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铅华》 楔子 天下之势 当今天下,六界安稳,正值太平盛世。 神魔大战后,灵异大陆只余四个国家,渡劫的极灵倒是愈来愈多。 人间四国,实力最强当属居于大陆中央的天兰贵国,当年长轩天君牺牲自己破开结界让弱水倒流回天河,数万无心人被结界抑制的灵力释放,解救了灵异大陆所有生灵。 长轩天君牺牲后,长宁天尊同长平君上引渡了天兰贵皇室首个灵识,精神状态极为不佳的长宁天尊解除了同长平君上的婚约,随即陷入长达三年的昏睡中。 天尊昏迷期间,长安帝君拿出了那份他同天尊的婚书,将这母子三人的一切全权揽下。 被迫和离的长平君上,则在三月和离期满后,十里红妆娶了那位满心是他的地均和公主。 天有不测风云,天兰贵少主李弘五岁那年在长平君上生辰当日被魔界所抓,魔界要求天兰贵释放所有俘虏换取李弘,长平君上拒绝和谈,天兰贵少主自此下落不明。 皇嗣单薄,无奈之下,天兰贵天尊遵循群臣建议,同长安帝君成婚,次年正月初一引渡新灵识。 颇受眷顾的天兰贵总出奇迹,在新灵识降世的第二年,那位消散在六界的长轩天君又莫名其妙出现在天兰贵朝堂,引六界震动。 地处偏南的地均和地大物博,三面环海,仅有一条大道同天兰贵接壤,因两国一直有经商,交界地带的百姓较为富足。 直到地均和王后在引渡完灵识后同野男人私奔。 直到地均和贵妃因生育过度香消玉殒。 这两件事之后,地均和的风水就变了,贵妃的五个孩子因是凡人之身并没有得到王君的多少宠爱,只是享受了王子王女该有的待遇;那位跑了娘的嫡王长子则没有任何王子的待遇,更是在记事后被王君隔三差五的惨打,血淋淋的吊在屠浮城的城楼之上。 尽管如此,那位王后依然没有再出现,时候久了,王君也不再想着抓回王后,直接将自己的宠妃升为王后。 自此,地均和王后干政,忠臣离朝,综合国力渐渐落后于天兰贵。 然,除了天地两大强国,还有建立在海上陆地的两个国家,荣安和筠国。 不同于天地两国的友好,国富民强又崇尚修真的大国荣安自建国便以实力治理国家,很是看不惯比它小了一倍的筠国,一直想着兼并,隔三差五两国便会打上一场硬仗。 筠国虽小,实力却不弱,大半国民身怀异技,每次都让荣安大将吃够了苦头。 直到荣安皇长子继位,厌恶战事的他和筠国使者谈判,对方送一位公主来和亲,荣安会给予丰厚聘礼。 故而,爱钱的筠国国王将嫡公主筠倾嫁于荣安靖王换取和平,刚继位的荣安靖远帝也签下双方休战二十年的条约,双方握手言和。 —— 【李渐离】 三六一四年四月初十,整个皇宫喜气洋洋,太霄殿更是有着一大堆礼品,全是朝臣送给二皇子的生辰贺礼。 李渐离还在半夜便起来泡花瓣浴,伺候他的侍女小心翼翼的将长平君上为爱子设计的礼服熏上香,黛西夫人也派人送来了小巧精美的发冠。 今日例朝,李金琪将李渐离带上朝堂接受群臣的祝贺,冷月流星极其不乐意,还是握着拳送了礼。 待到朝会结束,流星和冷月结伴前往玉兰婷的太和殿告状。 “姐,李渐离风头太盛,你不怕他抢了少主之位吗!”流星看着抱着孩子的玉兰婷,咬牙切齿道。 “就是,你没看他的排场,弘儿过生辰也没见这么气派。”冷月替李弘难过,同样都是他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流星把小小的初言吓得哭了,玉兰婷哄着孩子,意味深长道,“李金琪很难,你们俩别去给他添麻烦,午时的酒你们俩替我去,把麟儿看好。” 午时,李金琪在承吉殿宴请了朝臣和送礼的富商,麟恪和李芸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送给渐离。 接过礼物,渐离逐一道谢。 安置好宾客,李金琪才去拿给渐离的生辰礼物。 渐离坐在饭桌上,吃着黛西给他剥的虾,南宫明月同聂尔旺作为渐离的表舅和姥爷,此番也来了宁远城。 看着渐离这般期待着他爹的礼物,他们这一桌子的人除了冷月和流星都笑了起来。 李渐离瞧见李金琪捧着一个盒子出现,脸上的笑容更甚。 突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李金琪身边,只说了一句话,李金琪就放下盒子,神色紧张朝着殿外跑去。 渐离看到了他父亲,别的人也都看到了。 渐离看着满桌的珍馐佳肴,笑容逐渐消失。 直至宾客开始离席,李金琪才颇为自责的回了承吉殿,渐离早就随麟恪他们去玩了。 “黛西,对不起,他们说找到了弘儿,我才…”李金琪剜了一眼冷月流星,这坏事的两姐妹,离间他们夫妻感情。 黛西也不傻,冷月流星向来不喜欢渐离,“襄阳殿。” 流星小声对冷月道,“咱们会不会太过分了。” “赶紧去太和殿躲一躲,他很快就会来找我们算账了。”冷月说罢,拽着流星从李金琪面前逃离。 襄阳殿内,麟恪和李芸安慰着渐离,薛长宁的女儿薛如沐更是想着法子让他开心。 渐离看着天空,就算他爹喜欢李弘又怎么样,那个死胖子,此刻应该在魔界里煎熬,他将永无翻身之日。 【玉兰麟恪】 三六一四年七月初三,大暑。 烈日炎炎,大地似火烤一般。 宽大的练兵场中,小小的娃娃拿着天罡剑不断挥舞着风雅颂的招式,剑锋凌厉,气贯如虹。 一招毕,小娃娃一脸的骄傲的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女子,“娘亲,我厉不厉害!” 玉兰婷走近,用丝绢给娃娃擦了擦脸,“瞧你这汗水,累不累。” “麟儿不累!”娃娃取下挂在腰间的水袋喝了口水,估摸着自家爹要来了,又开始练剑。 玉兰麟恪年纪虽小,灵力却很强,玉兰婷本不打算让他学武,奈何这家伙非要学,还喜欢找人单挑,常常弄得自己一身伤。 向映月又在麟恪预料的时间里来了练武场,不过让娃娃意料之外的,是他爹身侧多了个人。 余光瞥到向映月很是宠溺的看着他旁边的那个人,麟恪突然觉得浑身无力,险些连剑都握不住。 玉兰婷看到向映月身边那个人脸色瞬变,运功到了他身侧,指着他旁边那个孩子,怒道,“你把他带到麟儿面前什么意思!” 那孩子朝着玉兰婷跪下行了个礼,却一直不起。 向映月的目光一直都在麟恪身上,这家伙连剑都拿不稳,学哪门子功夫,他身份尊贵,自己有钱又能护着他,做个潇潇洒洒的小皇子不安逸嘛,非得受那罪。 “玉兰婷,李金琪的儿子你都不介意,我的儿子你怎么就不能接受。”向映月向来不要脸。 “你还有脸说,人家黛西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呢,干丑事生了孩子扔在南宫明月那里,颂涵不把他送过来,我还不知道你在外边有这么大一个儿子!赶紧把他带走。” 这孩子也可怜,玉兰婷并不想赶尽杀绝,但他决不能出现在麟恪面前。 二人吵架的时候,麟恪已经拖着剑来到了他们身边。 麟恪打量着那个跪着的少年,收起剑就要牵向映月的手,“爹爹,他是你给我找的陪练吗?” 向映月看着浑身湿漉漉脸上还有擦伤的麟恪,莫名的烦躁,一手揪住麟恪的后领将他提了起来,“没大没小,什么陪练,他是你哥哥,身体不好就在宫里待着,少碰这些危险的东西。” 麟恪没有说话,两只眼睛看着向映月,隐隐泛着水光。 玉兰婷抱住麟恪,一脚将没有防备的向映月连同他的私生子踹出好远。 “早知道你有私生子,本尊孤独终老也不会要你,滚!”玉兰婷说罢,抱着麟恪回皇宫。 “娘亲,爹爹喜欢哥哥,不喜欢我。”麟恪说着说着便哭了。 难怪他总是骂他,难怪他从来都不看好自己,原来他有喜欢的孩子。 “麟儿乖,咱们去找林爹爹,林爹爹喜欢麟儿。”玉兰婷哄着麟恪。 长长的宫巷里,麟恪眼巴巴的望着。 回襄阳殿沐了身的麟恪又和弟弟妹妹在太承殿玩到天黑,也没看到那个他想看到的人。 “哥哥。”小小的玉兰汐抱住麟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小汐乖。”麟恪将玉兰汐紧紧抱住,才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 【南宫辰安】 三六一四年,七月二十五。 屠浮王宫,洛森堡外,跪着一个浑身鞭伤的少年,在他身后,还有一个手执短鞭的侍卫。 尽管浑身是伤,少年依然桀骜,任由身后的人抽打,丝毫不妥协。 “五王子,你就认了,左右不过一顿打,这大热天,你和谁较劲呢!”挥鞭的侍卫来了火,狠辣的十鞭发泄般抽在同一处,抽完便深深喘了口气。 骄阳似火,浑身都是见骨的伤口,跪了两个时辰的南宫辰安终是倒了下去,却没有谁敢去扶他,由着他在那里暴晒。 刚从宫外回宫的南宫明月分外高兴,加弗亚那边发现了巨大的铜矿,他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心爱的女子。 坐着马车来到洛森堡,南宫明月下了车一眼便望到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 南宫明月走近,才发现是南宫辰安,好心情瞬间就没了。 “他瘫在这里做什么?”南宫明月指着南宫辰安,问着守在殿外的宫女。 “王君,五王子练剑时恶意伤了三王子,娘娘让五王子给三王子认错,他不肯,被娘娘罚了鞭子跪在这里认错。”宫女如实道。 南宫明月看了眼南宫辰安,眼中的厌恶更甚,“拿盆盐水过来,把他泼醒。” 一盆水泼下去,南宫辰安醒了过来,还没看清眼前的事物,一个巴掌呼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身体也被打出好远。 在地上滚了几圈,南宫辰安才艰难的爬起来,口鼻鲜血直流。隔着一段距离,南宫辰安笑着看向南宫明月,全是挑衅。 南宫明月气的话都说不出。 颂涵得知南宫明月来了,牵着南宫倾月的手朝殿外走去。 “王君。”颂涵唤了一声。 听到颂涵的声音,南宫明月心情好了许多,让锦泽将南宫辰安弄走,随后温柔的走向颂涵,“小涵,外边热,我们进去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南宫辰安推开锦泽,两只眼睛死死瞪着那对衣着华丽的狗男女。 锦泽将南宫辰安抱进马车里,拿出伤药给小祖宗处理伤口,“别瞪了,今日要不是我把王君引过来,你就死在这了。” “一丘之貉。”南宫辰安对南宫明月身边的人都没好感。 第一回 宁远皇城岚昕阁 阳春三月,百花争鸣,春意盎然。 帝都宁远,一夜之间引来数万之众,只因江湖流传,救数万人于危难的潇潇公子,乃京都岚昕阁阁主。 不少有本领的江湖儿郎都想加入岚昕阁,成为一代英豪。 朝廷为了削弱岚昕阁的风头,将科考日程提前至四月,大批想要参加岚昕阁征选的江湖儿郎,即刻放弃了自己最初的念头,纷纷报名参加朝廷的征选。 四月初一,天兰贵帝都,人声鼎沸。 四年一次的大型文武考核正在进行之中,又一批新的才子将进入天兰贵朝堂。 整整两月,十二名才子才通过重重选拔,得到了天兰贵朝廷的认可,按照惯例,各试考核排名第一的才子朝廷会赋予打马游街的荣耀。 六月初始,骄阳似火,绿树成荫。 一辆马车自皇城驶出,缓缓穿过人潮汹涌的中央广场,朝着城楼方向而去。 路过永晨街时,马车车窗处探出一个扎着蝴蝶结的小脑袋,“娘亲,我们去哪里呀!” “小汐乖,娘亲带你们去个好地方。”玉兰婷将小娃娃从车窗逮下来,搂在怀里。 “什么好地方?哥哥你知道吗?”玉兰汐眨了眨眼睛,好奇的看着麟恪。 麟恪从怀里摸出一个发卡给玉兰汐戴在头上,又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去了就知道,这发卡你戴着真好看,比姐姐还好看。” “哥哥,舅舅找不到你会不会生气。”在玉兰汐的印象中,她见过最凶的人就是她娘亲的师弟,天兰贵的长安帝君,向映月。 “娘亲在这,怕什么。”玉兰婷将麟恪拉到自己腿上坐着,摸了摸他的小脸蛋。 “娘亲,我今天要向您坦白一件事。”麟恪认真的看着玉兰婷,向映月手腕强硬,如今他死盯着岚昕阁不放,要不了多久,他苦心经营的势力就白白送给他爹了。 瞧着麟恪委屈的模样,玉兰婷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又在外边闯了什么祸?” “娘亲我才没有闯祸,我是想告诉您,岚昕阁是我建立的,您能不能让爹爹不要再惦记岚昕阁,也别让他知道我是岚昕阁的阁主。”麟恪说完,还从衣兜里摸出一卷银票递给玉兰婷。 玉兰婷将那卷银票打开,发现竟然是皇家一号发行的一万两黄金的钱票。 “你爹每月才给你二百两银子,你哪来这么多钱,还建立岚昕阁养那么多人,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得了这些不义之财!”玉兰婷追问道。 坐在一旁的林金奕也觉得不可思议,向映月对麟恪的资金控制严格,玉兰婷也没给他什么钱,多出来的银子是哪来的? “岚昕阁最开始不发工钱,他们想要名声乐意跟我干,后来赚了银子,就给他们工钱,他们更不想离开,岚昕阁是小汐和我的银子一同买下来的。”麟恪说完便扯着玉兰婷的衣角,他爹娘不缺钱,他缺啊! 马车行驶了一短时间,突然急停。 车窗大开,趴在车窗看风景的玉兰初言摔出,林金奕迅速的将他抓住,拖回了马车中。 将玉兰初言放在榻上,林金奕打开车门,吼着连月,“会不会驾车!” “主子,帝君在前边。”连月暗暗叫苦,林金奕和向映月是情敌,轩辕氏和天音阁常年不对付。 林金奕这时才注意到马车前的向映月。 “六月婷儿是我的妻子,这才不到五天,你拦下我的马车想做什么!” 时隔多年,他俩依旧看对方不顺眼。 向映月面色冷冽,一席深紫色华服让他看起来极具威严,“科考这么重要,你们跑到外边躲清闲不太好。” “是谁非要将科考提前一个月,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负责到底。”林金奕原本心里就窝着火,向映月的话让他更火。 向映月知道自己理亏,不再抓着林金奕不放,“你们要做什么我管不着,把我儿子留下。” 向映月这句硬气的话刚说完,玉兰婷便掀开了车帘,带着三分怒气,“你凭什么拦!滚远点!” 向映月还没来得及回话,玉兰婷让连月继续驾车,将他撂在了一边。 看着远去的马车,向映月一脸的无可奈何。 “哥哥,我听到舅舅的声音就觉得好可怕。”玉兰汐说完往麟恪怀里钻了钻。 麟恪伸手摸了摸玉兰汐的头,“小汐别怕,有我在,他不会打你。” “切,挨打那么丢人都好意思说出来。”玉兰初言窝在林金奕怀里,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麟恪伸手指了指初言,“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话刚说完,麟恪就被阴风般的向映月给刮跑了。 “哥哥去哪里了?”玉兰汐看了看马车里,又掀开车窗的帘子,都没有瞧见麟恪。 “向映月,你活腻歪了!”玉兰婷怒急,就要下车去追人,林金奕拉住了她的手。 “算了,他也就麟儿一个亲人。”林金奕说着,想起了向前进,他人生的最后十几年,都是在为了向映月而活,如今的向映月,又何尝不是为了麟恪而活。 “查清楚了?那个私生子真不是他的?”玉兰婷还是有些不信,向映月不是什么善良之人,不会轻易收养别人的孩子,甚至因为那孩子跟他的亲生儿子冷战。 “向嗣倡是韩然和高格格的私生子,向映月和韩然关系匪浅。”林金奕说罢,嘱咐着两个小娃娃,“小汐,言儿,爹爹和娘亲说的话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尤其是你们的麟恪哥哥。” “爹爹放心,我不会说。”乖巧的玉兰汐伸出手臂,要亲爹抱。 瞧见可爱的女儿,林金奕的火消了大半,抱起她亲了几口。 初言转了转眼珠子,也点了点头,“言儿也不会说。” 玉兰婷看着这鬼灵精的两娃娃,知道这件事过不了多久就会人尽皆知,她得想法子将麟恪从这些事里摘除,至于那个孩子,他的存在就是错误,安分守己就留他一命,若是不安分就别怪她残忍。 第二回 宁远皇城岚昕阁(下) 宁远城楼之上,向映月将麟恪放在地上,毫不客气的骂道,“大字不识几个,让你练功就浑身无力,打两下子还去和你娘告状,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做什么。” 麟恪平日里最怕他爹,哪敢说话,一直低着头,眼泪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 瞧见麟恪哭了,向映月内心触动,没有再骂,抱起麟恪往城中走。 冰冰凉凉的泪水湿了向映月的衣衫。 “打了你两下子,半个月不理爹爹,说你了两句就那么委屈,还哭。”向映月看着怀里的一脸倔强的麟恪,忍不住笑了起来,“哭的真丑。” “你不哭爹爹就送你个宝贝,怎么样?”向映月诱惑着自家崽子。 麟恪擦了擦眼泪,认真的看着向映月,“什么宝贝?” 向映月凑到麟恪耳边,道,“轩辕剑。” “轩辕剑?”麟恪看着向映月,眼睛里充满了疑惑,据他所知,轩辕剑是中原第一富豪轩辕世家的传家宝,怎么会在他爹手上。 “爹爹是轩辕氏家主,你拿了轩辕剑就是下一任家主。”向映月道。 麟恪伸出两只白嫩的小手,“我要。” “你一个月内不惹是生非,爹爹就给你,如何?”麟恪酷爱新奇的事物,向映月也不欲磨灭他唯一的喜好。 “好。” “轩辕剑三十多斤,你拿的动吗?” 又是这句话,麟恪最讨厌他爹对他讲这句话。 气急的麟恪口不择言,“我不仅拿的动,我还能拿它砍你!” 哪有当儿子的说这种话,向映月朝着麟恪的脑门敲了一下,“你这混球,找打呢!” “朝三暮四,处处留情,指不定我还有多少兄弟姐妹!”麟恪别过头,不去看向映月。 将麟恪放在地上,向映月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才小声道,“你这小东西,说什么呢,你爹我自始至终都只爱你娘一个,你是爹唯一的孩子。” 麟恪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向映月看,他爹的名声不好,连带着自己都被议论。 “倡儿不是爹的孩子,是爹以前一个好友的遗孤,为了保护他,爹才把他认作了孩子。” “整天倡儿倡儿叫的那么亲,宁远城谁不知道你在乎他,你说我不是亲生的指不定还有人相信。”麟恪并不买账。 向映月指了指自己的脸,“他长得都不像爹。” “我和你长得也不像。” 麟恪说完便化成光点跑了,气急败坏的向映月连忙去追,“你这小兔崽子,又跑去哪!” 长街尽头,一名着湖蓝华服的少年握着剑伫立在角落,目送着那对父子离开。 “这天道真是不公,明明公子你更优秀,帝君却喜欢那个刁蛮任性的三皇子。”少年的贴身侍卫替他抱着不平。 少年面无表情,略带警示道,“这话以后别说了,当心掉脑袋。” “公子,我说的是事实。”这侍卫自懂事便跟了少年吃香喝辣,向来不知他那方寸之地外的天下。 少年收了剑扔给侍卫,转头向落霞别院走去,“玉兰麟恪的亲娘,就是这世间的天,逆天而行,是罪。” “那您也不能总被他欺负!” 少年驻足,阴冷的眸子里露出凶光,“你从何得知他欺负我?” “府里都传遍了。” “是吗!”少年紧握双拳,片刻后又认命般松开了手。 他本就是私生子,是不光明的存在,能衣食无忧的长这么大,完全是国君的大度,他有什么资格去嫉妒他的弟弟。 然而,待向嗣倡回到家后,看到满院子狼藉和一群被打的鼻青脸肿的仆从时,终是忍无可忍,将向映月给他的信号发了一通。 蓝色的焰火在空中绽放,向嗣倡盯着那焰火,眼底的恨意越发明显。 一道金光从天而降,麟恪一脚将直立院中的向嗣倡踢倒,拼尽全力,一脚接着一脚朝他踢去,毫无章法。 麟恪并未使用灵力,对战武艺高强的向嗣倡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一掌拍在了后背。 明白自己不是对手,麟恪也不再打斗,恶狠狠的看着那位他名义上的兄长,“向嗣倡,本皇子告诫过你,要么你永远不出现,要么死,娘亲不杀你,是她不屑,本皇子度量小,容不下你。” 言罢,麟恪又化作光点离开。 向映月赶到小院的同时,麟恪踉踉跄跄走进了岚昕阁中,在一群人的注视下倒了下去。 瞧见胸口全是血迹的麟恪,岚昕阁里的人都跑了过来,天兰贵三皇子谁人不识,这小祖宗八成又是跑哪去找人单挑了。 岚昕阁的管事将麟恪带到了阁内专供皇室休息的房间,命最好的医师给他看伤,又派人去皇宫通知。 虽然岚昕阁阁主潇潇公子能力非凡,但毕竟在天兰贵境内,皇室的面子不得不给。 灵的自愈能力极强,管事找来的医师正要替麟恪把脉,他便醒了。 麟恪看着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医师,笑了笑,对方也回了他一个笑容。 这位老医师是麟恪花重金请来的,每次出诊费用极高,他又要赚他爹一大把银子。 “公子,你还小,别老是折腾自己。”老医师劝谏着。 “老祖父,景瑜呢?我昏倒他都不出来。”麟恪问道。 “副阁主去了丰宁,据说接了大单,这两日都不会回来。” “哦!”麟恪稍稍有些失望,“对了,我爹说向嗣倡不是他的儿子,你让人去查一查我爹有过什么朋友,他们有没有遗孤。” “公子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以绝后患。” “娘亲不喜欢我手上沾血,爹爹那么在乎他,我若是杀了他,爹爹可能就真的不喜欢我了。” 老医师叹了口气,“公子你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一想。” “我要走了,你记得去找我爹要银子。”麟恪走出房门,瞧着自己衣衫上的血迹,有些刺眼,又返回房中,让人重新拿了一套衣衫换上。 浑浑噩噩走在街上,四周散发的香味都提不起麟恪的兴趣。 “麟儿!”一声呼唤,麟恪朝着声源处看去,浅笑的姑娘在不远处向自己挥手。 快步飞奔至女子身前,麟恪直接跳到了她身上,“姐姐你回来了。” “麟儿,半个月不见,你又轻了,是不是又挑食。”李芸虽是麟恪的姐姐,也大不了他多少,如今也不过十二岁,抱着麟恪颇为吃力。 第三回 养子不教父之过 “麟儿,哥哥这里有好东西,想不想要!”李渐离将自己包袱里的盒子拿出,在麟恪面前晃了晃。 麟恪从李芸身上跳了下来,眼中全是期待,“渐离哥,快给我看看什么东西。” 李渐离神秘兮兮打开盒子,麟恪凑近,发现竟然是一沓五千两银票。 “麟儿,这可是祖父给我和姐姐的零花钱,拢共五十万,分你一万要不要。”渐离从盒子里拿出两张诱惑着麟恪。 “这多不好意思,哥,往兜里放。”麟恪将自己的钱袋打开,让渐离将卷起来的银票放了进去。 “麟儿你怎么一个人在街上逛?是不是那个人又欺负你了。”李芸牵着麟恪的手,朝着马车走去。 “姐,渐离哥,我刚才去落霞别院闹了一场,爹爹肯定要打我。”麟恪看着李渐离和李芸,如今的宁远城,只有长平君上能护住他。 “要不去白家躲一躲?”李芸可不想看到她那凶神恶煞的舅舅。 “躲什么,敢作敢当,要是帝君因为这事打你,天尊绝不会放过他。”拥有两国血脉的李渐离向来任性。 麟恪摇头,“爹爹打人可疼了。” 李渐离搂着麟恪,拍了拍胸脯,“要挨打哥哥我替你挨,回家,迟早都要面对。” 马车刚到宫门,三个孩子就被拦了下来,向映月满含怒气将麟恪拽住,李渐离和李芸刚要求情,向映月那凌厉的目光就移到了他们身上。 麟儿,你自求多福! 完全看不到向映月的身影,李渐离才松了口气,“姐,要不要告诉爹爹?” “麟儿挨顿打就能将那个人赶出宁远城,也挺划算。” “那不管他了,忙这么多天,累死了,我先睡一会,到宣化门叫我。”李渐离说罢上了马车,躺在榻上小憩。 “渐离,你有没有发现爹爹最近有些不对劲?”李金琪从青冥回来后就派了大量的人去青冥和利州,她隐约得到消息,说是李弘还活着,目前在地均和境内。 “爹能有什么不对劲,除了国家大事就是找李弘,反正他的心思不在我们身上。”李渐离打了个哈欠,用锦被蒙住头,不再说话。 李芸有一种预感,她觉得李弘很快就会出现。 拽着麟恪来到落霞别院,面对满地狼藉和无辜被打的人,向映月怒急,“玉兰麟恪,你有必要给个解释。” “我说了,他要么离开宁远去别处,要么永远被我踩在脚底,除此以外别无选择!”麟恪直言不讳。 “啪!” 一记耳光,白嫩小脸立刻泛红,以向嗣倡为首的人齐刷刷看向被打的麟恪。 “惯的你!滚去祠堂跪抄孝经一百遍,不抄完不许休息!”向映月说罢,将麟恪拖拽到祠堂,而后牵着向嗣倡离开。 那年代亚雅雅离开天兰贵,落霞别院就萧条了起来,向映月找出了当年构造将军府的图纸,将府邸建在了别院隔壁,打通了最南边的墙,让两座院子合二为一,向前进和南枯月珍的墓也迁到了府邸之中,向家和轩辕氏的祠堂修的格外大气。 阵法环绕,案上火苗摇曳,戏略的风将纸张吹起,使得阴森的祠堂更为恐怖。 看着列祖列宗的排位,麟恪只觉得讽刺。 笑着将一页页纸撕下,放在蜡烛上燃烧。 “列祖列宗,你们为什么都偏向他,我才是爹爹的孩子。”看着纸张燃为灰烬,麟恪摸了摸肿胀的脸颊,万分失落。 越来越多纸张被火引燃,祠堂周围也莫名其妙出现火苗,麟恪试图用灵力灭火,却发现这火根本灭不掉。 麟恪大声呼救,祠堂周围却没有任何人,也没有任何能灭火的东西。 火势渐大,麟恪困在阵中被烈火灼烧,痛到快要窒息的他在地上不停打转,那火却好似惩罚般,任他怎样做都不熄灭,直到麟恪疼晕过去,阵法失效,整个祠堂被烈火包围,在极短的时间席卷所有。 向映月闻讯赶来时,祠堂已是一片火海。 祠堂走水,向映月大发雷霆,下令彻查。 麟恪受伤一事很快传到玉兰婷耳中,她将两个孩子交给林金奕,火速往回赶。 向映月将麟恪送到襄阳殿,待唐冰给麟恪处理好伤后便回别院查放火之人。 然,真相令他心碎,火是麟恪所放,作为向家和轩辕氏后人,麟恪任性的烧了他的祖宗。 “爹爹,麟儿肯定不是有意的,或许是他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向嗣倡替麟恪辩解着。 向映月并不觉得麟恪冤枉,他打了那混球耳光,混球就用这样的手段来报复他,小小年纪就这般狠毒,长大还得了! “倡儿,你身上有伤,近日课业减半,过几天爹爹再来看你。”向映月说完,让向嗣倡的侍卫将他送回去好生照料。 “怎么没有烧死他,真是的,也不知是谁嘴那么碎,再晚一刻通知帝君多好。”向嗣倡的贴身侍卫赵蛮颇为失望。 赵蛮还在地均和便跟着向嗣倡,他们之间的情谊更像是兄弟。 “他若死了,我们都活不了。” “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要待在这里,拿着大把银子去别处过日子多好,还不用在这里受气。”赵蛮被麟恪欺辱多次,早就心生怨恨。 “你以为那个女人真会放任我离开,没了爹爹的保护,我不是死在那个女人手上就是死在她儿子手上。”向嗣倡说罢,将赵蛮遣了出去。 赵蛮离开房间,向嗣倡立刻从衣袖里摸出一块泛着黑气的桃木牌,眉目微皱。 襄阳殿内,醒来的麟恪浑身都疼,看着守在自己床边的一大群人,不顾形象地哭喊着。 “娘亲,疼!”麟恪看着玉兰婷,泪珠一颗接着一颗滚落。 “怎么会伤成这样!” “爹爹为了向嗣倡打我,还罚抄书一百遍,不抄完不让休息,我气不过就烧了书和纸,祠堂有阵法,火灭不掉,我破不开爹爹的阵法。”麟恪又痛又委屈,他伤成这样向映月都不来看他,还陪着那个人。 李芸和李渐离对视一眼,敢情麟恪放火烧伤自己,还烧了祖宗,这罪过可大。 玉兰婷看了眼麟恪,目光犀利,厉声道,“冷月,流星,请家法!” 麟恪一脸懵逼,自己纵火已经受到了惩罚,还不够吗? “娘亲!”麟恪抓住玉兰婷的衣服,“娘亲,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任性了,不要请家法。” 玉兰婷没有说话,林金奕也不开口,冷月流星奉命去隔壁的太承殿取了家法。 第四回 养子不教父之过(下) 玉兰氏的家法是一根剥了皮的荆条,亓北弦用了特殊的法子将其保护的很好,几十年下来还是最初的模样。 玉兰婷起身,从黑色木盒里取出家法,在空中甩了甩,发出的破风声让几个孩子瑟瑟发抖。 “麟儿。”玉兰婷看着麟恪,似乎是等他请罪。 “错就是错,错了,就得认罚。” 玉兰婷对麟恪向来疼爱,从未有过今日这般冷颜,李芸和渐离不免替麟恪捏了把汗,冷月和流星识趣地领着孩子离开。 麟恪咬了咬牙,看向玉兰婷时泪水再次滑落,“娘亲。” 玉兰婷紧握住荆条一端,另一端指着麟恪藏在被窝里的双手,“哪只手烧的书,拿出来。” “娘亲,麟儿还伤着,有什么错等他伤好了再说。”李芸看不下去了,烧伤本就难忍,要是再挨家法,麟恪才六岁,怎么受得了。 “林金奕。” 玉兰婷开口,林金奕迅速起身,一手拽着一个孩子朝外边走,还很贴心带上了门。 没了其他人,麟恪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伸出双手后闭上了眼。 “啪啪啪!”狠辣的三棍打在麟恪并列的掌心。 麟恪疼得往回一缩,被玉兰婷拉住手腕,再次抽了上去。 殿外的人很快就听到了麟恪的哭声和棍子着肉声。 “小叔,你去救救麟儿。”李芸央求着林金奕。 “这孩子胆大妄为,确实该打,你们俩少犯浑。” 殿门打开,淡淡的血腥味散在空中,李芸和渐离快步冲了进去。 麟恪再度昏迷,原本白嫩的小手血迹斑斑,手背处还泛着青紫。 李渐离看着玉兰婷,很是不相信她会这么狠。 “你们守着麟儿,他醒了给喂点参汤,手上的伤已经消过毒,一天之内不允许上药,让他记个教训。” 玉兰婷言罢,将沾了血的荆条擦干净放回家法盒子中,牵着林金奕离开。 走在宫巷里,玉兰婷问着林金奕,“你觉得向映月会怎么对麟儿。” “你都这么气,向映月肯定也不会轻饶,就怕他下手没轻重。”多年情敌,林金奕非常了解向映月。 “你去落霞别院附近守着,他若是下死手你就拦着,顺便去祠堂周围看一看,麟儿虽然混账,也是个好孩子,不会做出火烧祠堂的事,我怀疑有人想离间麟儿和向映月的感情。” 话毕,玉兰婷朝天医司而去,林金奕回太仁殿看了看自己的孩子,而后去往落霞别院。 化作光点的向映月和林金奕错开,怒火中烧的向映月一路狂奔至襄阳殿,撂倒守在殿内的李芸和李渐离,将昏睡的麟恪一把揪起。 落霞别院 林金奕站在空中,俯视着脚下那座被无数阵法覆盖的宅子。 进入阵中,林金奕用灵力扫过落霞别院每个角落,一团黑气逐渐出现在林金奕视线中。 果然有问题! 林金奕收起灵力,朝着黑气出现的位置而去。 止步在两座墓碑前,林金奕脸色有些难看,向前进和南枯月珍有什么立场去害他们唯一的孙子! 在墓地周围环视了一圈,终是在向前进的墓地上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扒开泥土,林金奕看着那泛黑气的木牌,神色一凛。 林金奕将木牌挖出,又将泥土填了回去。 向映月的气息越来越近,林金奕将木牌收好,朝祠堂走去,他料定向映月会在那里当众处置麟恪。 林金奕到时,麟恪正被向映月用水泼醒,不打算出手的他藏在暗处,观看向映月上演教子的好戏。 “你这孽障,今日你敢放火烧祠堂,明日你是不是要弑父!”向映月用灵力从不远处的树枝上折下一根枝条,朝着麟恪渐渐逼近。 麟恪脸上没有半点血色,他痛极了,也不敢开口。 原来,在他失去意识后,火海覆盖了祠堂,难怪娘亲那么生气,二话不说就动家法。 “我没有烧祠堂。”麟恪才辩解了一句,向映月的棍子就朝他抽了过来,像鞭子一般锋利。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向映月的棍子越挥越狠。 麟恪好面子,被那么多人看着挨打,也不顾什么,怒道,“祠堂就是我烧的,你打死我算了,反正你也不喜欢我,我死了再没有谁会妨碍你们父子。” 听到这话,向映月一棍子抽到麟恪脸上。 “什么东西都是你先挑,哪里对不住你了,亏你吃亏你穿还是亏你住了,平日里把你宠的没边,养出你这么个忤逆不孝的玩意,连祠堂都敢烧,我打死你。” 麟恪疼得在地上打滚,泪水都已经流干,向映月的棍子仿佛长了眼睛般,每一棍子都抽在麟恪的伤处,地面都被染成了红色。 林金奕想出手救下麟恪,却在不经意间瞥到了向嗣倡身上的一丝黑气。 快速离开落霞别院,林金奕在护城河周围召见了冥界摆渡人,要求对方在短时间内查到那黑气的来源,以及向嗣倡的前世今生。 落霞别院的惨剧还未停止,起初还放肆的麟恪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不断示弱求饶。 “爹爹!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麟恪伸手抓住向映月的鞋子,血肉模糊的小手将向映月那洁白的鞋子染成绯色,向映月却依旧没停手。 周围人看的心惊胆颤,向映月是出了名的狠人,都说他宠爱麟恪,今日却打成这样。 “爹爹!”麟恪乞求着向映月,他真的坚持不住了。 林金奕看着麟恪,想出手救他,又怕他没受够教训以后做出更离谱的事,只是将一股灵力输送到他体内,便回了皇宫。 向嗣倡担心麟恪挺不过去,跪在向映月面前替他求情,麟恪看到向嗣倡,不再求饶。 麟恪的意识逐渐涣散,口中的爹爹逐渐被娘亲代替,最后还叫了声“林爹爹。” 听到“林爹爹”三个字,向映月的手顿在空中。 看着地上不再动弹的麟恪,向映月扔了棍子,朝着祠堂跪拜三次,才将浑身血迹的麟恪抱起。 路过轩辕旬身侧时,向映月嘱咐道,“把祖宗的灵位做好,先奉到轩辕府,待祠堂修复好再请祖宗移驾。” 目送着向映月远去,年迈的轩辕旬叹了口气。 第五回 天灾人祸惹大难 “驾!” 远处传来一声嘶吼,炎炎烈日下,一个身着环形腾龙服饰的人驾一匹黑马飞驰在杂草丛生的道路上。 不久后,黑马止步在城门口,马上的男子冲城楼上大呼,“河州急报。” 守卫皇城的李铭将军看过奏报,举手示意放行。 半月前,河州郡境内灌南灌北两县连降七日的暴雨,此次的雨来势汹汹,河水短时间内暴涨,瞬间冲垮了刚修两年的河堤,河堤一垮,泛滥的河水像一群脱了僵的猛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灌南县的许多地方。 此次灾难损失尤为惨重,房屋庄稼皆被洪水所毁,且洪水泛滥在夜间,大多数人都来不及逃命葬身鱼腹之中。 然而存活下来的人也再次遭到了命运的捉弄,瘟疫。 灌南县县令胡远将受难的百姓都聚集在了一起,并向周围的县城和河州郡发起求援,然隔壁两县援助的粮药都快吃完,河州郡那边依旧没有回应,胡远只得派自己的心腹前往河州驻军求援。 收到求援信的河州都督王坤和黄悠扬夫妇即刻下令整个河州筹备粮食和药物支援灌南县。 王坤夫妇带着援军来到灌南县后命人清理遇害人士的尸体,安抚受灾群众。 然大雨未停,又没有材料修堤坝,加之瘟疫横生,百姓怨声载道,事态远比信上写的严重,他们在短时间内无法解决这事,只得加急文书送往宁远。 较为讽刺的是,河州郡守付蓝天和朝廷同时得知受灾之事。 朝堂上,端坐着两位睥睨天下的王者。 长安帝君向映月听着官员讲诉各州府的消息,坐在他身侧的林金奕挥动着手中狼毫,朝臣商议国家大事的时间里,通灵秀气的字体便浮现在了一本又一本的奏折之上。 “启禀帝君,天君,河州灌南县多日暴雨冲毁了堤坝,数万亩庄稼被淹,死伤近两万人,近日又引发瘟疫,地方请求支援。”丞相赵霆汇报着新收到的加急文书。 听到此处,林金奕手下一顿,淡然扫了一眼朝臣,而后继续批阅奏折。 今日本该向映月上朝,昨日因为麟恪的事向映月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今日只是来帮助向映月批阅奏折,别的事一概不管。 向映月瞥了眼林金奕,道,“集结物资,明日本君同少君和二皇子共同携物资前去支援。” 此言一出,朝臣震惊。 “灌南县瘟疫横行,帝君怎么能去那个地方,何况少君和二皇子都是天兰贵储君,不能犯险。”德宁王薛长宁率先出言反对。 “德宁王此言差矣,灌南县的百姓遭此大难,对朝廷必定心存芥蒂,不能失了民心。”向映月一句话让薛长宁哑言。 “河州的堤坝近两年才修,怎么那么容易就被冲毁,城外护城河水流那么急,怎么不见冲毁堤坝。”林金奕看向赵霆,当时为了让河州蓄水,花费了大笔银子修堤坝,他记得很清楚。 “天君是觉得地方官员吃了回扣。”赵霆还是颇懂几个帝王的想法。 “近日各地出现不明人士,加强防卫,别让恐怖分子钻了空子,景襄王,你即刻派人筹备物资,河州的事本君亲自去查,退朝。” 官员退朝后,向映月走向林金奕,见他还有一大摞奏折没批完,挖苦道,“你怎么那么慢!” 林金奕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林金奕,别有事没事往襄阳殿跑,你离我儿子远些。” 林金奕随手拿起一本奏折朝向映月扔去,“你自己心思不纯便认为所有人都不怀好意,麟儿碰上你这种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向映月接下奏折,哀怨的看了眼林金奕,这厮天天当假好人惯坏了他的麟恪。 “向嗣倡迟早会知道真相,也许他已经知道,正在暗中谋划,你该清楚,我们都是他的仇人,他威胁不到我们,若是他对麟儿下手呢,你能时刻护着麟儿吗?” “我去赈灾,没有半月回不来,你若是能在我回来之前拿下麟儿,我将他过继给你。”向映月深知麟恪离不开自己,分外自信。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林金奕言罢,化成光点离开。 “喂!你批完再走!” 昭阳殿正殿 李金琪又一次望着失踪长子的衣服失神,黛西看着他那心痛的模样,眼中厌恶更甚。 七年了,李弘失踪七年,一个遍体鳞伤的孩子被他抛弃在了魔界,他还活着吗? 尽管知道李弘十有八九没命了,黛西还是假惺惺安慰着李金琪,“夫君,少主一定还活着,一定会找到他。” “最近江湖上建立了一个平天部落,他们的据点在哪个位置,有多少数量还不明确,你派人去查一查。”李金琪说完,将衣服放进衣橱里,锁了起来。 李弘失踪七年,样貌早已变化,唯一可以证明他身份的便是水晶之痕,起初粘贴告示寻人,每天都有几十个小孩来认亲,却都不是他的弘儿,随后又昭示出水晶之痕,然市面上竟出现大量仿品,售卖商品的贩子赚的盆满钵盈,他的孩子依然杳无音讯。 走遍了灵异大陆,寻访了六界,都没有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襄阳殿 躺在床上如瓷娃娃般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麟儿醒了!” 李芸一直守在房内,瞧见麟恪醒了,很是高兴,即刻跑向外殿报喜。 率先进来的是向映月,他虽然气麟恪任性,也心疼他。 麟恪看到向映月,连伤口都顾不上,拼命朝床里边爬,满是戒备的缩在角落里。 向映月当即止步。 玉兰婷推开向映月,向麟恪不断靠近,“麟儿,娘亲在这,不怕。” 玉兰婷出现,瞬间让麟恪有了依靠,委屈道,“娘亲,爹爹要打死我。” 向映月没有说话,冷冷瞥了眼麟恪,转身离开。 “他打了你,你不要爹了?”玉兰婷问着麟恪,这娃娃只有六岁,心思却不单纯,若是放任他继续耍性子,未来指不定会发生什么,自己舍不得下狠手,总要有人收拾他。 “他不要我。”麟恪趴在玉兰婷怀里哭,他要的并不多,他只要他爹独一无二的爱,然而这么小的要求向映月都满足不了。 “你爹爹明天就要去河州赈灾,你现在休息,晚些时候娘亲带你去给爹爹道歉,好不好?”那些考核通过的人还在等候朝廷分配职位,她不能一直守着麟恪。 “娘亲,爹爹会不会讨厌麟儿,不喜欢麟儿了。”麟恪想起向映月看他的眼神就一阵后怕,他从未见过那么恐怖的父亲,对方仿佛要将他碎尸万段才肯罢休。 “道了歉你爹爹原谅你了。”玉兰婷给麟恪盖好被子,让唐冰好生照看他。 “娘亲,爹爹还会打我吗?” “以后不要再和那个向嗣倡作对,你爹在乎他,娘亲在乎你,别再因为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伤了自己。” 第六回 天灾人祸惹大难(中) 玉兰婷走后,一群小孩子跑了进来。 眼泪汪汪的玉兰汐跑到麟恪身边,对着他那惨不忍睹的双手吹了吹,“哥哥是不是很疼?” “小汐不哭,哥哥不疼。” “哥哥,琅华将河州官员吃回扣的证据送到了衙门,但被压了下来,琅华的人也被抓了,我们接下来做什么。”玉兰汐凑到麟恪耳边,小声道。 “爹爹亲自去河州肯定不单是为了赈灾,我们别管这件事,你帮我找点止疼药,我打算跟到河州去看一看。” “好。”玉兰汐从床上跳了下去,拉着玉兰灵离开。 麟恪以累了为由,将一群小孩全部轰了出去。 晚膳时分,玉兰婷将麟恪带到落霞别院,住在别院的人看到玉兰婷很是吃惊,他们虽不喜欢惹事生非的麟恪,但对于这位横霸六界的天尊却是无比尊敬。 管事的领着玉兰婷来到向嗣倡的院子,还在院中,向嗣倡和向映月的笑声便从屋内响起。 “爹,这是孩儿特意为您做的菜,都是您爱吃的。”向嗣倡给向映月夹着菜,又替他盛了一碗汤。 向映月喝了口汤,点了点头,“还是倡儿懂事,不像那个小混球,就会惹事生非。” “弟弟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懂,爹爹不能因为这个生弟弟的气。”向嗣倡小口吃着菜,难得能同向映月在一张桌子吃饭,他很珍惜。 “你还替他说好话,这小混球嘴硬脾气还大,这次打了他一顿,应该能消停一段日子,下次若是还敢惹事,直接吊起来抽鞭子。”向映月想起麟恪那嚣张的样子就来气。 “天尊守着天兰贵,弟弟是皇储,身份高贵,不会辱没皇室。” 向嗣倡看着向映月用餐,对方很是优雅,他曾经刻意学过那些动作,他觉得向映月会喜欢。 直到他看到麟恪端着小碗坐在地上,米粒弄得到处都是,向映月却丝毫不嫌弃,一脸宠爱的看着麟恪。 事后,他不再刻意去学什么。 有人说自己不是向映月的儿子,那些人中除了和玉兰婷有关的,其他的人没有再出现,但他一直怀疑那些流言蜚语。 玉兰麟恪男生女相,穿上鲜艳的服饰像个小妖孽,但还是能看出他们父子有几分相似。 “他就欠教训,以后挨打的时候还多,若是他还敢找你的麻烦,尽管告诉爹爹,打到他不敢来为止。” “嘭!” 玉兰婷一脚踹开门,两只眼睛瞪着向映月,“向映月,你当爹当的威风!” 场面有些尴尬。 向嗣倡很识趣的朝着玉兰婷跪下行礼。 麟恪猛地将膝盖砸在地上,朝向映月一拜,“失手烧毁祠堂,冲撞祖先,麟恪认罚,特地来向爹爹道歉。” 向映月看着麟恪自残式的举动,神色微变,“知道错了就行,往后不要再任性,回去好好养伤,伤好了带你去给祖宗赔个罪。” “婷儿,这菜味道不错,尝尝。” 向映月走向麟恪,将他扶起后伸手去拉玉兰婷。 玉兰婷怎会自掉身价同向嗣倡在一张桌上用膳,当即拒绝,“味道好你就多吃些,灾区可没有这些山珍海味。” 母子二人离开后,屋里的交谈声再度响起,其乐融融。 麟恪咬紧牙关,泪水泛滥。 听到麟恪的啜泣声,玉兰婷蹲下身看着他,“饿了?还是不想看到他们?” 麟恪不说话,跑着离开。 玉兰婷看着闹脾气的麟恪,长叹一声。 河州,灌南县 百姓受灾时急于逃难,揽着亲人朋友便往高处爬,身外物全送给了洪水,以至于大批的难民涌入灌南县城。 灌南县令与城门侍卫难以抵挡数以千计的难民,只得任由他们闯到城内。 难民入城,很快不受控制,由于长时间的饥饿与受冻,进了城的难民一窝蜂冲进了饭馆,店铺和药铺,原县城的百姓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得措手不及。 土匪般的难民在城中横冲直撞,引起很多人不满。 付蓝天赶到灌南县,强行控制住疯狂的难民,而后抢修堤坝,将染了瘟疫的人全部集中,只救那些症状较轻的人。 起先有人不服,付蓝天当场斩杀了几个闹事的人。 付蓝天此次来灌南县,还带来他的一对儿女。 付蓝天三十有五,十年前娶了临阳首富独女,第二年有了女儿,重男轻女的他说服夫人又怀了一胎,如愿有了儿子。 随着年岁增长,付娟与弟弟付宪成了河州百姓的议论对象。 同父同母的姐弟俩,前者是武林高手梅道子亲传弟子,后者是人见人厌的纨绔二世祖,一个乐善好施,一个惹是生非,外地来人真不敢想象,这两人是一个父母所出。 由于粮食和药材不足以供这么多人活命,付蓝天下令,让这些人在城外听天由命。 一些病重年老的不再挣扎,年轻的人还在拼命,他们还没死,他们还想活。 付蓝天每隔一段时间砍杀几个闹事较凶的人,逼迫他们镇定。 岚昕阁所派的余浪到达灌南县时,正值正午,被判定等死的百姓再次躁动了起来。 有人说,“与其等死,不如杀出一条血路,我们老人活到现在也够了,年轻人不能死在这,乡亲们,我们和这些当官的拼了!” 有人抓起地上的棍子冲了上去,有人夺过官兵手中的武器挑战官威,有人向官兵丢石头… 一瞬间,官民打成一片,一些青年男子困住官兵,方便妻儿老小冲进城中。 混乱之际,一席素色衣衫的余浪现身在灌南城楼之上,用灵力将自己的话传进每个人耳朵里。 “灌南县的父老乡亲们,岚昕阁支援的粮药两个时辰内将会到达,大家都是天兰贵的子民,何必互相为难?” 有人不满余浪的话,“什么互相为难,是他们这些当官的为难我们。” 也有人说,“大家别信,他们肯定是一伙的,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有人挑唆,百姓又乱了起来。 当染了瘟疫的百姓又死了几人,百姓更加坚信余浪和当官的是一伙人。 “谁再敢乱动,杀无赦!”余浪威胁道。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回过神继续打斗,丝毫没有将岚昕阁放在眼里。 众人的行为让余浪很是气愤,他为了这群人不惜同付蓝天玩阴谋,从各地请大夫,买药材,运粮食,这群人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余浪带着岚昕阁的人退下后,一大群手持弓箭的官兵站在城楼之上,对着城外的百姓一通乱射。 “本官已经告诫过公子,这群人冥顽不灵,何必费那么多口舌。”付蓝天说罢,拉着他儿子坐上轿子。 雨水冲刷着鲜血,余浪看着那横七竖八的尸体,紧紧握着拳头。 王坤和黄悠扬拼尽全力才筹齐修建堤坝要用的材料,数以千计的百姓没日没夜的干活,终于将堤坝抢修完成,在抢修堤坝的过程中,不少的人都被冲进了大水之中,葬身鱼腹。 堤坝建好,将水控制在了上游,岚昕阁的物质也来到了灌南境内,王坤夫妇同岚昕阁的人一同前往官道迎接物资,付蓝天则带着一群百姓清理被水淹没的地方。 第七回 天灾人祸惹大难 地均和,弥雅旧地 一位发丝微白的中老年人仔细的替铜镜前的孩子梳着头发。 孩子十一二岁年纪,满脸的伤疤,洁白的布条遮住双眼,看起来相当恐怖。 “师父,我不回去,他们都不要我了,我还回去叨扰他们做什么,扬起拳头打自己的脸吗?我不要回去。”孩子有些委屈。 “来儿,你所中的毒很不一般,之前是不知道你的亲人是谁才给你以毒攻毒,这不是长久之计,现在你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就算他们不认你,只要向他们讨点血做药引,解了毒也好。” “师父,我健全的时候他们尚且不喜欢我,何况我现在残废了。倘若他们真的有心找,为何这么多年过去都没有找到自己。” 他自欺欺人很久了,他以为会等到他们来接自己的那一天,然而他等来的却是抛弃,是替代他的几个弟妹。 “来儿,你不是总劝着林之源放下过去吗?怎么,你自己都做不到还去要求他?” 养了几年的孩子,寒若爱还是知道他的一些想法,明明很想去认亲生父母,又嘴硬。 沉默片刻,孩子还是抵不住诱惑,谁不希望能过的很好,这么多年被人欺辱,他厌倦了这种日子,如今的他更是个无底洞,朵茵他们那微薄的收入根本支撑不起他的药费。 “师父,我就去试探一下,解了毒,向他们要点银子,我还要回来。” 没有谁知道他有多渴望被爱,别的孩子窝在爹娘怀里,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好不容易娘亲醒了,又不喜欢他。 被抓到魔界,日日夜夜生不如死,更是期盼着谁能来救他,后来他逃离了魔窟,却因伤重失去记忆。 来到这里,师哥师姐宠他,却是聚少离多,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又被人贩子卖到了青冥,幸亏有水晶之痕,才不至于被折磨死。 “好,师父陪你一起去,如果他们不愿意,就让他们给些治病的药材,来儿都把师父给吃穷了。”寒若爱揽着从来,泪水不禁滑落。 要是他的父母不愿救他,他将活不到年底。 “对了,来儿,你父母是谁,在天兰贵哪个地方?”寒若爱只有年初去过天兰贵,对那边并不熟悉。 “京都,我爹叫鹿角。”李弘不敢贸然说出自己的身份,当初要不是他心怀侥幸暴露了身份,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今天这样。 他被卖到青冥时听过京都的事,如今的鹿家是京都顶级富豪,鹿家三少爷鹿家期甚至被长平君上认作义子。 天兰贵鹿家的大名寒若爱略有耳闻,一般这样的大家族辛秘事不少。 “那好,你先休息,师父去见一见国舅爷,求他写一份前往天兰贵的文书。” “师父,这件事不要让太多人知道,特别是宫里那位。”从来很明白,设计让人贩子带走他的人就是地均和如今的王后,他娘亲曾经的暗卫,颂涵。 林之源在门口望着屋内二人,比起从来,他所受的苦难算得了什么。 推开门,林之源对着寒若爱行了个礼,走到床边坐着,“从来,你既失明,那我林之源就当你的眼睛,倘若你的亲生父母不愿认你,那我便当你一辈子的兄弟。” “谢谢阿源。” “师父,我也想去天兰贵京都看一看。”林之源朝寒若爱撒着娇。 “好,咱们师徒三人一起去。” 林之源目送着寒若爱离去,立刻变了眼神,那双眸子里充满了愤怒和仇恨。 从来眼盲,看不到他眼中那强烈的恨意,如平时一般使唤着林之源,“阿源,我有些渴,倒点水。” 林之源看向从来时眼中变得柔和,“加不加糖。” “要加。”从来熟练的拿过一个枕头垫在自己背后。 “很快,我们就可以去天兰贵京都了,我就要见到我的爹娘了。”从来很兴奋,以玉兰婷他们的本事,绝对能治好自己身上的陈年旧伤,若是幸运,这双眼睛指不定都能好起来,到时候他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 林之源也挺高兴,到了京都,他迟早都能遇到那些昏君,他要弄死那些人,给自己的至亲偿命。 第八回 纠结父子纠结情 地均和,屠浮王宫 宽大的宫门处摆放着一架玄铁打造的刑架,年岁不大的孩子一丝不挂吊在刑架之上,刑架前后皆站着一个挥着鞭子的人。 藤条板子和鞭子三种不同的刑具已经挨过两轮。 浑身是伤的南宫辰安已昏厥多次,鲜血顺着脚尖滴落,在地面凝了一滩。 “王君,五王子又晕了。”施刑的侍卫向南宫明月汇报着。 “这还没到一半,泼醒继续。”颂涵呵斥着,她怎会这般轻易放过他,这小畜生不变成一滩烂泥她绝不罢休。 二王子南宫拓巍出言反对,“父王,就算五弟生来有罪,他也受到了惩罚,您若是不想要他可以给个痛快,为何要这样折磨,他只是个孩子。” 往年这天他都没来,今日见到南宫辰安的惨状,觉得太过残忍,而且南宫辰安已经九岁,怎能当着女人的面一丝不挂。 “二哥这话说的不对,母债子偿,他受不了也得受,除非他死。”二公主南宫希反驳着爱管闲事的南宫拓巍。 “希儿说得对,泼醒了继续打,往死里打。”南宫明月一想到代亚雅雅在这小畜生降世当天跟阿达阿苗跑了就很来气。 虽然他和代亚雅雅互相看不顺眼,但她既然嫁给了自己,就是自己的妻子,追求真爱也要和离之后。 就那样跑了,不仅让嫡王子变成罪人,更是让自己成了六界的笑话,他怎能轻易放过这小畜生。 “二哥,别的日子还能饶过他,这个日子是耻辱,得用他的鲜血来洗。”南宫拓尧并不觉得他可怜。 南宫辰安虽然隔三差五挨惨打,却和王君同住屠浮宫,当初的王世子南宫天佑都没有这特权。 南宫倾越并不说话,南宫明月偏爱南宫辰安是事实,对他严苛同样是事实,不会因为谁的一句话就放过或者处死。 “辰安,醒醒。”一个极尽温柔的声音在南宫辰安耳边响起。 “谁?谁在叫我?”南宫辰安很是激动,除了弥雅旧地的几人,从没有谁叫过他的本名。 娘亲,是你来救我了吗? 颇为吃力睁开双眼,身体各处立即传来疼痛,看到那熟悉的一群人,南宫辰安失落的闭上了眼。 原来他还在受罚。 今日是他的生辰,更是他多年来的噩梦,只因多年前的今天,他的娘亲抛弃了他,更是在这一天给他的王君父亲戴了绿帽子。 这一年新添的刑罚是剥皮。 匕首划过脊背,南宫辰安痛的惨叫,嘴唇上的血洞也相继冒出血珠子。 他快要坚持不住,而面前那堆刑具才堪堪用了一半。 自三岁受罚以来,每长一岁,他的受罚刑具会多出一个,到如今,已有六件。 背后的皮肤被生生剥去,胸前的鞭子不停的刮着胸膛,南宫辰安嘴角的血越来越多,他看向南宫明月的眼神中带着质疑,哀怨,微微上扬的嘴角又有些许自嘲。 也许,他后悔成了南宫明月的孩子。 不想再活的南宫辰安正要自断心脉,一个绿色的身影便出现在他面前,出手杀掉那两个对他用刑的人。 灵力自头顶蔓延到全身各处,南宫辰安能清晰的感觉到伤口在愈合,“娘亲,是你吗?” 只听南宫明月一声令下,无数埋伏在附近的人全部现身,颂涵大方得体站在南宫明月身侧,看着那只身闯入王宫的女子。 “南宫明月,二十年前你父亲灭我全族,如今你又要断了我家族的血脉,你们南宫家,当真恶毒。”代亚雅雅搂着怀中的孩子,双眼怒视南宫明月。 “你这女人好不要脸,这小畜生出生不到半日你就和那奸夫去过快活日子,若非本王收留,他早就在乱葬岗被野狼分食。”南宫明月到如今都不明白,代亚雅雅当年为什么要离开,也从未查探到,她在何处落脚。 看着怀里的孩子,代亚雅雅浑身都在颤抖,她当初就该多等一个时辰,带着他一起离开。 “我如你的愿回来了,你放了他。”自知逃不了,代亚雅雅也不打算逃,阿达阿苗也同意她的决定。 南宫明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轻笑一声,“前王后弥雅儿,罪不可赦,即可打入冷宫,终生不得离开,五王子南宫辰安贬为平民,不得踏入王宫半步。” “他是你的孩子!”代亚雅雅一脸不可置信,南宫明月自己不要孩子就罢了,还不让她要。 南宫明月看了看他的几个儿女,“地均和不缺王子王女。” “既然你不缺我就带辰安离开!”代亚雅雅说完,化作光点带着南宫辰安朝宫外跑去。 “锦泽,一起抓回来。” 南宫明月看了眼血淋淋的刑架,吩咐人将宫门清理干净。 代亚雅雅带着南宫辰安跑的很慢,南宫明月实力强大,很快,一群灵力不弱的灵将她们母子二人围在了栖霞山。 “你若是再敢逃,本王即刻弄死他。”这个他,自然是指南宫辰安。 “娘,我不会死的,您赶紧离开,别再回来了。”南宫辰安伸出满是血迹的手,摸着代亚雅雅的下颚,将紧贴在她胸口的脑袋挪开。 要是南宫明月想杀他早就杀了,怎会留到现在。 代亚雅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王君,我没有求过你任何事,看在我曾经救过你的份上,求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你若离开,他将失去嫡子的身份,朝廷没有势力,后宫没有母亲,他会死的很惨,就算跟着你,阿达阿苗也容不下他。” “我当年离开确实不对,可你不该这样对辰安,他很无辜。” “你走后,他最后的依靠没了,格拉尔世家把持权力太久,根深蒂固,想篡权夺位的人不计其数,本王凭实力控制地均和,他们掀不起风浪,要是本王哪天渡劫成功离开了,南宫辰安能否撑得起地均和的重担。”南宫明月言罢,用灵力替南宫辰安疗伤。 感觉到熟悉的气息,南宫辰安看着南宫明月,万分不信,这些年给他疗伤的竟然是南宫明月! 怎么可能!不应该是锦泽吗? “你是王君,你想让他过的好没有谁阻止。”远在多夫利亚的她都知道南宫明月极为宠爱颂涵,更是由着她三番五次去招惹天兰贵,却不肯给她的辰安一个好脸色,甚至连住处都不给,让他睡在屠浮宫外的狗窝里。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要明白,是你给本王戴了绿帽子,能容忍他活着已是本王的极限。”收了灵力,南宫明月扒掉南宫辰安的衣服,看到他后背上那颗红痣时,眼中意味非常。 “那你至少给他一个栖身之地,冷宫也好,破屋子也罢,可你竟然让他住在狗窝,他是畜生,你是什么!”若不是曾经受过恩惠的宫女给她传信,他都不知道南宫辰安过的是这种日子。 听了代亚雅雅的话,南宫辰安面露惊讶,南宫明月则一脸阴冷,“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污蔑本王。” “娘,你听谁说我住在狗窝。”南宫辰安小声地问着代亚雅雅。 “本王的寝宫在你眼里竟然是狗窝,代亚雅雅,你怎么不上天!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别人说什么你都信。”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那你为何要折磨他。” 南宫明月没有说话。 第九回 纠结父子纠结情(下) 南宫辰安很不相信这是现实,那个恨不得把自己剥皮抽筋的父亲,竟然喜欢自己! “你不许再打他。”代亚雅雅从南宫明月怀中夺过孩子,此刻她终于理解了林婉清当初的心境。 南宫辰安看着代亚雅雅,小声道,“娘,我想回一趟弥雅旧地。” “去那里做什么?”代亚雅雅对弥雅旧地没有多少印象,阿达阿苗还在多夫利亚等着他们,不能耽误太多时间。 “寒若舅爷的小徒弟受了伤,需要银子,我攒了五百两,想给他们送过去。” 因着他的原因,连累朵茵和池余挣得银子少的可怜,代亚毓坪又被迫参军,寒若爱上了年纪不能出去采药,从来还要靠他来养。 “天黑之前必须回来。”说罢,南宫明月打开结界,目送着代亚雅雅母子离开。 守在不远处的颂涵看着南宫明月,很是怀疑,南宫辰安可是他唯一有灵力的孩子,“王君你真放他们走?” 南宫明月搂住颂涵的肩,道,“他想去弥雅旧地。” “弥雅旧地也不在那个方向!我看她朝诺尔成去了。”颂涵提醒着南宫明月。 南宫明月脸色一沉,没有说话。 颂涵看着南宫明月,自从南宫辰安降世,南宫明月对她的感情已经没有最初那般热烈,若是代亚雅雅不离开,她或许早就被冷落了。 “王君,后宫还有事,臣妾先告退。”颂涵说罢,不待南宫明月同意,径自离开。 “锦泽。”南宫明月唤了一声。 “王君放心。”锦泽闭上眼,感应着南宫辰安所在的位置。 “这东西会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没有副作用。”锦泽寻到追踪蛊被南宫明月涨了一倍的薪水,他的家人过得非常滋润,他不用再当暗卫首领,只需保护南宫辰安,这日子过的很是潇洒。 “那就去,南宫辰安带回来,其他的都处理掉。”南宫明月眼底阴沉,妻子在孩子出世的当天被别的男人拐走,他当时可谓气到了极点,众臣都建议他杀了南宫辰安挽回尊严,偏偏那个小孽障是他唯一有灵力的孩子。 奸夫淫妇,全都得死。 锦泽跟了南宫辰安一路,终是在弥雅旧地附近停了下来。 “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林之源听到南宫辰安的声音,从房间走了出来,“师父去了国舅府上,池余和朵茵做工还没回来,从来刚刚睡下。” “他们在哪里做工你知不知道?”辰安不怎么喜欢林之源,他知道他的身份,可寒若爱要留下他。 “他们都在丹苏城,池余和赛亚在城主府当侍卫,朵茵在南河酒楼做跑堂。”林之源如实告知南宫辰安。 “你为什么不去?难不成主子当惯了放不下身份?”南宫辰安如今有了娘亲,也有了底气,“别人不明白我清楚得很,你少在从来面前献殷勤,别忘了他的伤拜谁所赐。” “他们做的事我不知道,我的亲人说没就没了,我也很可怜,还有你,耍什么王子威风,你还不如我呢,至少我的亲人都爱我。”林之源同样不喜欢南宫辰安这个挂名的王子。 “辰安哪里不如你,你又是什么身份,口气这样大。”代亚雅雅出掌将林之源拍飞。 看到代亚雅雅,林之源愣了一下,他见过这个女人的画像,她就是格拉尔那失踪多年的王后,南宫辰安的亲生母亲。 “王后娘娘。”实力悬殊,林之源规矩的跪下。 “辰安,快把银子给你的朋友,娘亲带你回家。”代亚雅雅觉得滞留的时间越长越不安全。 辰安来到从来屋外,推开门走了进去。 “辰安,你今天这么早?”往年他都是被南宫明月的人抬回来,难不成今年那个人良心发现? “从来你没睡啊,外边那个人骗我说你睡了。”南宫辰安用灵力唤出自己的收纳盒,将藏在里边的几张银票和一份文书拿了出来,“从来,这是我最近几天弄到的银子,拢共五百两,还有这通关文书,是我从我父王那偷来的,你拿着,我娘亲回来了,她要带我离开,日后可能见不到了。” 从来紧握住南宫辰安的手,激动道,“辰安,我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师父要带我回家。” “你是天兰贵京都的人。”南宫辰安看着从来,他早就猜出他是谁了。 “辰安,你真心待我好,我也不瞒你,我就是那个人。”从来很欣慰,时隔多年,还有人知道他。 “天兰贵近些年不太平,父王因为那妖妃和天兰贵作对,如今两国关系很微妙,稍不注意会被当成奸细,再者,如今你成了这样,他们会不会认下你是个问题。”南宫辰安知道皇家颜面的重要性,更加担忧从来的认亲。 “只要见到他们,我就能证明自己的身份,若是他们不认,大不了一死。”从来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二人还要继续说,代亚雅雅催促道,“辰安,一会来不及了!” 南宫辰安将银票和文书放到从来手边,“舅爷不一定拿得到文书,你一定要收好了,此去天兰贵要花好多银子,一定要防着那个林之源,我走了。” “辰安,若是我认祖归宗,我会让娘亲昭告天下,到时候你到天兰贵来,我护着你。”从来提前许下诺言。 “好,祝你一路顺风。”辰安拥抱了一下从来,大步离开。 房间再次安静,闻着满屋的药香,从来眼眶逐渐湿润,当年那个人那么决绝地放弃了他,害他这么多年生不如死。 “从来,我能进来吗?”林之源的声音响起。 从来立刻擦掉眼泪,他并不相信林之源,“进来。” 看着有些伤怀的从来,林之源敛了敛眸,将打算问的话换成了另一句,“刚捡了三枚鸡蛋,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做蛋炒饭。” “煮点粥就行,鸡蛋留着朵茵他们回来一起吃。”天兰贵一行,他不能保证自己有机会活着,家里并不富裕,去天兰贵还有巨额花费,能省则省,不能再拖累赛亚他们。 虽然寒若爱要求他做些有营养的给从来,但这个家除了为数不多的鸡鸭便只有几公里外的地方有水货和野味,林之源没有能力也不想去费那些心思。 从来身体不好,喝了药沉沉睡去,再醒来时外边已经漆黑一片,屋子里也有浓浓的香味。 “小从来,醒了师哥带你下床走走,朵茵发了工钱,买了点补药给你炖鸡吃。” 赛亚扶着从来,脸上全是疼惜,“你啊,以后不许亏待自己,虽然我们没有别人有钱,还是能让你吃到肉,池余今天也回来了,他又买了一堆小鸡仔和小鸭子。” “赛亚,我打算回宁远城去认亲,我是私生子很不光彩,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他们救我一命,到时候我也可以像个正常人,我和你们一起去做工,日子会越过越好。” 从来想法很单纯,并不了解生活的残酷,更不知他这些年治病花的银子是赛亚他们三人这么多年的工钱。 “来儿,师父对不住你,师父没能替你争取到去往天兰贵的文书。”寒若爱这话说的满含歉意,又充满了悲伤,听得屋子里的人都很失落。 尽管寒若爱长跪于朝阳殿,聂尔旺对他所提之事依旧爱搭不理,更当他是讨饭的,让侍卫扔了二百两银子将他轰出国舅府。 第十回 纠结父子纠结情 “师父,辰安下午来了一趟,给我送来了这个。”李弘从枕头下拿出文书和银票,“他的娘亲带他走了,以后他会幸福。” 寒若爱接过从来手中的信封,打开一看竟然是五百两的银票和通关文书。 “师父,既然都回来了,我们就在家里多待两天,天兰贵那么远,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若是玉兰婷和李金琪不救他呢。 “好,都随你。”寒若爱宠溺的看着从来,虽然他没见过这孩子的真实容颜,想来也不会差。 “师父最好了。”从来伸手搂住了寒若爱的脖子。 “饭好了,快来吃饭,明日还要当班,我今晚要早睡。”朵茵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份工钱不低的事,若是丢了工作太划不来。 弥雅旧地,不大的小院灯火阑珊,一屋人坐在大圆桌开开心心吃着晚餐,忙碌而惬意。 宁远城 清晨,城外官道上,向映月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冷月流星两姐妹和李金琪一家,心里很失落,麟恪这次真的和他生分了。 “帝君,蓝天是我多年的朋友,他幼时被父母忽视,才会将孩子宠成这样,他本性不坏,还望您手下留情。”白晔知道向映月去河州不单单是赈灾,他是要借此将河州和临阳的财阀链彻底断掉,天兰贵不允许财阀控制地方。 “河州同临阳这些年的地下动作不少,你的朋友若是没有参与那些事,本君倒也没必要赶尽杀绝,若他真的和那些事脱不了关系,莫怪本君不给你面子。”向映月跨上马背,策马朝前方狂奔。 流星也唠叨完了,亲了亲她的两个孩子,依依不舍跨上马背。 冷月临时被林金奕扣了下来,青冥那边又出现贩卖人口的团伙,林金奕打算派杜若然和冷月去处理这件事。 李芸和李渐离起初不太想去赈灾,后来收了向映月的藤条后,打消了念头,二话不说就准备好了行李。 向映月回首望了一眼城门方向,那两个他想看到的人都没出现。 距离他最近的向嗣倡很明白他的想法,安慰道,“爹爹,麟儿伤重,受了风容易加重病情,天尊肯定不会让他犯险。” 听到向嗣倡的声音,向映月将消极的情绪收起,一脸温柔的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儿子,为了那个小混球,他将这孩子委屈了这么多年,“别提他,等这次赈灾回来,爹爹带你去北国看一看,作为南枯家的后代,还是要回去拜一拜先祖。” 如今的向嗣倡,长得越来越像韩然,有些事很快就要瞒不住了。 “爹,为何要去南枯家,娘亲不是姓韩吗?” “你娘做了错事,韩家容不下她,未拜堂成亲,向家也不会有她的一席之地,是南枯家收留了你的母亲。” 当年水观一战,韩然被天地教和水月山庄合力围剿,因为自己和韩然关系匪浅,玉兰婷才下令让李金琪给韩然火化入棺,骨灰放到了南枯一族的祠堂中,高格格死在了冷宫里,最恨背叛的韩杰将她的尸体扔到了乱葬岗,尸骨无存,乱伦的他们,无论是在高家还是韩家,都容不下,只有南枯家愿意给他们一个魂归之处。 “娘亲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向嗣倡无辜道。 “倡儿,你有没有听说过乱伦。”向映月看着向嗣倡,作为韩然和高格格的孩子,他注定不光明,比做自己的私生子更不光明。 向嗣倡不可思议地看着向映月,他父亲是独生子,他娘怎会乱伦。 除非他不是向映月的儿子! 向嗣倡的脸色非常难看。 见向嗣倡难受,向映月当即和他同乘一骑,“不要想那么多,有爹爹在,爹爹会让你平安长大,娶妻生子。” 见向映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那个私生子亲近,流星被威严拽着才没上去骂人,冷月则拉着白晔回宫向玉兰婷告状。 一个时辰后,玉兰婷才发现麟恪失踪,将玉兰汐打了一顿才知麟恪跟去了河州的队伍里,玉兰婷即刻派慕长恭前去报信。 “他去找他爹了还好,要是在外边瞎晃悠出事了怎么办!弘儿已经凶多吉少,这混账,昨晚就不该给他疗伤。”玉兰婷很着急,麟恪伤的那么重,谁都没想到他会悄悄的溜出宫去。 “姐,别担心,麟儿会没事的,就算向映月对他不好也还有流星。”冷月安慰着玉兰婷。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跟过去让他长长见识也好。”林金奕并不觉得麟恪私自离家是好事,甚至会给向映月添麻烦,但孩子已经去了,就让他去。 “那边又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这次回来得瘦成什么样!” 官道不平,箱子里铺满了丝滑的缎子,藏在大箱子里的麟恪被颠的七荤八素,没吃早膳的胃里也阵阵难受。 “麟恪,你可以的,再忍忍。” 队伍进入复兴,麟恪便没了意识,他身上的血迹顺着丝绸滴落到大木箱的角落里,血流的多了,推着箱子行军的人才发现不对劲,即刻上报。 负责押运物资的李芸和李渐离得知消息,立刻打开了箱子,见麟恪浑身血迹蜷缩在箱子一角,惊得连话都说不了一句,无声将人抱到向映月面前。 看到麟恪的向映月面色冷冽,流星不懂向映月内心的想法,即刻派随行的军医给他治伤。 “威严,等他醒了你带他回去。”向映月抱着麟恪,眉眼里全是心疼,此去河州不是简单的赈灾,那边危险重重,这小东西来只会添乱。 “他躲在箱子里就是想跟着,带着他又不碍事,我派人去给姐姐回信。” 有麟恪跟着,向映月哪还有心思去哄那个私生子,何况送麟恪回去,以玉兰婷的性子,肯定会打人。 “威严,等他醒了你带他回去。”向映月抱着麟恪,眉眼里全是心疼,此去河州不是简单的赈灾,那边危险重重,这小东西来只会添乱。 “他躲在箱子里就是想跟着,带着他又不碍事,我派人去给姐姐回信。”有麟恪跟着,向映月哪还有心思去哄那个私生子,何况送麟恪回去,以玉兰婷的性子,肯定会打人。 “不行就是不行,威严,即刻将他送回去。”向映月态度尤为坚决。 向映月发话,威严只能听令,他正要出发时,慕长恭追了过来,讲述玉兰婷的旨意,让麟恪跟着队伍一同前往河州赈灾。 有了玉兰婷的指令,流星肆无忌惮将麟恪抱到自己的队伍里贴心照顾着,向映月则将慕长恭扣了下来。 一路上,如流星所料,向映月守着麟恪,甚至弄了辆马车,麟恪醒后更是想方设法给他弄有营养的食物,带他看沿途的风景,李芸直言这个舅舅没有节操。 第十一回 心之落寞谁与共 河州,灌南县 药物短缺,瘟疫越发严重,忙碌一天的余浪吃了晚饭就在临时搭建的屋子里休息,当地百姓还在不停忙着。 余浪趴在床上看着天兰贵历年的文考试题,他很想参加天兰贵的考试,可惜他未满十五,没有参加的资格。 堪堪将试题浏览一遍,余浪就听到外边有嬉笑声,甚至还有歌舞的声音。 他很是纳闷,在食不果腹流落街头的时候,谁还有心情载歌载舞? 好奇心牵动着,他也看不下试题,披了件外衣朝屋外而去。 向周围的人打听,才知是付蓝天的儿子付宪在外边惹事。 “小兄弟你是不知道,一个郡守的儿子出个门用八抬大轿,京都的皇子皇女都没他招摇,瞧那着装也价值不菲,就是不知道那些钱来的干不干净。”一个从河州驻军过来驰援的士兵道。 灌南县令胡远终于知道付蓝天为什么没钱,原来是他生了个好儿子。 余浪没有说话,这个付蓝天的祖宗都被他查出来了,他就是个名副其实的昏官,因着年少时和景襄王有同窗之谊便纵子行凶,还联合他岳父坑了朝廷的钱,若不是他滥竽充数,灌南县的堤坝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岚昕阁将付蓝天的所作所为匿名送到了相府,只是不知为何朝廷没有派人过来。”余浪有些失落,潇潇公子能力非凡,终究敌不过官家和朝廷。 县令胡远是个好的父母官,歇息片刻又开始忙碌,余浪也凭借造诣颇高的医术无偿给百姓诊病。 半个时辰后,付宪领着一群壮汉气势汹汹闯到余浪所在的屋子,一进来便砸东西,浑身上下皆透着两个字,嚣张。 余浪皱了皱眉,将屋子里排队的百姓疏散到屋外,而后才看着那个纨绔二世祖。 “你什么意思?” 见余浪一身素衣还沾着血,付宪嫌弃的避开了他,坐到凳子上翘着二郎腿,“听说你这个屋子是这里最好的,你可以搬出去了,现在这是我的地盘。” 一个壮汉只觉一阵风从身边刮过,随即是骨裂声和惨叫声。 余浪将碎了手骨的付宪一脚踢出屋子,用余光扫过那几个壮汉,“你们是自己滚,还是要我送?” 交手后,几个壮汉很快累的气喘吁吁,他们哪想得到面前这年纪不大的人这么厉害。 付蓝天见宝贝儿子受了伤,气的大发雷霆,他是出了名的护犊子,让大夫给付宪上药包扎,随即拿上武器向余浪的住处而去。 他是朝廷命官,那个江湖人要是敢对自己动手,就是造反,岚昕阁纵然名声雀起也难逃被整治。 “里边那个小子,你敢动本官的儿子,活的不耐烦了,赶紧出来受死!” 余浪躺在床上,既不说话也不出门,若不是顾忌岚昕阁和潇潇公子,他早就出门解决掉这个垃圾。 得知弟弟受伤,付娟满怀歉意端着厨房刚做好的包子来到付蓝天帐中,还没开口,就被飞来的石头砸破了脑袋。 “赔钱货,若不是你煽风点火,我会受这种罪,赶紧滚,天生的贱命。”付宪看到付娟就特别恼火,若不是她自己会受这种委屈。 “本来就是你不对,我心疼你才给你送吃的,你这态度,活该被打。”付娟在家虽不讨喜,但她师承梅道子,有江湖中人的豪气。 言罢,付娟拿起包子啃了起来。 本来就气,又被他看不起的付娟明嘲暗讽一通,付宪更加愤怒。 付蓝天在余浪那里叫板的同时,不消停的付宪一把火烧了下午搭建的房子和刚从别处运来的粮食。 火光在夜里非常明显,付宪笑着看向那些被烧毁的粮食房屋以及反抗他的百姓,眼中全是得意。 接到岚昕阁物质的王坤和黄悠扬看到山顶的火光时,顿感不详。 “悠扬,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这里交给我。”同在河州为官,王坤知道近两年付蓝天动作不断,如今天灾,他怎么敢。 “此处不是很太平,你要小心。”当地百姓提过,这一段路出现过太多拦路的黑影,不然他们夫妻也不会同时来迎接物资。 “当心付蓝天,他能轻易拿下临阳首富的掌上明珠,不是善茬。”王坤提醒着黄悠扬。 黄悠扬离开,王坤即刻加强戒备,灌南三十万百姓只能靠着这批物资度日,直至朝廷前来支援。 夜深人静,队伍行至一处峡谷时,一群人窸窸窣窣埋伏在两侧山林中。 王坤实力不低,同黑影交手后明显处于上风,为防敌人有诈,王坤命还活着的人快速运输物资,只要这批药到了灌南,瘟疫就能有所好转,他们就能带着百姓去往别处。 灌南城中,黄悠扬得知付宪纵火烧毁房屋和粮食,决定处死付宪,付蓝天家底雄厚,野心滔天的他同魔界为伍,并不惧怕势力单薄的黄悠扬。 余浪不曾想付蓝天同妖魔有联系,趁着他们打斗去找寻着王坤。 同一时间,王坤也遇到大批无头怪和充满邪气的道士,经过一番殊死搏斗,一百多车救济粮和药材只余下不到三分之一。 当王坤带着为数不多的物资回到灌南城时,才发现费尽心思修好的堤坝再次被毁,黄悠扬和当地的无心人正拼命抵挡奔腾的大水。 那胆大包天的付蓝天早已带着他的宝贝儿子离开了灌南,只有一个被他无情丢下的付娟,百姓知道付娟心善,并没有为难她。 年仅十二岁的姑娘却决绝了断自己,辨不出颜色的麻绳挂在颈间,她被发现时脸色发紫,早已没了呼吸。 六月十五,赶了十来天路的向映月终于抵达河州,麟恪在向映月和流星的照拂下伤势减轻不少,已经能随意蹦哒。 进入河州前,向映月为河州的局势打了一卦,却发现多处生门紧闭,唯有最北边的河州郡城有一线生机。 “威严,流星,你二人去河州郡盯着,莫要打草惊蛇。”向映月言罢,又拿出一把钥匙递给驾车的蒙面人,“通知各处的人将消息传到河州郡,除了无心人,发现任何可疑之人都抓起来,错杀也无妨。” “爹爹,我们不是来赈灾吗?”麟恪不解,就算要惩治付蓝天那贪官,也不至于这么谨慎。 “河州的水灾,是天灾,更是人祸,不仅是天兰贵,就连地均和,甚至是外界的人都有掺和。” “河州的事不简单,你们保护好自己,这次带你们来就是为了增长你们的见识。” 李渐离和李芸同时翻白眼,说好听是增长见识,说不好听就是让他们出来做苦力,南州虫灾,阆苑冰雹,连州连环杀人案,青冥人口拐卖案,几位国君让他俩当跑腿这种事可没少干。 “那爹爹我们现在要去哪?” 琅华说好久没收到余浪和河州分舵的消息,该不会他的岚昕阁被灭了。 “再有五十里就是灌南,原地休息片刻,慕长恭和李渐离去前方查看情况。” 地均和,多夫利亚码头 坐了几天几夜的船,晕船的从来踏上地面便吐的天昏地暗,吃过药后,又沉沉睡去。 第十二回 心之落寞谁与共(中) 因着马车太慢,寒若爱在雅拉达地下码头花两倍的价格买了到多夫利亚的船票,不曾想从来晕船,船贩也不退钱,从来只好忍着不适吐了一路。 离开码头,寒若爱背着从来到了一个破庙,林之源清理了一番才将从来放到地面上。 寒若爱将水袋递到林之源手里,“凡事要小心,遇到陌生人不要和他讲话,听到没?” 林之源乖巧的点了点头。 “师父可能回来的晚些,你和来儿若是饿了先吃东西。” 言罢,寒若爱离开了破庙,这里是乱区不能长待,得尽快买辆马车进入天兰贵境内。 寒若爱走后,无聊透顶的林之源在破庙外转了一圈,发现不远处有条小溪,从来又在昏睡,他将从来放到了佛像前的桌案下,又弄了些灰和杂草在周围。 在小溪里抓了两条鱼,再配上几个不知名的野果,林之源看着辛苦得来晚餐,分外开心。 解下腰间的水袋,装了满满一袋水,拧好丝扣别在腰间,两拳砸晕了鱼,用根树枝串起来就朝着破庙而去。 从来醒后分别叫了寒若爱和林之源,不见人回应坐了起来。 起的太猛,脑袋狠狠磕在了桌案上,疼得他抱头流泪。 他怕,怕他最信赖的师父抛弃他。 他不想死,他还想做回正常人。 从来用手探了探周围的物件,慢慢地从桌案下钻了出来,直起身后用脚探测前方的路。 碰了多次墙,摔倒多次的他终于走到了门口,却一脚踏空,摔下了台阶。 这一幕刚好被拿着鱼的林之源看到了,扔掉手中的鱼便直奔从来身边将他扶起。 林之源望着如此狼狈的从来,哭笑不得。 他头发上挂了许多干草,些许蜘蛛网,脸上就更加惨不忍睹,额头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包,估计是撞墙上了,满脸都是灰,洁白的布带上也几乎是黑黄色的灰尘。 “阿源,你们去哪了。” 林之源拉着从来坐到树下躲阴凉,解下水袋递到他手里,“渴了,喝点水,我摘了些野果,还抓了两条鱼,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野果垫垫肚子,现在不适合烤鱼,要是不小心让火烧了山,我们就得去蹲大牢。” 拧开水袋喝了几口水,他确实有些饿了,又不好意思找林之源要吃的,只得一口接一口喝着水,可一壶水喝完了他还是饿。 林之源打开布包,拿出三个比较大的野果,擦干净了送到从来手里,“饿了就告诉我,不够我再去摘。” 从来小口啃着酸涩的果子,口里全是苦味。 林之源实在是看不过从来的样子,从怀里掏出一张方巾,用水打湿后给从来擦了脸。 从来啃着野果,性命都堪忧的他早已顾不上狼狈。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已是黑夜。 寒若爱没有回来,林之源生了一堆火,把鱼放在火上烤着。 “阿源,你说我的眼睛真的能治好吗?就算眼睛好了,我也做不了什么,我怕他们不要我。” “你的眼睛肯定能好,就算你父母不要你,你还有我们。”林之源从包袱里拿出药酒,倒了一点在手心,然后轻轻将药酒揉在那个包上,疼得从来直咧嘴。 鱼烤熟后,附近都透着香气,二人正打算吃鱼,马的嘶鸣声便传进他们的耳朵。 “师父回来了。”从来和林之源都很高兴。 寒若爱驾着马车靠近二人,见到他们手中的鱼,有些惊讶,这荒郊野岭,哪来的鱼! “师父,这鱼阿源烤的可香了,您尝尝。” 从来伸手递着鱼,寒若爱给他推了回去,“来儿自己吃,师父不饿,对了,我给你们买了包子,快尝尝。” 寒若爱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纸皮袋,打开袋子,里边是五个漂亮的包子,寒若爱给了林之源两个,又将余下的都给了从来。 从来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皮薄馅多,美味无比。 林之源趴在马车车窗上睡着,从来起初强撑着不睡,后来还是忍不了困意,寒若爱则一直在赶路。 远远的,寒若爱看到了一座高耸的城门,那是地均和唯一通往天兰贵的门。 即使是夜间,天兰贵的防备也很强,还在很远,寒若爱就听到了天兰贵驱逐外境人的号角声。 担心城楼上的人放箭,寒若爱将马车停在远处,拿着文书朝城门处靠近。 如寒若爱所料,城楼上的人搭箭拉弦,毫不犹豫的射向他。 躲过箭矢,寒若爱拿出天兰贵的玉兰花旗帜扬了起来。 这旗帜是年初天兰贵长平君上送给从来的,国君觉得他非常有骨气。 看到旗帜,城楼上的人不再放箭,过了片刻,才有人将厚重的城门打开一个缝隙,一名身穿盔甲的将军手握长枪,一步一步走向寒若爱。 “是你。” 将军略带质疑的看着寒若爱,之前带着一大帮人闹事说孩子丢了的可不就是他。 “顾将军,抱歉,又打扰你了。”寒若爱低声下气道。 “你的孩子又丢了?”顾威霆确实听说青冥那边又出了事,没那么巧又有寒若爱的儿子。 “将军,实不相瞒,此番前往天兰贵,是为了让孩子认祖归宗,这孩子是天兰贵的人。”寒若爱说罢,献上了通关文书。 看了通关文书,顾威霆依旧语气冰冷,“你们回去,天兰贵近日严查外境人,本将军不能让你过去。” 说罢,顾威霆向城中走去,大门再次关上。 “将军,孩子中了致命的毒,要至亲鲜血做药引才能救,求将军通融通融。”寒若爱顾不得什么,跪在了地上。 顾威霆不为所动,上次因为利州安护府失职,他不仅被罚俸半年,还被打了五十军棍,有妻儿的他不能随意发善心,倘若他们心怀鬼胎,他全家都得陪葬。 寒若爱这一跪,就跪了两天,从来不愿寒若爱这样卑微,甘愿放弃远在宁远的亲人,寒若爱依旧跪着,势必要让从来进入这座城。 从来则跪向寒若爱,“师父,来儿只在这等两天,两天后他们不开城门,我宁死也不入天兰贵。” 两天两夜,日晒雨淋,从来晕倒在了寒若爱怀里,再次毒发的他不停吐着黑血,寒若爱心急,偏偏无计可施。 