 在自己的队伍中,张三有着绝对的威信,但在这关乎去留存亡的时刻,一切尊严皆可放下。本就站得不直,此刻更是卑微至极,腰都快弓到膝盖去了,“差大哥,行行好…” 身后众人,老弱妇孺,半数之人,衣衫褴褛,面无菜色,都眼巴巴望着,还有人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就差齐齐给班头等人跪下了。 班头见状也起了几分不忍,可到底理智大过情感,瞧天色已是酉时,照理这时辰也轻易不得放人入城。 不论张三如何乞求,班头等人就是不为所动,眼见着僵持不下,流民们也齐声哀道,“求求各位官爷…” 甚至已有妇孺开始往下跪去,饥饿加上身体极度的虚弱,只轻轻一屈膝,便再也起不来了。 “流民不可入城过夜,尔等莫要为难人。”一道洪亮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素衣男子,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其人身姿欣长,面貌俊美,身上的衣物虽是很素,却能一眼就看出用料不凡,必然是城中大户人家之人,往那一站便与旁边的流民形成强烈对比,有那脸皮薄的年轻女子,更是羞得把头埋得更低。 班头见是他来,心下暗喜,如释重负道“十三爷,您来了!” 十三应了一声后,朝张三走去,做扶他状,“这位大哥,请问,如何称呼?” 张三微颤着抬起头,“禀这位爷,小人姓张,家中排第三。” “张三哥,尔等从何而来?又往何去?” “爷,我等原为庆安府辖下安阳县张家村民,天福五年因水患落难,四处为家,今一路辗转至此,已是粮尽银绝,实在寻不得去处,故而求个收容。” 十三脸上并未露出半分其他神色,只严肃道,“家有家规,城有城规,流民酉时过后,皆不可入城。” 听到此话,流民队伍陷入一片沉默。 李大腾挪脚步到了张三身旁,压低了声音在张三耳旁道,“张三哥,要不?” 张三别了他一眼,“你想说啥?” “要我说,我们干脆就硬闯,你瞧这枫阳城门都比别处的阔气,我们人也多。” 言下之意,这城门都如此阔气了,那城里还少得了他们一口吃的。 张三听不得他这糊涂话,简直想反手就给他两耳刮子,听听,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 你李大脑袋里除了米糊还装了啥?怎么也不想想,拿什么硬闯?凭我们老弱妇孺多? 敢情你一天天的,因着你婆娘煮饭,吃得比别人饱些,你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力气了? 狠狠瞪了李大一眼,“你胡说些啥,一边去!” 十三把两人的动作和私语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了然。 他不再多言,只把跟着他的几个随从留下,命其与守城衙役一起把城门关上,并严令把门守好了,若是有人非要硬闯,可适当给其教训。 为保他的安危,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都是林蕙精挑细选过的练家子,守个城门不是难事。 待他骑马走后,衙役等人便迅速的把城门掩上,李大当下就心急了,竟不管不顾的想要硬挤进去。也有年轻些的男人也跟着他的动作,齐身往门缝挤去。 砰! 砰! 砰! 所有试图闯城的人,都被十三留下的随从跟提溜小鸡仔似的,毫不留情的扔出一丈多远,一头瘫软在地上,除了扬起一片泥尘外,就只剩下哭爹喊娘的哀嚎声。 李大嚎得最有劲,张三怒道,“看来他们下手还是轻了,没把你摔死,还能让你有力气嚎。” 说完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李大的脑袋,“你呀你!” 他这一戳,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直把李大戳得晕头转向。 李大瞬间像个婆娘一样,哭了! 那家伙,哭得可委屈了,眼泪没有,鼻涕倒是一把一把的,一边哭,一边用手拍大腿,“天爷嘞,你是要我们命嘞,这日子,真苦啊…” 李大婆娘瞧自家男人哭得跟个二傻子一般,不但不嫌弃,比他哭得更凶,“呜呜呜,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嘞……” 悲伤总是容易被渲染,一众人泪水浅的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能做领头的岂非一般人,张三心中虽是又气又憋,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有条有理的吩咐男人们拾掇路边的空地,另安排自家婆娘和大闺女带着妇人们架锅煮饭。 一顿清汤寡水的晚饭过后,米袋子也是彻底的见了底。 要不说张三脑瓜子还算灵活,众人安顿下来后,张三也开始琢磨往后生计之事。 虽说流民不可进城过夜,但人没说白天不能进城,瞧着周边环境,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当下因有寇贼于树林之中,为防有尔,一般城门周距一定范围内是没有密林的,又人人都是烧柴火,是以柴也成为了一种资源。 村里许多人家房屋周边就有山林,但这城里可不同了,城中大多数人烧柴可是得用买的。 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叫上几个青壮,搞几捆柴棒子去城里卖了,当然,此法并非长久之计,但眼下的情况,能换一天口粮是一天。 不说别的,就无名山庄的柴火需求就很大,即便林蕙有一整座山头,但也不能啥都自给自足,同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之理,总得给不如自己的人留一条生存之道。 翌日,张三说干就干,天蒙蒙亮就带着几个青壮,走了不远路才搞到几捆柴,又赶在城门刚开之时,就随着其他等着进城的人一起进了城去。 这些进城的,也都是些一早就担着自家养的鸡鸭或是种的青菜去售卖的,街市都是有规矩的,整条街从街头到街尾,街头是卖菜的,街尾自然就是卖一些相对不热销的,夏日大多是卖柴,冬日则有人背着背篓卖炭。 几人找了个宽阔位置,把柴放下后,则开始静静等买家来。 第150章 张三 张三见状,心中暗道不妙,瞧这架势,今日这城,怕是没那么容易进得。 在自己的队伍中,张三有着绝对的威信,但在这关乎去留存亡的时刻,一切尊严皆可放下。本就站得不直,此刻更是卑微至极,腰都快弓到膝盖去了,“差大哥,行行好…” 身后众人,老弱妇孺,半数之人,衣衫褴褛,面无菜色,都眼巴巴望着,还有人眼泪已然在眼眶里打转,就差齐齐给班头等人跪下了。 班头见状也起了几分不忍,可到底理智大过情感,瞧天色已是酉时,照理这时辰也轻易不得放人入城。 不论张三如何乞求,班头等人就是不为所动,眼见着僵持不下,流民们也齐声哀道,“求求各位官爷…” 甚至已有妇孺开始往下跪去,饥饿加上身体极度的虚弱,只轻轻一屈膝,便再也起不来了。 “流民不可入城过夜,尔等莫要为难人。”一道洪亮的声音乍然响起。 众人皆循声望去,只见一素衣男子,自马背上一跃而下,身后跟着几个随从。 其人身姿欣长,面貌俊美,身上的衣物虽是很素,却能一眼就看出用料不凡,必然是城中大户人家之人,往那一站便与旁边的流民形成强烈对比,有那脸皮薄的年轻女子,更是羞得把头埋得更低。 班头见是他来,心下暗喜,如释重负道“十三爷,您来了!” 十三应了一声后,朝张三走去,做扶他状,“这位大哥,请问,如何称呼?” 张三微颤着抬起头,“禀这位爷,小人姓张,家中排第三。” “张三哥,尔等从何而来?又往何去?” “爷,我等原为庆安府辖下安阳县张家村民,天福五年因水患落难,四处为家,今一路辗转至此,已是粮尽银绝,实在寻不得去处,故而求个收容。” 十三脸上并未露出半分其他神色,只严肃道,“家有家规,城有城规,流民酉时过后,皆不可入城。” 听到此话,流民队伍陷入一片沉默。 李大腾挪脚步到了张三身旁,压低了声音在张三耳旁道,“张三哥,要不?” 张三别了他一眼,“你想说啥?” “要我说,我们干脆就硬闯,你瞧这枫阳城门都比别处的阔气,我们人也多。” 言下之意,这城门都如此阔气了,那城里还少得了他们一口吃的。 张三听不得他这糊涂话,简直想反手就给他两耳刮子,听听,听听,这都说的什么话? 你李大脑袋里除了米糊还装了啥?怎么也不想想,拿什么硬闯?凭我们老弱妇孺多? 敢情你一天天的,因着你婆娘煮饭,吃得比别人饱些,你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有力气了? 狠狠瞪了李大一眼,“你胡说些啥,一边去!” 