待到第三日清晨,斟酌多时的顾威霆才打开城门,将寒若爱师徒三人接到了利州安护府;经大夫检查,得知从来的身体确实如寒若爱说的那般,身中剧毒。 歇息了一日,顾威霆出资替他们买了一辆较宽敞的马车,又替他们准备了足够的干粮。 “夫君,若他们是地均和派来的奸细,我们会有大麻烦。”姚宁站在顾威霆身后,她本想派人杀了这几个,却被顾威霆拦下。 “可怜人太多,能帮一个是一个,看他们也不像坏人。”顾威霆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一块布递给姚宁,“若出了事,我一人担着,这是和离书,你收着。” 姚宁将和离书撕毁,抱住顾威霆,“不会有事,有事我陪你一起承担。” 寒若爱驾着马,林之源看着天兰贵的山山水水,乡村小镇,繁华的县城,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地都是平和与富足,这是在地均无法看到的安定。 “原以为青冥已经很好,没想到青冥以外的地方更好。”林之源甚为欣慰。 听着林之源讲诉美好的天兰贵,从来很心酸,他的父亲为了苍生,为了天兰贵的百姓,放弃了他。 第十三回 心之落寞谁与共(下) “天兰贵最繁华的是帝都宁远城以及丰宁王城。” 七年前,这两座城便寸土寸金。 每过一座城都要给过路费,寒若爱望着地图和为数不多的银票,按照他们如今的花销,银子撑不了多久。 城中的店铺不停的吹捧着自家的商品,林之源看的眼花缭乱,奈何兜里没有银子,当年他舅舅给他的银票,一出地道就被打劫的人抢的一干二净。 “要是家里没有做坏事多好,我也不用流浪他乡。”林之源虽然恨李金琪杀了他的家人,但这半年他见过太多人生疾苦,他一方面又想念自己的亲人,一方面又觉得他们死的活该。 “阿源,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要我们来承担。”若是当年他没有离开皇宫,定然还是天兰贵尊贵无比的少主,而不是生活在最底层的废人。 “有我们在,你的父母认也得认,不认也得认,鹿家可有钱了,到时候给我们扔个几千两银子,后半辈子都不用愁。”林之源想象着美好的画面,哈喇子都流了出来。 从来却没有笑,鹿家不过是幌子,他的爹娘,可是天兰贵的国君。 河州,灌南县 正午时分,不停赶路的一群人累的汗流浃背,只有向映月和麟恪颇为惬意坐在马车上。 打开窗,麟恪看着外边热的满头是汗的哥哥姐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爹爹,外边那么热,能不能让哥哥姐姐进来坐一会。” “年轻人吃点苦怎么了,你不想坐马车就下去走路。”麟恪的伤好了大半,只是近日有些跟不上营养,瘦了不少,若不是为了照顾这小家伙,赈灾的事就交给威严和流星,他亲自去河州查探事情。 “你的宝贝儿子也在下边,你不心疼他。”麟恪说着就要穿鞋,他还真要下去走路。 “真要下去?你别后悔!” 麟恪正要打开马车的门,就被向映月一把抱住,“小东西,往哪跑。” 向映月正打算亲一亲麟恪的脸颊,便感觉到周围有魔气,即刻放下麟恪,在马车四周设下结界。 站在车顶,向映月用灵力看着四周的情况,发现这座山周围全是黑气。 “大家戒备,附近有异样。”向映月提醒着所有人。 李渐离和慕长恭看着光天白日的山林,并没发现什么,不过向映月发话,他们还是谨慎了些。 当所有人路过一处小溪时,刚刚的热气全部消失,甚至有凉意,打算冲澡的李渐离现下也放弃了。 向映月依旧站在马车之上,他看过附近的地形,灌南和灌北都处于低洼,县城和村镇面积很大,以前河州干旱,处处都是沙漠,自从弱水落地,以前那片沙漠变为了河流,一旦上游涨水,灌南则会遭遇水灾。 因为地势,不论何地,要驰援灌南必须要经过这一条路,过了这里,再跨一座山就是灌南城。 很快,坐在马车里的麟恪都觉得不对劲,周围有种气息让他觉得不安。 渐渐的,李渐离和慕长恭有了同样的感觉。 “芸儿,渐离,上马车,慕长恭,保护四皇子,其他人全部靠拢。”向映月说完,单手在空气中画着符文,将整个队伍全部罩住。 “何方妖孽在此处作怪,赶紧现身。”这种没有级别的怪物向映月根本不屑收拾,但这是天兰贵境内,他看到了,就绝不放过。 不多时,一群秃头道士领着一群无头怪出现在小溪附近,丑陋的怪物吓到了不少的人。 “能发现我们你也有点道行,我们受人之托在此处拦截给灌南和灌北的物资,这样,我们各退一步,我放你们过去,你们将这些东西留下就行。”为首的一个灰袍道士说道。 “你受何人所托,为何要拦截物资,可知这是给灌南百姓救命的东西。” “平天教都不知,你是外地来的,或者说,你是朝廷中人。”道士突然面目狰狞,疯狂摇着手中的摇铃,他身后的道士也纷纷效仿。 当第一只无头怪靠近一位士兵时,结界闪耀蓝光,无头怪瞬间化为一缕黑烟。 “他是向映月,快撤!”灰袍道士哪能想到向映月为了一个小小的灌南城来到河州。 “想逃去哪里!”向映月将新研制的红符咒扔向那一群无头怪。 “敢在天兰贵境内这么嚣张,你们很有勇气。”向映月言罢,黑色和红色的烟同时爆炸,传出巨响。 瞬间,小溪周围的凉意消失,热浪随即而来。 “没事了,大家继续前进,等灌南的事情解决,所有人赏一千两银。”此番随军的一半都是医师,为了灌南的同胞他们不辞辛劳来到这里,朝廷不会亏待他们。 向映月这话一出,疲惫不堪的众人都打了鸡血般,尤为振奋。 灌南的百姓听到巨响,都纷纷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王坤能感受到有很强的力量在向他们靠近,但究竟是朝廷驰援的队伍还是付蓝天的势力他们并不清楚。 “灌南的百姓们,朝廷不会放弃大家,一定要坚持住。”王坤不眠不休好几天了,灌南情况不容乐观,灌北那并不结实的堤坝也被付宪那个王八犊子用火药炸毁,更是有平天教的人在灌北制造鼠疫,黄悠扬赶去了灌北也好几天,却没有半点消息。 灌南四周都被设下了结界,就算是无心人也逃脱不了,灌南境内的所有飞禽走兽全部消失,粮食和瓜果都被大水冲毁,两日没吃饭的余浪饿得两眼昏花,和大部分百姓一样像咸鱼般躺在地上。 “想我一世英名,竟然要饿死在这里,爹啊,娘啊!祖宗啊!保佑我!”余浪要是知道此行会遇到这种事,他坚决不会来,现在他只能祈祷朝廷或者岚昕阁的人早日来解救他。 约莫两刻钟,被向映月派来探路的李渐离和慕长恭寻到了灌南城,瞧见四处都躺着的百姓,李渐离和慕长恭既开心又伤感。 “百姓们,朝廷的援助来了!”李渐离拿出腰间的信号,连发两通。 王坤见到信号,即刻让百姓各就各位,架锅,准备柴火,挑水等全部安排好,一接到粮食即刻做饭。 当李渐离得知二十几万百姓都没有任何食物下肚时,突然觉得他们的支援并没有多大作用,此番出行所带的几乎全是药材,如何能填饱肚子。 王坤听到向映月亲自到了河州的消息也非常惊讶,将河州及灌南灌北的情况告知了李渐离,让他迅速去汇报向映月,让帝君趁早做安排。 重新回到向映月身边,李渐离将王坤所说的情况告知了向映月。 “爹爹,那现在怎么办。”麟恪虽小也明白二十万人的粮食不简单。 向映月看着不停跺脚的麟恪,将他抱在怀里,“麟儿不急,河州的屯粮皇家一号很快会送过来,继续前进,我们的物资并非全是药材,路过冀州时装了三十车粮,足够百姓坚持一天。” “那灌北怎么办?”根据王坤的描述,灌北虽然比灌南好一些,百姓却更加危险。 “先去灌南,你们留在王坤身边我才放心。”向映月心里有数,但最让他放心不下的就是麟恪,来之前的卦象有些凶险,是自己还好,若卦象所指的是麟恪怎么办。 “到了灌南,百姓煮好了吃的李渐离你先吃,芸儿和慕长恭看好麟儿。”向映月说罢,紧紧握住麟恪的手,“麟儿要听话,不要乱跑,你大哥已经凶多吉少,你再出点事,你要你娘怎么活。” “麟儿保证听话。” “舅舅放心,我会看好麟儿。”李芸知道向映月的软肋,当初李弘的事绝不能发生第二遍。 第十四回 盛夏骄阳成憔悴 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昨夜批改奏折太晚,林金奕到晌午才睡醒,还未曾梳洗更衣,慕云便汇报宁远衙门的苏亦眠有急事找他,已在书房等了半个时辰。 苏亦眠瞧见还未束发的林金奕当场愣住,虽说今日不上朝,林金奕好歹是国君,不至于这么随便。 “什么事?”林金奕没想到自己竟然睡到了晌午,这要是在十几年前,早被李刚吊起来抽个半死。 “天君,有人匿名送了一封信到宁远衙门。”苏亦眠将信件递给林金奕。 看了书信上的内容,林金奕神色沉重,走到屏风后的暗格前,将一直封印在盒子中的木牌拿出,用灵力将它周围的黑气全部消除。 “苏亦眠,这两块木牌是本君在落霞别院所发现,木牌附有冥界的至冥之气,甚为恶毒,你们尽快查出这木牌的来源。”林金奕将信封和木牌都交给苏亦眠。 “宁远城没有结界,不论谁都能随意入城出城,百姓流动太大,要查出木牌的来源不易,还望天君下令,禁止外来人员入城。” 城中各方各派的人都有,地均和的奸细多不胜数,妖魔两界都虎视眈眈,实在是防不胜防。 “封控京都会引起恐慌,本君会让丞相全力清除何方细作。” 林金奕说罢,又将一枚令牌递给苏亦眠,“本君在那个向嗣倡身上看到过一丝黑气,你去落霞别院搜查一番,再去请个本事不俗的术士住在他的屋子里。” 若真是向嗣倡作怪谋害麟恪,他绝不放过。 林金奕还想嘱咐两句,李金琪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小奕,有弘儿的消息,蚩少梓抓到了祖龙的后代,他们说四年前将弘儿扔到了地均和,你帮我稳住黛西,我带人去一趟地均和。”李金琪相当激动,面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地均和你去了多少次,弘儿如今是何面目你知道吗?蚩少梓说魔界的御魔台能抑制灵力,弘儿的水晶之痕早就碎了,你要南宫明月将所有适龄的孩子全部抓起来和你验亲吗?蚩少梓能在御魔台活下来是魔帝不想让他死,哥,你清醒一下。” 林金奕看着李金琪,他也很希望李弘还活着,但一个五岁的孩子日日夜夜被折磨,活下来的概率实在是太低。 “他还活着,我肯定能找到他。”他昨夜梦到李弘让他去救他,不久前蚩少梓便带来了消息,这难道不是天意。 “那你去,祝你好运,或者你可以让玉兰婷给你打一卦。”林金奕并不觉得李金琪这一趟会有收获,反而会得罪黛西。 打发走了李金琪,林金奕才问苏亦眠对李弘的事有什么见解,对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付蓝天必死无疑,科考第一的任长川暂时调到你们衙门,若是表现不错就让他担任河州郡守。” 林金奕说完,用手扶了扶额头,昨夜他的被子掉到了地上,他有些着凉。 “天君注意身体,臣先去查案。”苏亦眠客套两句便退下了。 林金奕整理好衣衫,回到寝殿收拾妥帖后才拿起双环拂雪扇朝太和殿走去。 因李金琪大意丢失李弘,他和向映月将孩子保护的很好,闲暇之余他还能和心爱之人一起游玩。 顺天,觑洲 简陋的马车悠悠走在路上,毒辣的太阳让马车上的三人汗流浃背。 “师父,我们还有多久才到宁远城。”林之源询问着寒若爱。 他幼时随家人去过宁远,当时他们家非常富有,上好的马车,贴心的仆从,他当时欣赏山水和各地风土人情,甚为惬意。 “到了前方县城找个人问一问,师父没有来过宁远。”寒若爱喝了半袋水,把没喝完的给了林之源,另一袋水则递到了从来手中。 “来儿,天热多喝点水,师父有只手串,到前面的县城给当了,换一辆凉快些的马车。” 林之源很识趣的接过水,弥雅旧地的几个人都不喜欢他,能给一口饭吃他已经很知足。 从来拧开塞子小口喝着水,小声道,“师父,若是我爹娘不认我,您会不会怪我。” “怎么会这样想?”寒若爱给从来擦着汗水,这孩子脸上身上全是毒疤和伤疤,他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将这么乖的孩子折磨成这样。 “我爹娘眼高于顶,他们要是不认我,几百两银子全部都没了。”从来知道银子来之不易,就算赛亚他们不计较,他也很过意不去。 “只要他们愿意给你心头血,师父就是砸锅卖铁都要给你解毒。”寒若爱宠溺的抱着从来。 马车再次向前行驶,五六个轻功极好的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跟在马车后边,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凌厉,手中的匕首反射着强烈的光。 河州,灌南县 几十锅米粥和馒头窝头已熟,拿着碗的百姓排着长长的队,有秩序的领着食物。 “大家不要急,全都有份,十五岁以上没染病的先领,吃饱后赶紧到山脚集合,迎接岭北百姓送来的救济粮和修堤坝的材料。”慕长恭和向嗣倡扯着嗓子不停的喊着。 饿了许久的王坤一口气啃了五个窝头,又喝了三碗粥才恢复体力,向映月让他休息半日,夜间再带领百姓去和轩辕氏接头。 李渐离和李芸会点医术,跟随着来救灾的医师到被控制的疫区,数以万计的百姓皆窝在空荡荡的废墟之中。 李芸和李渐离穿上特质的衣服,服下百毒丹后用帕子捂住口鼻,不顾众人的阻拦走进了疫区,将仅剩的几十粒百毒丹全部分给了较为严重的百姓。 此番带来的药材皆是为了制作百毒丹,天地教特质的百毒丹不仅能解百毒,更能治疗各种疫病,只是这药不好保存,向映月才带着药材来到灾区。 向映月在派粥的地方没瞧见李芸和李渐离,找人问了一句才知道那两人去了疫区,气的向映月拿起棍子就要冲过去打人。 麟恪偷偷摸摸去了余浪他们所在的地方,那一群人都饿的瘫在了地上,麟恪有些纳闷,“年轻人可以先吃饭,你们为何不去。” 率先认出麟恪的微风一脸震惊,“三皇子,你怎么来了这里,帝君也来了?” 灌南距宁远城那么远,向映月定然不会让他单独来这里。 “我知道你们是岚昕阁的人,爹爹说了,你们是来赈灾的,不会针对你们,快去吃饭,吃完了赶紧离开。”麟恪将一个纸团强行塞给余浪,小跑着离开。 余浪不明所以的打开纸团,看到那个小小的紫珠,深感怀疑,这珠子是潇潇公子平日里对各位有功之人的赏赐,三皇子怎会有这个? 回想到麟恪的表情,以及岚昕阁在宁远城的正常经营,他越来越怀疑,麟恪就是岚昕阁那没露过面的潇潇公子。 “舵主,公子千叮万嘱让我们远离帝君,接下来怎么办?” “乔装一下,公子让我们赶紧撤,不能直面帝君。”余浪说罢从地上爬起来,“先填饱肚子,会有人给我们开路。” 若麟恪真是潇潇,他们离开这里会很轻松。 自晌午到黑夜,二十万百姓才都吃到食物,白日里最先吃饭的那些人歇息够了,每人各自领了三个窝头和一个馒头,随着王坤向岭北出发。 由于百毒丹制作太复杂,向映月下令熬大锅药,一人一碗,两个时辰后再喝一碗。 夜间又下起了雨,百姓挤在一个屋子里,之前岚昕阁搭建的房屋则让给了国君和几位皇子皇女。 向映月忧心百姓睡不着,待麟恪睡下后,才在百姓聚集的地方设下结界,他则去观察灌南的堤坝以及王坤所说的灌北。 目送向映月离开,向嗣倡从怀中拿出一块桃木牌,走近麟恪所在的屋子,从窗户将木牌抛了进去。 数十条带有花纹的毒蛇逐渐靠向熟睡的孩子。 “啊!”麟恪的惊叫声响起。 睡在麟恪隔壁的李渐离和李芸听到声音,即刻跑向麟恪所在的木屋。 看着握着剑瑟瑟发抖的麟恪和数条被砍成几节的毒蛇,李芸走近麟恪,见他没有受伤才放下心。 “麟儿,舅舅呢?” “不知道,我正做着美梦,这把剑出现将我惊醒,刚坐起来就看到一堆蛇往我床上爬,姐姐,我害怕。”麟恪说着就哭了,那么多蛇突然出现,他都快吓死了。 “麟儿不怕,哥哥姐姐在这陪你。”李芸抱着麟恪,替他擦着眼泪。 “帝君设了结界,哪来这么多蛇。”李渐离俯身用树枝挑起一条蛇,看着上边五颜六色的条纹,心里更疑惑,“姐,这蛇有剧毒。” 突然,屋子里的蛇全部化作一股黑烟,在三人的注视下消失。 第十五回 盛夏骄阳成憔悴 “这是到底是什么东西!”麟恪又往李芸怀里钻了钻。 “先睡,应该不敢来了,我们陪你。”李芸抱着麟恪在床上躺下,李渐离也躺了下来。 累了一天,三人很快又睡了过去,向嗣倡握着木牌,眼里充满了愤怒,好不容易他爹离开,竟然还杀不了那个小畜生。 黑夜里,向映月在灌北上方俯瞰。 同灌南一样,一大片黑色的妖魔之气笼罩整个灌北,星星点点的灵气被包围在小小的一处。 一道蓝光自百米高空向下笼罩,随着向映月灵力的加持,灌北各处都是凄厉的惨叫声。 灌北县衙中,以黄悠扬为首的无心人感受到了强大的灵力,也都纷纷出手,倾尽全力对付围困在县城附近的妖魔鬼怪。 黑气逐渐消失,向映月现身灌北,黄悠扬即刻带人出来接驾。 “臣叩见帝君,保护河州不利,请帝君降罪。”黄悠扬跪朝向映月,很是自责。 向映月扶起黄悠扬,之前的傲索冥为妖魔两界所霸占,作为边境将领,又处于荒蛮之地,他们夫妻实属不易。 “起来,能护住百姓,你做的很好,河州之事不简单,你势单力薄,本君和百姓都不会怪罪你。” 见向映月没有怪罪,黄悠扬即刻想到了王坤和黄景琅,她虽然是天兰贵的官员,她更是妻子,是母亲,“帝君,灌南缺粮食,百姓也染了疫病,王坤他还好吗?” “灌南拦路截粮的妖怪本君已经全部灭掉,来的时候带了医师和药材,也有少许的粮食,本君让轩辕氏去调岭北的屯粮,你夫君带着一批青壮年去和他们接头。” 向映月虽然脾气不好,但也分场合,黄悠扬幸幸苦苦为国为民,是天兰贵的功臣。 “太好了!帝君,灌北的堤坝被付蓝天的儿子炸毁了,河水不仅淹了城外的村庄和良田,他们甚至还在河水里扔带有疫病的老鼠。” 黄悠扬不知付蓝天和他儿子哪来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挑衅朝廷,做事还那么绝,将自己的后路全部断完。 “灌北的家禽全部都染病死了,河里的水也没人敢喝,只有靠近灌南的一处峡谷中有山泉水,距离太远不方便,大家重新挖了井,可是也供不住满城的人使用,大部分百姓都还饿着。”一旁的老人家也愤愤不平。 “付蓝天和平天教联盟,勇气可嘉,想造本君的反,他们还没有那个本事。”向映月怒火中烧,炸堤坝,制瘟疫断几十万人的路,当初他当太玄宫宫主都没有这么丧心病狂,付蓝天还真是好样的。 “帝君,河水污染该怎么办?”黄悠扬知道遇到这种事只能挖渠引走脏水,再重新从别处引水到灌北,这种事既费人又费钱,他们这些地方官员压根遭不住,还得靠朝廷拨款。 “按照你们的法子办,朝廷拨款,灌南和灌北遭受大难,所受的损失,本君会找回来。”地方官员的心思向映月也懂,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并不算太难。 有向映月的保证,黄悠扬在百姓面前说话都有了底气,附近妖魔被除,灌北的县令陈泽也是三十出头的年轻人,即刻带领着吃过饭的百姓领着工具出门做事。 灌北不缺粮,损失也不小,到灌南也有一定的距离,由于朝廷收粮,百姓家中的的存粮也不多,指望他们支援灌南并不可靠。 了解完灌北的情况,向映月回了灌南,原以为灌南的老少孩童会同麟恪一样安静的睡着,不曾想他回到灌南时,百姓都聚在一处,灯火通明。 向映月站到地面时,看到了被他派到河州郡的威严和流星,他那睡着的两个儿子和外甥,都义愤填膺的指着人多的地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威严最先注意到向映月,拉着流星走近,“帝君,我们在河州郡听说付宪和他的两个表哥做了恶事,心里气不过,就给他们三个抓了。” “其中一个还说平天教是皇室中人建的,不知道是真是假。”流星觉得那小孩可能是听岔了,天兰贵皇室怎么可能会建立反朝廷的组织。 “平天教和地均和的颂涵有关系。” 结合岚昕阁送的情报和南宫明月的来信,向映月便了解了个大概,只是他没料到这群人这么狠,他们想要的不是信赖他们的百姓,而是能控制,能给他们利益的怪物。 “帝君,有没有可能那小孩说的是真的,皇室中真的有奸细,不是所有人都指望天兰贵安宁。”威严提示着向映月。 向映月看着威严,又透过余光瞥到了麟恪和李渐离,心里也升起不安,“威严,话不能乱讲。” “帝君没有发现这些年有人越来越嚣张吗,甚至敢对三皇子动手,她哪里来的优越感和底气。”威严怀疑那个人很久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找出证据来,记你一个大功。”向映月不是没怀疑过黛西,但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立场去背叛天兰贵,地均和除了一个长公主的头衔并无他物,她所有的花销都是李金琪出钱,他的儿子也尽情的享受着天兰贵皇子的待遇,她没理由背叛她深爱的夫君。 向映月靠近麟恪,从背后将他抱住。 麟恪先是挣扎了一番,瞧见向映月,亲昵的唤着“爹爹” 向嗣倡站在一旁尴尬的笑了笑,并未出声。 将麟恪抱起,向映月看着自家崽子,佯装生气,“大晚上不睡觉,在这干什么。” “爹爹,刚刚屋子里有好多蛇,差点就咬到我了,好吓人。”麟恪靠在向映月怀里,讲述着委屈。 “蛇?爹爹在屋子外设了阵法,怎么会有蛇?”向映月很自信自己的结界。 “舅舅,是真的,我和渐离都看到了,全是毒蛇,不过很奇怪,那些蛇没过多久就变成黑烟消失了。” “不会有蛇,你们可能中了幻术。” 向映月抱着麟恪去了休息的屋子,将麟恪放在地上,向映月用灵力搜索着屋子内外,只见一团黑气浮现,向映月皱眉,将目光锁定在一处。 用铁锹挖着一处泥土,很快,一块泛着红黑气息的木牌被挖了出来。 向映月握着木牌,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明显,林金奕在祠堂发现木牌,如今又出现这东西,有人要害麟恪,自己的结界对这东西没并有作用。 “你们三个除了去茅房,别的时候都要在一起,听到了没!”向映月嘱咐着三个孩子,这三个人任何一个除了事他都不配是天兰贵的统治者。 “爹爹,这三个人怎么处置。”麟恪费了好大的心思和银子才购置出粮食和修堤坝的材料,运输东西送到灌南更是耗费了钱,这些人说毁就毁了。 “帝君,千万不能放过他们。”李渐离虽害过李弘,但除此以外并未伤害过任何一人,这几个人太恶毒,几十万条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三个赶紧去睡觉,流星威严继续盯着河州郡,查出平天教的位置。” 麟恪正想说他不想睡,就见自家爹瞪着他,只得低下头,和哥哥姐姐离开。 “胡远,这几个人,凌迟三千,分五日执行,第六日处以火刑,每家每户的百姓都可以去报仇。”向映月看着义愤填膺的百姓,这些人若死的痛快了,如何对得起这么多百姓。 “帝君,粮食不多了。”胡远将情况告知向映月。 “带人到山上挖野菜和粮食一起煮,再坚持一天。”向映月说罢,走向人群之中,胡远即刻跟上,并让人去给向映月备椅子。 围着刑架的百姓见向映月靠近纷纷让出一条路,曾经的他们认为太玄宫无恶不作,终究是他们错怪了那曾经的一方霸主,太玄宫只是做买卖,如今的平天教才是真的恶毒。 向映月玩味的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三个人,或许是意识到了危险,他们脸上全是惊慌,再无之前的嚣张。 两个百姓恭敬的将一把椅子放到刑架正前方,“帝君,椅子。” 霸气的坐在椅子上,向映月挥手示意行刑。 惨呼之声不绝于耳,向映月担心吓到麟恪,命人堵上这三人的嘴。 向嗣倡走近向映月,站在他的身后,又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爹爹,这血淋淋的一点都不好看,一路上你都哄着弟弟,可以陪倡儿走一走吗?” “先去睡觉,明日爹爹让人把你那碍事的弟弟送回宁远,再带你去灌北玩。”向映月不能随时随地守着麟恪,他才离开片刻,麟恪就遭到攻击,这边实在太不安全。 “爹爹要送麟儿回去?他想方设法跟过来,肯定不愿离开,您强行送走他,他会生气,更会怪我霸占了爹爹。”向嗣倡很委屈,向映月偏爱玉兰麟恪,这也是他想除了那小东西的根本原因,玉兰麟恪不喜欢分享父爱,他更不想。 “天兰贵还轮不到他做主,乖,快去睡觉,没精打采爹爹可就不带你去了。”向映月紧握着向嗣倡的手,幼时的他调皮捣蛋,全是韩然替他背锅,如今他的麟恪惹是生非,向嗣倡也分外包容,这孩子真的越来越像他的韩然哥哥。 “那倡儿去休息了。”尽管很不乐意,向嗣倡还是妥协,若玉兰麟恪要出去散步爹爹定然同意,到底是亲疏有别。 第十六回 远芳漫漫侵古道 宁远皇宫,太和殿 林金奕颇为惬意的躺在藤椅上,吃着玉兰婷递到嘴边的西瓜,“婷儿,这样装病不太好,我哥要是知道了会很生气。” “哪有装病,自从弘儿失踪我常年心口都疼。”玉兰婷敛了敛眸,她知道她的心口疼并非偶然,她的孩子还活着,倍受煎熬。 “我发了一道悬赏令,寻到天兰贵少主的人悬赏百万两黄金,六界各处也散布了消息,只要找到天兰贵少主,天兰贵能满足其两个愿望,有很多人和妖魔仙鬼都在寻找。”尽管希望渺茫,他们都不曾放弃,毕竟李弘还活着。 “弘儿刚失踪那两年我的心口特别痛,之后的几年虽然也有痛感,比起之前还是好得多,去年年底又疼了起来,直到你哥回来痛感才减轻,我觉得弘儿被人救了,他可能在利州,在青冥或者地均和。” 李弘进入和离开魔界的时间和玉兰婷心口疼痛的时间完全吻合,利州青冥出事玉兰婷心口又开始疼痛,确实让人起疑。 可惜当时那些人的家人带走孩子太快,李金琪只是粗略的感应了水晶之痕,没有得到回应才放走了所有人,回宫后得知玉兰婷心口疼,重新回到青冥却查不到任何消息,那些人贩子全是用假的信息,根本无从查起。 “林金奕,弘儿可能在怨我们当初不救他,救他的人对他很好,他不想回来。” 除此以外,玉兰婷找不到任何李弘不回家的理由。 “你想逼他回来?” “传消息出去,就说我旧病犯了,药石无医,活不过三个月。”李金琪心心念念着李弘,玉兰婷又何尝不想自己的孩子回到身边。 林金奕起身,将玉兰婷搂住,温和的声音中略微带着霸道,“婷儿,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许为了他诅咒自己。” “弘儿不回家,天兰贵皇室决不允许办家宴,他回来了,所有朝臣都得给他接风。”作为天兰贵的掌权人,作为李弘的亲娘,玉兰婷此言是对李弘最大的肯定和期待。 “林金奕,我有些累了。”玉兰婷话音刚落便闭上了双眼,毫无预兆向地面倒去。 林金奕稳稳接住玉兰婷,这几年她没少这般晕倒,怕是李弘又出了什么事。 “李弘,回来,没有谁不在乎你,大家都在等你回家。”林金奕长叹一声,将玉兰婷抱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便去完成她的命令。 顺天,伽兴医馆 看着嘴里不停冒黑血的从来,寒若爱分外焦急。 大夫收了银子,尽可能的替他用药压制毒性,随后也只是对寒若爱摇头,“老人家,这孩子体内有多种毒,身体也亏空的厉害,鄙人不才,救不了他,你另请高明。” 喝了药,寒若爱抱着从来出了医馆,尽管只是顺天的一座县城,伽兴城的消费对他们来说都太高,长时间待下去银两根本不支持他们到宁远。 从来靠在寒若爱怀里,觉得很冷,“师父,天黑了吗?我感觉好冷。” 寒若爱抬头看着似火的骄阳,泪水终是绷不住。 人只有在快要离世时才会觉得冷,他的从来真的回不到父母身边吗! “嗯,天黑了,师傅也觉得冷,多给来儿盖几件衣服。”寒若爱将李弘抱上马车,将他放在榻上盖好被子,又将包袱里的所有衣服都给他盖着。 “师父,两百两银子就换了一副药,不值得,待我回家了,他们会救我。”从来不知道宁远城究竟在何处,他也明白自己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能不能活到那座城都是未知数。 “傻孩子,只要对你的病有好处,多少银子又有什么关系,师父问过了,从这里到宁远连续赶路十天就能到,师父一定将你送到宁远。”寒若爱想赌一把,从来那年伤成那样都活了下来,区区几种毒,怎会要了孩子的命。 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从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为了不让寒若爱担心,他用力掐住腰间还没愈合的伤口,笑着跟寒若爱撒了个娇,“师父,我好困,抱我一会。” 几年前侥幸逃过一命,遇到了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师父和兄姊,人生如此也够了。 狰狞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决绝的笑容,从来松开手,强烈的倦意来袭,他沉沉的睡在了他师父的怀里。 “阿源,从师父包袱里拿一百两银子,请个经常到宁远的车夫。”寒若爱吩咐着坐在马车外的林之源。 听到寒若爱的话,林之源惊得打开了车门,“师父,最后二百两也给从来看了病,我们哪里还有银子。” “师父把祖传的手串卖了,还有银子,赶紧拿着去请人,能在半个时辰内出发最好。”有两个人交替驾马车,只需要换马即可,经常去宁远的人熟悉路不会走错,他要尽快将从来送往宁远。 林之源略带怀疑的看了眼寒若爱才去拿包袱,寒若爱有事从不跟他说,除了从来别的人对他的防备都很强。 看着包袱里的两张百两银票和几块银子,林之源拿过一张便下了马车。 宁远城,郊外桃林 小雨淅沥,少年少女撑着油纸伞漫步在小道之上,一抹紫色匆匆穿过小道,来到桃林尽头的小桥边。 早已守在桥头的男子环臂看着数日不见的女子,尤为激动,奉上一颗珍藏许久的鲜红色珠子,“你来了?这是我从少主那里得来的宝贝,吃了能提升功力,送给你。” 紫袍遮面的女子拿过红珠子服下,询问着她想知道的事,“河州如何?” “付蓝天的儿子炸了灌南和灌北的堤坝,我们的人拦截了到这两座城的所有物资,也有不明势力盯上了向映月的儿子,拖住了他,我们的人正在向岭北和临阳转移,就算付蓝天把我们供出来,也没有多少影响。”男子说着,渐渐朝女子靠近,试图将美人拥入怀中。 女人冷眼扫过男子,随即一掌将他震出好远,“看清你的身份,你不过是本宫的一条狗,你若是死了,自有别的人为本宫做事!” 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男子失落的垂下了眼。 太霄殿内,李金琪看着天罡阁的密报,面无表情将那没用的纸张撕毁。 灌南城郊,李渐离和李芸同面黄肌瘦的麟恪告别。 河州之事短时间解决不了,向映月执意要送麟恪离开,他们无力阻拦,也不能阻拦。 “麟儿,回了宁远不要乱跑,娘亲不会打你。”李芸将身上的几百两银子全部交给麟恪,这家伙瘦成这副模样她看着都心疼,玉兰婷定然更甚,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算账。 “威严,把他看住了,人丢了唯你是问。”如今河州正是缺人之际,他走不开,旁人带着麟恪他又不放心,斟酌了一夜才决定让威严送麟恪回去。 “我做事你放心。”威严说罢,拥抱了流星,才从李芸手中拉过麟恪。 “爹爹。”麟恪回首望着向映月。 向映月看出了儿子的心思,半跪着张开怀抱,“过来爹爹抱。” 松开威严的手,麟恪扑到向映月怀里,“爹爹每天都要想麟儿。” “乖,回去把伤养好,专心做功课,爹爹回来带你去玩。”向映月抱起麟恪,一步步向威严走近,将怀中的小家伙递给威严,“赶紧出发,这里到宁远有一定的距离,路上不要停留,有情况用上十成灵力,出了本君担着。” “帝君放心,我一定平安送三殿下到皇宫。”威严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除开妖皇魔帝那种级别,合灵巅峰的他在六界之中鲜有敌手。 两只光点南下而去,向映月摊开手掌,三枚铜钱静静地躺在手上, “流星,是时候该做正事了!” 送走了麟恪,向映月再没有任何顾虑,将灌南和灌北的事交给王坤和黄悠扬,留下李芸监工便带着流星和李渐离前往河州郡。 岭北上空,化作光点的麟恪窝在威严怀里,“姨父,回去要多久啊!” “正常情况两个时辰,怎么了。”威严时常被向映月派往各地,对时间掌握地十分精确。 “我刚刚没吃饱,一只鸡就那么点,我若吃了爹爹和哥哥姐姐就没得吃,能不能到临阳吃顿饭再回去。”余浪说付蓝天的岳父是临阳首富,那些人可能在谋划什么,他想去临阳分舵瞧一瞧。 “你把你爹的话当耳旁风呢!老实点,河州的事没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别再给你爹添乱,我要是帝君早抽你了,还跑那么远给你抓山鸡。”威严不想同这小惹祸精说话。 “哼,不去算了。” 新旺亚,新州 代亚雅雅带着南宫辰安逃亡数日,终是没敢带他回家,只能将他领到她和阿苗首次相遇的新州城。 第十七回 远芳漫漫侵古道 南宫辰安降世的那一年,南宫明月将尔旺亚的新州,来德,科勒和北狄四大州归属为新的地方机构,为新旺亚,由新晋妃子北州柔的父亲接管。 新州繁华,防守也较为严格,代亚雅雅和南宫辰安身份特殊,又没有地均和的官籍,只能借用旁人的身份上街。 易过容的南宫辰安牵着代亚雅雅的手走在街上,从没逛过街的他对什么都很好奇。 瞧见杂耍,南宫辰安也去凑热闹,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孩子,代亚雅雅想笑又笑不出来。 代亚雅雅走进了一家珠宝铺子,打算给辰安送个礼物。 阿达阿苗本事不俗,那年不仅成功带走了她,还弄到了官籍,开了个镖局押镖赚的盆满钵盈,她这些年不缺银子。 在铺子里走了一圈,最后代亚雅雅选择了一块镶金的玉佩挂坠。 南宫辰安买了半个西瓜的时间,转头便不见了代亚雅雅,以为被抛弃的他蹲在路边,多年的委屈涌上心头,当街号啕大哭,引得周围人对他指指点点,怀疑他是个傻子。 藏在暗处的南宫明月很想带走他,却被锦泽拦下,“王君,你现身就抓不到阿达阿苗了。” “本王打的他浑身是血他都没这样哭过。”隔这么远都能听到哭声,南宫明月拳头捏的死死地,若不是为了知道阿达阿苗的栖身之地,他也不会利用辰安。 “王君快看,她出来了。”锦泽提醒着南宫明月。 代亚雅雅走出店铺,见一大群人围着,好奇的走近去看,却发现脚边放有半个西瓜的南宫辰安哭的肝肠寸断。 “怎么了,怎么哭了?”代亚雅雅走近辰安,将他抱住,“谁欺负你了,告诉娘亲。” 听到代亚雅雅的声音,辰安将脑袋靠在她怀里,“娘,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怎么会!不哭了,娘给你买了礼物,瞧瞧喜不喜欢。”代亚雅雅将荷包里的玉佩拿出,递给辰安。 “我有娘亲就够了。”辰安紧紧的抱着代亚雅雅。 将玉佩在辰安面前晃了晃,代亚雅雅诱惑道,“这是娘亲送你的第一份礼物,当真不要。” 辰安小心翼翼接过玉佩系在腰间,伸手牵住代亚雅雅,“谢谢娘亲。” “这个你喜欢吃?”代亚雅雅指了指一旁的西瓜。 “没有吃过,看别的小孩都在吃,就想尝尝。”辰安俯身抱起西瓜,他的银票都给了从来,身上只有一点碎银子,这西瓜卖的还挺贵,他倾家荡产才买了小半个。 “他平日里都给你吃什么?”代亚雅雅不敢想象,身为王君的南宫明月,吝啬到半块西瓜都不给辰安。 “叫不上名字,他吃什么我吃什么,还挺好吃。”除了经常挨打,南宫明月并没亏待他什么。 母子俩手牵着手远去,南宫明月和锦泽才现身。 “五王子又要遭罪了。”锦泽摇了摇头,南宫辰安吃西瓜身上会长红疹,又痛又痒,用灵力镇压都没用,只能擦药。 “你继续守着,本君回去了,若是新州的医师不能治红疹,你就易容去卖药。” 当南宫明月回到屠浮城后,才知颂涵趁他不在以天兰贵奸细伙同废后弥雅儿劫走五王子为由,下令多夫利亚攻打天兰贵,并派了五十万人去边城协助。 当夜,南宫明月自成婚以来首次和颂涵吵了一架,甚至传了杖,毫不犹豫的打了她五十杖。 正打算派人拦截军队时,聂尔旺出现,收到黛西传信的聂尔旺觉得颂涵攻打天兰贵一事并无不妥。 覆水难收,对于战事,南宫明月不支持,也不反对,为了撇清关系下令罢朝,让他的女人和舅舅去拼,若赢,他就是六界最强,输了,将聂尔旺定罪,顺势将黛西一并除掉。 新州城郊,农家小院里,代亚雅雅看着浑身是红疹的辰安不知所措,附近的大夫都找来了,都判断是吃了西瓜过敏,却都没有治疗的药物,毕竟这种病太少见,治疗的药又贵,他们都不愿做赔本生意。 锦泽在院子周围守了许久,见大夫都走完了,才化身成和尚的模样,拿了一盒药膏走近屋子里。 “阿弥陀佛。”锦泽朝屋子里的几人微微躬身。 “你是?”代亚雅雅一脸防备。 “贫僧路过此地,见院中有红光出现,以为有妖魔作乱,打扰到几位施主。”和尚说罢,转身要离开。 院子的主人较为迷信,觉得辰安身上的红疹就是和尚所说的红光,求着和尚替辰安看一眼。 辰安身上的红疹比锦泽想象中更严重,不仅身上,连脸上都是大片的红疹,不少地方甚至破了皮,流着脓水。 锦泽将代亚雅雅和屋子里的人全部赶到门外,装模作样的在房门上贴上黄符,而后才跑向南宫辰安,将南宫明月留下的药膏均匀的涂抹在红疹处。 一道金光闪耀,符咒燃烧。 代亚雅雅推开门,不见和尚,南宫辰安的手腕处多了一串佛珠。 尽管觉得奇怪,代亚雅雅还是守在南宫辰安身侧。 漆黑的夜,灯火阑珊的宁远城。 威严将麟恪安全送到太和殿,又将河州之事汇报给林金奕,才满心欢喜跑向合欢殿。 太和殿殿外,林金奕看着瘦的只剩皮包骨的麟恪,放弃了要教训他的想法,将两根缠绕在一起的树藤扔到他脚边,冷冷道,“托着这个去你娘寝殿外跪下认错。” “林爹爹,我知道错了,让我见一见娘亲好嘛。”麟恪跪着挪到林金奕脚边,可怜巴巴望着他。 “任性妄为,害人害己,不想认错就滚回你的襄阳殿。” 麟恪第一次见林金奕生气,不敢回襄阳殿,也不敢回话,身体不适的他不想跪着,就坐在殿外的台阶上,若是玉兰婷出门,一定能看到他。 漆黑的雨夜,麟恪独自坐在台阶上,冻的瑟瑟发抖的他紧紧抱着自己,小小的人在偌大的太和殿前显得很可怜。 林金奕得知麟恪没走,还坐在外边淋雨折磨自己,以为他不服气,没有过多干预,让他在外边冻着长个记性。 两刻钟后,雨又大了几分,屋檐下出现水柱,殿门才从内侧打开。 麟恪哆嗦着往殿门看了一眼,便拖着已经没有知觉的腿向撑伞之人跪下,“林爹爹,麟儿知错了,要打要罚我都认,您别生气。” 麟恪低着头,尽力让自己跪的端正。 看着说话在颤抖的麟恪,林金奕知道他是真的知错,不再拦着他见玉兰婷。 林金奕扶起麟恪,拉着他的手向正殿而去,“可以带你去见你娘亲,但你私自离家触犯家法,罚五十藤条,念你身上有伤,允你半个月后再受罚,你可服气!” “麟儿服气。” 刚走到屋檐下,麟恪顿足,“林爹爹,我饿了,早上没有吃饱,下午遇到坏人饶了路,没吃东西。” “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待会让幽雪给你炖个十全大补汤。”玉兰婷若是醒了见到麟恪这副样子,又得心疼好一阵。 “娘亲睡了吗?”麟恪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身子不好,你的离开让她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 “今夜麟儿能和娘亲一起睡嘛。”麟恪望着林金奕,他的两个爹轮流缠着他娘亲,上一次在娘亲怀里睡觉还是两年前,他依恋爹爹,但他更喜欢娘亲。 林金奕摸着麟恪的头,这家伙长的水灵,嘴巴也甜,整个皇宫除了黛西,没有谁不喜欢这个小家伙,“只要你乖,天天都能和娘亲一起睡。” 若雾带麟恪去沐浴更衣的同时,幽雪也到天膳司吩咐人熬制补汤。 给麟恪上药包扎后,林金奕才拉着麟恪走进玉兰婷的寝殿。 玉兰婷在正殿不喜穿鞋,林金奕和麟恪进殿前脱了鞋袜放置在足榻上,赤着脚往殿内走。 “鸡汤在小桌上,你待会自己喝。”林金奕说完,松开麟恪的手,走到衣橱边褪去外袍,摘下发冠。 麟恪小跑着来到床边,趴在床头看玉兰婷的睡颜,想亲一亲她,又因为犯了错不太敢。 “林爹爹,娘亲醒了看到麟儿会不会生气。”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吃了鸡汤,洗漱一番上床睡觉,明日林爹爹有事要做,你自觉去学院报道。” “林爹爹,我是小孩,你是大人,为什么也要和娘亲一起睡觉!”麟恪看着林金奕,很不理解。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再废话把你轰出去。”散着发丝的林金奕身披真丝睡袍,赤着双足走向床边。 床幔落下,男子搂着自己的爱人,缓缓闭上了眼。 麟恪坐在小桌边喝着鲜美的汤,数日没吃饱的他将碗中的食物全部吃完,连一滴汤都没有剩下。 洗漱完毕后,麟恪掀开床幔,钻到玉兰婷和林金奕中间,又伸出两只小手臂搂住了玉兰婷。 林金奕整夜失眠,心里很慌,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无意间,林金奕发现玉兰婷的手臂搂着麟恪,母子二人紧紧的靠在一起。 哪怕是昏迷,她也尽可能护着孩子。 第十八回 身世浮沉雨打萍 七月初始,一年一度的新兵营即将招募,各地的参报人数近百万,比去年少了五十万,尽管如此,名额依旧有限。 七月初五,三代无女的鹿家家主鹿角到宁远衙门请求租贷永宁街为刚出生不久的小千金置办满月宴。 七月初八,收了两千万银的宁远衙门才决定将永宁街租给鹿家,时限五天。 当日,鹿家三房负责人及有商铺和田地的子孙皆来到宁远,商议此番宴会的购置和宴请对象。 七月九日晚,鹿家的亲朋好友接连到达宁远城,鹿家决定天亮后开放永宁街,凡出示鹿家请帖可进入,任何亲友在永宁街的消费,全部由鹿家买单。 宁远城郊区 经过一个多月的赶路,寒若爱终于带着从来到宁远城所管辖的地带,给马夫结算工钱后,他们只剩下不到一百两。 从来这一路都在昏迷,喝了药作用也不大,在复兴时又请了一位大夫诊病,对方说从来体内的毒素沉淀在了脑部,要尽快解毒。 寒若爱靠在马车车窗上,他最近浅眠,也总有不好的预感。 寒若爱掀开车帘望了望,此时的天际已微露出蛋白,云彩赶集似的聚集在天边,像是浸了血,显出淡淡的红色。 见到这样的天象,寒若爱微微皱眉。 这一路,越靠近宁远,他越觉得有人在后边跟着他们。 “来儿,师父不论如何也要让你的父母救你。”寒若爱温声说了一句。 可有时候,天偏偏不遂人愿。 宁远皇宫 昏迷多日的玉兰婷刚醒,就从若雾口中得知了几件不太好的事。 近半月以来,各地在宁远的奸细蠢蠢欲动,李金琪被黛西强留在太霄殿,朝廷所有事全担在林金奕身上,守在皇宫大门处的蚩少梓也被魔帝亲自到宁远城弄走。 初十例行朝会,下朝较晚,玉兰婷状态不佳,并不打算去朝堂,穿戴整齐后去襄阳殿看过麟恪小汐和初言,三个孩子学习都非常认真,最近的考核也全部通过,玉兰婷倍感欣慰。 玉兰婷陪孩子们待了一阵才离开,她要去太霄殿了解一下李金琪不管国事的理由。 坐马车来到太霄殿,玉兰婷刚进殿就瞧见了合抱树下躺椅上的李金琪,以及他身侧一丝不挂妩媚至极的黛西。 玉兰婷和若雾同时抬袖挡住那个令人喷血的画面。 黛西和李金琪显然也没料到会有人进来,李金琪快速脱去外衫裹住黛西,送她回到偏殿。 李金琪刚出偏殿殿门,一股强大的内息又将他震了回去。 玉兰婷见李金琪吐了血,才拂袖到书房等候。 李金琪刚到书房,还没开口,玉兰婷便数落了他一顿。 “李金琪,你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有没有羞耻之心!奏折你批阅过几回,不怕累死你弟弟!宁远城那么多奸细,你敢说不是你玩忽职守,堂堂天兰国君,放任自己的儿子在别人手上受折磨,你配不配做一个父亲?成日里就知道和一个女人厮混在一起,做不了国君你就滚去地均和国舅府入赘。” 李金琪无言以对。 他批阅奏折的时候玉兰婷没看到,他清剿奸细玉兰婷也没看到,他将朝廷事交给林金奕是得到了李弘的消息,忙了这么多天,就今天歇息半日,黛西不停的诱惑着自己,他太累压根没心思去想那些,哪想到昏迷多日的玉兰婷正好醒了,又撞见这种事。 黛西刚穿戴整齐,李金琪就收到了一份请帖。 “鹿家非官非爵,生个孩子有必要办这么隆重,还给本君递请帖,他们不知近日在招募新兵吗!混了奸细如何收场!” 李金琪前两年收鹿家期为义子是将他错当成了李弘,鹿家期有一条摘不掉的通灵项链,天罡阁救下被绑架的他后第一时间就通知了李金琪。 李金琪为了接近他才将他认作义子,可惜鹿家期并不是李弘,鹿家期脖子上的项链李金琪取不下来。 “君上,这鹿家最近三代人全是儿子,这个刚出生的小姑娘,同辈份的兄长都有二十二个,就想要个女儿,这不,得偿所愿了,花两千万两包下了永宁街,还给宁远衙门包了两千两黄金。”连月给李金琪解释着。 “三代人就这么一个女儿,挺不容易,接了,什么时候。”鹿家如此豪横,他也给鹿家个面子。 “今早辰时宴会就已经开始,会持续到十四日。”鹿家承诺给连月两千两银子,对方要求他务必要将李金琪请到,不然银两折半。 黛西听到这个消息,即刻回寝殿写下一封信,由心腹送往宫外。 未时末,朝会结束,一大群官员纷纷走出皇宫大门,对今日朝堂之事颇有微词。 林金奕下朝后飞奔去往太和殿,见玉兰婷醒了分外高兴,将朝堂之事逐一讲给她听,而后吩咐慕云去备马车。 李金琪前几日和黛西去了城外桃林漫步,他也想和玉兰婷去一趟。 上次作画还是一年前,他要带上纸笔和颜料,为自己和心爱之人绘今年第一幅画。 玉兰婷和林金奕要出宫的消息传到襄阳殿,三个小孩都想出宫去玩,冷月流星的一群孩子更是堵在皇宫大门处,不带他们不让路。 林金奕的马车宽敞华丽,一群小孩子窝在里边并不挤。 玉兰初言搂着玉兰婷,玉兰汐坐在林金奕怀里,麟恪和玉兰洲在温故先生所教的知识,其余的几个都在数自己的银票。 看着一群小孩子,林金奕笑得非常勉强。 “婷儿,为什么我哥能出去过二人世界。”林金奕朝玉兰婷附耳低语。 “把他们扔白府去?” 看着怀里的玉兰汐和竖着耳朵偷听的麟恪,林金奕摇头,“算了,带着。” “爹爹,我要吃烤螃蟹。”玉兰初言望着林金奕。 “好,待会给你买。” 途经中央广场时,马车骤停,林金奕放下玉兰汐,躬身打开车门,却见李金琪和黛西同乘一骑。 李金琪看到一车子的小孩则是一愣,随即驾马朝永宁街而去。 “他们去永宁街做什么?”李金琪自李弘出事再不逛街,今日怎么那么有心情? “鹿角的夫人生了女儿,包下宁远街庆贺满月,我哥认了鹿家期为义子,鹿家可能给他发请帖了。” 想到此处,林金奕拉着麟恪的手,又看向自己的两个小宝贝,“想不想去永宁街玩,晚上爹爹和娘亲来接你们。” 三个孩子非常乐意。 轩辕剑和九弦琴做武器,又有李金琪在周围守着,林金奕很是放心。 林金奕将几个小孩随身携带银票数了数,三千五百两,还算过得去。 马车转移路线驶向永宁街。 鹿家负责查请帖的嫡次子鹿家宝瞧见玉兰婷和林金奕来捧场,先是一愣,而后才恭恭敬敬的请人入场。 皇家向来只和白氏及轩辕氏做生意,家中长辈觉得鹿家期攀了长平君上的高枝,才花钱请连月送了请帖,玉兰婷和林金奕竟然来了鹿家的场地,他实在是太震惊。 将三个小孩送进永宁街,林金奕正要上马车,就看到白家的马车徐徐而来,当即将玉兰湘,玉兰欣悦和白宗兴叫了出来。 白晔父子二人见到林金奕和三个孩子很是意外。 “爹爹!祖父!”数日不见家人的三个孩子跑向白晔和白成昱。 白晔搂着女儿,白成昱抱住孙子,一步一步朝林金奕走去。 “天君,你也来参加宴会?”白晔看着林金奕,他向来不和鹿家打交道,怎么会来参加宴会,鹿家这请帖发的太不像话。 “本君打算和天尊去城外桃林,这群小孩吵着要出来玩。”林金奕说罢,又将玉兰灵和玉兰洲一并叫了下来,牵到白晔身侧。 “你们两个跟小姨父去里边玩,天黑前来接你们。”无事两小孩的白眼,林金奕登上马车,让慕云赶紧驾车。 申时六刻,林金奕的马车出城,寒若爱驾着马车入城,玉兰婷心中一颤,昏迷的从来抽搐了一下,清醒过来。 见玉兰婷突然捂住心口,林金奕缓缓向她输入灵力,“又不舒服吗?” “刚刚那感觉很奇怪,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抓住了。” “要不要回去?”林金奕很想出去玩,但他更在意玉兰婷的身体。 “没事,走,你累了这么多天,今天去放松一下。”玉兰婷说着,将头靠在了林金奕肩上,“我们好久都没有出来玩了。” “真的没事?” “真的,走。” 马车缓缓行驶,玉兰婷轻唤一声,“林金奕。” “我在。” 相向而去的马车中,从来撑着手臂艰难的想要坐起来,在一旁打盹的林之源听到动静忙着去扶他。 “从来你醒了,太好了,先喝点水。”林之源拿过放在一侧的水袋,送到从来嘴边。 喝了几口水,从来问着林之源,“阿源,我睡了多久?到哪里了?” 就在此时,马车外传来一个很凶的声音。 “站住!马车里的人全都下来,出示官籍登记后再入城,外来马车不能进城!” 寒若爱停下马,掀开车帘见到醒来的从来很是高兴,“来儿,到宁远了,这里不允许马车入内,阿源你扶着来儿下车。” 将通关文书和三人在格拉尔的籍牌递给守卫后,寒若爱牵着李弘静静候在一边。 皇城守卫鉴别真假后,给了寒若爱五十两银子,扣走了马车。 进城后,从来正思索着宁远城为何这般松懈,下一秒就被行事匆忙的人撞倒在地。 寒若爱正在向人打听鹿府在何处,随后便听到林之源的惊呼,“从来你怎么样!你这人怎么回事,撞了人知不知道!” 从来身体不好,被人一撞,吐血后又倒地不起。 “来儿,怎么了,别吓师父!”寒若爱慌忙跑向从来,将他打横抱起。 “这人怎么这么不经撞,该不会是讹人。” “赶紧送医馆,清源街的和顺医馆就在前边。” 撞人的男子本想一走了之,但围观之人越来越多,他只得从怀里拿出一千两银票,走向从来和寒若爱,“先带孩子去医馆,费用我出。” 到医馆后,医师刚摸脉,脸色瞬变,随后摇了摇头,“这孩子中毒太深,身体也透支的厉害,救不了了,回家去,趁着还能吃东西将药钱省着,多买点孩子喜欢的,能活一天是一天。” 医师没有收取问诊费,喂了一颗药丸给从来便让药童送他们离开,撞了人的男子知道从来变成这样不是因为自己,给了一百两自认倒霉。 第十九回 身世浮沉雨打萍 寒若爱抱着从来,问着药童鹿家在何处。 药僮指了指正前方,道,“你们从这里直走,鹿家家主喜得千金,包下了永宁街庆祝小千金满月,不过他们只收有请帖的人。” 听了药童的话,林之源和寒若爱都陷入沉思。 同样是鹿角的孩子,有人被抛弃到地狱,有人却被捧在手心。 “走,我们去鹿家找来儿的爹娘!他不认我们就不走!”寒若爱抱起昏睡的从来,一步一步走向永宁街。 门庭若市的永宁街热闹非凡,送礼送祝福的人络绎不绝。 鹿夫人此次是第四胎,习惯了生孩子的她不到半月便抱着孩子四处走动,一群豪门夫人和千金小姐皆陪在她的身侧聊着天。 李金琪酷爱饮酒,鹿家财将他和黛西安排在长春楼款待,身为皇嗣的玉兰汐和麟恪喜欢乱跑,李金琪时常关注着这两人的动向,玉兰初言比较乖,一直坐在李金琪旁边吃着菜。 白成昱和鹿角客套一番,便被两个孙女牵着,跑向一个接着一个的店铺。 白晔不太喜欢这些场合,给鹿家长子鹿家财说了一声,便领着白宗兴和玉兰洲回了白家。 鹿家生意不小,全国各地都有朋友,永宁街从街头到街尾都是人。 寒若爱很快就找到了药童所说的永宁街,看着街上那成群的富豪和他们的孩子,又看着怀里快要断气的从来,寒若爱在众目睽睽之下跪下。 鹿家宝见寒若爱莫名其妙的跪在街上,以为他是叫花子,从提前准备的钱袋里抓出一把碎银子,递给一旁的林之源。 “我们不要银子,我们是来认亲的,鹿角是谁,他的儿子在这里。”寒若爱直言道。 听到寒若爱的话,鹿家宝脸色一变,他爹竟然有私生子,还在这种日子找上门来! 周围的人很快纷纷议论起来。 鹿家的生意合伙人也有喜欢看热闹和不对付的,得知鹿角的私生子找上门,一些人出言讽刺。 鹿家宝也顾不上这边的人,直接跑去找他爹娘,皇室的人还在这里,闹大了不好收场。 寒若爱认亲一事很快就传的沸沸扬扬,李金琪喝多了酒,醉的不省人事,黛西趁机化作光点离开,直奔城外。 爱看热闹的麟恪拉着弟弟妹妹向人多的地方走去,但他们太小,身高不够,什么都看不到。 麟恪和玉兰汐化成光点飞到房顶上,又化作人身蹲在上边看着。 鹿家宝找到鹿角时,他的爹娘正在和两位伯父伯母秀恩爱,得知外边的事后,他爹居然沉默了片刻,随后拉着他娘的手,温柔道,“文歆,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你信我吗?” 文歆点头,她不相信自己的夫君会在外乱整,“夫君,定是有人嫉妒我们,我信你。” 鹿角的兄嫂见文歆这样说,松了口气,外边的人怎么想不要紧,只要一家人和睦,就是最大的幸福。 “家宝,叫上你的哥哥弟弟们,我们去看看,谁敢在宁远城给鹿家难堪。”没做过对不起家人的事,鹿角格外有底气。 “小汐,即刻去岚昕阁把这几个人的肖像画出来,让人火速去查他们的来历。”麟恪说完,将一枚信号递给玉兰汐。 “那哥哥我先走了,你要小心。” 麟恪坐在屋顶上,打量着四周,近日宁远城并不太平,若能将奸细全部抓起来,娘亲也会安心一些。 远远的,跪在地上的林之源注意到了麟恪。 鹿角一家人来时,寒若爱依然跪在原来的位置,连姿势都没变,瞧见主角来了,看热闹的人都让开了一条道。 鹿角打量了一下三人,一个脸上全是疤痕,丑的无与伦比,一个年老白发还有一个长的一般,眼睛里全是心机。 “你们是何人?今日是鹿某人为女儿庆祝满月的大好日子,你莫名其妙的来搅局,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别怪鹿某人拉你去见官。” 四十出头的鹿角在生意场上摸滚打爬多年,见惯了商场上的勾心斗角。 “这孩子因为被你抛弃,落到了人贩子手中,被折磨多年,又身中剧毒,只有至亲血液才能解毒,不求你能认下他,还望你救他一命。”寒若爱说罢,朝着鹿角扣头一拜。 “鹿某人年轻时走遍中原做生意,出门夫人都一直跟随,建国初期便在宁远落了根,从未做过对不起夫人之事,你们认错了人。”鹿角胸有成竹道。 “师父,会不会是从来记错了人,或者是同名同姓之人。”林之源觉得这附近已经不安全了,鹿家的人可能会杀他们灭口。 “来儿不会骗我,他说了,他爹是宁远城的鹿角,母亲叫符文歆,他生来眼盲,被父亲残忍抛弃。”寒若爱此言一处,文歆倒是有些意外,这年头知道她真名的可不多。 “真没想到鹿角是这样的人,平日里真没看出来。”一些人小声议论着。 鹿角紧握着双手,听着这些人的议论尤为气愤,“你住嘴,近日里城中有那么多奸细,你是算准了日子来搅局的!” 文歆看着那孩子并无什么感觉,她也不觉得那人是她的骨肉,更不相信鹿角会那么残忍。 “夫君,滴血验亲,他能说出我的真名,想来也调查了很久,滴血验亲,所有人都在这里见证,若真是我们的孩子,我们认,若不是我们也不计较,将他们赶走就行,就当为我们的儿女做善事。”文歆落落大方,并不像小女人那般扭捏作态。 “这个好,据说当年有人怀疑君上不是水月庄主的儿子,最后水月庄主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证明那是谣言。”一个从颖州过来的人道。 “不行,滴血验亲这法子不靠谱。”鹿角一口回绝,让众人都再生怀疑。 “他又和我们没关系,怕什么。”文歆让人去准备一把小刀,“不仅你要验亲,我也验,让那些处心积虑想看我们笑话的人知道,鹿家不是谁想击垮就能击垮。” 鹿角看着文歆,又看着三个赖皮和一群围着的人,终是答应。 小刀划破手掌,感觉到痛的从来逐渐清醒,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只温热的手和自己对掌。 望着血流不止的手掌,文歆高声道,“大家看到了,他并不是我的孩子。” 鹿角也在手心划了一道,犹豫了一番,也和从来对掌,鲜血依旧在流,他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寒若爱和林之源脑子很懵,满脸都是不信,从来怎么会骗他们。 “师父,对不起,可能是我记错了人。” 尽管他在昏迷,周围人的话也系数入耳,普通人都看不上自己,何况眼高于顶的玉兰婷和李金琪,他们会视自己为耻辱,何必去自找难看。 “没事没事,师父去找个工,赚够了路费我们又回去,只要你活着一天,师父就守着你一天。”寒若爱抱起从来,一步一步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人群渐散,玉兰灵和玉兰湘都陪着玉兰欣悦在一旁的店铺里吃喝玩乐,麟恪不想让他们知道岚昕阁的事,将怀里的百毒丹拿出握在手上,那个人也许是被幕后之人折磨成那样,他若死了,可能就抓不到幕后黑手。 麟恪一路跟着人到中央广场,才被寒若爱发现。 “小朋友,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寒若爱看着麟恪,这孩子衣着打扮都透露着贵气,定是哪家的少爷。 “我这里有药,可以解毒,你若信我就给他吃了。”麟恪说罢,将小瓶递给从来。 “谢谢你的药。” “没事没事,你们有没有去处,我是在岚昕阁做工的,那里工钱很高,我们的老板潇潇公子也有一定的背景,你们可以去做活,现在还缺人呢,这宁远城大都是本地人,都不愿意做活。”麟恪忽悠着三人。 从来毫无犯备的拧开药瓶,将所有百毒丹全部倒入口中。 “大哥哥,药不是这么吃的。”麟恪看着那一瓶百毒丹全都进了眼前之人的肚子,好心疼,百毒丹制作成本好贵。 “小少爷的好意心领了,我们是地均和的人,现在打算回家了,谢谢你的药。”寒若爱向麟恪鞠了一躬,在这陌生的城市,愿意同情他们的竟然是个孩子。 “那好。” 麟恪不再坚持,城门处的宵禁快到了,这几个人绝对出不了城。 林之源一直跟在寒若爱身侧,突然,他的肚子产生疼痛,甚至还放了个屁,“师父,我想去趟茅厕,憋不住了。” 寒若爱看了他一眼,才向一个路人打听何处有茅厕,却被告知只有春熙街的岚昕阁才能如厕,别的地方要收费。 二人只好加快脚步前往岚昕阁。 从来窝在寒若爱怀里,他觉得脸上的疤有些痒,体内也有种怪怪的感觉。 到达岚昕阁时,寒若爱惊讶的发现,从来脸上的疤痕淡了不少。 “师父,放我下来,吃了刚刚那药,我有些力气了。”从来觉得周身的不适都减轻了不少。 “真的吗?那可要好好感谢那个小孩子。”寒若爱也觉得从来比刚才看起来好多了。 林之源如厕结束后,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寒若爱,“师父,我可能跑肚了。” “先出城,刚刚得罪了鹿家,这里不安全。” 目视着三人离开,绾绾才道,“为什么不直接抓了他们拷问?” “先盯着,马上就要到宵禁了,看看有没有谁和他们接头。”玉兰汐说完,化作光点向永宁街而去。 没过多久,前往岚昕阁的麟恪又在相府门口和三人相遇,寒若爱正要开口致谢,林之源猛地将一把黑粉洒向麟恪,在他视线被干扰后又朝他心口处捅了一刀。 “玉兰麟恪,只能怪你命不好,和他们扯上关系!”林之源说完便打算吞毒自尽,却被赶来的玉兰汐用灵力定住。 “哥哥!”玉兰汐扶着麟恪,发了两只求救信号。 霎时间,一群持剑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将剑矢对准麟恪和玉兰汐。 玉兰汐唤出九弦琴与之对抗,麟恪毒气攻心,疼的倒在地上。 黑衣人乃多年修为的妖魔,年仅四岁的玉兰汐并不是他们对手,很快就坚持不住。 黑衣人的剑正要刺上玉兰汐命门时,蓝光出现,将黑衣人震退很远。 “敢在宁远城撒野,活够了!” 浑身酒气的李金琪双手各抱着一个孩子,清风笛闪现,所有妖魔全被收入笛中。 “伯伯,还有他们三个!”玉兰汐指向寒若爱三人。 李金琪挥掌将三人整出十米之外,随即让赶来的赵霆将这三人收监,严加审问! 给麟恪把了脉,得知是中毒,李金琪即刻掏出自己身上的百毒丹替麟恪服下,而后抱着两个孩子向皇宫而去。 今日真是诸事不顺! 第二十回 人生长恨水长东 近两年来,除却惩治贪官恶霸,宁远百姓还未见到其他杀人事件,事情太过突然,对方还在丞相府门口谋害当朝皇子,引得民众恐慌。 赵霆一心为国为民,听闻有人在自家门口当街杀人,不由得脊背发凉。 城外桃林,瞧见紧急红焰火的林金奕火速飞往城中。 皇嗣遇刺,所有街道全部被封,大批校场兵士入城巡逻,原本热闹的宁远城,短短两刻便只剩下士兵巡逻的脚步声。 李金琪怀疑有人在酒水中下药,将天医司一半医师派往永宁街检查。 宁远皇宫 唐冰和上官明清替麟恪和玉兰汐看诊。 玉兰汐的伤不算严重,麟恪就太过糟糕,刺客所下之毒尤为刁钻,医毒两界都避之不及。 “麟儿到底怎么了!” 李金琪看着脸色灰白嘴唇发黑的麟恪,心急如焚又一筹莫展,麟恪的毒百毒丹解不了,他用灵力逼毒,不仅没成功,反而让毒素蔓延至五脏六腑。 “君上,三皇子所中之毒名叫终结,也叫终毒,起源于殇朝末年的青冥城,这毒不致命,但中此毒之人分外痛苦,会被活活痛死,此毒目前还没能研制出解药,最近在地均和的多夫利亚出现过中此毒的人。” “怎么可能会无解!赶紧…” 李金琪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他喝的实在太醉,看求救信号才有几分清醒。 玉兰婷赶到天医司,得知麟恪的情况后吐了一大口血,而后栽倒在地,甚至身体都在抽搐。 林金奕将玉兰婷抱往太仁殿,又让慕云带李金琪去醒酒。 玉兰婷又一次陷入昏迷,林金奕守着她,守着两个孩子,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自责。 麟恪的毒暂时被压制住,林金奕将他和玉兰汐都抱到偏殿,让幽雪守着。 外间星光灿烂,醉酒太过厉害的李金琪打伤连月,一路走到了太仁殿,刚到林金奕的寝殿便吐的天昏地暗,吐完又往林金奕床上倒去,将躺在床上的玉兰婷揽住。 待林金奕回到寝殿时,还在殿外就闻到一股恶臭,用帕子捂住口鼻才踏进寝殿,却见一身酒气的李金琪正躺在他的床上搂着玉兰婷,还深情的唤着李弘的名字。 “李金琪!” 忍无可忍的林金奕冷着脸让人接了一盆冰水,又将李金琪从床上拖了下来,粗鲁地将他的头按进冷水之中。 李金琪在水中挣扎了一阵才清醒了些许。 看着一脸怒意的林金奕,李金琪努力站了起来,“小奕,对不起,我没保护好小汐。” “现在最要紧的是麟儿的毒,还有,请你用绝对清醒的理智,去压制你不该有的感情,今晚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发生。”林金奕说罢,拽着李金琪的手臂要将他扔出去。 “小奕,你误会了,我…”李金琪还没说完,林金奕毫不犹豫将他丢出了门,随即是重重的关门声。 李金琪望着星空,眼中全是被压制的爱意,当年青冥城他对她一见钟情,却不敢让她知道,随着林金奕表明心迹,他便将那份情放在心底深处。 入了心的人怎能说忘就忘,如果当时勇敢一些就好了,若是没有那么多的顾虑,若是当时他能看出玉兰婷也喜欢自己,那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李金琪看着眼前模糊的一切,让慕云和连月想法子让他清醒一些,往日里他喝过更多的酒,却从未像今天这般失态,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他定是被人下了药。 深夜,宁远城渐起长风。 相府地牢,被关在刑讯室的寒若爱三人浑身血迹。 林之源和从来都不是凡人,赵霆找了天医司的医师协助,用药物逼迫他们清醒,持续审问。 寒若爱招供了林之源的身份,他并不知晓林之源来京的意图,他只是带着从来到天兰贵认亲。 赵霆不以为意,两国关系僵硬,早已下令安护府不得放地均和之人入城,这三人是刺客无疑,被关在无间道的黑衣人也都招供,是林之源请他们来宁远助他报仇,还说林之源是青冥源家的后代。 而那个叫从来的人给赵霆的感觉最不祥。 连续用刑四个时辰,赵霆和审讯的人非常累,上边没有询问审讯结果,他们暂时停了手,将几人都扔到牢房,打算歇息片刻。 半个时辰不到,收拾妥帖的众人正打算睡觉,相府侍卫长赵跃火速到地牢通知狱卒赶紧将犯人带出,长平君上来了相府,要亲自审问刺客。 尽管沐了身喝了解酒药,李金琪依然有些神志不清,脚下虚浮的厉害,赵霆只得扶着他一路到地牢。 寒若爱气若游丝,地牢里的狱卒不再管他,从牢里拖出源之和从来,将他二人绑在刑架上。 一把椅子摆在刑架正前方,李金琪被赵霆半抱着坐到椅子上,而后审讯长周康将寒若爱的口供递上。 “四个时辰,你们就用这个东西来应付本君!” 周康即刻跪下请罪,“君上恕罪,打也打了,刑也用了,这两个小孩口风太严,什么都不说。” “赵霆。” 赵霆会意,拿起狱卒抽人的鞭子,狠狠地抽了周康五十鞭才让人拖下去。 “林之源,你家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年初你侥幸逃得一命,不找个地方蜗居,还敢来报仇!”李金琪说罢又看向从来。 “还有你小瞎子,你被这个林之源的家人害成这副模样,还拿他当兄弟,本君该夸你不计前嫌还是愚不可及。” “我没有谋害三皇子,我是冤枉的。” “冤枉!来这里的人都喊冤,你若是招了,本君会给你一个痛快。”李金琪将手臂支在椅子的扶手上,侧着头望着两个血肉模糊的影子。 “君上,那个从来是无心人。”赵霆提醒着李金琪,天兰贵对无心人很特殊,六界有任何动荡也是无心人先上。 第二十一回 人生长恨水长东 “没有灵力的无心人就是废物,本君要来有何用,就算有用,对天兰贵有威胁的存在,本君不容许他活着。” 李金琪盯着从来,这个人能容忍仇人在自己身边就绝不一般,若能通过他引出背后之人,会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见两人都不做声,李金琪冷笑,“既然不乐意,那就动手。” 一大包烙针在碳盆中烧的通红,审讯人用工具夹起烙针朝两个人走去。 炙热的气息靠近,放弃认亲的从来还抱有一丝期望,若是那个人能认出自己,带自己脱离苦海呢! “李金琪,你这辈子有没有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有没有什么对不住的人。”从来开口,并不想提及那个带给他无限痛苦和耻辱的名字。 听到从来叫自己名字,李金琪神色瞬变,“敢直呼本君姓名,你很有胆识。” 钢针刺入肌肤时犹如万虫兽蚁噬咬,从来紧咬下唇,依旧没能忍住,发出嘶哑的惨叫声,他脸色愈发惨白,轻微唤了句师父,再度陷入昏迷。 林之源眼泪不停流着,他想给家人报仇,不仅没杀掉仇人,还害了对自己很好的从来。 “你们有什么冲我来,人是我动手杀的,毒也是我淬的,你们要审就审我,不要再折磨他了,他是无辜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来宁远认亲。”林之源冲着李金琪和赵霆吼着,泪水泛滥。 李金琪并没打算放过他,同样的刑讯手段,林之源惨叫连连。 用钢针将从来强行刺醒,李金琪眼里闪过一丝残酷的光,下令将铁锥烧红,敲入二人各处关节。 从来想要求饶,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 审讯人拿起一桶辣椒水泼向从来,守在一旁的医师给从来的几处大穴上了银针,防止他在受刑中晕倒。 从来痛苦的仰着头,嘴里不停的冒血,泪水漫过满脸的疤痕。 魔界死里逃生,青冥城恢复记忆,他千辛万苦才回到宁远,却要惨死在亲生父亲手中。 林之源破口大骂李金琪,用尽全力晃动着铁链,试图将这些人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 赵霆一直都注意着林之源,他看得出这个弱不禁风的孩子有着不一样的傲骨和坚韧,只可惜,面对刑罚,这是最忌讳的。 “君上,收到三个消息,一个好两个坏!”慕云匆匆而来。 李金琪瞥了眼受刑的从来,有种想要征服他的冲动,“先听好的。” “君上,纤纤说妖皇手上有终毒的解药,天君让您去一趟妖界,将解药拿回来。” 听到慕云的话,李金琪站起身,酒气散了大半,“坏消息是什么。” “天尊一直吐血,唐冰和上官明清查不出病因。”慕云顿了顿,又道,“黛西夫人知道您闯太仁殿的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提到黛西,李金琪神色凝重,永宁街的东西都没有问题,玉兰婷和林金奕想过二人世界,定然不会给自己下药,黛西在他醉酒的时间没有出现过。 这段时间,她在何处。 “不必留了,处死。” 李金琪走后,赵霆对审讯人说了句话也离开地牢。很快,审讯人放下从来和林之源,将他们拖到一个较小的屋子。 屋内那光滑的人字钢床和床边那把巨大钢刷让林之源顿生寒意。 几个男人粗暴的将林之源和从来推到人字钢床上,用粗绳将二人牢牢捆住。 就在林之源思索他们要做什么时,有人推了冒着热气的大锅向他们靠近。 审讯人居高临下看了眼床上的两人,舀了一瓢热水泼到他们身上,林之源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惨叫。 开水从腿部开始浇,慢慢地上移,一大锅水完完全全的浇在了从来和林之源后身,从来早已神志不清陷入昏迷,任这些人折腾也没有醒来,倒是林之源被一桶辣椒水浇醒了。 却在这时,一个审讯人瞧见从来脖子上的项链,想据为己有,却发现这条项链拽不下来。 那人顿时很生气,用扎满钢针的铁刷子狠狠朝从来身后刷去,一下接一下,从后肩到小腿不停的刷。 将林之源和从来梳洗了一遍,两个狱卒将二人拖回牢房,关在寒若爱隔壁。 李金琪刚出丞相府就碰到黛西,两人都有话要问对方,慕云自觉的回避。 “李金琪,你竟然和那狐狸精躺在一张床上!”黛西怒不可遏的指着李金琪。 “我只问一句,今日之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李金琪望着黛西,目光如炬。 “啪!”黛西抬手给了李金琪一耳光。 “我行事坦荡,谁同你一样偷偷摸摸,李金琪,这是最后一次,若你再不检点,休怪我翻脸无情!”黛西看着愣神的李金琪,又冷冷的来了句,“你前几日带回来的那两个人试图行刺,被我杀了。” 黛西言罢扬长而去,留下李金琪在原地深思。 黛西走远,慕云才走近李金琪,他真没想到黛西竟然敢动手打天兰贵的国君,“主子,你没事。” “让连月把她盯紧,有任何情况立即汇报。”李金琪自年初便怀疑黛西,如今的种种迹象都证实他猜想无误,若黛西和南宫明月里应外合,天兰贵将会重现十多年前血流漂杵的情景。 林金奕守护玉兰婷,为了不让黛西有机会作乱,李金琪派了纤纤回妖界。 地牢中,清瘦单薄的两个血红影子躺在一片潮湿的稻草上,一个狱卒鬼鬼崇崇走进牢里,将目光对准他脖子上的项链。 狱卒伸手拽了拽项链,又看了眼内部碎成渣的吊坠,心里有了想法,尽管不切实际,家中并不富裕的他也想赌一把,要是这个人真是天兰贵少主,他这辈子都能吃香喝辣,就算不是,也得不偿失。 黎明的曙光揭去夜幕的轻纱,东起的朝霞送来灿烂的清晨。 麟恪的毒被林金奕用灵力压制了一整夜,疲惫不堪的林金奕守着床上的妻子和继子,昨日麟恪和小汐遇刺,今日必须上朝,他已经派人去通知李金琪,并将一些重要奏折挑出来送到太霄殿。 昨夜睡得太晚,脾气不好的李金琪和黛西都在睡觉,林金奕派来的人不敢打扰。 半个时辰后,同慕云交班的若雾收到了皇宫大门处的消息,有人揭了皇榜,扬言有李弘的下落,且一定要见到李金琪才愿意说少主的栖身地。 李金琪下过严令,不论何时何地,只要有李弘的消息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不能在他之前让其他三位国君知道李弘的所在。 一路狂奔至太霄殿偏殿,若雾见一群人守在门外,也不顾什么,推开了门。 若雾走到李金琪床边,拍了拍他的肩,“君上!君上醒醒,有紧急情况。” 因为黛西,李金琪睡的很浅,听到有人唤自己很快就睁开了眼。 看到若雾,头很痛的李金琪让她倒了杯水喝下,才道,“什么事!” “宫门处有人说知道少主的下落,要亲自见到您才愿意说。” 果真,李金琪立马来了精神,快速穿好鞋袜,还未洗漱穿戴的他拿过衣衫披着,连头发都顾不得束就向宫门处而去。 若雾看了眼帐中女子,肤如凝脂,仅以一件薄纱附身的她身姿婀娜,未施粉黛的脸尽显小女人气息,与平日里冷酷无情的美艳妇人形成强烈反差。 黛西很美,又文武双全,她和李金琪也是门当户对,若雾很不理解李金琪,面对着这么美的黛西,他为何能不珍惜,还记挂着变做弟妹的玉兰婷。 皇宫大门处,蹲在城墙边穿旧长袍的狱卒满脸疲惫,守了一夜终于到他交班,从来既是无心人还有取不下来的项链,加之他又是来宁远认亲,狱卒越来越相信他就是李弘。 李金琪火速赶到宫门处,打开城门后望着宫门两侧。 听到宫门打开的声音,狱卒起身,低着头走向李金琪,朝他跪下,“小民王征叩见君上。” “你知道少主的下落?他在何处?”李金琪激动万分。 “小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少主,但他是无心人,脖子上有一条取不了的项链。”王征头贴着地,他突然就不敢说出那个人,或许地牢的人甚至是整个相府都知道那个人就是天兰贵少主,但没有谁敢说,李弘若死在丞相府,对整个相府是灭顶之灾。 “说,只要是他,朝廷的奖赏一分不少。”李金琪见王征欲言又止,心里隐隐有些不祥,李弘怕是情况不好。 “君上恕罪,昨夜小民去了牢里对那几个人用刑发泄,那个叫从来的人脖子上有一条被麻绳缠绕的项链,看起来很华贵,又听说他是来宁远认亲,小民斗胆来向君上提这件事。” “你说什么!”王征后边的话李金琪没有听清,他突然想起昨日从来说的那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他问自己有没有做过什么昧良心的事,有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人。 李金琪化作光点,快速朝相府而去。 若从来真是李弘,他简直不敢想象。 赶到相府,李金琪向地牢狂奔,路过的人瞧见李金琪,即刻去通知赵霆和杜若然。 再一次走进地牢,尚未谋面,李金琪竟然感觉到心痛。 为何昨夜看着他受刑,却没有一丝感觉。 由狱卒领着前往关押罪犯的牢里,李金琪很远就看到两个血红的影子趴在潮湿的稻草上。 “本君走后,你们又做了什么。” 李金琪一步步走近,他之前怕他的孩子找不到,如今,他更怕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找寻多年的孩子。 “丞相下令用了梳洗之刑。”狱卒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李金琪的脸上有痛苦,他在伤心。 李金琪蹲下身,颤抖的伸出手,一点一点朝从来脖子上的项链靠近。 手指触碰到项链的瞬间,微弱的紫光闪耀,沾满鲜血的项链断裂。 “啊!”一声凄厉的叫喊,带着无限的绝望。跪在一边的狱卒大胆的抬头,却见李金琪在哭。 一口鲜血喷到满是伤痕的人身上,狼狈的李金琪脱下外衫,将从来裹住打横抱起。 听到尖叫声的林之源睁开眼,见李金琪抱起从来,狂笑了起来。 他全明白了。 从来是天兰贵失踪的少主,李金琪刑讯了自己找寻多年的儿子,是报应。 “娘亲,姥姥姥爷,舅舅,源儿替你们报了仇,要来找你们了。”林之源笑着笑着便没了呼吸,浑身血迹的人将发黑的稻草染的更黑。 地牢入口的赵霆和杜若然听到李金琪的嘶吼声,以为出了什么事,当身着中衣披头散发的李金琪抱着一个浑身血迹的人出现在他们视线中时,赵霆和杜若然终于明白他们的不安来自何处。 “地牢的人除了王征,其他人一个不留,林之源打入无间道,找人给寒若爱治伤,本君要他活!今日之事,不得泄露半个字!”李金琪说罢,抱着李弘消失在了赵霆和杜若然面前。 “这到底怎么回事?王征又是谁?”杜若然一脸不明看着赵霆。 赵霆望着地面上那一滴一滴的血红,瘫在了地上,“王征是地牢的狱卒,他瞒着所有人去揭皇榜,几位国君会以为我们知情不报,逼杀少主。” “霆哥,不要太担心,君上不也没认出少主,还下令刑讯。”杜若然这几年为天兰贵做了不小的贡献,李金琪不会拿相府开刀。 赵霆由杜若然扶着站起,额头上全是汗渍,双腿也不停的抖着,“地牢的人,除了王征都杀了,安抚好家属,若有人闹事一并杀掉。” “长平君上下令审讯,凭什么要无辜之人来承担责任,我去找天尊要个说法!” 杜若然愤愤不平,李金琪这些年纵容黛西杀了多少无辜人,李弘这么惨也都拜李金琪所赐,凭什么要别人的性命来发泄。 杜若然松开赵霆走出地牢,吩咐人即刻备马,她要进宫为无辜之人请命。 “若然,不要冲动!”赵霆不会武功,根本追不上会武的杜若然。 马儿嘶鸣声响起,赵霆担心她冲撞到李金琪,也吩咐人备马。 赵霆策马到达宫门时,杜若然正跪在地上,连月在一旁好言相劝,李弘伤成那样,李金琪都快崩溃,杜若然跪在这替那些狱卒求情,无疑会触怒君王,到时候整个相府都会受牵连。 “杜大人,你有没有发现最近的事太过巧合,黑衣人在相府门前刺杀皇子和帝姬,失踪多年的少主也在相府地牢被君上发现,你们已经被人盯上了。” 连月扶住杜若然,看着这夫妻二人,叹了口气,“很快就要到已时,你们难道要告诉所有人少主是在相府地牢被寻回的吗?” 杜若然失望的起身,望了一眼宫门,当年若不是为了天兰贵的百姓,李弘也不会失踪多年,地牢的人无辜,李弘又何尝不无辜。 第二十二回 人生长恨水长东 宁远皇宫,天医司 当唐冰看到浑身是伤还发烫的孩子时,眉头立皱,伸手摸了摸脉,面色更是难看,“君上,他伤的太重,救了也活不了多久。” “不需要你救,保住他的命你能否做到?”李金琪明白,能救李弘的只有一个人。 “能,他的内伤用汤药调理即可,外伤很重,失血过多又发了高烧,需要他亲人的血肉做药引。” 唐冰在唐门的禁书上看到过一种快速生肌的法子,虽然副作用很大,但绝对能在短时间内保住他的命。 “对他有用的药全都用,待他情况好转给他泡药浴,别让太多人知道他,尤其是黛西。”唐冰管理天医司多年,尽职尽责,李金琪对她较为信任。 “君上,之前那几个孩子被黛西夫人带走了。”唐冰知道李金琪思念李弘才会隔三差五带回一个伤的不轻的孩子,可黛西嫉妒成性,李金琪的帮助对那些孩子来说算不上什么好事。 “本君上朝黛西也会去,你安心给他治伤。”李金琪看了眼满脸是疤的李弘,犹豫了一番才道,“本君下朝前你让人准备少许祛疤药水。” 李金琪起身,又看了李弘一眼才向屋外走去。 “君上,他是谁?”唐冰问着李金琪,平日里李金琪将人交给她就走,这次却不一样。 “一个可怜人罢了,本君失手伤了人,一定要救活他。” 唐冰和玉兰婷关系匪浅,他并不希望玉兰婷见到此时的李弘,至少也要等他醒来,若实在救不了,再带他去见玉兰婷最后一面。 “他是不是少主?” 这是刑伤,能在天兰贵的牢里被李金琪带出,岂能是一般人。 “你只需救他,别的不需要知道太多,拼尽全力去救。”李金琪抬脚刚要走,想起唐冰那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又提醒了一句,“玉兰婷体弱多病,把这个人送到她面前,出了什么事你能否负责!” 李金琪这话证实了唐冰所想,唐冰望着眼前这人,不知他的归来究竟是好是坏。 “他就是给三皇子下毒的刺客吗?” 唐冰的话并没得到回应,李金琪已经离开。 朝堂之上,李金琪听着朝臣议论纷纷,百官之首的丞相默不作声,杜若然更是大胆的称病不朝。 有人提及河州之事,有人提议加强利州和青冥的军事,防止地均和作乱,有人讲天兰贵各地商家渐成巨头压过官府,有人说妖魔两界蠢蠢欲动,有人说前宫木皇室旁族试图将连州脱离天兰贵,重新成立新国家。 所有事,李金琪听得都没有感觉,他一直回想着昨夜李弘的那句话以及那嘶哑的惨叫声。 李金琪心思不在朝堂之上,黛西全程都握着拳头,能让他分心成这样,只有那个狐狸精。 太仁殿内,玉兰婷望着身侧温雅俊朗的男子,伸出手指勾住他雪白的长发,随即吻了上去。 林金奕睡得较沉,玉兰婷也不闹他,穿戴整齐后去了偏殿看望玉兰汐和麟恪。 宁远衙门外,一群禁军用马拖着数十个没有型的人走出衙门,自清源街出发,在整个宁远城绕过一圈,长长的血痕拖在地上,但凡他们经过的地方,都有不少的碎肉和碎骨头。 “那几个就是刺杀三皇子和帝姬的人,死的真惨,敢害皇族中人,真是活该。”百姓不停的议论着。 当尸体被吊在宁远城楼之上时,一个身穿短打头戴斗笠的男子才敢远远的瞄一眼,仅一眼,这人便无声落泪。 “老三,赶紧走。”一旁上了年纪的老人拽着男子。 男子并没有动,反而拂掉了老人的手,“那是我的亲人!我要把他们的尸体拿回来。” “人都已经死了,要尸体还有什么用,他们肯定也不希望你被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老人说完,男子再三回首望了望城楼之上的人,才握紧拳头随老人离开。 第二十三回 失而复得喜亦悲 次日清晨,天色阴沉,绵绵不绝的风捎来凉意。 昼夜抢救,终是留了榻上之人性命。 长时间不曾休息,李金琪眼中全是血丝,同样累的快要虚脱的唐冰瘫在地上,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怜的孩子,小小年纪就遭遇了那么多的不幸。” “这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有人问起就说我生了病。” “行。” 昨夜太过凶险,若非李金琪一直用灵力替他护住心脉,人早就没了。 “唐冰,你去太和殿让天尊和天君来一趟。”李金琪说罢,面带愁容在殿内踱步几圈,又叫住她,“等等,只告诉天君就好。” 困急的唐冰应了声便离开。 林金奕还没来,李金琪快速找了纸和笔,蘸了墨写了几行字。 心中紊乱,李金琪写的信令他不满,一张又一张的纸被揉成团扔到了地上。 太和殿内,玉兰婷将纤纤带回的解药给麟恪服下后,林金奕便替给麟恪打通经脉,玉兰汐虽然受了伤,依旧要去学院上课,玉兰婷牵着她去往学院。 林金奕到昭阳殿时,李金琪正面无表情站在殿外淋雨。 “哥,你淋什么雨?”林金奕将李金琪拉到了屋檐之下。 “小奕,我找到弘儿了,他在里边。”