十三把两人的动作和私语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心里了然。 他不再多言,只把跟着他的几个随从留下,命其与守城衙役一起把城门关上,并严令把门守好了,若是有人非要硬闯,可适当给其教训。 为保他的安危,跟在他身边的随从都是林蕙精挑细选过的练家子,守个城门不是难事。 待他骑马走后,衙役等人便迅速的把城门掩上,李大当下就心急了,竟不管不顾的想要硬挤进去。也有年轻些的男人也跟着他的动作,齐身往门缝挤去。 砰! 砰! 砰! 所有试图闯城的人,都被十三留下的随从跟提溜小鸡仔似的,毫不留情的扔出一丈多远,一头瘫软在地上,除了扬起一片泥尘外,就只剩下哭爹喊娘的哀嚎声。 李大嚎得最有劲,张三怒道,“看来他们下手还是轻了,没把你摔死,还能让你有力气嚎。” 说完用手指狠狠的戳了李大的脑袋,“你呀你!” 他这一戳,也是用了十分的力气,直把李大戳得晕头转向。 李大瞬间像个婆娘一样,哭了! 那家伙,哭得可委屈了,眼泪没有,鼻涕倒是一把一把的,一边哭,一边用手拍大腿,“天爷嘞,你是要我们命嘞,这日子,真苦啊…” 李大婆娘瞧自家男人哭得跟个二傻子一般,不但不嫌弃,比他哭得更凶,“呜呜呜,天爷啊,还让不让人活嘞……” 悲伤总是容易被渲染,一众人泪水浅的也是哭得稀里哗啦。 能做领头的岂非一般人,张三心中虽是又气又憋,面上却是不显半分,有条有理的吩咐男人们拾掇路边的空地,另安排自家婆娘和大闺女带着妇人们架锅煮饭。 一顿清汤寡水的晚饭过后,米袋子也是彻底的见了底。 要不说张三脑瓜子还算灵活,众人安顿下来后,张三也开始琢磨往后生计之事。 虽说流民不可进城过夜,但人没说白天不能进城,瞧着周边环境,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当下因有寇贼于树林之中,为防有尔,一般城门周距一定范围内是没有密林的,又人人都是烧柴火,是以柴也成为了一种资源。 村里许多人家房屋周边就有山林,但这城里可不同了,城中大多数人烧柴可是得用买的。 思来想去,决定明日叫上几个青壮,搞几捆柴棒子去城里卖了,当然,此法并非长久之计,但眼下的情况,能换一天口粮是一天。 不说别的,就无名山庄的柴火需求就很大,即便林蕙有一整座山头,但也不能啥都自给自足,同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之理,总得给不如自己的人留一条生存之道。 翌日,张三说干就干,天蒙蒙亮就带着几个青壮,走了不远路才搞到几捆柴,又赶在城门刚开之时,就随着其他等着进城的人一起进了城去。 这些进城的,也都是些一早就担着自家养的鸡鸭或是种的青菜去售卖的,街市都是有规矩的,整条街从街头到街尾,街头是卖菜的,街尾自然就是卖一些相对不热销的,夏日大多是卖柴,冬日则有人背着背篓卖炭。 几人找了个宽阔位置,把柴放下后,则开始静静等买家来。 第151章 试探 因着几人是生面孔,卖柴卖得并不顺利,眼见着快到中午,左右两旁的同行都已卖完收拾扁担回去了。 再往街头瞧瞧,卖菜的摊子更是十去九空,只有稀稀拉拉几人还在守着。 “三哥,回吗?”几人中一个后生实在是按捺不住,天气炎热,头顶着太阳,又没吃早食,口干舌燥就算了,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张三不甘心就这么折返,只道,“再守一会。” 约莫过了一刻钟,就见一衣着整洁的年轻男子,身后还有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缓步朝他们走来。 栓子走近后,仔细观察了几人的面色,皆有枯黄之气,又见其衣衫破败,想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并未有半分蔑视,尊敬道,“这位大哥,请问,这柴售价几何?” 张三等人见终于有人问价,心中欣喜万分,试探着报了一个价格,“客官,五个铜板一捆。”他也是因别人卖这个数,就照着报了。 一个铜板为一文钱,栓子没有过多讲价还价,爽利的数了二十五个铜板给张三,“你这五捆,我都要了。” 