李金琪声音喑哑,像是遭受了重大打击。 “确定是弘儿?” 林金奕走进殿内,当他看到满地的纸团和床榻上那个头上缠了绷带的人时,明白了李金琪的欲言又止。 掀开锦被,看着浑身都缠了绷带的孩子,林金奕面色沉重。 “小奕,我之前在青冥见过他,当时他毁了容,眼睛也看不见,我没有认出。”一想起当初从来的惨状,李金琪就痛彻心扉。 “你是在哪找到的他?之前没有认出,现在怎么认出来了,他昏睡多久了?” “他就是刺杀麟儿的奸细。” “嗯?他?” “昨日清晨,有个狱卒揭了皇榜,说有弘儿的下落,他见到我才说刺客身上有条取不下来的项链。” 林金奕皱眉,在青冥李弘知道他哥的身份不认,如今又来了宁远,还和妖魔为伍。 “刑罚很残忍,我听到了他的声音,他知道我在那里,他说了句阴阳怪气的话,我当时脑子昏沉,没听出来他的暗示。”李弘肯定知晓自己的身世,不然他不会说出那句话。 “孩子心死了。” “先给他养伤,其他的再说,唐冰说他底子太差,你亲自去一趟丰宁,把爹请过来给弘儿调养身体,等他醒了再告诉玉兰婷。” “好。” “宁远衙门那边我都处理好了,刺杀麟儿的人我还在查他的身份,那个老人是地均和的人,算得上是代亚雅雅的亲戚,他在苏府。” 看到寒若爱这个人,李金琪就会想到那个叫从来的孩子,被生生挖去双眼,被奴役。 “你先回去,弘儿我守着。” 李金琪彻夜未归,黛西那疯婆娘肯定又将太霄殿砸了。 “他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李金琪回到太霄殿,看到完好如初的寝殿,很是意外。 正想询问黛西在何处,身穿华丽公主裙的黛西就抱住了他,“夫君,我想去地均和看一看,你陪我一起好不好。” “向映月去了灾区赈灾,三皇子遇刺一事还未查清,考核通过的国之栋梁还未正式参与国事,我做为一国之君怎么能为了这点小事离开。” “玉兰婷和林金奕两个闲人在京都,他们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凡事都要由你来操心,我倒要去问问,她玉兰婷有什么可耀武扬威!” 李金琪扣住黛西的肩膀,眼中尽是冷漠,“黛西,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最近真的抽不开身,给我半个月的时间,向映月回来我再带你去地均和。” “不行!”黛西怒吼着,抬手就给了李金琪一巴掌,“你彻夜未归,就是为了那狐狸精!贱人!她怎么不去死!” 李金琪眼中杀意顿显,带有灵力的一脚将黛西踹到殿外。 受了李金琪一脚的黛西哀嚎一声,昏了过去。 “若雾,把她关起来,没有本君的命令不许放!” 若不是黛西给他下药,麟恪和小汐不会受伤,他的弘儿也不会遭此大难。 同一时间,昭阳殿的李弘醒了过来,还弱弱的叫了两声。 正在计划官员调动的林金奕听到声音,起身走到床边。 “你醒了。” 林金奕觉得不可思议,这孩子伤成那样,竟然醒这么快! 听到陌生的声音,李弘即刻戒备了起来,这些年他栽过太多坑,每一次都让他对生不如死有新的定义。 “你是谁?” 李弘用手碰了碰脖颈处,那条一直摘不下来的项链已经没了。 “小公子别怕,我是天兰贵的医师,长平君上昨夜将你送到这里,他说等你醒了再来见你。” 林金奕起身,将茶壶里的水倒了一杯,端着走向李弘。 “能坐起来吗?我喂你喝些水。”林金奕坐在床榻上,一手端着杯子,另一只手穿过李弘的脖颈将他扶坐了起来。 林金奕的靠近让李弘心有不安,这人身上有淡淡的香气,一个医师整日同药品打交道,有药材的味道才正常。 李弘用手腕推开水杯,水洒在被子上,杯子也摔落在地,林金奕看着眼前这孩子,一脸无奈。 碰到了手腕处的鞭伤,李弘疼的整个手臂都在发抖。 “又不是我给你打成这样,冲我发什么脾气,还要不要喝水,不喝我走了。” “我怎么在这里?我师父呢?你到底是谁?” “我怎么知道!到底喝不喝,这地方没有别的人。” 林金奕看着自己的大侄子,这孩子以后会把他哥折腾的够呛。 “我喝,你带我去见长平君上。”李弘顾不了那么多,他不能让恩重如山的师父因他出事。 “笑话,你谁啊你,长平君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林金奕又倒了一杯水,喂着李弘喝下。 “我叫李弘,是长平君上的儿子,长宁天尊是我娘,长安帝君是我舅舅。”李弘大胆说着自己的身世,这人给自己治伤,肯定不是仇人。 “小公子两年前就找到了,长平君上看你可怜才把你带回来治伤。”林金奕逗着李弘,现在想认祖归宗,那晚宁愿受刑也不认他哥。 李弘尤为镇定,并没有林金奕预料中的慌乱。 “是真的吗?” “怎么不是真的,只是那家人对小公子很好,君上就把公子认作了义子,有两位爹娘疼爱,小公子很幸福。”林金奕话刚说完,就看到李弘嘴边出现血迹。 第二十四回 失而复得喜亦悲 伸手捏住李弘的下颚,大片血迹从孩子口中溢出,林金奕心下一惊,忙着将自己的灵力输送给李弘。 “傻孩子,小叔逗你玩呢,千万别当真,你涉嫌毒害三皇子,君上怎会给你治伤。”看着李弘胸前的大片血迹,林金奕额上泛出点点汗珠,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玉兰婷和李金琪会合伙撕了他。 听了林金奕的话,李弘强行咽下口中血腥,“小叔,我想见见我的师父。” “小叔待会让人带他过来见你,先去见你娘亲。”林金奕收了灵力,用薄衾裹住李弘,将他打横抱起,“你娘亲还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们去给她一个惊喜。” 李弘没有说话,玉兰婷眼高于顶,看得上他一个残废吗! “你刚刚住的地方就是我哥,也就是你爹给你准备的寝殿,整个昭阳殿都是你的,芸儿和渐离都没有这待遇,他这些年一直在找你。”林金奕替李金琪说着好话。 “我眼睛看不见。” 林金奕脚下一顿,想起了李金琪说过的话,李弘在青冥被挖过双眼。 “没事,你爹爹替你报仇了。”林金奕顿了顿,又道,“你会写中原字吗?” “不会。” 路过湖心亭,白晔带着一群人焦急的走向林金奕,“天君,地均和以天兰贵奸细掳走他们五王子为由向利州下了战书,双方交手多次,颂涵又派了五十万人增援,杜衡和顾威霆不敢私自出兵。” 林金奕眉头一皱,他隐约觉得有人设了一个局,李弘归来,利州的战事,平天教的兴起,甚至是半年前青冥被查,都是有人在背后谋划,“去告知长平君上,让在京的所有官员全部到议政殿。” 林金奕的灵力间断,浑身的伤都在叫嚣,李弘疼的不停挣扎,喉间也有压制不住的呼痛声。 林金奕转过身朝太和殿走去,并不想让他们看到李弘。 “别叫唤了,宫里人多眼杂。”林金奕又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输送给李弘。 痛感渐渐缓和,李弘就着林金奕的怀抱睡了过去。 穿过大大小小的宫巷,林金奕终于到了太和殿。 麟恪降世那年,宁远城的灵识和新生儿多了几倍,宁远城被拓宽了一倍,皇宫面积也增大许多。 玉兰婷此时正在给麟恪喂药,刺客下的毒很少见且霸道,麟恪本就有伤在身,在河州又没吃好饭,中毒后更是瘦了一大圈。 “娘亲,别担心,我很快就会好起来。”麟恪安慰着玉兰婷。 “一声不吭就敢离家,你胆子越来越大。” 喂完了药,玉兰婷顺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藤条,朝着麟恪露在被子外的小脚抽去。 “嘶!”麟恪将脚缩回被子里。 “等你爹爹回来娘亲就让你姨父守宫门,没有国君的指令,他不会放你出去,你日后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 这次麟恪出事把玉兰婷吓坏了,几个孩子没一个让她省心,尤其是麟恪。 “娘亲,不要嘛,不出宁远城行不行。” 不让出宫那怎么行?他的岚昕阁怎么办? “不行,你爹爹还不知道你中毒的事,他回来又要朝我发脾气。”玉兰婷将麟恪揽在怀里,她失去了李弘,不能再失去麟恪。 麟恪很是不乐意,突然,他的手碰到了玉兰婷的腰牌。 悄悄解着腰牌,即将大功告成时,林金奕推开了寝殿的门,麟恪吓得没拿住,玉石掉落在地,碎成几块。 “婷儿,你来看看他是谁?”林金奕跨进殿内,朝玉兰婷一步步走近。 麟恪被玉兰婷盯得有些发怵,只得将目光对准林金奕,却见他怀中抱着一个人。 林金奕走近,麟恪一眼便认出了他怀中的人,有些生气,“林爹爹怎么抱着他?” 玉兰婷瞥了眼林金奕抱着的人,微微皱眉,“麟儿认识他?” “就是这个白眼狼给我下毒,我救他,他倒害我。”麟恪说完,刚想下床踹人就感觉不对劲,林金奕怎么抱着害他和小汐的仇人。 “我没有下毒,我是冤枉的。” “难不成是我自己下的毒!” “他是弘儿。”林金奕将李弘抱到玉兰婷面前,“他回来了。” “什么?”玉兰婷一脸震惊,麟恪同样吃惊。 李弘头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也是各种疤痕,玉兰婷实在看不出他的真实面目,不禁有些怀疑,“本尊在你手心划一道,你的血若能与本尊相融,你就是真的,若不融,你就得死,敢不敢划。” 李弘笑着,极具讽刺道,“真的假的又怎么样,我又不会认你们。” “真是弘儿,水晶之痕在我哥手上。”林金奕将李弘放到玉兰婷床上,压到背上的伤,李弘又轻唤了一声。 麟恪凑到玉兰婷耳边,小声道,“娘亲,他就是扬言鹿家家主是他爹,被人从永宁街赶出来的那个人。” 玉兰婷看着李弘,将裹在他身上的被子掀掉,缠满绷带的身子呈现在眼前,玉兰婷心口一痛。 “唐冰在哪,快把人找过来。”玉兰婷看着落泪的李弘,心都乱了。 “唐冰救了弘儿一夜,休息去了。” “水晶之痕不是有灵力吗,怎么还…” “水晶之痕的灵力几乎殆尽,我哥还是听狱卒说他的项链取不了才发现这是弘儿,再晚一点就…。” 玉兰婷看着李弘满身的伤,轻轻替他擦着眼泪,“不哭了,回来了就好,娘亲会治好弘儿。” “对了,颂涵又在作妖,派了五十万兵骚扰利州。” “去妖族将蚩少梓和纤纤请过来,顺便警告南宫明月,若是他再纵容颂涵,我们就让地均和换一个王君。” 看着一直哭的李弘,麟恪有些厌烦,“别哭了,好男儿流血不流泪,懦夫才哭鼻子,你的眼睛该不会是哭瞎的。” “弘儿眼睛看不见?”玉兰婷摘掉李弘蒙眼的带子,那双眼果真没有光彩。 “在青冥被剜了。”林金奕说完,麟恪也不再出声, 良久,李弘才开口,“我要见我师父。” 第二十五回 失而复得喜亦悲 “要见可以,起来,自己走过去。”玉兰婷拽起李弘的手臂,将他从床上扔到地上。 “孩子伤重,你这是干什么!”林金奕将李弘轻轻搂着,用袖口替他擦着泪水。 “你记恨我和李金琪,所以你刻意接近麟儿,伙同你的人下毒。” 李弘并不说话,挣开林金奕的怀抱,忍着剧痛晃晃悠悠站了起来,由于关节受伤,他的双腿支撑不住,踉跄走了两步摔在了脚榻上,李弘生生疼晕了过去。 李金琪只给他穿了遮羞的裹裤,经过一番折腾,伤口全部崩裂,被子上,脚榻上,地上,到处都沾了血迹。 玉兰婷没想到李弘连路都走不了,伤成这副样子,恐怕以后都离不开药。 林金奕将李弘抱到床上,瞪了眼玉兰婷。 李金琪此时也赶了过来,瞧见地上的血,将林金奕数落一通,得知玉兰婷折磨李弘,带上她一起吼。 “你们去处理事,弘儿我照看。”因着李弘的事,玉兰婷同李金琪关系很僵。 李金琪看着脸色苍白的李弘,心疼道,“他师父要不要让他见一见。” “师父?” “这些年多亏有寒若爱弘儿才不至于流落街头,他还在昏迷,我让流阳子在苏府给他治伤,那个林之源就是源之,已经打入了无间道。” 李金琪和林金奕走后,麟恪才走到李弘床边,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弘,心里很不是滋味。 “麟儿不喜欢哥哥吗?”玉兰婷将麟恪抱到自己腿上,“你中毒的事要真和他有关系,娘亲绝不会偏袒他,你想怎样就怎样,要是和他没关系,你们就好好做兄弟可不可以。” “他竟然把害过他的人带在身边,太可怕了。” 玉兰婷解开李弘手臂上的绷带,拧开一盒药膏,舀了一大坨在李弘手臂上的伤处涂抹着,“你爹爹要是回来了,让他带你去玩怎么样。” 麟恪看到李弘那深可见骨的刑伤时,立马吓得转移了视线,“娘亲,哥哥当年就是在外边遇到了坏人才变成这样的吗?” “是啊,你大哥不听话,老是偷偷往外边跑,你要是不听话,将来和你大哥一样。”玉兰婷说完,将麟恪抱到床上坐着,又将李弘身上所有的绷带都解开,让麟恪看着皮开肉绽的李弘。 麟恪不再说话,他身上的伤只是破了皮都疼得要死,李弘的骨头都能看到,得有多疼。 “娘亲,大哥要是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他。” “麟儿乖。” 玉兰婷刚用完一盒药膏,李金琪便推门而进,“玉兰婷,弘儿的伤很重,我让人备了药浴。” “伯伯,我也要洗药浴。”麟恪举起两只青紫肿胀的手。 “麟儿,药浴很疼的,要疼两个时辰,你的伤过几天就好了。”若不是担心李弘伤重危及性命,李金琪怎么舍得让他来受这个罪。 “有多疼?”麟恪还是很好奇。 “你放个手指进去试一试也行,到时候疼哭了别怪伯伯没提醒你。”李金琪说罢,又将李弘用锦被裹住,打横抱着离开,玉兰婷则拉着麟恪跟在他身后。 “黛西呢,你不陪着她?”玉兰婷觉得李金琪既然娶了别人,就不该再同别的女人有交集。 “她心思不纯,我把她关起来了。” 玉兰婷驻足,将麟恪拉到李金琪身边,“我还有事,你带他们俩去。” 李金琪停下脚步看了眼玉兰婷,默认了。 规模不算大的天医司设施很是齐全,不少名贵的药材都整整齐齐的放置在药房。 药浴这种东西是李金琪突发奇想,经过数十名资深医师研发多年才确定下来。 上一次使用药浴的是德宁王薛长宁,虽然伤在短时间恢复了,但事后薛长宁表示再不泡药浴。 将李弘放进清水中,李金琪小心翼翼替他洗着身上的药膏和鲜血。 感觉到痛的李弘很快便醒了过来。 “弘儿。”李金琪唤了一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李弘浑身都在颤抖,就是这个声音,下令将烧红的铁锥敲进自己的关节,就是这个声音,把自己抛弃在那万劫不复之地。 “没保护好你,是爹爹的错。” 李弘红着眼,泪水不停在眼中打转,却固执地不肯落下。 李弘不愿开口,李金琪也不多说。 麟恪看着一群医师将一锅接着一锅的药倒进浴桶中。 据他所知,这些药材并不便宜,有些在市面上更是千金难求,伯伯为了他大哥太舍得了。 给李弘洗净身体已经是两刻钟之后,那装着药水的浴桶也已备好。 麟恪抱着试探的心将自己的一根手指伸到了水里,见没什么反应,麟恪还有些失落。 不过短短几秒,麟恪就觉得自己的伤处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一般,疼的不得了,麟恪连忙用自己的灵力将手指的痛处压住。 李金琪把麟恪的动作全部收在眼底,“都说了让你不要碰,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 麟恪委屈的看了眼李金琪,又带着同情的眼神看着自怜自艾的李弘,他这便宜大哥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受什么。 给李弘擦干身体后,除了麟恪,其他人都被李金琪撵到屋外。 将光着身子的李弘抱到浴桶前,李金琪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要恨我就恨,有什么怨气冲我来,不要伤害自己。” 李弘正想说他永远都不原谅时,李金琪将他放到了药水里。 药水死咬着皮肉,李弘发出声声惨叫,不停的在水中挣扎,李金琪按不住他,叫了两个力气大的人进来。 李弘疼的眼泪直流,纤细的脖颈不停的扭动着,李金琪不忍心看他受罪,用灵力替他止痛。 “忍忍,两个时辰就好,爹爹守在旁边。”李金琪说罢,又将自己的手臂伸到李弘嘴边,“疼就咬着。” 李弘毫不犹豫,上口就咬。 第二十六回 舴艋舟载不动愁 药水尤为霸道,李弘忍受不了,很快就晕了过去,李金琪心急如焚。 恰在此时,身着睡服的黛西持枪闯了进来,要求李金琪即刻回太霄殿。 黛西不知李弘身份,近些年她在天兰贵有了不少势力,早就没把玉兰婷放在眼里。 “我现在没空搭理你。”李金琪在浴桶周围设下结界,阻止黛西伤害李弘。 黛西见李金琪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心里火气更甚,也不管后果,出手掐住了麟恪的脖子。 “李金琪,你竟然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吼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黛西尔旺,你是不是看不清自己是何身份!”若不是为了天兰贵和地均和的友谊,他才不会娶她。 “我是地均和长公主,我父王有格拉尔一半的兵力,我是天兰贵最强的灵。”黛西言罢,掐着麟恪的脖子,在场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李金琪,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跟我走,这三皇子可就死了。”笑着看向李金琪的黛西像极了美人蛇。 “伯伯救我!”麟恪的小脸发紫,虽然黛西没了一半的灵力,但现在的麟恪也丝毫不是对手。 李金琪看了看浴桶中的李弘,终是打开结界,“我跟你走,放了麟恪。” “少和我玩把戏,放了他你才不会跟我走,等回到了我们的家,我再放了他。” “上官明清,照顾好他。”李金琪太了解黛西,她说杀了麟恪就真的会杀。 “是。” 看着李金琪远去,上官明清心里有些伤感,黛西狂妄多年,此次还对三皇子出手,天兰贵必定容不下她。 时间又过去一刻钟,上官明清替李弘加了热的药水,没了李金琪的灵力,李弘疼的用头猛撞浴桶,被一旁的医师制止。 疼痛撕扯着身体,已然无法呼吸,血液和药水混为一体,听不到周围的声音,目光所及皆是一片漆黑,他觉得他快要死了,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即将到达终点。 李弘闭上眼睛,他不畏惧死亡,反而有些期待。 “弘儿,娘亲在这!娘亲来了。”赶来的玉兰婷将李弘从浴缸里抱出,看着缩在怀里痛哭的李弘,玉兰婷也忍不住落泪,“弘儿乖,很快就没事了,娘亲陪着你。” “天尊,药水要泡够时辰才有效。”上官明清提醒着玉兰婷。 “娘亲,我会死吗?” “不会的,泡了药浴不出半个月就会痊愈。”玉兰婷看着李弘惨不忍睹的身子,尽管心疼他,还是将他放回了水中。 锥心刺骨的痛再次出现,李弘又疼晕了过去。 玉兰婷正要给李弘输灵力,上官明清又道,“天尊,黛西夫人刚刚劫持了三皇子,威胁君上回太霄殿。” 玉兰婷起身,将目光对准上官明清,“看好小公子。” “天尊,我们都拦不住黛西夫人。”之前有好几个养伤的孩子被黛西强行带走,据太霄殿当差的人说,那些孩子都被活活打死了。 玉兰婷没有说话,又坐到了浴桶旁的凳子上,看着在浴桶中昏睡的孩子。 时间分秒流逝,上官明清再次让人添了新煮好的药水,李弘又一次醒了过来。 一群医师看着被溅了一身药水的玉兰婷,不敢出声。 心疼药水的上官明清想按住李弘被玉兰婷拦下,一个上了年纪的医师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跪求玉兰婷不要浪费药水,这些药材来之不易。 玉兰婷并未理会他,倒是李弘想起了当初寒若爱带他去采药的时候,知道采药不容易的他不舍得浪费药材,将手臂伸进嘴里咬着,不再挣扎。 看着不再挣扎的李弘,几个医师当场愣住,玉兰婷眉头一皱,起身离开。 上官明清目送着玉兰婷离去,又看着浑身都在颤抖的李弘,竟说不出一句话。 苏府内,寒若爱静静的躺在客房的床上,听到苏依依的话分外震惊,从来竟然是天兰贵失踪的少主。 太霄殿,正殿 黛西当着一群侍女和侍卫的面将麟恪踹倒在地,还发泄似的踩了麟恪的手。 李金琪到时麟恪正趴在地上哭,黛西的脚还踩在他的背上。 “毒妇!”李金琪手握清风剑同黛西交手,黛西也唤出凤翅鎏金镗挡住李金琪的进攻。 麟恪疼得根本不敢动,太霄殿中那些听命于李金琪的人都跑向麟恪将他抱起,另一批人则想要治麟恪死地。 两拨人打了起来,一个有灵力的侍女抱着麟恪跑着,边跑边喊。 皇宫里人很多,很快,不少人都知道了黛西要杀麟恪的事,白晔同威严即刻调动了宁远的所有无心人,若是李金琪不能拿下黛西,便合力制服她。 从天医司出来的玉兰婷直奔太霄殿。 李金琪和黛西还在打斗,顾忌着对方是自己的妻子,李金琪只用了三成灵力,倒是黛西全力以赴,却只能同李金琪打平手。 “李金琪,你一直都没有忘了玉兰婷,我的渐离你也不在乎,你只关心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和你的国家大事。” 黛西双眼猩红,她很后悔,后悔当初跟李金琪成了夫妻。 “我也受够你了!这日子没必要过下去了,你今日便收拾东西,我送你回地均和,你继续当你的长公主。”李金琪收了剑,任由黛西的鎏金镗穿过自己的胸膛,血液顺着镗尖滴落在地,李金琪面无表情的化作光点,消失在黛西面前。 黛西看着那刺眼的红,惊恐的将武器扔到一边,她自己则瘫坐在地上,抱头尖叫。 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她,自从那年二皇子受了重伤,黛西便时常癫狂,整个皇宫的人都避之不及。 李金琪不知麟恪伤的如何,考虑到玉兰婷在天医司,他则朝着襄阳殿而去。 李金琪刚离开太霄殿,玉兰婷便阴风似的出现在了黛西身边。 看着那个癫狂的女人,玉兰婷出手将她制住,黛西的贴身侍女想要求情,被玉兰婷一个眼神威慑。 众人看着黛西被玉兰婷带走,全都出动去找寻李金琪,玉兰婷杀伐果断,此番黛西又伤了麟恪,玉兰婷定然容不下她。 如李金琪所料,那个小侍女将麟恪抱回了襄阳殿,麟恪贪玩,时常弄得自己一身伤,向映月极为在乎麟恪,襄阳内一直都住着医师。 玉兰初言看着浑身都是血的麟恪,吓得差点摔倒,倒是玉兰汐司空见惯,派人去传医师。 医师到时,李金琪也到了,顾不上自己的伤,李金琪给麟恪清洗伤口涂抹药膏,待给麟恪处理妥当后才由着医师给自己上药包扎。 “伯伯。”麟恪眼泪汪汪看着李金琪,他和黛西无冤无仇,对方却想要置他于死地,他想要李金琪给一个交代。 “伯伯会给你一个交代。”李金琪伸手摸了摸麟恪的头发,“你大哥的事,伯伯也会查清楚,若他真的害你,伯伯绝不偏袒。” “我想要银子。”麟恪知道,李金琪的交代拖着拖着就没了。 想着麟恪也出不了宫门,李金琪也没说什么,将自己的衣袖里的两万两银票放到桌上,“你爹不许给你多拿,伯伯只给你这些。” 麟恪看着出手阔绰的李金琪,又想到了那个给他二百两银子还嫌多的亲爹,心里又产生了换爹的想法。 麟恪让玉兰汐收下银票,又看向李金琪,“伯伯不要告诉爹爹。” “你近日不要离开襄阳殿,这里有你爹爹设下的结界,很安全,你伯母犯了疯病,外边不安全,想要什么告诉伯伯。”李金琪心里担心李弘,并不打算多待,吩咐人照顾麟恪便要离去。 被折腾了一阵的麟恪有了困意,他知道李金琪诸事缠身,也不挽留。 玉兰初言奉麟恪的命令送着李金琪,玉兰汐在他们二人离开后便将放在床底的盒子拿了出来,将新得的银票放了进去。 另一边,玉兰婷押着黛西来到了天医司,将她按在了李弘旁边的地面上。 “黛西尔旺,你看清楚了,这里是天兰贵,本尊才是这里的主宰!” 玉兰婷抬掌按上黛西的头顶,另一只手覆盖在李弘头上。 灵气入体,李弘觉得自己周身的疼痛减轻了不少, 他甚至能感觉伤口在愈合。 而被吸走灵力的黛西则大声惨叫,嘴里还骂着不堪入耳的话。 直到最后一丝灵力被吸掉,玉兰婷才将黛西踹到一边,让上官明清去教训她,“你要是再敢嚣张,本尊送你去无间道!” 沙漏再一次漏满,玉兰婷看着一群医师将李弘放入另外一个浴桶中,小心翼翼替他处理着还没有愈合的伤处。 李金琪来时,上官明清正拿着扁担抽打黛西,玉兰婷则守着李弘。 “黛西!”李金琪推开上官明清,将黛西扶起,“大胆,国君夫人你都敢打!” 黛西正要开口哭诉玉兰婷的恶行,玉兰婷抢先道,“我将她的灵力转到了弘儿身上。” 李金琪抱起黛西,冷眼看着玉兰婷,“她再如何,也是本君的妻子,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玉兰婷冷笑,“本尊倒想瞧瞧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第二十七回 舴艋舟载不动愁 “玉兰婷,引发了天兰贵和地均和的战事,你就是天兰贵的罪人。”李金琪威胁道。 玉兰婷再度冷笑,“那又如何?” 李金琪看着玉兰婷,又将目光移向小声哭泣的李弘,态度不再强硬,“照顾好弘儿,我送她回去就来。” “滚!” “天尊。”李弘唤了一声。 “弘儿,你是要在之前的地方休息还是在这里。” “回去。”虽然看不见,他知道那间屋子很好。 “再躺一会就下地走两步,娘亲扶着你回去。”玉兰婷言罢,派人去给昭阳殿给李弘取衣服。 取衣服的人还没回来,玉兰汐和玉兰初言两个小孩跑到了天医司向玉兰婷诉苦。 “娘亲,伯母伤害哥哥。”玉兰汐将自己的小手绢从衣袖里抽出,指着上边的血迹道,“这些全是哥哥的血。” 玉兰婷接过手绢,凌厉的目光看着小女儿,“你今日的内功和书法都完成了?” 玉兰汐点了点头,“都完成了。” 玉兰婷又将目光转移到了初言身上,“你呢?” 玉兰初言睡到午时才起床,平日里玉兰婷和林金奕都不过问他的事,也从未放在心上。 看着低下头的孩子,玉兰婷将他按在榻上就赏了二十几个巴掌。 玉兰汐看着被打的涕泗横流的弟弟,也不敢求情,倒是李弘忍痛拉住了玉兰婷的手,“天尊,皇子还小,贪玩很正常。” “回去把欠下的功课补了!”玉兰婷说完才松开按着玉兰初言的手。 玉兰汐刚走,取衣服的人就回来了,几位医师伺候着李弘更衣,玉兰婷在屋外等候。 待到李弘被扶着走出房门时,玉兰婷接替医师搂着李弘的身子,看着眼前这张脸和那稍稍有些宽大的月白纱袍,玉兰婷心里久久没能平静。 “从轮廓来看,你的长相偏你爹爹多一点。” 时隔多年,李金琪的样貌在他脑海里早已模糊,他又被毁容多年,这一次还被鞭子抽了脸,李弘不知道也不关心现在的自己究竟长什么模样,他只想知道寒若爱在何处。 “天尊,我想见一见我的师父。”李弘紧紧的握着玉兰婷的手臂,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李弘手上的伤口依旧不轻,玉兰婷手臂上全是粘稠的液体。 “等你伤好了再带你去见他。”玉兰婷并不确定受了刑的寒若爱还能活命,况且,麟恪确实是被林之源下的毒,寒若爱是不是地均和奸细很难说。 “三皇子的毒和我们没有关系,师父只是来陪我认亲。” “林之源就是给麟儿下毒之人,他是青冥源家的后代,你明知他的身份还默许他随你一同来到宁远,下毒的事要真与你有关,就算本尊愧对你,也绝不会轻饶。” 玉兰婷话音刚落,一大口鲜血从李弘口中喷出。 上官明清忙着替李弘把脉,发现他只是受刺激引起胃疾,并无大碍。 随着脉象的变化,上官明清的神色越来越不好,虽然李弘的胃疾不算太严重,但他其他的器官衰竭的太严重,体内还有几种不知名的毒。 “如何?” 药浴这东西只能治外伤,内伤得慢慢调养,上官明清这认真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担忧。 “小公子身体亏空太厉害,还身中几种剧毒,怕是…不太好办。” “把他弄醒。” 上官明清伸手掐了掐李弘的人中,见没有作用又从针包里取出根银针,朝着李弘的穴位扎去。 剧痛让李弘不得不清醒,明明是炎热的天气,看不见的他却感到了刺骨的冷。 玉兰婷将李弘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出天医司,“你这次回来是想让我们给你治病,还是想回来报仇。” 李弘并不回答玉兰婷的问题,“我要见师父。” “你师父伤的不轻,你爹爹派了人给他治伤,毒害三皇子的罪总要有人承担,目前你不能见他。” 玉兰婷不是善人,寒若爱对李弘恩重如山,并不代表他能伤害麟恪,更不能让他利用李弘。 “师父是不是还在牢里?你们把我关进去,有什么罪我都认,师父是无辜的。”身为灵的自己都被折磨的快要死了,李弘不敢去想寒若爱会是什么样。 玉兰婷停下脚步,看了眼怀中的孩子,质问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报仇?” 李弘挣扎着要下地,又将玉兰婷推开,“我只想和我师父在一起!” 玉兰婷拽住李弘的肩膀,抬手抽了他一巴掌,“回答本尊的问题,不然本尊立刻处死他!” 上官明清见玉兰婷打李弘耳光,当即跑了过去,“天尊,小公子体质差,不能这样打。” 李弘不敢拿寒若爱的性命当赌注,只好咽下自己的满腹委屈,跪着向玉兰婷磕头请罪。 “天尊,小民因病让原本不富裕的家境更加贫寒,实在无力承担昂贵的治疗费,师父和几位师兄师姐不忍看我就此殒命,历经千幸万苦才凑齐到天兰贵的费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钱去买毒药害三皇子。” “麟儿的毒是林之源所下,你怎么解释?寒若爱的通关文书是地均和王君所写,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借着给你寻亲的名依到宁远安插探子!” 玉兰婷的话李弘没有一句能反驳,他的真实身份只有南宫辰安一人猜出,他并未告诉任何人他就是李弘,师父不会害他,并不代表他对天兰贵没有威胁。 “你祖父很快要到宁远,他医术精湛,你的伤和所中的毒都不用担心,你师父若是没有异心,娘亲将清源街的宅子赐一座给他,你的师兄师姐没有异心也可以过来,但是,他们要是有任何对不起天兰贵的地方,别怪本尊不顾及他们对你的恩情。” 李弘还想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索片刻后想到了李渐离。 “是李渐离骗我出宫,害我被抓。” 玉兰婷没说话,李弘又道,“在魔界,庞多用我的性命要求他放掉被抓的魔兽和魔尸,他说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任由我被那些魔鬼欺负,他看着我被抓走,他一点救我的想法都没有!” 玉兰婷扶起李弘,“娘亲带你去找他,有什么不满你同他说。” 李弘推开玉兰婷,咬牙切齿道,“去找他做什么,让他再害我一次吗?” “啪!”玉兰婷又一耳光抽在李弘脸上。 林金奕见玉兰婷动手,忙着跑了过去,将被打翻在地的李弘护在怀中,“孩子病着呢,你干什么!” “李弘我警告你,这是我的地盘,要待着就老实待着,不想待就早点滚。”玉兰婷说罢拽走林金奕,让李弘独自一人坐在地上。 李弘听着四周的风声,躺在被晒得很烫的地上,他现在不期望任何事,早死晚死都是要死,死在天兰贵皇宫,就是对玉兰婷和李金琪最大的报复。 白晔走向李弘,看着他倔强的模样,劝谏道,“孩子,纵使有千万条理由,也改变不了他们是你父母的事实,你历经千幸万苦才来到这里,不要得不偿失。”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离了这里,你只能等死。”冷月直言道。 “生不如死我都活了这么多年,我会怕死。” “那你回来做什么!”冷月觉得这个外甥会做出伤害她姐的事。 李弘刚要开口说话,全身各处相继传来痛楚,他疼的在地上不停的打滚,身上那月白的衣衫晕染了不少血迹。 冷月面露担忧,“你怎么了?” 对方并没有回话,面上全是痛苦,牙齿也紧紧咬着下唇,冷月甚至能看出他嘴唇已经被咬破。 还没来得及抱住李弘,冷月便听到了他发出的惨叫声。 上官明清拿着几颗止痛的药丸给李弘喂下,“郡主,王爷,君上给小公子泡了药浴。” 听到药浴二字,白晔和冷月同时愣住,李金琪也太狠了。 止痛的药对李弘并没有太大作用,他依然在惨叫。 “为什么他刚才那么正常?” “也许是天尊在用灵力替小公子镇痛。” 冷月看着痛苦不堪的李弘,将自己的灵力缓缓输入到他的体内,不刻,冷月就受不了了,“把他给李金琪送过去。” 白晔抱起李弘,轻声哄着他,李弘痛的满脸都是泪水,又没能晕过去,苦不堪言。 途径宣化门,白晔遇到了李金琪,对方接过李弘就用灵力替他止痛,“再忍一忍,你祖父在来的路上。” 尽管讨厌李金琪,但李弘此刻十分依恋这个怀抱,随着痛感渐渐消失,李弘困意来袭,慢慢的睡了过去。 “你说,李弘会原谅李金琪吗?”冷月有些怀疑。 “原不原谅不重要,只要他对天兰贵没有威胁就够了。” 第二十八回 总她翻云覆雨手 李金琪到昭阳殿不久,连月匆匆来报,“君上,太皇已到。” “这么快?赶紧请进来!”李金琪面露苦笑,他当初因为弄丢李弘大病一场,他快死了李刚都慢悠悠的坐马车过来,果真是隔代亲。 连月领着李刚来到李弘的寝殿,还没来的及喝上一口水,李金琪便拖着李刚站到李弘床边,“爹,我给他泡了药浴,唐冰说他体内有毒素,快来看一看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李刚摸着李弘的脉,脸色渐渐凝重,不刻又换了只手继续把脉。 李金琪曾经也学过医,见李刚这样慎重,心里更为担忧,“爹,弘儿到底怎么样?” “牵机,血霉,还有几种蛇毒,都是剧毒,这孩子遭了不少罪。” 李刚看着床上的孩子,他造了太多孽,如今都报应在了子孙后代身上。 “能不能解毒?”李金琪当然知道李弘受了很多罪,光是他看见的都惨不忍睹,何况那些他没有看到的。 “其他的都能解,就是这个血霉,得换至亲的心头血才能彻底解毒。”李刚知道心头血对无心人的重要性,如今李金琪作为六界的守护者,李刚不敢将他的生命做赌注。 “用我的心头血,快给他解毒。” “还有玉兰婷的心头血,这孩子也得醒着,解毒的过程会很痛苦。” “能治好他就行,我去找玉兰婷,您需要什么药材让连月去取。” “小琪,这个孩子和你命里相克!”李刚叫住要离开的李金琪。 李金琪开门的手一顿,淡然一笑,“无事。” 玉兰婷对救李弘的事没有犹豫,用匕首剜了自己的心头血,精致的白瓷杯中盛着鲜红的液体。 李金琪在殿外候着,林金奕在玉兰婷旁边看的心惊,“够了够了,再继续下去你会有危险!” “那是我的孩子,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他。” 玉兰婷松开匕首,林金奕立刻撒上了药粉,快速替她包扎伤口,“我知道他是你的心肝,他很快就没事了,你先休息一会,剩下的事交给我哥和我爹。” 扶着玉兰婷躺下,林金奕替她盖好被子才捧着盛着血液的白瓷杯走到屋外。 “哥,那孩子脾气倔又软硬不吃,你若是搞不定就关起来,麟儿和小汐都是大度的孩子,以后会善待他。” 如今的李弘大字不识几个,又没有灵力,完全撑不起天兰贵的未来,不如让李金琪护他一世。 “天兰贵的嫡皇长子,怎么能是个废物!”李金琪不认同林金奕的话。 “那你能怎么办?” “南宫明月和他那个儿子势同水火,别的人都没有灵力,渐离我会送到屠浮城,弘儿必须是我的接班人。” “渐离那么粘你,肯定不想离开,这两兄弟小时候就不合,这么多年没见,仇恨可能更深。” “若是能被弘儿伤到,李渐离就太差劲了。”李金琪并不担心这些事。 “婷儿的心头血,快拿去救弘儿。” 李金琪接过白瓷杯,叹息一声,“小奕,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暂且顺着,别让他脱离你的控制范围。” 林金奕重回寝殿,李金琪化作光点离开。 李金琪在宫巷里看到了李刚,以为他缺药材,走近一问,才知李弘醒了。 “小琪,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那孩子一直在哭。” 听到李弘在哭,李金琪快步跑向昭阳殿,那孩子刚泡了药浴,他怎么给忘了。 给李弘解毒的过程可谓是惊险,因为痛,李弘不停挣扎,差点伤到要害,好在有惊无险,毒终是解了。 李弘的伤口刚包扎好,李金琪就一头栽到了地上,洗净手的李刚看着一旁熟睡的儿子和孙子,默默的走到了屋外。 月圆之夜,大地空明,皇宫各处都很安静。 李刚静静的坐在殿外,眼前浮现出往日的场景。 守在昭阳殿的侍卫交替了几班,李刚才朝沂罗苑走去。 次日清晨,李金琪醒的很早,看着身旁睡得香甜的李弘,没有打扰。 待到朝会结束,三位国君才结伴来到昭阳殿,玉兰婷听闻麟恪昨夜又想逃出宫,拎着家法去了襄阳殿。 林金奕也被李刚截下,扬言要和他谈一谈。 独自一人面对李弘,李金琪有些紧张。 鼓起勇气推开门,李金琪一眼便望到了往袋子里装金盏的李弘。 偷东西被逮个正着,李弘相当尴尬,将袋子里的东西都放回了原处。 “不用拿,都是你的,整个昭阳殿都是你的。”李金琪并没有因为李弘偷盗的行为生气,若李弘失踪的这些年都在靠偷盗维持生活,他也能接受。 造化弄人,他的孩子几次三番落到了坏人手中。 “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前两天李弘的眼睛黯淡无光,今日他的双眼明亮了起来,他的眼盲或许是中毒的缘故。 “能看见了。” 李弘睡醒后发现身上的伤口不疼了,就连眼睛都能看见,他过多了穷日子,看到这么多值钱的宝贝第一反应就是装着带回弥雅旧地,有了这些,日后他们再也不用为吃穿担忧。 尴尬了一阵,李弘试探性的开口,“君上,我师父醒了吗?” 李金琪走到寝殿中央的小桌旁坐着,替李弘将他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你想和他一起离开?” 李弘没有否认,回答的尤为坚定,“是!” 李金琪把玩着清风笛,用笛子在小桌上有节奏的敲着,“本君若是不同意呢?” 听到了意料中的回答,李弘有一丝想笑,双眼注视着李金琪,而后又移开目光,“李弘已经死了。” “那你是谁?” 李弘紧握双拳,鼓起勇气回着李金琪的话,“我叫从来。” 之前看不见,李弘压根不知道李金琪的眼神这么可怕,想来他的娘亲也有很重的压迫感。 “好,从来是。”李金琪看了眼李弘,道,“你想离开也不是不行。” “什么条件?” 李金琪用灵力打开殿门,“没有条件,你现在就可以离开。” “真的?” 连玉兰婷的面都没见到,李弘不相信李金琪会放他离开。 “君无戏言。” 碰到这样的好事,李弘激动的跪下来朝李金琪磕了个头,“那我走了,您多保重。” 看着跨出殿门的李弘,李金琪善意提醒了一句,“走了就不要回来了,也别来求我。” 李弘没有说话,按照自己印象中的路线走着。 李弘离开,三个人便出现在了李金琪身后。 “君上,就这样放小公子走了?”连月有些猜不透李金琪。 李刚倒是明白了。 威严也摇了摇头,“好好的小皇子不做,要去蹲大牢,苏依依又有的忙了。” 连月这时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替宁远衙门的狱卒捏了把冷汗,李弘就算再怎么折腾也是天兰贵的皇子,迟早都要认祖归宗。 “连月,告诉苏依依,只要把寒若爱把五千两的药钱结了,就放他离开,还有那个叫从来的,吩咐宁远城所有店铺,谁都不许让他赊账。” 李金琪说罢同威严谈起了国事,天兰贵和地均和的战事很快就会大幅度燃起,十多年前地均和所借的粮食到如今都没有还,近些年还不断的做着下九流的勾当,是时候给他们一点教训。 刚跨出皇宫的大门,李弘便收到了连月带来的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东西,除了几两碎银子和两件旧衣,还有一张人皮面具。 “小公子,君上说了,你既然不要身份,也不该再用这张脸。”连月传达着李金琪的话。 李弘捏着手中的人皮面具,忍了又忍才没把这东西扔到地上。 “小公子,宁远的物价很高。”连月很客气的跟李弘说着话,又从兜里掏出两张百两银票,“公子,这是我的私房钱,您先拿着用。” 李弘瞪了一眼连月,也不接银票,扔了人皮面具,将包袱背着朝衙门走去。 有李金琪的吩咐,到衙门的李弘很顺利就见到了被关在牢房里的寒若爱。 看到李弘,寒若爱也很惊讶。 “师父,对不起,是我害您遭此劫难。”李弘跪在了寒若爱脚边。 “小公子,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寒若爱也跪向李弘,天兰贵的皇子怎么能给他一个糟老头子下跪。 “师父,我是来儿,我的毒已经解了,君上答应让我离开,我们回家。” 李弘很是高兴,往后多他一个做工的,他们家会越过越好。 寒若爱有些不可置信,天兰贵找了李弘那么多年,就这样放他离开? “他真的答应我了。”李弘又强调一遍。 看着蹦蹦哒哒的李弘,寒若爱心里也很高兴,但他总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样顺利。 就在寒若爱左脚跨出牢门时,两名狱卒拔出大刀拦住他的去路,“长平君上有令,寒若爱得还清五千两药钱才能离开。” 李弘看着那两个狱卒的动作,愣在原地,不等他开口说话,又一个狱卒走到他身边。 “这位公子,个人探监时长不得超过一柱香,你有话快说。” 李弘哪想得到李金琪在寒若爱身上给他下套,“那你们把我一起关进去算了。” “来儿,别冲动。”寒若爱知道,李弘和李金琪铁定闹僵了。 “想住牢房先给银子,差一点的二十两,一般的三十两,好一点的五十两,像这样的七十。”狱卒说完,指了指寒若爱所待的牢房。 寒若爱听了狱卒的话都觉得不可思议,住天兰贵的牢房都要给银子,还最低二十两,差不多都抵得上池余的一个月工钱。 李弘从包袱里摸出几块碎银子,很是不情愿给了狱卒,他此刻终于明白李金琪为何答应放他离开。 因为他根本走不出这座城。 “你这银子太碎了,不收。” 狱卒将银子扔到地上,趾高气昂的离开。 李弘看着寒若爱,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才没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言而无信!卑鄙小人!”李弘骂道。 “来儿,谨言慎行!”寒若爱靠在牢门上,看着李弘被几个狱卒拖走。 地均和王宫水深火热,这天兰贵的皇宫更是有过之无不及,李弘这性子太倔,肯定会受罪。 被衙役扔出衙门,李弘抹了眼泪便朝着鹿府跑去,他记得鹿家前些日子在招短工,他得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事做。 看着李弘跑开,李金琪才现身在了大门前,吩咐连月时刻保护李弘,他则走进了大牢,去会面那个救了他儿子的人。 牢房宽敞干净,红枣粥配着鲜肉包子,伙食也不算差。 李金琪看着坐在牢门旁边的寒若爱,心里有些慰籍,在李弘失踪的这么多年里,眼前这个人,尽心尽力的对他的孩子好,他很感激。 打开牢门,李金琪朝寒若爱一拜,“李金琪拜谢寒若先生,谢先生对我儿的救命之恩,养育之情。” 寒若爱惊恐的朝着李金琪跪下,他不仅是天兰贵的君王,更是六界的守护者,他怎能接受李金琪的大礼。 “先生,在这方寸之地,委屈你了。”李金琪扶起寒若爱,二人共同坐在床上。 “如今地均和的探子安插到宁远了,你和弘儿在外边会很危险,等除尽了奸细,本君赐你一座宅子,将你在地均和的几位家人一起接过来。” “小皇子他?”寒若爱知道李金琪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不问的太多。 提到李弘,李金琪脸色微变,“他不听话,让他体验一下社会的艰辛。” “小皇子很懂事,心里也藏着很多事,这些年小民能力有限,没能照顾好他,往后就将他交还给君上。” 寒暄几句,李金琪吩咐人照看寒若爱便离开了。 寒若爱知道李金琪在乎李弘便不再操心他,反而担心起了在弥雅旧地的池余他们,这次若不是李弘的皇子身份,他和从来肯定会被定义为地均和奸细,南宫明月为了两国关系定然会将赛亚他们一网打尽,指不定南宫辰安都会被牵连。 第二十九回 总她翻云覆雨手 李金琪满心疲惫回到太霄殿,又看到披头散发的黛西用凤翅鎏金镗在院中乱劈,侍卫侍女跪了一地,还有几个被鎏金镗挑断了手脚筋的人瘫在地上。 他居住的太霄殿的正殿和黛西的偏殿全部一片狼藉,只有李渐离的侧殿没有半丝损耗。 挥退了所有侍卫侍女,李金琪走上前夺下黛西手中的鎏金镗扔到地上,怒道,“你发什么疯!” “李金琪,都过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为什么还有她,我到底哪点不如她!”黛西歇斯底里。 “我要说多少次你才明白,我和她不可能,她是我弟妹。”李金琪抱起黛西,将她抱进正殿。 “后天,我带你回地均和,行不行?”不论黛西性情如何,她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他们有一个家。 “那你以后除了国事,别的时候不允许和任何女的说话。”黛西给李金琪提着要求。 “芸儿和小汐呢?”李金琪看着铜镜中貌美如花的妻子,用发钗将她如瀑的长发挽起。 “她们可以少说。”黛西看着自己的梳妆台,心里又有了想法。 “明日例行朝会是玉兰婷去,你上午陪我逛街好不好,皇家一号和金玉满堂的珠钗都出了定制新品,别的女人都有,我也想要。” 向映月财大气粗,林金奕手握天兰贵财政大权,李金琪虽然也有钱,大都花在了黎民百姓和几个孩子身上,她这个国君夫人,过的没有冷月流星两个郡主奢华就罢了,丈夫的心思还不在自己身上。 李金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声“好”。 用灵力将太霄殿恢复原状,李金琪伺候着黛西沐浴更衣。 夜色温柔,夫妻二人正要搂着进入梦乡时,连月满脸惊慌的闯入李金琪的寝殿,“君上,不好了。” 黛西哪能想到有人会闯进来,连忙用被子裹住自己,“放肆君上的寝殿也敢闯!” 连月哪顾得了那么多,慌忙跪在地上,“君上,属下办事不力,人跟丢了。” “什么,赶紧派人去找!”李金琪也不管黛西,快速的蹬上靴子,拿过衣架上的外衫边跑边套。 “这大晚上,他能跑哪去!”李金琪不敢想象,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又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没有半分犹豫,李金琪用全部灵力打开宁远城上空的结界,蓝色的光罩是那样的耀眼。 瞧见蓝色结界,玉兰婷和林金奕忙着赶往太霄殿,就连在河州的向映月和万里之外的南宫明月都分为震惊。 上一次开启结界还是天兰贵少主失踪,引起了六界的轰动,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一次又发生了什么?襄阳殿正殿麟恪看着被装在麻袋里的李弘,上去补了两脚才让人放他出来。 “你是谁?抓我做什么?”一介布衣的李弘满是戒备的看着麟恪。 “你也不蠢,会猜不到我是谁?”麟恪看着五花大绑的李弘,笑着将他包袱里的几百两银子拿了出来。 “玉兰麟恪,你别动我的东西。”那是他卖了玉兰婷给他的衣服才换来的银票,他还指望这些离开宁远城。 “大哥啊大哥,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恩将仇报给我下毒呢,还是说那群刺客本来就是你找的,上演苦肉计骗小孩子。”麟恪说罢,挥手示意两个侍卫进来。 “我没有给你下毒,我一直在找你,想着认亲以后当面向你道谢,没想到会害你中毒。”李弘要是知道救他的是麟恪,直接就表明了身份,哪还有后边的事。 “下毒的是你朋友,他是罪人的后代,也是他害你成了奴隶,你还拿他当朋友,幸亏你有脑子没告诉他你的身世,不然你早就死了!” 麟恪让岚昕阁去查了源家的事,那些被源家当牲畜贩卖的人惨不忍睹,那个叫从来的可谓是惨到了无可形容的地步,李金琪都送了不少药给他。 谁能想到那个叫从来的会是他的亲哥哥呢? “你们两个,打他五十板子,堵起嘴来使劲打。”麟恪下达着命令。 李弘转过身,才发现有几个人朝他走近,前边两个拿了麻绳和凳子,后边两人各拿了三指宽两米长的板子。 不等他从麻袋里出来,两个侍卫便将他衣衫褪去绑在了刑凳之上。 夏夜里的风本带着热气,殿内放置的冰让掠进的风变得微凉。 光着臀腿的李弘羞得满脸通红,却被堵住了嘴说不得半句话。 麟恪看着李弘那并未痊愈的刑伤,犹豫了片刻才道,“打,打到他服。” 随着宁远城的各方无心人出动,襄阳殿内的板子着肉声也随之响起。 李弘挨打多年,不知为何,今日特别委屈,泪水顺着眼角不停滚落,一句话都说不出。 “你,你别哭啊!我不计较你给我下毒的事了行不行?我给你银子,五万两行不行?”麟恪看着不停流泪的李弘,瘫在地上不知所措。 跑到偏殿唤来玉兰汐,麟恪让她守着李弘便去了太仁殿寻求林金奕的帮助。 路过湖心亭时,麟恪远远瞧见玉兰婷他们在高台之上,化作光点飞了上去。 “娘亲,林爹爹,伯伯。”麟恪喊完,才发现气氛不对,李金琪仿佛像丢了魂一般,玉兰婷和林金奕都是一脸沉重。 “你的伤还没好,回去休息别乱跑。”玉兰婷声音有些颤抖,麟恪猜到发生了不好的事。 “发生什么了?” 林金奕看了一下李金琪,才把麟恪拉到一边,“麟粪儿,你大哥在宁远城失踪了,派出去的人都没找着。” “林爹爹,大哥在我那里,我把他打了。”麟恪小声说着。 “当真?” “伯伯,娘亲,大哥没有失踪,他在我的寝殿里。” 麟恪勇敢的说着。 李金琪听了这话,收回保护罩,化作蓝色光点朝着襄阳殿而去,玉兰婷和林金奕也送麟恪回襄阳殿。李金琪见到趴在麟恪床上的李弘,才将悬着的心放回胸膛。 一把搂住李弘,李金琪的泪水顺着脸颊滑到了李弘脸上,“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爹爹带你回去。” 将李弘打横抱起,李金琪快步离开襄阳殿,与麟恪三人碰面时也没有任何怪罪。 回到昭阳殿后,李弘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狠狠地在李金琪手臂上划了一刀,鲜血淋漓。 李金琪宠溺的看着他,并不在意他不敬的举动,“要是不解气就多划几刀,爹爹不怪你。” “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李弘扔了匕首,趴在李金琪肩上哭着。 “都是爹爹不好,是爹爹的错。”李金琪搂着李弘,任由他哭闹。 作为天兰贵的国君,作为六界的守护者,在无数生灵面前,他的孩子还不足以成为筹码。 原想着攻破魔界便能找到李弘,然而他太高看自己,他确实轻而易举就攻下魔界,可他的孩子自此下落不明。 “你不是我爹,我爹早死了。”李弘推开李金琪,不顾自己臀腿的伤朝着殿外跑去。 “拦住他。”李金琪一声令下,李弘就被两个侍卫架了进来。 “连月,让威严守好宫门,尤其是他和玉兰麟恪,用什么法子都得拦住。”李金琪说罢,用灵力将李弘拖到了自己面前。 “你想怎么闹我都不管,不许出宫门,等你娘和你小叔有空了再带你们出去。” 李弘没有说话,背对着李金琪。 “整个昭阳殿都是你的,衣服首饰在偏殿,兵器藏书在侧殿。”李金琪看着李弘,又道,“伤好了就去读书。” “我不要。” “不想留在这里也行,把这次的药钱结了,一百万两,以前养你的花销就不算。”李金琪他这次决不能放他离开自己的控制范围。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你再说一遍。”李金琪沉着脸,用力按上李弘的手腕,随即是一声惨叫。 李弘瘫坐在地,右手扶住鲜血淋漓的左臂,满脸惊恐的看着李金琪。 “浑身市井之气,寒若爱纵容你,我可不惯着,以后再敢顶嘴,见一次打一次,明日一早去天膳司报道,每日二百两的工钱,你什么时候赚够了银子你再离开。” “我不。”李弘瞪着李金琪,眼里的恐惧变为愤怒。“幽雪,慕云,他若是逃了,为你们是问!”李金琪说完扔了一瓶冰肌玉露给李弘便甩袖而去。 慕云和幽雪推门而入,李弘凶狠的眼神让他们心里十分不安。 幽雪走向李弘,捡起李金琪扔在他衣摆上的药瓶,“小公子,我替你治伤。” 李弘望着幽雪,缓缓伸出了手臂。 待到冰凉的药涂抹在手腕处,李弘才道,“你叫幽雪?” 幽雪点了点头,“是,小公子以前很顽皮,都是属下替公子处理伤口。” “之前给我看病的大夫说我命不久矣,此番遭了刑,他又用灵药给我治病解毒,我想知道我如今的身体状况。” “小公子身体亏空的厉害,日后若是要习武有些困难。”用纱布缠好李弘的手腕,幽雪行了礼便要退下,慕云这时突然朝着李弘跪下。 “你做什么?”慕云的动作将李弘吓了一跳。 “小公子,连月因为看丢了您被罚两百鞭,天兰贵刑罚很重,他还有妻儿,还请小公子饶他一命。”慕云和连月从小在一起训练,长大后也结为儿女亲家,他怎能看着连月出事。 “长平君上要罚他,你告诉我有什么用?”李弘并不觉得李金琪有多在乎他的感受。 “公子金口玉言,您一句话就能救连月一命。” 李弘成了残废李金琪和玉兰婷都要认他,仅凭这点就能证明他在天兰贵的地位。 “他在哪?”李弘并不想多管闲事,但对方因他受罚,他也不想害了别人。 “暗阁。” 第三十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 皇宫深处,没有宫灯照明的小道缓缓跃起一点微光。 李弘望着幽黑的地道,心口猛地一疼,年初的他因为发现了源家的秘密,被生生剜掉了双眼,那几桶掺了剧毒的辣椒水更是坏了他的声带。 “我不要进去!”李弘转身朝着人多的地方跑去,边跑边喊救命。 “小公子!”慕云见李弘反应这么大,也顾不上在受刑的连月,即刻跟上李弘。 长长的宫巷中,李弘凭借自己的记忆朝昭阳殿跑去。 途经军事处,一群刚参加军政会议的朝臣正在宫巷中相互议论,受了惊吓的李弘跑的很快,又捂着耳朵尖叫,一个上了年纪的官员直接被他撞倒在地。 尽管撞倒了人,李弘依旧抱头尖叫向前跑,和老官员同行的官员是个急性子,冲着李弘骂道,“哪跑出来的疯子,你鬼叫什么。” 刚跨出军事处的林金奕见到了李弘,眉头一皱,催促着官员离开。 很快,林金奕瞧见了慕云,他瞬间明白李弘为何和那样失态。 慕云见到林金奕,走近朝他行礼,“主子恕罪。” “慕云,这一次放过你,下一次!” “属下知错。” “李弘本君来守,连月你带他回去。”林金奕解下挂在腰间的拂雪扇,递给慕云。 慕云心中大喜,“谢主子。” 林金奕看着还在乱叫的李弘,带着他从军事处消失。 太仁殿内,李弘看着背向他的林金奕,满是戒备,“你想怎么样?” 林金奕转过身,用灵力击中李弘的小腿,逼迫他朝自己跪下。 “孩子,我是你长辈,也从未得罪你,若再不知礼数,我立刻派人传杖,打到你服。” 李弘抬首看了眼林金奕,这个小叔不是什么善茬,他说要传杖绝不是吓他。 “小叔。”李弘双膝跪地,很不情愿的唤了一声。 扶起李弘,林金奕引领他来到偏殿。 “麟儿缠着你娘,黛西也离不开你爹,今夜你在小叔这冷静冷静,需要什么就说。” “我想和我师父…” 林金奕瞪了眼李弘,“我们才是你的家人!李弘,当初是你偷跑出宫被抓,你还差点害了芸儿和渐离,李金琪先是一国之君,随后才是你的父亲,你的一条命和千千万万条性命孰轻孰重,你有什么资格怪谁?” “我…” 李弘正要开口,林金奕又道,“他找了你很多年,也盼了你这么多年,他给你的都是最好的,看着你受罪,他比你更痛苦,他最爱你,你看不出来吗?” “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我走行不行!”李弘扭头便跑,却被林金奕用灵力困住。 “我可以放你走,但是,你若哪天再落入敌手,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林金奕看着双拳紧握的李弘,威胁道,“你该知道灵没有来世,自己好好掂量。” 撤掉灵力,林金奕正准备回正殿,玉兰汐和玉兰初言跑着来了侧殿。 “爹爹,娘亲夸我功课做的好。”玉兰初言将卷起的宣纸递给林金奕。 林金奕接过宣纸,看着上边工整排列的天地教文字,点了点头,“再进步一些都能赶上你三哥了,汐儿你都不如弟弟学的好。” “爹爹,他不学武也没有灵力,我什么都要学。” 几位皇嗣,就属玉兰汐要求最严,若是达不到标准,玉兰婷随时传板子,她自从满了四岁,身上的伤就没好全过。 “汐儿以后要继承你娘亲的天尊之位,自然要学的多,不仅要多学,还要最强,乖啦,爹爹空了带你出去玩。” 林金奕搂着玉兰汐,李金琪喜欢李弘,向映月宠麟恪,他也爱极了自己和最爱之人的两个娃娃。 “不许骗人哦!”玉兰汐见惯了向映月忽悠麟恪,对自家爹也深深表示怀疑。 “咳咳!”李弘很是见不得一家亲,尤其是和他有关的人。 玉兰初言这时才注意到李弘,扯住林金奕的袖子小声道,“爹爹,宫里都在说他是疯子,会咬人。” “别胡说,这是你们大哥,汐儿言儿,快去给大哥请安。” 站在殿中,林金奕看着两个孩子朝李弘一拜。 虽然李弘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但林金奕能看出来,这孩子对弟妹并没有恶意。 玉兰汐和玉兰初言说着自己在学院发生的事,李弘坐在小桌上安安静静的听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边还挂着一丝笑。 沐了身的林金奕见两小孩还在说话,呵斥一声,“时间不早了,快回去休息,明日的早课不许迟到。” 看着林金奕朝床边走去,李弘小声开口,“小叔我饿了。” 林金奕没想到他会蹦出这么一句,“要吃什么。” “不知道。” “谁去膳房端一碗燕窝粥给小公子。”林金奕说罢,脱了鞋袜就钻进被窝。 “夜间少吃些,早些睡,今晚你不用沐身,明日会有人带你去天膳司,你以从来的名义去赚银子还债。” 林金奕看着对自己防备很强的大侄儿,很无语的躺下睡觉。 李弘正犹豫要不要和林金奕躺一张床,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便出现在了他身侧的小桌上。 吃了燕窝粥,李弘发现林金奕睡着了,那睡相简直不忍直视。 看着林金奕的睡颜,李弘渐渐放下了防备。 若真的想害他,怎会在他面前露出最真实的样子。 与此同时,距宁远皇宫万里之遥的加弗亚阳光毒辣,一红一黑两抹身影在杂草丛生的无名道路上跑着。 “娘亲,我们跑了这么久,他应该追不上了。”南宫辰安气喘吁吁道。 代亚雅雅觉得古怪,自从她带着南宫辰安离开弥雅旧地后,不论他们去何处,南宫明月都能准确的找到他们所在的位置。 “辰安,他有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什么东西,比如蛊这些。” 南宫辰安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身体也没有任何异样。” “那就奇怪了。”代亚雅雅看着南宫辰安,将自己的西洋剑递给他。 “辰安,你朝多夫利亚的方向而去,我在后边跟着你,南宫明月若真知道你的行踪不会让你离开。” “娘,你要抛弃辰安?” “娘怎么会抛弃你,多夫利亚的赛格里,我和你阿达叔生活了许多年,你在那里还有两个妹妹。” 代亚雅雅搂着南宫辰安的身子,心里思绪万千。 照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被抓回屠浮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终生囚禁。 南宫辰安是南宫明月唯一有灵力的孩子,他就算过的再差也不会丢命,若自己带着他,以南宫明月那小肚鸡肠的性子,绝不会放过阿苗和她的孩子。 “娘,跟着你再苦再累我都幸福。”南宫辰安抱紧代亚雅雅,不愿放手。 又走了一段路,远处一个破庙映入眼帘,南宫辰安去打探了一番,发现没有危险才扶着代亚雅雅进入破庙。 “嗯,娘渴了累了,想在这休息一会,你去给娘找点水喝。”代亚雅雅走进庙里,放下包袱。 南宫辰安看了看代亚雅雅,尽管心里察觉到了不对劲,也没有明说,“那娘亲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南宫辰安化作光点离开,代亚雅雅将装着银两和干粮的包袱放在落满灰尘的蒲团上,像九年前那般决绝的离开。 代亚雅雅离开,南宫辰安从破庙另一个方向走出,淡然背起包袱。 走在人流量不小的街上,街两边那些夺人眼球的小玩意吸引不了南宫辰安,他只想找个饭店填饱肚子。 来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南宫辰安终于见到了一家酒楼,这些年南宫明月虽然经常折磨他,却从来没有亏待过他的吃穿。 “五王子。” 刚走到酒楼门口,南宫辰安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第三十一回 你方唱罢我登场 锦泽抱着剑出现在南宫辰安视线中,笑道,“别逃了,王君给你下了追踪蛊,你就算逃到天兰贵他都能抓你回来。” 南宫辰安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五王子,地均和这些年一直很乱,你这一路跑的这么顺畅,不怀疑一下?”锦泽看着默不作声的南宫辰安,拽着他的手腕就走进了酒楼之中。 “店家,把你们店的招牌菜上三个,再来两碗米饭。”锦泽选了一个靠窗位置,将随身的剑放在桌上。 “他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抓我回去,我能威胁他什么?” “你刚来到世上时王君特别高兴,给你取名为辰安,甚至要立你为王世子。”锦泽知道南宫明月在乎南宫辰安,不然也不会派他暗中保护,其实他也猜不透南宫明月的真实想法。 不是饭点,酒楼里客人不多,很快一盘大肘子端上了桌,店掌柜还大方的送了一份点心和一个小果盘。 用筷子夹心放入口中,南宫辰安咽下后喝了口水,问道,“我回去他会怎么罚,凌迟还是剥皮?” “应该没那么严重。” 桌上的美味佳肴,南宫辰安味同嚼蜡,他很是害怕,以他对南宫明月的了解,那丧心病狂的狗男人绝不会那么轻易饶过他。 “吃好了就走。”锦泽从衣兜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吃饱喝足,南宫辰安出了酒楼的门便化作光点跑开。 一道结界自罗拿城上空向周围扩开,南宫明月看着不远处的南宫辰安,在锦泽还未赶到前将他抓住。 天兰贵,河州郡 黑夜中,火把悄悄燃起,数以万计的黑衣人将整个河州郡城团团围困。 河州郡守付蓝天及平天部落领主于城外平天总部摆酒等候大捷。 河州府衙内,李芸看着安心抚琴的向映月,急得不得了,“舅舅,整个河州郡都被围住了,你都不担心一下。” “三十万大军打到家门口你舅舅都分外镇定,你一个小孩子瞎操什么心,害怕就进去睡觉,醒来什么事都没了。” 见识了太多事的流星也有绝对的把控力,在她看来,河州的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处理,相对麻烦的可能就是揪不出背后的人。 “帝君,对方有魔族中人和无心人,还有些草头神和道士。”李渐离去城中勘察过几次,虽然向映月实力强大,但对方人多势众,又做足了准备,他们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一曲毕,向映月起身,走到屋檐下眺望星空。 流星也跟随向映月出门,见他凝望夜空,便知他在观摩天象,“星象显示如何?” 星象变化太快,向映月心里隐隐生出不安,“城中的百姓在何处。” “在西南角,黄悠扬同河州的无心人守着百姓,怎么,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这半个月以来,向映月都很随意,唯独今晚有些反常。 “刚收到消息,麟儿中了毒,下毒的三人来自地均和,其中一个是李弘。”向映月一想到麟恪那一身的伤都心疼万分,如今又中了毒,他该有多难受,偏偏下毒之人还是失踪多年的李弘。 “什么?麟儿中毒了?下毒的人是李弘?”流星也分为震惊。 “玉兰婷这女人能成什么事,麟儿在她眼皮子底下都能失踪,还被下毒!还有林金奕和李金琪两个饭桶,都干什么吃的,早知道就让麟儿留在我身边!” 向映月气急败坏的踢着门,将坐在屋内的李芸和李渐离吓得不敢出声。 “都这么久了,麟儿肯定没事了,你别担心。”流星安慰着向映月。 “你说的简单,为什么河州一出事李弘就回来了?”向映月吼着流星,“你以为我是来赈灾的?河州同平天部落的关系只是表面,背后的牵扯多到你怀疑人生。” “地均和十多年前借的粮食你还没要回来,南宫明月放任底下人作乱多年,都是有你的纵容。”流星也忍不了,向映月心情不好冲她发什么火。 “我什么时候纵容了,乌烟瘴气的地均和早已脱离天兰贵,我和他早就没了联系。” 向映月怒火中烧,流星也不甘下风,怒道,“你敢说这次来河州不是他给你报信,李弘是从地均和回来的,若是没有通关文书,他能来到天兰贵?南宫明月一方面支开你,一方面派人给麟恪下毒,还栽给李弘。” 向映月瞪着流星,气的咳嗽了好一阵。 “你还怪我姐没照顾好麟儿?你有什么资格怪她?若不是你偏心那个私生子,麟儿会失手烧毁祠堂,向映月,你再这么造下去,你儿子迟早跟你离心。” 流星说罢走进屋内,将站在门两侧的李芸和李渐离拽住,“这两个孩子我带回宁远,这边的事你自己解决。” 恰在此时,在城内各处安排好一切的威严来到了他们所在的院子。 “帝君,已安排妥当。” 威严说完,才发现气氛不对。 “威严,管好你媳妇。” “发生什么了?”威严问着流星。 “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知道麟儿中毒的事!”流星伸手揪住威严的耳朵。 “媳妇我错了!这是你姐的命令,她不让我说,怕向映月丢下这边的事跑回去,你说我能怎么办?” “下次有事得告诉我!听到没有!”流星加重手上的力道,威严不顾形象的叫唤着。 一道蓝色的结界自河州郡上空出现,威严拥抱着流星,随后离开。 “二姨,舅舅和姨父能对付得了那么多人吗?”李芸有些担忧。 “一群乌合之众,没什么可畏惧的,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两刻钟后我们回宁远。” 两刻钟后,流星带着李芸和李渐离从河州府衙后门坐上马车,同一时间,黄悠扬奉向映月之令领着三千精锐埋伏在结界之外。 屠浮宫,洛森堡 颂涵看着来自各地线人传来的消息,很是气愤的挥掉了摆放在梳妆台的东西。 “都是废物,什么事都做不好。” 阿罗娜捡起被颂涵扔到地上的纸条,看到上边的字后也是一惊,“娘娘,我总觉得最近两年的事有些蹊跷,我们所有的行动像是被人提前判断了。” “怎么说。” 颂涵皱眉,她之前便有这种感觉,如今利州战败,宁远的眼线全部被捕,就连她苦心经营多年的河州都难逃向映月的魔掌,以后想得到天兰贵的消息就难了。 “娘娘,青冥源家你可还记得。”阿罗娜小声道。 “做地下贸易那个源家?” 颂涵有些鄙夷,因着自己的经历,她最厌恶那些折磨孩子的人。 “寒若爱捡来的那个小孩和南宫辰安走的很近,属下便做主将他送到了源家当奴隶,寒若爱不过一个没权没势的贱民,怎会在短短几个月就查到了那小畜生的所在地,甚至还引来了天兰贵的国君。” 颂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近几年因着南宫明月的纵容,她确实有了不少的势力,可若是这一切都是南宫明月戏弄她的把戏呢。 “属下只是猜测,代亚雅雅跟人私奔惹恼了王君,他才会对五王子动责打骂,娘娘你所仰仗的,全是王君。” 阿罗娜一语点醒颂涵,近年来一直觉得不安的她终于明白了原因。 她看似大权在握,实际上被南宫明月控制的死死地,自己在闹,他在笑,只因为他爱自己,若是哪天他不爱她了,她就什么都没了。 颂涵捡起地上摔碎了的玉镯,笑了笑,“他既然在乎那个南宫辰安,我就顺他的心。” 河州,官道 离开了结界的流星三人停下马车,望向正在交战的河州。 从麟恪出事到河州之乱,向映月可谓是日夜操劳,此番平天部落倾尽全力,这一场恶战,不知会打到何时。 “驾!”流星再度挥鞭策马,载着两个孩子向宁远而去。 战斗持续一夜,当第一抹红色阳光照向河州大地,向映月和威严浑身浴血,都瘫倒在地。 黄悠扬领着三千精锐赶到战场时,看到的全是各式各样的尸体,逐一排查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发现了身受重伤的威严和向映月。 第三十二回 倚栏听雨人亦醉 宁远皇宫,太仁殿 卯时一刻,一群人涌入侧殿。 “从来公子,做工的时辰要到了,属下伺候公子洗漱。” “从来公子,属下侍奉小公子更衣。” “从来公子,微臣奉命带你去天膳司报道。” 昨夜睡得晚,这么早又在屋子里喧闹,一人一句说的林金奕很是烦躁。 “吵什么吵!” 众人听到林金奕的声音,有些惊讶。 “天君,属下奉君上之令带从来公子去天膳司。” “叫你呢,快去,动作轻点!”林金奕踢了踢李弘的小腿。 很是不情愿的起床洗漱,还没来得及吃早膳,便被几个侍女催促着来到天膳司。 临近早膳时刻,天膳司的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听闻有个新来的报道,天膳司的后厨总管在后院准备了一大堆的木材,打算给新来的一个下马威。 当一群青壮汉子看着弱不禁风脸上还有两道疤的李弘时,都沉默了。 皇宫的薪资比外边多了不少,假期也相对仁慈,能进皇宫做事的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眼前这人看着都弱不禁风… “不管你们之前什么身份,进了这里,就是我手下的人,要是不守规矩,你们的领头人,也就是我,有权利对你们实施惩戒。” 管事的简单说了两句便让大家各就其位。 李弘被一个小伙领着,来到了后院放置柴火的地方。 “你叫从来是,我叫皮皮,你应该也是长平君上弄来的!” 皮皮熟练的拿起斧子,又从屋子里拿出一个递给李弘,“像我们这种新来的只能做最累的活,好在这里还有一个安身之所,每个月还有银子拿,有假休。” “你来了多久了?” “两个月了,三个月前爹娘生病离开了,姐姐身体也不好,家里又穷,看不起病,我只有上街乞讨,天兰贵不允许出现行乞之人,我很快就被抓到临阳衙门挨了三十板子,在回家途中遇到暴雨晕倒了,再醒来就听说长平君上替姐姐治病,还将我安排在这里做事。” “那你是因祸得福。” 李弘拿着斧头,看着皮皮砍柴,也学着他砍着木头。 看着卡在木头上的斧头,皮皮愣住。 “你不会劈柴?” 李弘尴尬的笑了笑,“我自幼生病,家里没让干活过。” “我教你!” 半刻钟后,李弘才堪堪学会怎么用斧子劈柴,却没了多少力气,望着那如小山一般高的木柴,有些恼火。 当管事的来到后院,看着有气无力的李弘和并没有做多少事的皮皮,通知他们要么一天不许吃饭,要么一天不要工钱。 一想到李金琪说的天价药钱,李弘就觉得无所谓,他这辈子都还不起。 “对不起,连累你了。”李弘很是抱歉。 “没事,一天不吃饭也行,我以前三天都没有一口吃的,照样活着。”皮皮如今过的安定,格外开朗。 “让他扣我银子,我和你一起吃。” “刚进来的三天没有工钱,若是做不好,会被轰出去。”皮皮看着天真的李弘,加快速度劈着柴。 将近辰时,一直喧闹的前院突然安静了下来,劈了近一个时辰木柴的李弘累的瘫在了地上,浑身的衣服湿透,坐在他身侧的皮皮同样汗流浃背。 “我感觉我不行了!”李弘大口喘着气,不停的用拳头捶打着前胸。 突然,后院那凶巴巴的管事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两个人才劈了这么点,就知道偷懒!” 皮皮连忙站了起来,拿起斧头就开始劈柴。 李弘费了好大劲才重新举起斧头,朝着放在木墩上的柴劈去。 不成想劈了个空,那管事便操爹骂娘的叫唤着。 李弘本身对他的亲生父母就没多大感情,任由着管事的骂。 “言语粗鄙,毫无教养,天膳司如今是什么制度!”熟悉的声音穿透耳膜,李弘握着斧子的手一顿,望向一脸怒气的李金琪。 看到李金琪,那管事立马就焉了,他摸滚打爬十多年才到如今的位置,怎么运气那么背,国君竟然驾临天膳司的后院。 “君上恕罪,实在是这新来的小子懒惰,属下知错!”管事的忙着朝李金琪磕头。 “日后再敢乱说话,拔了你的舌头,滚!” 管事的听到这句话,忙着朝李金琪谢罪。 一步一步走向李弘,李金琪那犀利的眼神逐渐变得温和,“做事偷懒可没有工钱。” “我没有。” 在弥雅旧地,日子过得再穷再苦他师父都没让他干过活,李金琪作为他的生父,给他治病还要让他还钱,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还安排他做这种粗活累活,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去把所有人都叫来,看着他劈柴。”李金琪说罢,寻了一把椅子坐在不远处,看着李弘面无表情的拿着斧头。 当天膳司一百多号人全部来到后院,看着卖力劈柴的皮皮和将斧头卡在木头上取不下来的李弘,都碍着李金琪在场不敢议论。 总管事的瞧见李金琪对新来的如此和颜悦色,立刻想到了那个在天医司抢救的人。 皮皮卖力的劈着柴,不时用余光瞥一眼李弘,见他还是拔不出斧子,大胆的替他取下斧子,又告诫他不要心慌。 李弘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劈开了木柴,斧子却不小心砍到了地上,将地面砸出一个小坑。 筋疲力尽的李弘握着斧子,手已经在打颤,而这才是第一个,后边还有很多在等着他。 看着连柴都不会劈的李弘,李金琪收在袖中的手紧握,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不会,他这些年难不成一直都躺在床上! “本君的银子不养废物!” 李金琪盯着李弘,那眼神似乎要将他穿透。 李弘听了这话,抬头看着李金琪,将斧子扔到一边,随手拿过一块劈开了的木柴,朝李金琪一步一步走近。 皮皮和众人看着李弘的举动,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这小子怕是活腻了! 李金琪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李弘,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李弘走到李金琪面前,二话不说便将木柴挥到了李金琪头上。 鲜血顺着李金琪额角汩汩流下,糊了他一只眼睛,右眼直接被血染成红色。 院子里噤若寒蝉,谁都不敢出声,这年头还有胆子这么大的人,敢袭击君王。 李金琪并未生气,只是一脸的漠然,“你还想做什么?继续,自此永不相欠。” 李弘没想到李金琪这么淡定,他鼓了几次勇气,都没再敢把木柴削到李金琪头上,只得扔了木柴,站在原地。 第三十三回 浮生谁能一笑过 河州郡衙 一群官员和百姓守在帝君房外,受伤较轻的威严已醒来,正在吃早膳。 昨夜一战原本稳赢,不成想百姓中有奸细,向映月被暗算,身受重伤。 黄悠扬和王坤建议威严带着向映月返回宁远城,这边的事全权交由他们,此事重大,威严不敢轻易决定,起了争执。 吵的最激烈时,房门从里边打开,黄悠扬和王坤十三岁的大儿子黄景琅正扶着面色苍白的向映月。 “帝君!” 一群人都围了上来。 “我没事,威严,你带我回宁远,这边的事王坤和黄悠扬处理,河州的新郡守八月初会上任。” 目送着向映月离开,黄悠扬和王坤才问自家儿子怎么让向映月醒来的。 “爹,娘,景瑜和三皇子交好,他说三皇子之前被火烧伤,又中了毒,我只是在帝君耳边不停的说着三皇子的名字,他才醒过来。” “三皇子虽然刁蛮任性,也是个好孩子,若不是那个人,他和帝君又怎是会闹得这么凶。”王坤相当讨厌向嗣倡。 “天尊真是大度,若是我肯定弄死他,帝君长的那个妖魅样子,贪恋他美色的肯定不少。” “你也喜欢他?”王坤看着黄悠扬。 “我喜欢天君,又好看又温柔。”黄悠扬笑道。 “我不温柔?不好看?” 黄景琅看着自己的爹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帝君,你这么回去多丢脸啊。”威严觉得林金奕会嘲笑他半个月。 “这次是我大意了,你速度快点,争取天黑之前回去。” 威严握紧明月笛,加快了飞行速度。 地均和,国舅府 夜间,南宫明月和聂尔旺坐在凉亭。 不远处的练武场,南宫辰安站在高低不一的梅花桩上,锦泽拿着树枝站在他身后,稍有懈怠枝条便会抽到他身上。 “你当年恨我恨得牙痒痒,如今这小子对你意见也不小。”聂尔旺拿出女儿女婿从中原寄来的桃花酿,给自己斟了一杯便将酒壶递给南宫明月。 接过酒壶,南宫明月也给自己满上。 一口饮下杯中酒,南宫明月目光停留在南宫辰安身上,“我能猜透小涵和朝中的大臣,唯独猜不到代亚雅雅的心思,她是太聪明还是太蠢。” 聂尔旺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在怪我给你定下这门亲?” “没有,我喜欢的人是小涵,别的女人和我在一起也只是图个名分和孩子。”南宫明月将挂在腰间的锦囊摘下,从里边取出一张被卷起来的绢布。 “舅舅,你看一看这个。”南宫明月将绢布放到聂尔旺手边。 看到绢布上的内容,聂尔旺有些吃惊,“这?是认真的?你不是不喜欢这小子吗?” “江山社稷,还是需要有能力的人来稳固,辰安这个年纪便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能力尚可。”南宫明月早已将南宫辰安的势力查的一清二楚,也放任他捣毁了颂涵创建多年的地下市场。 “黛西和李金琪很快会带我外孙回来,这孩子我教不了,你自己带回去教。” “对了舅舅,十多年前借天兰贵的粮食我想尽快还了,征粮之事交由你负责,再备金银各三万两,让这小子给天兰贵送去。” 因着颂涵的胡作非为和自己的默许,地均和落后天兰贵多年,他不能再继续看着地均和颓废下去。 “怎么那么突然?” “天兰贵的平天部落是小涵的势力。” “带小徒弟去宁远城认亲的寒若爱谋害皇子被杀了,这件事和那个女人有没有关系。”聂尔旺怀疑那个林之源是颂涵的人,以猎人的身份埋伏在弥雅旧地。 “这件事我听说了,小涵说她不认识林之源,她只是派人跟踪,并未出手。”玉兰麟恪在六界的名气很大,灵力也不弱,想要害他不是简单的事。 聂尔旺沉思,南宫明月则望向南宫辰安,看着满脸是汗的狼狈儿子,他突然明白当年那个草包为何会拍手称快。 “去给五王子拿两碗水喝。” “这才多长时间,你倒心疼他。”聂尔旺看着南宫辰安,这一代人比起南宫明月那代可差远了。 “出了那么多汗,喝点水不至于晕倒。” “平日里抽鞭子也没见你手下留情,这会子心疼了。” 暗卫很快就端着两大碗凉白开走到南宫辰安身边,锦泽见南宫明月点了头才将南宫辰安喊下来喝水。 渴极了的南宫辰安直接喝了一碗水,喝完才看向凉亭处的南宫明月。 “他到底想做什么?”南宫明月一直不打他,南宫辰安心里慌得很。 “你去问不就知道了。”锦泽言罢又扬起了枝条,将南宫辰安赶回梅花桩上。 聂尔旺见南宫辰安练得毫无压力,命人将两个十斤的铜锤分别绑在他平举的双臂上。 负重在梅花桩上扎了一个时辰马步,南宫明月才放南宫辰安下来。 南宫辰安浑身酸痛,刚下梅花桩便累的趴在了地上。 “辰安,明日上朝,本王会宣告朝臣,你是地均和的王世子。” 南宫辰安吓得往后爬了爬,“为什么是我?” “嫡子,有权继承江山。”南宫明月伸手幻出一把剑,放到南宫辰安面前,“此剑名唤落殊,是你降世那一瞬间出现的剑,今日我将他交还给你。” 看着泛紫光的剑,南宫辰安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伸手握住剑柄,南宫辰安感觉自己体内的灵力都在涌动。 剑气破空,紫色的光笼罩着南宫辰安。 “别太亢奋,早点休息。” “代亚雅雅抛弃你两次,以后不要再指望她了,她不配做你的母亲。”南宫明月知道这样说挺伤人,但这就是不争的事实。 “我想去一趟宁远城。” 寒若爱他们离开了这么久,天兰贵都没有李弘的任何消息,他们可能出事了。 “八月初本王要还多年前向天兰贵借的粮食,你做朝廷的代表,给天兰贵送三万两黄金白银。” 南宫辰安嗤笑。 宁远皇宫 李金琪途经承吉殿时遇到了急不可耐的赵霆。 利州战事吃紧,地均和的军队步步紧逼,已经打到了利州驻军处,几位国君丝毫不在乎,赵霆很是着急。 “明日朝会结束,本君同夫人前往地均和,给牺牲之人一个交代。” 近年来利州频繁出事,若不是顾威霆和图大几人忠于朝廷,他都怀疑利州的官员投靠了地均和。 “君上,一夜之间又有多少人丧命?”赵霆向来胆大,加之杜衡是他岳父,他更不能将他亲人置于险地。 “那你劝说天君明日上朝,本君即刻前往利州。” 第三十四回 此恨绵绵无绝期 地均和,国舅府 天色还浓黑时,锦泽就将还在睡梦中的南宫辰安从床上抱了下来。 洗漱完毕后,侍女奉王君之命送来王世子专属的衣物和发饰。 散着发丝的南宫辰安站在殿中,任由一群侍女摆弄。 格拉尔传统服饰不似中原那般繁复,价值却不菲,上好的湖丝做内衬,精美华丽的一体外袍,嵌有玉石的衣带揽着那纤细的腰肢。 精巧的小发冠将浅棕色的头发束起,唯有那漆黑的皮靴,才是往日的南宫辰安最为熟悉的自己。 锦泽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侍女全部屏退,又而后搬了张全身镜到南宫辰安面前,“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上这身衣服气质都不一样了,你自己看看怎么样。” 