张三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铜板,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栓子带来的两人都是一把子干活好手,一人往肩上担了一捆柴,余下的一捆自然是栓子的,临走时叮嘱了一句,“大哥,明日老地方,我还来买你的柴,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哎,好,好,好!” 终于有钱了,张三把卖菜摊子上不新鲜的青菜买了一把,这卖到下场的蔬菜,一文钱就能买一大把。 接着又去米铺称了五斤糙米,糙米比精米便宜很多,一番下来今日卖柴的收入,一下子就全用个精光。 人在绝境时,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能燃起无限的斗志,张三瞬间又觉得,他们能活。 栓子等人扛着柴回去时,正巧撞见要出门的林蕙,她率先向其招呼道,“栓总管,回来了。” 栓子知晓她这样子是要出门办事,“夫人,稍晚些小人再来跟你报。” 林蕙点头示意她明白了,随后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出门去了。 三人先是一路步行至城门口,再去马铺牵了三匹寄养在此处的高头大马,两个随从都是有功夫在身的,骑马自然也不在话下。 林蕙更不用说,她的骑马技术更是在两人之上。 出城门不过半里,就是张三他们的寄身处,枫阳城是河流穿城而过,城外自然也是有河水的。 夏日炎炎,河中流水也干涸不少。 马若奔驰而过,定会扬起一片泥土,为防泥土飞溅入人群,三人在路过人群时,特意慢走。 不过这只为其一缘由,其二是试探,是对人性的试探。 十三昨日回去后已对她说了城外流民之事,并表了他的想法。 人在绝境时,除了微渺的希望,还有癫狂。 在他们卖柴时去买入,是给他们希望,但仅靠此并不能长久解决生计,是以待察。 试问一群山穷水尽之人,偶见衣着富丽之人,是选择一不做二不休,还是良知? 她说不准,十三也说不准。 不过她既然敢试探,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跟着的随从就是两个顶尖练家子,一身功夫,面对普通的打手,以一打十不在话下。 林蕙今日身穿上白下黑骑马服,头发高高束起,好不英姿飒爽。 众人乍见一俊美女人骑马走过,观其着装亦是不凡,女人大多是羡慕,男人则多少生了几分歹念。 沉着如张三,今晨过往进城的百姓他都没有抢,现下这人更是抢不得。 林蕙比之元毅与三爷等贵气天成之人,像她这种一路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摸爬滚打,甚至还满手血腥,除了后天养成的美丽,如闲的气质里隐藏着更多的是杀气。 三人挂在腰间的佩剑也说明了一切,只是对视一眼,张三就明了,这女人,妄动不得。 心思转圜间也知晓,出城能骑高头大马的,在城中地位定然颇高,必是非富即贵。 他朝林蕙拱了拱手,林蕙回其一礼。 “驾!” … 骏马一路奔驰,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出现在小河沟村村头。骑马改换步行,暑时一般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在家里歇凉,一路进村,倒是没碰着几个人。 偶有打闹的孩童,都亲切的招呼她,“林家蕙姐姐,你回来了?” 她虽离村多载,只逢年过节时才回来,但人有钱啊,无论对任何人,只要沾亲带故,从来不空手。 “哎,宝儿都长这么高嘞。”边说边从荷包里抓糖给小家伙们。 “多谢姐姐。”小家伙们七嘴八舌的道谢。 林家老宅被林蕙赎回以后,屋主变换为林起耀,林有贵只能住,他百年后,只有林起耀能继承此宅。 如今的林有贵,虽没有痛改前非彻底变了一个人,但还是懂事了许多。 遂林蕙后又花了银子,在老宅旁为其建了个新屋。 李简与余良之事,李家记恨林蕙与余安,又多方打听林蕙父女不和,撺掇林有贵大闹无名山庄,妄想诉林蕙不孝。 林有贵不愧是林有贵,论无赖没几个人是对手,嘴上答应了李家的利诱,可真到了山庄门前,当即就表演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愣是给李家摆了一道。 除了翻脸不认账,还深情并茂的讲诉他这些年是如何做不好父亲,对妻儿如何的亏欠。 