看着镜子里的人,南宫辰安有些愣神,南宫明月往年也没限制过他的吃穿,但毕竟他不受宠,背地里给他使绊子的人很多,好的衣料早被各宫挑走了,轮到他时只有一些不是太好的布料,像这样豪横的衣服,他还是第一次穿。 “你娘当年做出那样的事,也怪不得王君这么对你,得亏你有灵力,不然王君也不会派我保护你,日后做了王世子,王君会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你身上,打骂绝对少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锦泽守护南宫辰安多年,对他的情感也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一开始的漠然,到如今的感同身受。 “他厌恶我六界皆知,为何突然间对我这么好,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你管他有没有阴谋,给你好东西就拿着。” 锦泽拉住南宫辰安的手,语重心长道,“你父王无论如何都没有抛弃你,他也没有限制你的行动,你这几年的势力他也默许了,尔旺亚勾心斗角,王宫里尔虞我诈,你却安安稳稳的长这么大。” “你是要告诉我不该恨他?他每次都恨不得打死我,我身上的伤疤都是拜他所赐。”南宫辰安拽下头上的发冠扔到地上,“我才不稀罕什么王世子!” 锦泽捡起发冠,蹲下身抱住南宫辰安,小声道,“小祖宗,王君派了人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当心挨罚。” “哼!” “快要到上朝时间了,赶紧戴好发冠,待会你要和王君同乘马车入宫。”锦泽耐心的替南宫辰安重新戴好小发冠。 天际破晓,繁华的屠浮城街道行驶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威严庄重的王君和沉稳内敛的储君并列坐在马车之中,马车之外,以国舅聂尔旺为首的几位卸任老臣骑着马为马车中的人保驾护航。 马车行至宫门处,被急令召回的各地重臣皆跪迎王君。 待南宫明月牵着南宫辰安出现在众人眼前时,许多人都一副撞见鬼的表情,甚为惊讶。 “准备上朝。”南宫明月淡淡说了声。 地均和今日的朝堂,比往日的有趣的多,向来不能干政的后宫妃子,以及没有到过朝堂的王子王女,都出现在了地均和的朝堂。 南宫明月和南宫辰安到朝堂时,殿外已经整整齐齐的放置了百来双鞋袜,武将随身的兵器,后宫嫔妃的随身物品也都被搁置在殿外的柜子里。 “王君到!” 国君到殿,朝堂立刻安静了下来。 见到南宫明月牵着南宫辰安的手走进殿内,朝堂炸开了锅。 自从多年前黛西在朝堂杀害叶卡公主,南宫明月便下令,不得着鞋袜武器入朝,作为王后的颂涵和第一权臣太尉都不得例外,南宫辰安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却正装入朝,简直匪夷所思。 坐到王座上的南宫明月松开南宫辰安,让他站在自己左侧,又厉声望向朝臣,“吵什么!” 南宫明月铁血手腕,昨夜派人攻入多夫利亚的赛格里,处决了前王后代亚雅雅和她的奸夫阿达阿苗,他们的两个私生女也被乱刀砍死,可谓凄惨。 朝臣看着身着华服的南宫辰安,很是怜悯这个没有父母疼爱的王子。 “今日本王就宣布两件事,第一,下个月中旬本王要将欠天兰贵的粮食还清,并赠予天兰贵金银各三万两。” 朝臣议论纷纷,一些新纳的妃子也大胆的说着自己的见解。 地均和有难,天兰贵仗义出手,却因为奸妃颂涵的阻拦,以至于这么多年一直拖欠着天兰贵的粮食,很多看不惯颂涵的人都明嘲暗讽。 聂尔旺没有多言,杞克斯父子以及代亚加加也相对沉默,代亚雅雅已死,南宫辰安该如何在这没有人情味的王宫独活。 颂涵也不是吃素的,开口同朝臣辩论。 正当后宫同前朝吵的最激烈时,南宫明月说出的话震惊了所有人。 “即刻起,地均和更名为格拉尔,南宫辰安封王世子,下月中旬前往天兰贵,还清当年所借的粮食。” 几位王子王女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南宫明月,四王子更是指着南宫辰安,声辞色厉道,“父王,他非嫡非长,他娘还跟野男人跑了,他是不是您的儿子都不一定,怎么能让他做王世子,怎么也轮不到他头上。” “他娘才刚死,他就被封为王世子,父王你是在补偿他吗?” 南宫希很是不满,她娘是王后,她是嫡出的公主,天赋也比其他几个兄弟姐妹高,她一直认为最大的敌人是兄长南宫倾越,谁知竟落到了那个小杂种头上,若他真继了位,她们这些人还有活路吗! “二公主这是在质疑王君的决定?” 锦泽将目光对准南宫希,这个以母为尊的公主嚣张跋扈,向来不将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放在眼里,很是讨厌。 “希儿年幼无知,锦泽将军莫怪。”颂涵瞄了一眼南宫希,不允许她再乱说话。 南宫明月很是看中锦泽,如今的局势对她很是不利,颂涵也不愿多个敌人。 朝着有不少颂涵的爪牙,都一直支持着南宫倾越,南宫辰安一旦为王世子,朝堂定然容不下他们,中立的高层官员向来听从王君的安排,不论未来谁做君王,他们都不受威胁。 作为朝会的主人公,南宫辰安低头沉默着,他并不知道南宫明月派了人去追杀他娘,虽然他恨代亚雅雅,但他并不希望她死,他甚至能理解他的娘亲。 被迫和心爱之人分开,还嫁给灭族的仇人,是谁都无法释怀。 第三十五回 此恨绵绵无绝期 朝臣辩论甚为喧闹,不知过了多久,南宫辰安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南宫辰安明日正式册封,所有朝臣必须到场。”南宫明月说完,大步离开,留下一群男男女女目瞪口呆。 “王君这是抽什么风了?”一位妃子小声议论着。 “谁知道呢?五王子前些天才被大刑伺候,今日就被立为王世子。”另一个妃子道。 “有些人啊,受王君宠爱又怎么样,这储君之位惦记了那么多年还不是没捞着。” 颂涵听着那群女人的冷嘲热讽,沉着脸离开了朝堂。 宁远皇宫 深夜,疲惫不堪的威严终于带着向映月回到太承殿。 “玉兰婷,这么久没见,我好想你,过来抱一个。”向映月嬉皮笑脸的看着担忧他的玉兰婷,并张开怀抱,想要拥美人入怀。 林金奕揽着玉兰婷,宣示主权,“还没到八月,她现在是我的。” 在一旁写着药方的李刚停下笔,颇有意味看着这对情敌。 “婷儿,我还伤着呢,这是为民负伤,有功。”向映月举起缠了绷带的手臂,又掀开被子露出身上的几处对穿的伤口。 林金奕张开双环拂雪扇挡在玉兰婷眼前,这半个月时间,先是麟恪被打的浑身是血,接着李弘也惨不忍睹的出现在玉兰婷面前,向映月伤的也不轻,指不定会让她想起那些不好的画面。 “婷儿,他有我和爹照顾,你不用担心,先回太仁殿休息。” 玉兰婷拂开扇子,抱了抱向映月才离开。 林金奕送玉兰婷离开后,李刚也去天膳司让人抓药,只留向映月独自在床上躺着。 太承殿自向前进离去后一直很安静,麟恪降世后住在襄阳殿,也不怎么喜欢来太承殿找他,只有薛长宁的两个孩子过来练功热闹些。 越是安静,向映月越是会想到他在乎的人,心里全是他的父亲,像姐姐的妻子,不爱亲近自己的儿子。 林金奕很快就回来了,向映月半靠在床上,盯着林金奕,“麟儿怎么会中毒?他伤的怎么样?李弘又在哪?他为什么给麟儿下毒?” “麟儿的伤好些了,给他下毒的是源家的后代,弘儿被他利用了,那个人也不知道弘儿的身份。”林金奕觉得他的侄儿胆子不小,竟敢留这么大的隐患在身边。 “麟儿在哪?我去看看他。” 向映月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被林金奕阻止,“弘儿和麟儿在襄阳殿,这么晚两孩子都睡了,你别瞎折腾。” “弘儿刚给我哥额头砸破了,他对我们都有很大敌意,就想和那个救他的人去地均和,婷儿已经答应明日朝会后送他离开。” “那个叫寒若爱的能让他被人贩子拐走就不靠谱,怎么能让李弘跟着他。” “我哥送他过去。” “麟儿呢?” “麟儿近日总是私自出宫,玉兰婷对他动了家法。” “伤还没好又中毒,玉兰婷还对他动家法,太不像话了,你带我去襄阳殿,我要看看麟儿。” “你以为麟儿多想看到你。” “给我渡些灵力。” “下个月前十天你不允许纠缠玉兰婷。” “行!” 充沛的灵力入体,向映月很快恢复了力气,掀开被子走了两步,又从衣橱里挑了件衣服穿着,“你可以滚了。” “再对我不友好,我让玉兰婷跟你和离。” 向映月轻嗤,“你有那个本事。” 襄阳殿乃向映月斥巨资为麟恪所建,奢华至极,林金奕和玉兰婷的两个孩子学会走路后也搬来了这里,分别住在偏殿和侧殿。 襄阳殿守卫森严,向映月刚进入到结界之中,数十个轩辕氏中的无心人现身拦住他的去路,待看清他的容貌后,都毕恭毕敬的唤了声“主子”,又让开了一条路。 正殿亮着两颗较小的夜明珠,光线模糊。 借着光,向映月将快要掉下床的李弘往床中间抱了抱,而后脱去鞋袜走到麟恪身侧,小心翼翼解开他的里衣。 看到浑身是伤疤的麟恪,向映月心里很是难受。 躺下身,向映月将麟恪轻轻的搂着,困意来袭的他抱着爱子慢慢睡去。 清晨,李弘从床上摔到地面,伤口被压到的他痛得醒了过来。 刚爬回床上,就见一个浑身血迹的人搂着麟恪,“你是谁!” 麟恪浅眠,朦朦胧胧睁开眼,正好看到向映月的睡颜。 “爹爹!” 麟恪很是惊讶,难怪昨夜睡得那么安稳,原来是向映月在守着他。 “他是你爹?” 李弘伸手扳过向映月的身子,才看清那张熟悉的脸。 这么多年,向映月都没有怎么变过。 “他是不是受伤了,这么多血。” “你们几个快去找娘亲,爹爹受伤了!” 麟恪紧紧抱住向映月,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了出来,“爹爹,你不要吓我,爹爹!” 看着泪流满面的麟恪,李弘心里最软弱的地方被牵动着,原来他并不讨厌这个弟弟。 李弘靠近麟恪,用袖口擦去他的眼泪后将他揽入怀中,“麟儿别哭,舅舅肯定不会有事。” 麟恪紧紧握着向映月的手,眼泪流个不停,李弘抱着麟恪,陪着他流泪。 李金琪和林金奕来时,就看到泪水泛滥的两个孩子相互依偎,向映月安安静静的躺在他们面前。 李金琪上前替向映月把了脉,他只是有些虚弱,并无大碍,“麟儿,你爹爹只是太累睡着了。” 林金奕从衣袖里取出一方手帕,替麟恪擦着泪水,“不哭了。” 得知向映月没事,麟恪擦了眼泪,朝两位长辈展露笑容。 比起从容冷静的麟恪,看到李金琪便缩到床脚的李弘看起来就很上不得台面,林金奕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弘儿,是走是留你自己选择,若你选择留下,大家都会对你好,你的恩人也能定居宁远;若你选择离开,爹娘会选择将你遗忘,往后你不能再以李弘的面容和身份出现,不论日后贫贱富贵,都不要出现。” “你的儿子七年前就已经死了!” 李弘无法释怀李金琪放弃他,若被抓的是李渐离,他肯定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在李金琪心里,排名第一的永远是李渐离,他和李芸只是固化利益的牺牲品,而玉兰婷和冷月流星明显偏爱李芸,他就像个孤儿一般,被所有人怜悯。 听到李弘的话,李金琪轻笑一声,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李弘握紧双手,极力在忍耐。 若不是为了活着,他怎么会千里迢迢来宁远,被这个人再次羞辱。 “是走是留,你考虑清楚。” 第三十六回 天阶夜色凉如水 李金琪走后,要上朝的林金奕也离开。 “大哥,你真要走吗?”麟恪很是不舍得这个刚认识的哥哥。 “麟儿,这宁远的亲人都爱你,却没有几个在乎我。” 玉兰婷昏睡的那三年,李金琪抛弃他们另娶别国公主,有了属于他们的孩子。 “我看伯伯挺在乎你,可能他有什么隐情,大哥你要想清楚,我可听说了一件事,若你执意要离开,伯伯和娘亲会让你用匕首剜掉他们的心头血,他们就会逐渐忘记你。”麟恪希望李弘能留下,了却玉兰婷一桩心事。 “本来就不喜欢我,忘不忘有什么区别。” “大哥,你不是想报仇吗?爹爹都回来了,李渐离还会远吗?日后伯伯让他做储君,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宫里人都说你和李渐离关系很好。”麟恪虽然没有什么恶意,但李弘觉得他千言千面,不是说真心话的人。 “这你都信,真笨。”麟恪从没将李渐离当做兄弟。 “我以前是天兰贵少主,你不担心我回来抢了你的位置。”麟恪听到李弘的话,没忍住笑了。 李弘脸色逐渐难看,这小破孩儿看不起谁呢! “天兰贵少主不仅仅是个称呼,更是一份责任,没有一统六界的能力,就没有参选的资格。” 李弘平平无奇,有什么资格。 “大哥,爹爹说魔界在宁远城没有探子,你猜,他们是如何知道你是天兰贵的少主。”麟恪也被不少势力追杀过,是向映月经常跟着保护他才没出事。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离开宁远城,离开娘亲和伯伯的庇护,你会如何。”麟恪友善的提醒着李弘。 醍醐灌顶。 李弘此刻才明白,他这么多年的悲剧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蓄谋已久。 “你是要我向他们低头?”李弘看着麟恪,虽然他说的很对,但他并不想妥协。 “你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知道什么叫绝望?你有被抛弃吗?你没有经历过,凭什么劝我放下!” 麟恪和李弘都凝望着彼此,身为兄弟,一个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一个却深陷阴谋被囚深渊。 “吵什么吵。” 向映月听不下去了,李金琪的错李弘吼麟恪做什么。 “爹爹。”麟恪扑到向映月怀里。 “当心碰到伤口。” “麟儿,起床洗漱,爹爹带你出去玩。”向映月松开麟恪,起身下了床,又将目光对准床另一侧的李弘。 “你的情况我大致了解,若你只是想要治伤和钱财,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若是想要留下,你在地均和的那些不良习性全部改掉,天兰贵容不得你放肆。” 李弘在向映月坐起来的那一瞬间就感觉到了威压,玉兰婷和李金琪亏欠他,林金奕整日嬉皮笑脸,让他不觉得他们有多大的压迫感,向映月神色肃穆,又一本正经的说话,吓得他不敢动弹。 “娘亲承诺朝会结束送我离开。” 李弘低着头,不敢直视向映月。 “那你可以去收拾东西,作为舅舅,我给你五十万两银子。” 向映月并不想看到李弘,虽然给麟恪下毒的不是他,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向映月下了逐客令,李弘颤颤巍巍的挪到了床边,连鞋袜都不敢穿,赤着脚走到衣架旁取下衣服,朝着殿外走去。 看着李弘出了门,麟恪才嘟着嘴,不满道,“爹爹你吓他干嘛,他够惨了。” “自作自受,不要管他。”向映月穿好鞋袜,走到衣橱前替麟恪挑了一套华服。 “林之源被杀,大哥和那个老人家活着回去别人会起疑。” “你这小脑瓜都能想到的事,你娘和你伯伯会想不到?放心,你伯伯不会放他离开。” “娘亲都发话了。” 看着正在系腰带的麟恪,向映月突然问着,“麟儿你喜欢爹爹娘亲吗?” 麟恪没想到向映月会问这么一句,惊讶了一下,而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麟儿当然喜欢娘亲和爹爹。” “你大哥也喜欢他的娘亲和爹爹,不然他怎么会耍性子。” 麟恪并不认同这话,向嗣倡就喜欢向映月,李渐离也喜欢李金琪,但是他们从不耍性子,一直按照向映月和李金琪喜欢的方式去生活。 “爹爹,大哥伤还没好呢,外边太阳那么大,他受得了吗?” “有人守在外边,不用担心他。” “爹爹我脚痛,要抱。”麟恪脱掉袜子,露出两只青紫不堪的脚丫子,挨家法不能止痛,这是玉兰婷定下的规矩。 向映月穿戴整齐后走到床边抱起麟恪,宠溺道,“以后要乖乖的,不许再任性。” 宫巷中,赤着脚衣衫不整的李弘走在滚烫的地面上,心里越发坚定要离开这座囚笼,离开这一群人。 宁远皇宫,议政殿 除开河州与利州,各地五品以上的官员齐聚朝堂,都在对地均和侵犯利州一事发表见解,和利州有亲朋关系的官员更是请朝堂出面援助,身为地均和公主的黛西备受指责。 当头缠纱布的李金琪进入朝堂时,喧闹的朝堂顿时鸦雀无声。 河州快报传向映月和威严在同反贼交战过程中身受重伤,如今李金琪也受了伤,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出现在天兰贵各地的反贼连伤两位国君。 李金琪看到朝臣眼中的惶恐,先是看了一眼坐在上方的玉兰婷和林金奕,而后轻咳一声,“各位卿家莫慌,昨日本君小酌了几杯,走路踏空磕破了头,不碍事。” 朝臣知道李金琪酷爱饮酒,几大坛烈酒入喉,神志不清挺正常。 几个知内情的朝臣劝诫李金琪注意身体,唯独黛西冷眼相待。 李金琪加入,朝臣再度喧闹起来,一半人想要给地均和一个教训,另一半人担心妖魔两界趁机作乱不支持交战。 黛西作为地均和的人,在朝堂备受争议,杜若然和赵霆对她的意见非常大,碍于李金琪不敢造次。 朝会结束后,一群官员在承吉殿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明白是地均和王后作乱,但若是没有王君的纵容,一个暗卫出身的女人哪来那么大的本事煽动妖魔两界的人为她所用。 承吉殿外,收拾好行囊的李弘戴着面具,坐在凉亭里等待着下朝的玉兰婷和李金琪。 林金奕挽着玉兰婷的手臂有说有笑,李金琪和黛西并列走着,黛西表情很不自然,李金琪一脸严肃,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有问题。 鼓着勇气,李弘走向了迎面而来的两对夫妻。 看着戴面具的李弘,玉兰婷才想起昨天答应了这家伙送他离开,林金奕凑在玉兰婷耳边说了句话,只见玉兰婷皱了皱眉,不再言语。 李金琪看到李弘神色更难看,黛西则不加掩饰的厌恶,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而去。 看着铁了心要走的李弘,玉兰婷也不挽留,林金奕则取下了李弘的包袱,打开看里边都有些什么。 看着几张五万两的银票,李金琪怒视着李弘,玉兰婷倒是很耐心的询问着李弘银票的来源。 得知是向映月给的,三人都挺惊讶,那个抠搜的家伙竟然这么大方,出手就是五十万两。 林金奕没有银票,他身上最值钱是的大拇指上戴的两枚玉扳指,这是他重返灵异大陆鲲鹏亲自送来的礼物。 犹豫了一下,林金奕才取下其中一枚递给李弘。 “小叔现在没有银子,这扳指意义非凡,你可别拿去当了。” 李弘并未接受林金奕的礼物,向映月给的起码有实际用处,这么贵重的扳指他拿着又没用,指不定还会有人因为它伤害自己。 “你嫌少?” 见李弘不接,林金奕很是无奈的摘下另一枚扳指,一并递给李弘。 第三十七回 机关算尽太聪明 穿过艳阳,横渡阴雨,南下的痕迹淡薄。 一丝愁绪,几抹悲凉,日落黄昏。 利州的战事还在继续,炮火连天,空气中弥漫着血腥与硝烟。 “黛西,若是天兰贵和地均和开战,你支持哪一方?”李金琪询问着黛西。 “都不支持。” “下边那些人,是我的子民,我要去保护他们。” “你不是陪我回家吗?” 黛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李金琪,“难道我和你这么多年感情比不上这些外人?你们中原人不是讲家国天下吗?为什么不以家为重?” “没有国哪有家,没有民哪有国。”李金琪说完,将清风笛朝着那硝烟弥漫的地方扔去。 “纤纤,落地。” 李金琪从纤纤背上跳下,化作蓝色的光点朝地面而去。 黛西愤愤的看了眼蓝色光点,怒道,“不允许落地,去地均和。” 纤纤并不理会黛西,在空中盘旋了一阵,随后快速朝地面而去,在距离地面近百米时,纤纤扬起翅膀,将正在攻城的地均和敌人全部扫向十里之外。 成功落地后,纤纤化作人形,黛西气不过,唤出凤翅鎏金镗同纤纤交起手来,李弘则被寒若爱拉到角落里躲着。 “朝廷来支援了!” 杜衡和姚宁等官员看到清风笛,喜极而泣,即刻下令所有人准备战斗。 数以万计的士兵调动,场面很是壮观,没有武功的寒若爱和李弘被李金琪带在身边,纤纤和黛西还在空旷之地打斗。 利州同地均和接壤,近年来被一些军痞骚扰,粮食被糟蹋,水源被污染,百姓过的苦不堪言,近两年又出现贩卖人口的事,好不容易李金琪清缴了人贩子,战火又燃起。 “战况如何?” 李金琪拽着李弘走进议事处,除了在战场的将领,其他利州的官员全部在这里分析前线战局。 众人瞧见李金琪,纷纷跪下行礼,“叩见君上。” “免礼。” 李金琪走到主位坐下,听着各位将领汇报战况。 李弘和寒若爱一左一右站在李金琪旁边,甚是无趣。 做出了一定的安排后,李金琪将黛西和寒若爱留在了基地,李弘和纤纤则同李金琪骑马领着将士向利州安护府而去。 “君上,地均和有很多奇人异士,不然安护府也不会失守。” “加快行军速度,敌军全灭不留,头颅砍下来挂到城外,尸体给地均和送回去。” 这一次若是南宫明月还偏袒颂涵,他也不必留情。 李弘生平第一次骑马,心里慌的不行。 他那匹马性子很烈,感受到李弘不会骑马,载着他向队伍后边疯跑,李弘吓得惊慌失措。 马儿嘶鸣一声,突然扬起前蹄,将李弘从背上扔了下去。 重重摔在地上,李弘疼的蜷起身子,还没来得及呼救,瞳孔里就倒映出一只马蹄。 危急关头,马儿被一股强劲的力道击飞,倒在了不远处的地上,鲜血瞬间从马嘴里流出。 “弘儿!” 李金琪从马背上跃下跑到李弘身边,抬臂将他揽进怀里,眼里全是担忧,“伤哪了?” “浑身都难受。”李弘压根分不清到底是哪儿疼。 “纤纤,姚宁,继续行军。” 姚宁看着李金琪那般在乎那个小孩,忍不住向纤纤问道,“那个人是谁啊,君上看起来很在乎他。” “天兰贵少主丢了,长平君上见到和少主年纪差不多的都很喜欢。”玉兰婷和李金琪没公开李弘的身份,如今的李弘还戴了人皮面具,纤纤不想多事。 将错了位的骨头移回原位,李金琪又撕下一截衣料将李弘着地的手臂吊在脖子上,“不会骑马就说,逞什么能!” 打横抱起李弘,李金琪小心翼翼驾着马,和他同乘一骑。 队伍行驶了将近十里路,李弘小声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为什么这么说?” 一阵凉风袭来,李金琪脱掉自己的外袍给怀中的人盖着。 “我什么都不会。” “本君年少时住山洞吃草根啃树皮,兜里只有三个铜板还时常被生父虐打,十二岁才认字习武,如今谁敢说本君的闲话。” 李金琪从未看不起李弘,若是孩子一直在他身边,定然是天之骄子,可李弘落入仇家手中,能活着回来他已经很满足。 李弘不再说话,窝在李金琪怀里睡着,白日受了冻他此刻有些头晕,李金琪的怀抱令他安心。 临近利州安护府,李金琪感觉附近有很强的妖魔气息,空气中也有很强的血腥气。 “姚宁,大军原地休息,雷鑫将利州的信号发两支,纤纤,你去前方打探消息。” 前方血腥味太重,若不是被俘士兵在受刑,就是有人在炼制血怪或无头尸,不论是哪一个原因,李金琪都不能容忍。 “醒醒,别睡了。”李金琪拍了拍李弘的脸颊。 李弘睁开朦胧的双眼,见李金琪一脸怒气,以为自己又惹他生气了,吓得不敢动弹。 “前边有情况,你跟紧爹爹,别走丢了。” 见李金琪不找自己麻烦,李弘松了口气,“哦。” 雷鑫的信号发了不久,两对埋伏在附近的利州人马都找到了大部队,安护府负责人顾威霆浑身血迹,军事基地负责人晋刹和雒容也相当狼狈,其他的士兵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晋刹,雒容,你二人灵力武功都不弱,为何没守住安护府。”李金琪质问道。 晋刹和雒容跪在地上,不敢出大气。 “君上恕罪,敌方一半都是不死的怪物,另一半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我们只能转走百姓。” “本君不听废话,这件事幕后主使是谁?六界禁止邪术,地均和的人是何时炼制的邪物?” “一个月前的夜间,有几个拿着地均和通关文书的人前往宁远,他们入城的第二日,臣发现城外草丛里有少数脓黄色的液体,觉得不对劲,便汇报了二位总督。”顾威霆如实回答。 “顾威霆,你可知你放进城的那三个人对三皇子下了剧毒。” 李金琪盯着顾威霆,“天兰贵同地均和自年初就闹僵,身为天兰贵边防将领,竟然私自放敌国人入境,你该当何罪!” 顾威霆和姚宁听到麟恪被下毒,吓得腿都软了,通敌和谋害皇子两大罪,下场简直不要太惨,“臣有罪!” 晋刹,雒容和雷森都想替顾威霆求情,李金琪盛怒之中,他们不敢引火上身。 李弘从没见过这样恐怖的李金琪,但他并不希望顾威霆出事,当初他们三人被拦在城门外两天,断水断粮,太阳也甚是毒辣,若不是顾威霆心生恻隐,他也许那时就死了。 李弘轻扯着李金琪的衣摆,想开口又不知道怎么说。 李金琪看着谨小慎微的李弘,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顾威霆,罚银五万两,从即刻起,不再担任利州安护府负责人。”李金琪说完,所有人都很震惊。 “谢君上!” “这段时间,你们查到了什么?”这两人能将大部分百姓提前转移肯定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君上,地均和又挖了一条地道,直通安护府的厨房,这条地道不是人挖的,是妖,地均和的一些人同少数妖魔联手了。” 晋刹认为这件事不容乐观,他们这种阶级的灵根本无法解决这些事。 李金琪正要开口,纤纤突然出现,一脸惊慌道,“君上,实在是太残忍了,成百上千个活人被刀割的快成骨头架子,一些妖和怪物还趴在地上舔舐血迹。” “通知所有人,朝安护府出发!”李金琪言罢,将李弘扔到了纤纤的后背上,“保护好他!” “小公子,你坐稳了。” 随着一群光点飞向安护府,姚宁和雷森也下令全军启程。 第三十八回 试问君心可奈何 在弥雅旧地上空盘旋了一阵,纤纤才找到李弘所说的院子。 成功降落后,李弘目视着李金琪和纤纤离开,才扶着寒若爱走进了他们的家。 不算大的院子处处贴了符,几个和尚在院中做法,赛亚,朵茵和池余身着麻服,呆呆看着院子里的李弘和寒若爱。 “师父,从来,你们没死啊!”池余惊讶道。 赛亚一巴掌拍在池余头顶,“怎么说话的你!” “你们没事太好了!” 朵茵快速脱下身上的麻服,拿了一把碎银子交给做法的大师,“你们可以离开了!” 大师收了银子,立马领着他的那群人离开小院。 赛亚带着池余快速的将符和屋内祭奠的摆设全部收了,扔到不远处的垃圾场。 寒若爱给赛亚三人讲着他们的遭遇,隐瞒了李弘身世一事。 李金琪和纤纤走近院中,看着那老旧的房屋和院中晒着的草药,李金琪想象着这些年李弘在这间小院里的模样。 “你们是谁?” 池余看着闯入家中的两个陌生人,捡起地上的木棍防备着。 因为和南宫辰安有一定的联系,他们时常被莫名其妙的人跟踪和刁难,近日南宫辰安封了王世子,为了保护他们派人在弥雅旧地设了结界,这两个人轻而易举就进来了,定然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听到池余的声音,所有人都出来了,看到李金琪和纤纤,赛亚很惊讶,朵茵一副花痴相,寒若爱有些不安。 李弘将几位亲人护在身后,防备道,“你来做什么?” “来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李金琪从衣袖里拿出三张崭新的银票,一步步走近李弘,将银票分别递给赛亚朵茵和池余,“初次见面,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池余看着手中的万两银票,瞪大了眼睛,用着标准的格拉尔语言说道,“乖乖,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数额,这是真银票啊!” 赛亚也很激动,“从来,你爹这么有钱你回来干什么,这么豪横的家,继承家产多爽啊!” “从来,这真是你爹啊,太帅了!”朵茵看着李金琪,她二十有五,对另一半要求太高,导致嫁不出去。 李金琪听不懂他们说的话,但能看出那几个孩子都挺开心。 “几位若是喜欢天兰贵,可以随我去宁远城居住,无偿送你们一座豪宅。” 李金琪知道社会底层人活的很苦很累,不然李弘也不会想方设法的收集银票和银子。 “天兰贵虽然很好,我还是喜欢这里,我从小就在这里长大,不想离开。”池余谢绝了李金琪的好意。 “我想参军,日后保家卫国。”赛亚作为格拉尔将领后代,他想为国效力,完成父亲的遗愿。 朵茵爱上了赛亚,赛亚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 见几个人都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李金琪不再多说,“寒若先生,能否进屋内看一眼。” “当然没问题,请进。”寒若爱微微躬身,给李金琪让开一条路。 李金琪简单的看了一眼正厅便去了李弘的房间,不算大的房间很是整洁,摆了一张较小的床和一个衣柜,其他地方堆的全都是药材。 打开衣柜,看着里边为数不多的几件旧衣服和两大卷泛了黄的纱布,李金琪心里像被针扎了一般。 他的孩子,常年卧病在床。 “看也看了,你可以走了。” 李金琪在这里多待一分,李弘心里就不踏实,玉兰婷和李金琪表现的太镇定,他很怕李金琪会强行将他带回宁远。 李金琪走近李弘,俯身抱了他一下,“那我走了,你在这边小心一点,不要同陌生人搭言。” 又略带威胁的看了一眼寒若爱,李金琪和纤纤才离开小院。 “从来,你爹娘长的那么好看,还那么有钱,真让人羡慕。” “那不是我娘,是我爹的下属,我娘和我爹很多年前就和离了。” 提起玉兰婷,李弘又升起牵挂。 “师父归家,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池余赛亚,你们赶紧去买菜,思华居的糕点多买几包。”手上有了笔巨款,朵茵分外高兴。 “师姐,我给你帮忙。”如今他身体健全,不用躺在床上,必须学会最基本的生存。 “那你待会你洗菜。” “代亚师哥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代亚毓坪对李弘也很好,经常从外边带各式各样的东西给他。 “参军去了,都往家里寄了一个月的俸禄,有一百两呢。”朵茵说着,从大厅的陶罐里拿出一袋银子。 “我这里还有我舅舅给的银票。”李弘将包袱里的银票拿出,也放进了陶罐里。 看着一沓银票,朵茵眼睛都直了,“这么多银子,我们要发了!” “我们不如去丹苏城买几间铺子,开店如何?”赛亚提议道。 “我觉得可以哎!”池余打了近十年的工,也才不过一千三百两银子,如今李弘有几十万两,别说在丹苏城买铺子,在屠浮城都不成问题。 “这是从来的钱,你们几个老实点。”寒若爱呵斥道。 “我的就是大家的。”李弘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和那一堆银票,相当知足,这就是他不远万里去宁远认亲的目的。 “从来都发话了,我就不客气了。”池余伸手拿了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踹在怀里,拽着赛亚朝门外而去,“师父,我们去买菜了!” “路上小心。” “知道了!” 朵茵收好银票将罐子放回原处,准备去做饭的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倒霉孩子,“师父,从来,你们还不知道,王君下令地均和更名为格拉尔,南宫辰安被封为王世子了。” “他不是同他娘离开了吗?王君怎么会封他做王世子?” “地均和又变成格拉尔了?”寒若爱和李弘关注的不同,他觉得近日发生的事都太巧合。 “不仅如此呢,王君还下令说下个月要还清天兰贵的粮食,让王世子亲自去还呢,各地都在筹粮,而且许多人都在说前王后被杀了。”朵茵身为丹苏城酒楼的小二,每天听到的消息众多。 “都不知道该替他开心还是替他难过。” “来儿,今晚你们几个好好玩,不许喝酒。” 寒若爱看着李弘,他明白,李弘待在这个院子的时间不会太长,天兰贵皇宫森严,日后他将没有自由。 朵茵听了寒若爱的话,又想起了李金琪,如今天兰贵同格拉尔关系剑拔弩张,他却能随意进出格拉尔,从来的父亲定然不是一般人。 “我去杀只鸡腌着,从来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师姐你一个女孩子竟然杀鸡,太粗鲁了。”嘴上这样说,李弘还是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朵茵挽起袖子,走进鸡圈中,“你小子,我养的鸡没少进你的肚子。” 弥雅旧地其乐融融,屠浮宫则死气沉沉。 大殿之上,李金琪散着头发又穿纯白素衣,平日里喧闹的朝堂今日也诡异的安静。 “长平君上今日来所为何事?” 南宫明月看着李金琪,利州的事他有耳闻,格拉尔领域较大,他一个人压根管不过来,近日他的心思又全在南宫辰安身上,边境之事也懒得过问。 “你们的士兵侵犯我天兰贵领土,又残杀我国百姓炼制怪物,本君今日来就是讨个说法。”李金琪并未明说黛西的事,想来那背后之人也不会有纤纤的速度快。 “长平君上,这就是个误会,边境那帮人从来不听朝廷的调遣,前些日子还伤了不少多夫利亚的百姓,我们这也管不了。”南宫明月直接甩锅。 “关于这件事情本君查到了一些人,但顺着这些人,本君追查到了这里,为了给双方死去的百姓一个交代,还得请王君继续查下去。” “这是当然,不知君上查到了什么,又需要本君查些什么?”南宫明月看着李金琪,尽管心里不耐烦,面子上绷得还很好,始终保持着笑脸。 “贵国的公主,本君的枕边人,勾结妖魔两界,引地均和各方人士入天兰贵,谋害天兰贵少主和皇子,残杀百姓,又多次同屠浮城官员书信来往,本君想问一句,你们,作何解释!” 李金琪言罢,手持清风剑插在地上,强大的气息将许多文官震出好远。 南宫明月一愣,这些不该是颂涵做的吗,怎么牵扯到黛西了? 聂尔旺看着李金琪的装束,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敢问君上,小女如今在何处?” 许多人都很好奇这个问题。 “她死了,本君亲手所杀。” 此言一出,聂尔旺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住,呆愣在原地,浑身颤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三十九回 小荷才露尖尖角 弥雅旧地 背着南宫辰安的锦泽踹开关着的大门,高声道,“有没有人,出来救命!” 厨房距离大门最近,正在忙活的朵茵听到声音,从屋内跑了出来,“谁啊!” 瞧见锦泽,以及一身血的南宫辰安,朵茵脸色一变,“王宫没人给他治伤吗?你怎么老是把他带到我们这,当我们家是难民收容所!” “这次他是因为你们才受的伤,他流了太多血,再不救治容易出事,到时候王君怪罪下来,你担得起吗!”锦泽很是不满意朵茵的态度。 李弘听到争吵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南宫辰安的瞬间,手中的碗掉到了地上。 “辰安!他怎么会这样,不是被封为王世子了吗?”李弘走近南宫辰安,看着那华服上的一片片血渍,将南宫明月骂了个狗血淋头。 君王无情无义,说的还真是不无道理。 看着面生的李弘,锦泽后退几步,防备道,“你是谁?” “我是从来啊,我的脸治好了,快把他带到屋子里,师父也在,他不会有事。” 锦泽将南宫辰安抱进屋里,而后打量着李弘,南宫明月说李弘和李金琪有九分相,李金琪长的绝美,这张脸太过普通。 锦泽逐渐靠近李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掉了他的人皮面具。 看着那张略显稚嫩的脸,锦泽出手将李弘按在了地上,又抽掉他的发带将他双手缚住,“果然是你,李弘,黛西的死肯定和你有关。” 人皮面具被撕下,虽没有破皮,李弘脸上依旧产生了剧烈的疼痛,待他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动弹不得。 “锦泽,你做什么!”寒若爱紧张道。 不管是李弘还是从来,他都不舍得他出事。 “寒若爱,多考虑考虑你自己,这可是天兰贵少主,若王君要降罪于你,哪怕是王世子都保不住你!”锦泽言罢,也不管南宫辰安,押着李弘朝外边走去。 用李弘去抵消当年所借的粮食再好不过,想必天兰贵的人也不会拒绝。 朵茵看着浑身是伤的南宫辰安和坐在床边发呆的寒若爱,手足无措,“师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从来不是富豪的孩子吗?怎么会是天兰贵的少主?” “朵茵,师父当初知道这件事也很震惊,他们父子之间发生过什么我也不知,来儿恨他父亲抛弃了他,执意要跟我回来。” “我们都不知道从来的长相,锦泽怎么会一眼就认出他,他又是从何处得知的这件事。”朵茵想不通。 “朵茵姐,爱叔,对不起,是我不小心被父王发现了。”南宫辰安满怀歉意又分外惊讶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天兰贵的人不是…” “死的是林之源,他对天兰贵三皇子下毒,害我们都被关进了大牢,我被刑讯了一整夜,后来有人给我治伤,我才知道来儿是天兰贵失踪的少主。” “我猜到他的身份了,才会去偷父王的印章放你们离开,当时只想着他能认祖归宗,带我远离这苦海,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多事。” 李弘若是到了南宫明月手上,就关乎两国外交,若天兰贵不能给出一定的条件,李弘怕是会再次面临七年前的事。 “王君因为这件事把你打成了这样?” “嗯,我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 “日后你随本君去天兰贵,本君护你周全。”李金琪的声音响起。 三人闻声看去,却见锦泽的脖子上横着一把剑,剑柄握在李金琪手中,他的另一只手正稳稳牵着李弘。 一脚将锦泽踹进屋内,李金琪的剑直指锦泽面门,深沉冷静的脸上充满了威压,“敢动本君的儿子,你活的不耐烦了!” “姑父!不要伤他。”南宫辰安自幼被锦泽照顾,对方尽心尽力照顾他,他怎能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 “滚!去告诉南宫明月,若他还想要这个儿子,就来这里,若他不来,本君就将南宫辰安带往天兰贵。” 收回清风剑,李金琪才松开李弘的手,用灵力替他止痛,“面具别戴了,晚些时候纤纤会把赛亚和池余载回来,今夜你们好好聚,明日带你回家。” 李弘很想拒绝,但他很清楚,若是不想受苦受难,他只能依靠玉兰婷和李金琪。 李弘的脸不再灼痛,李金琪才走向南宫辰安,粗略的看了一眼他的伤。 “朵茵你回避一下。” “他对你动了刑杖。”李金琪从怀里拿出两瓶冰肌玉露,轻轻的涂抹在南宫辰安的腰部。 “嗯。” “为什么?因为我的缘故,他迁怒你了?” “我偷了印章放走了你儿子和爱叔,他打了我七十杖。” “不做格拉尔的王世子,随本君去天兰贵,当皇子伴读,未来做权臣。” 南宫辰安刚要开口,李金琪突然大力的揉着他的伤处,一声惨叫脱口而出。 “这杖伤必须要揉开才好得快,你忍一忍。”李金琪言罢,又加重了力道。 寒若爱连忙给南宫辰安递了块布让他咬着,奈何南宫明月那一脚有些重,南宫辰安的半边脸都是肿的,咬着帕子更为难受。 “寒若先生你替他揉伤,我为他输一些灵力止痛。”南宫明月孩子众多,李金琪唯独偏爱最不起眼的南宫辰安,每次到屠浮宫都会给他带一些小玩意。 “父王只喜欢那个妖女和她的孩子,其他兄弟姐妹也和我一样,得不到他的关爱,后宫的娘娘们也都不受宠。” 南宫辰安并不理解,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有那么多的夫人,要生那么多孩子遭罪。 屋子里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屋外正在准备晚餐的二人都挺不爽。 李弘手指受过几轮刑罚,一碰到冷水指骨便隐隐作痛,烧火他又不会,做饭就更不会,只能拿着镰刀在院子里除草。 赛亚和池余很快就回来了,二人看了南宫辰安便开始准备晚餐,他们许久没有吃烤肉有些怀恋,故而决定今夜在院子里架起火,一起吃烤肉。 池余他们去准备食材,纤纤将李弘带到了她要住的屋子里,将李金琪买给李弘的东西全部拿给他。 打开大布包,李弘便看到了思华居的糕点,没忍住的他打开了一包桂花味的糕点,津津有味的品尝着。 纤纤也吃了块糕点,觉得味道还不错,顺手拿了几包。 李弘用格拉尔方言大声道,“我这有思华居的糕点,谁要吃快来拿,只有十包,先到先得!” 很快,赛亚就像风一样刮了过来,把李弘的衣服和两包糕点放在他手上,随后将袋子拿走了。 池余更是拍了拍李弘的肩,调侃道,“小孩子不要吃太多零食,对身体不好!哥哥帮你吃。” “池余,你的脸呢。”李弘鄙视着。 池余笑了笑,“我和赛亚打算去打些野味回来加菜,你想不想去,就之前你和师父采药的那几座山,有不少野鸡和野兔子。” “我去问问那个人,他同意了我就去。”李金琪在这候着,他可没胆子造次。 “去问,我们在外边等你。”池余说完离开,李弘捧着仅剩的两包糕点,哭笑不得。 第四十回 自在飞花轻似梦 “南宫明月,你父亲屠我至亲,你害我家破人亡,你会不得好死!”浑身血迹发丝紊乱的代亚雅雅将西洋剑朝南宫明月刺去。 一声惊呼,满头是汗的南宫明月从噩梦中惊醒。 原来是场梦! 外边已经蒙蒙亮,南宫明月看着熟睡的南宫辰安,心里升起暖意,想到代亚雅雅,南宫明月再也睡不着。 他并未对代亚雅雅和阿达阿苗赶尽杀绝,当年他父亲和王世子的交锋害惨了许多人,南宫一族背负太多命债,他不愿再看到血腥,这十来年里,他从未杀过一个人。 南宫明月正要起床洗漱,隔壁屋子便传出声音。 听了几句,南宫明月才知李金琪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宁远。 南宫明月走到门外时,李金琪正在给睡眼朦胧的李弘擦脸。 “你要走了。” 南宫明月靠在门上,看着李金琪伺候儿子。 “嗯,走了,回去还有事。” 李金琪将帕子丢回盆里,用筷子将李弘上半部分的头发高高挽起,又替他系了一根浅绿色的发带。 “渐离你送回来还是留在宁远。” “这件事渐离自己做选择,他选择什么我都支持。” “除非我还有别的自带灵力的孩子,不然我只会传位给辰安,你该明白我在忌惮什么。”南宫明月提点了一句便离开,留下正在打盹的李弘和面色沉重的李金琪。 收拾完毕,李金琪去敲了纤纤的门。 朵茵见李弘马上要走,也顾不上洗漱,将寒若爱和池余赛亚都喊了起来。 拥抱着李弘,寒若爱很是不舍,这孩子在弥雅旧地待了四年多,这一别,也许日后再也没有机会相见。 池余和朵茵都上前抱住李弘,这些年,他们将他当做亲弟弟一般疼爱,谁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会回到他的亲生父母身边。 赛亚则跑进了屋子里,将昨晚剩下的十二包糕点全部打包,将袋子塞到了李弘手上。 “天兰贵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思华居的糕点,全拿着。”赛亚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以后你会接触很多人,不要忘了我们哦。” “赛亚。”李弘抱住这个一直护着他的大哥哥,承诺道,“我永远都记得大家。” 李金琪还想去利州看一看,不想再耽误时间,给寒若爱行了一礼,揽着李弘飞到了纤纤背上。 “各位,后会有期。”李金琪搂着李弘,由着他同下边的亲人们告别。 “师父,我们还能见到从来吗。”池余觉得这已经是他们此生最后一面了。 “天兰贵法制森严,李弘身子很弱又什么都不会,除非天兰贵皇室对他没有任何要求护他一世,不然他会被逼的很紧。”南宫明月较为清楚天兰贵,若是没有天赋,哪怕再努力都不成气候,但李弘这种心有余力不足的人,未来是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断定。 “长平君上看起来挺在乎从来,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朵茵并未觉得李金琪有传闻中那样可怕。 “天兰贵要求皇嗣三岁认字,四岁习武,兵法谋略音律书法礼仪全都要考核,做不到就会挨罚。” 听着南宫明月的话,赛亚和池余更加好奇天兰贵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天兰贵很美很繁华,也很安全,那种最小的县城都有很多人,他们很热情,饭菜也很好吃,就是太费银子,宁远城最便宜的旅店都要五百两一夜,来儿同君上闹别扭时想同我住牢房,都被告知要给银子,最便宜都要二十两。” “师父,我好想去看看。”朵茵很是心动。 “师父,我也想去。”池余和赛亚对美好的东西也很向往。 “屠浮城你们都没去过,宁远城那么远,这里到多夫利亚又那么危险,师傅不放心。” 寒若爱当初敢带李弘去一是他武功不弱又有法子控制多夫利亚周围的尸体,二是林之源会使毒,赛亚他们虽然武功不弱,但是碰上那种不是人的怪物,就只有死路一条。 “屠浮城有很多无心人,从来留下的银票很多,我们去雇佣几个无心人护我们去天兰贵怎样?”朵茵提议道。 “这个法子不错。” “那我们明天出发,今天陪师父。”赛亚高兴道。 “你们去,我留在这里陪师父,下一次我再去。”寒若爱没了武功,池余不放心将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也好,你留在这,为师找人将院子整改一番就去丹苏城给你找个媳妇,年纪不小该成家了。”赛亚和朵茵年底就会成亲,池余都二十二了都还没个女孩子。 “师父,我长的不帅,哪个姑娘会看上我。”赛亚虽然没有李弘长的惊艳,也有一定的颜值,池余的容貌就相对普通。 “放眼整个雅拉达,几个富豪有几十万两银子,池余,银票在手,不怕没有媳妇。” “师父,我们去天兰贵带多少银子?” “我们当时租了最便宜的马车都耗费了六百多两,算上吃穿和药钱,得有七百两,带十万,你们还要请人,宽裕点好。” “十万!”赛亚和朵茵分外震惊。 高空之上,李弘小口啃着糕点,李金琪怕他噎着,将水袋打开递给了他。 “这次回去,你要学中原文字和天地教文字,等你身子恢复了就赶紧练武,玉兰家和李家没有弱者,也不许有。” “我又不用继承天兰贵,没必要成为强者。”李弘清楚自己的身体,识文断字还行,走路都喘的他怎么能拿起那三十斤的天罡剑。 “芸儿和你是双胞胎,渐离比你小几个月,他们比你高,比你强,比你有志气,作为兄长,你得给他们做好榜样。”李金琪并不会在短时间要求李弘学会什么,凡事都有个过程,就像他明白李弘迟早会原谅他,但绝不是现在。 “他们那么好,你带我回来做什么!” 李金琪摸着李弘的头,叹了口气,“想当初你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胖娃娃,现在都长这么大了。” “若不是需要至亲心头血,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再看到我。” 当初在魔界,被毒打了许久的他终于见到了李金琪,他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他却一点都不怕,他知道他爹爹会带他离开,没想到李金琪却抛弃了他,那时候的他甚至都不明白什么叫抛弃。 “若是你娘亲和格拉尔的所有人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选了你娘亲,你师父他们就都得死。”李金琪问着李弘。 李弘没有开口,这种选择太要命了,他宁愿死的是自己。 过了一阵,李弘才道,“说什么都没用,反正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不原谅就算了,你在爹爹身边就足够了。” 喝了几口水,李弘用斗篷蒙住头,躺在纤纤背上睡着。 李金琪看着脚下的山川美景,很是伤感,黛西离去,他都难以接受,渐离该怎么接受,怎么去面对杀了他母亲的自己。 路过利州,李金琪简单巡视了一圈,见百姓恢复的不错,没有多留,将姚宁的长姐姚洁提拔为利州安护府负责人后,启程回宁远。 宁远城 长途跋涉多日,流星三人终于回到宁远,因为找冷月有事,流星打算去一趟白府,李芸和李渐离各自都有安排。 到了永恒街,李芸掀开车帘,奔向一个又一个店铺。 李渐离想去新开不久的多宝斋逛一逛,买一份得体的礼物送给他那归家的倒霉大哥。 多宝斋门口,李渐离看到了在对门等候烤鸡的欧阳倾,对方也注意到了他,跑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没看见你了,又晒黑了。”李渐离是欧阳倾在京城为数不多的朋友。 “你怎么在这?”欧阳振华和陆欢是应天的官员,最近又不会举办国宴,他怎么会来宁远? “天尊说爹娘办事很好,把他们调到了宁远,我被安排去学院,今天放假,我就出来逛街了。”欧阳倾骄傲道。 “那你学的怎样?简单不?”李渐离当初学天地教文字,李金琪抽断了五十几根藤条他才勉强考核过关,李芸比他聪明一些,但是中原文字又有些欠缺,也被打的很惨。 “别提了,天地教文字压根看不懂,半个月后有第一轮考核,要是不过会被打板子,好在其他人也看不懂,三皇子和五皇子昨天就没过,被教习师父抽了二十藤条。” 玉兰麟恪那么聪明都学不会,他丢什么人。 “你迟早会考核过关,我当初和你一样的想法,被打断了五十根藤条。” “这么恐怖!”欧阳倾一脸快要哭了的表情,“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走,陪我上去瞧瞧,我大哥找回来了,我去给他买个礼物。”李渐离搂着欧阳倾,虽然他不喜欢李弘,但玉兰婷并没有对他怎样,李芸有的他都有,李刚待他很好,林金奕也当他是亲侄儿。 “你大哥不是回地均和了吗?听说还是君上亲自送回去的,难不成是我消息过时了?” “你不了解我爹,他找了我大哥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这不是骗小孩吗,这些大人尽做些言而无信的事。”欧阳倾愤愤道,他的爹娘和哥哥也老是忽悠他。 第四十一回 自在飞花轻似梦 走进多宝斋,一楼多是黄金和翡翠饰品。 李渐离和欧阳倾走上二楼卖玉的地方,店面很大,李渐离走了一圈,目光落在一块血玉扳指上。 李渐离打量着那枚扳指,觉得很是不错,“店主,这个我瞧瞧。” 店主笑眯眯的将扳指拿出,放在柜台上的绢布上,“这位公子眼力真好,这血玉扳指是暖性的,戴着不仅能活血还能化灾,开过光,是前不久刚刚到的货。” 李渐离对扳指很满意,示意店主包起来。 店主见李渐离和欧阳倾衣饰华美,他们手中握的剑也非比寻常,关键是年纪小,“八千两,小公子随我到这边付钱。” “八千两,这么贵!”欧阳倾一脸不可思议,搁这坑小孩呢! “哎呦,小公子这话说的,宁远物价房价这么贵,我们赚点钱也不容易啊,这样,若诚心要买,给你少二十两。”店主一脸李渐离占了便宜的模样。 “我也觉得有点贵。”李渐离还是有些犹豫,他没在宁远买过珠宝,李金琪每月限制他的消费,不允许超过一万两,他这个月花了三万多,身上就剩了五千两。 欧阳倾将李渐离拉到一边,小声道,“渐离,这人坑我们呢,八千两都能买好多了。” “我买给大哥的,他这么多年流浪在外,听说他过的很不好,太廉价的东西也拿不出手。”李渐离并不想给李弘送什么礼物,他更想买了这扳指送给他的娘亲,可黛西再三叮嘱,一定要给李弘买个体面的礼物。 李渐离和欧阳倾说话的时间,被五六个家丁护着的鹿家期也来到了二楼,同样相中那枚扳指。 “这个多少银子,我要了。”鹿家期豪横道。 店主见到鹿家期,眉眼带笑,这位鹿家的小少爷出手阔绰,从来瞧不上别家的珠宝,今日竟然来了多宝斋,“鹿少爷,扳指八千两。” “一万,不用找了。”鹿家期豪横的拿出一万两的银票。 拿过扳指戴在大拇指上,鹿家期走向李渐离,炫耀道,“哎,这么好看的血玉,当然要我才配得上。” “鹿家期,你算老几啊你!”欧阳倾向来看不惯李金琪认的这个干儿子,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他。 “欧阳,不要多事!”李渐离忍着怒火,拽着欧阳倾离开了多宝斋。 “这你都能忍!李渐离,你的脾气呢?”欧阳倾坐在多宝斋门口,很是不爽。 “爹爹挺喜欢他,鹿家在宁远根深蒂固,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坏事,不好得罪。”宁远的四大富豪程鹿苏白底蕴颇深,李渐离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皇子压根得罪不起。 “什么得罪不起,鹿家除了鹿家期都被君上关到牢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嗯?” “你还不知道啊,鹿家之前承包永宁街,有刺客刺杀三皇子和小帝姬,和少主同行的人刺伤了三皇子,少主被君上刑讯了一整夜,差点就死了,君上怎么可能会放过鹿家!” “鹿家又没造反,爹爹不会拿他们怎么样。” “那就这样被欺负?” 欧阳倾是个不愿吃亏的人,他爹娘是朝廷重臣,他兄长欧阳霖去年入了校场,今年已经有了官职。 “下个月底他肯定又要报名参加新兵营,我和爹爹商量,今年我担任新兵考核官员,让他笑着进,哭着离开。”去年新兵考核鹿家期被刷下来时哭的梨花带雨,今年他要让他明白什么叫商不与官斗。 “漂亮,我也要加入新兵营,看他怎么被训练营的兵长骂。” 李渐离和欧阳倾离开多宝斋,鹿家期才摇着扇子从二楼走下来。 “少爷,老爷知道你乱花钱会骂你的。”一旁的家丁提醒着鹿家期。 “鹿家家大业大,挥霍得起,走,去巡店。”鹿家期眼中尽是讽刺,他不会让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子过的潇洒。 鹿家期原本不姓鹿,他那优秀的大哥二哥总是嫌他多余,当年他一出生就被过继给了临阳的舅舅。 七岁时第一次来到宁远,他和他的小伙伴徐澈在街上逛着,那位尊贵的黛西公主坐着马车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一大群官兵替她开路,徐澈不过看了她一眼,一把飞刀便插在了他的命门上。 回临阳参加了徐澈的葬礼,鹿家期要求重返鹿家,他舅舅向来爱他,没有阻拦,八岁他加入了鹿家祠堂,九岁因为遭绑架被折磨的遍体鳞伤,被李金琪救下,带到皇宫认作了干儿子。 李渐离没买到合适的礼物,只得去杂货小店买了个红封,打算给李弘包个一万两银票。 李渐离和欧阳倾买好东西走到宫门口时,看到提了一大堆东西的李芸。 “你俩来的正好,快帮我拿东西。”李芸看到李渐离和欧阳倾,将手中的东西放到了地上。 看着眼前闷闷不乐的二人,李芸问道,“你们怎么了?” 李渐离蹲下身拿过一半的东西,失望的摇头,“姐,听说大哥怕冷,我就想买个血玉扳指送给他,结果被鹿家期给抢走了。” 李芸听了他的话不仅没同情,反而笑了,“哎哟,李二公子也有被人欺负的时候啊!罕见罕见!” 李渐离白了一眼李芸,“你还是不是我亲姐啊,你弟弟都被人欺负了你还拿我取笑!” 李芸拍了拍李渐离的肩,“算了,不和他计较,堂堂天兰贵二皇子,和老百姓争什么锋。” 欧阳倾拿起剩下的东西,笑着附和李芸,“就是就是,渐离,少君说的对,你是二皇子,要容常人所不能容。” “你刚刚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听错了。”欧阳倾拿着东西,屁颠屁颠跟在李芸身后。 三人有说有笑走进了宫门,鹿家期远远望着,眼底恨意明显。 “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去查一查之前到府上认亲的那几个人。”岚昕阁前几日卖了一个情报给他,说失踪多年的李弘回到了皇宫,他很怀疑那个认亲被赶出府的人。 “是。” 宁远皇宫,太承殿 以麟恪为首的五个贵族子弟皆被绑在刑凳上。 “如风,还不动手,等天黑吗!”向映月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家儿子和一群外甥女,特别糟心。 薛如风看着向映月那张黑脸,又看了看几个小孩,扬起藤条抽了下去。 薛如风率先抽麟恪,他想出宫,伙同玉兰汐到向映月寝殿偷令牌,被逮了个正着。 二十藤条抽在小腿上,麟恪咬着嘴唇,很是委屈的看着向映月。 打完后,向映月让人将麟恪带到训练室去跪着面壁。 玉兰汐从未挨过藤条,棍子抽到小腿上她便哭了,向映月没发话,薛如风也不敢停,利索的抽完,也被带去面壁。 “你们三个人不大,胆子倒是不小,竟敢给丞相下药,有什么委屈赶紧说,不说就开始了。”向映月起身走到三个小孩旁边,示意薛如沐和薛如风去练功,这三个人他要亲手教训。 “娘亲说了,是丞相害大哥哥受了伤,我们要给大哥哥报仇。”玉兰欣悦直率道。 “下令用刑的是长平君上,你们是不是要对他下毒。”向映月扬起藤条,抽在了玉兰欣悦身上。 衣服单薄,向映月的藤条在玉兰欣悦背上抽出一条血痕,吓得另外两个孩子一颤。 “冷月就是这样教你们!”向映月边吼边挥着藤条,玉兰欣悦才八岁,平日里被白家护在手心,哪挨过打,也不回话,只会哭,她越哭向映月抽的越狠。 抽了三十藤条,玉兰欣悦疼的昏了过去,向映月又将目光对准了玉兰灵和玉兰湘。 见到玉兰欣悦的惨状,玉兰灵和玉兰湘尤为识时务,意见一致,“舅舅我们错了,我们即刻去给丞相道歉。” “先说谁下的毒,谁出的主意。”这几个孩子无法无天,长大了不得了。 “我下的毒,主意也是我出的。”玉兰灵果断承认。 向映月让人带玉兰欣悦去治伤,而后走近玉兰灵和玉兰湘,“你俩各五十。” 藤条着肉,如玉的肌肤上瞬间出现紫红的棱子,一道接着一道,很快便皮开肉绽,鲜血直流。 哭着报完数,向映月才收手,她们同样要去面壁一个时辰。 处理了小辈,向映月才出发去校场看军队的训练情况,这十几年,天兰贵的人数增加了三百多万,宁远校场也从城内搬到了城外,占地面积都扩大了一倍。 向映月和白晔走到承吉殿外时,迎面而来的三人正笑着说着什么,见到向映月后,欧阳倾和李渐离立马将手中的东西藏到背后,李芸也将还没吃完的糖葫芦放到了背后,三人硬着头皮问了声好。 看着落荒而逃的李芸和李渐离,向映月面露迷茫,问着身侧的白晔,“本君有那么吓人?” 白晔笑了笑,“帝君称霸六界,他们当然怕了。” “白晔你错了,外界那些人才怕本君横扫六界,这些家伙只是单纯怕挨打。” “不知帝君怎么处置欣悦和湘儿。”白晔起初也不知道是他和威严的女儿去给赵霆下毒,后来唐冰知道这是唐门的毒,解毒后立刻查这毒的来源,结果查到了岚昕阁头上。 岚昕阁表示他们只做生意,也透露了买主的信息,白晔第一时间将玉兰欣悦和玉兰湘交给向映月发落,威严被杜若然找上门骂了一顿,也将玉兰灵送到了太承殿。 “替你们教训过了,面壁时辰到了会给你送回去。” “前少主李弘重回皇宫,要给名分吗?” 这些年丞相赵霆早已名存实亡,天兰贵的大事件基本都是白晔在处理。 “只要他认祖归宗,名分自然有。” “少主能活着实属不易。”玉兰婷派威严守宫门,许多同僚都觉得大材小用,白晔知道,守宫门并非易事。 “麟儿一直想要轩辕剑,我没给他也是担心威严拦不住他。” 出了皇宫,向映月和白晔化作光点,向校场而去。 太承殿内,冷月看着被打的血迹斑斑的女儿和外甥,训斥了她们一通。 “你们胆子倒是不小,我就抱怨几句,你们就去给人下毒,这打挨得一点都不怨。” “小姨,疼。”麟恪看着冷月,虽然薛如风下手不重,毕竟二十藤条,小腿都肿了。 “你疼着。” 第四十二回 无边细雨丝如绸 宁远城,未名居 林金奕站在二楼窗前,看着雨水滴落在地。 李金琪离开的这几日,他一直心神不宁。 “婷儿,你和向映月谁的卦象准确一些,给我哥打一卦。”林金奕觉得李金琪这一趟很是危险。 “向映月算过了,李金琪一路顺风顺水,倒是弘儿的卦象有一丝不对,他的命格停留了片刻。” “李弘回来了你给他什么名分。” “芸儿能力有限,麟儿胡作非为,汐儿年纪太小,综合来看,皇嗣中最适合立为少主的人是李渐离。” 玉兰婷知道黛西一直都按少主的标准培养李渐离,她不阻拦,也没有明确规定只有玉兰家的后代才能继承天兰贵。 “渐离?天兰贵是你一手创建,和他有什么关系。” “黛西尔旺可不这样想,她以为她和我们平起平坐。” “林金奕,看看这个。”玉兰婷将密信递给林金奕。 “看什么。”林金奕略带疑惑的走近玉兰婷,接过纸张。 利州幕后主使黛西尔旺挟持百姓助同伙逃离,已被长平君上就地处决 看到密信上的内容,林金奕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李渐离那边,你去通知。” “黛西做了那么多错事,都是为了渐离,突然失去了对他最好的娘亲,还得接受父亲变成弑母仇人的事实,他也许会崩溃。”有过相同的经历,林金奕能理解那些无力和无可奈何,就算日后渐离走了邪路,他都能原谅。 “那些被他母亲害死的人难不成是活该?林金奕,她敢明目张胆的伤害麟恪,我就怀疑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谁的命不是命,谁的孩子不是心头宝。”玉兰婷怒道。 “婷儿,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误会了。” “我玉兰婷心胸狭隘,不会放任一颗毒瘤在身边,你最好劝你的侄子不要心生歹念。”玉兰婷言罢,将林金奕轰了出去。 “这都什么事!”林金奕望着紧闭的房门,撩袍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哟!你也有被赶出门的时候。”向映月鬼魅般出现在林金奕身后,嘲讽道。 “管那么多,今日该你考察校场,赶紧滚!”林金奕最讨厌向映月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真该让玉兰婷看到你这副嘴脸,看她还喜不喜欢你。” 打击林金奕是向映月目前最痛快的事,若不是他死而复生抢走了玉兰婷,他们一家三口不知过的多么幸福。 “呵。” 林金奕只说了简单的一个字,向映月却仿佛听到了千言万语,句句都在嘲讽,锥心刺骨。 他付出了,玉兰婷也给了相应的回报,他们也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并无不妥。 林金奕后来者居上,是他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向映月,黛西殁了,河州和利州的幕后主使就是她。” 林金奕满心苍凉。 向映月思绪万千。 初见时,黛西高贵冷艳,实力强大的女子甘愿为心爱之人等待,孤注一掷。 六界紊乱,她也曾拼力保护她的家园,在所不惜。 宁远城十里红妆,她如愿嫁他为妻,同他引渡灵识,笑谈人生。 不知何时起,那个高贵的公主沦为了权力的奴隶,为了她,为了她的儿子不择手段。 惊艳一时的女子,自此将永远沉寂。 “她不会知足。” 向映月看着林金奕,他和玉兰婷各自退一步,玉兰婷和林金奕同样拜过天地父母,他们也是夫妻,虽然他明白玉兰婷不爱他,但玉兰婷会关心他,也会在属于他的日子里做一个合格的妻子。 所有人都明白李金琪心仪玉兰婷,他尊重她,如她所愿奉子和离。 李金琪娶了满心满眼都是他的黛西,也尽最大的努力去对她好,甚至委屈他和心爱之人的孩子,尽管如此,黛西还是不满,她不仅要爱人,还试图谋取玉兰婷所打下来的江山。 “那些都不重要了。”林金奕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或许是李弘的归来,让那一天提前了。 “李渐离若是安分,我便容许他继续活着。”向映月知道黛西对麟恪动手的时候就动了杀心,她这次死了最好,免得以后下手李金琪找他算账。 “他还是个孩子,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现在又没了母亲,他已经很可怜了。” “懒得理你!” 林金奕在未名居外伫立了片刻才坐马车回皇宫,不似其他人依赖灵力,他很少使用。 屋外的二人离去,玉兰婷才打开门,看着林金奕的马车走开,玉兰婷气的跺脚。 回到皇宫,林金奕去了太霄殿,正殿和偏殿只有些许侍女和侍卫在做事,分外安静。 李渐离居住的侧殿有欢笑声,有剑矢碰撞声,不算很大的侧殿里人却不少,哄哄闹闹。 林金奕走进侧殿,并未引起谁的注意,正在比试的李芸和李渐离各自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向来想争第一的姐弟俩谁都不愿输。 不想耽搁时间,林金奕将双环拂雪扇扔了过去,众人看到扇子,才注意到林金奕,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拜见天君。”一群人都朝林金奕行礼。 “免礼,渐离和芸儿到正殿来,其他人全部退下,不得在宫内喧哗。” 李芸蹦哒着来到林金奕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分为亲昵,“小叔,找我们什么事。” “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想听就听,早晚都会知道。” 李渐离听着林金奕故弄玄虚的话,向来好奇的他也跟上二人的脚步。 当正殿内所有侍女侍卫,就连暗处的暗影都被支开时,渐离才有不好的预感,李芸则是觉得奇怪。 “渐离,你该知道河州之事有人在背后策划。”林金奕将几封信取出递给李渐离,“这是有人匿名举报,传到丞相手中的证据。” 看着几张纸上的内容,李渐离能看出河州之祸事在人为,突如其来的天灾让他们暴露,不得不奋力一搏。 “小叔怀疑我是这幕后主使?”李渐离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金奕。 “小叔没有怀疑你,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河州和利州出现妖魔和无头怪,造成大量百姓惨死,而这两地的幕后主使,是你的娘亲。”林金奕没有丝毫婉转,直言道。 “不可能!娘亲怎么可能!”渐离满脸震惊,当年李弘一事他知道自己的娘同魔界有染,但黛西保证过,以后绝不再同那些恶人打交道。 “你娘见她的人被围剿,挟持了人质,要求你爹放掉所有人,她当时蒙着面,你爹没认出她,将她杀了。” 李渐离扑进林金奕怀里,眼眶逐渐湿润,声音也有些哽咽,“我…我以后都没有娘亲了,大哥有爹爹疼爱,姐姐有天尊呵护,只有我是一个人…” “渐离,你娘亲做的错事并没有因为她的死就得到百姓的原谅,都是碍着你爹的威压敢怒不敢言,那些人的亲属或许会找你报仇,这几个月,你就待在皇宫里不许出去。” 李芸无助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 “渐离不哭,你还有你爹爹和姐姐,小叔和祖父也会保护渐离。”林金奕轻拍着李渐离的后背,黛西一死,渐离对天兰贵没了威胁,玉兰婷不会在针对他。 渐离浑身颤抖,哭声也很悲凄,那个占据了李金琪大半心思的李弘回来了,那个想方设法为自己的娘亲却再也回不来。 被这气氛渲染的李芸上前抱住李渐离,“渐离不哭,你还有我们,大家都不会抛弃你。” “姐!”李渐离从林金奕怀中出来,环臂抱住了李芸。 “我在,我一直在。” 当年李金琪舍不得李弘吃苦,只能严格要求李芸和李渐离,小小年纪的他们经常在藤条板子下哭喊,李弘失踪后他们关系更加好,每次冷月和流星刁难李渐离,她都将弟弟护在身后。 “以后你搬到偏殿住,她的东西都在,全部都留给你。”林金奕摸了摸渐离的头,“李弘浑身市井之气,中原字也不识几个,看我们都像仇敌,更是多次持刀伤害你爹,他回来了你们两个尽量离他远点。” 李渐离和李芸虽然不知道李弘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但从林金奕的话中不难听出,他们这个兄长不是什么好货。 “小叔,我能给娘亲设立灵堂吗?”学习过天兰贵律法的他很明白,天兰贵不允许祭奠那些罪大恶极之人。 “原则上是不行,不过你情况特殊,天兰贵律法不会太过限制你。”黛西若只是地均和公主自然不能在天兰贵皇宫设灵堂,但她还是长平君上的妻子,是天兰贵皇子的母亲。 “谢谢小叔。”李渐离收起悲伤,低头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聪明如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上一次城门,竟是他们母子最后一面。 看着失魂落魄的李渐离,李芸觉得这件事有些疑点,他爹同黛西夫人十多年夫妻,会认不出黛西? “小叔,黛西夫人的死和娘亲有关系没?”李芸踮起脚,凑到林金奕耳畔小声询问着。 “和你娘没关系,和你大哥有关,黛西挟持了李弘,你爹才杀了她。”林金奕并不瞒着李芸,作为玉兰婷和李金琪的女儿,她不应该偏向对她并不算好的黛西。 “我都怀疑娘亲,渐离肯定也会怀疑,娘亲不怕他做坏事吗?”两边都是家人,李芸都不知道该帮哪边。 “他若安分,天兰贵皇子该有的都不会少他,他若不安分,你娘和你舅舅不会放过他。” “若是没有我和大哥该有多好。”李芸很不理解李刚当年的决定,强强联合确实完美,但爱情容不得沙子,爹娘终究还是分开,她和李弘处境很尴尬。 “你娘要听到这话,你肯定会挨板子。” 日落时分,纤纤载着李金琪和李弘落在了宁远校场。 “到了,醒醒。”李金琪拍了拍李弘的脸。 睡眼朦胧的李弘看着李金琪,年轻俊美的男子也看着他。 第四十三回 痛到深处无滋味 白府 玉兰婷看着浑身是血的李弘,好似被人捅了几刀。 “玉兰婷,他外伤内伤都很重,不能轻易使用灵力,我让人准备了温水,先给他清洗身子。” “医师在哪?开药方了没。”玉兰婷坐在床边,用浸了温水的帕子为他擦着脸上和脖颈处的汗水。 “流大夫在煎药,芸儿,去看看你大哥的药好了没。”冷月说罢,让人将大木桶搬到了屋子里,又命人将烧好的水和凉水一同倒入木桶中。 向映月打横抱起李弘,将他放进装有温水的木桶里,“伤口碰水会很疼,玉兰婷你按住他,我洗快点。” “那个就是李弘哥哥吗?那么多血,好吓人。”玉兰湘缩在玉兰欣悦怀里,不敢去看。 “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会很疼,君上太可怕了。”玉兰欣悦一直都以为板起脸的向映月最可怕,如今见到了李弘的惨相,刷新了对李金琪的认知。 “药来了,药来了。”李芸用托盘将药罐和碗端都了过来,还拿了一个小调羹。 将托盘放在桌上,李芸将药倒在碗中放凉。 李弘在水中没有半分要醒的样子,就连向映月按到他的伤口都没反应。 快速洗了澡,向映月退到一边,让流阳子给李弘上药包扎。 伤口不深,撒了消炎和止血的药粉后,流阳子再一次摸了李弘的脉,了解病因后,流阳子从药箱里拿出针包,仔细挑选了合适的针,随后找准李弘的穴位,小心翼翼扎了下去。 “小皇子遭受过许多要命的刑罚,又没能及时治愈,他的器官衰竭的很严重,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内脏破损,臣只能暂时控制他的病情。”流阳子从医七十多年,医术精湛,若李弘只是个人,身体亏损到这种程度已经活不下来了。 “这针要扎多长时间?”那么长的针扎进穴位里,向映月想想都觉得可怕。 “一刻钟就行。” 李金琪到白府时,李弘身上的针已经拔出,李芸揽着昏睡的李弘一点点给他喂着药,向映月则抱着睡着的麟恪坐在屋子中央。 玉兰婷和冷月守在屋子外边,林金奕明日要上朝,已经在白府的客房睡下。 “君上,小皇子还在抢救。”白晔客客气气拦着要推门而入的李金琪,冷月让他守在门外,不允许李金琪入内。 白晔哪能拦住李金琪,很快,李金琪便找到了玉兰婷他们所在的院落。 “玉兰婷,弘儿怎么样了?我在天医司备了药浴,我带他回去治伤。”李金琪心急如焚。 “李金琪,他这满身伤疤全都拜你所赐,你不配做他父亲,滚出去。”玉兰婷怒极,黛西尔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李金琪凭什么拿李弘泄愤。 白晔和白成昱站在不远处,两位国君在那边吵架,他们做臣子的能插什么话。 有玉兰婷守门,李金琪愣是没机会看到李弘,只得坐在屋前的长椅上后悔。 两刻钟后,流阳子挎着药箱走出了门,瞧见李金琪后脸色微变,“君上,小公子情况复杂,臣实在无力救治。” 流阳子想不明白李弘犯了多大的错会被李金琪打成这样。 “你还储在这做什么,还不赶紧滚。”玉兰婷唤出天罡剑,朝李金琪劈去。 躲开攻击,李金琪走向玉兰婷,“我给他渡些心头血,有助他恢复,给我个机会,我找了他这么多年,怎么会害他。” “他现在躺在那,连呼吸都是疼的,你跟我说你不舍得害他,他被你害的还不够惨!” 面对玉兰婷的指控,李金琪无话可说,没有再向屋子靠近,反而向后退了几步。 冷月以为他放弃了,不料李金琪唤出了清风剑,冷月心里一震,他该不会要硬闯,这两个人实力这么强,真打起来了她这院子还要不要了。 “姐,你们千万别打起来。” 玉兰婷正想让向映月带李弘回皇宫,就见李金琪用清风剑捅了他自己的胸膛,又猛地抽出。 冷月再一次被他震惊到了。 玉兰婷看着李金琪身上和剑上的血,既恼怒又担忧,“你这是做什么!伤害自己来威胁我!” “他不听话我只是教训一下让他长个记性,没想到把他伤成这样,知道他痛,我陪他一起痛。”李金琪笑着,有些绝望,李弘挨打一直不吭声他以为他在赌气便添了力道,依依出现后他打算冷落他一下便离开了,他没想到李弘的内脏破损了。 说完李金琪又刺了自己一剑,清风剑感受到主人的血迹有些抗拒,却被李金琪牢牢控制住。 “你要死走远一点,别让你的血污了白家的地面。”玉兰婷并不受威胁。 “弘儿!”向映月一声惊呼,玉兰婷和李金琪都心中都是一颤。 玉兰婷和冷月率先跑进屋子里,只见脸色灰白的李弘睁大了眼睛,正趴在床边大口吐着血,血迹中还夹杂着些破碎的脏器。 吐了血,李弘的头直接垂下。 没了玉兰婷的阻拦,李金琪冲进了屋子里,看着垂着头的李弘,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才勉强站住,呆愣在原地,浑身颤抖。 这是他的孩子?他把李弘打成了这样! “弘儿!”李金琪跑到李弘床边,推开向映月将李弘抱着。 李金琪看着胸膛和下颚全是血迹的李弘,将他的头靠在了自己的胸膛。 伸手探了探李弘的脉搏,李金琪神色肃穆,打横抱起了李弘,“我要带他回宫治疗,你们若是阻拦,晚了我也救不了他。” 玉兰婷犹豫片刻才提出条件,“以后不许见他。” “好。” 李弘被带走,向映月一脸怀疑的看着玉兰婷,她怎么那么相信李金琪,“黛西尔旺是因为李弘才死。” “总要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况且他也没有做错什么,哪个父亲不能教训孩子,你将麟儿打的浑身是伤,我也没有不许你见他。” 相识多年,李金琪从来都是个坚强的人,七年前李弘失踪,李金琪不眠不休找了十天,差点猝死才被向映月敲晕睡了两天,醒来后又接着找人。 从魔界回来后,李金琪时常将自己关在昭阳殿醉酒,一个大男人哭的像个孩子。 玉兰婷不相信如此在乎李弘的李金琪会下死手去打他。 “你去休息,明日朝会你去,熬夜不好,我替你守着,不会让他乱来。”向映月搂着玉兰婷的肩,俯身宠溺的碰了碰她的额头,“你都有黑眼圈了。” “弘儿伤成这样我怎么睡得着。”玉兰婷推开向映月,她的孩子在死亡边缘挣扎,她怎么能置身事外。 “那你去昭阳殿偏殿和芸儿一起睡,弘儿一定会没事。”向映月说完转身看向李芸,“李弘的事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带你娘亲回去洗漱休息。” 李芸忧心李弘,也担心玉兰婷太过操劳,这些年玉兰婷的身体也不怎么好。 “娘亲,走。”李芸牵着玉兰婷的手,路过冷月身边时向她行了一礼才拉着玉兰婷离开。 “姐。”冷月唤了一声,见玉兰婷回首,才道,“李金琪控制欲很强,弘儿性子执拗,又不善言语,他们在一起受伤的只会是弘儿。” “你别操心这些事了,很晚了,去睡,我心里有数,麟儿和林金奕你明早记得叫他俩起床,他们明日要穿的服饰我会派人送过来。” 昭阳殿,正殿 守在殿外的人瞧见李金琪抱着李弘,都围了上来,“君上,发生什么了?” “去通知天医司,按照本君之前给他们的药方熬制可食用的伤药,将药浴所需的药材准备好。”李金琪本不想用这种强烈的药给李弘治伤,但他的伤太重,越耽误危险越大。 “是!” 李金琪进了李弘的寝殿,将李弘平躺放在床上,又去拿他的专属药箱。 太霄殿大门处,打着灯笼的李渐离孤孤单单的坐在台阶上,望着那长长的宫巷,“爹,你说过今夜陪我,你又失信了。” 突然,静谧的宫巷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穿华丽公主裙的李一诺拍了拍胸口,深深地喘了口气才道,“渐离,大哥把李弘带回来了,他伤的很重,快死了,据说是大哥打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我要替我娘照亮这条路,我怕她找不到家。”李金琪最为在乎李弘,也宠溺李芸,却总是委屈自己,黛西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他。 “你还不知道,你娘就是因为在利州挟持了李弘才被你爹一剑穿心而亡。”李一诺从小就不喜欢李弘,仗着嫡皇长子的身份耀武扬威,丝毫不将自己这个姑姑放在眼里。 “你说什么?我娘是因为他才…”李渐离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呆呆愣在原地。 “他在城外顶撞大哥被打了一顿,引发了旧伤,你不去看看他怎么死的吗?” 李一诺自幼没有母亲,父亲也放任她自生自灭,她只有李金琪可以依靠,然而李金琪满心满眼都是李弘,娶了黛西后又将属于自己的偏殿给了黛西,就连侧殿都给了连话都不会说的李渐离。 她恨,但凡能让李金琪和李刚不顺心的事,她都做。 “李弘选择回宁远认亲,最根本的原因就是要找你报仇,当年你娘勾结魔族,你诱骗李弘到了魔族所在的地方害他被抓,别以为这件事你们做的天衣无缝。”李一诺笑着看向李渐离,“你如今没了娘,他若不死,你将永无翻身之日,自己考量。” 李一诺提起华美的公主裙,回首望了一眼李渐离便离开了太霄殿。 一滴雨水滴落在李渐离手上,又一滴雨水滴落在地。 昭阳殿灯火通明,殿外的暴雨来的也非常突然。 李金琪给玻璃管和匕首消毒后,在自己心口刺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迹,心口的痛,让多年不曾受伤的李金琪疼的差点惨叫出声。 格外小心的在李弘心口刺了浅浅的一刀,李金琪快速的将玻璃管的一头扎进了李弘的心脏,又撕下一块布咬着,而后将玻璃管的另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心口。 玻璃管不长,李金琪的伤口颇深,血流的较快。 向映月将玉兰婷安顿好便来到了李弘的寝殿,见殿内灯火通明,推门而入。 “李金琪,你打算怎么…”救字还没说出口,向映月就看到李金琪一脸惨白的撑着双臂,那只玻璃管里全是鲜血。 快速跑向李金琪,出手点了他的几处大穴后,拔掉了那只玻璃管。 “你不要命了!”向映月用灵力替李金琪治疗着心口的伤,若他来晚一步,这货就死了。 李金琪拿掉口中的布,虚弱道,“本来就欠他一条命,若是能救活他,死了就死了。” 第四十四回 谁道世事两茫茫 “小清,有了宝宝千万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有什么事让我去做就好。”唐冰扶着上官明清走进了天医司。 “天医司这么多人,你一天到晚也那么忙,难得清闲,去休息,我没事。” 走进天医司,唐冰和上官明清愣住了,东倒西歪的架子和箩筐,满地的破碎瓦片和药材。 “谁干的!”唐冰一声怒吼。 看着大步离开的向映月和满屋子狼藉,李金琪怒道,“向映月,你给我站住!” “李金琪,我同情你没了妻子,但你不要太过分了,李弘不仅仅是你儿子。” 李金琪吩咐人收拾屋子和院子,又让负责煎药的人待会再送两碗到昭阳殿。 唐冰和上官明清遇到抱着李弘的向映月,明白了所有。 “帝君,这君上的命令我们也不敢违抗,小公子他还好。”唐冰之前也泡过药浴,那滋味她这辈子都不想尝试第二遍。 “你是医师查不出来他脏腑伤的很重?竟然让李金琪给他灌药!”向映月都不敢想象李弘有多痛。 冤枉啊! 她只是奉命准备药材,李金琪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清楚,灌药之事更是毫不知情,她怎么会看着李金琪折磨李弘无动于衷。 “向映月,你要带他去哪,还有两碗药没喝。”李金琪追了出来,这药耗费了太多珍贵的药材,不喝太浪费。 “你是不是想当着我的面给他强灌。”向映月冷冷地看着李金琪,“他是你儿子,不是被审讯的犯人。” 李弘在向映月怀里挣扎着,头上全是汗珠,嘴唇也被咬的全是血洞。 “舅舅,我好疼。”李弘双手按着肚子,比起现在的痛处,刚才药浴的那份痛根本不值一提。 李弘不停的挣扎,向映月抱不住他,只得将他放在地上,输着灵力替他缓解。 “啊!!!” 昨夜下了雨,地面处处都是积水,四周都是人,李弘疼的在积水里不停打滚,甚至将脑袋狠狠地磕在地上,却都是徒劳,不仅疼痛没有减小,意识也更加的清楚。 李金琪站在雨中,向映月不允许他靠近,李弘的哭声清晰的传入耳中,他却没有一丝办法,只能看着他痛的满地打滚。 他后悔了,不该急于求成,让孩子遭这份罪。 玉兰婷和林金奕到天医司,还未进入便听到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走进天医司,玉兰婷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地上狼藉落魄的孩子。 快速跑到李弘身边,玉兰婷搂着浑身颤抖的李弘,“娘亲来了!很快就不痛了。” “娘,我不行了。”李弘松开死咬着的嘴唇,口中瞬间冒出许多血迹,“谢谢娘一直爱着我。” “别说话了,娘带你回去,睡一觉就好了。”玉兰婷将李弘抱起,看都没看李金琪一眼。 “娘,我从小就特别崇拜您,想成为和娘亲一样的人,下辈子,我还想遇到娘亲。”李弘将头紧紧的贴着玉兰婷的胸膛,“都怪我,弄脏了娘亲的衣服。” “李金琪,他要是撑不过去,你这辈子都别想心安!”向映月指着李金琪,愤愤道。 “我的药你有什么不放心,疼是必然,不会害他,今夜他便无事,晚些时候让他们用井水重新煎药。”李金琪也不忍心再看李弘疼成这样。 “平日里真是小看你了!”向映月不想同他讲话,拽着林金奕离开天医司。 唐冰和上官明清都是一脸同情,作为国君,李金琪做的挺好,但作为父亲,简直太残忍了。 “君上,那今夜给少主的接风宴还办不办?”幽雪请示着李金琪。 “为何不办!大办!去通知五品以上在京官员,酉时三刻必须到场,家属也可携带,让天膳司准备妥当,不得出任何纰漏。” 李金琪走后,唐冰就开始埋怨,“把儿子当仇人打成重伤,又假惺惺的做这做那,渣爹,不是个东西!” “好了,别骂了,他心里也不好受,他昨夜亲自试药,没毛病才给小皇子喝。”上官明清还是理解李金琪的一片爱子之心。 “同样的药,熬制的时长和受伤程度不同,药效也不同,小皇子五脏六腑伤的很重,他有什么事!怎么能相提并论!”唐冰一点都不觉得李金琪做事合理,万一李弘坚持不住,将会被活活痛死。 李金琪走在宫巷中,距离酉时还有一个半时辰,李弘的伤虽说不能根治,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发作,他要去看一看渐离,今晚是李弘接风宴,他作为弟弟,按礼制应该出席。 路过承吉殿时,一股强劲的力道按住了李金琪的肩膀,“哥,你怎么能给弘儿喝那药水,你怎么不想想他受不受的了。” “我让他自己喝,他耍性子用碗砸我,我这脾气你也知道,火气来了我就给他灌下去了。” 林金奕一脸不可思议,“哥,这药性这么烈你还强灌,你的心是真狠,别说弘儿怕你,我都怕。” “让他再忍忍,一个时辰后他就知道我是真的为他好。” 他不敢去昭阳殿,看着李弘受罪,他比李弘还煎熬。 “哥,这小子在外边这么多年,早就不是当初的人了,这两日你害他痛成那样,心里不知道怎么记恨你,你还是离他远点。”林金奕建议道。 昭阳殿内,玉兰婷守着李弘,向映月给李弘清洗干净后便准备着夜宴要穿的衣服。 为了晚上的宴会,皇宫中的人几乎都在忙碌,冷月流星安排着席位,威严和白晔通知着朝臣,皇家学院的所有学子都拼命做着功课,只为能参加夜宴。 唯有太霄殿,依旧死气沉沉。 李渐离依然一身孝服风雨无阻的跪着,李金琪坐在李渐离旁侧,极少开口。 “渐离,今晚的夜宴,你要不要去。”李金琪开口道。 “我就不去了。”黛西离世,还有谁会在乎他的感受,李弘万众瞩目,他连陪衬都算不上。 “不去也好。” 李金琪说完又沉默了,李弘归家和黛西离世碰到一起,按中原习俗,妻子离世应当着素衣,一年内不得参加宴会,但李弘归家,是喜事,他穿素衣会不吉利,不去夜宴更会让人认为他不在乎李弘。 真是两难。 申时末,李弘在一群人的关注下醒了过来。 他穿着干净舒适的寝衣,盖着翠绿色的被子,屋子里也熏着淡淡的香,非常好闻。 “娘亲,舅舅。”李弘坐起身,唤了离他最近的玉兰婷和向映月。 “怎么样,还痛不痛?”玉兰婷坐到李弘床头,关怀备至。 “不痛了,感觉呼吸都比之前轻松,有些饿了。” 大难不死,自己竟然醒来就想吃东西。 “要出去走走吗?今晚在承吉殿给你准备了接风宴,先喝点燕窝粥,正餐待会到宴会上吃。”向映月将精心挑选的华服披在李弘身上。 望了望整个屋子,没有发现李金琪的踪迹,李弘心里隐隐有些失落,“娘亲,舅舅,我没有死,那个人很失望。”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那药确实烈了些,你爹也只是想让你好起来,怎么会害你。” 李弘并不相信,李金琪看他的眼神太冷漠,自己疼成那样,他不仅冷眼相待,还折磨自己。 “好了,弘儿以后不见他就是了,今夜你的接风宴他不一定会来,不用怕。”玉兰婷扶着李弘站起来,让宋佳心给他穿戴整齐。 作为今晚的主角,天兰贵的储君,李弘必须给朝臣一个好的印象。 “舅舅,今晚会有很多人吗?我怕我哪些地方做的不好,会给你和娘亲丢脸。”李弘太多年没出现在正式场合,卑微了多年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嚣张跋扈神采飞扬的天兰贵少主。 “出了差错也不打紧,以后悄悄拔尖,惊艳所有人。”向映月搂着李弘,一开始还以为这孩子心怀怨恨,如今才发现是他们做大人的小心眼,带着恶意揣摩善良的孩子。 “咳咳!”麟恪倚在不远处的门口,略带不满的看着向映月,他怎么能抱别人的孩子,那可是只属于自己的怀抱。 瞧见自家小醋包,向映月笑了笑,松开李弘,半蹲着朝麟恪的方向张开怀抱,“小混球,这么快做完功课了,过来抱。” 麟恪小跑着扑到向映月怀里,不仅挂在他身上,还亲了向映月的脸颊。 “多大了还要抱,向映月你就惯着他。”玉兰婷朝着麟恪的屁股轻拍了一巴掌,“下来,带你大哥去外边走一圈。” 李弘看着麟恪,很是羡慕,向映月虽然有个私生子,却毫无保留将爱都给了麟恪。 “娘亲,外边好热,我从襄阳殿过来都一身的汗,大哥出去转一圈回来也臭了。” 除了玉兰婷和向映月,宋佳心也笑了,“麟儿,角落里有冰袋,你绑两个在身上就不热了。” “娘亲,大哥以后要和我们一起上学院吗?”麟恪望着玉兰婷,李弘被封为少主,想过安生日子不可能了。 “一起学,按照你们学习的时间安排考核。”玉兰婷说完看向李弘,“你身子不好,若是考核不过,就将挨板子换作抄书,五十遍起步。” “我都十二了,和小汐一起读书。”李弘撇了撇嘴,玉兰汐和玉兰初言也刚认字不久,若是自己连他俩都不如,那岂不是贻笑大方。 “你小姑14岁都在学院,芸儿和渐离也才刚接触朝堂的事,七十多岁的老者每年都参加天兰贵的科考,学无止境,凡事也有个过程,学的慢不丢人。”玉兰婷并不要求李弘短时间学会。 “师父,师娘,今日的功课已经完成。”薛如风和薛如沐两兄妹也来到了昭阳殿。 “风儿,沐儿,快来见过少主。”宋佳心拉着两个孩子走到了李弘面前。 薛如风和薛如沐朝李弘跪下。 “薛如风,拜见少主。” “薛如沐,拜见少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麟恪窝在向映月怀里看着这个画面,从前他都不懂为何会有人向他们跪拜,后来他才知道,这是一种礼制,也是民众对君王的一种敬仰,未来的他们,也将成为一国之君,担天下兴亡。 “二位请起。”李弘起身,俯身将薛如风和薛如沐扶起。 薛如风看着李弘,虽然他和李金琪长的很像,但他给人的感觉不一样,比起李金琪的冷酷无情,李弘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让人觉得舒心。 第四十五回 情意潺潺至亲人 李弘进入承吉殿,许多都目光注视着他,喧闹的承吉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和李金琪长的太像了。 承吉殿只有官员和皇室中人才有单独的座位,其他的都坐在外侧的大圆桌。 众臣看到李弘,统一道,“臣叩见少主,恭贺少主归家。” 圆桌的人,除了李怀胤全都跪下,“叩见少主,恭贺少主归家。” 刚进殿的李金琪看到这画面,慌了七年的心终于镇定下来。 玉兰婷和林金奕也正好从承吉殿另一侧进来,也很欣慰,孩子终于回来了。 看着稳稳当当坐在长凳上的李怀胤,玉兰婷皱眉,冷月流星作为李弘的亲姨娘都行礼,李怀胤凭什么例外。 林金奕顺着玉兰婷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李怀胤,他这个弟弟将井底之蛙表现的非常生动,因着是李刚老年得子,嚣张的很。 李弘走到自己的座位处,将桌上高饤八果垒全部挥到地上,怒道,“恭贺!有什么好恭贺的!恭贺这七年我生不如死!恭贺我被生父抛弃毒打!恭贺我被乱七八糟的人百般羞辱,恭贺我没死在天兰贵的大牢里!” “李弘,注意场合。”向映月有了怒意。 “什么场合?两个时辰前我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你们还不放过我。”李弘扬起被李怀胤扭断的手腕,“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李金琪快步走到李弘身边,小心查看他的手腕。 玉兰婷和林金奕也走了进来,前者喜怒不形于色,后者一脸凝重,他们对李弘的表现非常不满,有什么事都不该大闹宴会。 “舅舅,娘亲,不是弘儿不懂事,是有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故意滋事。”李弘说完,意有所指的看向李金琪。 玉兰婷和林金奕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这么多人,宴会不能说散就散。 “闹脾气也要分场合。”向映月再次强调了一遍。 “没有闹脾气,长平君上让李怀胤刺杀本宫和少君,芸儿为了救我被他重伤。” “你别他妈血口喷人,老子只是打了她一巴掌,什么时候杀她了。”李怀胤指着李弘,怒道。 “放肆!”玉兰婷一挥衣袖,强大的力量将李怀胤拍到了墙上。 “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的李怀胤口鼻鲜血喷出,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一个字都说不出。 楚钰也顾不上什么礼数,跑到李怀胤身边抱着他哭。 “流星,去寻少君。”玉兰婷说罢又看向李弘,替他将错位的骨头扭了回来。 “暗卫何在!” 四个暗卫即刻现身,为首的人解释道,“天尊恕罪,君上告诫过属下,怀胤公子是帝姬和皇子的长辈,有权利教训晚辈。” 李弘看了眼李金琪,他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个人。 “李怀胤谋害少主和少君,罪大恶极,发配暗阁为奴,死后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玉兰婷下达命令后又看向几个暗卫,“刺客都拔了剑,你们还不出手,是等着天兰贵办国丧!” “天尊饶命啊!”几个暗卫不停的磕着头。 “全部杖毙。” 暗卫和李怀胤被拖走后,李金琪下令宴会继续。 侍女重新给李弘准备好菜品,流星也带着李芸来到了承吉殿。 李芸迟到这么久,她逐一向长辈行礼。 “人到齐了就开宴,李夫人若是没有心情,本尊送你回住处。”玉兰婷依旧沉着脸。 “大哥,都是误会,别生气了,为这种人多不值得。”麟恪将李弘和他的桌子拼在一起,他知道李弘喜欢吃虾,剥了一堆放在碗里。 “就是就是。”玉兰婷刚刚发火好可怕,玉兰汐这是第一次见她娘亲发火。 李金琪抓住李弘的手臂,开口撵着麟恪,“麟儿,端着你的碗去你爹旁边坐,言儿,和你芸姐姐换个位置。” 李金琪的座位空着,向映月立刻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麟恪能和自家爹坐一块吃饭,心里美的很,拿过盘子里的螃蟹递给向映月,“爹爹,我要吃。” 李芸没想到李金琪会坐到她和李弘中间,这一点都不合礼数。 “今夜美酒佳肴管够,奏乐,开宴。”李金琪随和道。 尽管有这么一段插曲,也不影响什么,学子官员高谈阔论,亲眷孩童窃窃私语。 承吉殿各处设有镂花铜炉,香烟袅袅,如云腾雾绕,舞者宾客往来其中,衣袂飘飘,翩然若仙。 琴鼓笛箫,婉转琵琶,悦耳编钟,各式各样的乐器应有尽有。 婀娜多姿的侍女手捧盘盏款款而入,穿梭于席宴之间,献上各式各样的菜品,宽大的食桌顿时被放满。 朝臣大多家境殷实,但平日里何曾见识过如此多的珍奇果物与吃食,皆是大开眼界。 众人也不敢过于放肆,只是席间的热烈已显露无疑。 上桌的菜几乎是甜食和凉菜,许多小孩还在长牙,凉菜又偏辣,只能吃干果和水果。 满桌子除了水产没个热菜,向映月拦住上菜的侍女,怒道,“天膳司怎么做的事,全是这些东西孩子怎么吃,让你们老大赶紧上菜。” 向映月发话,侍女只得跑出殿传话,不刻,热气腾腾的菜品接二连三出现在了桌上。 不起眼的角落里,向嗣倡遥遥望着给麟恪喂鱼脍的人。 他不奢求向映月对他一心一意,只希望能得到一点关注,同样都是儿子,为什么麟恪享尽宠爱,他却像个过街老鼠,就因为他出身不好吗? 薛如沐坐在向嗣倡隔壁的圆桌上,抬头就看到了他,给薛如风和欧阳霖指了指,“是那个人呢,今日是少主的接风宴,他怎么好意思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毕竟是帝君的儿子,三皇子都不计较,我们别掺和。”欧阳霖话刚说完,就有杯子落地声。 “哎呀!这碟子怎么碎了,大哥哥对不起哦,伤到你的手了。”坐在向嗣倡旁边的楚离陌看着他流血不止的手,眼中尽是歉意。 “楚离陌你能干些什么,连个碟子都拿不住,快给大哥哥消毒。”黄景瑜一脸嫌弃的站在凳子上,将放在圆桌中央的酒壶递给了楚离陌。 快速接过酒液倒在向嗣倡伤口上,楚离陌看着对方因疼痛扭曲的脸,一阵恶寒。 前朝余孽,若不是被向映月保下,早就被凌迟处死了,还能和他们坐在这里。 一桌子冷月安排的明白人都假装没看到,向嗣倡明白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可他又不能离开。 宴会进行到一半,歌女舞女整齐地离开,刑部侍郎苏亦眠出现在几位国君和皇嗣面前,“天尊,为庆祝少主归家,特有人为少主献上一支舞蹈。” 正在剥葡萄皮的李弘听到这话,愣了愣,才将去了籽的葡萄放进嘴里。 “献舞?”李弘看着苏亦眠,他一个孩子,看什么舞。 “好啊,什么舞。”李芸可喜欢看美女跳舞。 见李芸喜欢,李弘也就默许了,爱跳就跳。 李金琪饮下杯中酒,将侍女新上的一份辣菜端走,“你现在不能凉的和辣的,清淡一些。” 李芸看着李金琪桌上那五颜六色的素菜,不太理解,她爹什么时候喜欢上吃素了,“爹爹,这些菜很好吃,你为什么只吃素菜。” “好吃就多吃点,爹爹答应了一个人,要食素三年。”李金琪并不打算瞒着他们。 听到李金琪这样说,李弘才想起前天夜里他便只吃青菜,连肉酱都没刷。 丝乐声再度响起,一群妆容精美的舞姬鱼贯而入。 蒙着面纱的领舞女子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面纱下的容貌若隐若现,一双眼眸很是勾魂。 李金琪和林金奕看到领舞女子颇为吃惊,玉兰婷则有点意料之中的样子,正在饮茶的向映月则跟见了鬼一样,一口水喷了出来。 麟恪看着桌子上的菜,瞬间就没了胃口,“爹爹好讨厌!” “苏依依怎么穿成那个鬼样子!” 向映月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下才平复心情,这哪是给李弘献舞,这分明是苏依依的求偶舞。 第四十六回 恰似心有千千结 宁远皇宫 李弘气喘吁吁在宫巷中跑着,担心李金琪追上来,他不敢停下,一直向太和殿方向狂奔,他料定李金琪会去昭阳殿。 李弘跑进太和殿,保护他的暗卫则被拦在了殿外。 玉兰婷正在沐浴,林金奕在正殿批阅奏折,听到若雾汇报李弘在殿外,林金奕写字的手顿了一下,让若雾将人带过来。 翻看着从各地寄来的奏折,林金奕脸色逐渐沉重,地均和有太多人埋伏在天兰贵,更是同妖魔为伍残害天兰贵百姓,黛西的死并不能平息百姓的怒火,数以万计的人联名写血书要求朝廷处决二皇子李渐离,利州青冥甚至出现大幅度的罢工,要求给地均和一个教训。 魔界近年来由蚩离心和魔后带领,早就乱的一塌糊涂,十方魔兽不受控制,魔帝太在乎蚩少梓,已经对权力失去了欲望,不再过问魔界之事。 妖皇鲲鹏越来越老,十七位妖王也已经殁了大半,孙子辈的有不少都已经夭折,还活着的几位妖王明争暗斗,依旧惦记着储君之位,妖界除了妖皇和妖后的住所,其他各处都乌烟瘴气。 冥界的鬼衍老实本分,那些被残忍害死的人却不愿罢休,怨气极强的它们经常俯身在人身上,四处闹事,要求天兰贵朝廷替他们讨个公道。 林金奕正思考要不要攻打地均和,李弘便昂首挺胸走进了他所在的屋子,很识趣的将鞋袜脱在了门口。 “小叔!” 李弘赤着脚跑向林金奕,这小叔虽然不怎么喜欢他,也绝不会害他。 看着李弘一身少主服饰,林金奕眉头一皱,“你怎么还穿这身,药喝了吗?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小叔,我想和娘亲睡。”心狠手辣的李金琪在昭阳殿守着,他哪敢回去。 “你都这么大了哪能跟你娘一起睡,赶紧回去沐浴洗漱,喝了药早些休息。” “不要!” “去和你爹睡。”林金奕伸手去拉李弘,对方直接躲开,看他的眼神都冷漠了起来。 面对分外抗拒的李弘,林金奕想替李金琪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开口,孩子幼时不管不顾,为了黛西母子多次委屈李弘和李芸,魔界舍弃,相府地牢的折磨,城外的毒打以及催命似的治伤,都让他将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林金奕很快就明白了李弘到此处的目的,略带怀疑道,“小子,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哥。” 李弘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林金奕拉着李弘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语重心长的说着,“跟小叔说说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个爹你究竟是认还是不认。” 喝了口水,李弘笑了,“重要吗。” “他对不住你,我也不劝你接受他,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给他一个赎罪的机会,允许他重新爱你。”林金奕握着李弘的手,在感受到对方手指上的疤痕时,叹了口气。 “真有意思!你们既然都觉得我该原谅他,我还能说什么。” 李弘抽出被林金奕握着的手,朝布置精美的床跑去,仰着躺在衾被上边,“反正我今晚要和娘亲一起睡。” 李弘刚脱掉繁复的外衫,李金琪的声音便出现在殿外。 “小奕,弘儿有没有在这里。” 李弘猛地坐了起来。 林金奕看着如惊弓之鸟的李弘,坐到床边,安慰道,“别怕,小叔在这。” 李金琪推开门,将长靴蹬掉,端着药一步步向二人走近。 “你不要过来!”李弘躲在林金奕身后,他看到李金琪浑身都在颤抖,这个人太恐怖了。 李金琪闻声驻足。 “你的伤还没好,把药喝了,这药没有离子水,不会疼。” “我不欠你什么,从前是,往后也是,你当初既然选择放弃,就该知道你的儿子已经没了,若你再继续相逼,我宁愿选择一死。”李弘偏过头,并不看李金琪,也没能看到对方眼中的心痛和绝望。 “那你想怎样。” “不感同身受,又怎么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李弘看着李金琪,因为这个爹的抛弃,他在御魔台和万劫不复之地待了整整六百年。 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想抹去他这么多年的血与泪。 “那我去魔陨地待五年,你亲自督刑,把你这些年受的伤全在我身上过一遍,如何!”李金琪一步步靠近李弘,接着道,“我为奴伺候你两年,任打任罚,如何!天兰贵所有刑具我一件不落用一遍,如何!” “我还要你杀了李渐离和颂涵,屠了魔界,你做的到吗!” 他固然恨放弃他的李金琪,但他更恨害他的李渐离和颂涵以及折磨他的魔物。 李金琪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玉石瞬间出现裂纹。 “黛西的错为什么要渐离来承担,你一直都容不下渐离,他碍着你什么了!” 李金琪的吼声让李弘内心一颤,强忍多时的他再也绷不住,直接抱头痛哭。 李弘哭着哭着就笑了,“我就该死在外边,我怎么能回来妨碍你们所有人,我该死,我早就该死了。” 林金奕瞪了一眼李金琪,将李弘抱住,“什么死不死的,瞎说什么!别哭了,你娘马上要回来了,你和她一起睡,天亮之后你和他断绝关系,以后互不打扰。” “我累了。” 李弘挣开林金奕的怀抱,摘下头上的小发冠,又脱去少主礼服,直接钻进了被窝,有林金奕在这,他相信自己很安全。 “喝了药再睡,这药得连续喝半月才能有效治理你的内伤,我先走了。” 李金琪将药水从罐子里倒出,放在了小桌之上。 透过余光,李弘瞧见李金琪走到了殿门处,驻足回望了一眼才跨过门槛。 沐了身准备就寝的玉兰婷在寝殿外瞧见李金琪甚为无语,上次他醉酒占自己便宜被林金奕教训了一顿,今日又来了。 玉兰婷怒视李金琪,“李金琪,三番五次闯我的寝殿,你懂不懂礼义廉耻!” 李金琪别开目光,“玉兰婷,你别自作多情,弘儿来了你这,我只是督促他喝药。” “你以后不要见他了,你就当他死了。” 玉兰婷的话让心力交瘁的李金琪听得头目眩晕,脚下也逐渐虚浮,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人便倒在了地上。 玉兰婷还未走远,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一个人倒在地上。 想起李金琪近日那不规律的作息和他所受的打击,玉兰婷冲着殿内喊到,“林金奕,你哥晕倒了!” 听到玉兰婷的声音,林金奕直接冲到了房外,李弘的神情也有点慌忙。 进殿看到窝在自己床上的李弘,玉兰婷端起桌上的药碗向他走近,“弘儿,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李弘看着玉兰婷,鼓着勇气道,“娘亲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 幼时的李弘也多次想同自己睡,但她睡梦中的一剑穿心太厉害,她怕伤到孩子才不允许他们靠近,林金奕归来后,她的这一项技能便消失了。 “以后弘儿想和娘亲一起睡就来这里,缺席你的童年,娘亲深感抱歉。”玉兰婷将药碗递给李弘,揉了揉他那乱糟糟的头发。 李弘望着黄褐色的汤药,一阵反胃,捏着鼻子才全部喝下。 “幽雪,带少主回昭阳殿沐浴更衣。”玉兰婷起身走到梳妆台旁,拉开匣子取出一个包装很好的罐子。 李弘好奇的望着玉兰婷,非常想知道里边是什么。 “这罐蜜饯是你小叔亲手做的,近半月你都要喝药,这个你拿着,先回去沐浴,娘亲一会就来,你爹晕倒了,不用怕他找你。”玉兰婷打开罐子,用精致的小叉子给李弘叉了一个血参蜜饯。 将蜜饯咬下含在嘴里,李弘伸出手臂搂住了玉兰婷,“娘,黛西夫人因我而死,他都对我起了杀心,其他人又怎会放过我,李怀胤被罚,祖父和楚家会不会对你们构成威胁。” 几位国君光明磊落,但天兰贵那千万的百姓和六界中有太多阴险狡诈之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第四十七回 任他凡事清与浊 夏末秋初的八月,天气相当炎热,昭阳殿各处都放置着冰鉴,将热气隔绝在外。 吃完早膳,连月端着药罐来了昭阳殿,督促李弘将药全部喝下才去向李金琪复命。 连月走后不久,慕云的女儿细雨服侍着李弘穿衣束发。 李芸和李渐离到昭阳殿时,李弘正在整理着林金奕送来的两箱书籍,明日起,他也要去皇家学院听课,担心他跟不上节奏,林金奕还派了一位教习先生。 李渐离看到李弘的正脸时,有一瞬间的失神,幼时的李弘胖的像个球,脸上全是肉,谁能想到他长大后竟然是这个样子。 “大哥,早安。”李芸拉着李渐离跨进殿内,朝李弘行了一礼。 李弘闻声抬头,看到李芸身后的人,顿了一秒,拿过放在桌上的茶杯砸向李渐离,“你还敢来!” 李渐离的武功躲开这只茶杯绰绰有余,但他知道不能躲。 茶杯即将砸到李渐离额角,李芸出手接住茶杯,“大哥,渐离也是受害者。” 看着维护李渐离的李芸,李弘觉得这个妹妹很陌生,曾几何时,她只会跟在自己身边,会出面教训那些说自己胖的人,如今,她更偏向李渐离,他们才是一同长大的家人。 “他也要和我们逛街?”李弘指着李渐离。 “嗯,刑部侍郎刚刚来报,岚昕阁出现诡异木牌,那种木牌之前也出现过,每次都有人伤亡,舅舅让学院所有人都到宫外搜查木牌。”李芸牵着李渐离的手,一步一步走向李弘。 “当年骗了你,对不起,你有什么不满都冲我来,不要再伤害爹爹”李渐离撩袍跪下。 “李渐离,本少主不杀你是为了两国和平,若地均和同天兰贵开战,首先拿你祭旗。”李弘盯着李渐离,颂涵这些年小动作不断,此番被李金琪威胁才稍稍有些收敛,但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迟早都会再次进犯,到时候他一定让李渐离和颂涵一同赴死。 “李渐离在地均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怎么就关乎两国和平,你不杀我是爹爹不许,天尊也不同意,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装什么装。”虽然跪在地上,李渐离心里却十分不屑。 “啪!”李弘扬手打了李渐离一耳光。 李芸和被打的李渐离同时愣住。 “我就算杀了你,他们又能怎样。” 李弘话音落下,反手又是一巴掌,“你五岁就那么有心机,如今你十二岁,不知你的城府深到了哪种境界!” 李渐离想反驳李弘的话,却怎样都开不了口。 李弘本该是最幸福的孩子,却因为娘亲,因为自己,深陷仇敌手中。 “李渐离在此立誓,从此刻起,守护兄长李弘,至死方休。” 不等李弘拒绝,李渐离继续道,“当年我也是少不更事的年纪,爹爹只宠爱你,娘亲怪我不能讨爹爹欢心,对我非打即骂,我只想要爹爹,没想到害你受苦多年。” “你觉得我会信你!” 李弘指着门口,大声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给我滚,还有李芸,你跟他一起滚。” 向映月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到李弘这句话,原本心情很好的他瞬间皱眉,李芸好歹是他亲妹妹,怎么能这样说话。 “你叫谁滚!” 瞧见向映月,李弘才敛起脾气,还未被抓之前,就数这个舅舅打他最多。 “舅舅,李渐离害我被抓,我不杀他不代表不计较。”李弘望着向映月,清澈明朗的眼中隐隐酝酿着泪光。 见李弘又要哭,向映月立刻将李芸和李渐离打发走。 那两人离开,李弘的眼泪就夺眶而出,“舅舅你也来看我笑话。” “什么笑话?你这么快就原谅你爹了?这些年受的罪都一笔勾销?”向映月走近李弘,替他擦去泪水。 “受委屈总比挨打好得多。” “我还以为你要和他硬刚到底。”向映月俯身拿起两本书翻了翻,都是最基本的天地教和中原文字。 “这是小叔送来的,还有一个教习先生。” “每晚到太和殿和麟儿一起学习,舅舅教你。” 大大小小的官家子都聚集在了宫门处,只等李弘到来就出发前往宁远衙门。 “发生什么事了?”李弘明白宁远城不太平,之前陷害他们的那群人被杀了,但幕后的人依旧在。 “你在格拉尔有没有见过这种木牌?”向映月将手中刻有图案的木牌递给李弘。 看到甚为熟悉的图案,李弘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见李弘反应激烈,向映月将木牌收好,“你见过?” “这是魔界万劫不复之地的标志!” 李弘声音颤抖,四肢渐渐无力,当年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快速闪过,他怕极了。 “舅舅在,不用怕。” 向映月牵起李弘的手,朝宫门处而去,“这是两个月前出现在宁远的木牌,最开始出现在落霞别院的祠堂,麟儿被木牌携带的黑气所伤,昨夜岚昕阁被人投放火药,造成三死一伤,现场只有一块木牌。” “蚩少梓应该能查到这木牌的来源。” 宫门处,一群身穿学院服饰身挂布袋的孩子整齐的排成两列,不满九岁的都在左侧的启蒙组,九岁以上则在右侧的少年组。 岚昕阁出了人命,向映月又多次针对岚昕阁,麟恪非常着急,楚离陌和玉兰汐都安慰着麟恪,玉兰初言则有些幸灾乐祸。 不同于小孩子对新鲜事的好奇,年纪最大的一群人则抱着破案的决心打算立个功劳,方便日后入朝为官。 李芸和李渐离在少年组的成员后排着,听着欧阳倾讲诉事情的经过。 欧阳倾的话没说几句,向映月就牵着李弘来到宫门口,在他们身后还跟着威严和无尘。 只见向映月对威严说了两句话,原本玩世不恭的郡马表情严肃,消失在了宫巷之中。 “人到齐了,出发。”向映月喊了一句,宫门便从左侧打开,排着队的孩子整齐有序的向宫外走去。 向映月到宁远衙门时,碰到了正在查案的李金琪,几具尸体摆放在地上,盖着的白布血迹斑驳。 麟恪牵着向映月的手,很是害怕,祠堂不灭的火,襄阳殿宫巷外的木牌,灌南出现的蛇群到如今岚昕阁的命案,似乎都和他有关系,有人要对他下手,就像当初害李弘那样。 第四十八回 情情切切无可述 阴雨绵绵,永宁街繁华依旧。 李金琪撑着油纸伞,陪李弘漫步在街上。 百姓众多,李金琪担心有刺客一直牵着李弘,对方起初很抗拒,随着路程越走越远,李弘也接受了李金琪的好意。 永宁街比清源街更为繁华,李弘看的眼花缭乱,不知从何开始挑选想要的东西。 路过皇家一号,李金琪突然驻足,快速抱起李弘,油纸伞还未落地,一支带着魔气的飞镖便击断伞柄插在皇家一号的门上。 李弘还没反应过来,李金琪已经将他抱进了皇家一号,轩辕氏的人瞧见李金琪和李弘,即刻吩咐人准备酒水和糕点。 放下李弘,李金琪走到门前将飞镖上绑着的纸条取下,看到上边的内容,李金琪神色顿变。 “弘儿,待在这里别乱走,晚些时候陪你逛街。”李金琪说完又看向轩辕氏的人,命令道,“照顾好少主,不许他离开。” 将纸条塞到李弘手上,李金琪化作光点朝岚昕阁方向而去。 李弘打开纸条,不认识中原字的他将纸条递给身旁站着的人。 “岚昕阁,仇家暗杀。” 向映月领着一群孩子到岚昕阁时,被炸毁的大堂前放置着许多木牌。 进入岚昕阁后院,还未勘察,宁远城的天突然暗下,阴冷的风扬起灰尘,诡异的木牌在一群人的注视下由黑转红,形成漩涡。 向映月紧紧握着麟恪和玉兰汐的手,明月笛的光散去黑云便笼罩着一群孩子。 昨夜他夜观天象,发现星象有变动,今早得知岚昕阁命案后又打了一卦,卦象上并未显示有任何危险他才带着孩子们出宫,看着红色的漩涡,向映月还是坚信自己的卦象无误。 同一时间,一大群来自地狱的恶鬼牵绊着李金琪的脚步,在皇宫处理政务的玉兰婷和林金奕觉察到宁远有强大的外界之人作乱,一同前往天启殿,决定用花棱镜查看宁远何处发生异象。 “玉奕,你害死那么多人,罪恶滔天,我奈何不了你,只能对你儿子下手了!”幽怨的女声从红色漩涡中散出,紧接着,赤裸上身头发披肩的向嗣倡浓妆艳抹从中出现。 向映月脸色一变。 “他怎么变成那样了?” 平日里的向嗣倡极为注意仪态,麟恪见到这样陌生的向嗣倡竟生出一丝不安。 “大家千万要小心,他被怪物附身了!”李渐离唤出凤翅鎏金镗护住周围的小伙伴。 李芸灵力微弱,也紧握无痕剑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 一半的孩子都有灵力,又有向映月在身旁,他们并不惧怕那充满恐怖气息的怪物。 听着熟悉的声音,向映月想起了一个人,试探道,“你是季罗儿?” “难为你还记得我。” 季罗儿借着向嗣倡的身体大笑着,神色逐渐变得恶毒,“玉奕,因为找你,我被魔界那群畜生玷污折磨到尸骨无存,连灵魂都被禁锢,你却高高在上的位列六界顶端。” 说完,又面目狰狞地笑着,“瞧瞧你的儿子,真是可爱,我在那万劫不复之地太寂寞太痛苦,以后有他,我不会再孤单了。” “他也是你的儿子,你怎么忍心让他痛苦。”薛如沐虽不喜欢向嗣倡,但他也没做过什么坏事,魔界中人实在太残忍,她不希望一个无辜的人遭遇那些不幸。 “季罗儿,我带你离开万劫不复之地,助你修仙得道,你放过倡儿。”向映月也不曾料到季罗儿会遭遇那些。 “谁说我要带他走。”季罗儿话音落下,向嗣倡的手中即刻出现一块较大的木牌。 只见碎碎念的向嗣倡将一滴血按在木牌上,被向映月握住的麟恪突然双眼发红,挣开向映月的手,使出十成灵力将悬在空中的明月笛击落。 灵力罩消失的瞬间,一大群黑影从漩涡中钻出,攻击着在场的人。 重新开启保护罩,向映月才伸手去拉麟恪,此时的麟恪已经被来自深渊的诅咒强行拖进了漩涡之中。 向映月抓住麟恪的手跟着进入漩涡中,没有鲜血引路的他终究被空间结界送出。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麟恪,向映月从内心深处感受到绝望,“麟儿!” 麟恪远去,漩涡逐渐变小。 没了季罗儿,向嗣倡瞬间倒地不起。 就在向映月打算去魔界带回麟恪时,一道强劲的魔气出现在宁远城。 蕴含着魔力的缙云扇将合上的漩涡重新打开,真身残缺的流星闯入漩涡将麟恪抱住。 见流星抱住了麟恪,蚩少梓即刻施展着元婴之力将空间置换。 “星星,一定要回来!” 赶来的威严不舍的看着自己的小娇妻,她胆子那么小,却要独自带着麟恪去一个陌生的地方。 “娘亲!”玉兰灵和玉兰洲哭了起来。 身处漩涡中的流星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她的头很晕,意识也渐渐模糊。 “向映月,把你的笛子扔进去,我只能送他们去别处,究竟哪个地方我不能确定。”蚩少梓大喊。 “谢谢!”向映月将明月笛送进漩涡之中。 两股力道相碰,蚩少梓吐血瘫倒在地,漩涡瞬间消失,木牌尽数破裂,代表诅咒的图案全都不见。 天启殿中,林金奕透过花棱镜看着岚昕阁外满含心痛的向映月,不忍道,“麟儿是他的命,季罗儿死死捏住了他的软肋,女人狠起来真可怕。” “赶紧派人去查麟儿所在的地方,我去一趟魔界,给他们一些教训!” 林金奕再次看向花棱镜,向映月将满身伤痕的向嗣倡打横抱起,威严扶着昏迷的蚩少梓,小汐坐在地上望着麟恪离去的地方不停哭泣,李芸和薛如沐站在小汐身旁,初言正给她擦着眼泪。 林金奕看着伤心欲绝的小汐,分外心疼。 “主子,老爷求见,在您的寝殿等候。”慕云汇报着。 “找我什么事?” “这个老爷没说,不过属下瞧见了李夫人,也许他们想为怀胤公子求情。” 身为父母,怎么舍得孩子在地狱里活的生不如死。 李金琪赶到岚昕阁时,麟恪已经被带走。 “向映月,麟儿有流星和明月笛保护,不会有事。”同样失去过孩子的李金琪安慰着向映月。 吩咐威严将孩子们领回皇宫,李金琪让李渐离和薛如沐去衙门通知苏依依解封街道。 “李金琪,你去告诉玉兰婷,岚昕阁我绝不放过。”流星和蚩少梓出现的太过巧合,他怀疑玉兰婷知道些什么事瞒着他,灭了岚昕阁就当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 李芸不明所以的看向李金琪,“爹爹,舅舅的话什么意思?麟儿会不会有危险!” “蚩少梓不是坏人,你舅舅的卦象也从来没有错,麟儿不会有事,我们去皇家一号和你大哥一起收租,以后同地均和开战要耗费不少钱粮。”李金琪拉着李芸,化作光点朝永宁街而去。 一脸心不在焉的威严领着孩子们走在回宫的路上,因着麟恪出事,没有谁说话。 在空中飞行的玉兰婷见到两列整齐的队伍,逐渐降落到地面。 “娘亲!”见到玉兰婷的玉兰汐扑到了她怀里,泪水翻涌,声音颤抖,“三哥被坏人抓走了,娘亲快去救他。” 玉兰婷单手抱起玉兰汐,替她擦着泪水,“汐儿不哭,娘亲带你去找哥哥。” 玉兰汐趴在玉兰婷肩上,依旧哭的不能自己,当初李弘被抓,时隔七年才遍体鳞伤的归家,她最好的麟恪哥哥怎么能成为第二个大哥。 “威严守好宫门。”玉兰婷有些埋怨向映月,近日出现的怪像都和麟恪有关,他还敢带他出来。 “娘亲,舅舅要毁了岚昕阁。” “毁了就毁了,省得他总是偷溜出宫。” “天尊要去魔界给三皇子报仇?”威严看着一席劲装的玉兰婷,平日里她都穿各式各样的长裙,此番行头定是要出远门。 “弘儿当年出事,如今又暗害麟儿,魔界再三挑衅,本尊要去看一看他们有多大的能耐。” 岚昕阁前,向映月看着被抓的几十个人,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除了一个自杀的堂主,岚昕阁内有地位的都跑完了。 “帝君,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有,这个潇潇太狡猾了,连银子都没留下一锭。”筠天成很是服气,这个不知何方的高人,竟如此大胆。 “岚昕阁改做当铺。” “是。” 木牌案已破,街道恢复通行。 永宁街上,李弘坐在皇家一号门口,无聊至极的他看着排着长队来缴纳租金的商家和数钱数到手软的银号负责人。 第四十九回 凭谁独自问悲凉 天色暗沉,檐下雨潺潺,急促的脚步声落在地面。 批改奏折的李金琪同白晔在湖心亭商议矿场的开采,余光瞥到了一袭玄色劲装的林金奕。 打断白晔的话,李金琪施展轻功来到林金奕身边,拦住他的去路,“你要去哪?” “婷儿单枪匹马去了魔界,我不太放心,向映月要去寻麟儿,天兰贵就交给你了。”林金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弘儿才刚回家,你迁就他一些,别动不动就打人。” “话多的跟个老妈子似的,快去,注意安全,蚩少梓还在昏睡,等他醒后我让他也去一趟魔界。” “哥,初言就拜托给你了,那小家伙爱哭闹,多费点心思。” 林金奕走后,李金琪重回湖心亭,看着坐在石凳上专心致志制定计划的白晔,吩咐道,“矿场的事就交给你了,几个孩子今日受了惊吓,你带他们回家住一晚,待会让人将赵霆和杨洲叫来,本君有事要找他们。” 白晔将计划书揣在怀中,才伸手接过李金琪递来的伞。 遣走了白晔,李金琪让幽雪通知天医司煎药,又派暗卫去告知李渐离和李弘兄妹晚膳时分到太霄殿用膳。 暗阁罪奴所,当楚钰见到浑身赤裸血迹斑驳被像流浪狗一样拴在柱子上的李怀胤时,当场晕厥,连月很不情愿的将她扶住,又掐了她的人中。 被水泼醒的李怀胤见到至亲分为高兴,用嘶哑的嗓子唤了两声,“爹!娘!” 蚩梓落用钥匙打开李怀胤脖子上的锁,像丢垃圾一般将他扔出了屋子,“人可以带走了。” 李刚脱下衣服想将李怀胤裹住,却引得孩子惨叫,待李刚扳过他的身子,才发现李怀胤身后有一截焦黑的肠子。 “谁干的!”李刚怒吼一声,搂着怀里疼到发抖的孩子。 “胤儿!”楚钰小心搂着李怀胤,泪流满面。 “都是李弘那个丧门星,我一定会找个机会弄死他!”李怀胤眼中狠厉,咬牙切齿道。 “小胤,你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你娘向李弘求情才换你离开这里。”李刚宠爱李怀胤是因为老来得子,李弘是天兰贵的储君,他的怀胤得罪不起。 将李怀胤打横抱起,李刚看了看被扶着的楚钰,才跨步向暗阁出口而去。 “爹,那我岂不是白遭了这份罪。”李怀胤眼中含泪,若不是他爹将皇位禅让,他就是颖国的皇子,怎会被天兰贵这群人欺辱。 “胤儿,你如今还是奴隶的身份,李弘要你去学规矩。”李弘这些年吃了很多苦,看着孙儿满身的疤痕他也很心疼,李怀胤被自己和夫人宠着长大,确实有些跋扈了些。 “我不去。”李怀胤眼中的泪水更多,他这么高傲的人从天堂摔到地狱,还要被人当做笑话,他受不了。 “爹没用护不住你,不去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你想活以后还有机会恢复一切,你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 想起那一张张丑恶嘴脸,想起那滚烫的烙铁和长满倒刺的鞭子,想起那一个个将他当做牲畜对待的暗卫,李怀胤逐渐冷静。 他不能死,他要活着,哪怕再屈辱,他都要活着,他要报复那些害过他的人。 “孩儿明白了,爹爹会救孩儿出苦海。” 没有回应。 太霄殿练武堂,处理完事情的李金琪正在教李渐离水月诀的第七式,看着行云流水的渐离,李金琪颇为满意,“有进步,腿部力量有些弱,多练习基本功。” 收了剑,李渐离跑到李金琪身旁,殷勤的捏肩捶腿,“爹爹,我想担任新兵选拔的官员。” 李金琪喝了口茶水,尽情的享受儿子的按摩,“说一个让为父信服的理由。” “我这个皇子在天兰贵存在感太低了,我想要百姓知道,李渐离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皇子,而不是背负娘亲骂名的罪人。” 这些年他为各地百姓做了很多事,对方不记得他的好,只知道他的娘亲做了错事。 “月末的五项考核都通过了就答应你。”李金琪提着条件。 “爹啊。”李渐离摇晃着李金琪,月末的考核很严格,他坚信自己那龙飞凤舞的字一定过不了。 李金琪撇开李渐离的手站了起来,“没得商量,当初爹爹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都能学好文治武功,如今你们条件这样优越,有什么做不到,你就是不愿意用心。” 被李金琪说中,李渐离有些委屈,提着剑又开始练习。 他天资聪颖又灵力充沛,却被玉兰婷毁了根基,在无间道那三个月,他可谓生不如死。 李金琪继续给李渐离指点,浑身湿透的连月闯进空旷的练武堂,慌忙道,“君上,少主淋了雨晕倒了。” 听到李弘晕倒的消息,李金琪化作光点消失在了练武堂,连月给李渐离行了一礼也化作光点离开。 剑矢落地,李渐离脸上的委屈消失的一干二净。 雨幕之中,少年郎剑势恢宏,浅青色的衣衫逐渐与院中风景融为一体。 一招毕,李渐离的剑气劈开一堵宫墙,浑身戾气的少年癫狂的笑着。 荣安作为修仙的大国,百姓安居乐业,因十三年前无心人保护灵异大陆,故而当朝皇帝靖远帝将京郊一百里地设立为草木堂,供在荣安的无心人居住。 黄昏时分,清净的别院中,浑身缠满绷带的麟恪和流星躺在布置雅静的内室。 “二姨,我好疼啊!” 毫无意识从空中坠落到地面,他四肢的骨头都折了,若非他是无心人,那么高摔下来定然一命呜呼。 “伤好了就不疼了,麟儿你的灵力还能不能用,二姨的用不了了。”流星为护住麟恪摔的更惨,内脏尽数破损,连变成光点的灵力都没有。 “二位伤的不轻,暂时无法使用灵力,待到伤势好转灵力会逐渐恢复。”草木堂堂主吕共推门而入,颇为恭敬的向床上的两人解释。 看到吕共,流星生出一种熟悉感,她定然在何处见过这人,“恩人你好生眼熟。” “郡主好眼力,五年前你和永宁郡主带领无心人在整个荣安找寻贵国少主,在草木堂与在下见过一面。” “你是吕共!没想到我们竟然来到了这么远的地方。”流星想起了眼前之人的身份,有些失落,荣安距天兰贵数万里,就算是玉兰婷那种灵力高强的灵都要飞将近一天一夜。 “荣安这些年不是很太平,小公子若是能走动了莫要随意出门,草木堂不算大但绝对安全。” 作为荣安灵力最强的存在,吕共对于六界第一强的天兰贵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个三皇子是出了名的大胆,他要是跑出去乱走让坏人抓了,长安帝君一怒之下整个荣安都难逃一劫。 “我们的伤要多久才会好,你能不能派人去天兰贵替我们报个平安。”流星并不太认为这里安全,无心人之间相互残杀的太多,草木堂中难免会有心思不存的无心人。 “你们的伤最少都要半月才能有所好转,天兰贵路途遥远,近几月又戒备森严,草木堂的无心人灵力算不得强,不愿意跑这一趟。”吕共也挺为难,去给天兰贵报信是个肥差,但妖魔两界虎视眈眈,只怕是有命去没命归。 “明月笛,你回宁远告诉爹爹我和二姨在这里。”麟恪望着悬在空中的明月笛,用天地语小声道。 明月笛有灵,它一直处于隐身状态,只有麟恪能瞧见它。 蓝色的灵力在空中落下两行文字:为你疗伤护你周全,待你痊愈再行离开 “吕堂主,那我们就在这里打扰你了。”有明月笛守卫麟恪,流星倒是安心。 “叫吕共就行,荣安京都比不得宁远城繁华,草木堂简陋,怠慢二位了。”吕共说罢,门外便传来了声音。 走到门口接过夫人煲的粥,吕共和他的夫人周瑶一同入了客房,“二位有伤在身不宜吃油腻的食物,内人用鸡汤煲了粥,趁热给二位送来。” 麟恪闻到香味,胃里空空的他有了食欲。 “宝贝不急,我喂给你吃。”周瑶夺过吕共手中的碗,笑着走向麟恪。 流星闻言微微皱眉,这吕共两夫妇有些心思不存。 “粥好好喝。”麟恪吃着粥,夸赞道。 “好喝就多喝点,早点养好身子带你们去京城玩,看一看荣安的风土人情。”周瑶望着麟恪,她和吕共虽说有两个孩子,但不知为何,两个孩子都没有灵力。 “好啊!”麟恪嘴上说着好,心里可不乐意,待到伤势好转,他定然第一时间回宁远。 “少吃点。”流星望着小傻瓜似的麟恪,这粥里指不定就加了些什么东西,一点防备都没有,跟他爹一个德行。 一碗见底,麟恪舔了舔嘴角,笑着看向周瑶,“姨姨我还要。” “好,姨姨去给你盛。” 第五十回 凭谁独自问悲凉 周瑶出门时将吕共一同带走,流星即刻让明月笛赶回宁远通知向映月,这里人生地不熟,吕共把持所有,她和麟恪有伤在身只能任人摆布。 明月笛原本有些犹豫,但麟恪想回家见爹娘,它只好离开草木堂的重重包围,朝天兰贵而去。 很快,周瑶和吕共回到了屋内,他们二人清楚的觉察到麟恪身上的灵力降低了许多,以为是他伤口加重灵力流失便没做多想。 “老大,宫里递来了帖子,太子死而复生,皇帝要大摆筵席庆贺。”一个精悍的小伙子拿着请帖,从屋外跑了进来。 吕共接过帖子,见上边循衙的印章,才相信此事为真。 “夫君,太子半年前含冤被处以极刑,他又不曾求仙问道,按理说会化作恶鬼,怎会死而复生?”周瑶甚是不解。 “我也不知,不过太子若继位定然是个好皇帝,我们应该高兴。” “麟儿,这荣安应该也很有趣。”流星感叹到。 “我还是喜欢宁远,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麟恪不喜欢天兰贵以外的任何地方。 利州官道,由南宫倾越带领的运粮人在南教附近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杀的只余下不到十人,灵力不弱的祖卡王妃为了掩护南宫倾越离开被敌方吸尽灵力砍杀而死。 图大的夫人谢芒感受到灵力和魔力的波动即刻带人往城外官道赶。 无名山间,腰和后背被砍了两刀的南宫倾越死死地咬住布卷,同样负伤的暗卫替他处理伤口。 从未受过如此重伤的南宫倾越疼的满头是汗,他此刻心情很是复杂,他的父王预料到有人会暗害运粮的人,才将南宫辰安留在屠浮城,让自己来当这个替死鬼。 躲在山间的其他暗卫同样伤的不轻,他们时刻戒备着,对方不仅仅是为了抢粮,他们还要杀了南宫倾越。 “殿下,那群人什么来头属下不清楚,若天兰贵想对格拉尔开战,您会被当做人质,可要是那些人是之前被妖魔所害的亲属,您就活不成了。” “那么多条人命,全部都没了。” 南宫倾越看着一群负伤的人,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你们都走,找个隐蔽的地方活下去,不要回格拉尔了,本殿大概是要绝命在这里。” “属下誓死保护殿下!”所有暗卫都朝南宫倾越拜下,他们还有家人在格拉尔,若是发现背主苟活,全家都会遭殃,暗卫本就是替皇家卖命,光荣牺牲还会有优待。 “有情况,保护殿下!”一个暗卫匆匆的跑到南宫倾越身边。 很快,几十个手持弓箭的蒙面黑衣将南宫倾越团团围住。 “粮食和金银都落到了你们手上还不够吗?本殿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追杀本殿。”南宫倾越半张脸都是血,他武艺算不得强,挡不住箭矢。 “好哥哥,要怪就怪你挡了妹妹的路。”一席黑纱长裙的南宫希戴着帷幔,施展着轻功落到地面上,优雅的掀起帷幔。 “希儿?你!”南宫倾越瞪大了眼,利州安护府排查森严,南宫希是如何到的天兰贵! “好哥哥,既然你要死了,我也就不瞒你了,其实我一直都有灵力,这几年又吸收了不少无心人的灵力,就算运粮的是南宫辰安,他也得把命留在这里。”南宫希邪魅一笑,狂妄至极。 “利州的人是你杀的?”南宫倾越脑子一阵轰鸣,在他的记忆中南宫希只是有些刁蛮任性,他以为南宫辰安心机已经够深沉,没想到幕后黑手竟然是他的亲妹妹。 “母后说了,想要的东西,就该不择手段去争取。”南宫希抬手,一名黑衣人恭敬的将弓箭递上,“哥哥,对不住了,放心,很快我会送南宫辰安来陪你。” “大哥的死是你做的吗?”南宫天佑当年莫名猝死,医师尸检后也只是说劳累过度,王室中人要求文武双全,他的大哥资质平平,学习比别人更加刻苦,当初也没有谁怀疑。 “算你聪明。”南宫希笑着拉弓,带着内力的箭矢朝南宫倾越心口射去。 受了伤的暗卫挥刀想要拦截,却被两个黑衣人射中眉心,倒地而亡。 箭矢正中心口,南宫倾越惨淡一笑,嘴角蜿蜒出血迹。 “不仅大哥,王妃也是我毒死的,谁让她们发现了我的秘密,现在,我要送你离开了,我的哥哥。”南宫希再度拉弓,三箭齐发,无一例外全部射中南宫倾越。 “南宫希,你迟早会遭报应。”南宫倾越说完喷出一大口血,随即双腿跪地,怒目圆睁望着南宫希。 南宫希走近南宫倾越,没探到他的脉搏才放下心,很讨厌南宫倾越的神色,她正想用箭头剜出他的眼睛,便有人朝这边而来,她只得下令撤退。 赶来的谢芒瞧见被射成刺猬的暗卫和死不瞑目的南宫倾越,一脸愁容。 就在他们要替这些人收尸时,南宫倾越突然伸手握住了一个人的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随行的医师探了探他的脉搏,发现还有轻微的跳动。 就在此时,一道箭矢从远处而来,贯穿南宫倾越的头颅。 谢芒化作光点追上黑衣人,就在她要活捉所有人时,一群黑衣人全部口吐黑血,倒地而亡,南宫希则快速跑向利州安护府附近的地道。 南宫倾越身亡,不刻,他的尸体便化作一缕轻烟,消逝在了绿水山间。 钱粮依旧在,不见护粮人。 谢芒快速回城,将发生的事写下,加急送往宁远城。 宁远皇宫 天色渐晚,太霄殿晚膳已备好,李芸和李渐离做着功课,刚沐了身的李弘被连月督促着喝药,李金琪则在沂罗苑同李刚较劲。 沂罗苑中,一盆盆的血水被端出屋子,楚钰哭晕多次,李刚看着油盐不进的李金琪,又进屋看浑身伤痕的李怀胤。 “这就心疼了?当初我和小奕在死城可比他惨多了。” 见过大风大浪的李金琪不再害怕当年那个困扰他多年的场景,取而代之的是那年李弘在魔界被按在地上的画面。 “为父可没让你们两兄弟去营妓!”经历过齐王之乱的李刚听过那些不堪入耳的各种刑罚,当年他那样痛恨林婉清都没让李金琪和林金奕失身,如今就因为两句话,他的怀胤就被他的两个哥哥下令营妓。 “能允他出来本君仁至义尽,你若是想对弘儿做些什么,本君加倍在李怀胤身上找回来。”李金琪说罢甩袖离开,留下白发苍苍的李刚伫立在原地。 李金琪心里窝着火,一路上遇到他的侍女和侍卫都低着头。 待他回到正殿,李渐离和李芸做好功课在书房翻看奏折,李弘只着纯白中衣站在窗边看着殿外的风景。 一件披风盖在身上,李弘回头,看到李金琪微微行了一礼。 “天有些凉,冷了就穿。”李金琪拉起李弘的手,走向书房旁的房间。 李弘没有胃口,李金琪给他夹了鸡腿和大虾,他都放在碗边没动,只是扒拉着碗中的米饭。 李渐离饿的紧了,饭菜很丰盛,他非常喜欢。 李芸逛街时吃了许多小吃,此刻还没怎么饿,挑着喜欢的菜浅尝。 李金琪吃了几口素菜便放了筷,他的目光依次停在三个孩子身上。 “芸儿,不许挑食!” “渐离你的米粒吃到额头上了。” “弘儿多吃点,争取长胖点。” 一顿饭吃到尾声,外间漆黑,屋内的夜明珠和房檐下的灯都亮起。 万丈高空之上,玉兰婷背着玉兰汐向更高处飞去。 瞧见脚下那泛着点点星光的大地,玉兰汐惊讶到,“娘亲,好美呀!” “变强后你随时都能看到这么美的星海,小汐要努力学习,力争最强。” “小汐要像娘亲一样厉害!” “一定会的,娘亲相信你。” 漆黑的夜,两颗光点朝着平行世界飞速而去。 宁远城中,蚩少梓缓缓睁开了眼,红着眼的纤纤在他醒的一瞬间将他抱住。 瀚海之上,泛着蓝光的明月笛感知着灵力充沛的地方,小心翼翼向那边靠近。 第五十一回 宝剑锋从磨砺出 屠浮城,军营 南宫明月端坐在遮阳伞下,首相博凯斯和镇国将军挪威端立在两侧。 王公贵族则在旁边的观席台,普通官员站里在稍远的地方。 宽阔的练武堂上,站着一排会武的王子和世家子女。 自从三王子去往天兰贵,王君便下令全国的世家和官家将会武的子女送往屠浮城,并下旨在屠浮校场进行多项比试,拔得头筹的人可进入朝廷为官。 格拉尔多年不曾选拔官员,听到有这样的好事,大家族和有一定水准的官员即刻带了家中孩子来到屠浮城。 经过两天的比试,南宫明月对这群后辈没有了希望,包括他自己的三个儿子。 参与比试的人共计五十二名,年纪最小是南宫辰安,年纪最大是当朝武状元的儿子,年近十六。 尔旺亚五大世家送来的十位孩子全是花拳绣腿,连最基本的骑马都不熟练,武将的孩子相对来说好一些,但他们的水平在军营中只能垫底,三位入场的王子就更差劲。 二王子南宫拓巍不敌小他半岁的表妹科尔里斯,在比试中被对方狼狈的打下马。 四王子南宫拓尧先后击败表姐科尔里斯和表兄科拉里斯,成为马上比试的赢家,然而下一场的骑射比试中,他从始至终未能射中一次靶心。 王世子南宫辰安的表现更让南宫明月愤怒,九岁的他竟然拉不动弓,引得全场笑话。 “也就东泽歆和格里摩尔还勉强,有灵力的无心人有几个?”南宫明月问着一旁的博凯斯。 “王君,只有东泽歆和王世子。”博凯斯说完,南宫明月的脸又沉了一分。 “通知下去,本月十九全国科考,凡格拉尔子民皆可参与,官家世家不得插手,若有发现,罢其爵位,终生监禁。”南宫明月说完愤然离开,留下一群官员和世家。 练武堂上,一群孩子见王君离开,甚为失落,也无心继续比赛,南宫拓巍则信心满满,想要拿下好的名次。 王君心血来潮的比试结束,不论是哪项比赛,都是暗卫首领锦泽的女儿东泽歆拔得头筹,特被允许进入朝廷担任从五品官员。 南宫拓巍和南宫拓尧失望的走下台,迎面而来的南宫宛若和南宫宛莹给他们递上了鲜花。 代亚加加也将买来的鲜花分给了自己的两个孩子,南宫辰安则孤零零的走向校场之外。 “小主子,王君让你去老地方。”锦泽将女儿交给妻子后跟上了南宫辰安,告知他南宫明月的旨意。 南宫辰安笑了笑,老地方可不就是之前罚他的冷宫,自己这次没能给他挣到面子,不褪一层皮绝对解决不了问题。 “你说你何必呢,为了跟王君置气让自己受皮肉之苦。”南宫辰安在掩饰自己的实力,他能看出来南宫明月定然也能。 到了冷宫,不出意外,一根近两米的长鞭,漆黑的刑杖,这次不同的是没有刑凳,南宫明月本人也没有来。 “王君吩咐刑鞭刑杖各三十,殿下,得罪了。”暗卫说罢,吩咐同伴将南宫辰安按跪在地上,拿过鞭子便抽了上去。 暗卫力道不轻,鞭子瞬间划破衣衫,一道血痕出现,南宫辰安疼的一颤,随后又是两鞭,他背后的衣服几乎被鲜血浸染。 第四鞭要抽到他身上时,锦泽挥剑斩断鞭子,将南宫辰安护住,“大胆,王君让你们惩罚,没让你们打死!” 行刑的暗卫见锦泽出手,收好刑具退了出去,锦泽扶起辰安,在他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 回屠浮宫的路上,忍痛的南宫辰安特别不服气,“他什么都没教过我,凭什么罚我!” “小祖宗声音小点,要是让那些暗卫听到了去王君那告状,你还得挨顿打。”锦泽说完蹲下身,将后背留给辰安,“上来我背你。” 南宫辰安毫不客气爬上锦泽的背,问出自己的疑惑,“这两天没见到南宫希,有没有她的行踪。” “在国舅府,她想要习武,王君让国舅教导她。”锦泽有些不懂王君的意思,南宫希野心勃勃,一直惦记着王世女的位置,王君却没有任何制止,反而满足她。 “南宫希没有看起来那样简单,南宫天佑和莱莫斯王妃死的很突然,他们母女是不是在谋划什么事?” 南宫辰安在宫中生存多年,见过妃子之间的相互谋害,手段层出不穷,民间传颂涵被封做王妃前乃天兰贵最底层的暗卫,她见过太多肮脏手段。 “王君能默许的事,都在控制范围内,你只需要照王君的要求做,别的无需操心。”锦泽运着灵力,朝着屠浮宫疾驰而去。 南宫辰安望着沿路的高墙,垂下眼眸。 熟悉的宫墙,画地为牢。 卢森堡中,身穿华丽宫装的颂涵牵着三岁的南宫钊在花园中漫步,艳丽的蝴蝶在她身后一路尾随。 花园尽头是一座架在湖面上的凉亭,后宫新纳的二十名宫妃仪态万千,在见到颂涵时都跪下行礼,“妾身拜见王后娘娘。” “都起来!”颂涵走向主位,将南宫钊抱起放到腿上,抬眼扫过一群女子。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颂涵微微松了口气,南宫明月偏向无心人,自己这些年虽说宠冠后宫,终究还是没有脱离他的控制,若是来个无心人分走宠爱,她将再没指望。 “既然入了宫,以后就要和睦相处,莫要争风吃醋,扰的后宫不得安宁。”颂涵并没有多喜欢南宫明月,只要不影响她的地位,来多少个她都无所谓。 “妾身明白。” 不出意外,在预算的时间里,南宫明月又来到了卢森堡,将南宫钊交给阿罗娜后,南宫明月搂着颂涵的腰肢进入华丽的宫殿。 屠浮宫中,南宫辰安逐一翻看官员的奏折,锦泽小心翼翼的替他处理着伤口。 宁远皇宫,昭阳殿 还在睡梦中的李弘被一群人从床上拉起,洗漱后有人奉上一件外罩浅黄纱衣的交领袍子。 由侍女伺候着穿好衣袍,李弘才想起今日是他重入学院的日子。 吃过早膳,微风驾着李金琪的马车将李弘送到学院。 到达学院后,玉兰初言牵住李弘的手,将他拉到左苑。 再次踏足左苑,当年的一草一木早已不见,雅静的院子全是陌生的模样。 一群不满八岁的官家子见到李弘,都忍不住议论。 在先生的安排下,李弘坐到了最后排,翻开书本,李弘看着那苍劲有力的字,叹了口气。 先生还未授课,学堂里有人练乐器,有人背文章,有人练习默写,有人在为升右苑写策论。 李弘从方盒里取出毛笔,将墨汁倒入砚台中,提笔用格拉尔文字写下了从来两个字。 “殿下可会写自己的名字,若不会,老夫教殿下写。” 李弘闻声抬首,见到面色不善的教习先生清正廉,即刻划掉了刚写下的两个字。 清正廉的长子早年去了格拉尔,自此杳无音信,次子又在战争中殒命,这些年都受着侄孙女玉兰婷的恩惠在天地教教书才衣食无忧,他恨极了战争,也恨极了格拉尔的人。 “听执事讲,少主识得格拉尔文字,昨夜老夫连夜将本月要学的文章全部用格拉尔文字重新写了一遍,天地文字也有一份,殿下只需牢记便可。”清正廉站在李弘面前,说完抖了抖衣袖,伸手从胸前的衣襟里掏出两本不算薄的书本。 李弘起身接过书本,道了谢便翻开其中一本,看着天地教那些奇怪的小图案,李弘瞬间觉得头大。 “殿下自幼聪明,所有文章老夫会用中原话和天地语教两遍,殿下在这间屋子里只需背诵这两本书的内容,每日一篇,背完后再将文章抄写三十遍,第二日入学堂时检查,每日只要背完便能离开,当然,若是背不下,老夫会对殿下进行惩戒。” “谢先生教诲。”言罢,李弘坐在不算高的长凳上,宽大的袍子散了一地。 “大哥,我学的很快,你不懂我教你。”坐在李弘前排的玉兰初言笑嘻嘻的看向李弘,这个大哥可比那个三哥好相处。 “你每天只是认字和背书?”李弘记得以前学院还设有练武堂和音律堂。 “还要学习音律,都很简单,娘亲说我身体不好,不用练武。”玉兰初言是皇室中最没有压力的皇子。 李弘没有说话,玉兰婷将天罡剑给了他,练武是迟早的事。 “麟儿和小汐在哪里读书?”李弘并不想在这里读书,那个先生看他的表情很瘆人。 “三哥在右苑,姐姐在这里。”玉兰初言似乎看出了李弘的想法,直言道,“大哥你还是在这里待着,右苑只教天地语和策论,你字都不认识,去了也是白搭。” 李弘瞪了一眼小家伙,对方淘气的对他吐了吐舌头。 屋内安静,清正廉咬文嚼字读着文章,读完又深沉的讲解着文章的深意,而后又用天地语将文字再讲一遍。 李弘大致能将中原文字对上,但那绕口的天地语他则有些迷糊,那些符号更是分不清楚。 文章刚学完,李弘还没来得及写一遍,就被带到了另一间屋子学习乐器。 几个时辰下来,早膳没吃饱的他饥肠辘辘,既背不出文章,又不认识字,只有以前学过的古琴还勉强过关,他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也不好意思说吃饭这种话。 直到微风给他送药,教的忘我的先生才放人去饭堂吃饭。 第五十二回 不道愁人不喜听 学院到太霄殿距离不短,李弘忍着疼翻开书本,温习着这几日学习的知识。 雨越下越大,油纸伞遮不住李弘宽大的学子服,被淋湿了大半。 进入正殿,幽雪见李弘衣袍湿了,要带他去沐浴,李弘拒绝了她的好意,跑着去往李刚所在的院落。 幽雪取了件衣服的时间李弘就跑的没踪影,她只得一路追到沂罗苑。 李怀胤的伤并没多少好转,不仅身子垮了,日后更是不能有属于他的孩子。 楚钰小口喂着李怀胤喝药粥,李刚替他换药,又讲着故事哄他开心,并没有因为他变为废人就不爱他。 李弘不敢入院,站在屋檐下等着守门的侍卫去征求李刚的同意。 得知李弘冒雨来这里,李刚并没为难他。 李弘跨进李刚所在的屋子时,幽雪也赶了过来。 “少主,你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不能再穿,微风,快带少主去换衣服。”幽雪将衣服塞给微风便用帕子给李弘擦着脸上和手上的雨水。 看着自家娘亲对李弘这般上心,微风有些吃味。 “你来干什么。”李刚瞥了眼李弘,连衣服都没换就来给怀胤道歉,还算有点诚意。 “祖父,孙儿有事找您单独谈谈。”李弘并不想让楚钰和李怀胤知道他旧伤复发。 “你要道歉就赶紧说,说了赶紧走。”李怀胤盯着李弘,恨不得过去捅死他。 幽雪和微风也都看着李弘,堂堂天兰贵少主怎能给一个奴隶道歉。 “祖父不听就算了,孙儿告退。”李弘朝李刚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李刚这时才明白,这家伙并非是来向怀胤道歉,是真的找他有事。 李弘走的较慢,他相信李刚会跟出来。 三人刚出院子,李刚就像风一般刮到了李弘身边,语气不善道,“什么事,说。” “祖父,近几日一直下雨,孙儿各处关节都在作痛。” 李刚抿着嘴扫了眼李弘,将他打横抱起,微风连忙给祖孙二人撑着伞。 李弘没想到李刚会抱他,身体非常僵硬。 “疼多久了。” “下雨就疼,怕君上让我泡药浴,一直不敢说。”玉兰婷和林金奕都走了,向映月成日看不到人影,李金琪若知道他旧伤复发定然抓他到天医司泡药浴,“祖父不要告诉君上。” 到了正殿,李刚让人准备热水,还未沐身的李弘脱了湿衣服便围了一套李金琪的睡袍。 沐完身,李刚只给李弘穿了件裹裤。 点了穴道,李刚给李弘嘴里塞了块布,待他准备好后用银针扎向他的关节。 李弘疼的直掉眼泪,嘴里也发出小兽般的呜咽声。 一排银针全部扎到李弘关节处,就连手指和脚趾都有针。 幽雪给李弘擦着汗,微风则配合李刚准备艾灸。 约莫两刻钟,李刚取下银针,随后将燃烧的艾条靠近李弘的关节处。 感受到左肩的灼热,李弘想起了那烧红的铁锥。 李金琪冷酷残忍,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比魔界那些人更为恐怖。 艾灸还没完,浑身湿透的李金琪就回了寝殿,见到屋子里的人先是一愣,而后才注意到躺在床上的人。 李金琪走到床边解开李弘的穴道,将眼睛哭红的李弘抱在怀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骨头碎过,碰了冷水或天冷会痛,来找为父治。”李刚继续着手上的动作,李金琪回来了也好,待会让他自己照顾。 李金琪拿掉李弘嘴里的布,有些责怪,“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爹爹!” 李弘没有说话,没了布他只能咬住了自己的拳头。 “你身上湿透了,离他远点。”李刚朝李金琪吼了一句。 李金琪放下李弘,重新拿过一张干净的帕子让李弘咬着,他坐在床边用灵力替李弘减轻痛苦。 带到艾灸完成,李金琪用温水给李弘擦了脸,穿好衣服后又让人替他洗了头发。 李弘始终沉默,直到李金琪让他留宿太霄殿,他才开口说要回去做功课,李金琪让他休息一日也被拒绝,穿了雨衣就让微风送他回昭阳殿。 李金琪默默跟着,一直守在李弘的寝殿外,看着他咬着布做功课,直到李弘睡着后,他才进殿抱了抱孩子。 李刚回到沂罗苑便说了李弘的事,李怀胤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 屠浮王宫 得知南宫倾越殒命的消息,南宫明月震怒,颂涵当场晕厥,南宫辰安惊讶,朝臣则议论纷纷。 格拉尔大殿上,安护府使者柳烟不卑不亢站在中央。 “本王的儿子在天兰贵遭遇不测,贵国国君就派了你来应付!”南宫明月怒火中烧,他好歹是一国之君,天兰贵那几人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利州百姓被贵国肆意屠杀,王君可曾给他们一个交代。”柳烟怒道。 “本王的儿子亲自送粮到天兰贵,你们那么多人保护不了他一个!” “王君此言差矣,贵国是还当年向天兰贵所借的粮食,并不在我们的护送范围之内,再者,杀害贵国王子的凶手是未经允许暗自挖地道进入利州的格拉尔人,王君你纵容妖妃祸害我国无辜百姓,如今报应不爽,自家人残杀自家人。” 柳烟除了一个年幼的儿子,其他亲人全死在格拉尔的屠杀中,江州的郡守和总督到了利州,顺应两府的大炮也运了过来,天兰贵决定向格拉尔开战,她来这里就没想过要回去。 听到柳烟的最后一句话,跪在南宫明月身侧的南宫辰安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有很大可能,南宫倾越和南宫天佑是南宫希所杀,她去国舅府是为了掩饰不在屠浮城! 南宫明月神色阴冷,语气颇为怪异,“天兰贵国君也是你这般意思。” “京都有一封密信,只给王君。”柳烟说罢,从怀中取出藏了数日的信封,双手奉上。 站在两侧的官员都望着柳烟,这次本该由王世子去天兰贵,若真如这女人所说,那究竟是王世子害了三王子,还是有人要害王世子。 南宫明月手握信封,递给跪在一旁的南宫辰安,“你把上边的内容念一遍。” 南宫辰安抬头,想要起身被呵斥了一句,只得跪着接过信封,撕开后拿出信纸读出。 “小月月,没能护住倾越倍感抱歉,天兰贵各处有无心人守护,黛西已死,我们的人不会滥杀无辜,钱粮皆在,商队和随着的暗卫甚至刺客无一活口,该是仇杀,近日李金琪已调集全国军队前往利州,天音阁无心人时刻准备作战,你早做防备,轩辕映月。” 南宫辰安读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朝臣听到开头三个字还觉得好笑,越听越惊恐,天兰贵国君隐忍多年,听这语气是要反击。 “各位卿家认为该如何?是战还是和?”南宫明月咬牙切齿道。 “能在天兰贵众多高手眼下逃脱,刺客定是有灵力的无心人,又有暗卫相助,定然达官显贵,身材矮小,该是年岁不大的孩子,臣以为该全国通缉,将符合要求的无心人全部抓起来。”负责外交的官员提议道。 这番话,是选择和平。 “天兰贵国君已经调集了军队,战争避免不了,为何还要忍气吞声,要打就打,天兰贵强大,格拉尔也不弱,不能仅凭一面之词就扭曲三王子被害的真相。”被颂涵提拔多年的军事大将义正言辞。 一番对峙,大部分文官讲和,少数文官和大部分武将都支持为三王子报仇。 痛失爱子的颂涵不顾礼制闯进朝堂,声泪俱下,跪求南宫明月给他的孩子报仇。 博凯斯和代亚加加强烈反对,颂涵常年作妖,天兰贵能容忍这么多年属实大度,现在他们因为自己的事忙的不可开交,不至于为了一个南宫倾越坏两国关系。 博凯斯表明立场,太尉党立刻站队,二王子和四王子也都反对战事。 南宫明月正要下旨,聂尔旺却领着一干退役的老臣来到朝堂,他们认为天兰贵太过狂妄,丝毫不把格拉尔的国君和官员放在眼里,有灵力的更是想来就来。 瞬间,绝大多数人变了风向,依附着聂尔旺支持战事。 南宫辰安没想到聂尔旺在格拉尔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当即出言,“父王,儿臣有疑惑,想请各位大臣解惑。”南宫辰安起身,看着站在大殿上的众人。 南宫明月一脚将南宫辰安踹跪在地,“问。” 因为军营表现太差被罚跪,连续跪了三日,南宫辰安的膝盖早就青紫不堪,被这么一踹,更是疼的惨叫。 除了柳烟惊讶,其他朝臣都一脸不屑。 第五十三回 此情可待成追忆 清晨,繁华的锦都,人流如潮,车水马龙。 八月初八,是荣安太子慕容泽的生辰,也是整个荣安除祭天外最重要的日子,不仅朝廷忙碌着准备宴会,民间百姓也欢呼雀跃。 草木堂内,不再喝药的麟恪和流星恢复了些许灵力,尽管伤重,借助轮椅也能在草木堂各处溜达。 “麟儿,今日是荣安太子的生辰,你想不想去宫里玩!” “不太方便!”流星来过荣安,听说过太子的贤明,却没见过本人,她只知道荣安很乱,皇宫水深火热,皇帝也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她不敢让麟恪去犯险。 “好呀!好呀!”被困在床上多日的麟恪早就想出去玩了。 “麟儿,你这脚丫子都不能着地,就不要去给人家添麻烦了。”流星看着麟恪,这家伙玩心大又嚣张跋扈,若是被人认出身份怎么办。 “不麻烦,皇室很给草木堂面子,我带你们去更衣,巳时出发去皇宫,午时开宴。”周瑶推着麟恪的轮椅向他们所住的后院而去,她的侍女推着流星。 流星望着周瑶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若非有明月笛去往天兰贵报信,他们将会被这个女人控制在这方寸之地。 半个时辰过去,几人同乘一辆马车去往皇宫。 麟恪掀开车帘的一角,看着荣安的皇城。 “麟儿,入宫了注意安全,你出点什么事,要你爹爹和你娘亲怎么活。”流星说了句天地语。 吕共和周瑶同时看向流星,虽然没有说话,二人面上也表现的很难看。 “二姨放心,我不会有事,我就想出来透透气,也吃点好东西补一补,他们没有胆子在皇宴上做手脚。” “反正你多留个心眼,我看这两人想把你留下当儿子。” “知道了。” 透过车窗,麟恪看到了一座大气的府邸,看着府门前的牌匾,麟恪并不认识那几个字。 “姨姨,那几个字是什么?”麟恪扭头看向周瑶。 周瑶俯身看了一眼,原来他们在靖王府门口。 “麟儿,这是靖王府,靖王是先帝嫡子,他不愿当皇帝,将属于他的皇位让给了当今陛下。”谢瑶顿了顿,又道,“他是荣安的战神,当年先帝的几个儿子相互争斗,是年幼的他领兵平乱,筠国趁火打劫也是他守住了荣安,他是所有荣安百姓仰望的英雄。” “哇!这么厉害!”麟恪惊叹着看向周瑶,圆溜溜的眼睛在对方看来特别可爱。 “待会你就能见到他了,还有太子,他才是整个荣安最有影响力的人。” 回想起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周瑶就忍不住心疼,那么好的太子,半年前被皇帝以谋逆之罪下狱,刑讯了一夜后被押往刑场斩首,虽然最后皇帝改了旨意软禁,太子却提剑自刎,命陨刑台。 听着周瑶的话,麟恪对这个荣安的太子和靖王产生了一丝好奇。 当麟恪想换个姿势躺着时,余光瞥到了靖王府牌匾下的几个人,身穿华贵紫衣的中年男子手握匕首毫不留情的划开跪在他面前那人平举的双臂,随后有人将滚烫的水倒入那人的伤口之中,远远的,麟恪都能看到地面上的一滩血水。 好在麟恪见过很多血腥场面,不然此刻已经开始尖叫了。 又过了约莫两刻钟,马车停在了宫门处。 锦都比宁远大,却不如宁远繁华,皇宫宫门也不如天兰贵大气。 除了皇室中人,其他人的马车不得进入皇宫,周瑶将麟恪抱到轮椅上坐着,吕共也将流星抱下,临近开宴的时辰,宫门处没有多少人,他们交了帖子便入了宫门。 锦都,东宫 不同于旁人忙忙碌碌,太子慕容泽白衣散发,正赤脚坐在池边,伺候他的暗卫跪在一旁,东宫管事的宫女太监奉着装有太子服饰的托盘,再次催促他更衣。 “殿下,时辰要到了。” 慕容泽并不理会。 见太子没有要更衣的意思,小太监快步去了靖远帝的隆裕宫。 靖远帝早些年是修真界的强者,继承了皇位才放弃了修道,他得知太子闹脾气,穿着龙袍御剑飞行,直奔东宫。 靖远帝到时,慕容泽依旧坐在池边赏鱼。 “慕容泽,你什么意思,故意给朕难堪!”靖远帝负手而立,鬓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颇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慕容泽闻音,伸手让一旁的暗卫扶起,随即朝靖远帝跪下,“儿臣不敢。” 靖远帝正要开口训斥,便注意到了慕容泽那张没有血色的脸。 前行几步将慕容泽扶起,靖远帝像多年前那般哄着他,“阿泽乖,今日是你生辰,别闹了,去看看父皇给你的礼物。” 靖远帝给了台阶,慕容泽也很识趣的退了一步,“好。” 午时已到,朝臣和各方宾客都奉上了给太子的贺礼,却不见太子和靖远帝,只有靖王和张贵妃在主持大局。 草木堂虽然在荣安有一定的地位,但和王侯将相比起来还是有一定差距,作为草木堂的来宾,麟恪四人被安排到了靠近殿门的位置,也没有王公贵族特有的席位。 麟恪打量着坐在靠前位置的几人,空着的两个座位该是皇帝和太子,端坐在右侧的宫装妇人该是贵妃,之前他见到的紫衣男子就是当朝靖王,坐在他旁侧的是靖王侧妃。 “麟儿,贵妃娘娘和靖王侧妃都是张丞相的女儿,皇后母族倒台后,就是张家如日中天。”周瑶告知着麟恪,在她看来,麟恪迟早会变做她的儿子,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要提前告诉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太子的生辰,皇后为什么不来,靖王侧妃都来了,靖王妃呢?” 天兰贵实行一夫一妻制,除了林金奕和向映月一同入赘玉兰家,其他人都只有正妻,并不存在妾室和通房,但邻国的格拉尔则是一夫一妻多妾制,但妻妾尊卑还是有一定的规定。 “七年前皇后母族许家谋反,全族被杀,皇后被废,为了保太子不受牵连一直在城外看守皇陵,半年前太子自刎刑场,皇后得到消息立刻投井自杀了。”周瑶小声给麟恪说着。 “靖王妃呢?” 皇帝生性多疑,灭满门这种事很常见,南宫明月的父亲为了皇位也屠杀了很多无辜之人。 “靖王妃身份特殊,她是筠国的嫡公主,为了和平嫁给了靖王,他们夫妻恩爱,称得上是神仙眷侣。”周瑶说到这,都忍不住摇了摇头。 “是这个侧妃介入了他们的感情中?” “五年前靖王和太子奉旨南巡,十二岁的世子贪玩,误闯了禁地被邪气附身,当夜杀了他的亲娘和亲姑姑,靖王连夜赶回,见到惨死的妻子和妹妹,找高人给世子驱了邪就将他贬做奴隶,据说日日夜夜都在折磨,也不知这么多年他死了没。”周瑶刚说完,就瞧见了被靖远帝拉着进殿的太子。 “臣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除了坐在轮椅上的流星和麟恪,其他人全部跪了下去。 众人行礼的时间,麟恪想到了那个被靖王割破皮肉淋热水的人。 靖远帝和太子落坐后,才向跪下的众臣道,“平身!” 麟恪抬首,见到太子的一瞬间,他觉得这人非常熟悉,却不知从何处见过。 慕容泽死而复生,却疾病缠身,再次坐在这个位置上,他却不再是当初那个指点江山的储君。 慕容泽不曾说话,也不动筷,如同一尊佛像。 靖远帝的目光在太子和靖王身上不断转换,时而扫一眼朝臣。 酒过三巡,丞相张俨起身,向太子敬酒,“臣祝殿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尽管和对方有仇,慕容泽还是以茶代酒,依礼回敬,“丞相的好意孤领了。” 坐在一旁的靖王见侄儿状态不好,不曾敬酒,直接同靖远帝讲话,“皇兄,臣弟昨日寻到了一根百年紫血参,改日给太子补补身体。” 靖王慕容傲天从席位下拿出一只装饰精美的盒子,让内侍交由靖远帝。 慕容泽抬首望了望靖王,并未说话,对他好的两个舅舅,一个被丞相所害,一个被这位王叔所害。 靖远帝打开看了一眼,这种通体血色的百年人参荣安可没有,据说万里之外的天兰贵才有这种东西,“靖王费心了” “太子安好,便是荣安之福。”尽管张家如日中天,靖王一直都支持太子。 太监总管接过盒子,即刻差人去炖了这参。 宴会载歌载舞,时间颇长,慕容泽身体不适,对这些早已厌倦,想要离场却被靖远帝以晋王的性命相要挟,只得作罢。 半年前镇西都督谋逆,牵连的并非太子,而是自幼被太子养大的四皇子慕容熙,慕容熙的生母是一名宫女,靖远帝醉酒后才有了慕容熙,但他从小同太子一块长大,感情甚笃。 太子自刎后,晋王被削了爵位,不知被靖远帝关到了何处。 流光易逝,日薄西山。 宴会接近尾声,官员宾客微醉,靖远帝亲自给太子喂着参汤,坐在殿门旁边的麟恪已经睡着,流星则满是戒备的坐在麟恪旁边。 突然,强烈的蓝光闪耀,在场的人被强光逼的睁不开眼。 蓝光消散,一位戴着火狐狸面具的红袍男子出现在大殿之上。 第五十四回 此情可待成追忆 守在殿外的暗卫见有刺客,即刻冲入殿中,将来人团团围住。 靖远帝看清来人的装束后,即刻下令,“全部退下!” 靖远帝下令,暗卫自是听命,迅速的退了下去。 “不知长安帝君驾临荣安,有失远迎!”靖远帝客客气气道。 慕容泽听到这个名字也是疑惑,天兰贵的人怎会到他们这个地方来。 “初到贵地,听闻今日是贵国太子生辰,备了件薄礼。”向映月伸出手,一只木盒出现在他手心。 向映月一步步走向慕容泽,对方防备很强,面对六界最强的存在,说不怕都是假的。 “死而复生,会有很多后遗症,本君送你一支千年血参,帮你延续几年性命。” 慕容泽接过盒子,朝向映月行了一礼,“谢帝君好意,不知帝君来锦都所为何事,孤能否助你一臂之力。” 向映月正要开口,被流星掐醒的麟恪高兴的举着手喊了起来,“爹爹!我在这里” 听到麟恪的声音,向映月摘下面具,“麟儿,爹爹来了。” 向映月半刻钟前到了草木堂,得知今日是荣安太子的生辰,将带来的两根紫血参打包了一根当贺礼,随即就来了皇宫。 向映月抱起麟恪,用灵力替他治疗伤处,“这是本君的儿子,前几日遇到了魔界的人,被送到了荣安,近几日,还要叨扰荣安国君了。” 在场的人除了流星和吕共夫妇,其他人早就愣住了,天兰贵的小皇子竟然出现在这里。 慕容泽看到麟恪的脸,竟有种久违的感觉,正想上前询问,就被靖远帝拽住了手臂。 “怠慢了小皇子,帝君息怒。”靖远帝胸中憋了一口气,担心天兰贵的人找麻烦,即刻让近侍带走太子,而后派人准备上好的房间,供远道而来的客人居住。 太子和靖远帝离席,惜命的官员和各方势力相继离去,长安帝君向映月作为六界第二强,灭了整个荣安都是眨眼的事。 皇宫宫殿很多,向映月和麟恪被安排到了李金琪当年住过的九州宫,宫殿三进,有九间屋子,流星也一并入住。 “爹爹,那个太子我看到他感觉好熟悉啊!”沐了身的麟恪和向映月躺在一张床上,身上的伤已经治愈,娘亲也给报了仇,他别提有多高兴。 “太子身上有灵气,也许是无心人。”向映月累了一天一夜,刚刚才吃了几口饭,此刻累极了,“麟儿,爹爹有点累,你早些休息,整个九州宫爹爹都设了阵法,不要乱跑。” 麟恪乖乖的点了点头,听了皇后太子和靖王的故事,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很幸福,天兰贵的百姓很幸福,他的爹娘,林爹爹和伯伯,都是了不起的君王。 待到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麟恪才轻手轻脚的穿上鞋子,化作光点飞离九州宫,向太子的东宫而去。 隔壁的房间,得了李金琪旨意的威严也来了荣安,他速度不如向映月,晚了两个多时辰。 流星见到威严,也不顾他身上的汗味,抱住了她的郎君,向映月的到来让她有了安全感,威严的出现让她有些委屈。 深夜,靖远帝处理完政事便去了东宫,瞧见慕容泽那红润的脸色,不由得惊叹那千年紫血参功效神奇。 慕容泽还未睡,正披着外衫在同威远将军留在东宫的儿子下棋。 见到靖远帝,太子伴读何捷规矩的行了一礼,而后退了出去,让他们父子二人单独相处。 “阿泽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靖远帝儿子众多,十八年来唯独偏爱慕容泽,三岁封太子,六岁带他参政,十岁给了他荣安一半的权力,故而他的后宫分外安宁,连争宠之事都鲜有听说,皇子之间也和睦相处。 “儿臣很好。”慕容泽语气淡淡的,下午他见到麟恪对向映月撒娇,惊叹之余更是羡慕,皇家竟有如此纯粹的父子之情。 “早些休息,先把身子养好,待明年开春,父皇将皇位传给你,让你做荣安的一代明君。”靖远帝宠溺的看着儿子,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慕容泽看着靖远帝奇怪的动作,不知所措。 “夜很深了,快些休息,父皇在外边守着你。” 熄了内殿的灯,靖远帝在外殿批起了奏折。 慕容泽熄灯后闭上了眼,还没来得及睡,就被人点了哑穴,周身也动弹不得。 “不要怕,我是帝君的儿子,有点事想问你,你别出声。”麟恪的声音在慕容泽耳畔响起。 撤了灵力,麟恪见对方没有要暴露他的意思,解了他的穴道。 “孤的父皇在外边,暗卫也守着,你是如何来的这里?”慕容泽自七年前舅父被灭门便笼络着势力,为了护住母亲这些年一直都不敢放松,不知为何,慕容泽对麟恪并无防备之心,反倒对这位陌生的小孩子有种亲切的感觉。 “我爹爹睡着了,他不让我出门,偷跑出来的。”麟恪窝在慕容泽的被子里,小声道。 “刚刚见到你,觉得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慕容泽伸手,借着不太清晰的光抚摸着麟恪的脸庞。 “我之前从未离开过天兰贵,不曾见过你,却感觉认识你很久了。” “我叫慕容泽,是荣安太子,你呢?” “玉兰麟恪,天兰贵三皇子,有机会你可以去我家玩。” “麟恪,你会法术,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他失踪半年了。” “谁呀?”麟恪撇了撇嘴,这个大哥哥有点不够意思,还没有请吃饭就要自己帮做事。 “我弟弟,叫慕容熙,己未年六月初二生,等救出了他,去江南走一遭,你若有兴趣在荣安多留些日子,我们一起去游山玩水。”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麟恪拍了拍胸腹,却让外殿的靖远帝戒备了起来,数十个暗卫逐渐靠向内殿。 “阿泽,睡了吗?”靖远帝试探道。 “胸口有些闷,睡不着。”慕容泽回道。 “那我先走了!” 内殿灯火亮起,靖远帝走向慕容泽,一把掀开他的被子。 “父皇何意?”慕容泽看着靖远帝,一脸的疑惑。 “睡,父皇守着你。”靖远帝说着,躺在了慕容泽身侧,这些年有太多人谋杀太子,暗卫虽强却防不住那些会法术的人,往年都是修道的国师护着太子,这段时间国师闭关,他时刻都守着慕容泽。 “父皇该去后宫娘娘的寝殿,不是和儿臣一起。” 靖远帝不言,闭上眼挥手示意暗卫灭灯。 靖王府西北角,残破的院落中,浑身是伤的人艰难的挪到井边,打了桶水便从头淋到脚,剧痛让他清醒,他蹲在井边哭了好久,才跌跌撞撞走进供他栖身小破屋子。 黑暗中,一个人影停留在院落周围,直到院中之人进入屋子,才提步离开。 “王爷又去看那畜生了?”靖王侧妃张莨莠质问着王府管家。 “王爷深爱王妃,恨那人是真的,舍不得他死也是真的,那人虽然命硬,一百鞭子抽下去也得去半条命。”王府管家对那人也是深恶痛绝,整个府中的下人暗卫,除了不许毁他清白和那张脸,谁都能肆意折辱他。 “去通知地牢那边,三天不许给他任何吃食。”身为丞相嫡次女张莨莠爱慕靖王多年,好不容易得到皇帝赐婚,却突然杀出个为正妻的敌国公主,让刚拜堂不久的她被迫降为侧室。 那两人感情甚笃,王府里的其他妾室都被冷落,很快那女的就有了身孕,但精通武艺的筠倾时常练武,不小心摔了一跤,孩子没了,整整三年都怀不上。 靖王都打算立九岁的长子为世子,偏偏筠倾又奇迹般的怀上了,这一次她则安心养胎,历经十个月,给年近四十岁的靖王生了嫡子。 “明日风儿要回来,让那人去府门当马凳。”侧妃说罢便让婢女宽衣,筠倾死了五年,靖王也没有再和别的女人生孩子,整个王府基本上都是她说了算。 “是。” 九州宫内,睡的迷迷糊糊的向映月睁了睁眼,习惯性的伸臂去揽身侧的人,“小混球,过来爹爹亲一个。” 却碰了空。 向映月猛地起身,大声喊了一句,“麟儿!” 长夜过半,睡眠很浅的威严听到了微弱的哭泣声,好奇的他打开了门,一眼便瞧见了被向映月按在腿上甩巴掌的麟恪。 “小兔崽子,大晚上你往哪跑!打死你个混球!”向映月气红了眼,一掌接着一掌,毫不留手。 威严正想上前劝说,向映月就将麟恪抱在了怀里。 “威严,弘儿失踪成了我们所有人心里的痛,向映月爱极了麟儿,怎舍得让他出事。”流星从背后抱住威严,她也想孩子了,想回天兰贵。 “你们是不是都怪我。”对于李弘的事,威严也很自责,若是当初他不开宫门,李弘也不会被魔界所抓。 “李金琪没收拾好令牌,有你什么事,别自责了,睡,明天就回家了。”流星挽着威严的手臂,重新躺回床上。 第五十五回 各自忙碌各自心 清晨,第一抹朝霞穿透层层宫墙,映射到东宫各处的海棠花上。 “太子哥哥!”麟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东宫内响起。 承恩殿内,看着精神焕发的慕容泽,向来严肃的何捷脸上也有了笑意,“殿下,您今日看起来比往日有精神多了。” 慕容泽端坐在凳子上,面上并无喜色,他如今是半残的身子,紫血参再好,也只是给他续命罢了。 “阿捷,威远将军在西北有五十万兵马,孤向父皇递了折子,你日后不再是太子伴读,回西北,替孤照顾西北的将士们。” “我不!”何捷起身,眼中都有些雾气。 慕容泽淡淡的话,在何捷听来却很刺耳,太子要骗他离开,他要独自一人去走一条不归路,像半年前那般,毫无预兆的就血洒刑场。 “孤身边不安全。”慕容泽看着窗外,这些年,除了留在宫中为质的何捷和威胁自己的慕容熙,靖远帝将他身边的人杀了个干净。 “我不怕,不走。”何捷五岁便给太子当伴读,如今已有十二年,太子也已经弱冠,他和太子再一起的时间早已超过了至亲。 慕容泽正打算用身份逼他离开,殿外便传来了麟恪的声音,“太子哥哥,你在哪里?” 在东宫总管的带领下,麟恪蹦哒着走进了承恩殿,瞧见慕容泽,朝他跑了过去。 “麟恪,孤今日有空,带你去锦都看一看荣安的风土人情。”慕容泽笑着,在生命的尽头遇到一个有趣的人,也不枉捡回这条命。 “可是,爹爹要带我回天兰贵,月末还有考核,我是来向你告别的,太子哥哥,我们下一次去好不好。” 听了麟恪的话,慕容泽的笑容依旧,脸上却多了一分落寞,“这样啊!那我们下次再聚。” “太子哥哥,你昨天…”麟恪话说一半又看向一旁的何捷。 “无妨,是自己人。”慕容泽说着,伸手倒了一杯茶给麟恪。 “昨夜我问了住在皇宫的地仙,他们说慕容熙成了死卫,叫零九。”若非找地仙耽搁了时间,他也不至于被向映月发现。 “麟恪你什么时候走,我送你件礼物。” “我爹爹和二姨在外边等我。”麟恪说着摊开了手心,白嫩的掌心躺着一枚刻了字的玉扣,“太子哥哥,我也送你一件礼物。” 慕容泽走到内殿,将一个藏在隐蔽处的盒子拿出,“这是我出生时二舅送的礼物,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麟恪接过盒子,打开却见到了一把刻有繁复图案的匕首。 相互交换了礼物,向映月在外催促着离开,麟恪拥抱了慕容泽一下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慕容泽望着麟恪的身影,直至消失不见才俯身吐了口血。 宁远皇宫,皇家学院 因着长平君上的密旨,天兰贵凡五品往上官员的子女皆被送到皇家学院,五至十七岁的孩子林林总总两百来位。 宁远城的雨从未停过,李弘连续几日都去了太霄殿。 临近考核,先生教学进度加快,起初李弘还勉强跟得上,越到后边越不行,日日挨藤条,布满伤疤的后背全是藤条抽过的痕迹,手心也青紫不堪。 李金琪国事繁忙顾不上他,夜间有空李弘又忙着抄书,父子几乎没有交谈。 直至八月十二玉兰婷和林金奕归来。 近两百个孩子在学院,李金琪又从阆苑调了两位执事到学院教学。 左苑吵吵嚷嚷,十来个不满七岁的官家子哭闹不停,不仅不愿意学习,还乱摔东西。 李弘坐在窗边练习书法,努力让自己不受干扰,怎料一只飞来的砚台砸在干净的桌面,他写了两个时辰的功课上满是飞溅的墨汁。 屋子里依旧在吵闹,除了坐在李弘周围的人,其他人甚至都没注意到这件事。 玉兰初言看着神色淡漠的李弘,很怕他又发脾气,“大哥,要不你去隔壁先坐会,这里安静了我去叫你。” “不用。” “大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要给旁人说。”玉兰初言看着李弘,这个大哥冷冷清清,平日那么认真的读书听课,藤条戒尺挨得比他还多。 “没兴趣。”李弘冷冷瞥了眼玉兰初言,若非昨夜撞见他审讯犯人,他还真以为玉兰初言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孩子。 “大哥,轩辕氏全力搜查岚昕阁余孽,你猜,岚昕阁的潇潇公子,是谁。”玉兰初言靠近李弘,附耳道。 “四位国君住在宁远城,岚昕阁风头太盛,你是怎样做到不被发现。”李弘心里升起一种挫败感,同样是娘亲的孩子,他似乎是最不争气的那一个。 “你好笨哦!当然是有爹爹和娘亲护着呀!”玉兰初言搂住李弘,开心的笑着,这个大哥蠢萌蠢萌的,太有意思了。 李弘脸色一沉,拂开玉兰初言的手,起身离开。 只闻“嘭”的一声,砚台落地,满脸都是血的玉兰初言倒在了地上。 众人听到声响,皆朝这边看来。 “初言!”李弘惊慌的扶起初言,抱着他去往隔壁房间。 皇子受伤,教习先生吓得冷汗连连,即刻将玉兰初言送往学院的医堂。 回到左苑,李弘猛拍桌案,怒道,“刚刚谁扔的砚台!” 李弘语气太冷,一些孩子再次被吓哭。 见没人承认,李弘下令将新到左苑的人全部拉倒院子里打四十板子。 一个女孩子害怕挨打,将扔砚台的男孩指了出来,“是他扔的。” 李弘起身,一步步靠近那个毁了他功课的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双亲族人有多少脑袋够砍!” 小男孩从小娇生惯养,从没有人对他如此厉色,他不知道乱扔东西是错的,更不知皇子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叫张浦波,娘说我爹爹是大官,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张浦波话音刚落,一个十来岁的女孩跑了进来,将他按跪在地上,“小弟年幼无知,求少主开恩!” “四十板子。” 玉兰婷和玉兰汐到学院时,看到了正被按在凳子上挨板子的张浦波,小小的孩子被打的惨叫。 从杨洲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玉兰婷觉得李弘处置的很妥当,去右苑走了一圈,看着认真读书习武的孩子们,较为满意,正苑的李渐离和李芸正在练习水月诀,李刚亲自在一旁教导。 走进左苑,玉兰婷抱着玉兰汐一步步向学堂而去。 有人挨了板子,余下的小孩都老实坐在位置上。 为了不影响先生的教学,玉兰婷并未进屋,只是站在窗外。 看着屋内的孩子们,玉兰婷没有多少喜悦,如今盛世,又是无心人把控全局,绝大多数官家子被娇宠,再想培养出优秀的执事非常难。 “娘亲,你看初言和大哥。” 玉兰婷听着女儿的话,目光看向坐在角落里的两个孩子。 玉兰初言头缠纱布,不知为何跪在李弘脚边。 李弘一笔一划的写着字,非常专心。 楚离陌和黄景瑜正依次向先生提问。 玉兰婷在窗外站了一刻钟,并没有谁发现她,依恋她怀抱的玉兰汐安静窝在她的怀里。 先生终于讲完课,收拾着书册离开,出门看到浑身是血的玉兰婷和玉兰汐,面露震惊,刚要行礼被玉兰婷止住。 先生离开,屋子里瞬间哄闹起来,有乱扔书本的,有认真读书的,但李弘周围都没有谁敢放肆。 玉兰湘余光瞥到窗外有人,抬头一望,竟是抱着小汐的玉兰婷。 “天尊姨姨!” 李弘和玉兰初言即刻抬头,看到她都愣住了。 平日里高贵优雅的长宁天尊此刻浑身浴血,那及腰的长发也满是血迹,她怀中抱着的玉兰汐也是同样的模样。 “娘亲!”李弘起身,向玉兰婷跑去。 玉兰婷放下小汐,一步步走向李弘,那双眸子里充满了疼惜,“弘儿,娘亲扫平了魔界,以后的日子,你慢慢长大。” 玉兰汐看着身上有不少墨汁的李弘,想起了在魔陨地被凌迟剜心的李弘,那个日日夜夜被折磨的李弘,那个被亲生父亲舍弃的李弘,忍不住蹲在地上哭出了声。 李弘死咬着嘴唇,双拳在袖中紧握,眼泪夺眶而出,浑身都在颤抖。 娘亲知道了他在魔界的遭遇。 第五十六回 各自忙碌各自心 玉兰婷走近李弘,将她亏欠多年的孩子搂在怀里,声音哽咽,“娘亲的错,娘亲没有保护好你…” 李弘双膝跪地,垂着头痛哭,“娘亲不要再为弘儿伤心了,弘儿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娘亲,娘亲忘记那些好不好。” 玉兰婷闭上眼,泪水顺着眼角,流过绝美的脸庞,最终滴落在李弘的手背上。 “起来,你没做错什么,不需要跪。”玉兰婷扶起李弘,伸手擦去他的眼泪,郑重道,“魔陨地的万劫不复之地和御魔台已经被娘亲毁了,所有知道那些事的魔全部消散,格拉尔的仇人,你要自己去面对。” “谢谢娘亲。”李弘靠在玉兰婷怀里,纠缠他这么多年的噩梦源头,再无法存在于六界之中。 玉兰婷浑身血污,多日不眠不休的她终是坚持不住,双眼阖上倒地。 “娘亲!” 李弘无助时,同样浑身浴血的林金奕赶了过来,抱起玉兰婷往天医司赶,后来的慕长恭则抱玉兰汐去治伤。 李金琪得知消息赶到天医司时,玉兰婷和蚩少梓都没脱险,李刚正在给林金奕处理满身的伤。 除了远在荣安的麟恪,玉兰婷的四个孩子都跪在屋檐下的走廊里。 风雨飘摇,几个孩子浑身湿透,都固执的不愿起身。 “都跪着做什么!全部起来。”李金琪上手将几人拽起来,毫不留情的逐一吼着。 “月底要五项考核,你们胜券在握了?玉兰汐你的风雅颂练会了?李芸你水月诀能出师了?李弘你连续七天挨罚不嫌丢脸,还不努力?玉兰初言你有多少天没做功课,你舅舅不在你皮痒了!” 在李金琪的命令下,微风将李弘带回昭阳殿,细雨护送李芸回白银殿,玉兰初言和玉兰汐则被慕余漾抱回襄阳殿。 李金琪进屋看了玉兰婷和蚩少梓,探脉后竟然发现玉兰婷有两个月身孕,“小奕,恭喜你又要做父亲了。” “别提了,若是早知道她有宝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去魔界,我到时她已经受了伤,又看了弘儿在魔界的遭遇,身心俱伤。”林金奕很是后悔。 这是他第三个因为李弘失去的孩子。 “你们都还年轻,孩子还会有,不要告诉她了。”李刚很惋惜,但他的医术还不足以保下这个孩子。 “等等,小奕你说玉兰婷看到了弘儿在魔界的事?”李金琪面露诧异。 “对。” “弘儿他在魔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李金琪话未说完,唐冰就敲了敲门,走进了屋子。 “君上,天君,有客人来访,被纤纤拦在城楼。”唐冰作为玉兰婷的好友,平日里并不需要对几位国君行大礼。 “谁?” “格拉尔王君和王世子。”唐冰清楚格拉尔和天兰贵的关系,并不欢迎敌国的人。 “几个人?”李金琪眉头一皱,如今玉兰婷昏迷,林金奕受伤,向映月未归,南宫明月还真是会挑时候来找事。 “两个,赵霆在外边,可以叫进来问个明白。” “去告诉他向映月在荣安。”两国矛盾日渐上升,迟早会开战,南宫明月宠溺妖妃残害忠良,许多天兰贵百姓也惨遭毒手,林金奕并不欢迎这两个人。 “已经告知了,但赵霆说南宫明月这次不是来找帝君,也没有以真面目示人,说是想在宁远城待半年,似乎并不是来挑事。” “我去一趟城楼,若是他心思不纯,我们合力将他拿下。”李金琪又看向唐冰,“去通知白晔召集无心人。” “去!”林金奕正好不想让他追问李弘的事。 李金琪走后,李刚关上了所有门窗,“小奕,为父也想知道那孩子在魔界遭遇了什么。” 年仅五岁的孩子,从高处跌落至深渊,究竟经历了什么。 林金奕面色变得苍白,摇了摇头,“都过去了,他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小奕!” “你去问李弘。” 宁远城楼 从荣安赶回的向映月去了趟落霞别院,见向嗣倡没有大碍才抱着麟恪回了宁远城,威严和流星速度较慢,还在顺天上空飞驰。 路过城楼,向映月感应到了强大的灵力,出于戒备,他还是登上城楼,确认是谁出现在这里。 瞧见陌生的男子坐在城楼贵宾室,向映月将麟恪放在地上,牵着手走向室内。 喝着冰镇果汁的男子仪态端正,他身侧坐着的孩子约莫八九岁,正吃着葡萄。 “不知公子何方人士,到宁远来有何贵干。”尽管对方来路不明又实力强大,向映月依旧步履从容,神态自若。 南宫明月见到好友,颇带玩味道,“向映月,我呀!这才多久不见你就认不出了。” “哎呀小月月,你来多久了,怎么在这待着,一年多没见了,走走走,去太承殿叙叙旧。”向映月松开麟恪,走到南宫明月身侧,将矮他一寸半的南宫明月搂着,又看了看辰安,笑道,“这就是你和代亚雅雅那个小子,藏了这么多年,终于舍得带出来了。” “我叫辰安。”辰安看着麟恪,他要留在宁远半年,这个小家伙大概就是他在宁远的第二个朋友。 “我叫麟恪,我知道你,大哥提到过。”能和李弘玩到一块,不会是什么阴险狡诈之人。 李铭见到向映月,即刻汇报道,“帝君,天尊和天君回了宁远,还有蚩执事和小帝姬,四人浑身是血,貌似受了重伤。” 李铭说完,李金琪出现在了城楼之上。 “向映月?你回来了。”李金琪倒是没想到他回来的这般巧。 “玉兰婷受伤了?伤的怎样?”向映月焦急道。 “她带着小汐独闯魔界给弘儿报仇,还在昏迷中。” “林金奕呢?他怎么让玉兰婷一个人去魔界!”向映月说完化作光点向皇宫而去。 辰安看着远去的光点,给麟恪喂了一颗葡萄,“麟恪,你爹抛下你跑了。” “不理他,我们接着说,你刚刚讲到妖妃下药了,快点继续。” 向映月离开,李金琪倒了杯茶递给南宫明月,“上好的芽尖,尝尝。” “我这次来宁远,是想带着辰安避一避风头。”南宫明月端起茶杯,浅酌了一口。 “令郎的事,可有查清?” “小涵和聂尔旺同仇敌忾,正在整军凑粮,年尾该是要攻打天兰贵,希儿为了当王世女,隐瞒自己有灵力,杀了两位亲兄长,我放权给她了,格拉尔深受世家把控,聂尔旺在朝堂话语权太重,让他们去斗,等到两败俱伤,再一网打尽。” 这么多年,颂涵终是将南宫明月的好感耗尽,他不杀她,是心里还有一席之地,他不杀聂尔旺,是还多年的教养之恩。 “你倒是将自己撇的干净。”李金琪从来都觉得南宫明月是个奸诈之徒,在中州为质,他借着韩然的刀,除了不少心腹大患,在格拉尔利用聂尔旺巩固大权,如今又利用女儿,还算计了他们。 “寒若爱的小徒弟身陷青冥是她在背后操戈,辰安顺着蛛丝马迹才查到了源家,我知道你想替那孩子报仇,我现在不管了,你们随意就好。”南宫明月直接表明立场。 提到李弘,李金琪脸色瞬变。 见南宫明月终于开窍,李金琪心里也有了打算,“今年学院的考核提前至本月底,各地的官家子都聚在了宫里,辰安也去,至于你,换副面孔去宁远衙门,若是能行,你将苏依依拿下。” “呵呵!”苏依依确实是不错的姑娘,但她钟情向映月,为他守身如玉这么多年,怎会轻易爱上旁人。 “君上,马车已备好。”李铭恭敬道。 “那辰安本君就带走了,李铭,你带南宫王君去宁远衙门。” 马车远去,南宫明月望着城楼下的川流不息,轻声叹息。 第五十七回 宁远寒雨知风急 麟恪平安回家,所有人都很开心。 宁远城持续下雨,白日夜里雷声轰鸣,向映月和李金琪处理政事,林金奕守在玉兰婷寝殿外,李弘不顾自己的身体,每日都在雨中跪一个时辰,谁劝都不起,李金琪起初还拦他,被李弘骂了一通终是由着他跪。 昏睡了几日的玉兰婷终于清醒,得知李弘跪在殿外,又气又心疼。 林金奕扶着玉兰婷走出殿门,李弘即刻撑地起身,踉踉跄跄走到玉兰婷脚边跪下,还没开口说话,便被不轻的力道打翻在地,本就狼狈的他更为狼狈。 “你身体怎样自己不清楚吗!有几条命够你这样糟践!”玉兰婷怒视着李弘。 林金奕告诉她李弘在外边跪着,她以为李弘在屋檐下跪着,怎料他跪在雨中!他那么多旧伤,每日跪一个时辰,该有多大的寒气。 “娘亲。”李弘唤了一声,又捂着嘴轻咳了两声。 玉兰婷扶起李弘塞到林金奕怀里,“赶紧带他去泡个澡,让唐冰过来候着。” 李弘三日前发了高烧,他睡的很晚,又经常背不出文章,政事繁忙的李金琪打了他一顿不再管他,也没发现他发了烧。 玉兰婷担心李弘,让他睡在了太和殿,由她亲自照顾。 有李弘开头,其他几个孩子纷纷效仿,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接近玉兰婷,时而指点武艺,时而讲解策论,又或是探听些朝堂之事。 李弘病愈已是半月之后,玉兰婷每日都抽空教他认字,又给他讲解朝堂之事。 即将面临考核,学院的大多数孩子都紧张了起来,吃饭的时间还翻着书本,少部分年纪小的只顾着玩,已被学院遣回。 朝廷已定八月三十正式考核,以随机抽取数字的方式代替学子姓名,防止有人故意放水。 考核前一天,学院为了让孩子们放松心情,午时便宣布休假。 太和殿侧殿 几位皇室中人围坐在紫檀木的圆桌上。 “明日考核你们有没有把握。”剥着蟹的向映月随口一问。 “我挺有把握,只要题不是太难。”李芸吃着六虾面,顺手拿过向映月刚剥好的蟹肉,混着面一起吃。 “爹爹,谁是这次的主考官呀!”麟恪抱着白玉碗,手拿象牙筷,侧头看着向映月。 “不知道,你伯伯负责这件事。”向映月将剥好的蟹腿肉蘸上料汁喂给麟恪。 “舅舅,所有人一起考吗?在哪里考?笔墨自己带吗?什么时候公布成绩?”李弘也看着向映月,他从未参加过考核,若是还没握笔便被遣退,李金琪会抽死他。 “在天启殿考核,进考场前每个人都要从殿前的木盒中抽取一个圆球,圆球中的数字是多少,你进入考场便坐到数字所对应的位置,考卷上不得出现真实姓名,一旦发现成绩作废,作弊者当堂廷杖二十,成绩三天后会公布。” “李弘你认识多少字?”李刚问道。 “先生讲过的都能认。”李弘非常紧张,虽然是启蒙组的题目,但他认识的字并不多,天兰贵历来的考核题目刁钻,天地字更加晦涩难懂,他不确定自己能过。 “李弘,你是储君,学院教的只是基本,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李刚难得语气平和。 “弘儿明白。”当玉兰婷将天罡剑交给他时,他就明白了。 “小家伙们,你们娘亲炖了鸡汤,快拿碗过来排队。”林金奕端着一只不小的砂锅,从屋子外踏进。 鸡汤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最馋嘴的麟恪和玉兰汐率先端着自己的碗候在林金奕旁边。 李弘并不喜欢喝汤,他喜欢吃肉,以前日子太苦,一只鸡几个人分,他每次都只是尝个鲜,有一桌子的好菜,一碗汤他并不在意。 玉兰婷不会做饭,但炖的鸡汤尤为鲜美,从前她为国操劳,鲜有空闲,李弘从未喝过她炖的汤。 李渐离也爱喝鸡汤,抱着碗跑着去了林金奕身侧,李芸瞧着李弘不动,以为他没听到,又说了一遍。 李弘摇头,“芸儿,我不喜欢喝汤。” “娘亲炖的鸡肉也鲜嫩可口,不喝汤吃肉也好啊,难得娘亲下厨呢,我给你盛。”李芸拿过李弘还未用过的碗,径直走向林金奕。 “你不能吃辣,也不能吃凉,海鲜性凉最好不吃,你娘炖的鸡汤很补身体,不喜欢就少喝点,都是一家人,不要拘束。”向映月将放在中心处的一盘玫瑰酥端到李弘面前。 李弘看了眼向映月,用筷子夹起了一块,他一开始就想吃这个,但放的较远,必须起身才能夹到。 李芸很快回来,将李弘的碗放到桌上,拿小调羹喝着鸡汤。 安排好考核流程,李金琪才动身去往太和殿,在湖心亭碰上端着糕点的玉兰婷,从她手中接过,一同到太和殿。 一路上,李金琪汇报着利州之事,战事所需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但格拉尔朝廷触碰到了世家利益,内斗了起来,都是心机深沉之人,估计内斗会持续一段时间。 “下个月底新兵入营,我打算送弘儿去历练历练,你抽空教他几招防身的功夫,多点耐心,别动不动就打孩子,他身子不好。”玉兰婷想起李弘后背那些破皮的棱子就恨不得一脚踹死李金琪。 “后背那些伤是他在学院挨的,我那二十板子全抽在他屁股上,你别什么事都赖我,杨洲也是,都告诫了他不要对弘儿动手。”前胸后背都有脏器,上次李弘伤成那样,他怎么敢打他后背。 玉兰婷闻言足下一顿,她倒是没想过李弘会在学院挨打,他后背伤处不少,这些天在学院应该也没学到什么东西,明日的考核大约也过不了。 “学院他不用去了,把薛长静调到昭阳殿单独给他授课,你去安排。” 连吃几块玫瑰酥,李弘端碗喝了一口鸡汤。 汤味醇厚,唇齿留香。 尝到了鸡汤的美味,李弘毫不犹豫吃了碗中的鸡肉和配菜,又端着碗去了一旁的放置砂锅的桌子,却见那通体漆黑的砂锅,汤汁都没剩一滴。 “大哥,还以为你不要,都分完了。”麟恪看着李弘,这倒霉大哥吃饭都不积极。 砂锅已空,李弘只得作罢,捧着碗坐回自己的位置。 “这里还有两碗,给你爹和你娘留的,想吃就吃,你爹娘不缺你这口汤喝。”林金奕伸手,将李金琪座位上的碗放到李弘的位置上。 李弘并未去碰那只碗。 “今日我还做了荷花糕,来尝尝味道。” 所有人看向殿门处,只见玉兰婷和李金琪并列入殿,郎才女貌,非常耀眼。 林金奕和向映月同时冷了脸,两道目光如利刃直插李金琪的脑门。 见气氛紧张,李刚假装咳嗽一声,“小琪啊,弘儿喜欢喝婷儿煲的鸡汤。” 玉兰婷端着盛着糕点的盘子坐到李弘旁边,用他的筷子夹起一块荷花糕放到他嘴边,“尝尝这个,喜欢喝鸡汤娘亲空闲了给你煲。” 咬住荷花糕,李弘用手指拿住糕点,在口中嚼了两下,随后朝玉兰婷点了点头,夸赞道,“娘亲做的就是好吃。” 有李弘的话,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拿了一块,速度最快的麟恪咬了一大口糕点,整个人当即愣住,看向李弘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好好吃哦!”麟恪笑着,将没啃完的糕点送到向映月嘴边,对方没有犹豫,直接咬住。 很快,向映月将咬碎的糕点吐在了骨碟中,舀了口汤漱口,“玉兰婷,你做的什么玩意,这么咸,两个兔崽子装的还真像。” 李弘端起碗喝了两口鸡汤,笑了起来,“娘亲,你把盐当糖放了,太咸了。” “大哥三哥太坏了,骗小孩子。”玉兰汐也是急性子,拿了糕点往口里送,成为中招的第三人。 林金奕拿起一块糕点细品,“婷儿做的,我都爱吃。” “老爱装逼,齁死你丫的。”向映月翻了个白眼。 玉兰婷拿过林金奕手中的糕点扔到一边,夹了他最喜欢的菜喂给他,“糕点别吃了,吃菜,下次做了再让你尝。” “玉兰婷,你和他在一起三个月了。”向映月看着这两人秀恩爱就烦。 玉兰婷不理他,给李弘夹了个狮子头。 麟恪的雪蛤炖燕窝,李芸的葱爆羊肉,玉兰初言尤为喜爱各种虾,玉兰汐专属的麻辣兔丝,向映月的糖醋排骨。 一顿家宴,孩子们吃的开心,李弘一开始还拘束,随着桌上的菜逐渐减少,他也不再客气,喜欢的菜夹了满满一碗,配着六虾面吃的津津有味。 李金琪胃口不好,桌上绝大多数都是荤菜,浅浅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欣赏着一家和睦的温馨时刻。 “爹爹!你说只要我考核通过就让我负责新兵选拔的事,不能耍赖。”李渐离看向李金琪,为了这次考核他这么多天熟读兵法,又和欧阳倾几个去校场看了演练,更是虚心的请教了天兰贵历届新科得中的官员。 “既然提到新兵,就提前告知你们一件事,”玉兰婷放下碗筷,扫视了一番座位上的人,“弘儿去新兵营锻炼两个月,芸儿渐离去校场训练,麟恪和小汐到太承殿练习风雅颂,待到天兰贵和格拉尔战事爆发,你们全部随军去战场。” “新兵营?”李弘看着玉兰婷,眼中满是质疑,他走路走快了都会喘,还能去军营里训练? “对,新兵营要求不高,去练一下,历年都有不少豪门少爷花钱去历练,你就算被刷掉也不至于太丢脸。”想到李弘年底会被灰头土脸的撵出来,玉兰婷都忍不住笑了。 李渐离闷头吃着菜,再不说一句话。 “谁考核过了,今年的新兵就由谁担任考核官员,考核不过的人准备好藤条跪在自己寝殿等候。”李金琪说完,意有所指的看着李弘,根据李弘近几日的表现,他觉得这孩子挨打的可能性较大。 众人的目光也都落在李弘身上,李渐离和李芸为皇家翘楚,玉兰麟恪玉兰汐是新一辈中最聪明的存在,玉兰初言过目不忘,考核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太难。 “都看着我干嘛,我承认我很差劲,你们学了多久,我才学几天,我曾经也是天资聪慧,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李弘有些气恼,他确实很差劲,但也没必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 “你自己蠢,能怪谁。”李金琪摇晃着酒杯,目光停留在李弘身上,“明知道有诈还要赶着去送死,你历来不相信渐离,那天怎么就信了!你长没长脑子。” 林金奕正在喝茶,听到李金琪的话呛得他一口茶喷了出来,李芸都来不及安慰李弘,轻拍着林金奕的后背替他顺气。 李金琪魔怔了,竟然能说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李弘听了李金琪的话,面上出奇的平静。 玉兰婷眼神阴冷,她正要对李金琪动手,却有人赶在她之前,拽住李金琪的衣襟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殿内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惊住了。 第五十八回 宁远寒雨知风急 “狗娘养的,这种话你也敢说,若不是你招惹了那毒妇,怎会有那么多人含冤而死,李弘又怎会失踪这么多年,还有小汐和麟儿,被那毒妇暗害过多少次。” 向映月愤怒的踹着倒在地上的李金琪,甚至拿起凳子往他身上砸。 “向映月,拖出去打,别影响我们吃饭。”玉兰婷言罢,重新拿起筷子吃着菜。 李金琪虽没还手,也不给向映月打他的机会,所有人都以为黛西该死,可黛西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当初也是玉兰婷执意要和离,不然哪有这些事。 “弘儿,多吃点肉,瞧你瘦的。”玉兰婷夹了一碗菜给李弘,又盛了一碗当归补心汤。 麟恪和玉兰汐小声嘀咕着,还没吃饱的两人都捏了只烤兔腿啃着。 李渐离想离开,又怕惹怒玉兰婷,只能将凳子搬到了李刚旁边坐着。 李弘大口吃着碗里的菜,眼中逐渐起雾,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到碗中。 李芸坐在一旁看着,沉默不语。 李弘终是没握住碗筷,顾不上行礼,狼狈不堪的跑出殿。 李芸欲追,被玉兰婷拦下,“由他去。” 李弘跑了,玉兰婷也装不下去,让林金奕去安慰李弘,她将几个孩子带到偏殿去温习功课。 一顿饭吃成这样,谁都不爽。 院中的李金琪和向映月还在斗武,毕竟是玉兰婷的地盘,他们也不敢用灵力,水月诀对上风雅颂,向映月不论是招式还是内功都在李金琪之上。 李弘哭着跑出来时,向映月分心,被李金琪拍了一掌。 鲜血喷在地面,向映月擦去嘴边血迹,对上李弘充满绝望的眼神,批评道,“李弘,眼泪是世上最没用的东西。” “哭哭哭,就知道哭。”李金琪见李弘那样子就来气,他和玉兰婷都是铁骨铮铮的人,李弘这软弱的性子究竟随了谁! 不想理会这两个人,李弘继续朝前跑着,他要努力学习,他要通过考核,他要用实力告诉所有人,他配得上天兰贵储君这个身份。 “真不是东西。”向映月剜了李金琪一眼。 林金奕走出侧殿,冷冷瞥了眼负伤的兄长和情敌,加快步伐去追李弘。 所有人都以为李弘回了昭阳殿,当玉兰婷在偏殿看到李弘时,很是惊讶。 倔强的孩子眼角还有泪珠,怀中抱着书本。 玉兰婷和林金奕两人分工明确,一人在内殿教兵法谋略,另一人在外殿教小孩子认字解析,不被人接受的李金琪只得同向映月去处理政事。 此番官员入京,宁远城倒是安静,宁远衙门的人落得清闲,在衙内举办了宴会。 苏亦眠接两个女儿回家的同时,李金琪也在学院,他吩咐苏亦眠将易了容的南宫辰安带回衙门。 宁远衙门通常只有办案才开正门,平日里无事,所有人都是从侧门而入。 南宫明月当了十多年国君,将拿捏人心做的非常到位,不过半月,衙门的人都对他的能力表示认可,天兰贵又有一位能人,苏依依和苏亦眠尤为高兴。 马车停在侧门处,被关在学院多时的苏萌和苏芽即刻掀开帘子跳了下去,“娘,卓遥叔,看看谁来了。” 化名卓遥的南宫明月本在搬着桌椅,天气炎热,他满头都是汗水,听到有人唤他,便朝门口看去。 叽叽喳喳的两个姑娘正拉着一个男孩子走进了衙门。 卓遥看着那陌生的脸,突然想起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宁远,“远志,你不是在宫里吗,君上放你出来了?” “阿志非常聪明,先生经常夸他呢,君上知道衙门设宴,特许他回来住。”十二岁的苏萌很喜欢这个小弟弟。 “孩儿给父亲请安。”卓远志恭敬的向卓越行了一礼。 “志儿懂事了。”卓遥摸了摸儿子的头,带他去认衙门的人,“这是司隶大人,叫苏姨。” 卓远志向苏依依一拜,“志儿见过苏姨。” 苏依依没想到年纪轻轻的卓遥有这么大一个儿子,不过这孩子乖巧,她非常喜欢,掏出一个红封塞到卓远志的手中,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志儿真乖。” 卓遥又领着他见了苏亦眠的夫人沈臾,苏亦枫的夫人秦晚,衙门勘察乔锋以及神探苍英和一众交好的同僚。 宴会期间,苏亦眠明里暗里撮合着没了妻子的卓遥和年纪颇大的苏依依,不过被撮合的两人似乎都有心事,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 夜间,一个老妇人到宁远衙门报案,说家中进了贼,已经宽衣的苏依依只得爬起来处理事情,然而是一场乌龙,老妇人将放的东西记错了地方。 苏依依再次回到衙门,却没了睡意,不经意间走到了卓遥父子的屋外,她想去问问对方有没有睡下,却在门前听到了一个爆炸的消息。 “父王,两国交战死伤无数,你不能总依着那个女人,南宫希心思歹毒,你不在的这段日子,她滥用职权杀了很多人,都是鲜活的生命,他们多无辜。”南宫辰安跪在地上,恳求南宫明月回屠浮城,阻止这一切。 “争权夺位本就是你死我活,杀了她们,也有聂尔旺,又或是别的人,无心人不能干预太多。”南宫明月也有难处,他不似颂涵和南宫希不计后果,他是无心人,自然想渡劫成功飞升灵都。 南宫辰安起身,指着南宫明月,大着胆子骂道,“你当格拉尔王君十数年,宠幸妖妃,重用佞臣,纵容妖魔,不顾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又故意煽动和天兰贵的战事,还躲在这座城里逍遥,你就是十足的昏君。” 淡淡瞥了眼辰安,南宫明月并未因为他这句话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明君又如何,昏君又如何,李金琪高尚,为了苍生放弃了自己的孩子,本王心胸狭隘,只守身边人。” 辰安闻言心中微微触动,又不认同,“李弘已经归家,依然是天兰贵少主,大哥和三哥却再也回不来了。” “辰安,你想不想留在宁远城过安生日子,父王留在这里陪你。” “什么意思?” “你若是喜欢这座城,父王就回格拉尔将王位传给你二姐,到时候让向映月封个王爵,你我父子在这座城逍遥自在。”南宫明月前半生忙忙碌碌,从未替自己活过,如今看淡了和颂涵的关系,倒是想过些不被人打扰的日子。 “格拉尔建国六百多年,先祖奋力拼搏,你却要看着国家走向灭亡,父王,您也是一方霸主,一国之主,为何如此任性。”南宫辰安白日听学院的官家子们谈论格拉尔近日发生的事,很是心碎。 “你在指责本王?” “舅公和祖父当年就不应该夺权,若是南宫修继位,格拉尔何至于衰败成如今这样。”南宫辰安熟知格拉尔历史,若是没有聂尔旺和南宫傲,那些强大的世家,精明的君王,格拉尔会再次开创盛世,而不是走向末端。 “照你这样说,先王就该被杀?”南宫明月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辰安,叹了口气,“你可知,你大哥的死和南宫希没有关系,他是父王下令杖杀。” 辰安惊的睁大了眼睛,连话都说不出口。 “他不仅想杀了你谋取王世子,他还欲弑父,想吸干父王的灵力。”想起那个享受了他无尽宠爱又被无情杖杀的孩子,南宫明月心里依旧隐痛。 “宁远城虽好,我更喜欢我的故乡,喜欢从小到大供我栖身的屠浮宫。”尽管学院的孩子对他很好,他依旧想回格拉尔,他想让那个颓废的国家重振当年的辉煌。 “格拉尔为世家把持严重,官员早已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加之聂尔旺呼声太高,希儿又有不弱的灵力和势力,你此时回去,只是枉送性命,父王带你离开,就是不希望你卷入这些纷争。” “我也有势力。” “论阴谋诡计,整个格拉尔聂尔旺当数第一,论狠辣,希儿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两个人联手,会打破世家把持的僵局。”起初他想提携有勇有谋的俊峰,但俊峰对聂尔旺非常敬重,日后指不定会倒戈。 “可舅公和妖妃会发动战争,会死很多人。”辰安没有见过战争,锦泽和寒若爱见过,他们告诉他,战场之上,杀人就和砍萝卜一样,残忍血腥。 “李弘被颂涵设计卖到了青冥为奴,你以为玉兰婷和李金琪真的不计较,魔界已被荡平,下一个就是格拉尔,父王的退出,就是给双方一个机会。”南宫明月扶起辰安,拉着他走到床边,替他脱掉外衫。 “别想那么多,你还小,父王会保护着你。” “哦,父王把桌上的书递给我。”辰安对这次天兰贵的考核很有兴趣,在宁远要待半年的他,要让天兰贵朝廷的人记住卓远志这个名字。 南宫明月将书递到辰安手中,冷着眼看向房门处,含着内力的一掌拍向屋外的人。 依依躲开了攻击,刚打算离开,南宫明月便来到她面前,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瞧见来人的面容,南宫明月松开手,“依依姑娘!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刚刚有人报案被吵醒了,睡不着,见你房间灯亮着,想找你聊会天。”依依别开目光,并不看南宫明月的脸。 “我和辰安的话你都听到了?”南宫明月早就注意到外边有人,他本来打算杀了,不曾想会是苏依依,这人是天兰贵重臣,杀不得。 “国君让你来了宁远衙门,作为臣子,自然会遵从国君旨意,我不会和任何人提及今夜之事。”苏依依明白几位国君的心思,南宫明月留在宁远,他们便能随意攻打格拉尔。 午夜过半,一辆马车在宁远城城楼外被拦下,坐在马车内的赛亚掀开车帘,将利州安护府给的书信递给守城的禁军。 守卫看了信,不敢确定是真是假,“公子稍等片刻,我等前去通报将军。” 一刻钟不到,身着单衣手撑油纸伞的李铭亲自下楼,将马车中的赛亚和朵茵迎进城中,将人安排在清源街的院子里,又吩咐城楼暗卫去皇宫报信。 “赛亚,这院子好别致,君上不是说赐我们一座宅子吗?如今格拉尔水深火热,师父和池余在那边太危险了,搬到这里既安全又能经常见到从来。” 在顺天听到三王子横死的消息,朵茵就后悔没有带寒若爱一同离开,重新返回利州时,却被守将姚洁拦下,不让他们回格拉尔,无奈之下,他们只得一路北上,李金琪亏欠李弘,定然会帮他把寒若爱和池余带过来。 “我们到宁远的事君上定然知晓,从来如今是天兰贵储君,我们想见他不容易,先等几日,若是能见到从来就让他将师父带过来。”塞亚早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妖妃卑鄙无耻,寒若爱和池余是李弘的恩人,指不定会拿他们到战场当人质。 长烛垂泪,空阶生苔,雨打芭蕉。 万里之外,一群带刀军士闯入弥雅旧地,颂涵手下大将褚武明将二人活捉,更是在弥雅旧地周围泼满油和酒,偌大的院子燃起火光,雅拉达和尔旺亚周遭的百姓望着那火,不敢发声。 第五十九回 才子佳人辈辈出 八月三十,持续近一月的雨在夜间停下,久违的阳光照耀熙熙攘攘的宁远城。 清晨,宫门外围了不少的人和马车,全是送家中孩子入宫参加考核的朝廷官员。 此番考核,不仅关系着孩子未来能否进入朝堂,更是和他们官员半年的俸禄直接关联,寸土寸金的宁远和各大州府花费极高,若半年没有俸禄,哪怕是朝廷重臣也会在金钱方面束手束脚。 巳时一刻进行考核,辰时三刻威严才开宫门,只允许穿学子服的孩子踏入宫门。 望着紧闭的大门,一群天兰贵官员守在宫门外,有人互相交谈着,有人回家,绝大多数外地官员都结伴去逛街,皇家考核的事传遍天兰贵,宁远城的各大商铺都提前备好了新品,就等这些多才多金的外地官员。 襄阳殿内,麟恪和玉兰汐在轩辕绿柳的服饰下穿好学子服,不同于学院服饰那宽大的袍子,前二项考核的学子服单衣窄袖,连鞋子都是量身定制,一张纸都塞不下,绝了一些人想作弊的念头。 玉兰初言第一次参加考核,早早便被林金奕叫醒,他去了趟天启殿,却被告知头发也要用发冠或发带束起,不得披头散发。 正打算吃饭的麟恪和玉兰汐又让轩辕绿柳取发冠束发。 辰时末,许多学子已进入天启殿,和玉兰婷同榻而眠的李弘才被推门而入的林金奕叫醒。 玉兰婷没想到自己竟然睡这么沉,忙着让人将李弘的学子服送来,又让林金奕去拿早膳。 李弘匆匆洗漱,穿戴好衣冠就让玉兰婷送他去太霄殿,玉兰婷想让他吃完早膳再去,他不愿意,将太和殿的糕点揣了几块就跑着出殿。 李弘还在好远就听到天启殿的钟声,巳时已到,考核已经开始。 玉兰婷将李弘放下,看着他跑向那个装有编号的箱子,拿出仅剩的一个圆球便跑进了殿内。 天兰贵任何考核都很人性化,考生若超时未到一炷香,当堂挨二十板子可继续考核,若超过一炷香,则判定为缺考。 李弘将最后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囫囵咽下,打开小球看着自己的编号,他是十一号。 考场之内,间隔很大的每张桌上都有黄绿两种颜色的号牌,启蒙组悬挂绿色号牌,少年组挂黄色号牌,负责监考的天启殿执事则根据号牌颜色发放考卷,少年组发放二级考核卷,启蒙组则发放二级和三级两种考卷,新一辈的小孩子中,难免有一些受年龄限制的天才。 看着未到的李弘,李芸很是担心,除开她,也有很多人关心李弘未到一事,譬如玉兰麟恪和玉兰初言,还有一些年纪较大的官家子,譬如微风,薛如风和李赫梦。 满头是汗的李弘跑进入考场,坐在主考官位上的女子眼神犀利将他盯着,天兰贵创办官家子考核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考核迟到的学子。 “春音,秋律。”高坐上的女子开口,俯瞰着座下的一群学子。 发完考卷的两位执事闻音,走向隔壁的屋子,搬出春凳,又拿出绳子和薄竹板。 李弘脸色顿变。 “你是哪家的公子本官没兴趣知道,考核迟到,按例二十板,动手。”黎攸作为不婚主义的干支阁主,一直在暗阁处理事务,此番被李金琪任命为考核官员,不仅要出题监考,更要判定学子的成绩。 李弘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春音就将他按在了凳子上,用绳子捆住,秋律则挥板抽打。 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姑娘,力道却是不浅,李弘被打的不停喘息,二十板子干脆利落的打完,春音解了他的束缚,将他带到了空着的十一号座位。 考场安静了下来,学子们顾不得看戏,题目众多,若答不完他们也要回家挨板子。 挨了二十板子的李弘身后肿了一圈,坐在硬邦邦的长凳上他差点惨叫,为了减轻疼痛,他双膝跪在长凳上,看着考卷上的题目。 启蒙组的考题是用中原字和天地教文字默写出小雅中的文章,共有鹿鸣,蓼莪,采薇,常棣四篇,至少选择两篇进行默写,错字在百分之二十以内算过,超出百分之二十不过。 少年组的考核是关于格拉尔和天兰贵的时识政治,以及关于各地官员与地方商户的整治,启蒙组的人可选择不做,做了会给予一定的分数补偿。 思索片刻,李弘提笔在考卷上写上自己的编号,又一笔一划默出他所选的文章。 坐在监考位上的黎攸看着跪在长凳上的李弘,吩咐春音拿了软垫送去。 李弘看着监考之人送来的软垫,道谢后揉了揉酸痛的膝盖,坐在了软垫之上。 两个时辰后,钟声敲响,春音秋律逐一核对学子与考卷上的编号,无误后才拿着试卷同黎攸离开天启殿。 考官刚走,学子们便被催促着离开,不允许在天启殿逗留,李芸扶着李弘,玉兰麟恪和玉兰汐都讲述着自己选择的文章,玉兰初言和玉兰洲肩并肩的走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快饿死了,今早我和娘亲都睡过头了,早膳都没来得及吃。”李弘顾不得自己的伤,跑了起来。 南宫辰安看着挨了打还蹦蹦哒哒的李弘,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在弥雅旧地的李弘缠绵病榻,整个人都是一种灰败的弥留模样,寒若爱生病没钱医治的时候,他更是拼了命去悬崖边采药草,如今回了家,不仅气色好了,人也更加开朗,这宁远城的风水还真养人。 第二项考核申时开始,酉时末结束,由今年新晋的兵法状元萧允之担任主考官,协助官员为宗卷司的过碧英和谢长青两位执事。 二级卷除了考验兵法,还有关于大炮,火药,战舰的制作,以及阵法和奇门八卦,难度程度相当高,数值的精确度也很高,只有绝顶聪明的人才能回答出每一个问题。 三级卷相对来说太过简单,只是稍有难度的珠心算和有关炮火,阵法的简单构造。 当然,所有答卷都要用两种文字作答。 到底是天兰贵重臣培养出来的子女,尽管题难,也并没有谁抱怨,大大小小的学子仪态端正,安安静静做答考卷。 不似黎攸坐在监考处一动不动,萧允之喜动,不停的穿梭在学子之间,观看着学子们的答卷。 走了一大圈,萧允之表情逐渐严肃,天兰贵泱泱大国,人才多不胜数,但比起朝廷上的人终是差距太大,这些年纪不大的孩子,所触及到的知识领域甚至比专研学术多年的他更为厉害。 路过玉兰初言身边时,萧允之停了一下,这个小小的孩子,竟然在写有关大炮的制作和对阵法的研究。 萧允之自从通过了考核便被安排在独立的院子里,上边并未给他安排官职,只是让他出两种难度的考卷,也不曾让他探听各地官家子的消息,直到今日才允许他拿着考卷出现在天启殿。 所有学子只有代号没有名字,他也分辨不出谁是谁,只能猜出十一号那个挂绿色号牌的人是少主李弘。 随着时间流逝,考核进入末端,不少孩子放下了笔,正在检验自己的答案,还有很多人在拼命的写。 做完题的李弘百无聊赖望着一旁的李渐离,对方答题很认真,不似他的一笔一划,李渐离的字迹飘逸劲道,和李金琪的风格很是相像。 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李渐离被教的很好,他很优秀,也难怪李金琪会万般嫌弃自己。 最后一排的麟恪也做完了题,较为自信的他趴在桌上小憩。 麟恪旁边的薛如风也很有信心,他是向映月的徒弟,这些题经常被向映月考校,挨过许多次鞭子的他答这些毫无压力。 两个时辰过去,三位考官逐一对着编号收着答卷,如早上一般,考官离开,学子全被遣出天启殿。 由于小三项考核在承吉殿,不少侍卫有序进入天启殿,将一列列桌凳全部搬离。 前二项考核结束,小三项的音律书法和礼仪则没有那么严格,官员都能在场外观。 由于欧阳霖和赵宇雁被安排进了军营任职,学院里玩的最好的八个人只剩了六个,薛如沐和薛如风自信会过,李赫梦向来是官家子中的天才,他的目标是拿下五正五项,不过刚刚考校着实有些难,他不确定能拿到五正,齐飞和齐立翔则不停的叫唤着,其他几人都有名师教导,他们的父母半路才进入天地教,天地教文字都不认识几个,他们全凭自己努力。 微风细雨和慕余漾虽然在学院读书,却被分配到了昭阳殿和白银殿当差,分别照顾少主和少君,他们学习的时间很少,作为内部执事,学识不高的他们精通阵法术法和奇门遁甲。 麟恪考完也不管他的哥哥姐姐,将玉兰初言扔给细雨便去寻楚离陌和黄景瑜,他好多天没有岚昕阁的消息,玉兰汐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说,只说岚昕阁被向映月端了,却没说如今的总部在何处。 许多官家子都是刚认识不久,年纪差不多的都玩在一块,正在讨论着刚刚的考题。 李芸和李渐离也在讨论,李弘本来和他们走在一起,走着走着,前边的两个人便将他落在了后边。 由于白成昱偏爱孙子,玉兰欣悦和玉兰湘一直都不喜欢白宗兴,他们两姐妹手挽手奔向来迎接他们的白晔和冷月。 玉兰灵和玉兰洲住在宫门处,威严和流星都很懒,他们每次都是自己走回去。 李弘身后有伤走的较慢,只能看着一个接一个学子离开,玉兰汐和玉兰初言被林金奕抱走,麟恪还没来得及多问两句岚昕阁的事,同林金奕一路过来向映月将他拽着离开。 突然,李弘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李弘,可还记得弥雅旧地那份通关文书。”声音淡淡的,没有多少别样的情绪。 李弘回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有些怀疑又不敢确认,皇宫之中,除了几位长辈,还没有谁敢这样叫过自己。 “从来,我是辰安啊!格拉尔大乱,父王带我到宁远避难了。”南宫辰安望着李弘,有些哽咽,那个满脸伤疤的孩子,变成了眼前这个俊美的小少年。 “我不信。” 南宫辰安作为格拉尔王世子,两国如今水深火热,玉兰婷他们怎么可能让他留在宁远,还许他参加如此重要的五项考核。 “前年三月,你在西围崖采药,失足坠崖被树枝挂在半山腰,是我救的你。”南宫辰安说着只有他们两个才知道的秘密。 听到此话,李弘才相信眼前之人真的是南宫辰安。 第六十回 才子佳人辈辈出 “卓遥不会是你父王!”李弘拉着辰安,找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着。 “是。”南宫辰安犹豫了一番,还是没有说那句话,“李弘,听说赛亚和朵茵在你们离开后来了天兰贵,过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到宁远了。” “他们入境暗阁应该有记录,我待会去问问,对了,你说格拉尔大乱,发生什么了?”李弘有些担心寒若爱和池余,南宫明月作为王君却逃离他国,这做法属实没有担当,他将整个格拉尔百姓置于何地。 “你知道的,国舅爷这么多年一直扶持世家,因为黛西公主的死恨上了你爹,那妖妃把控朝堂官员,他们联手了,我二姐南宫希为夺取储君之位设计杀了她的亲哥嫁祸给天兰贵,父王为了平衡世家和朝廷,放权给了二姐,他们一直在斗,据说格拉尔因为权力纠纷死伤无数。”南宫辰安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他手上也沾过血,但他杀的全是迫害无辜百姓的坏人。 “聂尔旺这人真是个祸害,无数人惨死在他手下,生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是他们的错,却将责任全部推脱给旁人,还有那个妖妃,我迟早会杀了她报仇。”李弘愤愤道。 “我看你气色不错,你爹娘对你应该很好。”南宫辰安没见过玉兰婷,但他听到过长宁天尊荡平魔界的事迹。 “我娘和我舅舅对我很好,小叔和姨姨姨父也不错,只是祖父和君上不喜欢我。” 他一直记得李金琪在地牢里的那句话,他说没有灵力的无心人都是废物。 “不会,我看他很在乎你呀!你受伤他一直守着你,身为国君却给你洗漱穿衣,为了你他还杀了同他数十载夫妻的黛西公主,怎么会不爱你,我父王也经常说嫌弃我的话,那些都是气话,不能当真。”辰安说着,不停用眼神提示着李弘示意他向后看,而对方却丝毫没领会他的意思。 “那都是假象,他装那么好就是为了骗我回来,你不知道,那次我还没进宁远城,他就在城外差点把我打死了,若不是苏姨和小姨,我就没了,他还有更狠的,他给我泡药浴,还强行给我灌毒药…”李弘不停的说着,直到辰安起身行礼,他才知道身后有人。 瞧见站在背后的李金琪,李弘吓得脸色发白,跑到辰安背后躲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就记得为父对你的坏。”李金琪望着李弘,眼中晦暗不明。 “姑父,格拉尔大乱,寒若舅爷和池余还在弥雅旧地,他们毕竟是弘哥哥的救命恩人。”辰安知道,李弘没有任何势力,想救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朵茵和赛亚在清源街的宅院,明日考核结束带你去见他们,辰安回衙门,你父王等候你多时了。”李金琪并未正面回答辰安的话,按聂尔旺的心计,寒若爱和池余早就被抓了,威胁不了他们却可以让李弘心思大乱,他更希望那两人痛快地死去,他到时候去冥界吩咐一句,给他们来世投个好胎。 南宫辰安离开,李金琪朝李弘伸出手,语气难得温和,“我们谈谈。” 四周没人,李弘不敢忤逆李金琪,只得牵住了李金琪的手,跟着他向前方停着的马车走去。 出乎意料,李金琪并未带李弘回昭阳殿,而是将他带到了暗阁入口。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李弘抽出被李金琪握着的手,一脸戒备。 “进去就知道了。”李金琪搂着李弘的肩,地道无光,处处都是淬了毒的暗器,这家伙又爱闹腾,伤着了又得去玉兰婷那里哭诉。 “我不去,你肯定想把我关在里边。”李弘挣扎着,试图从李金琪手下逃脱。 李金琪用灵力打开进入暗阁的石门,又将李弘打横抱起,踏上通往暗阁的台阶,“每次都这副样子,又不会吃了你,再闹把你卖了。” 来到暗阁大堂,李金琪才将李弘放下,牵着他的手向暗阁最深处走去。 李弘的脑子里还回想着那些暗器,他上次和连月到暗阁,并没有暗器。 “暗阁囚有罪犯,之前下边的人没看住跑了两个,之后就在暗阁出口处设了暗器,话说那两个运气也背,刚出地道就遇到了你舅舅。”李金琪停下看了眼李弘,小家伙非常紧张,手心全是汗。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明日还有考核。”暗阁几十万暗影,他们走了这么久,一个人都没瞧见,李弘越来越怀疑李金琪想杀他。 “带你认识一下爹和你娘亲的仇家。” 时隔多年,李金琪也不知道那些怪物成了什么模样,他先去瞧瞧,若是太恐怖就不让李弘去看。 “娘亲的仇人还活着?”李弘很惊讶,以玉兰婷的性子,怎会让仇家活在世上。 李金琪不再言语,拉着李弘一直走着。 暗阁非常大,约莫两刻钟,李金琪才在一处画有红叉的墙边驻足,李弘跟在他身后,很害怕也很好奇。 暗阁对于天兰贵来说至关重要,除了国君便只有君王执事和暗阁官员能进入,哪怕是皇嗣,没有允许都不得入内。 墙上有向映月设下的阵法,许久不曾来过的李金琪研究了片刻才找到通往无间道的路。 李弘不懂阵法,只能看到李金琪用清风笛在墙边指来指去。 突然,地面出现一个黑洞,李弘吓得后退了几步,李金琪走到他身边,搂着他跳进了黑洞之中。 黑暗中,李弘感觉到了阴冷,空气中,弥漫着血腥。 “弘儿,睁眼,到了。”李金琪的声音响起。 李弘睁开眼,一群身着白边暗卫服饰的人正朝他跪着,旁边还站着一个银边服饰的暗卫。 “属下叩见君上,叩见少主。”所有暗卫朝他们行礼。 “那几个怪物如今在何处。”李金琪问着无间道的负责人。 “还在妄生界。” “带路。” 李金琪吩咐完,又牵住李弘的手,“这里是暗阁专门关押罪犯的地方,妄生界关押着罪恶极大的妖魔鬼怪,妄死界关押着罪恶滔天之人的魂魄,还有一层是奴畜界,犯了错被剥夺身份的六界生灵都在那里。” 李弘不说话,紧紧握着李金琪的手,这个地方和魔界万劫不复之地太像。 看出了李弘在害怕,李金琪脱下外衫将他罩住,“爹爹在,不用怕。” 到了妄生界,李弘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血腥气,以及刺鼻的恶臭。 妄生界的每一寸都是血迹,每条道上都挂着千奇百怪的刑具,形态各异的妖魔鬼怪惨叫着。 “我在魔界的日子,跟他们很像,甚至更惨。”李弘平静的阐述事实。 李金琪闻言足下一顿,面色凝重,久久的,才说出一句,“是爹的错,爹没保护好你。”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我也永远不会原谅你。”李弘声音淡淡的,并没有怪罪,经历了太多,如今安稳了,他也想过好日子。 “最前边那个屋子里,就是爹娘的仇人。”李金琪说完,眼中出现蓝色的光,将最远处那间屋子里的一切全部看过。 李弘忽视掉两侧受酷刑的罪犯,小跑着向那屋子而去。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当年那些折磨自己的怪物,李弘依旧恐惧,只是一眼,他便跑出了屋子,躲在李金琪身后。 “它们怎么会在暗阁!”李弘眼里全是恐惧,在魔界,就是这十二个怪物想方设法折磨他。 “他们害你,爹爹怎会让他们死的痛快。”李金琪牵着李弘,重新踏进那间被鲜血浸染的屋子。 见到李金琪,被囚禁多年的心魔给图大笑着,丝毫不在意自己满身的伤口,“李金琪,你那儿子早死了,死之前还被数万魔兵轮流玷污,这六界再没有比他更下贱的存在,哈哈哈!” 除开给图,屋子里的其他十一个怪物也都大笑着,仇恨很深的魔更是说着当年折磨李弘时的场景。 “你们这群坏蛋,我有水晶之痕护体,才没有被玷污,清白的很!”李弘探着头,戳穿给图的谎言,他活的惨,却从未丢过清白。 “你没死!”给图震惊的看着李弘,它当初将已经断气的李弘丢到灵异大陆,那么高摔下去,他竟然还能活! “怎么可能!” 祖龙的儿子庞多也不相信,五年前李金琪领着一大群人闯到万劫不复之地,它才将李弘带离了御魔台,那娃娃身上全是刀口,骨头也全碎了,整整三天没有气息,他才去汇报二哥给图。 “我是六界之外的存在,你们确实能折磨我,但杀不了我。”有李金琪在,李弘也不惧怕那一排怪物,甚至大着胆子,走到墙边想要取下一条挂满倒刺的铁鞭为自己报仇。 “弘儿,这里的刑具都有禁制,专门克制魔气,你别乱碰。”李金琪出声制止。 李弘收回手,一脸不甘心的回到李金琪身边,继续瞪着那些怪物。 管事的眼尖,命人搬来了两把椅子,又有人端了酒坛拿了火折子。 李弘坐在椅子上,不明白这些人在做什么。 只见一名看守人取下李弘看中的铁鞭,握住鞭柄将倒刺全部抖开,酒液倒在鞭子上,更是有人用火折子将鞭子点燃,宛如一条狰狞的火蛇,吓得李弘将脸埋到了李金琪臂弯里。 一声惨叫让李弘再度抬头,给图的半个身子皆被烧的通红的鞭子抽中,火鞭扫过的地方冒着黑烟,鲜血顺着伤口滴落在地。 一鞭接着一鞭,给图的声音逐渐消失,那个看守人又拿着鞭子去抽第二个怪物,直到了抽晕才换作下一个。 抽鞭子的人刚打完,又有人拿起别的刑具,他们的职责便是折磨这些怪物,除了短暂的交班,其他时间这些怪物都在受刑,妄生界对魔气有强的限制,魔由欲望而生,除了更强的魔或生灵能杀了他们,除此以外他们无法求死,永生永世都得在此地煎熬。 李弘看了一会便觉得无趣,明日还要考核音律,他要回去温习一番。 出了暗阁,李弘和李金琪瞧见了骑在马上的李芸。 李芸见到李金琪,即刻下马来到他身边,神色紧张,“爹爹,小姑把李怀胤杀了,祖父要将小姑贬做暗卫,皇宫里都传遍了,娘亲不想参与这件事,小叔还在查。” “回去休息,为明天的考核做准备,这些事不用你们操心。”李金琪养了李一诺十四年,对她还是比较了解,这个妹妹虽然娇纵,却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定是李怀胤那货又做了什么事。 “可是…”李芸话还想说,看到李金琪阴沉的脸还是放弃了。 突然,她想起李弘今早挨了二十板子,连凳子都不敢坐,定然伤的不轻,“大哥你的伤还好。” “上过药了,我现在就想知道能不能过,我有好多字都不会写。”撇开天地教文字不说,光是中原字他就有很多不会。 “藤条给你们备好了,不过的人自己到太霄殿跪着。”不管是哪个孩子,李金琪在学习方面从来都不留情面。 马车中分外凉爽,李芸跪坐在李金琪身侧,替他捏肩捶腿,李弘则依靠在车窗边闭目养神。 马车进入宣化门,李弘睁开双眼看向李金琪,“明日考核结束我是不是要去新兵营?” “宁远新兵营九月中旬确定分营名单,十月才开始训练,这段时间在太霄殿待着,爹单独找个先生给你授课。”玉兰婷要他教李弘几招防身的功夫,他思来想去还是在太霄殿较好。 “我在昭阳殿不行吗。” “不行。” 李弘撇嘴,将目光移向另一边。 看着一脸不乐意的李弘,李金琪心情甚为愉悦,将跪在榻上的李芸抱在怀里,又笑着看向李弘,“弘儿,过来爹爹抱。” 李弘狐疑的看了一眼李金琪,并未有任何顺从的动作。 “爹爹,大哥在和你闹脾气,他还在乎你呢。”李芸用鼻尖蹭了蹭李金琪的下颚,虽然李金琪对她很严厉,她依旧喜欢爹爹。 李金琪摸了摸李芸的脸颊,分外宠溺,“爹爹知道。” 第六十一回 有人欢喜有人愁 月光皎洁,夜间的宁远城比白日更为热闹。 城内各大商铺和小摊客人络绎不绝,城外的桃花林和护城河人声鼎沸。 太仁殿内,刚批完奏折的林金奕换上精心准备的新衣,打算同玉兰婷到城外桃林玩半宿,随后去护城河划船放花灯。 再有一日便是九月,近三个月玉兰婷都和林金奕在一起,按照当年签下的契约,接下来的三个月玉兰婷都是向映月的妻子。 二人还未登上马车,听到风声的玉兰汐和玉兰初言便赶到太仁殿闹着要一同去玩。 林金奕想过二人世界,奈何两个小孩子卖萌撒娇,林金奕只得将一对儿女带着。 马车自太仁殿出发,穿过层层宫巷,到宫门处,却被守门的流星拦下。 直到马车车门打开,瞧见林金奕和玉兰婷,流星才打开宫门。 望着远去的马车,流星忍不住羡慕,“他们日子过得真潇洒,哪像我们,只能在这里看门。” “那我去给向映月报个信。”威严搂着流星,坏坏的笑着。 “嘿嘿,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流星嘴角勾起,脑海中已经浮现出林金奕和向映月互掐的场面。 威严很快就到了太承殿,向映月正在指导麟恪和薛家兄妹练武。 得知消息的向映月果然心思大乱,立刻让薛如风和薛如沐回合欢殿找爹娘。 路过宣化门,向映月父子又碰到了李金琪一家,李渐离酷爱热闹,李芸想见见李弘的救命恩人,吵着要出宫去玩,李金琪想着叫玉兰婷和林金奕一起,没料到那两人早跑了。 李渐离正同李金琪对弈,李芸在一旁当指挥,李弘孤零零的缩在角落闭目养神。 “李金琪,聂尔旺同颂涵软禁了南宫希,集结了百万之数,南宫明月置身事外,这场硬仗会死很多人,干脆你去一趟格拉尔,把他们杀了。” 向映月最讨厌战争,尸山血海,怨气滔天,这十多年天兰贵在他们的治理下繁华安定,颂涵那个妖女祸害格拉尔还不够,如今主意都算到了天兰贵头上,聂尔旺也是,好歹是经历了三位国君的重臣,丝毫不顾及民生百姓,心胸狭隘。 李金琪执棋的手一顿,又想起了黛西临终前的呐喊,“聂尔旺无论如何都是本君的岳丈,杀了他,本君做不到。” “黛西尔旺你都杀了,聂尔旺又有什么所谓,他们本就该死。” 李金琪不再说话,落下一子将李渐离的后路全部封杀。 李渐离盯着棋盘,眼角滑落一滴泪水,李芸在一旁看的甚为心酸。 “若日后舅公输了,爹爹能否给他留一具全尸。”李渐离眼中满含忧伤。 他娘亲为他做了错事,他怎么能去怪她,舅公此番孤注一掷,属实太不应该。 “渐离,玉兰婷是大度之人,你莫要再做错事,靠着爹爹往上走,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李金琪收好棋子,闭眼享受着李芸的按摩。 “孩儿明白。”李渐离也知道玉兰婷大度,不然在李弘失踪后他和娘亲就被杀了。 “麟儿,下了马车跟在爹爹身边,不许乱跑。”向映月嘱咐着麟恪。 “知道了,知道了。”麟恪不耐烦的回了句。 李弘同麟恪讲着暗阁的事,时不时瞄向李金琪那边,玉兰婷说格拉尔的仇要他自己去报,战事即将爆发,他并未上过战场,这仇该如何去报。 马车路过中央广场,麟恪就被外边杂耍的人吸引住,拽着向映月下了马车,李弘记挂着朵茵和赛亚,不曾同他一起。 马车穿过热闹的人群,一路行至清源街的别苑区。 清源街的各大别苑本是朝廷给各地暂住宁远的官员准备的住处,朵茵和赛亚是李弘的救命恩人,李金琪破例让他们住到了这里。 李金琪被李芸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正好遇到了一群领着孩子出门游玩的州府大臣。 作为天兰贵铁血君王,绝大多数官员很怕李金琪,规规矩矩行了礼,对方不开口甚至都不敢起身。 李渐离和欧阳倾交好,今夜想去玩个痛快,李金琪经不住他的闹腾,派了随行的暗卫护着李渐离,由着他去了。 宁远城寸土寸金,从远处看去,别苑不算大。 李芸心怀忐忑上前拍了拍门,而后躲到了李弘背后。 看守院子的少年正在躺椅上喝着加了冰的鲜榨果汁,听到声音,少年即刻戒备,提起放在手边的长刀,走向大门。 将大门打开一个缝隙,少年伸出头去看来人,在见到李金琪的一瞬间放下了满心的戒备,将门打开,“属下见过君上,少主,少君。” “住在这里的人可好?”李金琪不是没想过将朵茵和赛亚带到富裕的永宁街和永恒街,考虑到那边大多都是商铺,他们会住不习惯,便安排在了这边。 “他们觉得有些无聊,一个时辰前出门了,并未说何时回来。” “在这里等还是去外边找他们。”李金琪问着李弘。 “去玩,明日再来。”李弘很清楚,他的快活日子没有几天了,逛街指不定还能碰到他们。 “人若是回来了,告知他们本君明日会同少主过来。”李金琪言罢,负手朝马车停靠的位置而去。 李金琪身姿修长,走路也很快,李芸拉住李弘的手,小跑着才能跟上。 回到马车里,李弘和李芸热的满头是汗,自幼练武的李芸擦去汗水,接过李金琪递来的水袋坐在榻上喝着,李弘喝不得冷水,李金琪将另一只水袋放入怀中,捂暖后才递给李弘。 “连月,去城外。” “去城外做什么?”李弘望着李金琪,很是不理解。 “大哥你刚回来不知道,夜间的护城河和桃林非常热闹,新兵营的方向还有一处冷泉,泡在里边别提多舒服了。”李芸以前都和李渐离薛如风兄妹一起去玩,现在有了李弘,倒是拘束了很多。 “我若是没记错,十里桃林是舅舅耗费心思送给娘亲的礼物。” 李弘喝着水,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年前的画面,玉兰婷躺在床上三年,他和李芸想方设法的跑到太和殿,每次都被向映月用藤条抽,后来玉兰婷醒了,向映月带着他们母子三人去了桃林,看桃花绽放枝头。 “你遗失在阴暗的魔界,护城河每月的焰火是为了你所燃放,漫天的焰火,是爹爹在为你照亮回家的路。”李金琪看着李弘,那握着水袋的手上是各式各样的伤疤,藏在华服下的身子也触目惊心。 李弘咽下含在口中的水,并不说话,趴在窗边看着街上的新鲜玩意。 马车驶离清源街,进入到聚集了天兰贵全境小吃的永晨街,李弘被各种香味吸引着下了马车,第一次到宁远他就被这些味道馋住,奈何那些东西卖的贼贵,他又没有银子,只能配着最便宜的咸菜啃馒头。 李芸这些年尝遍了宁远的小吃和菜品,并没有多稀罕,怕热的她找了个卖冷饮的小店,坐在店中同百姓们一起乐着。 李弘则拿着一袋沉甸甸的银子,去一个接一个的店前点着喜欢的小吃,李金琪看着汗流浃背却分外高兴的李弘,挥手示意暗卫去帮他拎东西。 郊外桃花林,玉兰婷牵着吃糖饼的玉兰汐,林金奕抱着玉兰初言,一家四口走在林间小道,来来往往的人瞧着绝色容颜的一家人,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咬完糖饼,玉兰汐将裹住糖饼的纸扔到不远处的篓子里,才跑到玉兰婷身边牵住她的衣袖,“娘亲,三哥这几日一直问我和楚离陌关于岚昕阁的事,我要不要告诉他岚昕阁的总部在衙门的大牢里呀!” “舅舅好像不知道三哥就是他一直在找的潇潇。”玉兰初言看着向映月和麟恪就着急,都是两个聪明人,却被所有知情人蒙在鼓里。 “那个人建议你舅舅初一午时在中央广场公开处置岚昕阁余孽,你在这之前给你三哥透露些消息,让他赶去刑场救人。” 能被岚昕阁选中的人确实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向映月以为岚昕阁是自己的势力不曾对抓到的人动刑,却表示不供出潇潇和各地的岚昕阁分舵会杀了他们,一半的人怕死招了供,说出了一些地名和人名,另一群人宁死不屈,每日在牢里替潇潇,替岚昕阁喊冤。 “娘亲不想那个人活了吗?”那个人自然是落霞别院的向嗣倡,朝廷和皇室宗亲除了向映月,没有谁喜欢向嗣倡。 “季罗儿能俯身在他身上害麟儿,别的人也能,不仅他要死,落霞别院也要彻查,凡是对麟儿怀有恶意之人,全部都得死,小汐你留意一下,有什么异常立刻给你爹爹汇报。” 萤火虫穿过人群,停在蚩少梓肩头,那年铁骨铮铮的少年,如今已为人父,身侧娇媚如花的妻子,吵吵嚷嚷的孩子。 “少梓,你不该为他去赎罪,你是最无辜的那一个。”纤纤推着蚩少梓走在林间,她的夫君每回一次魔界,都遍体鳞伤,魔帝心狠手辣,多次都要牺牲蚩少梓,这个榆木脑袋总是不开窍。 “纤纤,现在李弘回来了,魔界的事也告一段落,以后我不会再回去了,不要担心。”蚩少梓笑着,宛如高山之上隐世的君子。 “爹爹,天尊和天君在前面。”蚩雨泽指着前方,颇为敬畏的看向蚩少梓,作为妖魔两界少主的长子,蚩雨泽对父亲尤为崇拜。 蚩少梓笑了笑,将手轻轻搭在蚩雨泽手上,“他们两个如胶似漆,不去打扰了,到前面护城河去放个河灯,子时将近,烟花要开始了。” 永晨街上,李金琪想带李弘去护城河游船,让李芸去寻人。 将近一刻钟,李芸才骂骂咧咧将李弘拽到了李金琪面前,毫不犹豫的告状,“爹爹,他的银子全买了冷饮和很辣的食物,我看到他时已经吃了好多。” 李弘的目光移向别处,并不看这两个人,宫里饭菜清淡,难得有机会吃自己喜欢的食物,他才顾不得别的。 李金琪拉着李弘的手,并未责骂,“是不是告诫过你别吃辛辣冷硬的食物,现在吃的欢心,晚上犯了胃病哭都来不及。” 这些天他也看出来了,李弘的口味和玉兰婷一样,喜欢那些又甜又辣的东西,但他的身体太弱,现在还承受不住那些刺激的食物。 李弘低着头,并不说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排了那么久的队才买的章鱼小丸子,还没来得及吃就被李芸扔到地上。 看着油盐不进的李弘,李金琪从怀里拿出丝巾,替他擦去嘴角残留的油渍,“要忌嘴,等身体养好了你想吃什么都行。” 李金琪说完让暗卫回宫去通知李刚煎药,今夜李弘定然会胃痛,待会看了烟花就回去喝药。 临近子时,护城河人声鼎沸,五颜六色的花船点缀在宽广的河面,两岸也放置着许多还未燃放的焰火。 李金琪的马车停在登花船的位置,薛长宁和白晔两家刚刚上船,一群外地的官家世家还在排队缴费。 桃花林和护城河全是轩辕氏的产业,无偿给天兰贵皇室宗亲使用。 轩辕氏的人瞧见李金琪,即刻迎了上来,领着他们三人走贵族通道。 玉兰婷和林金奕还没来,向映月倒是老早就在花船上赏景,那船上除了麟恪还有南宫辰安。 李弘躺在铺了鹅绒毯的内舱,透过窗看着两岸的风景,心里有两个声音在争执。 一个声音劝他放下过去,珍惜现在,憧憬未来。 另一个声音让他不要忘记在魔界的悲惨,不要忘记青冥的遭遇,不要忘记刚到宁远那一场酷刑。 正思索着,花船突然剧烈摇晃。 李弘赤着脚跑出船舱,却见玉兰婷和林金奕抱着两个孩子站在了船头。 同一时间,绚丽多彩的烟花绽放,两岸传来百姓的欢呼声。 玉兰婷将怀抱的玉兰汐放下,一步步走向李弘,“弘儿,每月的最后一日,你爹爹都会在子时为你燃放烟火,宁远的百姓和在京官员全都要到这里来为你祈福,七年来从未停止,上个月你们闹得厉害,你爹爹有些气你,才取消了护城河的烟火。” 李弘伸臂搂住玉兰婷的腰,闭上眼终是选择了原谅。 护城河很大,玉兰汐站在船头用灵力控制花船方向,林金奕和李金琪在船尾饮酒谈心,李芸和玉兰初言在内舱盖着小被歇息。 外舱中,玉兰婷坐在甲板上,李弘跪坐在旁侧,将脑袋轻靠在玉兰婷肩上。 “娘亲,弘儿许久不曾见过烟花,真美。”格拉尔也有焰火,只是价格太高,只有王公贵族和富商才能燃放,弥雅旧地地处偏僻,每次只能听到烟花的声音,却见不到它在空中的美丽。 “你若喜欢,以后还接着放。”天兰贵富饶,几簇烟花算不得什么。 李弘摇了摇头,并不支持,“烟花虽美,对周遭的草木生灵伤害却不小。” “那就过节再放。”玉兰婷将李弘搂住,看着天空中那一闪即逝的烟花。 宁远城楼,依依同南宫明月立在城楼之上,眉目间尽是喜色。 直至烟花燃尽,人群散去,城楼才关上厚重的大门。 宫门处,林金奕和李金琪的马车满满当当载了一车的人,除开较为亢奋的麟恪和向映月还再说着趣事,其他人都安安静静的睡下。 李弘吃了辛辣冷硬的食物,李金琪将他留宿在了太霄殿,如他所料,寅时刚过,李弘便犯了胃病,疼的在床上打滚,好在刚回来时喝了药,未曾吐血。 李金琪将李弘圈在怀里,不断将灵力涌入孩子体内,才渐渐压下那份疼痛。 宁远衙门,负责抓捕岚昕阁余孽的向嗣倡端坐在审讯室,陪审的苍英得了向映月的令,将已经抓到的三位岚昕阁堂主审讯,势必要问出岚昕阁如今总部的位置以及阁主潇潇的下落。 第六十二回 君心难测费猜疑 天明,承吉殿设立许多坐席,宽敞的殿堂被帷幔分做两半,内侧为小三项的考场,外侧供陪考的官员歇息。 李弘来到承吉殿时,李芸和李渐离早已到场,小孩吵吵闹闹,玉兰汐蹲在墙角生气,玉兰初言委屈地站在一旁。 负责考场秩序的官员忙碌,官员之间交谈甚欢,唯独不见麟恪。 李弘快步走向李芸,有些疑惑道,“麟儿呢?” 李芸淡淡的回了句“病了”,让李弘有些怀疑,昨夜那小子在船上还那般闹腾,才短短几个时辰就病了。 襄阳殿内,浑身无力脸色微微发红的麟恪躺在床上,唐冰坐在床边替他把着脉,向映月负手而立,尤为紧张。 得知麟恪染了风寒,向映月将所有伺候他的人全部杖责,又派了太承殿的人过来伺候。 麟恪病的不轻,不仅烧的迷迷糊糊,甚至无法站立,向映月给他喂了药便让他歇着,不必参加今日的考核。 “爹爹,我好难受。”麟恪许久没有得过风寒,昨夜他贪嘴吃多了冷饮,这病来势汹汹,他又不敢让人知道,才愈发的严重。 “你呀!真不听话!”向映月搂着麟恪,又气又无奈,亲了亲小家伙的脸颊,缓缓将灵力运到他体内。 麟恪意识不清,小嘴还不停,“爹爹我好热,爹爹不要走,娘亲,爹爹不要我了…” 向映月听着麟恪的呓语,直到小孩睡着后,苏亦眠才入殿汇报着向嗣倡一夜审出来的结果,“帝君,那几人口风很紧,什么都不肯透露,有一个苍英没看住,让他逮着机会自尽了。” 见向映月不满,苏亦眠又道,“苍明在河州境内又抓到几个岚昕阁余孽。” “发放告示,明日在中央广场处决谋逆的岚昕阁余孽,将这功劳记在四皇子头上,给在京官员捎个信,让他们在初五的朝会上举荐四皇子为官。”向映月打算将向嗣倡送去战场挣军功,待到他回来就给他娶妻生子。 苏亦眠应了声便退了出去,表情却比进殿前更严肃。 向嗣倡什么身份,竟然想当官,他也配? 承吉殿内,钟声敲响,学子和官员都走到自己该待的位置。 所有的学子都拿着号牌坐在位置上,侧头望着殿门处,非常好奇这次的考官会是谁。 随着三束光出现在承吉殿内侧,所有学子都被出现的三个人震惊到了。 小三项的考官竟然是李金琪,慕云和若雾。 外侧的官员见到这三人也很是惊讶,慕云和若雾监考小三项在他们意料之中,往年便是这两个人,谁都没想到李金琪竟然亲自来监考。 不同于往年先考校礼仪,此番先考音律,若能无差错奏出考题曲目的一半则为合格,能奏完曲子算四星,无差错奏完为满星。 李金琪端坐在主考位上,提笔写下启蒙组和少年组此次的考题曲目。 李金琪为启蒙组所选的的曲目是近几十年来民间传唱的童谣《情缘长》,曲目较短,殿内所有的乐器都能弹奏,没有限制。 少年组的曲目稍稍有些难度,是格拉尔先王南宫傲夺权成功后荣昌王君在冷宫自焚前写下的《无恩义》。 看到曲目的一瞬间,不少年长的学子皆望向李弘,李金琪这两首曲子都和亲情有关,向来不管这些事的君上来到这里应该也是为了这位少主。 李弘并不在意众人的目光,依旧保持着最初的动作。 薛安作为一号考生,率先走到考核的位置,选择了他一直练的萧,给场内和场外的人奏了一曲,得到了四星。 《无恩义》这首曲子在格拉尔尤为辛秘,却被南宫俊卖到了中原贵族手中,就算是天兰贵朝廷,也有很多人并不了解这首曲子,学院半个月前教过两遍,想记住并毫无差错的奏出,有一定的难度。 薛安考核结束,随后是少年组年纪最小的卓远志,他来的时间短,平日里也不怎么练乐器,并没有谁看好他。 然而卓远志的表现非常完美,一个音都没有错,引得满堂喝彩,顺利的拿到了满星。 一个接着一个考核,李金琪并没有太为难,但凡像样的全部算过。 很快,到了十一号的李弘,一直沉着脸的李金琪看着向他走近的孩子,露出了温柔的笑意,他迫不及待想听李弘奏出那首他幼时仰慕父亲所喜爱的曲子。 出乎意料,李弘并未拿他擅长的横笛,而是选择了从未触碰过的唢呐。 李弘闭上眼,悲伤的一曲《无恩义》缓缓从唢呐声中传出,毫无间断,比起南宫辰安曲子的愤怒,薛如风的惋惜,他的曲子带着无限的哀伤,仿佛他就是当年失了爱子又被亲子囚禁冷宫的荣昌王君。 一曲完毕,李弘睁开眼,眼前的男子再无笑意,正冷漠地望着自己。 不等李金琪给出考核结果,李弘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尽管曲目错了,李弘的演奏并无瑕疵,李金琪也毫不吝啬的给了满星。 两个时辰后,音律考核结束,除了未到场的麟恪和顾晨曦顾残阳两兄弟,其他人全部通过考核。 中场休息半个时辰,留作学子和官员的午膳时间。 时辰到后,钟声再次敲响,进行第二项书法考核,学子任意选择两种字体抄写出《论语》十则。 此番考核由慕云和若雾评定是否合格,二人各执三枚印泥不同色的印章,黑色章印为不合格,蓝色则判定三星,单红色为四星,双红章印为满星。 半个时辰未到,以李渐离,玉兰灵为首的一半字丑学子就被无情刷下,字迹最为靓丽的李芸和玉兰初言被评为五星,李敏君,玉兰湘,玉兰欣悦为四星,余下的二十六位学子全部三星。 最后考核的礼仪在小三项中难度最高,除开中原人本身的礼仪,还有天地教,格拉尔,神佛界,妖魔界的各种礼仪。 考校之前,所有学子的桌凳及文房四宝全被侍卫搬回学院,又有十来位侍女进殿跪在地上铺地毯,而后慕云才要求所有学子脱去鞋子进入大殿内侧。 礼仪考核不分年纪,每四排的学子分做一组,分别朝向东南西北,在听到考官的指令后做出相应的礼仪动作。 前四排的学子站成“口”,由慕云传达李金琪的考令,余下的学子则面向官员的方向,不得偷看,若雾在一旁监督。 李弘和李渐离皆在第二排,按规矩应当朝向东边,但李金琪坐在西边,他要看着两个孩子朝自己行礼,将朝向改做了东西南北,又让在第一排的李芸同二号的卓远志换了位置。 李金琪提笔在宣纸上写下“最高礼仪”四字。 在近三十年的皇室和江湖之中,唯有当年首次入颖国朝堂的林金奕和反贼段天涯对颖国皇帝李刚行过最高礼仪。 慕云见到李金琪所写的考题,直接开口,“最高礼仪。” 所有人几乎同一时间行礼,唯独李弘纹丝不动。 中原最高礼仪是子女对双亲的叩拜,李金琪身为父亲抛弃孩子,担不起最高礼仪。 “十一号,不合格!”慕云按规矩裁掉李弘。 所有人行完礼将目光移向李弘,他们听说过少主和君上的事,却没想到李弘胆子这么大,竟然真的不愿妥协。 余下的孩子也都只考了相同的一项,启蒙组年纪最小的几个孩子全部不合格。 考核结束,没讨到好的李金琪揪住李弘的衣领连拖带拽将他塞进了马车,李芸担心李金琪对李弘动手,打算让玉兰汐去给玉兰婷报信,玉兰汐担忧麟恪,刚考完就跑了,李渐离灵力有限制无法带人,李芸只得跑向太和殿。 玉兰婷去了襄阳殿守着麟恪,只有林金奕在太和殿作画,听李芸汇报完考场之事,林金奕放下笔,揽住李芸化作光点去往太霄殿正殿。 出乎意料,李金琪并不在殿内,只有浑身湿答答的李弘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一个装满水的铜盆,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手执藤条的侍卫。 林金奕走近李弘,将铜盆掀到一边,扶起李弘,“你爹罚你了?” “小叔明知故问。” “你这家伙,这么倔干嘛,跟他犟吃亏的还不是你,快去华清池洗洗,生病了你爹娘又要心疼。” 李弘和林金奕来到华清池,果真看到了洒了花瓣的温水,李金琪给他准备的衣服放置在一边。 “你先洗着,小叔还有事,待会坐你爹的马车回去。”林金奕唤来人伺候李弘沐浴,拢着衣袖去了沂罗苑。 沂罗苑中,李怀胤的棺材摆在院中,他无官无爵又是除了名的奴隶,不得办理丧事。 作为李怀胤亲舅舅的楚恒更加偏爱他自己的一对儿女,正领着小三项合格的楚馨和楚离陌回家庆祝。 林金奕到时,院子里只有以泪洗面的楚钰,鞭打李一诺的李刚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李一诺,并未见到李金琪。 “住手!”林金奕夺下李刚手中的鞭子扔到一边,将浑身鞭伤的李一诺抱住,“诺诺,二哥来了。” 李一诺痛的说不出话,缩在林金奕怀里,抽搐不止。 林金奕抱起李一诺,恶狠狠的剜了李刚一眼,“李怀胤并非皇室中人,没有理由在这里为他办丧事,作为兄长,本君派人将他的尸体运回丰宁。” 李刚冷着脸,目光一直停留在那条带血的鞭子上,“小奕,怀胤是跋扈了些,却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未曾杀过一人,这畜牲你现在护着她,日后她学了林婉清,你后悔都来不及。” 