还指责李家挑拨离间他们父女,舆论一下就变了,李家是彻底的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这一出把林蕙都整笑了,当即把林有贵请进山庄,当了回座上宾,里里外外给足了他面子。 这回她来,就是因为林有贵给她找的后娘快生了。 要说她这个后娘,可是有两把刷子的,把个林有贵真是治得服服帖帖的,家里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回林蕙来都好吃好喝招待着,回去时还大包小包的收罗些自家晾晒的干货,她晓得林蕙不缺,但多少都是心意。 第151章 试探 因着几人是生面孔,卖柴卖得并不顺利,眼见着快到中午,左右两旁的同行都已卖完收拾扁担回去了。 再往街头瞧瞧,卖菜的摊子更是十去九空,只有稀稀拉拉几人还在守着。 “三哥,回吗?”几人中一个后生实在是按捺不住,天气炎热,头顶着太阳,又没吃早食,口干舌燥就算了,更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张三不甘心就这么折返,只道,“再守一会。” 约莫过了一刻钟,就见一衣着整洁的年轻男子,身后还有两个差不多打扮的人,缓步朝他们走来。 栓子走近后,仔细观察了几人的面色,皆有枯黄之气,又见其衣衫破败,想来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他并未有半分蔑视,尊敬道,“这位大哥,请问,这柴售价几何?” 张三等人见终于有人问价,心中欣喜万分,试探着报了一个价格,“客官,五个铜板一捆。”他也是因别人卖这个数,就照着报了。 一个铜板为一文钱,栓子没有过多讲价还价,爽利的数了二十五个铜板给张三,“你这五捆,我都要了。” 张三微微颤抖着双手接过铜板,连连道谢,“多谢,多谢…” 栓子带来的两人都是一把子干活好手,一人往肩上担了一捆柴,余下的一捆自然是栓子的,临走时叮嘱了一句,“大哥,明日老地方,我还来买你的柴,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哎,好,好,好!” 终于有钱了,张三把卖菜摊子上不新鲜的青菜买了一把,这卖到下场的蔬菜,一文钱就能买一大把。 接着又去米铺称了五斤糙米,糙米比精米便宜很多,一番下来今日卖柴的收入,一下子就全用个精光。 人在绝境时,只要有一丝的希望,就能燃起无限的斗志,张三瞬间又觉得,他们能活。 栓子等人扛着柴回去时,正巧撞见要出门的林蕙,她率先向其招呼道,“栓总管,回来了。” 栓子知晓她这样子是要出门办事,“夫人,稍晚些小人再来跟你报。” 林蕙点头示意她明白了,随后便带着一男一女两个随从出门去了。 三人先是一路步行至城门口,再去马铺牵了三匹寄养在此处的高头大马,两个随从都是有功夫在身的,骑马自然也不在话下。 林蕙更不用说,她的骑马技术更是在两人之上。 出城门不过半里,就是张三他们的寄身处,枫阳城是河流穿城而过,城外自然也是有河水的。 夏日炎炎,河中流水也干涸不少。 马若奔驰而过,定会扬起一片泥土,为防泥土飞溅入人群,三人在路过人群时,特意慢走。 不过这只为其一缘由,其二是试探,是对人性的试探。 十三昨日回去后已对她说了城外流民之事,并表了他的想法。 人在绝境时,除了微渺的希望,还有癫狂。 在他们卖柴时去买入,是给他们希望,但仅靠此并不能长久解决生计,是以待察。 试问一群山穷水尽之人,偶见衣着富丽之人,是选择一不做二不休,还是良知? 她说不准,十三也说不准。 不过她既然敢试探,自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跟着的随从就是两个顶尖练家子,一身功夫,面对普通的打手,以一打十不在话下。 林蕙今日身穿上白下黑骑马服,头发高高束起,好不英姿飒爽。 众人乍见一俊美女人骑马走过,观其着装亦是不凡,女人大多是羡慕,男人则多少生了几分歹念。 沉着如张三,今晨过往进城的百姓他都没有抢,现下这人更是抢不得。 林蕙比之元毅与三爷等贵气天成之人,像她这种一路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摸爬滚打,甚至还满手血腥,除了后天养成的美丽,如闲的气质里隐藏着更多的是杀气。 三人挂在腰间的佩剑也说明了一切,只是对视一眼,张三就明了,这女人,妄动不得。 心思转圜间也知晓,出城能骑高头大马的,在城中地位定然颇高,必是非富即贵。 他朝林蕙拱了拱手,林蕙回其一礼。 “驾!” … 骏马一路奔驰,不到一个时辰三人就出现在小河沟村村头。骑马改换步行,暑时一般这个时辰,大多数人都在家里歇凉,一路进村,倒是没碰着几个人。 偶有打闹的孩童,都亲切的招呼她,“林家蕙姐姐,你回来了?” 她虽离村多载,只逢年过节时才回来,但人有钱啊,无论对任何人,只要沾亲带故,从来不空手。 “哎,宝儿都长这么高嘞。”边说边从荷包里抓糖给小家伙们。 “多谢姐姐。”小家伙们七嘴八舌的道谢。 林家老宅被林蕙赎回以后,屋主变换为林起耀,林有贵只能住,他百年后,只有林起耀能继承此宅。 如今的林有贵,虽没有痛改前非彻底变了一个人,但还是懂事了许多。 遂林蕙后又花了银子,在老宅旁为其建了个新屋。 李简与余良之事,李家记恨林蕙与余安,又多方打听林蕙父女不和,撺掇林有贵大闹无名山庄,妄想诉林蕙不孝。 林有贵不愧是林有贵,论无赖没几个人是对手,嘴上答应了李家的利诱,可真到了山庄门前,当即就表演了什么叫翻脸不认人,愣是给李家摆了一道。 除了翻脸不认账,还深情并茂的讲诉他这些年是如何做不好父亲,对妻儿如何的亏欠。 还指责李家挑拨离间他们父女,舆论一下就变了,李家是彻底的闹了个里外不是人。 这一出把林蕙都整笑了,当即把林有贵请进山庄,当了回座上宾,里里外外给足了他面子。 这回她来,就是因为林有贵给她找的后娘快生了。 要说她这个后娘,可是有两把刷子的,把个林有贵真是治得服服帖帖的,家里也是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回林蕙来都好吃好喝招待着,回去时还大包小包的收罗些自家晾晒的干货,她晓得林蕙不缺,但多少都是心意。 第152章 胡桃 林蕙出嫁时,她还亲手给林蕙纳了两床铺盖,小曦与小初一出生后,小衣小鞋也是做了不少。 人情世故即是如此,无论你落魄或者发达,有人这样对你,都应当投桃报李。 今时不同往日,谈不上多感动,但也不会亏待她们,如今她高龄有孕,还是不想她有个三长两短。 无论是古时还是交通不便利的现代,都有很多人嫁人不出村的,皆是方圆一定范围内,村落这个寨子到另个寨子的事。 她这个后娘论起来和胡铁还是同寨本家,单名一个桃字,林蕙称她桃姨。 一双儿女大的儿子叫秋生,小的女儿叫春分,对于这异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林蕙与她们并不十分亲近。 打心底说,她甚至有几分反对胡桃想把两孩子改为林姓。 要她来说,兄妹俩该跟胡桃姓才对,胡桃作为其生母,不仅对她们有生恩,更有无尽养恩,根本不必执着于跟生父还是养父姓,她这个生母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就拿余安来说,她养余安的日子和李翠养的时日差不太多,可是李翠过鬼门关生了余安,是以她总教导他,“你可以恨厌所有人,但唯独不能恨你亲娘。” 林蕙其人,面上对大多数人和事都冷漠,实则骨子里是个极其孝顺之人,尤其是对何氏,对她而言,这世上她最爱的,莫过于生她的和她生的。 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她们能过好日子。 偶有看不过柳姨做派时,她会直言告诉元毅,“我与柳姨娘原是陌生之人,因你的缘故得以成为一家人,她与我并无生养之恩,我不妄图她待我如亲闺女,亦不能把她当生母对待,但你却是不能,人都有个自己的性格,相处之间难免有摩擦,它日纵然我与之水火不容,你也不能另待她。” 比起虚假的为了面子做给别人看的孝顺,她更倾向于自己的父母自己孝顺,当然她也不要求元毅爱屋及乌,人最难的就是不以自己的意志想法强加他人。 这世上,大多时候,父母有父母的不是,子女也有子女的不对,如若事事都计较个一二,非要闹个老死不相往来,待得自己老了,周而复始,不过是恶性循环。 村里就有一人家,儿子年轻时打老子,他老了以后,他的儿子又接着打他,真是一辈揍一辈,代代都挨揍。 凡事只要看得开了,一切烦忧,除了生死,皆是小事。 所以,此刻,她站在了他们的门前。 未等叩门,就有一总角男童正开门,见是她来,又惊又喜,“蕙姐姐!” “秋生。” 秋生转头高声喊道,“娘,蕙姐姐来了,快来。” 只听屋内传来一妇人声,“哎,来了!” 