林金奕抱着李一诺向前走着,并不听李刚的话。 “二哥,诺诺杀了人,你会不会不爱我了。”浑身鞭伤的李一诺靠在林金奕怀里,甚是哀伤。 “以后不要自作主张,李怀胤的事就罢了,日后你再挑拨李弘和渐离的关系,别怪二哥将你赶出皇宫。”宫中各处都有眼线,自从李弘归家,李一诺多次去太霄殿教唆渐离对李弘下手。 “二哥,同样是爹爹的孩子,为什么李怀胤那么幸福,我也想有爹娘疼爱。”李一诺没有母亲,父亲对她淡漠至极,她本不想杀李怀胤,对方说她是没人要的野种,她气不过才杀了人。 “诺诺,是大哥二哥不爱你吗?” “可是我有爹爹啊。”李一诺望着林金奕,分外委屈。 林金奕不再说话,沉默着向正殿而去。 夜里燥热,走了一段路,林金奕下颚满是汗水,李一诺更是疼的发抖。 林金奕到正殿时,李金琪刚从暗阁回来,李弘也衣着得体走出了华清池。 狼狈不堪的李一诺望着恍若谪仙的李弘,二人皆是一愣。 第六十三回 君心难测费猜疑 “小叔,李怀胤真是被小姑所杀?”李弘不太相信,李刚那样精明的人,自己去沂罗苑都要派人通报,李一诺竟然溜进去把人杀了。 “问那么多做什么!滚回你的昭阳殿。”林金奕呵斥了一句。 李弘第一次被林金奕吼,不知怎么回话,又不想进殿面对李金琪,低着头绕过他离开。 微风给林金奕行了一礼才去追李弘。 李金琪坐在殿内,翻看着学子们的答卷,对此番的考核成绩并不满意。 “大哥,查清了,确实是诺诺杀的人,但李怀胤挑衅在先。”林金奕将李一诺放下,示意她跪着认错。 李一诺跪在地上,李金琪并不看她,愤怒的将一叠考卷拍在桌上,“小奕,你过来看看这写的都是什么东西!” “这么快你就去拿考卷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要等到明早。” “李一诺,杀李怀胤一事本君不怪你,也不再护你,往后宫里宫外,你自己提高警惕。”李金琪冷冷的瞥了李一诺一眼,看到她身上斑驳的鞭痕,又有些心疼,“来人,带郡主回合欢殿。” 李一诺被暗卫扶着离开,林金奕才坐下翻看少年组的考卷,看了第一篇还觉得勉强,越往后翻,他的脸色逐渐凝重,“这回答的都是什么东西!考时事政治当过家家呢!” 林金奕一篇接着一篇翻过,因着答卷内容太过敷衍,黎攸批的非常快,除了个别优秀的考卷有红印,小部分勉强,绝大多数都被印了黑色印章,天地明文的答卷更是惨不忍睹。 李金琪又将少年组兵法谋略的考卷递给林金奕,他则翻看启蒙组的考卷。 启蒙组26位学子,勉强能过一半,玉兰初言和玉兰麟恪乃前二项考核全满星的学子,少数为三星,其他全部通过不合格。 少年组36位学子,李芸和李赫梦拔得头筹,不论兵法谋略,中原文字和天地明文都是满星,李渐离,薛如风,李一诺,蚩雨泽相对来说为四星,薛如沐,楚馨相对三星。 也有如卓远志,李敏君,向若楠,唐心,唐琳一类答卷不错却不懂天地明文的学子。 此番考核,总体来说算不得好。 “大哥,弘儿虽说错了不少字,却写完了四篇,你给孩子刷掉,有些严苛了。”林金奕看着李弘的几张答卷,卷面干净,字迹工整漂亮,那个黑色的印泥直接让这张答卷作废。 “不合格就是不合格,不能因为我愧对他就包庇他。”李金琪也知道李弘达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但此番考核的答卷要公开,不能让其他学子有怨言。 “随便你。”林金奕合上考卷,起身打算离开。 “芸儿和渐离很聪明,弘儿再学一段时日也会很优秀。”李金琪从来不认为李弘比其他皇嗣差劲。 “我还以为你只会打击那小家伙,说实在的,就你对他那态度,我真希望爹用鞭子抽你一顿。”林金奕笑了笑,抬步走向殿外,留李金琪一人在屋内。 襄阳殿内,麟恪身体好了许多,却没有什么力气,面色依旧苍白,向映月和玉兰婷坐在桌边,玉兰初言和玉兰汐趴在床边和麟恪说话。 “麟儿!”李弘走进麟恪的寝殿,将绑在身上的几个冰袋摘下,全部递给微风。 “娘亲,舅舅,麟儿没事?”李弘走到麟恪身边,看着那虚弱的小孩子。 “贪嘴吃多了冷饮,没什么大碍。”玉兰婷看着李弘,想起了昨夜暗卫的汇报,忍不住批评,“弘儿,若是再偷吃冷硬辛辣的食物,仔细你的皮肉。” “我就吃了一点点。” “还嘴硬,昨夜是谁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向映月看着李弘,这大外甥比他的麟儿还不听话。 李弘不理会向映月,坐在麟恪床边,在一群人的惊讶中握住了麟恪的手。 玉兰婷看着李弘,七年前他护着芸儿,如今又护着弟弟妹妹。 向映月将玉兰婷揽着,望着屋子里一群小辈,听着李弘讲趣事逗着三个小孩,李芸站在向映月身后,替他捏着肩。 林金奕来襄阳殿时正好是饭点,一群人都在襄阳殿吃了晚膳,轩辕氏的厨子手艺精湛,一顿饭吃的不亦乐乎,唯有麟恪躺在床上喝着苞米虾仁粥。 饭后,玉兰婷和林金奕回了太仁殿,向映月牵着麟恪走了两刻钟,才让他沐浴更衣,其他小孩全被李金琪叫到了太霄殿补习功课。 麟恪睡下后,向映月吩咐人守在襄阳殿,带着筠天成去往宁远衙门。 上次关押的富商为了离开大牢向国库交了一大笔钱,向映月放了他们便将重心放到了岚昕阁和落霞别院,安插在落霞别院的格拉尔细作很快就被查出,岚昕阁的人却没抓到几个,他只能下令刑讯。 明日要处决各地细作和岚昕阁余孽,今夜向映月要安排好一切,他这两日偷偷查了玉兰婷以及李金琪他们的私库,每一笔收入都有记载,不曾出现岚昕阁,这一次,他不仅要潇潇,还要岚昕阁的宝贝。 宁远衙门,在向嗣倡种种刑讯手段下,身为无心人的琅华终是受不住刑招供出了黄景瑜,苍英和一干衙门的审讯人都不太相信,依旧对其施加酷刑。 向嗣倡短时间的思索后让人给琅华以及还活着的岚昕阁余孽全部戴上枷锁镣铐关进了牢房。 河州水患一事来的突然,付蓝天父子是恶名昭着的坏蛋,王坤和黄悠扬是河州官员,第一批援助河州的物资是岚昕阁所送,黄景瑜是潇潇的可能性很大。 想到黄景瑜和楚离陌一起欺辱自己,向嗣倡就恨得牙痒痒,这一次,他要将岚昕阁势力捣毁,有向映月护着,他也不怕得罪玉兰婷。 向嗣倡很快将口供交给了依依和苏亦眠,虽然这二人有些怀疑,还是让向嗣倡拿着逮捕令去往清源街,以谋逆的名义将王坤父子三人及随行的七八位仆从全部抓获,清源街其他官员见到衙门如此阵仗,非常不满,王坤和黄悠扬这么老实的人怎么可能会谋反。 面对父兄的再三询问,黄景瑜认下了潇潇的身份,却不认同朝廷所谓的谋逆。 年仅七岁的景瑜望着狐假虎威的向嗣倡,非常不屑。 考核的前一天,天尊找了他,一旦衙门那边有人咬定他是潇潇,就让他认,又教他将祸水引到向嗣倡身上,帝君若是执意要杀了他保全向嗣倡,她就放麟-恪出宫来阻止一切。 黄景瑜同麟恪交好,又是玉兰婷亲自来找,这事虽说要苦一苦自己和父兄,但做好了绝对是大功一件,不仅潇潇公子会给他发一大笔奖金,他爹娘指不定还会涨俸禄。 “我是潇潇又如何,岚昕阁每月按时缴纳税收,阁中江湖儿郎也不曾祸害百姓,更是多次捐款筹物质帮助需要的人,就因为三皇子在岚昕阁内被仇人伤害,帝君就要灭了整个岚昕阁,可真正让三皇子受伤的不是你和帝君吗?帝君的仇人为了报仇,附身在你身上,才害的三皇子受伤,这件事你不应该避嫌吗?”被镣铐铐住的黄景瑜不卑不亢的站在一群中间,质问着那个所谓的案件负责人。 “巧舌如簧!”向嗣倡有向映月撑腰,气势比苏依依还要强,“帝君指令,宁远衙门办案,岂容你质疑,全部带走,是非曲直自有帝君断定。” 衙门的人走了,清源街的人还在议论,黄家人一身正气,为官清廉尽职尽责,岚昕阁也确实如黄景瑜所说从未做过坏事,肯定是这个向嗣倡教唆帝君做出错误的决定。 向嗣倡回到衙门,向映月已在正堂等候多时,他并不相信黄景瑜是潇潇,但他绝对是岚昕阁的人,手上筹码多了,潇潇才可能会来。 王坤是朝廷命官,向嗣倡无权审问,因着麟恪和黄景瑜玩得好,向映月也不允许他刑讯,向嗣倡只得将他们和那群岚昕阁的人关在一起。 黄景瑜看着浑身是伤的岚昕阁成员,跪在地上哭着,被冤枉的岚昕阁众人也哭,连这么小的孩子都抓进来了,朝廷实在是太狠,潇潇公子明日定然会来救他们,那么好的公子,怎么能因为他们身陷牢狱。 “我们不能害了公子。”一个大汉满脸泪水,当初他娘子病危,宁远城的医馆都束手无策,是岚昕阁救了他的娘子,又替他还了赊欠的医药费,还不嫌弃他什么都不会,让他留在岚昕阁做事。 “婠婠堂主还在外边,悠悠堂主和少公子也在外边,岚昕阁根基还在。”一位年轻女子道。 “我们明日到了刑场全部喊冤,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知道我们无辜。” “公子会保我们无虞,大家不要轻言放弃。”琅华看着黄景瑜,他以为他会为了公子牺牲,不曾想天尊找了他,让他指证黄景瑜是潇潇,还说出麟恪是岚昕阁阁主一事。 王坤和黄景琅看着满屋子血迹斑驳的人,突然觉得他们进了谁的圈套,询问黄景瑜,他的好儿子却说什么都不知道,问他如何进的岚昕阁,只说是岚昕阁的人看中他,要他去了解哪些地方比较乱。 不能用刑,向嗣倡也不想让岚昕阁的人好过,本就闷热的天,向嗣倡命人抓了不少的蚊子放到牢里,又烧了几个炭盆放在牢门口。 黄景瑜实在是气不过,化作光点来到牢门外,用灵力将向嗣倡教训了一通,又将蚊子全部赶到牢门外,才用灵力罩护着牢中的人。 向嗣倡狼狈的跑出地牢,眼中的怨恨更甚。 刚过子时,向映月抱着干净的被褥来到了玉兰婷的寝殿,将林金奕轰了出去,连带他用过的被子都扔到了殿门外。 林金奕也不恼,命若雾将他的东西搬回太仁殿。 向映月铺好床便跑到玉兰婷身边,厚着脸皮道,“玉兰婷,要抱抱。” 玉兰婷正要拒绝,有人便推开了太和殿的门。 向映月以为林金奕不肯走,撸起袖子打算出门干一架,不曾想竟是李弘站在殿门处。 “舅舅,我也想和娘亲一起睡。”李弘抬首望着向映月,虽然他这个年纪不适合同娘亲同眠,但他从未和玉兰婷一起睡过,再过一段时间就不符合礼制。 “你多大了还和娘睡,赶紧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去学院。”向映月走近李弘,将小孩轰了出去。 “你都这么大了还和娘亲一起睡,我为什么不行!”李弘推开向映月,向内殿而去。 “弘儿?这么晚了不休息来这里做什么?你爹又欺负你了?”玉兰婷见到李弘也很意外。 “娘亲我要和你睡。”李弘局促的站在一旁,想开口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兰婷愣了愣,随后一笑,“不怕你舅舅打你。” “娘亲每次答应和我睡,第二天醒来旁边都是君上,骗小孩子。” 向映月很想将这碍事的外甥丢出去。 “李弘,仅限今天,你明晚若是还来,别怪舅舅轰你出去。”向映月言罢,脱了外衫叠好放在床头,也躺在了床上。 玉兰婷困的紧,将向映月赶到最里侧,她则揽住李弘睡下。 回到太仁殿的林金奕没了睡意,干脆批起了奏折,直到倦意来临,他才躺下休息。 第六十四回 潇潇叶落闭秋霜 次日清晨,天高气爽。 向映月要抓捕潇潇,辰时就起床洗漱,和他共寝的玉兰婷和李弘都被吵醒。 玉兰婷整理好仪容去往暗阁了解各地消息,李弘则被李金琪派来的人带往议政殿听政。 议政殿内,林金奕和李金琪一同上朝,先是宣布考核的最终成绩和对官员的奖惩,随后论起同格拉尔的战事。 李弘坐在百官之首的座位上,默默听着朝臣的言论,并不发言。 宁远中央广场,向映月端坐在监斩台,宁远衙门一众官员候在两侧,大批禁卫军将整个刑场围的水泄不通,不少的暗卫埋伏在各处,等候潇潇的到来。 看热闹不怕事的百姓站在外侧,看着刑场上那些被抓的岚昕阁余孽。 岚昕阁兴起刚半年,阁中约莫两百人,除却死亡或尚未被抓住的人,余下的七十多人全被五花大绑按在了刑场。 皇宫炎热,摆放许多冰鉴的襄阳殿甚为凉快,熟睡的麟恪缩作一团,嵌在柔软丝滑的衾被之中。 清脆的铃铛声伴随着玉兰汐焦急的声音响在麟恪的寝殿,“三哥,不好了,琅华被舅舅用了刑,招供了景瑜,景瑜景琅和王大人昨夜全被下狱,又牵扯到了河州水患,舅舅午时就要在中央广场处决岚昕阁余孽,你快点去阻止他。” 玉兰汐抓着麟恪的手臂,使出吃奶的劲摇晃着他。 睡眼惺忪的麟恪听到这话,即刻清醒,也顾不上身体不适,快速登上华丽的小靴子,“现在几时了?” “巳时过半了。”玉兰汐不明白娘亲为什么让她这个时间叫麟恪去救人。 “娘亲呢,她为什么不阻止爹爹。”麟恪走到衣橱边,拿了一套轻便的外衫,边走边穿。 玉兰汐跟在他身后小跑着,“伯伯和爹爹在上朝,娘亲去了暗阁。” “怎么会这么突然!”麟恪非常着急,没有国君的旨意,威严绝对不会放他离开宫门,肯定又要耽搁一段时间。 “岚昕阁所有分舵全部被毁,只有婠婠姐姐带着岚昕阁的宝贝藏到了复兴的虎威帮,其他人全被抓了,据说审讯的人是向嗣倡,舅舅打算让他借岚昕阁的案子入朝为官,娘亲说她放你出宫门,能不能收服岚昕阁众人就看你自己。”玉兰汐如实告知着麟恪。 麟恪闻言驻足,略为吃惊的看着玉兰汐,“他们本来就听我号令,何来收服一说?” “娘亲说要你以三皇子的身份收服他们做事,而不是听令岚昕阁的潇潇公子。”一脸汗渍的玉兰汐揣着两只小手,抬首望着麟恪。 麟恪思索片刻,用灵力唤出了轩辕剑。 “小汐,骑马已经来不及了,三哥没有力气飞不起来,我们御剑去刑场,你护着哥哥好不好?” 玉兰汐点了点头,她虽然没御过剑,可如今形势紧张,只能硬着头皮上。 麟恪牵着玉兰汐踏上泛着金光的剑矢,逐渐向高处上升。 巳时末,朝会结束,李金琪又留了十来位官员具体商议攻打格拉尔之事,李芸和李渐离也被侍卫传到了议政殿一同商议。 得知麟恪和玉兰汐御剑飞往宫门处,林金奕有些担心两孩子,又怕向映月没个轻重坏了玉兰婷的计划,他正准备去宫外看一眼,有暗卫汇报李刚带走了李一诺,权衡利弊后,林金奕还是去了沂罗苑。 宫门处,麟恪和玉兰汐皆被威严拦下,四位国君未给任何指令,他绝不会放他离开。 威严一脸严肃的持剑站在宫门前,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随和,今日向映月处斩岚昕阁余孽,宁远城定然危机四伏,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麟恪离开。 “三皇子,没有国君的指令,臣不敢放你离开。”当年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放走李弘,却酿成大错。 “姨父,我就是岚昕阁阁主潇潇,爹爹用岚昕阁的同伴逼我现身,我不能看着他们死,您放我离开,再晚就来不及了!”麟恪言罢,将轩辕剑横在脖颈处,一道血迹瞬间出现。 “三哥!”玉兰汐没想到麟恪会用这样的法子逼迫威严放他离开。 麟恪知道威严向来不通融,但今日他确实紧急,有什么罪等他回来再论。 威严眉头皱得很深,麟恪身为皇子却以自残的方式威逼自己,这种行为在天兰贵是大忌,严重些甚至能判刑,这家伙还真是胆大! 见威严不为所动,麟恪又添了一分力道,血液顺着脖颈染红了胸前的纱衣,“姨父,麟儿任意妄为,也是重情重义的男子汉,我不能让那些誓死追随我的同伴们身首异处,还望姨父体谅。” “麟儿,姨父只放你这一次。”威严收起剑,打开宫门后走到宫墙边靠着,目送着两个小孩离开。 麟恪撕下一块布裹住脖颈处的伤口,再度让小汐御剑向刑场而去,“轩辕剑,再快点,一定要赶上!” 中央广场,午时的钟声敲响,没等到潇潇的向嗣倡从签筒里抽出一支通体黝黑的签扔到地上,“时辰已到,斩!” 竹签还未落地便被一支飞刀击中,插在了向嗣倡那张桌的桌腿上。 一席红衣发饰紊乱的婠婠手握两把弯刀,满是愤怒的望着监斩台上的向映月,“妖魔鬼怪猖獗朝廷不管,格拉尔再三挑衅不管,岚昕阁帮扶百姓缓冲江湖和朝廷反被诬陷造反,都是昏君,一群贪生怕死欺软怕硬的懦夫!” 十几名虎威帮的高手纷纷出现在刑台之上,他们今日就没打算活着离开,他们来这里,只是不希望潇潇公子被抓。 反贼出现,向映月即刻下令活捉。 禁军同婠婠等人打斗时,又有一批来历不明的人对禁军出手。 越来越多的反贼被抓,灵力不弱的婠婠也被筠天成按在了地上,却始终不见潇潇,向映月虽然怜惜人才,也明白不死人潇潇不会出现。 向嗣倡自然懂向映月的心思,即刻下令将最早一批投诚的岚昕阁中人逐一砍杀。 鲜红的血,滚落在地的人头,婠婠气红了眼,年仅十二的小姑娘恍若修罗附体,挣开筠天成的束缚,拿起弯刀冲向行刑台上的向嗣倡,“你该死!” 向嗣倡面不改色抽出龙渊剑,格挡住婠婠的进攻。 跪在刑台上的王坤见到龙渊剑的一瞬间脸色凝重,当年韩然被围困千佛城,他凭着手中那把剑硬生生撑了一个月,他是当时那场战事的目睹着,他能确定这把剑是韩然的兵器,如今竟然在向嗣倡手上! 王坤侧头看着正在同红衣女子交手的向嗣倡,向映月那不着调的性子让许多人都没怀疑过向嗣倡的身份,这对父子没有半分相似之处,向嗣倡身上倒是有韩然的影子,向映月同韩然自幼交好,当年也确实有传言说韩然和高格格乱伦有过一个孩子。 向映月本是欣赏向嗣倡的武功,余光瞥到王坤正直勾勾的盯着向嗣倡,突然想起当年李金琪就是带着他围剿韩然。 “拿下!”向映月直接下令。 几位高手出马,不出十招拿下婠婠,将她押到向映月面前。 “你是悠悠还是婠婠?潇潇这鼠辈,你们全被抓了他都不出现,为了这样的主子丢了命,值吗?”向映月看着浑身是血的小姑娘,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呸!昏君!”婠婠啐了一口血沫子给向映月。 向映月沉着脸,一抬手用将婠婠震出好远,一大口血在空中喷涌而出。 “准备刑讯,潇潇若是不来,一刻钟杀两个。” 人数不少,向嗣倡下令鞭刑,持刀的刽子手每人一根鞭子,除了王坤和他的两个儿子,其他人全部被鞭打。 琅华那一批被抓的人受刑很重,黄景瑜也不管什么,挣开绳索,用灵力将鞭打琅华的人震开。 “景瑜!”王坤大声呵斥,帝君这般生气,他的儿子本就在风口浪尖上,向映月阴晴不定,杀了他们事小,牵连了九族罪过就太大。 “帝君,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岚昕阁谋反,却纵容魔界欺负少主多年,算什么一国之君!”已经担了罪,黄景瑜也顾不得那么多。 向映月瞥了眼黄景瑜,若非顾及麟恪,他昨夜就对这小孩严刑逼供,还有王坤,牵扯河州水患,又对向嗣倡的身世有威胁。 “岚昕阁勾结魔族迫害三皇子,魔界万劫不复之地已毁,岚昕阁也不该存在,尔等投靠本君,可活,誓死不降,本君也当成全。”向映月言罢,明月笛化剑,挑断绾绾的手筋,随后又杀掉几个没有灵力的人,最后,明月剑对准了黄景瑜的心口。 “帝君,看在三皇子的面上饶瑜儿一命!”王坤朝着向映月叩头。 向映月并不打算放过,控制明月剑刺向黄景瑜。 一道金光闪耀,金光和蓝光撞在一起,强大的灵力将麟恪震的吐血,脖颈处的伤口也泊泊的冒着鲜血。 所有隐藏在周围的暗卫全部现身,禁卫军也都拿起武器护着周围的百姓。 金光消散,向映月看着那插在黄景瑜身侧的轩辕剑,脸色相当难看。 向映月看着身上一大片血迹的麟恪,一脸的心疼和无奈,“你又闹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看着满地的血迹,看着重伤的婠婠,琅华和一群无偿追随自己的人,麟恪终是忍不住落泪,是他害了他们!若是他早些告知向映月,他们便不会死,不会伤。 “你不是费尽心思要抓潇潇吗?潇潇就在这里,你来抓我呀!把我关牢里,刑讯逼供完再砍了我呀!”麟恪眼角落泪,又肆无忌惮的笑着,“你想方设法毁了我的岚昕阁,不就是想给他铺路吗?你杀了我,把你的好儿子送上朝堂!” 在场的人都惊的说不出话,岚昕阁众人也是此刻才知晓潇潇是三皇子,向嗣倡脸色更是难看,向映月则闭上了眼,单手扶额。 “琅华,婠婠,是潇潇对不住你们。”麟恪走到琅华身边,看着浑身被血浸透的人,泪水止不住的流。 那些血淋淋的头颅,麟恪没有害怕,反而用灵力将那些头颅放到了死者的身边。 岚昕阁阁主是三皇子本人,自然不存在岚昕阁谋害皇子的谬论,那被向映月冤杀和屈打成招的百姓,又是何等的无辜。 “公子,魔界邪祟附身在向嗣倡身上,此番岚昕阁谋反案也是向嗣倡主审,向嗣倡贼喊捉贼,又害死这么多无辜百姓,不能放过他!”黄景瑜气愤道。 “岚昕阁无辜,向嗣倡是罪人!”婠婠拼了全力喊了一声,潇潇是帝君最爱的三皇子,能听命朝廷还不用背主求荣,受这样一难也较为划算。 向映月不发话,谁都不敢轻举妄动,麟恪也不管不顾,提着剑直指向嗣倡,若不是这个私生子煽风点火,他爹怎会一直惦记着岚昕阁! 麟恪伤病在身,灵力相对较弱,对付向嗣倡还是绰绰有余,凌厉的剑势一招招劈向对方,直到向嗣倡浑身是血,麟恪才一剑穿透他的胸腔。 “够了!向嗣倡听本君指令做事,何罪之有!岚昕阁冤案交宁远衙门重审,是非公道自会评判。”向映月夺过麟恪手中的轩辕剑,将向嗣倡打横抱起,朝最近的医馆走去。 麟恪伤病在身,又被向映月的灵力伤了内腑,失去意识的他向地面倒去,幸亏有玉兰汐接着才不至于摔得头破血流。 “舅舅走了,大家现在都是自由身,禁军立刻带他们去医馆治伤,所有医药费三皇子出。”玉兰汐说完,用灵力解了所有人的束缚,又吩咐四周的暗卫去清理死者尸体。 岚昕阁中的墙头草此番被清理完毕,余下的人都是追随潇潇的江湖人才,在天兰贵当官非常不易,听令三皇子也是一份美差,并没有多少人闹事。 百姓议论了片刻就被强制疏散,动作迅速的禁军也挑来清水冲洗掉血迹。 第六十五回 潇潇叶落闭秋霜 小帝姬花重金包下了轩辕氏旗下的隆福客栈,所有岚昕阁成员全被安排在此处,宁远城有名的大夫排着队进入客栈为伤员治伤。 和顺医馆中,老医师见到向嗣倡身上那一道道深彻见骨的伤口,以及他胸腔那处伤了脏器的剑伤,连连摇头。 城中最有资历的医师都无能为力,向映月只得抱着向嗣倡赶往皇宫,唐门医术一绝,李刚也是神医,定能救回他的倡儿。 向映月奔跑着,时而看向怀里出气较弱的孩子,又忍不住去想半身是血的麟恪,那家伙虽说有些虚弱,也不至于会吐那么多血,况且威严守着宫门,他们两个哪来那么大实力闯出来。 官员下朝,宫门大开,威严抱剑倚靠宫墙,看着议论纷纷的官员踏出宫门。 待到官员悉数离开,向映月才抱着向嗣倡出现在宫门处,威严瞧见向映月,即刻汇报了麟恪自残威胁他出宫一事。 向映月听完有些不悦,麟恪年幼任性,威严这么大个人还不分轻重,“这道门隔绝了所有妖魔鬼怪,是天兰贵最安全的地方,以后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许放他离开。” 威严哭笑不得,只能埋头应下。 “麟儿和汐儿若是回来,叫他们到本君寝殿。”向映月又叮嘱了一句。 “三皇子自残除了我还有几位守卫瞧见,是否需要处理。”天兰贵律法明确规定自残有罪,麟恪身为皇子肆意伤害自己罪过更大,应该交由刑部论罪。 “麟儿犯了错自有本君惩罚,今日之事,严格来说你们也有责任。” 向映月离开后,威严才下令关上大门,气呼呼的回到住处,流星还未换下官袍,正在辅导玉兰灵和玉兰洲做功课。 “星星,向映月护犊子太严重了,麟恪那小混蛋胆大包天,现在还敢拿命威胁我,去给你姐姐捎个信,让他挨顿打老实老实。”不久前的那一幕还在脑海回荡,麟恪胸前那大片的血迹,威严简直不敢往深处想,以后每个皇子皇女都这样威胁他该如何。 “向映月肯定会打,只是这宫门不能再守下去,麟儿这一次用威胁的手段达到了目的,下一次还会再来,我晚些时候去和姐姐说,让她换个人来守。” 比起他们一家,冷血的蚩梓落更适合守宫门。 “干脆我们去山林归隐,不被这些事叨扰。”威严挑逗着流星,笑容灿烂。 流星一掌推开他,有些埋怨,“孩子在这呢,越来越没个正形!” 向映月将向嗣倡送到天医司,随后回到太承殿等麟恪和玉兰汐来认错。 玉兰婷一直在正殿批奏折,向映月见到她并未提麟恪的事,只是坐到她身旁翻看批阅好的奏折,看完又拿起暗阁的线报和轩辕氏旗下的账册。 向映月不说话,玉兰婷便率先开口,“你此番重创了岚昕阁,还包庇向嗣倡,麟儿会闹。” “你们知道潇潇是谁,都瞒着我。” “他不愿做我们羽翼下的孩子,想凭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我们都或多或少都提醒过,是你太蠢。”玉兰婷批完最后一本,起身将所有奏折全放回篮子里,又让候在殿外的侍女去取家法。 麟恪既然敢引颈自残,就要做好受罚的准备。 直至天黑,筋疲力尽的麟恪和玉兰汐才被白家的马车送回皇宫,向映月的人第一时间接到两个孩子,带到了太承殿。 薛如风和薛如沐还在练功,向映月在一旁指导,玉兰婷在太霄殿监督李弘学习。 向映月见到麟恪,即刻让唐冰处理伤口,检查麟恪的身体,确定没有大碍才派人去通知玉兰婷到太承殿行家法。 麟恪和玉兰汐跪在放置了两张刑凳的院中,刑凳四周的镣铐散落在地,四名侍卫分别举着又长又厚的竹板站在刑凳旁侧。 眼中含泪的麟恪瞧见迎面走来的人,质问他要如何处理向嗣倡诬陷良民一事。 向映月既埋怨麟恪不信任他,又气恼自己没能看出李金琪和玉兰婷的暗示,相当郁闷。 “麟儿,这件事是爹爹失察,冤枉了岚昕阁的人,爹爹会补偿他们,这件事和倡儿没有关系,他只是听从爹爹的命令。”向映月搂着麟恪,轻抚着他脖颈处缠绕的白纱,很是心疼,“你有事好好跟威严说,伤害自己做什么!” “麟儿不计较爹爹冤枉岚昕阁的事,但那么多人无辜被杀害被刑讯,总该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然怕是难以服众。”麟恪擦去泪水,眼神坚定的看着向映月。 清源街抓捕景瑜,诬陷河州都督谋反,天牢中审问琅华,刑台砍杀无辜百姓,此番向嗣倡不死不足以平民愤。 “你就这么容不下他?非要置他于死地?你知不知道他是…”向映月欲言又止,韩然和高格格都是他的恩人,但他们和麟恪又有什么关系。 “爹爹!他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你可以给他银子,给他房契和地契,让他离开宁远,去过他自己的生活,为什么要把他留在宁远城,咳,咳。”麟恪说话太急,忍不住咳了起来,玉兰汐即刻握着拳头替他捶着后背。 向映月搂住麟恪,将自己的灵力运送到他体内,温声道,“爹爹让他离开,你就不计较这次的事,行不行?那些牺牲的人,爹爹亲自送十万两白银去赔罪,你看如何?” 麟恪皱了皱眉,小脸很是不好看,因为向嗣倡的挑唆,几十条人命没了,他的得力干将在刑讯中垮了身子,岚昕阁积累多时的好名声也付之一炬。 “逐出天兰贵,永生永世不得踏入天兰贵半步。”麟恪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在向映月耳边。 犹豫了片刻,向映月才点头,“爹爹答应你。” 即便向映月有错在先,麟恪自残也犯了律法,除开玉兰婷的家法,例行的三十竹板也要按规矩执行,玉兰汐为帮凶,被判十五竹板。 当麟恪和玉兰汐被按到刑凳上缚住四肢时,两个小孩心里才升起惧意,向映月虽然平时也教训他们,却没有像这次这般循规蹈矩。 太承殿的侍卫从天启殿拿过染了红漆的竹板,威严同目视麟恪自残的人皆被传到太承殿,观看两个孩子受罚。 板子数额不多,侍卫也不敢下重手,打完后两个小孩又被关到屋子里,迎接玉兰婷的家法。 利落的教训完,玉兰汐被林金奕抱着离开,麟恪则眼泪汪汪趴在玉兰婷身上哭,“娘亲,岚昕阁没有了。” “爹爹娘亲什么时候教你自残威胁人!还连累小汐挨打,不长脑子。”玉兰婷敲了敲麟恪的脑门。 “爹爹答应会把他送走,麟儿以后再也不会让娘亲担心。”麟恪缩在玉兰婷怀里,比起爹爹,娘亲的怀抱更舒服。 “麟儿,岚昕阁的人娘亲就收到暗阁情报组,每月娘亲给你两万两银,再给你一次自由出宫的机会,怎么样?” 听到玉兰婷的话,麟恪分外高兴,当即亲了一口玉兰婷,“谢谢娘亲,娘亲太好了。” 向映月端着燕窝粥进殿,正巧看到麟恪亲近玉兰婷的一幕。 “小混球,你娘亲又许了什么好处给你。”向映月笑着,将燕窝粥端到床边。 “娘亲每月给我两万银子,还允许我出宫一次,爹爹真小气,才给二百两。” 喂着麟恪吃完燕窝粥,向映月才去宁远衙门处理岚昕阁的事。 玉兰婷教麟恪看了会帐,麟恪倦意来临后才去太霄殿看李弘和李芸的学习状况。 太霄殿侧殿,前二项通过的李芸和李渐离正在比试武功,李金琪和李刚坐在太师椅上指出他们的不足,考核未过的李弘则跪在李金琪身侧背诵学院教过的文章,稍有不对藤条就会抽在身上。 短短一月光景,李渐离的水月诀进步非常快,趁手的凤翅鎏金镗更是如虎添翼,打的李芸毫无还手之力, 李弘看得出神,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字音都蹦不出来,李金琪狠狠地几藤条抽在他布满疤痕的小腿上,提醒道,“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李弘思索了一番才想起来后边的内容,李金琪又抽了他两藤条。 玉兰婷来到太霄殿时,李金琪一群人已从侧殿转战到了练武堂。 练武堂放置着三支箭筒,每筒装有二十支箭,此番练习射箭,李金琪要求李弘一并参与,并亲手教他搭弦拉弓。 李弘学的很快,但弓箭有一定的重量,状态很差的他射程不远,到靶子都有一大段距离,李金琪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他射中靶子就放他回去休息。 玉兰婷走进练武堂便看到两支箭矢并列射出,几乎同一时间插在了靶子上,但李渐离射中靶心,李芸只有九环。 大汗淋漓的李弘站在李芸右手边,正抱着弓喘着气,不远处的地面上躺着十来支箭矢。 “同样的努力,芸儿天赋不如渐离,注定会输。”玉兰婷看着李芸,她在同龄人中是翘楚,但作为皇女,又有渐离,麟儿和小汐这样的天才,相对来说就有些差强人意。 “单论天赋,还是麟儿和弘儿更胜一筹。”李金琪深深叹了口气。 突然,李弘射出了一支箭,箭矢在空中旋转几圈,直直扎向靶心,更是将不薄的箭靶射穿,引得在场人都很震惊,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漂亮!”玉兰婷拍手夸赞。 李弘还保持着拉弓的姿势未动,似乎不相信刚才那支箭是他所发。 “弘儿,你这一个月跟你爹爹多学点知识,每天练好基本功,待新兵考核结束娘亲教你风雅颂。”玉兰婷走近李弘,俯身拿起一支箭矢,手把手教李弘射箭。 搭弦,拉弓,一支箭矢破风而出,将李弘所射的箭劈成两半。 李弘回首望着玉兰婷,满是喜悦,“娘亲好厉害!” “弘儿,学武不似其他,没有捷径可走,不要去羡慕芸儿和渐离会水月诀,要练好基本功才能学习更上乘的功夫。”玉兰婷能看出李弘不服输,但一步登不了天,只能脚踏实地向上走。 “我或许坚持不了。” 李弘侧着头看着玉兰婷,他身体受损太严重,如何能承受练武的艰辛。 “慢慢来,不要心急,基本功扎实了一个月学一式也好,再射两筒箭就去扎半个时辰马步,你爹爹明日教你骑马。”玉兰婷松开李弘的手,将目光移向李芸。 李芸自知玉兰婷对她的表现不满,不敢出声,低着头等候数落。 意料之外,玉兰婷并未责备她,反而用手绢给她擦汗水,“芸儿,你近日武功有些懈怠,空了就多练,没有天赋就要付出努力。” “芸儿知道了。”李芸言罢,看了眼李弘后又继续射箭。 玉兰婷坐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射完两筒箭,适当的给出一些指点。 皇宫没有马场,只有城外的校场和新兵营能学习骑射,李弘并不想和李金琪单独相处。 “娘亲,我想要你教我骑马!”李弘候在玉兰婷身侧,眼中全是渴求,他从小就钦佩玉兰婷。 “嫌你爹爹教的不好?还是怕挨打?”玉兰婷知道李金琪的教学手段,这么多年,李芸和李渐离只要没达到李金琪的要求就会被打的皮开肉绽,李弘定然也挨了李金琪的藤条。 “我不喜欢和他在一块。” 李金琪听多了李弘这类似的话,见怪不怪,继续给李渐离指点着水月诀的招式。 听到李弘向玉兰婷告状说自己虐待他,李金琪渐渐升起火气,“不想学就算了,玉兰婷你带他走,让向映月教他风雅颂。” “李金琪,这是你儿子,他小时候你顾及黛西要向映月帮你养,现在黛西不在了还要他帮你养,你当什么父亲,干脆将李弘过继给向映月,你也省的烦心。” “你明天就下令把他过继给向映月。”李金琪说完走向李渐离,替他擦着汗水。 “谢谢爹爹!”李渐离看着为他擦汗的李金琪,很是开心。 起初他还有些心酸,娘亲没了,爹爹也会渐渐疏远他,没成想李金琪比以前更加在乎他。 李金琪发话,李弘给李刚行了一礼便拽着玉兰婷往外走。 “娘亲,朵茵和赛亚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有师父和池余。”李弘这两天很着急,玉兰婷有攻打格拉尔的想法,颂涵定然也有防备,寒若爱和池余在那边该有多危险。 “寒若爱和池余格拉尔王君派了人去找,赛亚和朵茵都在清源街,你现在想去看他们也行,芸儿你一起去,见一见你大哥的恩人。”玉兰婷说着,拉着李弘走出练武堂。 第六十六回 遥遥归期终感激 玉兰婷和李弘走后,李芸也放下弓箭离开,李渐离还像傻狍子似的朝李金琪笑。 “连月!”李金琪喊了一句。 守在练武堂不远处的连月闻声走近,“属下在。” “保护好渐离。” 格拉尔形势严峻,此番颂涵和聂尔旺联手,不仅以雷霆手段摧毁了格拉尔世家,更是清除了天兰贵的暗桩,寒若爱和池余早已下落不明。 “爹爹,我们是不是要和格拉尔开战了?”李渐离看着李金琪,最近所有人都非常忙,往时都是五日一朝,如今日日都上朝,各地的官家子也都在一夜之间离开了宁远。 李金琪俯身看向渐离,分外温柔,“你再过几日同你祖父回丰宁,爹爹会派人保护你,待到战事结束,爹爹再到丰宁接你。” 战事将近,李渐离作为两国血脉的皇子,又害过李弘,玉兰婷极有可能将他带上战场用来祭旗。 “为什么?我不想去丰宁,我要和爹爹在一起。”李渐离知道李金琪将他支开准没好事,天兰贵几位国君那么强大,格拉尔国君又来了天兰贵,格拉尔绝对会败的很惨,他要去战场,他宁愿舍了二皇子的头衔也要保下聂尔旺。 “玉兰婷记恨你娘害了李弘,你姥爷恨爹杀了你娘,利州和青冥的百姓也恨透了你们母子,此番和格拉尔是场硬仗,你的处境不好,不要淌这趟浑水。”李金琪很为难,黛西的死不足以平民愤,李弘也闹着玉兰婷和向映月要给他报仇,他明白渐离想保聂尔旺,但聂尔旺作为敌国主将,必死无疑。 “我又没做对不起百姓的事,娘亲已经不在了,为什么他们还要针对我!” “那李弘做错了什么你和黛西要这样对他,你在暗阁待了三天就觉得生不如死,李弘在魔界被刑讯了六百年,又被你娘伙同颂涵卖到了青冥为奴,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李金琪眼中的温柔逐渐被冷漠代替,连语气都带有几分不善,“你告诉爹,李弘做错了什么。” “我说了可以把我的全部都给他当做补偿,是他自己不要。”李渐离知道他做错了事,他愿意赎罪。 “你以为你那些微不足道的灵力就能偿还他这么多年的伤害?他只想你死。”李金琪当年知道李渐离害了李弘,将五岁的他狠打了一顿,却也只能如此。 “我承认是我害他被抓,但他这么多年的痛苦是拜你所赐,你为了大义将他抛弃在了魔界!”李渐离冲李金琪吼着。 他知道他愧对李弘,但也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李金琪在魔界见到了李弘的惨状,他完全可以将李弘救回来,而他并没有。 李渐离的话让李金琪沉默,空气都寂静了。 李金琪何尝不想救李弘,他想过施展灵力将他抢回来,但当时情况紧急,四周都是魔界禁制,挟持李弘的又是无心人,那人的武器抵在李弘心口处,他不敢用孩子的性命做赌注。 李渐离看着分外哀伤的李金琪,并没有半分同情,反而跨步离开,他若是和李弘有一样的处境,绝不会认李金琪为父亲,更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害过他的所有人。 李弘还是太善良。 昭阳殿正殿 李弘刚回寝殿就遇见天衣司来给他送新衣,十二套新衣,每一套款式都不太一样,面料舒适华贵,还带着清浅的香气,配饰也有五花八门的一大堆,几个精致的小发冠放了一排。 得知是李金琪为他准备的换季新衣,并不拒绝,立刻挑了一套喜欢的,打算穿着去见塞亚和朵茵。 玉兰婷同李芸去了天启殿取给赛亚和朵茵准备的谢礼,麟恪和玉兰汐有伤在身不便出宫,玉兰初言被林金奕送到了昭阳殿,让他一起去清源街拜谢李弘的恩人。 “大哥!”玉兰初言小跑着来到李弘的寝殿,正巧看到对方手握一把银票。 李弘看了他一眼,继续数着手中的银票,这是这么多天他想法设法凑到的三万两,他要将这笔钱交给赛亚和朵茵。 “大哥你有这么多银子呀!我也要!”玉兰初言伸手就要抓。 李弘撇开玉兰初言的手,站起来将银票全部揣在长袖里,“这是我的,不给你。” 玉兰婷让他到承吉殿等候,昭阳殿到承吉殿有一段距离,只能坐马车去。 玉兰初言则寸步不离跟着李弘,又哭又闹,不要到他手上的银票誓不罢休。 坐在马车上,李弘看着涕泗横流的玉兰初言,很不乐意给了他一张千两银票,对方却嫌弃太少,伸手抢了最大面额的五千两才收好眼泪,安安静静拿着银票窝在角落里傻笑,李弘忍了再忍才没有一巴掌呼他脸上。 马车停下,李弘下了马车,将微风遣回。 玉兰婷和李芸还未到,只有三个盒子放在承吉殿的桌上。 李弘走近桌子,将三个盒子逐一打开,是两张房契地契和两间商铺。 玉兰婷和李芸的声音渐近,李弘抬首一望,她们手中还有盒子。 “娘亲,这些都是给赛亚和朵茵的吗?”李弘望着玉兰婷,宁远城寸土寸金,玉兰婷如此豪横给朵茵和赛亚送了一座宅子,又给了城外的百亩良田,甚至还有永恒街的两家商铺。 众所周知,永恒街和永宁街的所有商铺只租不卖,玉兰婷给的礼太大。 “他们对弘儿好,娘亲自然不会亏待他们。”玉兰婷将手中的盒子打开,将两块铜牌递给李弘,“这是为他们打造的官籍,日后他们是天兰贵的子民。” 李弘接过铜牌,仔细摸着上边的纹路,他自幼离家,此番是第一次接触能代表天兰贵子民的官籍。 “时辰不早了,我们快去快回,娘亲还有事要处理。”玉兰婷拉着李弘,李芸抱起玉兰初言,母子四人一同乘坐马车前往宫外。 马车刚出宫门,李金琪拿着一个不小的包袱追了上来,坐上马车,李金琪将包袱打开,露出里边精美的发钗首饰。 “朵茵是个姑娘,会喜欢这些,弘儿你送给她。”女孩子都爱美,李弘将这些送给有如亲姐姐的朵茵最好不过。 李弘接下包袱背对李金琪,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比起玉兰婷给他恩人的谢礼,李金琪那一万两银子实在没有诚意。 马车内很安静,所有人都缄默不语,甚至能听到车轴转动的声音。 李金琪望着李弘的侧颜,很想抱一抱他,奈何玉兰婷挡在中间,他想开口找话题又怕没人回答徒增尴尬。 贴心的小棉袄李芸看出了李金琪的心思,将装有房契和商铺的盒子指了指,“大哥,给两位恩人的房契和商铺都是爹爹的产业,除此以外爹爹还准备了一百万两银票,爹爹很感谢几位恩人,也在利州安护府下了严令,只要是你的恩人到宁远,都以贵宾之礼相待。” 李弘略带怀疑看了眼李金琪,和对方目光触及的瞬间,颇为害怕,扑到玉兰婷怀里。 “弘儿,娘亲不逼你管他叫爹,但教育保护你是他的责任,你不用逃避,他的好你不必拒绝,他对你不好尽管告诉娘亲。” “弘儿明白。” 李金琪看着依恋玉兰婷的李弘,嘴边挂着一抹笑意,李弘不认他这个父亲,给他的东西倒是不拒绝。 宁远皇宫,天医司 向映月守在向嗣倡床边,看着毫无血色的孩子,他真的不忍心说出要将他驱逐出境的话。 向嗣倡也是八面玲珑的人,当他得知麟恪是潇潇时就知道覆水难收,那么多条人命,他的爹爹绝对不会让麟恪去背这些命债。 “爹爹,麟儿是不是要我死。”向嗣倡受伤不轻,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倡儿,爹爹送你去河州避避风头,你带着赵蛮一起去,爹爹会经常去看你。”向映月握着向嗣倡的手,眼中满是疼惜。 “我被判了流放?” “麟儿要求爹将你驱逐出境,如今格拉尔水深火热,去河州好一些。”虽然他在乎向嗣倡,但麟恪才是他的孩子,祠堂阵法被干扰,麟恪染疫,灌南恐吓麟恪的毒蛇以及季罗儿的诅咒,都和向嗣倡脱不了干系,他不能留他继续在宁远害他的麟儿。 “爹爹怪我毁了三皇子的岚昕阁吗!” 看着向映月皱眉,向嗣倡苦笑一声,他越来越相信季罗儿的话,他也许真不是向映月的孩子。 向映月很少和向嗣倡待在一起,也不知如何同他相处,便讲着亓北弦曾经给他说过的各种小故事。 不似麟恪一听故事就犯困,向嗣倡听故事越来越清醒,听到精彩之处时甚至忘记了伤处的疼痛。 唐冰得知向映月在屋子里给那个人讲故事气的抓狂,麟恪被他震出内伤,他竟然有心给这个始作俑者讲故事。 “嘭!”的一声,唐冰踹开房门,脸上全是绷不住的紧张和焦急,“帝君,三皇子吐血了,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之前他用灵力强撑,臣没能诊断出来。” 向映月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白日里他刺向黄景瑜的那一剑含了不少的灵力,麟恪挡下了那一击! 第六十七回 遥遥归期终感激 目送向映月离开,唐冰才冷眼看着向嗣倡,“日后你再敢害麟儿,我就让你知道唐门的毒是何滋味,滚!天兰贵皇宫你这种人没有资格踏足。” 唐冰走后不久,几个中年医师走进向嗣倡所待的房间,将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向嗣倡拖了下来,用银针将他扎晕后塞到了装药材的篓子里,送往宫外。 向映月到了襄阳殿才发现自己被骗,正殿光线微弱,几颗小小的夜明珠照着漆黑的大殿,麟恪脉象平稳,窝在蚕丝被里睡得香甜。 亲了亲麟恪的脸颊,向映月返回到天医司,却不见了向嗣倡,唐冰和上官明清都不在,只有几个守夜的人在天医司清点药材。 瞧见向映月,一位医师将唐冰的话委婉的讲诉给了他,“帝君,我们大人说向公子去了落霞别院,让帝君安心陪伴三殿下。” 向映月虽气恼,又不好发作,唐冰是玉兰婷的好友,又不知向嗣倡的真实身份,只当是他的私生子,自己若是找她算账,以她那张爱八卦的嘴,宁远城很快又会出现抨击向嗣倡的话语。 向映月走在宫巷里抬首望着苍穹,前段时间一个人睡习惯了,昨晚搂着玉兰婷睡下,今晚玉兰婷去了清源街,也不知何时能回来,他想睡又怕玉兰婷被林金奕那厮截胡,干脆朝着太仁殿走去。 戌时过半,没有佳人陪伴的林金奕还在批阅奏折。 李金琪筹备战略物资,向映月和玉兰婷负责整个天兰贵的安危,其他的事全部都交给了林金奕。 瞧见向映月来自己的寝殿,林金奕毫不客气分了一摞奏折给他,两人一起了解朝堂和暗阁的事。 “向映月,各地新兵营有不少人报名,我哥打算让此番入选的新兵直接进入战场,你觉着谁适合担任新兵选拔的负责人。” 林金奕想让渐离历练一番,玉兰婷却坚决反对,玉兰婷提议的李赫梦虽然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但为人有些张狂,不能服众,欧阳霖和赵宇雁在新兵营表现较为不错,但他们很忙,之前的新兵还在接受训练。 “让苏依依担任,她最近闲得发慌。”向映月随口应了一句。 “倒也行。” “林金奕,今日李弘首次入朝,表现如何?” “他现在就想着寒若爱和池余是否安全,今日的朝会他全程都在走神,被我哥训斥了一通。”林金奕理解李弘的心情,并没有怪他,李金琪将他领回太霄殿几个时辰,铁定动了手。 “这件事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清理各州府的探子,青冥和利州最乱,我派了无尘和无垠过去。” 向映月言罢,快速在最后一本奏折上扫过几笔,而后将批好的奏折全部扔到箱子里,悠哉悠哉走出了太仁殿。 看着吊儿郎当的向映月,林金奕笑了笑,向映月还真是拉的下脸,愿意同他一起入赘玉兰家。 清源街 朵茵和赛亚刚准备歇息便听到管家说国君到访,惊讶之余更多的是紧张。 院门打开,朵茵和赛亚率先看到了跑在最前边的玉兰初言,四岁的小孩子古灵精怪,正歪着头看着院子里的大哥哥和大姐姐。 随后是并列走近院子的玉兰婷和李金琪。 看到玉兰婷的容颜,朵茵和赛亚都忘记了行礼,他们见过最漂亮的人是黛西公主,玉兰婷和黛西一样,都是美人,但两人又不一样,黛西是冷艳的美,玉兰婷是清冷的美。 “赛亚,朵茵!”李弘拉着李芸也跨进院中。 数日不见,李弘很是想念他们二人。 赛亚和朵茵这时才想起要行礼,忙着用寒若爱教的礼仪对两位国君行礼。 玉兰婷亲自扶起二人,并向他们回了一礼,“朵茵,赛亚,谢谢你们这些年对弘儿的照顾。” 赛亚和朵茵不知如何应对,只得看向李弘。 “朵茵,赛亚,这是我娘亲,这位是长平君上,之前见过,这是我的同胞妹妹,叫李芸,那个小孩子是我最小的弟弟初言。”李弘逐一介绍着他的亲人,“我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他们生病了没有来,还有小叔和舅舅,他们都对我很好。” 朵茵点了点头,眼睛隐隐泛红,“对你好我们就放心了,以后再也没有谁会伤害到你。” 李芸抱着装有首饰和珠钗的包袱,将其递给朵茵,“姐姐你好,我叫李芸,这是大哥精心给你挑选的礼物。” 朵茵接过包袱,宠溺的看向李弘,这些年李弘身体稍稍有些好转便去采草药换银子给他们买礼物。 “以后我们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不要再偷吃冷硬辛辣的食物,若是哪天想回来玩,弥雅旧地永远为你敞开大门。” “赛亚,朵茵,天兰贵同格拉尔即将开战,本尊为你们办理了天兰贵官籍,日后你们可以留在天兰贵,寒若爱和池余本尊也派了人去接他们。”玉兰婷说完,吩咐随着的暗卫将给赛亚和朵茵的礼物全部奉上。 听到玉兰婷的话,赛亚和朵茵同时愣住,在看到李金琪和玉兰婷给他们的谢礼时,更为震惊。 “天尊,君上,我们对少主好是把他当做亲人,没有别的意思。” 朵茵和赛亚推辞着,天兰贵官籍倒是不拒绝,但那房契地契商铺和百万两银票,就有些见外,他们万里迢迢来宁远,并不是为了找玉兰婷和李金琪要些什么。 “朵茵,拿着,我失踪那些年遇到了很多人,只有你们愿意无条件对我好,你们这么多年赚钱给我治病,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李弘看着朵茵,他知道赛亚向来听朵茵的话,只要她同意就成。 “朵茵姐姐,赛亚哥哥,谢谢你们救了我大哥,谢谢你们对他好。”李芸拉着玉兰初言,朝朵茵和赛亚行礼道。 “少君客气了。” “朵茵,赛亚,收下,这也是弘儿的心意。”李金琪开口道。 李金琪和玉兰婷如此诚恳,朵茵也不好再推迟,只能将礼物全部收下。 “十月份天兰贵有例行新兵招募,两位若是有兴趣可以去试试。”玉兰婷很看重赛亚和朵茵的人品,他们日后若是为官定然也是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 “谢天尊好意。” 时辰太晚,李弘想单独和赛亚朵茵待一会,让玉兰婷和李金琪回马车里等他,随后又将李芸和玉兰初言轰出院子。 没了旁人,李弘拿出提前揣好的银票递给朵茵,“格拉尔现在被妖妃母女和国舅爷整的乌烟瘴气,南宫王君和辰安都来了宁远城避难,你们先在宁远城住着,不要回去,银子拿好,宁远城的东西真的很贵。” “师父和池余还在格拉尔,我们在这里也待不习惯。”宁远城有着各式各样的美食,但没有格拉尔的民间小吃,除了李弘,这里的一切对他们都很陌生。 “妖妃知道我和你们的关系,肯定派人去了弥雅旧地,我娘对这件事总是回避,师父他们肯定出事了,他肯定庆幸你们来了宁远。”李弘说着,突然朝朵茵和赛亚跪下,“都怪我,害了师父和池余。” 赛亚扶起李弘,眼中也泛了泪,“这不是你的错,那妖妃一直都针对我们,天尊要诛杀妖妃给你报仇,师父和池余肯定还活着,他们也许会出现在战场。” “从来,我和赛亚终归要回到格拉尔。”弥雅旧地的小院不大,却是他们的家。 听到此处,在院门外的玉兰初言和李芸推开了门,“你们不能回去!” 李弘看着推门的两个人,面色一沉,堂堂天兰贵少君竟然也偷听别人说话。 “大哥,你的师父和师兄已经被颂涵抓了,弥雅旧地也被烧成了废墟,更是有很多人埋伏在那附近,等着朵茵和赛亚自投罗网。”李芸同李弘讲诉着实情。 “你听谁说的!天兰贵同格拉尔交战,他们为什么抓师父?”李弘望着李芸,对她的话表示质疑。 “黛西夫人因你而死,寒若先生和池余是你的救命恩人,聂尔旺定会用他们的命引你到战场,赛亚和朵茵到格拉尔不过是多两个人质。” 李弘沉默了片刻,聂尔旺顾及李渐离的性命不会去绑架他师父,定是那妖妃出的主意。 玉兰初言走近李弘,“大哥,李渐离是我们的人质。” 李芸和李渐离关系很好,直接就给出馊主意的玉兰初言一脚,李弘和李芸又因为李渐离吵了起来。 赛亚和朵茵明白此时不是回家的时候,只得听从李弘的建议暂时留在宁远。 第六十八回 轩辕剑灵现荣安 清源街上,玉兰婷和李金琪久久不见几个孩子出来,正打算让暗卫去催促,李芸就气呼呼从院门走了出来,玉兰初言也牵着李弘出来,朵茵和赛亚目送他们离开。 玉兰婷看着互不搭理的李弘和李芸,将玉兰初言唤了过去,小声问着,“他们因为李渐离吵架了?” 玉兰初言点了点头,将脑袋埋在玉兰婷怀里。 “回去了换身衣服就休息,弘儿明日一早到宫门处等候,娘亲教你骑马。” 李弘应了一声,斜靠在车窗小憩。 “娘亲,渐离是我弟弟,我不允许你们伤害他,更不许你们拿他当人质去威胁聂尔旺。”李芸开口道。 玉兰初言定是从玉兰婷和林金奕的口中听到的消息。 玉兰婷并未理会李芸,将玉兰初言抱在怀里哄着他睡觉。 玉兰婷态度明显,李芸又将目光对准李金琪,“爹爹!” “这件事你不要管,赶紧练好水月诀,你娘的风雅颂也一起学。”李金琪因为李渐离和玉兰婷吵了多次,李弘还在车上,有些话不能说。 马车还未到宫门李弘就睡了过去,靠在窗边的身子也后倒,李金琪顺势将他揽着。 “玉兰婷,你要渐离交换寒若爱和池余,我没有意见,但渐离还是天兰贵皇子。”李金琪对不住李弘,寒若爱和池余替他照顾李弘这么多年,他于情于理都不该害了他的恩人。 “爹爹,渐离是无辜的,他不应该牵扯进来。”李芸知道玉兰婷讨厌李渐离,但李金琪怎么能这么冷血。 “李芸,你既然这般维护李渐离,娘为将你过继到黛西尔旺名下如何?” 李弘失踪这么多年,她却和罪魁祸首的李渐离玩的甚好,丝毫不在意李弘的死活,还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同渐离交好,更是要求李弘接受李渐离。 “娘亲!”李芸望着玉兰婷,不相信她的娘亲会不要她。 “下次,你再敢在为娘面前提起李渐离,你就不是玉兰家的孩子,下车,走回去。”玉兰婷厉声道。 李金琪正要开口,玉兰婷又将目光对准他,“姓李的,你再多说一句,李弘过继到林金奕名下,改姓玉兰。” 望着怀中的孩子,李金琪不好多言,只能委屈李芸,“芸儿下车,爹爹陪你一起。” “把李弘留下。” 马车远去,被留在宫门处的李金琪和李芸都笑了起来。 “爹爹,娘亲好厉害,把你和小叔舅舅吃的死死的。” 李弘失踪后,李芸就很少和玉兰婷待在一起,除了之前练功偷懒被玉兰婷打过一顿,其他时候相处都很好,玉兰婷第一次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你以后不要在你娘面前提及渐离,爹爹来保护他就好,还有你大哥,多让着他。” “爹爹,大哥和小时候不一样了,他不喜欢我。”李芸幼时闯了很多祸,全是李弘替她背锅,挨了向映月不少打,如今的李弘拒人千里之外,对她像客人一样。 “渐离和弘儿,你只能选择一个。” “可是爹爹,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做选择!” 李芸的话响在李金琪耳边,李弘没错,李芸也没错,错的是渐离和黛西,但他做不到去杀了自己的孩子。 硕大的雨滴砸向大地,一场瓢盆大雨来的突然。 李金琪到达白银殿时被雨淋成了落汤鸡,李芸被他保护的很好,一滴雨水都没淋到。 看着李芸熄灯就寝,李金琪才回到太霄殿,却在正殿遇到了睡眼惺忪的李弘,对方听到开门声侧头望了一眼,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李金琪脱去湿透的外袍和中衣,赤着上身走近李弘,将他抱到床边,替他脱掉外衫和鞋袜盖好被子。 九月十五,近日天气反常,毒辣的阳光持续半月,每逢夜里又下起大雨,今日比往天更为炎热。 天空盘旋的鸟儿停栖在各大宫殿的房顶,朗朗读书声响在皇宫西北的角落,又一日的朝堂充满了争议。 “启禀天尊,天君,近日格拉尔有数十万流民涌往边城,每日都有不少人死在城外,尸体也无人清理,恶臭熏天,安护府守将姚宁和姚洁请求朝廷旨意。”赵霆将今早刚收到的消息上奏。 “天兰贵虽仁慈也绝不是难民收容营,格拉尔不再是天兰贵附属,他们的百姓天兰贵不与插手。” 大战在即,以颂涵和聂尔旺那破罐子破摔的心里,难免不会做出什么龌龊之事。 “格拉尔也有不少天兰贵百姓的后代,据臣悉知,逃往边境界碑处的百姓大多是有天兰贵官籍的百姓,臣以为不该放任他们不管。”户部侍郎曹安为身处他国的同胞发声。 “曹大人此言不妥,自古以来多少流民作乱的案例,岂能用一时的恻隐之心让整个天兰贵的百姓陷入危险之中。”兵部尚令楚恒并不支持引流民入城。 “既然是天兰贵百姓,怎么能不让他们回家,妖魔近十来年四处作乱,朝廷却纵容他们穿梭在各地,甚至还出现在朝堂,天兰贵容得下他们为何容不下自己的同胞!”顺天知府陈锋并不认同玉兰婷的话。 “天尊,格拉尔还有天兰贵的驻使官员,他们为朝廷忠心耿耿,此番格拉尔王室和世家拼死相斗,他们实在无路可走才回到天朝的边境,臣以为不应该放弃他们。” 陈锲附和着胞弟陈锋,顺天陈家垄断了顺天一半的市场,更是将生意做到了天兰贵各州府,格拉尔那边也有数家分店,他们那乐善好施的堂叔胞妹两家二十来口人都在格拉尔,他只能拼尽全力去为他们争一条活路。 蚩黎洛听了陈锋的话内心非常不痛快,毫不避讳道,“部分心眼坏的妖魔确实害人不浅,但也不能一竿子全部打死,天兰贵还有心思歹毒的人,怎么没人去评判他们!” “就是,天兰贵每年吃掉我们妖族那么多小动物,怎么就不说心眼坏,我们妖族有多少同伴尽心尽力为天兰贵做事,利州和青冥确实有妖魔祸乱,但缘由还不是你们人类心存歹念。”纤纤也抱怨着,她可没有蚩少梓那心怀苍生的气度。 “天尊,天君,臣也以为阻止百姓回天兰贵的法子不妥,格拉尔和天兰贵大战在即,天兰贵自然是必胜无疑,但格拉尔王君实力不弱,不可能自此将格拉尔纳入天兰贵版图,倘若这次将留在格拉尔的百姓拒之门外,日后又会有谁愿意去那片土地。”阆苑执事清成坤道。 “被拦在天兰贵国门之外的定然是普通百姓,天兰贵有结界保护,一旦打开结界外界生灵会毫无顾忌进入天兰贵境内,谁能保证候在边境的只是天兰贵百姓,倘若他们是地均和派出的杀手,谁能承担难民入城的风险?”无尘认同玉兰婷的做法,不支持开城门。 “当年傲索冥上百万难民入河州,烧杀抢掠,河州的百姓苦不堪言,格拉尔不似傲索冥那般实力薄弱,一旦格拉尔难民入利州,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不利,又会损失大量的粮食和资金,严重些更是会影响整个天兰贵百姓的安危。” 无垠作为魔帝手下大将多年,自是对前任主子分外了解,此番格拉尔敢对天兰贵叫板,定然勾结了魔界甚至是妖界,难民的出现也许就是敌人的一步棋,他们赌天兰贵国君的仁慈。 “臣以为是人都有活着的权利,身陷敌国的天兰贵子民经历了多番苦难才聚在城外等候着归家,朝廷却断了他们的活路,日后会有很多对朝廷不利的舆论。”宋佳心也觉得这样做太过残忍,这些年到达格拉尔的天兰贵百姓少说也有数十万,天兰贵定然有不少他们的亲友,一旦放弃了他们,有失民心。 各大官员你一言我一句,意见不同却都是为了天兰贵。 朝臣所言都有道理,玉兰婷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林金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听政的李弘身上,这家伙一踏进议政殿就睡眼朦胧,到现在已经快睡着了。 “李弘,你对这事有何见解!”林金奕此话一出,喧闹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李弘身上。 这半个月李弘每日听政,一句话都没说过,来了就坐在百官之首的位置打盹,无论谈论什么事都不插言。 正在打盹的李弘听到自己的名字,睡意都被吓没,每日卯时李金琪准点将他从被窝里揪起锻炼身体,到上朝前一刻才允许他吃早膳,下朝后也只给他半个时辰的吃饭时间,随即跟着教习先生学习知识,过了酉时又被带往校场学习骑射和最简单的功法招式,将近子时才允许他休息。 朝臣的谈论李弘一句都没听清,他只得看向玉兰婷。 玉兰婷神色肃穆,对他的表现很不满,林金奕倒是心疼这个大侄儿,将关于是否让格拉尔难民入城一事告诉了李弘。 “臣觉得不应该放难民入城,两国常年不和,这些难民很有可能就是之前伤害过天兰贵百姓的恶人,何况异族涌入,信仰不同,文化语言不同,难民若安置不好容易引发事端,注定会影响民生,严重些还会威胁江山社稷。” 李弘虽然不认识多少字,但他学习了格拉尔的文字,看了许多格拉尔历年的科考题目,回天兰贵也学了些东西,他对这件事有一定的见解。 玉兰婷听了李弘的话,并没有多大的感触,将另一方朝臣的言论脱出,“格拉尔有约莫数十万天兰贵百姓,如今齐聚在国门之外的界碑处,日日想着天兰贵接他们回家。” 听到玉兰婷的话,李弘一愣,他起初还想玉兰婷那样聪明怎会纠结这件事。 “朝廷不应该放弃每一个拥护天兰贵的百姓,他们拼尽全力想活着回家,朝廷怎么可以剥夺他们活着的权力,放任他们惨死异国他乡。” 李弘说完低下了头,当年为了六界苍生李金琪牺牲了他,不仅没有任何损失还得了为国为民的美称,如今面对数十万天兰贵百姓,说放弃太残忍,但放他们入境又太过危险。 第六十九回 轩辕剑灵现荣安 “那你有什么建议?” “每个天兰贵百姓都有官籍,前往格拉尔的百姓安护府有记录,官籍可以抢别人的,但地方语言不通,可以按照出境记录查找出境百姓的隶属州府,用地方言语来分辨是否为真正的天兰贵百姓。”李弘说着自己的想法。 听了李弘的话,当即有官员反对,“少主此法虽然可行,但太过冒险,一旦开城门难民势不可挡,若是其中混有刺客,安护府的人防不胜防。” “那就让附近州府的军队去镇压,调集周围可用的无心人和隶属天兰贵的妖族和魔族中人去协助。”李弘此言一出,各位官员都沉默。 林金奕稍稍皱了皱眉,这个法子他不是没想过,但稍有不慎就是一场大难。 “各位觉得少主此言如何?丞相,你说说。”玉兰婷将包袱甩回给赵霆。 “少主的法子,臣觉得可以一试,少主说的很对,天兰贵不应该放弃每一个百姓。” “景襄王,德宁王。”玉兰婷又唤着白晔和薛长宁。 “臣附议少主。” “其他人呢!”玉兰婷将目光扫过众臣。 “臣附议少主。”一群人异口同声道。 所有人都没有意见,玉兰婷也不再过多的探讨这件事,让白晔和赵霆全权负责。 官员退去,林金奕起身将李弘扶着,许是真的累到了,李弘这几日状态并不好,人又瘦了一圈,“才这么些日子,你爹就把你折腾成这样。” 李弘不说话,只是望着玉兰婷。 “皮痒了你,以后听政再敢打盹,直接传杖,打到你不敢为止!”玉兰婷呵斥道。 “子时过半才能睡觉,卯时便要起床,怎么可能不困!”李弘小声抱怨着。 “今日允你休息一日,明日起到沂罗苑同你祖父学习知识和功夫。”玉兰婷说着,伸手揪住李弘的耳朵,“昨夜微风说你偷吃冷饮,有没有这回事!” “有,君上已经教训过了。” 每日都要喝三碗治疗肺腑的伤药,身体恢复的很不错,李金琪下手打他的力道越来越重,前几日他赖床不起,李金琪掀了他的被子用藤条抽,臀部和腿都被抽出紫红色的楞子,练习骑射的时候实在太过痛苦。 “最近你祖父教你,那老头脾气更差,你不要触到他的逆鳞。”玉兰婷好心告诫。 “为什么突然要祖父教?”李弘听过李刚的事迹,他这位祖父也有传奇的一生,想当年他爹和他小叔可是被这位祖父打到了惨不忍睹的境地。 “你爹去助你扬名立万。” 李弘不懂玉兰婷的话,将目光看向林金奕。 “你刚才的建议,你爹爹去完成,天兰贵的子民,会知道他们的少主是忧国忧民的储君。” 李弘听后沉思,他并没有那样在乎名声,未来的天兰贵他也不想接手,他想游走在山水之间,踏足天兰贵每一片土地,尝遍天下美食,若是能寻得意中人,他们便去浪迹天涯,倦了凡尘就蜗居在一方小院谈话家常。 林金奕挽着玉兰婷的手,一对璧人双双踏足议政殿,独留李弘在殿中愣神。 候在殿外的向映月瞧见迎面走来的二人,出手将林金奕拽到一边,他则替代林金奕挽住了玉兰婷,“婷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跟我来!” 李弘走出殿,林金奕将他拉住,“你喜欢你爹还是你舅舅?” 李弘撇嘴,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 天气炎热,叔侄二人同坐一辆马车,李弘难得清闲,脑子里有了出宫的念头,缠着林金奕带他出宫去玩。 “想出宫刚才怎么不拦住你娘亲和舅舅,把折子批了就带你去。”林金奕哪有那么空闲,一大堆事等着处理。 “那小叔给个令牌,我自己去。” “昭阳殿到了,下去,想要令牌找你爹要。” 车门打开,热浪扑面而来,李弘撑开油纸伞遮挡住阳光。 “大哥!林爹爹在不在?”候在昭阳殿的麟恪看到李弘唤了一句。 听到麟恪问起自己,林金奕俯身走出马车,“叫林爹爹干嘛!” “林爹爹,轩辕剑不受控制,我找不到爹爹和娘亲。”麟恪漂亮的小脸蛋写满了着急。 林金奕眉头一皱,轩辕剑听从主人号令,怎会不受控制? “在哪?” 林金奕走下马车,拉着李弘和麟恪一同走进昭阳殿。 三人刚到正殿,一道金色的罡气破空而来,林金奕当即用双环拂雪扇挡住攻击。 金光逐渐消散,林金奕收起双环拂雪扇,推开殿门。 满地的碎瓷,东倒西歪的架子和衣橱,珍贵的古董字画已成碎片,原本挂着的夜明珠落得满地都是,泛着金光的剑矢正悬在半空。 又闻“嘭!”的一声,正殿的门也倒在地上。 李弘望着乱七八糟的寝殿,相对无言,好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样没了。 “大哥,对不起啊!”麟恪一脸无辜的看着李弘。 林金奕望着悬浮在空中的轩辕剑,眼中逐渐泛起白光。 麟恪和李弘都看着林金奕,分外好奇。 透过金光,林金奕瞧见了一个光点,对方不仅认识他,还很熟悉。 “双环,我是轩辕剑灵,数千年前初到灵异大陆被魔帝攻击,遗失了一部分自己,我刚刚感应到它了,在大陆的另一侧,你替我告诉幽浸或明月星,让我变回完整的自己。” “千年前?”林金奕甚为惊讶,那它岂不是前世和自己一起渡劫的灵。 “对,我寻不到自己缺失的那一部分,完成不了渡劫。”它原本不叫轩辕剑灵,但千年过去,没有谁记得它,它也不再计较一个名字。 “那你可知,前世的我死后,玉兰婷的前世发生了什么?今世为何会出现向映月。”前世的林金奕和玉兰婷相识六年,从未听她提及向映月这个名字。 “前世在你死后,玉兰婷消极了几年,在她最无助时向映月出现了,他护着爱着玉兰婷,玉兰婷求了她和你的来世,向映月也求了他和玉兰婷的来世,你们终究是有缘无份,他们才是命中注定的良缘。”轩辕剑灵见证了他们两世绝恋,相当惋惜。 “原来如此。” 林金奕叹了口气,灵都之劫能否突破是巨大的问题,他放弃一切改变了这一世,倘若他们真的有缘无份,也许玉兰婷和向映月会成功晋级为灵都,而他,会永远留在这里。 林金奕双眼恢复正常,用灵力将乱的不成样子的寝殿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麟恪和李弘看着破碎的碎瓷重新变回贵重的物件,惊得瞪大了双眼。 “麟儿,轩辕剑灵说大陆另一侧有它遗失的一部分真身,让你或者你爹爹去把它找回来。” “林爹爹,我看你好伤心。”麟恪看着林金奕,认识这几年,他第一次见他这样悲伤。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把轩辕剑收着,去叫上小汐初言和芸儿,带你们去宫外玩。”林金奕握住轩辕剑剑柄,递给麟恪。 “小叔不批奏折了?”李弘疑惑的看着林金奕。 “回来再批。” 城外桃林 玉兰婷和向映月撑伞走在桃花绚烂的林间,看着前边笑魇如花的两人,很是纳闷,“他们两个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李金琪有意把他俩撮合到一块,苏亦眠也极力给他们牵红线,这桩婚事要是成了,真是皆大欢喜。”向映月很早以前就想给依依说亲,但她死咬着自己不放,如今有南宫明月守护她,也算是一桩喜事。 “什么皆大欢喜,南宫明月什么人,苏亦眠不知道实情就罢了,你和李金琪也跟着胡来!”玉兰婷有些气愤,依依虽说年纪不小,但也是黄花大闺女,又是天兰贵重臣,南宫明月小老婆一大堆,孩子也不少,他配得上依依! 南宫明月牵着南宫辰安,和依依越走越远,远远望去,倒也不乏是对璧人。 两人从诗词歌赋谈到天文地理,从思维哲学谈到天下安定,两人都是饱读诗书之人,武功灵力也都是上乘,说良配也确实。 “你叫我出来就为了看他俩卿卿我我?” “怎么会,桃林尽头的冷泉可好玩了,我们去凉快凉快,花瓣我都准备好了,你之前老是和林金奕那厮去玩,这次轮到我了,走快点,唐冰和陆欢他们也在,你不会觉得无聊。”向映月说着,将伞丢掉,抱起玉兰婷施展轻功向前跑着。 “向映月,你没个正行,这么多人看着呢,放我下来!” “让他们看,我的怀抱多少人都羡慕不来。”向映月说着,甚至俯身给了玉兰婷一个吻。 周围的目光全部都凝聚到了这两人身上。 “爹爹,苏姨,你们看那两个人!”南宫辰安一脸惊讶的指着不远处那两个衣衫华丽的两人。 南宫明月和苏依依顺着辰安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到了抱着女子的向映月,他怀中的人自是不言而喻。 “众目睽睽之下,他们俩真会玩。”南宫明月咂舌道。 依依没有说话,她爱慕向映月多年,终是没有等到他说也爱自己,他爱的一直都是玉兰婷,哪怕她和离过,哪怕她爱着林金奕,他也甘愿入赘玉兰氏,和林金奕共同拥有她。 “南宫明月,你爱我吗?”苏依依看着远处的二人,玉兰婷挣扎着从向映月怀中离开,正在冲他发脾气,但向映月丝毫不介意,又拉起了她的手,嬉皮笑脸。 “爱很廉价,我一直爱着小涵,可如今的她已经牵动不了我的心。”南宫明月不确定他爱上了依依。 “我习惯了天兰贵,不喜欢离家那么远。”尽管孑然一身,依依还是喜欢宁远城。 “待到天兰贵和格拉尔战事结束,我解散后宫,封你为王后,每月回去住几天,我陪你留在宁远。”南宫明月承诺道。 见依依笑了,南宫明月陪着她笑。 第七十回 偷得浮生半日闲 天气炎热,宁远城外的环咏冷泉分外受欢迎。 环咏冷泉同十里桃林一样,也是轩辕氏旗下的产业,冷泉算不得大却有很长的水流,一年四季都很凉快,轩辕氏在附近建立了小亭子,准备了乐器和有趣的玩意供人玩乐,又有符合时宜的小吃和水果,人流络绎不绝,但只开放中下游,上游则供皇室和出得起高价的富商使用。 陆欢一家和唐冰一家早早便在冷泉中嬉水,欧阳倾和唐心唐琳正在远处吃着冰西瓜。 向映月和玉兰婷发现南宫明月和依依后,干脆一路同行,玉兰婷想回宫将几个孩子带着一起玩,向映月嫌麻烦,让下次再带。 环咏冷泉的负责人瞧见向映月,立改傲慢的态度,恭恭敬敬引着几位贵人去往通往上游的通道,今年较去年相比,冷泉扩大了不少,连路径都变了些许。 山洞点缀着许多小小的夜明珠,更是有发光的蝴蝶引路,甚是漂亮。 南宫辰安怕生,一直牵着南宫明月的手。 穿过山洞,呈现出一座吊桥,玉兰婷站在吊桥上,将整个冷泉的情景收入眼下,桃花烂漫,各种各样的花绽放在冷泉附近,一草一木都是那样令人心旷神怡。 “向映月,你们轩辕氏倒是会赚银子,这山间地势让你们运用的如此到位。”玉兰婷看着那泉水中嬉闹的人群,对轩辕氏也表示佩服,她当天地教主时虽然也富,但几乎都是挖的矿源,除此就是劫掠富商,又或者去蹲小帮派的不义之财,很少有正经产业。 “我赚的银子还不都是你和麟儿的,走,下去凉快凉快。”向映月不想再去走小道,揽着玉兰婷从吊桥上跃下。 依依见状也不甘示弱,轻轻一跃,雪白的衣裙如花瓣绽放,南宫明月的心再次被牵动。 南宫明月抱着南宫辰安,化作光点朝冷泉而去。 林金奕领着小孩来到冷泉时,玉兰婷正热火朝天玩着水仗,所有人浑身湿透,水中还有许多样式较为好看的鱼类,孩子辈的几人在一旁抓鱼。 听闻玉兰婷和向映月在泡冷泉,几个孩子全部朝上游跑着,麟恪和玉兰汐更是化作光点前往冷泉,林金奕担心他们摔倒,紧紧跟着。 “爹爹!娘亲!”麟恪的声音响在玉兰婷和向映月耳边。 玉兰婷闻言,张开双臂接住从天而降的玉兰汐,向映月将麟恪稳稳地抱在怀中。 “你们怎么来了?”玉兰婷惊讶道。 “大哥想出来玩,林爹爹就带我们出来了!” 很快,李芸和李弘也出现在玉兰婷视线里,林金奕抱着亢奋的玉兰初言。 “娘亲!”玉兰初言挥动着手臂,高喊着。 瞧见林金奕,向映月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甩脸子,将麟恪放到水里便搂住玉兰婷纤细的腰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上了她的唇。 浅尝美人的口脂,向映月甚是满意,玉兰婷还在惊讶中没缓过神,向映月揽着她一同坠入不深不浅的泉水中。 玉兰婷时隔多年依旧水性不好,向映月在落水后将玉兰婷揽着浮出水面。 俊男靓女在水中浮出,场面很是精湛,陆欢和唐冰甚至在一旁起哄,拿着一篮子花瓣向他们丢去。 看着向映月宣誓主权的嘚瑟模样,林金奕面上镇定心里却犹如猫抓,将怀中的小孩子放下,拿过一篮子花瓣朝玉兰婷而去。 艳丽的花瓣洒向空中,林金奕半跪在玉兰婷身侧的石块上,朝她伸出手臂,“婷儿,水中寒凉,你身子不好,我们去荡秋千。” 花瓣戏水,栖身在水中的佳人毫不犹豫的伸出纤纤玉手。 就在指尖要触碰的瞬间,向映月笑着托住两只将要握住的手,“林金奕,难得几个孩子和玉兰婷出来玩,你怎么和小孩子争娘亲,想荡秋千我陪你!” 玉兰婷看着向映月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又瞧着面带笑容的林金奕,终是收回了手,“你们别玩的太过。” “这你就放心好了,我们会玩的非常尽兴!是,林金奕!”向映月死死捏着林金奕的手。 林金奕也毫不示弱,用闲置的手按住向映月的肩,逐渐加力,“说得对,难得出来玩一次,怎么能不尽兴!” 欧阳振华和无尘看着火药味十足的两人,端了一盘甜瓜坐在一旁看着,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大戏可是难得的精彩。 李弘牵着玉兰初言,看着动作亲密的林金奕和向映月,一脸懵的立在原地,直到玉兰婷叫他名字才挪动脚步。 “爹爹,轩辕剑不受控制,林爹爹说剑灵感应到了它曾经遗失的一部分,想让我把它找回来。”麟恪想起了他为什么要找向映月。 “遗失的剑灵?在哪?”向映月松开林金奕,用灵力唤着轩辕剑。 泛着金光的宝剑出现,向映月并未感到有任何不对劲,许是麟恪灵力受限,控制不住它。 向映月实力强大,轩辕剑灵不敢太过放肆,只得告知向映月剑灵在大陆另一侧,有很大可能在荣安。 收好轩辕剑,向映月看了眼林金奕。 “林金奕,走,荡秋千去。”好久没打架,他要拿这厮练练手! 林金奕应下,“走啊!看谁荡的高!” 两点星光一同前往远处,消失在众人眼前。 “婷儿,他俩不会打起来!”唐冰可不相信这两个人会老实的去荡秋千。 “他俩就没少打过,不管他们。”玉兰婷说罢,淌着水走到李弘身侧,“弘儿,这水很凉,你受不住就告诉娘亲。” 看着清凉的泉水,李弘很是激动,这些年他从来不敢下水,尤其是这种透心凉的山间水。 “我有点怕,娘亲牵着我。”骨裂的伤伴随他多年,可李金琪那些贵重的药效果真的好,他也想试一试,万一不疼呢。 玉兰初言经常到冷泉玩,颠颠的跑向了玉兰汐和麟恪,三个小孩正玩着打水仗,不亦乐乎。 李芸和唐心唐琳也凑在一块有说有笑,欧阳倾虽说是男儿,却经常和几位同窗一起玩,并没有什么尴尬。 李弘小心翼翼的将左脚放入水中试探,冰凉的水触碰到肌肤的一刹那,他害怕的收回了脚,“娘,这水好凉!” “娘亲抱你去芸儿那边坐着,你和他们一起玩。”这样凉的水,他不一定受得住。 李弘自尊心强,一个人独处还行,若一群人都泡在水中他一个人在石头上坐着,那些丑陋的伤疤,就算所有人都不介意,他会觉得丢脸。 一脚迈入水中,李弘踩到了石块,疼的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腿疼就说,不要忍着。” “踩到石头了。”李弘将另一只脚也迈入水中,并未有任何不适,多年未曾玩水的他俯身捧了水,任性的泼到了玉兰婷身上。 “你这家伙!”玉兰婷宠溺的看着李弘,拉着他向远处的李芸和麟恪走去。 山林之中,林金奕和向映月大打出手,满地的落花被他们从地面扫起,浑身染尘的二人在漫天花雨下,竟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空气沉闷,热浪滔天,打了将近一个时辰的林金奕和向映月觉得无趣,又回了冷泉中泡着,谁都不去刻意靠近玉兰婷,任由着李弘霸占着他们的妻子。 日落西山,一群人玩乐的人才换上干净的衣衫登上马车。 李弘刚登上马车便觉得双腿有些隐痛,看着一群人开心,他也不好扫兴,忍着疼靠在玉兰婷怀里睡着。 回到皇宫已是半个时辰后,玉兰婷将几个孩子送回寝殿,让林金奕去通知李金琪到太承殿,麟恪要去荣安寻找剑灵,向映月定然也要跟随,那厮甚至还想拐走威严和流星。 太承殿中,玉兰婷和向映月翻看着李金琪带来的出境记录以及此番派往利州安护府的各地官员名单。 “此番你要多注意些,格拉尔有很大可能同妖魔两界勾结,那些流民若心思不纯,宁可错杀,不能错放。”玉兰婷叮嘱着李金琪。 “我要不要直接去屠浮城杀了颂涵和她那个女儿,聂尔旺再厉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颂涵敢叫嚣无非是有妖魔的相助,还未到交战的时候,她不会让你知道她的藏身之处,你要杀就杀聂尔旺,没有他出谋划策调兵遣将,颂涵会很被动。” 聂尔旺对天兰贵有危险,他必死无疑,李金琪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李弘去杀。 第七十一回 缘分皆由天注定 “殿下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臣没有资格教训殿下,她作为殿下的伴读,自是要为殿下的过错承担。”杨洲说着,又道,“殿下还是不要阻止臣为好,殿下不懂规矩,她将会受到更严厉的惩罚!” 李弘扔掉藤条走向屋外,“那本宫去找天尊,不要她当伴读!” “殿下慎重,按天兰贵律法,被退回的伴读可是要充入暗阁,往后只能做暗卫,殿下若是不想害了楚姑娘,还是专心读书,莫要再做出格之事。”杨洲知道,李弘因为李金琪舍弃他一事多次对李金琪不敬,往后,若李弘还任意妄为,他的一切过错将全部由楚馨承担。 李弘顿足,仿佛被雷击了一般。 “芸儿他们都有伴读吗?”李弘问着杨洲。 “臣不知。”杨洲也不知那几个倒霉蛋是谁,他听命于国君,不能过问太多,只能猜出麟恪的伴读是黄景瑜或者楚离陌。 杨洲说完,捡起地上的藤条,朝着楚馨后背抽去。 数额罚够,楚馨浅蓝色的学子服血迹斑斑,满是伤痕的手再度捧起书册。 李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也不再走神,专心致志的听着先生教学。 杨洲后来提了几个问题,李弘也回答的很是标准。 午时末,杨洲和清正廉布置好功课,李弘才收拾自己和楚馨的书册,奈何楚馨身为伴读不得与主子同坐一辆马车,只得坐在微风旁边。 年岁不大的姑娘眼角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余下的学子还不能离开,只能小声议论着楚馨当伴读一事。 昭阳殿,侧殿 微风领着楚馨踏进院子,“楚姑娘以后就住这里了,未时到酉时姑娘可自行安排,少主近日都是子时初歇息,少主歇息了楚姑娘也可自行安排。”微风说完退了下去,李弘还要去练武堂,若是迟了李刚教训他可不会顾及他是少主。 推开殿门,楚馨当即愣住,宽阔的屋子以一道珠帘分隔成两半,外侧放了几排书架,还有桌案和文房四宝,内侧设两扇屏风,墙上挂着着名画家的作品,价值千金的古董堆放在角落,精美的拔步床和雕刻繁复的衣橱,女儿家最爱的梳妆台也不缺,连地上都铺了玉石,处处都彰显着华贵。 楚馨在屋子里走了一圈,书架上的藏书几乎都是外边买不到的精品,历届状元的考卷甚至也在这里,文房四宝也是出自名家之手,行至内侧,望着衣橱里的绫罗绸缎,梳妆台上的首饰和胭脂水粉,楚馨呆呆坐在舒适的大软床上,不知是福是祸。 一个伴读的房间如此华贵,那少主的寝殿,该是什么模样! 楚馨正想沐浴上药,两个侍女走进了房间,“楚姑娘,我叫冯蕾,她是陈葙,天尊派我们二人照顾姑娘。” 冯蕾说着,拿出御赐的伤药放在小桌之上,“天尊说少主性情顽劣,望楚姑娘多多担待。” 陈葙也拿出五百两银票,“这是姑娘这个月的俸禄,热水已备好,姑娘随时都可沐浴。” 冯蕾和陈葙退下后,楚馨拿起伤药,倒了一些在伤口上。 水状的药水并不烈,反而带有一丝丝清凉,皇家的东西果然是极好。 午膳时分,李弘并未用膳,让微风驾着马车去往太承殿,他想问一问玉兰婷是什么意思,困住他还不够,还要连累无辜的楚馨。 刚下朝不久,玉兰婷和向映月正在吃午膳,不小的紫檀木桌上只有六道菜品和两碗羹汤。 李弘不顾轩辕红屏的阻拦闯进侧殿时,玉兰婷和向映月还在商议朝会上的问题。 格拉尔世家和王室全力对抗,引得民不聊生,各地暴乱四起,李金琪和白晔去走了一圈,所经之处都是各式各样的尸体,几十万的天兰贵百姓还在全力清查中,越来越多的格拉尔百姓涌入,天兰贵与格拉尔相接的大道上跪的全部都是人。 李弘进殿时,向映月正在替玉兰婷剥蟹,脾气暴躁的男子宛如一只温顺的兔子。 “娘亲,舅舅。”李弘唤了两声。 “弘儿来了,过来坐下一起吃。”昨日杨洲来找她,说李弘随心随性,对于学习很是消极,想要劝退。 她自是不乐意,随手写了份旨意,将楚家姑娘封为李弘的伴读,约束他的举止,以李弘那善良的性子,定然不忍心女孩子被他牵连。 见李弘来了,向映月示意将余下的三道菜端上来,侍女也为李弘添了碗筷。 “娘亲为什么给我找伴读?”皇宫本就宛如一个牢笼,先前还能冲李金琪发脾气消遣,日后有了楚馨这个伴读,他见了李金琪不行礼那姑娘都会被罚。 “不找个人约束你,天都能让你捅破。”玉兰婷给李弘夹了一只鸡腿,又将辛辣的食物和凉菜端到自己和向映月面前。 “格拉尔的难民没有感恩之心,我们不与接纳,天兰贵出境的百姓绝大多数已回到利州,官府自会准备银钱送他们回故乡。”向映月说完放下筷子,又道,“李金琪和白晔想看各州府的新兵选拔,估计要些时日才能回来。” 提到李金琪,玉兰婷又看向李弘,“弘儿,你爹好歹是天兰贵国君,你对他有任何不满私底下去闹,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难堪。” 李弘扒着碗中的米饭,食之无味,“我不想当少主,不想被困在皇宫里。” “喝点汤,别噎着,待你身体好了再让你吃辣。” “你以为谁想一天到晚管着你,若你有能力自保,早让你去江湖上流浪。”向映月看着李弘,他像李弘这个年纪作乱的小帮派被不知被干掉几个,玉兰婷也是十二岁接手天地教,这货完全就继承了李金琪,武功差脾气还大。 “弘儿,你最近几天是不是又没喝药?”玉兰婷吩咐唐冰在李弘的药方中加了补药,这家伙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定是没有按时喝药。 “是药三分毒,我没事了,不用再喝。” 玉兰婷并不依他,让人去天膳司将李弘的药端过来,她要看着他喝下去。 李弘喝完药打算离开,苏依依缓步踏入他们所在的房间,瞧见李弘,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走到玉兰婷身边,附耳说了句话。 “什么时候的事,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干的?”玉兰婷问着依依。 “什么事?”向映月问着。 玉兰婷小声告诉着向映月,李弘看着这三个人如此防备自己,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 确定李弘离开,苏依依才道,“是李赫梦和李敏君,他们以为塞亚和朵茵是奸细。” 玉兰婷眉目紧缩,塞亚和朵茵是李弘的恩人,李赫梦和李敏君是赫妍和李俊的孩子,他们夫妇为天兰贵立下不少功劳,李赫梦也是年轻一辈不可多得的人才。 “人在哪?” “在衙门,今日衙门在城外处决各方奸细,塞亚和朵茵认识一个地均和奸细,出手救走了他,三人逃跑过程中遇到了李赫梦和李敏君。”依依说着大致情况。 第七十二回 缘分皆由天注定 玉兰婷和向映月都有一丝不安,弥雅旧地的几人是李弘的恩人不假,但寒若爱年近花甲,朵茵和塞亚也二十六岁,塞亚的父亲年轻时更是格拉尔的将军,他们此番到宁愿或许不单是看望李弘那么简单。 向映月和玉兰婷到达宁远衙门时,李弘才到练武堂,迟了一刻,李刚拽过李弘抽了他几藤条。 宁远衙门周围聚集了一大群百姓,朵茵和塞亚在城外刑场营救罪犯被太多百姓瞧见,这几年各方探子在宁远城所做的坏事不少,听闻这两个人是少主的救命恩人,百姓担心国君会拿李赫梦和李敏君问罪,便聚集在衙门,要求将两位孩子无罪释放。 玉兰婷和向映月出现,百姓让开一条道。 李赫梦和李敏君跪在大堂之上,朵茵和塞亚以及被他们所救的男子皆在一旁被白布覆盖。 宁远衙门的官员站在两侧,化名卓遥的南宫明月在一侧不做言语,他身侧的孩子脸上全是泪水。 