新宅比老宅宽阔许多,正房三间大瓦房,东厢与西厢也是各三间屋子,中间则是个大院坝,除了林有贵两口子和秋生春分兄妹,还有一护院与婆子,都是林蕙给安排的。 婆子平日里就管煮煮饭和洒扫,护院则带点功夫,护一家人安危。 胡桃挺着大肚子,春分则跟在她身侧,小丫头已到胡桃肩膀高,比之秋生见到林蕙的欣喜,春分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喊人也不别脸。 倒是林蕙先招呼她,“桃姨,春分妹妹。” 胡桃暗暗捏了人一把,“春分,你蕙姐姐叫你呢。” 小丫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声,“蕙姐姐。” 不过是个孩子,林蕙自不与她计较这些番,“姨,天热,先进屋。” 把马绳递给随从后,她便搀扶着胡桃进了屋,一进屋,胡桃就让秋生给她倒了杯凉茶,林蕙这会的确是渴了,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一杯下去还不尽够,又让秋生给她再倒一杯,“秋生,再来一杯。” 环顾屋里屋外,都没见到她那好亲爹的身影,“姨,我爹怎没见着?” “你爹睡着了嘞。” 看看天色,此时不正是午睡的好时候嘛。 正说着,里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林有贵还带困意的走出来,见是林蕙,调笑道,“哎呀,我大闺女来了。” 林蕙也回问道,“哎呀,我的好爹,你起了呀?” “可不是,我刚还梦着你来呢,原以为是白日梦哩。” “你那么想我呢?”林蕙不以为然,林有贵那嘴,最是骗人的鬼。 “你这话说的,咋不想嘛。” 林有贵往屋在探了探,见除了林蕙,未有他人,“就你一个人来?” 不等林蕙回答,他却开始惊忧起来,“是出什么事了?” 知女莫若父,他这好闺女,如非要紧事,是轻易不来的。 “我想着桃姨不是快要临盆,来瞧瞧。” 先前她请李淳真替胡桃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凶多于吉。 李淳真现今已不再为她们一家卜卦,因为与她们家人越相熟,牵扯越深,同样也共担了因果,结果自然就越不准。 但胡桃与李淳真,如同陌人,结果应是八九不离十的。 今日来就是为了与她们相商此事,与她同行的女护卫,是陈三爷推介与她的妇科圣手,她们出身于江湖上专为达官贵人培养顶尖医护的组织云阁。 云阁培养的人,有擅长医人的,有擅长毒人的,无论擅长什么,会功夫一定是最基本的。 云阁之人,据说除了阁主,其它众人皆以中药名取名,比如跟在她身边这位,就叫白芍。 白芍其药,主治肝血亏虚,月例不调,与其妇科圣手的身份倒也贴合。 胡桃听得她来原是这么个原因,心下感动,“蕙蕙,姨多谢你记挂。” 想她胡桃,会做人是真的,对她这个继女所有的疼爱,也是真的。 年纪轻轻就守寡,孤儿寡母在村里受尽欺负,原以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再嫁,还能有个那么出息的继女,连带着她与一双儿女也享了不少福。 “桃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总归还是想你好的。” 你好了,林有贵才能好,林有贵好了,大家皆能好。 第152章 胡桃 林蕙出嫁时,她还亲手给林蕙纳了两床铺盖,小曦与小初一出生后,小衣小鞋也是做了不少。 人情世故即是如此,无论你落魄或者发达,有人这样对你,都应当投桃报李。 今时不同往日,谈不上多感动,但也不会亏待她们,如今她高龄有孕,还是不想她有个三长两短。 无论是古时还是交通不便利的现代,都有很多人嫁人不出村的,皆是方圆一定范围内,村落这个寨子到另个寨子的事。 她这个后娘论起来和胡铁还是同寨本家,单名一个桃字,林蕙称她桃姨。 一双儿女大的儿子叫秋生,小的女儿叫春分,对于这异父异母的弟弟妹妹,林蕙与她们并不十分亲近。 打心底说,她甚至有几分反对胡桃想把两孩子改为林姓。 要她来说,兄妹俩该跟胡桃姓才对,胡桃作为其生母,不仅对她们有生恩,更有无尽养恩,根本不必执着于跟生父还是养父姓,她这个生母才是其中最重要的。 就拿余安来说,她养余安的日子和李翠养的时日差不太多,可是李翠过鬼门关生了余安,是以她总教导他,“你可以恨厌所有人,但唯独不能恨你亲娘。” 林蕙其人,面上对大多数人和事都冷漠,实则骨子里是个极其孝顺之人,尤其是对何氏,对她而言,这世上她最爱的,莫过于生她的和她生的。 终其一生,都是为了她们能过好日子。 偶有看不过柳姨做派时,她会直言告诉元毅,“我与柳姨娘原是陌生之人,因你的缘故得以成为一家人,她与我并无生养之恩,我不妄图她待我如亲闺女,亦不能把她当生母对待,但你却是不能,人都有个自己的性格,相处之间难免有摩擦,它日纵然我与之水火不容,你也不能另待她。” 比起虚假的为了面子做给别人看的孝顺,她更倾向于自己的父母自己孝顺,当然她也不要求元毅爱屋及乌,人最难的就是不以自己的意志想法强加他人。 这世上,大多时候,父母有父母的不是,子女也有子女的不对,如若事事都计较个一二,非要闹个老死不相往来,待得自己老了,周而复始,不过是恶性循环。 村里就有一人家,儿子年轻时打老子,他老了以后,他的儿子又接着打他,真是一辈揍一辈,代代都挨揍。 凡事只要看得开了,一切烦忧,除了生死,皆是小事。 所以,此刻,她站在了他们的门前。 未等叩门,就有一总角男童正开门,见是她来,又惊又喜,“蕙姐姐!” “秋生。” 秋生转头高声喊道,“娘,蕙姐姐来了,快来。” 只听屋内传来一妇人声,“哎,来了!” 新宅比老宅宽阔许多,正房三间大瓦房,东厢与西厢也是各三间屋子,中间则是个大院坝,除了林有贵两口子和秋生春分兄妹,还有一护院与婆子,都是林蕙给安排的。 婆子平日里就管煮煮饭和洒扫,护院则带点功夫,护一家人安危。 胡桃挺着大肚子,春分则跟在她身侧,小丫头已到胡桃肩膀高,比之秋生见到林蕙的欣喜,春分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不喊人也不别脸。 倒是林蕙先招呼她,“桃姨,春分妹妹。” 胡桃暗暗捏了人一把,“春分,你蕙姐姐叫你呢。” 小丫头这才不情不愿的应了声,“蕙姐姐。” 不过是个孩子,林蕙自不与她计较这些番,“姨,天热,先进屋。” 把马绳递给随从后,她便搀扶着胡桃进了屋,一进屋,胡桃就让秋生给她倒了杯凉茶,林蕙这会的确是渴了,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一杯下去还不尽够,又让秋生给她再倒一杯,“秋生,再来一杯。” 环顾屋里屋外,都没见到她那好亲爹的身影,“姨,我爹怎没见着?” “你爹睡着了嘞。” 看看天色,此时不正是午睡的好时候嘛。 正说着,里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林有贵还带困意的走出来,见是林蕙,调笑道,“哎呀,我大闺女来了。” 林蕙也回问道,“哎呀,我的好爹,你起了呀?” “可不是,我刚还梦着你来呢,原以为是白日梦哩。” “你那么想我呢?”林蕙不以为然,林有贵那嘴,最是骗人的鬼。 “你这话说的,咋不想嘛。” 林有贵往屋在探了探,见除了林蕙,未有他人,“就你一个人来?” 不等林蕙回答,他却开始惊忧起来,“是出什么事了?” 知女莫若父,他这好闺女,如非要紧事,是轻易不来的。 “我想着桃姨不是快要临盆,来瞧瞧。” 先前她请李淳真替胡桃卜了一卦,卦象显示,凶多于吉。 李淳真现今已不再为她们一家卜卦,因为与她们家人越相熟,牵扯越深,同样也共担了因果,结果自然就越不准。 但胡桃与李淳真,如同陌人,结果应是八九不离十的。 今日来就是为了与她们相商此事,与她同行的女护卫,是陈三爷推介与她的妇科圣手,她们出身于江湖上专为达官贵人培养顶尖医护的组织云阁。 云阁培养的人,有擅长医人的,有擅长毒人的,无论擅长什么,会功夫一定是最基本的。 云阁之人,据说除了阁主,其它众人皆以中药名取名,比如跟在她身边这位,就叫白芍。 白芍其药,主治肝血亏虚,月例不调,与其妇科圣手的身份倒也贴合。 胡桃听得她来原是这么个原因,心下感动,“蕙蕙,姨多谢你记挂。” 想她胡桃,会做人是真的,对她这个继女所有的疼爱,也是真的。 年纪轻轻就守寡,孤儿寡母在村里受尽欺负,原以为一辈子也就那样了,从未想过有一日还能再嫁,还能有个那么出息的继女,连带着她与一双儿女也享了不少福。 “桃姨,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总归还是想你好的。” 你好了,林有贵才能好,林有贵好了,大家皆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