此事涉及李弘,玉兰婷禁止百姓探听,命苍明和苍英关闭大门由衙门内审。 向映月走近那被白布覆盖的人,白布上血迹斑驳,最右侧的血迹更是厉害。 白布被掀开,向映月看着塞亚和朵茵的伤处,有枪伤和刀剑甚至是暗器的伤,塞亚最致命的是心口处那一剑,朵茵是脖颈处大动脉被割断而亡,另一个人遭过刑,浑身上下都是伤,该是流血过多而亡。 “这个人叫代亚毓坪,是寒若爱最大的徒弟,他在天兰贵当探子的银钱都寄回了弥雅旧地,贵国少主续命的伤药也有他出的一份银钱。” 南宫辰安哭着向玉兰婷诉说着,寒若爱和池余因为李弘被抓,代亚毓坪因为朝廷杀了易容成寒若爱的几人报仇放火烧衙门被抓,朵茵和塞亚为救代亚毓坪被杀,弥雅旧地的几人因为李弘回归天兰贵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恩将仇报! “将这三人收殓入棺,葬在城外的英魂陵园,厚葬。”玉兰婷说完,让人打开衙门的大门,下令城中所有人不得再提及此事,若有违者,独自承担少主的怒火。 李赫梦和李敏君作为天兰贵官家子,诛杀敌国探子合情合理,无罪释放。 南宫辰安纵使万般愤怒也只能隐忍,至于李弘,他无论如何也要告诉他真相,要让他知道,他的恩人是如何惨死异国他乡。 太霄殿练武堂,负重二十斤的李弘沿着练武堂边缘小跑着,李刚站在练武堂中央,被林金奕保下性命的李一诺浑身鞭伤,被李刚勒令跪在两指粗的铁链上。 五十圈跑完,李弘累的趴在了地上,汗水顺着脸颊滴到地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也贴在脸上,可谓狼狈。 但这仅仅是开始,他还需要将李刚准备的一排粗细不一的棍子全部用手击断,两百支利箭也放在箭筒之中,训练到最后,李刚还会找两个比李弘实力强的人,要求李弘用木剑破开他们的招式,倘若有哪一步得不到李刚的认可,将会被李刚倒吊在房梁上,用藤条抽打。 不同于往日,李弘今日胸口闷得慌,也没什么力气,趴在地上一直起不来。 李刚提着藤条向他走近,毫不留手的几藤条抽在了他背上。 李弘疼的叫唤了两声,便被李刚从地上拽了起来,拖到那排棍子前。 歇了片刻,李弘用手掌劈着木棍。 木棍是新鲜的桃木,想要劈断并不容易,李弘手劈肿了才折了一根,望着那一排的棍子,李弘有些想哭。 时间过得很快,两百支箭未动,棍子只劈断了几根,手肿的不成样子,他干脆手脚并用,将余下的棍子折了。 经过半个多月的骑射练习,李弘的箭术突飞猛进,两百支箭全中靶上,但只有少部分射在靶心。 酉时将近,射完箭矢的李弘来不及休息,就看到了两个持剑朝他而来的人,对方速度很快,李弘来不及躲闪,被剑矢刺中肩膀,一朵血花瞬间在肩头绽放,另一个人更是一脚将他踹出三米之外。 李刚虽有不满,还是未做干预,由着那两人教训李弘。 李渐离握着凤翅鎏金镗来到练武堂时,正好瞧见两人将手持木剑的李弘逼到角落里,他那倒霉的大哥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就在李渐离以为李弘要输时,那精疲力尽的少年突然双手握住木剑,同时格挡住两人的攻击,他虽然敌不过对方,却看透了对方的招式,每一个动作都先人一步,拼尽所有让自己不受伤害。 “住手!”李刚呵斥道。 那两人听到李刚的命令,收起剑,将李弘扶起。 李弘喘了两口气,才注意到站在远处看他笑话的李渐离。 李渐离朝李弘走近,看着浑身是汗的李弘,没有半分同情,他和李芸当初练武,李金琪就拿着鞭子在一旁看着,稍有不对就是一鞭子甩到身上。 “你练这么差祖父都没教训你,真是偏心。” “渐离,你待会和她过招。”李刚指了指跪着的李一诺。 “君子不乘人之危!”李渐离并不想和浑身是伤的李一诺交手。 “还趁人之危,她让你半招你都不一定能赢。”李渐离虽然在皇子中武艺突出,但在李刚眼中,他并不算强,甚至连中上水平都不够。 李弘累极,撑着从地上站起,向李刚行了一礼便踉踉跄跄的走出练武堂,一个眼神都没留给李渐离。 李弘浑身是汗,出了练武堂就吩咐幽雪准备热水和衣服,他要在太霄殿沐浴了再回去做功课。 泡在撒满花瓣的温水中,李弘闭上眼,享受着侍女的按摩。 第一次添加热水时,幽雪领着一群托着华服的侍女出现在李弘面前,“殿下打算穿哪一件?” 李弘扫了一眼所有的衣服,选了一套金线绣莲的火红色锦袍,配套的莲花冠和绣有莲花的长靴也很符合他的审美。 半个时辰过去,身穿火红锦袍的少年踏出太霄殿,那精巧的莲花金冠在殿门前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微风首次瞧见穿戴如此张扬的李弘,不由得看呆了,这小少主当真是贵气逼人。 李弘坐着马车回到昭阳殿时,向映月和玉兰婷早已在昭阳殿等候多时。 瞧见一席红衣的李弘,玉兰婷眉目微皱,伸手拿起那一支乳白色的玉质长簪走近李弘,替他将莲花冠摘下,用长簪挽起他的头发,“弘儿,再有一个时辰就是一位长辈的忌日,弘儿可以穿素雅一点的衣服,你身上这套可以留着你爹爹生辰再穿。” 李弘看了眼玉兰婷,他还真不知道这事,“那弘儿去换。” “微风,去帮少主更衣。”向映月说着。 待李弘穿着一套素白绣竹的长衫出来时,玉兰婷才将他抱在怀里,“弘儿这几日不必去学院了,再有半月就是你爹爹和小叔的生辰,当年你失踪,你爹爹和小叔再没有办过生辰宴,你歇息几日同佳心表姨一起筹备宴会。” 尽管李弘不喜欢那个日子,但玉兰婷亲自开口,他也只好应下。 “你爹很快就要回来,舅舅要去荣安换你小叔回来,你别再惹他不痛快。”向映月叮嘱着李弘,这大外甥和他的麟儿一样,最喜欢惹是生非,当年玩心太大烧了未名居,还将不会游泳的李渐离踹进了湖心亭,被玉兰婷打的一个月都没能下床。 “知道了,谢谢舅舅。”李弘从玉兰婷怀中挣脱,跑到向映月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 第七十三回 几多欢喜一语悲 九月廿七,距离长平君上和长轩天君的生辰还有两日。 建国十余年,两位国君首次举办生辰国宴,各地官员早已将生辰贺礼发往宁远,皇宫中人尤为繁忙,宁远城的大小商铺也上架了许多新货,临近新兵招募,近日城中的人流量格外的大。 而作为生辰宴的两大主角,李金琪还在阆苑,颖州一带参与新兵选拔,林金奕更是在数万里以外的荣安,日日坐着马车同麟恪和威严一家踏足荣安的每一座城池,一路锄强扶弱,将潇潇公子声名远播。 李弘年少,很多事情不会,玉兰婷让他专心练武,生辰宴一事全权交由薛长宁和薛长静安排,李芸和薛如风兄妹归来后,玉兰婷将少年组的孩子连同各地来贺喜的官家子全部易容,安置在宁远城各处,命他们暗中查探是否有奸细。 李弘和楚馨走在拥挤的永恒街,这条街和永宁街的东西非常昂贵,大多是高级定制品或珠宝首饰,也有少量的酒楼,还有大家族的府邸,这里最有名的几家铺子全都在轩辕氏名下,此番来宁远的有钱人不少,这条街的生意非常好。 李弘想去清源街看朵茵和塞亚,又怕暴露身份,思来想去,还是作罢。 李芸被安排到了清源街和永晨街的交界地带,那里有太多的地方小吃,天还未黑已是人山人海,往日只需半刻钟就能等到的美食,如今至少都要半个时辰。 宁远城的热闹,要持续到十月初一新兵招募。 斜阳逐渐落幕,李弘和楚馨在永恒街逛了一天,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楚馨喜欢听曲和各式各样的趣鸟,倒是听了一出戏,又花高价买了几只非常漂亮的鸟。 李弘坐在香茗酒楼的雅间吃着玉兰婷派人送来的饭菜,又被楚馨监督着喝完药,才坐在摇椅上逗鸟。 经过几天的相处,楚馨逐渐打消了对李弘的讨厌,他并非学院里那些人所说的蛮不讲理。 他很善良,他会照顾身边的每一个人,他并非愚钝,只是敛藏锋芒,经历诸多苦难还保持赤子之心,真是世间少有。 “殿下若是想去玩,带上信号和暗卫去,永恒街馨儿来守,不要吃冰饮和辛辣的食物,子时之前记得回来。”李弘满足了她心中所想,她自然不能只顾自己安逸。 “娘亲知道会怪罪。” “我们都不说,谁又会知道。”楚馨说罢,用灵力将周围保护他们的暗卫全部弄到李弘面前。 八个暗卫纷纷说出自己的名字和代号,并且表示不会出卖李弘。 有这等好事,李弘自是乐意,向楚馨保证不会乱吃东西,随后揣上他攒的银票跑出香茗酒楼。 易容后的李弘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保护他的四个暗卫全部跟上。 宁远城很大,香茗酒楼在永恒街中央,李弘跑了一刻钟就累的不行,恰好不远处有抬轿的轿夫,银钱宽裕的李弘花银子雇了两个轿夫,坐在轿子上看着沿途的热闹,瞧见喜欢的便买下来。 一个时辰过去,还未到美食街,光是清源街的小吃李弘就吃不下,两位轿夫也撑得走不动路,三人一同在街边聊着天。 两个轿夫是同乡,都是河州的百姓,付蓝天之前压榨百姓,他们举家搬到了宁远,朝廷对各地前往宁远的百姓很宽容,在宁远郊区建造了一批民宿,外地到宁远做工的百姓可以住在那里,租房的价格也相对便宜。 李弘给的价钱很高,轿夫歇息片刻又将他抬着,继续朝前走。 沿途的小玩意实在太多,大街上全都是人,马车很少,坐轿的千金少爷很多,被玉兰婷派往各处的官家子也全部易容,谁也不认识谁。 春熙街尽头,一群杂耍的人在街边卖艺,捧场的人很多,卖艺的众人脸上也全是笑容。 刚进入清源街,美食的香味已经飘来,李弘吃不下任何东西,银子还有很多,他但凡看中的小物件全部买下,放在提前准备的袋子中,又雇了一人专门替他拎着东西。 “小少爷,是继续朝清源街走还是去往城外?”轿夫询问着李弘,城外的十里桃林和护城河也到处都是人,他们还想去护城河放几只花灯为家人祈福。 “去城外。”李弘原想去清源街瞧瞧朵茵和塞亚,不过他觉得那两个好热闹的人会到处去玩,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 经过永晨街,排队买小吃的人堵满街道,李弘看着拥挤的人群,下了轿子,将自己所买的东西拿着,向前方走去。 轿夫很想挽留,但轿子实在是过不去。 穿着平常衣服的暗卫出现,接过李弘手中的袋子,紧紧跟在他身后。 突然,李弘被身侧的人踩了一脚,对方也知道自己踩到了人,忙着赔礼道歉,“这位小哥真是对不住,人实在是太多。” 李弘听着声音颇为熟悉,侧过头才发现踩他的人竟然是李渐离,对方手中拿了一大把烤串,看起来分外诱人。 没等他开口,李渐离就化作光点向城门方向而去。 李弘刚从拥挤的人群中走出来,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人,李渐离吃着烤串,李金琪手中拿着冰饮,父子二人有说有笑在前边走着。 “小主子,你要不要和君上一起?”暗卫询问着李弘,有李金琪相护,李弘定然安全。 “跟着他们,看他们能玩出什么花样。”李弘可不想和李渐离一路同行。 李渐离胃口很大,吃了烤串又去买别的小吃,皇子身份摆着,旁人都给他让路,从永晨街到城门处,李渐离一直都在吃,他被辣的眼泪四流,李金琪用丝巾替他擦眼泪,处处都透着温馨。 宁远的城门大开,周围有许多卖鲜花的小贩,李弘看着李渐离买了只花环给李金琪戴着,对方却丝毫没有拒绝,也给李渐离戴了一个,父子二人继续朝前走着。 李弘刚出城门,便不见了李金琪和李渐离的踪影。 跟丢了人,李弘干脆也买了花环戴在头上。 暗卫瞧着李弘,他此刻容貌普通,压根撑不起这花环,反而有些滑稽。 很快,又有两位姑娘买了花环。 李弘还想去桃林转一圈,但他答应了楚馨要在子时前回去,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余下的时间里,他打算买一只河灯放到护城河中。 还未到护城河,李弘身侧的暗卫便觉察到不对劲,他们周围的人越来越少。 突然,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掐住了李弘的脖子,李渐离的凤翅鎏金镗也横在了暗卫脖子上,李金琪冷冷地声音响起,“你们是谁?” “放开!”李弘艰难的说出两个字,看到李金琪眼中的杀意,用力踢了他一脚。 李金琪松开手,看着咳嗽的孩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又拿出还原液倒在手上,摸了摸李弘的脸。 人皮面具落地,李渐离看到李弘甚为惊讶! “偷偷摸摸在后边跟着干嘛!你娘亲不是让你待在永恒街,怎么跑这里来了,你是不是又乱吃东西了!”李金琪说罢,将李弘的头抬起,又掰开他的嘴凑近闻了闻,没有辣椒的味道才放下心。 李金琪接过暗卫手中的袋子,让他们回香茗酒楼去保护楚馨。 李弘并不搭理李金琪,顾自前往卖河灯的地方,在原有的队伍后继续排着。 李金琪打开袋子,翻了翻里边的东西,全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 李渐离望向排队的李弘,嘲笑他还真有耐心去排队。 李金琪不想浪费时间,让卖河灯的商贩将东西给他,李弘却气愤到跺脚,更是指着李金琪,“别人都排队你为什么不排!” 皇城的人都认识李金琪,原以为谁胆子那么大敢干预长平君上的事,回首却发现那个嚣张的少年和君上有九分相像。 被李弘批评了,李金琪和李渐离倚在护城河的栏杆上等候着李弘将河灯买过来。 一柱香时间过去,才轮到李弘。 李金琪和李渐离也都凑近,拿了蜡烛将河灯点燃,三人各自抱着河灯走到河边,将亮着的河灯放入水中。 看着荡漾在水中的河灯,李弘闭双眼,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出一段话,李金琪瞧着李弘的动作,也学着他在心底许下一个愿望。 河灯远去,李金琪牵住两个孩子的手,向城中走去。 城门处,两位姑娘目视着李金琪父子三人离开,眼中都很复杂。 “如沐,我明白你喜欢渐离,但你不能害我大哥。”李芸看着身旁的姑娘,有些愤怒。 一个时辰前,薛如沐派人将朵茵和塞亚已死的消息传播到香茗酒楼,幸好李弘没在香茗酒楼。 “芸儿妹妹,娘亲已经训斥我了,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薛如沐朝李芸撒着娇,她们自幼一块长大,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可自从李弘回来,李芸对她疏远,原本关爱她的大哥也总是让他远离渐离,还时常让她去讨好那个害过她的李弘。 “如沐,你往后不要再执迷不悟。” “不要说这些,我就喜欢渐离。”薛如沐说着,挽起袖子露出几道疤痕,“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李弘放火烧我,是他害我终生都要带着这些丑陋的东西!” 看到伤疤,李芸不再说话。 从前的李弘确实很混蛋,但那次他被玉兰婷打的满地爬都不承认放火之事,可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他,李弘被打怕了,承认就是他放的火,被玉兰婷带到合欢殿,跪了一天一夜给薛如沐赔罪。 永晨街人很多,依旧将路堵着,李弘出了汗非常渴,城中热闹他也不想回去,拽着李金琪进了冷饮店。 李金琪自是不允许李弘吃冷饮,吩咐店员给李弘的那份不加冰块。 第七十四回 醉后不知天在水 时过正午,阳光照射在琉璃瓦上,绚丽多彩的纱幔被风扬起,整个皇宫处处充满喜庆。 玉兰婷被殿外的声音吵醒,不再有睡意,看着身侧睡得深沉的向映月,不想吵醒他。 穿好鞋袜,简单的洗漱一番,玉兰婷坐到梳妆台前描着妆容,挽好发髻,随后才走到衣橱前,挑了一套紫色宫装穿上。 玉兰婷刚收拾妥帖,向映月便睁开了眼,瞧着衣装得体的玉兰婷,笑道,“离天黑还早,你怎么不多睡会,自己弄这些也不嫌麻烦,叫两个侍女进来伺候多好。” “这两日宁远人太多,要时刻警觉,不能让恐怖分子有机可乘。”玉兰婷说完,看着被窝里甚为慵懒的向映月,走到床边将他被子掀掉,“醒了就赶紧起来,初一新兵就要入营训练,此番入营之人的身世暗阁全部查探到,你去大致了解一番。” “林金奕干嘛去?” “再有月余气温骤降,他要确保地方官衙不会高价售卖御寒的衣物和保暖设施。” “李金琪呢?” “最近半月的折子全给他批,格拉尔若发动战事,让他全权负责。” 向映月又躺了片刻,才唤在殿外守候的人进来伺候。 玉兰婷走在宫巷里,看着处处悬挂的彩幔,对即将到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第一次有人大肆为他庆贺生辰,林金奕面上很淡定,心里定然开心,不然也不会不眠不休往回赶。 一阵啼哭声从前边分叉路口响起,听到较为陌生的声音,玉兰婷加快脚步向前方而去。 却见以李芸为首的一群孩子将南宫辰安按在地上殴打,玉兰婷当即呵斥,“住手!” 李芸和玉兰汐听到熟悉的声音,当即收回脚,看到玉兰婷后默默退到一边。 玉兰灵和玉兰湘也不再动手,玉兰欣悦幼时在冬日溺水,耳朵有些背,打的最凶的她没听到玉兰婷的话,依旧扬着拳头在南宫辰安脸上打。 “姐姐,天尊姨姨。”玉兰湘拉住了玉兰欣悦,对方才看到脸色不善的玉兰婷,吓得躲到了李芸身后。 “你们几个什么身份,还在宫巷里打人,像不像话!” “天尊姨姨,都怪他多嘴,害少主哥哥又伤心。”玉兰灵非常喜欢李弘,听李芸说起这件事便鼓动他爹爹将南宫辰安抓了。 玉兰汐没想到玉兰婷醒这么早,麟恪和南宫辰安有点交情,此番没有参加他们,玉兰初言睡的像死狗,也没有参与这次行动。 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南宫辰安,尽管他很无辜,玉兰婷也不喜欢他,“南宫辰安,天兰贵容不下你们父子,你即刻离开。” 解了束缚,南宫辰安看了眼玉兰婷,拖着瘸了的腿走了两步,化作光点离开。 “娘亲,大哥醒了,他把自己关在昭阳殿,连爹爹都不见。” “不用管他,你赶紧回清源街,做好娘亲交给你的事。” 玉兰婷途经湖心亭时,遇到了正在同一群大臣商议事情的林金奕,俊俏的男子稍显疲惫,却依旧仪态从容,不失一国之君的风范。 玉兰婷并未上前打扰,而是继续向昭阳殿而去,李弘此时最需要有人陪伴。 被玉兰婷记挂的李弘此时正被微风扶着登上马车,空气稍稍有些凉意,他还系了件披风。 微风见李弘脸色苍白,很是担忧,这么好的小少主,却总是不被命运眷顾。 马车缓缓行驶,微风关注着四周,生怕又有什么人突然出现,再度刺激李弘。 昭阳殿同太霄殿相邻,国君的寝殿很大,马车行驶了两刻钟才到。 向映月穿戴整齐后,麟恪领着玉兰初言来到了太承殿,两小孩小嘴叭叭,废话特别多,向映月瞧着可爱,吩咐轩辕绿柳去暗阁将此番报名的新兵宗卷拿到侧殿,他不仅要做事,还要陪儿子。 太霄殿 李弘刚进殿便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味,想吃桂花糕的他让微风通知天膳司制作桂花糕。 微风被派去传话,李弘独自一人朝正殿走去,他想让李金琪带他去看一看朵茵和塞亚的长眠地。 李渐离看到李弘很惊讶,“大哥,你身体好些了吗?” 李弘点了点头。 “爹爹睡下不久,有事可以晚些再说。” 李弘也从微风的话语中知道了他睡着后的事,李金琪弄好一切后才走,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时辰。 正打算去沂罗苑给李刚请安,殿内却传出极致妩媚的女声,李弘望着那紧闭的殿门,心里一阵恶寒,李渐离听到声音也是一愣。 李弘伸手去推门,殿内却拉了门栓,他根本推不开,李弘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李金琪在招惹女人! 李渐离唤出凤翅鎏金镗,将殿门劈开。 闯进正殿,李弘和李渐离瞧见内室床榻上不着寸缕的低泣女子,又看着赤着上身还在睡梦中的李金琪,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女子的衣衫被尽数撕毁,见到李弘和李渐离,也不嫌丢人,跪在他们面前,声泪俱下,“殿下,属下原本伺候着君上沐浴,怎料…” 宫里人多嘴杂,李渐离对这些事自然知晓,李弘常年听赛亚和池余的荤话,也明白这女子没说出口的是什么事。 李弘和李渐离难得意见一致,都决定处死这女的。 见两位皇子眼中有杀意,那女子起身摇晃着李金琪,她不想死。 李金琪睡的很浅,被女人摇晃,迫不得已醒了,瞧见浑身不着寸缕的女人,他也被吓了一跳。 “肮脏!”李弘厌恶的看了他一眼。 “龌龊!”李渐离也忍不住骂道。 瞧见两个儿子,李金琪更是慌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爹爹没有!” 他一夜未睡,伺候着李弘歇下才到华清池沐浴,困到极点的他哪有那些心思。 “君上,属下没有非分之想。”女子觉得她在太霄殿多年,李金琪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丝感情。 “爹爹,杀了她。”李渐离提议。 “太霄殿守卫森严,她如何能爬到君上的床榻!”李弘阴阳怪气了一句。 听到李弘的话,李金琪瞳孔逐渐变蓝,屋子里发生过的事全部在他眼前浮现。 他从华清池回来就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这个女人趁着暗卫交班藏在他的衣橱里,又故意将撕坏的衣衫扔到地上,直到李弘和李渐离的声音在外边出现,她才故意发声引诱两个孩子入内。 “连月!”李金琪大喊一声。 李弘和李渐离同时看向殿外,不明白李金琪到底要做什么。 “主子,有什么吩咐!”连月已经半月没接到银子多的活,就指望着能有个赚赏银的事。 “送去老地方!” 那女子以为李金琪要将她送到别处养着,脸上甚至有了笑意,“谢君上。” “什么老地方,要把她杀了,她肯定到处去讲,闹得人尽皆知再逼你娶她。”李弘在格拉尔听多了这种事。 “少主,老地方是暗阁死牢。”连月提示着李弘。 听到暗阁死牢,那女的脸色顿变,李怀胤被发配死牢的惨状她见过,李金琪怎么能那么狠! 不顾女人的哀嚎,连月将她打晕装进暗卫递过来的麻袋里,拖往暗阁。 李金琪洗净脸,才询问这两个人找自己做什么。 李渐离想问林金奕喜欢什么东西,他想送一份称心的礼物给他的亲亲小叔。 李金琪告诉他林金奕什么都不缺,心意到了便好。 李弘说了自己来找他的原因,李金琪告诉他赛亚和朵茵葬在英魂陵园,但具体在何处他也不知,只有玉兰婷和向映月才知道。 听了李金琪的废话,李渐离和李弘都较为失望的离开。 夜里,李芸拉着麟恪来了昭阳殿,玉兰汐从林金奕那里打探到他想收到一份特别的礼物,越新奇他越喜欢。 玉兰汐和初言决定在宴会上亲他们的爹爹一口,再说几句祝贺的话,他俩还从阆苑运了一只很靓的白鹤,打算送给李金琪。 麟恪知晓李金琪嗜酒,从万里之外的筠国皇庭抱了一坛御酒,打算送给他做礼物,林金奕想要特殊的,他就让皇家一号做两枚金币,一枚刻娘亲和林爹爹名字,另一枚刻小汐和初言。 李芸亲手为林金奕和李金琪缝了一套华服,明日他们会穿着来到宴会。 李弘绞尽脑汁想送着什么礼物比较新奇时,玉兰婷和向映月来了昭阳殿,扬言要带他去见赛亚和朵茵。 被向映月抱着在空中飞,李弘起初有些害怕,习惯后觉得隐匿在漆黑夜里的宁远城好美,城外那点缀了不少夜明珠的十里桃林也美不胜收,护城河里飘着的河灯也一闪一闪,寄托着无数人的心愿。 “娘亲,舅舅,我若是一直在宁愿长大该有多好。”李弘宛然发声,没有那些事,他依旧是皇宫里刁蛮任性的小少主,娘亲会教他武功,爹爹会带他前往天兰贵各处,他会看到刚来到世上的弟弟妹妹。 “忘记过去那些事,你照样是天兰贵的小少主。”玉兰婷很想抹掉李弘那一部分记忆,但她又觉得对李弘不公平。 “他们救我性命,养育我一场,我怎能忘记他们。”李弘不想忘记他的恩人。 天兰贵的英魂陵园有人守候,每逢节日或者亡者诞辰,都会有他们的亲人前来焚香祭拜。 玉兰婷和向映月各提一盏长灯,将李弘护在中间,三人朝着赛亚和朵茵的长眠地而去。 阴风阵阵,吹得长灯摇晃,更是灭了向映月的灯。 陵园中有被向映月冤死的岚昕阁成员,他们不愿前去投胎,留在这里当了冤鬼,向映月有愧于他们,也不曾赶尽杀绝。 李弘害怕,紧紧握着玉兰婷的手。 “弘儿若是害怕就闭上眼睛,让你舅舅抱着。”玉兰婷话音落下,李弘就扑到了向映月怀中。 玉兰婷拿着两盏长灯在前方引路,向映月抱着李弘,静静走在玉兰婷身后。 陵园不小,走了将近两刻钟,才到赛亚和朵茵的墓碑前。 李弘被向映月放到地上,去祭拜他的恩人。 瞧着刻有赛亚朵茵和代亚毓坪的两座墓碑,以及墓碑前放置的贡品和白烛,李弘的泪水瞬间翻涌,上前抱住那冰凉的墓碑。 第七十五回 新兵营里挚友情 十月初一,来自远方的宾客悉数离开,林金奕再度带着麟恪和威严一家去往荣安。 巳时一刻,城外新兵招募处燃放了鞭炮,二十万佩戴大红花的新兵在亲朋的护送下有序进入军营。 宁远城门处,宋佳心叮嘱着易了容的李赫梦和李敏君,告诉他们什么话该讲,什么不该讲,何时才能透露身份等。 由于薛如沐坚决不愿同李弘打交道,玉兰婷下旨让从江州到京参加国宴的李赫梦和李敏君易容进入军营,时刻保护李弘。 他们两兄妹对少主的第一印象很不错,未来的他们要继承父母的职位继续守卫江州,自然乐意和李弘处好关系。 清源街小宅院中,李芸给李弘戴好人皮面具,又将玉兰婷和李金琪给他准备的银票放进李弘的包袱中,才给他带上大红花。 “东西备好了,我的汀臻哥哥,娘亲和爹爹有事要忙,不能亲自送你,你的身份全部都安排妥帖,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是从格拉尔回来的,你的亲人和朋友都没能回来。” 李芸笑着看着李弘,这张脸较为普通,不至于在军营中太惹眼,至于体能这一方面,每年各地的豪门少爷也被鞭子抽的在地上打滚,军营里的人见怪不怪,不会起疑。 李弘笑了笑,得亏是李芸,但凡是一般的官家子敢这样说话,九族都要殆尽,“我知道了,回去。” 李弘远去,李芸才看向角落里,她不明白李金琪来都来了为什么不送送她哥。 “见了他就忍不住想要唠叨。” “爹爹身体好些了吗?”前天夜里,李芸和李渐离找遍了宫里,最后才发现莲池中有一蓬乌船,李金琪躺在乌船里,醉的不省人事,更是浑身冰凉。 “没有大碍,让芸儿担心了。”李金琪微笑着,黛西离开数月,前天夜里第一次梦到她,渐离说小船里还有一碗当归羊肉汤,那味道和黛西炖的毫无偏差,她让他不要再喂她食素。 “爹爹你不当兔子了?”昨日午膳,李金琪居然吃了肉,李弘和李芸都很惊讶,李渐离也颇为高兴,她不太理解,说好的食素三年呢! “梦到了你黛西姨娘,她嘱咐爹爹要合理膳食。” “原来是这样!”李芸笑了笑,他爹也会编谎话了。 “芸儿,若是和格拉尔交战,你说爹爹要不要杀了聂尔旺。”作为女婿,杀了他的女儿,确实对不住聂尔旺,但黛西该死,聂尔旺与妖魔为伍故意挑起战事,更该死。 “依我看,爹爹应该派个厉害的人,在两国战事爆发前杀了聂尔旺和那个妖妃。”李芸没见过战争,但灌南灌北的天灾人祸,那些丑陋的怪物,倘若出现在战场上,会死多少人。 “芸儿,你娘派人去了,将南宫明月留在宁远也是为了不坏事。” 听到这话,李芸才稍稍放下心,“那大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一个月后会有两天假期,你到时候可以进去视察一番。”李金琪说完,带着李芸离开。 易容后的李弘为了赶上入营,只能跑着去往新兵营,在途经十里桃林时,一个穿灰色袍子的人从李弘身侧而过,将他挂在脖子上的包袱抢走。 “有贼,抓贼啊!”李弘边追贼边喊,但周围的人并没有谁搭理他,甚至还带有鄙视的眼神看着他。 对方跑的太快,李弘停下喘了口气,再抬头已不见了人影。 李弘不知那包袱里装有什么,既是玉兰婷准备的,自然有用处,但此刻回皇宫定然来不及入营。 深思熟虑后,李弘还是朝新兵营方向而去,皇城这两日戒备森严,怎会有如此大胆的贼,肯定有人看到了自己从清源街出来,他若回去定会暴露身份。 李弘的身影远去,抢他包袱的人才拥着一位鹅黄华服的少年现身,“家期,这个人体内有不弱的灵力,包袱里是皇家一号的银票和两块小金条,衣料也是皇室专用,他就是李渐离。” “那毒妇已死,杀了他才算是替阿澈报仇,阿藩,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鹿家耗费了不少家产才躲过一劫,他经商很有天赋,他的两位兄长和几位堂兄更加容不下他,派了几波人暗杀,倘若没有陈藩,他早已成为刀下亡魂,每年的新兵招募都是他最有力的保命符。 陈藩的双亲皆是无心人,被鹿家期的舅舅花重金从天音阁聘请,陈藩更是从小和鹿家期一块长大,亲如兄弟。 “他没有银子,只能暴露身份,军营里痛恨那毒妇的人不少,不会有他好果子吃!”陈藩幸灾乐祸道。 李弘到达新兵营大门处时,才知今日到宁远的新兵只有十万人,余下的全被安排到了复兴和临阳。 在大门处领了训练时要穿的服饰,李弘将他的姓名和编号报给老兵。 “汀臻,编号,南阵地八营。”士兵告知着李弘他所处的营地。 听到编号,士兵身侧的老都尉眉目一皱,仔细打量着李弘,见他什么都不带,更是奇怪。 李弘按照老兵所指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都有路标,但距离他所在的南阵地八营还很远。 当十万名新兵全部进入新兵营,老都尉下令关闭大门,并让守在新兵营的无心人开启结界。 “老何,刚刚那个编号的汀臻让下边盯紧一些,不要太过苛责,还有最后那两个,鹿家期的父亲和程安生的兄长都给新兵营捐了一大笔银钱。”老都尉说完,拄着拐杖离开,留下老兵在原地叹息。 李弘搭乘到南阵地的板车达到八营时,化名叶椿的李敏君和化名叶楸的李赫梦正在练习拳法,自小跟随双亲学习武艺的他们实力很强,哪怕没有神兵利器,叶楸的一拳也击断了一排梅花桩。 站在梅花桩旁的姑娘先是一愣,随后看向叶楸,称赞道,“公子好厉害!” 叶楸第一次被女孩子夸奖,很是不好意思,叶椿只得笑着向对方赔不起,“姑娘莫怪,小弟比较腼腆,夸不得。” “姑娘严重了。”夙环朝叶椿姐弟行了一礼,“小女子名唤夙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叶椿和叶楸同时一愣,夙环这个名字他们听过,是十多年前被革职查办的岭北知府夙民庆的幼女,此女十分聪慧,武功也是一流,是夙家唯一的无心人,三年前为了她失踪的小堂姐深入岭北最大的黑市,凭一己之力捣毁三十多个人贩子团伙,解救了七百多百姓,被朝廷特招到岭北衙门。 “你真是夙姑娘!”叶椿甚为欢喜,三年前她九岁,听到这件事时非常仰慕这个女英雄,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 “夙姑娘,我叫叶椿,他是我弟弟,叶楸。”叶椿笑着看向叶楸,她的兄长如今成了她的小弟。 “久仰夙姑娘大名!”叶楸也附和着说了句。 在新兵营瞧见这么厉害的人,李弘担心是敌方探子,不敢太过靠近,拿着自己的衣服跑进入搭建的帐篷中。 营帐内,不算大的帐篷摆满了上下两层的床,床很窄,每个床头都有个上了锁的柜子。 李弘走到挂有他名字的床边,用钥匙将柜子上锁打开,正打算将训练服放进去,便看到里边有一个包袱,还有一张纸。 拿起纸张,看着端正立体的小字,李弘瞬间明了。 “大哥,这是我和小汐之前攒的银子,新兵营里混乱不堪,都是捧高踩低的势利眼,手头宽裕些最好,麟儿。” 包袱里有两千两银,虽不能打点势利眼,好歹不至于饿肚子,李弘非常感谢麟恪和小汐。 营帐中共有五十张床,供一百人栖身,每个营都是五百人,但八营的女子只有一百人。 未等营帐中的人全部到齐,营帐外便出现兵长叫喊声,通知八营新兵到伙房吃午饭。 营中绝大部分人都不认识,汀臻在去往伙房的路上遇到了鹿家期和他的跟班,以及程家二少爷程安生。 程家和鹿家都是顶级富豪,八营绝大多数应该都是家境殷实的豪门少爷,汀臻觉得,他娘将他安排到这里许是不想他独自一人在训练时出洋相。 伙房和营地之间隔了整个训练场,此刻的训练场上站了很多方阵,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全都是穿着训练服的人。 “大人,我们主要训练什么?”汀臻询问着走在他旁侧的兵长。 兵长没有理会他,迈着阔步朝前方走去。 走在后边的程安生非常热心,跑到汀臻身侧伸手揽住他的肩,“小弟弟,你刚来不懂新兵营的规矩,刚刚那个是兵长,他负责训练一百个新兵,你若是不给他银子,他绝不会在非训练的时候同你讲一句话,倘若你和别人发生矛盾,只要对方给了好处,哪怕别人有错在先,他也不会偏袒你。” “上边不管吗?”汀臻惊讶道。 “这里边的水深着呢,原也是朝廷为了捞钱,也为老兵谋取福利,顺便选拔出真正有本事的人。”程安生叹了口气,又道,“我这是第三次入营了。” 汀臻看了眼程安生,京城四成产业都在轩辕氏名下,京城四富程鹿苏白,白家是王亲,苏家是重臣,鹿家的三少也是长平君上的义子,只有程家,在风口浪尖摇晃。 “我叫汀臻,你叫什么?”程安生给人一种很亲和的感觉,未来几个月都要在这里待着,不如找个伙伴。 “程安生” “你的名字真好。”汀臻非常羡慕。 “你的名字寓意也很好啊!”程安生看着李弘,这小弟弟看着就弱不禁风,肯定也是哪家的小少爷。 汀臻笑了笑,没有继续说,汀臻名字很好,但他叫李弘,连玉兰的姓都没有。 程安生搂着汀臻远去,叶椿姐弟和夙环也快步走着,夙环知道军营里节奏很快,叶椿和叶楸则要在四百名男子中找到李弘,更要和他处好关系。 队伍最后边,陈藩看着和李渐离勾肩搭背的程安生,很是厌烦,李渐离是仇人,程安生是生意人的敌人,这两个人走近对鹿家很危险,“家期,要不要把他们两个做掉。” “阿藩,你有没有觉得他不像李渐离。”鹿家期跟踪李渐离多次,这个人的言行举止并不像李渐离。 “皇室和王公中这个年纪的人不多,少主被魔界折磨多年,定然不会有灵力,这个人有灵力,绝非是少主。”陈藩也想过身高的问题,但谁知李渐离有没有穿增高鞋。 “给八营的兵长每人一万两,今晚我们去挑衅他。”鹿家期此番入营,不仅父亲鹿角给了几十万两银,舅舅也添了二十万两,他手上宽裕的很。 “我带你去伙房。”陈藩说完,搂住鹿家期的腰,施展轻功朝前方而去,很快就超过了走在最前边的兵长。 汀臻在伙房瞧见那各式各样的菜品,食欲大增,没有李金琪和玉兰婷的管制,他选了三个自己喜欢的菜,用两个铁盒子装好米饭和菜去付银子。 得知三个菜要七十两银子,李弘惊的差点没端住饭盒。 程安生见怪不怪交了费,还连同汀臻一起交了。 坐在角落里,汀臻吃着香辣大虾,又啃着麻辣小猪蹄,他从未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 坐在他们旁桌的叶楸已经怀疑起了汀臻,这个新来的什么潜规矩都不懂,手指上还有伤疤,那种绝对是刑伤,他挑的菜也全是辣菜,君上和天尊不允许少主吃辣,他没了管制,也放肆了起来。 思及此处,叶楸端起饭盒,走到程安生那桌,询问到,“我可以坐这里吗?” 汀臻抬头望了一眼,见对方正盯着自己,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程安生瞧着叶楸,他到营帐时瞧见叶楸在练武,这种人被朝廷选中的机会简直太大,出言搭讪,“大侠,你武功好厉害!” 叶楸咽下口中米饭,笑道,“双亲皆在校场任职,我和姐姐也想入校场。” 汀臻看了眼叶楸,在校场任职的人都是校场总督和景襄王亲自挑选,逢年过节朝廷都会颁发礼物,俸禄也不低,确实值得去拼。 汀臻笑了笑,“我和程安生铁定会被无情的扔出营地。” “不知大侠怎么称呼?”程安生很想跟着叶楸学几招真本事。 “叶楸。” 几人非常聊的来,不过一顿饭的时间,便勾肩搭背的走出了伙房。 夙环和叶椿的爱好和品味也出奇的一致,不过片刻,就以姐妹相称。 吃完午饭,八营五位兵长通知着所有隶属八营的新兵换好训练服,在营帐外按编号列队集合。 未时一刻,五位面色不善的兵长领着八营的五百新兵小跑着前往训练场,在他们后边紧跟着九营和十营。 两刻钟后,六营至十营的所有新兵全部到达训练场,一营至五营的新兵则背上重达三十斤的铁块,又拿着十斤的长枪,跟着训练他们的兵长有序的离开训练场。 “他们要去做什么?”汀臻小声问着站在他后边的程安生。 “训练体能,就是绕着整个新兵营跑二十圈。”站在汀臻前边的少年答道。 程安生也点了点头。 听了这话,汀臻深吸一口气,在练武堂跑五十圈他都累的要死,那么大的新兵营,跑二十圈是什么概念。 五个营的士兵站成一个巨大的方阵,八营居中而立,其他阵营按四方而站,随后每个营阵又分裂为五个队伍,分别由该营的五位兵长为新兵训练。 第七十六回 新兵营里挚友情 号角声响起,随即是滔天的鼓声,让在场的人都颇为震撼。 鼓声结束,每个兵长便在方阵的兵器架上随手取下两件相同的兵器,他拿一件介绍如何使用,另一件则交给最前排的士兵,让他们亲自感受。 所有人都拿过兵器后,他则换另一件武器继续讲解,刀枪棍棒,斧钺钩锏等,只要武器架上有的全部介绍。 兵长介绍武器时,已有老兵将弓箭和两百副飞虎爪放置在兵器架旁边,更有一群无心人用轮子和长车推着五个三丈高的攀岩墙,在他们的队伍后边还有人抬着又长又厚的灰色垫子。 许多人见到偌大的石头墙时都议论纷纷,新兵营往年根本没有这个东西。 最先完成武器介绍的方阵则进行正式训练,每个人从兵器架旁侧的大木筐中拿出一个约莫五斤重的实心铁球,十个人一组,每人扔十次,距离距离最近的后三位罚二十藤条。 汀臻被分到了二阵队,他那一行的人有两位女子,其中有一位男子看着很娇气,他垫底的几率不大。 然而,前边那个阵队按行来分组,汀臻所在的二阵队却按列分组,让很多人都忍不住前后张望。 瞧见站在他后边的夙环和叶家姐弟,以及前方那位身姿挺拔的男子,李弘觉得他铁定要挨藤条。 列阵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终是在众目睽睽下抛出铁球。 年纪大的男子和女子力气都大许多,第一组训练完后,所有人都累的气喘吁吁,汗水顺着下颚滴落到衣领或者地上。 终于轮到汀臻时,他跟着走出队伍,心里很是紧张,在练武堂出丑只有他的亲人看到,这里的人都不认识,自己若是失误,不仅要挨打,还会被当众嘲笑。 较为巧合的是鹿家期也在这一列,汀臻自信他要比鹿家期和程安生强一些。 一声令下,所有人将铅球抛了出去,李弘前边那位叫任暨的男子抛的最远,其次是叶楸,距离最近的是程安生,然后是一个叫荣蓉的女孩,行刑的老兵直接朝他们挥藤条。 距离第三近的有两位,汀臻和鹿家期,他们的铁球在同一条线上。 鹿家期见状,走近兵长,拿出一千两的银票塞到他的手中。 一位老兵当即便狠狠抽了两藤条在汀臻身上。 汀臻眼神复杂的看了看鹿家期,因为他是长平君上的义子,便公然贿赂,导致新兵营盛行歪风邪气,待到他离开这里,一定要让人彻查鹿家。 十个铁球扔完,全程挨打的都是同样的人,鹿家期几乎给了兵长两万两的银票,让很多人都忍不住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汀臻和程安生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却被兵长大声呵斥。 这个方阵的人扔完,自然有下一个方阵继续,他们则被带到攀岩墙旁等待前面方阵的人全部到达墙的另一面。 有人爬到一半没有力气摔了下来,有人恐惧高处,有人已经封顶却一脚踩空,但有一半的人连铁爪都扔不到攀岩墙上有绳子的地方,有人将铁爪扔到自己或旁边的人头顶,反应迅速的兵长和老兵将他们拉到一边躲避利器。 看着前一个方阵的人各种失败,许多人都忍不住偷笑,兵长只得严厉训斥。 超过一个方阵的时间,余下那些依旧没能过攀岩的人则被罚了二十藤条,然后被兵长领着去练习跑步。 汀臻所在的阵队扔铁爪时也是花样百出,鹿家期又花了几千两银子让兵长手把手的教。 攀岩尤为耗费体力,好在汀臻两年前用铁爪爬过悬崖,那时的他身体很虚,爬了很久才采到那株昂贵的草药。 前几列的几十个人中有不少的练家子,很顺利就到了另一边,只有少部分娇贵少爷不想出力,又不敢当众贿赂,正愁眉苦脸的在一旁站着。 轮到汀臻这一列时,所有人都在看笑话,荣蓉和程安生以及汀臻的成绩在整个阵队里都是垫底。 然而,汀臻的铁爪稳稳的扣在了规定的位置处,虽然他没什么力气,却在很多人的质疑下成功爬到了顶端,随后掉了下去。 叶楸瞧见汀臻没抓绳子,拉住绳子便施展着轻功,将坠落的汀臻接住。 在落地的前一刻,叶楸甚至都没想到他有灵力可用。 “呃!”叶楸咬了咬牙,他被这个不算多重的汀臻压出了内伤。 “小楸!”叶椿着急的上前查看。 “你们怎么样,要不要找军医!”夙环也很着急,一些人更是跑到另一面去通知兵长。 程安生和荣蓉费了吃奶的劲爬到顶端,便看到叶楸躺在地上,汀臻还趴在他的身上。 “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关系?”荣蓉问着程安生。 “今天才认识他们,我不知道。”程安生倒是没想到荣蓉也能爬上来。 “我还以为你不会攀岩。”荣蓉知道程安生,程家小少爷,待人和善。 荣家是岭南第一富商,她爹爹娘亲都已过世,她和姐姐荣薏被不克的伯父和伯母养大,姐姐刚嫁了人不久,岭南的新兵营设施不全,她托关系来了宁远。 “以前经常跟大哥到各地去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些难缠的商人,我不仅会攀岩,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我都会。”程安生说完,紧握着绳子,小心翼翼往下挪动。 荣蓉胆子更大,会轻功的她从高处跳了下去。 正在教鹿家期的兵长得知有人坠下攀岩墙,当即抓住飞爪,快速的爬到顶端,又跳下攀岩墙为两个人诊脉,得知叶楸轻微有些内伤,没有过多的再管。 舍不得吃苦的鹿家期终究没能爬过攀岩墙,他也成了阵队里唯一没有爬过的人。 所有人歇了片刻,兵长就领着开始跑步。 从南阵地训练营跑到北训练营外围,又再度跑回南阵地。 除了新兵,更有五位持鞭的人,一旦有士兵跑不动就会被抽,虽不至于破皮流血,但足够疼。 一圈跑完,已是半个时辰,第二圈还未开始跑,天空突然电闪雷鸣,随后是硕大的雨滴,一场暴雨来的太过突然。 兵长并未因为下雨让大家停止训练,就连鹿家期塞银票都不同意,强制要求所有人必须跑完上边规定的五圈,身体不好的人可以有特例,在跑完三圈后让军医检查,若情况属实可以回去休息。 暴雨在两刻钟后减小,头重脚轻的汀臻实在是不堪重负,倒在了泥地里。 骑马监督众人的兵长下马,拿出银针刺入他的穴位,逼迫他醒来接着跑。 叶楸很想同兵长动手,被一群人拦着才气呼呼的和任暨一同施力,架着汀臻向前跑。 神智不太清醒的李弘看着那冷酷无情的兵长,他下手扎自己穴位的动作太过熟悉,这个人定然有问题。 兵长也看着汀臻,汀臻的眼神和当初在源家的一个孩子太像。 汀臻看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叶楸,他不相信真会有人愿意用性命去救一个才认识半天不到的人。 “叶楸,任暨,你们也累,放我下来,我还能坚持。”汀臻看着两个脸色发红的人,他们显然也累到了极点。 十月的天不再有热气,一场秋末的风呼啸而过,被雨淋湿的众人都忍不住打颤,周围的阵队也不再有整齐的队形。 走在最后的人都被鞭子抽着,就连塞了很多银票的鹿家期也被抽了很多鞭子,程安生拉着荣蓉,两个体力不好的人一直跑在最后,程安生替荣蓉挡了不少鞭子。 因为天气恶劣,新兵营总负责人赵宇雁下令,提前结束训练,所有人全部回营,何时吃晚饭等候通知。 新兵营只有大澡堂,男澡堂和女澡堂在两个方向,每日训练都需要穿训练服,去澡堂的人都带着自己的衣服。 程安生和任暨都在汀臻的营帐中,叶楸和鹿家期在一个营帐,两个营帐相距不过百米,叶楸已经拿着洗浴的东西打算找几个哥们去澡堂子。 汀臻身上有很多伤疤,好面子的他坚决不去澡堂。 任暨是河州新上任知府任长川的弟弟,他今年二十有二,本来和一群小孩没什么可聊,但这里和他年纪相仿的人很少,要么就比他大很多,还有些很猥琐。 “你们去,我不喜欢在大澡堂。”汀臻决定去找赵宇雁暴露身份,不为别的,只为能单独洗澡。 叶楸大致猜到了汀臻所想,只是他一个小兵,就算拿一百万两银票给兵长,他也无法见到赵宇雁。 程安生整理着要穿的衣服,嚎道,“啊!好怀念我的大浴缸。” “程少爷,你家那么有钱,你为什么来这里受苦。”一个家庭普通的男子问着程安生,很多家庭一般的参军是为了家里能过上好日子,这种豪门少爷衣食无忧,来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精忠报国了!”程安生嬉皮笑脸的说着。 叶楸在营帐外等了一阵,直到帐内只剩汀臻一人时才现身在他面前,半跪着行礼,“江州李赫梦参见少主!” “起来!”汀臻将叶楸扶起,他倒是没想到这人如此干脆,才第一天就暴露身份。 “少主,我们此刻只是最低阶的小兵,外边那些兵长和营长,除非被上边召见,不然根本接触不到宇雁姐,天尊也不允许你暴露身份,佳心姨娘说澡堂有间暗室,里边是轩辕氏的人。” “那就去澡堂。”汀臻说着,想起了跟在鹿家期身旁那个人,“叶楸,我在十里桃林被一个穿灰衣的人抢了包袱,我当时呼吁周围的人抓贼,他们不仅不理还对我恶语相向,我怀疑那人是无心人,那个陈藩也是穿灰衣,鹿家期也许知道我的身份。” 叶楸此时才明白为何鹿家期为何出手那么阔绰,原来是抢了汀臻的盘缠,或许还不止抢了一人,难怪早上见到汀臻时他什么都没有带。 “那少主刚才吃饭的银子是?”午饭是程安生所请,晚饭是汀臻自己出的钱。 “麟儿在柜子里放了一套衣服和两千两银票。”若非玉兰婷安排了人和麟恪的银子,他在这连饭都吃不上一顿。 “少主放心,叶楸定要追回那些银子。” “叶椿是你妹妹?” “对,少主先去沐浴,外边有人回来了。”叶楸觉得这件差事接的太好了,和少主建立了友情,三皇子愿意送银子自然也同少主关系不差,小帝姬和三皇子关系最好,以后他们若是即位,自己和敏君的官途会非常顺利。 “听说你和你妹妹杀了我的救命恩人?”汀臻望着叶楸,幸好塞亚和朵茵并未出事,不然他绝对不会放过李赫梦和李敏君。 听到这话,叶楸神色颇为紧张。 “那么紧张干嘛,我开玩笑呢,走,去沐浴。” 二人走出营帐不过百步,叶楸便发现身后有人跟着,带着汀臻进入澡堂的暗室,叶楸才专心对付起外边跟踪的人。 鹿家期和陈藩早已在澡堂外等候,看到叶楸出现,好言相劝,“叶楸,本少爷劝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我和汀臻有血海深仇,你若是不想死就躲远一点!” “鹿家期,他不是你能得罪的人,他若有任何事,你将九族殆尽。” “他是君上儿子又怎么样,这军营有结界,你不能出去报信说我害他,他若是敢暴露身份,想让他死的就不止我和陈藩。”鹿家期说完领着陈藩离开,叶楸出手将他们拦住。 “把汀臻的东西还来,少一点都不行,否则我立马杀了你们!”叶楸的实力在陈藩之上,考虑到李金琪对李渐离的宠爱,鹿家期只好答应。 夜间寒凉,泡在热水里很舒服,毕竟南阵地人数不少,泡澡的时间有限。 程安生和任暨率先被轰了出来,待汀臻衣装得体从暗室出来时,叶楸也不泡了,穿好衣服后拿着训练服去水池洗。 重回营帐,叶楸将汀臻的包袱拿了回来,并告知了很多人陈藩抢人盘缠一事,一时间鹿家期和陈藩名声扫地,不少丢了包袱的人全部冲到他们营帐外要求归还被抢的东西,尽管如此,却依旧有很多人愿意奉承这个京都豪门少爷。 李弘接过包袱,玉兰婷准备的二十万两银票已被用掉,鹿家期拿了自己的来添,两件衣服和两根金条都没动过,上边刻有皇家丝印,鹿家期无权使用。 之后的日子,训练依旧残酷,天气也逐渐转冷,单薄的训练服御不了寒,多名新兵联合抗议,终是在十月中旬拿到了赶制多日的加厚版训练服。 军营的贿赂之风依旧盛行,各方阵负责人对此不予理睬,更有不少新兵结党营私,小事化大,搞得各处混乱不堪,伙房的高昂菜价也使不少家境普通的人承受不起,时常吃不饱饭的新兵对朝廷怨声载道,为了活着,更是无下限的巴结着八营的众多豪门少爷千金。 第七十七回 天涯何处不相逢 十月十五,例行朝会。 各方官员汇报了当地民情,利州长时间没有战事,当地和驰援的官员领着士兵和当地的百姓卸甲种地,土豆和番薯在地里长得非常好,也为即将到来的战事准备口粮。 天气转冷,寒潮即将到来,李金琪和向映月下令各地官员大肆制作棉服御寒,最先做好的御寒物品一定要供给利州,其次再分发到各地的市场,提供给地方军队。 朝会结束后,李金琪依旧批着折子,玉兰婷守卫皇城和周边,向映月处理暗阁之事。 最近天兰贵各处蠢蠢欲动,阆苑更是出现多人的连环杀人案,经多方查探,发现是格拉尔人假冒阆苑当地人,故意杀人制造恐慌,更是在天地教总部投放火药,玉兰婷幼时所住的小坪山就被引燃山火,作案者被抓后当即自裁,妄图逃过刑罚。 北州地方有人拥立南枯钧为北国南枯世家新主,扬言要重建南枯世家,李金琪派了天音阁的人去清缴作乱之人,到目前为止并未有任何发现,南枯钧并未在北州,而是同妻子独孤清居住在富饶的彭城,夫妻俩开着医馆,和同样开店的段肃平一家过得很潇洒。 太承殿内,向映月翻看着上个月轩辕氏在各地的收入,以及暗阁的最新情报,玉兰婷对国库的帐,二人都全神贯注,玉兰汐和玉兰初言坐在外间的紫檀小桌上写着功课。 玉兰汐正给初言讲着他不懂的语段,依依和杜若然这时出现在侧殿,瞧见两个小孩,便知玉兰婷也在这里。 “天尊在这里正好,若是帝君不同意,就让天尊赐婚。”杜若然见依依终于想通,也很支持她。 进入玉兰婷和向映月所在的房间,依依朝二人跪下,“天尊,帝君,臣请求两位国君赐婚!” “先起来。”玉兰婷将依依扶起。 “你当真想嫁给南宫明月?他小妾一大堆,就算他对你好,你也会不习惯那边的生活。”向映月提醒着依依。 “臣确实有些爱慕南宫王君,但并不想嫁给他,臣想请帝君为臣寻一段好的姻缘。” 依依觉得南宫明月并不是值得托付终身之人,这些日子他又经常让自己同他离开宁远去格拉尔,她越来越讨厌他。 “那你有没有看中的儿郎?” 依依摇了摇头。 向映月也很烧脑,该赐婚的人都在了一起,如今也只有天音阁还有不错的儿郎,但依依年纪不小,对方也会有意见,京城里的达官显贵也几乎联合在了一起,程家有个未婚的男子,但那人一心扑在经商,丝毫不近女色。 玉兰婷看着依依,若是向映月愿意和离娶她自是美满。 灵光乍现,玉兰婷想起了一个人,出言询问,“依依,你觉得李金琪做你夫君如何?” 听到这个名字,几个人的目光同时看向玉兰婷。 “额,你要是看不上他就当我没说。”玉兰婷尴尬的笑了笑,李金琪三个孩子,两任妻子,控制欲还强,除了身份尊贵长得好看,貌似没有别的优点。 “我觉得不错哎!”向映月被玉兰婷一提醒,觉得这桩婚若是成了还真不错。 杜若然和依依都还在震惊之中,李金琪眼高于顶,瞧得上依依?何况李渐离不是省油的灯,李弘和李芸能接受吗? “依依不敢高攀君上。”依依深呼一口气,她真没想到玉兰婷会提出让她嫁给李金琪。 “若是他愿意娶,你愿意嫁吗?三媒六聘,十里红妆,本尊和帝君绝对不会让你的婚礼逊色于黛西尔旺。”玉兰婷问着依依。 如此诱惑,杜若然都忍不住想和离改嫁,依依当然心动,可李金琪深爱黛西,又怎会愿意娶她,“依依愿听从天尊和帝君的安排。” 这话便是心动了。 “你们先回去,晚些时候向映月去告诉你们结果。”玉兰婷说完,又朝幽雪吩咐道,“去把李金琪叫过来,说本尊有急事找他。” 依依和杜若然跨出殿门后,杜若然分外开心,不停的摇晃着依依,“天啊!天尊竟然要将你嫁给君上,早知道就不去相看,直接找天尊多好,虽然君上有妻子孩子,但他帅啊!看着那么帅的人,做梦都会笑醒!” 依依笑了笑,家里人都操心她的婚事,让她不要再执着于向映月,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和别人相看,绝大多数嫌她年纪大,少部分想找伺候公婆的媳妇要求她要伺候好一大家子,一些人长得磕碜要求她赚钱养夫家,什么样的奇葩都有。 李金琪家世好,不乱搞,人长得俊,兄弟和睦,也不需要伺候公婆。 “若然,君上未必看得上我。”依依容貌比不上玉兰婷和黛西,实力也比不上,李金琪不像是那种将就的人。 “好,我们去金玉满堂多买点首饰,打扮好看些。”杜若然挽着依依,很好的一对姐妹在太承殿外遇到了身怀六甲的上官明清和唐冰,又聊了几句才离开。 宫巷之中,依依和杜若然遇到了疾驰的李金琪,瞧见神色颇为严肃的帅哥,依依低头行了一礼,杜若然则笑着行礼。 李金琪并未多聊,叮嘱她们留意城中各处便匆匆离开。 “依依,他绝对猜不到天尊的急事是什么。”杜若然笑道。 “你真坏,再说不理你了!”依依红着脸,小跑着离开。 李金琪赶到太承殿时,玉兰婷正因为向映月将向嗣倡留在落霞别院而生气,那个私生子每个月竟然花费五十多万两银子,她几个孩子拢共的消费都比不上一个向嗣倡,向映月也没有兑现给麟恪的承诺,将他发配边境,向嗣倡那个跟班赵蛮竟然一月有五万两的月银,比宁远衙门一些官员都要高。 向映月觉得这些钱是轩辕氏的私产,向嗣倡作为他名义上的儿子,自然有资格花钱。 玉兰婷气的不停咳嗽,向映月给她喂茶水也不喝,更是将侧殿的很多东西砸碎,向映月既然有那么多闲钱去养不相干的人,她也没必要为他节省,看不顺眼的东西全部砸碎,让他去买! 听到殿内的争吵声和东西落地声,李金琪在殿外听了一阵,才知道为何玉兰婷如此气愤,向映月说自己虐待李弘不是东西,他还不是臭名远扬,私生子过得比正牌儿子还要潇洒。 当向映月承诺将向嗣倡的月银缩减至五百两时,玉兰婷才堪堪收手,向映月看着她那被瓷器割破的手,一阵心疼。 “外边那个,听够了吗!”玉兰婷冷冷道。 李金琪整理了一番衣衫,才跨进殿中,坐在椅子上直奔主题,“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弘儿在新兵营发生了什么?” 看到玉兰婷手上的血迹,李金琪愣住,他倒是头一次知道,玉兰婷和向映月吵架会受伤,每次他和黛西吵架,不论谁对谁错,受伤的都只会是他。 向映月从药箱里拿出伤药和纱布,小心翼翼的替玉兰婷包扎伤口。 “依依请求我和向映月给她赐婚,你觉得把她许给谁最为合适?”玉兰婷问着李金琪。 李金琪一脸懵,他又不是月老,怎么知道谁最合适,只能摇头,又想起前段时间她和南宫明月走的较近,“她不是和南宫明月两情相悦?” “她去了格拉尔司隶谁当?还是说你有什么好的推荐?” “你们想做什么?”李金琪觉得,面前这两人在给他下套。 “黛西离世,你打算一个人走完后半生吗?”玉兰婷看着李金琪,他和依依触成好事百益无害,何乐不为。 “你们想我和依依结为夫妻?”李金琪一脸不可置信,这两个人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你一个三婚带三个孩子的,有人愿意嫁你就惜着福,依依不是那种爱计较的人,不会对你的渐离不好。”向映月插了一句嘴,依依嫁给李金琪也好,日后他要是敢欺负依依,随时去太霄殿揍他。 “我和她没有感情,强扭的瓜不甜。”李金琪和黛西磨合了好多年,最终也以悲剧收尾。 “这么大年纪了要什么感情,搭伙过日子就成,两个人互相照顾,时间久了自然会擦出火花。” “至少要让渐离和弘儿他们同意才行。”李金琪不想委屈自己的孩子们,尤其是渐离,他没了母亲,若是再有个不友善的继母,日子会更加艰难。 “你娶还是不娶。”向映月只关注这一个问题。 “我再考虑考虑。”李金琪说完就要离开,被向映月拦住。 “就在这里考虑,什么时候考虑清楚了你再离开。”向映月看着李金琪,来了他的地盘再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李金琪看着玉兰婷和向映月,妥协道,“我娶行了,明年再说,黛西离世还不到三个月。” “她已经死了三个月了,你若是顾及聂尔旺就更好解决,他活不到年底。”李金琪若是没有明确的答复,今日他便走不出这间屋子。 “明年开春娶她。”李金琪沉着脸,看不出任何喜悦。 “何时下娉?”向映月追问着,李金琪下娉,自然就是昭告全国。 “下个月你们选个吉日,都行。”李金琪说完这句话,向映月即刻拿起日历打起了卦。 卦象显示冬月初八是好日子,便将下娉之日定为下月初八。 李金琪走出太承殿时还在懵圈,莫名其妙就多了个未婚妻,向映月这厮把玉兰婷都带坏了,两人合伙给他挖坑。 宁远衙门得知李金琪答应娶依依,非常高兴,苏亦眠和苏亦枫甚至开始为依依筹谋嫁妆。 李渐离得知李金琪要娶依依,不支持也不反对,侧殿依旧是他住,黛西的东西也会搬到侧殿。 李芸知道他爹要娶苏依依,很是高兴,依依比黛西好太多,她很支持这桩婚事。 不过半日,整个皇宫都知晓此事,许多人都在谈论李金琪会给依依多少聘礼。 李金琪当年给了黛西足够的面子,又花重金造了昭阳殿给李弘,黛西更是将他名下的金银珠宝拿了不少到格拉尔,再想出一份体面的聘礼颇为不易,李金琪对依依没有感情,也不愿为她破费,要求出馊主意的向映月和玉兰婷出聘礼。 向映月有庞大的轩辕氏做后盾,依依也自小跟随他,本就是为她求的婚礼,他愿意无偿出五十台聘礼,再给依依添二十台嫁妆。 玉兰婷和向映月的婚礼举世瞩目,林金奕为求娶她更是倾家荡产,她的私产并不比向映月少,也愿意送五十台聘礼给依依。 李刚得知李金琪没钱,将他在丰宁,彭城千佛那边的商铺赠予李金琪,依依是个好女孩,愿意嫁给三婚的李金琪,他作为公公自然不能亏待她。 得了一百台聘礼,李金琪不再有要求,在他的私库里挑挑拣拣,凑了一百二十台聘礼,吩咐天启殿的负责人薛长静和过碧英去写礼单。 第七十八回 天涯何处不相逢 荣安 凉州城中,两辆奢华的马车一前一后在城中走着。 前者是微服私访的靖远帝和太子慕容泽以及靖王慕容傲天,后边是到荣安找寻剑灵的林金奕和麟恪一行人。 十月的江南天高气爽,凉州也是山水相间的小城。 “林爹爹,我很确定,太子哥哥就是我要找的剑灵,怪不得我第一次见到他就觉得眼熟。”麟恪每次靠近慕容泽轩辕剑就会有异动,但皇宫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压制剑灵,轩辕剑无论如何都不能将那遗失的剑灵收回来。 “荣安皇帝和冥帝没有交情,太子也并非无心人,死而复生很蹊跷,轩辕剑多年没有异动,麟恪到荣安接触了太子,轩辕剑便感应到了剑灵,荣安皇帝该是用剑灵让太子死而复生,我们若拿走剑灵,太子就必死。”林金奕很欣赏慕容泽,既能顾全他又能拿到剑灵最好,可冥界那边说太子魂魄已散,全靠剑灵续命。 太子温润如玉,仁政爱民,若是继位自是一代明君,可皇帝猜疑,为防止太子夺位将他的羽翼斩断,将他囚在那方寸之地。 剑灵似乎也感应到了麟恪和轩辕剑,太子时常吐血昏迷,人也面黄肌瘦,皇帝知晓他想游历江南,将朝政暂且交给四皇子慕容熙打理,带着靖王和太子启程前往江南,麟恪他们也想看荣安的风土人情,故而一路同行。 到了凉州城最热闹的地方,麟恪牵着林金奕下了马车,荣安比不得天兰贵繁华,也很有趣味,茶楼里的说书人,唱曲杂耍的戏班子,卖花糕餐点珠宝的小店,街上匆匆的行人,城外田地间那忙忙碌碌的农民伯伯,手拉手唱童谣玩手鞠球的小孩,御剑飞行的修仙人士,各地燃着的佛香,都与天兰贵截然不同。 靖远帝得知林金奕的马车停了,也领着慕容泽下了马车。 凉州景致宜人,慕容泽身子孱弱,皇帝吩咐靖王照顾他便出发去往羊禅山,那里有一个很有名的江湖大派,让慕容泽死而复生的剑灵也是当年他们向朝廷进贡,他想让他们再想想办法,不要让慕容泽离开他。 有林金奕保护麟恪,威严和流星带着两个小孩去了城中玩乐,慕容泽大限将至,他们留在荣安的时间不算多。 慕容泽喜静,在城中走了几圈,见百姓生活尚可,想着去看一看城外的风景。 麟恪之前在凉州城待过几天,这里并不好玩,不过城外有一条河,站在竹筏上眺望两岸的巍峨青山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车轮转动,靖王亲自驾着马车,林金奕抱着麟恪,慕容泽倚靠在窗边,透过半掩的车帘看着外边的风景。 马车出城,行驶在芦苇丛中,慕容泽伸出手,轻抚着向秋风致敬的芦苇。 “麟儿,我好羡慕你。”慕容泽望着麟恪,年岁不大的孩子洋溢在幸福之中,偌大的天兰贵皇宫,全是爱他的人。 麟恪笑着抱住慕容泽,“太子哥哥,忘记那些不好的事,我们一起游山玩水,林爹爹画技很好,让他将美景留在纸上,我们走后你可以当做留恋。” 慕容泽笑了笑,握住麟恪的手并不说话,他很清楚,麟恪和他体内的剑灵有联系,他们离开荣安之际,便是他的绝命之时。 “麟儿,外边有风,再添件衣裳。”林金奕拿着一个圆领长褂,递给了麟恪。 荣安的服饰和天兰贵也有不同,天兰贵绝大多数都是交领或对襟,而荣安几乎都是圆领革带,天兰贵的发冠较为单一,荣安的发冠则成帽状。 天兰贵不管官家平民都能戴冠,荣安则规定只有官员才能戴冠,平民百姓只能戴头巾,慕容泽就戴着象征太子身份的蟠龙金冠。 到了河边,靖王将慕容泽扶着下了马车,又拿出大氅给他穿上。 黄昏时分,漫山遍野的野黄菊在落日的余晖下分外温柔,捕水货的百姓正忙碌挑着箩筐往家中赶,丝毫不在意近在眼前的风景。 一叶竹筏在宽阔的河中漂流,水面泛点涟漪,两个人一站一坐眺望着两岸的风景。 “麟儿,不论我和父皇有多努力,仍旧有很多百姓生活清苦。”慕容泽站在竹筏前端,看着依旧忙碌的百姓,内心有一种很深的挫败感。 “太子哥哥,天兰贵很强大,但也有很多清苦之人。” “麟儿,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我,我体内有原本属于你的东西。”慕容泽回首看着麟恪,第一次见面,他就感觉这个小孩子很熟悉,麟恪第二次来到荣安,他只要和他靠近,就好似被抽筋剥皮,痛不欲生。 “对不起,太子哥哥,我也控制不住他。”每次看到慕容泽疼的抽搐,麟恪都忍不住落泪,可剑灵控制着慕容泽,他们一旦插手,剑灵动怒,慕容泽会一命呜呼。 慕容泽走近麟恪,不顾身上的疼痛将他抱住,“麟儿,我感觉我活不过这个冬天,你以后不要忘了我。” 鲜红的血迹顺着慕容泽嘴角蜿蜒而下,麟恪感觉到背上的凉意,将慕容泽推开,“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麟儿,与其这样活着,我更想去见我的母亲和舅舅,他们在天上等着我团聚。”慕容泽陪伴了靖远帝这么多年,他累了,倦了,他想要母亲的怀抱与呵护。 “那都是骗人的,你若是死了谁也见不到,你父皇后悔了,他在拼尽全力为你续命,他爱你,你该活着,活着才有希望。”麟恪走到竹筏末端,和慕容泽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大哥被伯伯抛弃,被折磨多年,流浪多年,哪怕是到了京城,依旧身陷牢狱被酷刑加身,他从来不曾放弃希望,他现在回了家,有大家爱护,他很幸福。” 慕容泽刚要说话,麟恪眼中带泪,哽咽道,“太子哥哥,明天我就启程回天兰贵,我让爹爹压制它,等你哪天寿终正寝,我再来找你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麟儿。”慕容泽看着麟恪,不知道该说什么。 麟恪用衣袖擦了擦泪水,笑着看向慕容泽,“我们回去,一起尝尝凉州的米糕,再听说书人讲述一段故事。” “好。”慕容泽知道,麟恪在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他也想见一见江南的三月,看一看与锦都不一样的新年。 竹筏逐渐靠岸,林金奕抱起麟恪,靖王也扶住太子,四人一同登上马车。 羊禅山上,当靖远帝得知想要挽救太子就必须让他远离轩辕剑时,有一瞬间的失神,麟恪目的明确,就是为了太子体内的剑灵,林金奕实力太强,天兰贵更是强大,哪怕他贵为荣安帝王,也没有任何办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皇帝离开羊禅山,跟着他的威严才进去那个门派,询问剑灵的来历,又为何要将剑灵交给皇帝,对方却缄口不言,谁都不愿透露。 威严打算离开时,一个颇为年长的女子叫住了他,告知他剑灵是被封印在一个黑色的盒子中,这东西不详,几十年前一位长老算出皇室能压住戾气,这才送到了皇宫。 提起黑盒子,威严想到了魔帝,那个老不死的坏透了,这个剑灵肯定也有不对劲的地方,得将麟恪带走。 夜间,回到城中的靖远帝得知麟恪明日要离开,很是惊讶。 林金奕和威严支持麟恪,等太子死了再来拿剑灵也是好事。 这个夜晚,除了睡的深沉的玉兰灵和玉兰洲,其他人都久久不能入眠。 次日清晨,凉州落了雨,慕容泽早早起了床,将酒楼掌柜种的红海棠折了一枝,打算送给麟恪。 带着雨珠的海棠花很美,麟恪拿着海棠,给了慕容泽一个拥抱。 “太子哥哥,祝你长命百岁!” “麟儿要幸福,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一群人化作光点,朝着远方而去。 慕容泽追了几步,终是望而止步。 “林爹爹,我无功而返,爹爹会不会打我?”麟恪问着林金奕。 “轩辕剑灵都愿意遵从你的决定,你爹爹怎么会舍得打你。”林金奕抱着麟恪,他越来越喜欢这小家伙。 “这次回去就看不到那个人了,爹爹是我一个人的!”麟恪笑着,眼睛里全是对向映月的仰慕,虽然他爹臭名远扬,但他爱爹爹。 林金奕和威严流星对视两眼,并不说话,也就麟恪相信他爹真会把那个向嗣倡送走,此番突然回去,麟恪和向嗣倡碰面,又是一场风波。 宁远城外,向映月送着南宫明月和南宫辰安离开,苏依依望着那远去的两个光点,终是跟着向映月一起离开。 “依依,李金琪可能不爱你。”单凭李金琪不愿出聘礼,向映月就能看出他无心依依。 “我也不爱他,就像天尊所说,搭伙过日子。”依依笑了笑,眼中隐隐有水雾。 南宫明月真的懂她,可她不敢随他去那么远,嫁给李金琪,他对自己不好还有朋友和亲人,一旦去了格拉尔,他若变心就真的一无所有。 “姓李的若是敢欺负你,尽管告诉我,替你揍他。”向映月说着,和依依分做两路,他要去落霞别院看一看倡儿,银子突然被限制,他肯定不习惯。 “向映月,我劝你最好把那个人送走,三皇子回来了见到他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依依从小看着麟恪长大,一直都很喜欢麟恪,看着向映月一次次因为向嗣倡打他,她心里很不好受,何况是玉兰婷。 “麟儿短时间回不来,你不要管那么多,做你的事去!” 依依望着向映月的背影,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七十九回 两厢情意各自痴 明君当政,天兰贵官民同心,百姓安居乐业,争先恐后参加朝廷组织的任何考核,都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断努力。 相反,格拉尔王君丢下官员百姓独自潇洒,摄政王聂尔旺和妖妃颂涵为了同天兰贵交战不断征兵收税,百姓苦不堪言,随后王世女南宫希又利用王室暗卫和投靠她的妖魔鬼怪大肆清缴世家,各地都是尸体和被练成怪物的尸怪和血怪。 锦泽拼尽全力解救百姓,又想方设法的联系南宫明月,却无论如何都联系不上,聂尔旺和颂涵甚至丧心病狂的截杀无心人,同魔界为伍,再次炼制魔灵来对付天兰贵,格拉尔的百姓都想方设法逃往多夫利亚,想寻求天兰贵的庇护。 十月十七,跨越天兰贵国门的南宫明月瞧见境外那密不透风的人群,向利州安护府打听才知格拉尔现状,聂尔旺,颂涵,南宫希这三个人将整个格拉尔搞得乌烟瘴气,百姓怨声载道,很多逃亡的人连银钱都不拿,行囊里全是能吃的东西。 进入多夫利亚境内,随处可见食不果腹流离失所的百姓,南宫辰安早已泪流满面,南宫明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他将所有势力都给了锦泽,格拉尔竟然成了这幅模样! 十月十八,南宫明月同南宫辰安抵达尔旺亚,却在这片土地上感受到了很强的妖魔之气。 南宫辰安想回到屠浮城阻止一切,却被南宫明月强制带走。 南宫明月带着辰安来到弥雅旧地,在见到一片废墟时终是红了眼,寒若爱和池余也没能逃过他们的毒手。 “父王,妖妃和佞臣聂尔旺已经泯灭人性,你回去杀了他们,阻止这一切!”南宫辰安知道,普通百姓根本打不过天兰贵的军队,但要是百姓被练成血怪和尸怪,那将会死很多人,天兰贵虽然没有放难民入境,却也保护着两国交界地带的所有百姓。 “太迟了!”南宫明月有些后悔,他不应该相信颂涵和聂尔旺这两个人,他真的想不到,曾经为国为民的聂尔旺会屠杀百姓炼制血怪,为了给黛西报仇他真是不择手段。 “什么太迟了?”南宫辰安不明白他的话。 “整个格拉尔到处都是妖魔气,更有魔灵的气息,数额太过庞大,父王不是他们的对手。”南宫明月额上全是汗水,这些东西若是到了天兰贵,不知天兰贵的几位国君能否承受得住。 “辰安,锦泽和你娘亲他们可能被抓了,我们赶紧去天兰贵,将这个消息告诉天兰贵国君,他们派到格拉尔的探子或许已经被聂尔旺的人杀了,颂涵认识天兰贵暗语,很有可能在传假消息麻痹他们。” 听到南宫明月的话,南宫辰安才害怕起来,他父王那么厉害都打不过这些人,一旦交战该有多惨烈。 就在南宫明月打算带着南宫辰安离开时,十来个浑身血迹的人逐渐朝弥雅旧地靠近,见到南宫明月都很惊喜。 “王君!”浑身是血的锦泽看到南宫明月,仿佛看到了救星。 代亚雅雅和阿达阿苗以及被他们所救的无心人都聚集在一处,南宫辰安扑到了代亚雅雅怀里哭泣,“娘亲,我害怕!” “王君,南宫希和颂涵吸了很多无心人的灵力,南宫希承受不住那么多灵力,颂涵将她练成了魔灵,实力太强,我们都不是对手,很多无心人都成了魔灵,少数百姓被练成血怪,绝大多数都被练成了尸怪,百姓都藏在各处,一旦被发现就会被抓去炼制尸怪,聂尔旺已经不像个人了!”锦泽向南宫明月汇报着。 “我们猜测你会来这里,一直在附近等,寒若爱和池余还活着,颂涵知道天兰贵少主要找她报仇,想利用他们威胁天兰贵国君。”代亚雅雅也从来没想过颂涵会这般恶毒。 “代亚雅雅,锦泽,阿达阿苗,你们保护好辰安,本君去一趟天兰贵,让他们早做防备。”南宫明月说完,看了看众人,消失在弥雅旧地。 南宫明月经过屠浮城上空时,被化作魔灵的南宫希发现,没有任何记忆的南宫希同南宫明月交手。 南宫明月唤出耀月弓,犹豫了一番,还是将南宫希射杀。 一股黑气从南宫希体内散去,南宫明月接受了南宫希的所有灵力后,目视着他最爱的女儿消失在天地间。 金光在屠浮城上空出现,在屠浮宫议事的聂尔旺和颂涵很快收到了消息,但二人并没当回事,南宫明月阻止不了他们成事,此番聂尔旺要杀了李金琪和李弘为黛西报仇,颂涵要将玉兰婷打入万劫不复之地,她要成为天兰贵新的君王。 “传令下去,看到人就抓回来,一群废物,这么多天才抓那么几个人。”颂涵恶狠狠的看着阿罗娜,恨不得把她也练成尸怪。 “是!”阿罗娜日日都在屠浮宫里担惊受怕,近日她看到太多人被活生生练成怪物,惨叫声不绝于耳,她想逃,整个尔旺亚都在颂涵和聂尔旺的掌控之下,就算逃出去也会被抓,她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她好羡慕那些逃到多夫利亚的百姓。 “明月会不会去给天兰贵报信?”聂尔旺还是有些怕。 “两百万尸怪,一百万血怪,还有那么多魔灵,天兰贵那些人知道了又怎样,只要他们到利州,魔帝即刻攻打宁远城,他们必败无疑。”颂涵笑着,眼里全是欲望。 格拉尔王城全是惨叫声,天兰贵皇城也不算太平。 从荣安回来的三皇子偷溜出宫在清源街撞见定制了三大箱华服的向嗣倡,脖子上挂了条大金链子的赵蛮还冷嘲热讽的责备他不敬兄长,麟恪气急,在大街上同向嗣倡和赵蛮交手。 为防止麟恪暗害向嗣倡,向映月聘请了一个灵力不弱的无心人专门保护他,麟恪年纪颇小,轩辕剑又被向映月收走,苏依依领着人来到清源街时,麟恪正被一位衣着不凡的千金小姐抱在怀里,几个人还在同向嗣倡以及保护他的无心人交手。 “住手!”苏依依大声呵斥。 见到苏依依,向嗣倡即刻让保护他的人住手,而打他们的人却没停手,依旧挥拳打人,甚为气愤,“天尊守卫天兰贵,庇护极灵,你竟然打她的儿子,你还有没有良心!” “公子也是帝君的儿子,何况是三皇子先对兄长不敬,本就该打。”保护向嗣倡的陈哲知道他家主子并不是无理取闹之人,这三皇子无法无天,朝廷都没人管。 “苏姨,倡儿在街上走着,麟儿突然出现,二话不会便动手打人,在场的人都可以作证。”向嗣倡也不明白玉兰麟恪对他哪来那么大敌意,他都没有要求爹爹要陪他。 “你才不是我爹爹的孩子,你是前朝皇后和宁王的私生子,前朝余孽,你早就该死了!”向映月不遵守约定送这个人离开,麟恪也不怕得罪向映月。 依依听到此话,眉头一皱,蹲下身将脸颊肿起的麟恪抱住,“麟儿乖,苍英,带三皇子去抹点药,苍明,去皇宫通知天尊和帝君。” 麟恪走后,依依才将目光对准陈哲,“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对三皇子动手!” 教训了陈哲,依依神色阴冷环视着周围人,“你们有谁看到三皇子当街伤人了?” 周围的人都摇了摇头,三皇子深受几位国君宠爱,谁敢替向嗣倡作证。 “向嗣倡,赵蛮,随本官走一趟。”依依说罢,一群衙门的人便将他们围住。 “苏大人,我家公子走在大街上,三皇子上来就打人,我们是正当防卫有什么错,天兰贵还有没有王法!”赵蛮实在是忍无可忍,质问着苏依依。 “到宁远衙门走一趟,天尊自会让你知道天兰贵的王法,带走!” 赵蛮还想反抗,被向嗣倡拦住,“阿蛮,他是君上的未婚妻,天尊向来对我不满,别惹恼了她。” “仗势欺人,也就是夫人离世太早,若是夫人和帝君拜了堂,哪还有他!”赵蛮听到麟恪的名字都晦气,每次那个小东西一出现,公子就会被他娘各种惩罚。 麟恪被打的消息传到皇宫时,玉兰婷和林金奕在太和殿批折子,向映月则躺在玉兰婷床上午睡。 “什么?向嗣倡敢当街打麟儿!”玉兰婷简直不可置信,她大度到愿意留他在京城,他还敢作死! 玉兰婷气冲冲的离开,林金奕更是一脚将向映月踹醒,“向映月,你的好倡儿当街把麟儿打伤了!” “麟儿有灵力怎么会…”向映月猛地坐了起来,轩辕剑在他这里,倡儿身边他安排了无心人,“他怎么跑出去的,蚩梓落是饭桶吗!” 宁远衙门,苏依依坐在堂上,三皇子在一旁站着,向嗣倡,赵蛮和陈哲三人则跪在堂上,院子里聚集了一大群为三皇子鸣不平的百姓。 “大人,你是百姓的父母官,为什么要偏袒三皇子,我家公子从未得罪过三皇子,他每次都闯到我们家捣乱,不仅摔坏很多名贵东西,还多次打伤我家的人,这次又当街打人,还请大人给个说法!”赵蛮不惧怕玉兰婷,他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任何顶撞,他只是在陈述事实。 “落霞别院是向家和轩辕氏的地盘,本宫砸自己家的东西还要通知你?赵蛮,你是不是过惯了狗仗人势的日子,不清楚你的身份,你连天兰贵官籍都没有,也好意思说本宫的地盘是你家。”麟恪说完,在一群人的注视下搬了一张椅子在跪着的三人面前,非常有仪态的坐了上去。 向嗣倡脸色顿变,他也是国君的儿子,玉兰麟恪作为待审,又是自己的弟弟,他又没犯错,凭什么要跪。 向嗣倡撩袍起身,颇为不满的盯着麟恪。 “本宫乃天兰贵皇储,你为何不跪,还是说你这前朝余孽想复辟中州,造天兰贵的反。”麟恪不想再留向嗣倡,这人心思深沉,又多次暗害自己,向映月既然舍不得送他离开,就让娘亲杀了他。 “你口口声声说我不是爹爹的孩子,你有什么证据,你诬陷我是前朝余孽,还给我扣上造反的骂名,玉兰麟恪,你才六岁,怎么就那么恶毒,我到底怎么招你惹你了!”向嗣倡也忍无可忍,“都是爹爹的孩子,你哪来的优越感,爹爹先有的我,也先和我娘成亲,不是我抢了你爹,你娘是续弦,我才是爹爹的嫡长子!” 听了向嗣倡的话,依依和一众衙门官员都忍不住笑了,麟恪的表情也不再严肃,反而还有点同情向嗣倡。 “嫡长子,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麟恪笑了笑,侧过头看向依依,“苏大人,本宫记得,向家和轩辕氏的族谱就在宁远衙门,拿出来给这位嫡长子瞧瞧。” 向嗣倡脸色微微有些变化,爹爹对他很好,他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身份,可那个女人和玉兰麟恪说的也不像假话,族谱上可能真的没有他的名字。 玉兰婷和林金奕到衙门时,依依正将两册外观精美的族谱捧在手中。 不同于别的族谱,皇家的族谱都是连在一起的册子,轩辕氏拢共记载了五十多位长辈,向家的族谱人更多。 向嗣倡和赵蛮都睁大眼看着最后那几个名字,向家族谱上有向前进,向映月,和玉兰麟恪,轩辕氏族谱上则是轩辕前进,轩辕映月和轩辕麟恪,并没有他。 “看清楚了没,族谱上根本没有你的名字,你根本不是我爹爹的儿子,你的亲生父亲是前朝宁王,你的母亲是前朝皇后,你是他们乱伦生下来的私生子!” 麟恪看着脸上没有血色的向嗣倡,笑道,“你真可怜,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谁。” 第八十回 是是非非何尤怨 新兵营 利州之事严峻,天刚亮,李赫梦和李敏君就收到了玉兰婷的命令,让他们即刻随无尘和唐冰以及唐门和天音阁的人赶往利州驰援。 时至正午,汀臻和程安生才睡醒,休假期间,新兵营并不提供饭菜,程安生打算回家吃饭,又邀请几位朋友一同前往程家。 夙环和荣蓉都同意了邀请,任暨要陪伴妻子,拒绝了他的好意。 汀臻到营地外等候了片刻,又询问了大门处的老都尉,得知没人问起他,颇为失望。 “汀臻,你该不会在等叶楸,营长说他家里出了事,他们两姐弟不会来了,以后我罩着你!”程安生搂着汀臻,天寒地冻的,他没有家人,连件御寒的衣服都没有,叶楸一直对他好,突然就走了,汀臻肯定会不习惯。 “还有我们!”夙环和荣蓉也玩的非常好。 “我家是做生意的,永晨街有不少小吃店,去我家做客呗!”程安生看着汀臻,将自己的毛斗篷解下,就要给他系上。 “这么冷的天,你没有斗篷会生病,快拿回去,我习惯了。”汀臻阻止了他的动作。 “你真的能行吗?”程安生看着被冻的脸色发青的汀臻,有些不相信他的话。 “以前家里贫苦,每逢冬日,全靠一身正气。”汀臻笑了笑,在弥雅旧地的日子虽然苦,但是很开心,玉兰婷他们这种天都不给他件御寒的衣服,着实没把他放在心上。 “走走走,我们跑回去,我家里还有棉衣,给你拿一件,不收银子。”程安生知道汀臻很节省。 “我想吃烤肉,爆辣的那种。”汀臻笑了笑,难得放两天,他要吃遍永晨街的小吃。 “你们敢不敢喝酒,今晚住我家开的酒楼,不回军营。”程安生诱惑着几个年纪不大的朋友。 “我只喝过岭地的果酒和米酒,别的不敢喝。”荣蓉此番一个人来宁远,也不敢太过放肆。 “我喝过连州的相留醉,那酒真是好喝,我大哥藏了几坛,今晚让你们尝尝。”程安生笑着,搂着汀臻向大门外走去。 在他们身后,穿着大氅的鹿家期和陈藩都一脸笑意,叶楸走了,收拾李渐离简直手到擒来。 “陈藩,去联系舅舅,多找些人,今晚劫杀他。”。 “上边怪罪下来怎么办?”陈藩还是担心。 “天塌了有我顶着,你怕什么。”鹿家期说完,朝鹿家的方向走去,他要和舅舅谋划一番,今晚杀了李渐离就将这个锅扣到程安生头上。 议政殿中,玉兰婷和李金琪正在上朝,聂尔旺和颂涵孤注一掷,还有魔帝虎视眈眈,这场延迟了多年的硬仗终是要打响。 朝会结束已是未时末,林金奕和两个孩子还未归来,李弘也不知跑到了何处,玉兰婷甚为担忧。 晚膳时分,林金奕才抱着两个孩子回到宁远,麟恪和玉兰汐贪念永晨街的小吃,林金奕又去店里买了不辣的小吃给他们两个。 在等候小吃的过程中,林金奕注意到了正在喝酒的程安生和几个小年轻,鹿家期和另一个人在他们不远处颇有敌意的看着。 林金奕接过店家递来的小吃,分给了麟恪和玉兰汐。 “汀臻,我们都是没有爹娘的孩子,我也好羡慕他们都有爹娘。”荣蓉拉着汀臻的手,借着酒意同他告白,“汀臻,我感觉我喜欢上你了,你经常帮我挡鞭子,你也喜欢我吗?” 汀臻摇了摇头,“我看不惯一个大老爷们欺负小姑娘,荣蓉,我们都还小,现在说喜欢还太早。” “阿环你看他俩磨磨唧唧的,还是我俩爽快,赶明儿我就让爹爹去你家说亲,嘿嘿!”程安生喝的多了,直接就说出了心里话。 “我家远在岭北,家里情况也很复杂,公公婆婆会不会嫌弃我。”夙环同样喝的很高,她接近程安生就是因为他人傻钱多,鹿家期虽然也是豪门少爷,但鹿家期心眼太多。 “你俩喝假酒了,天兰贵女子十六,男子十八才能结婚,程安生你还要等三年才能娶媳妇。”汀臻喝了不少酒,因为戴了人皮面具看不出脸红,他此刻浑身发热,直接将领口敞开。 突然,荣蓉瞥到了汀臻胸口上的恐怖疤痕,顿时酒醒了一半,汀臻的这些疤痕分明是刑伤,受如此重刑还能进宁远新兵营,他身份绝不简单。 叶楸和叶椿对素不相识的汀臻太好,旁人都以为叶楸喜欢男人没有多想,如今想想,他们或许是上边安排保护他的人,汀臻有很大可能是回宁远不久的少主。 荣蓉伸手替汀臻紧了紧领口,才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她想暗中跟着汀臻,看一看他究竟是不是她所怀疑的人。 程安生喝的多了,趴在了桌上,掌柜也扶着他去了内室,夙环见她荣蓉要走,打算和她一路回去。 汀臻想买点厚实的衣服,也踉踉跄跄出了店门。 店外寒风刺骨,尽管喝了酒,汀臻依旧冻的颤抖,拉紧了衣领,朝清源街走去。 鹿家期和陈藩见状,当即跟了上去。 回到皇宫,穿大红袄子和棉裤的麟恪拉着玉兰汐跑往太和殿,这几天在利州,他俩按照自己所学的知识建造了一台大炮,一发炮弹打到了多夫利亚的尸怪营地,八万尸怪直接被炸成碎块。 太和殿正殿,向映月躺在玉兰婷床上,李芸小口喂他喝着鸡汤,向映月则一直盯着玉兰婷,看着她不停批折子。 “宴会马上开始,你大哥还没找着?”玉兰婷有些气愤,给李弘拿那么多银子,连厚衣服都不买一件,也不回家,大冷天穿件单衣就跑出去鬼混。 “程安生和大哥分开了,没有人看到他去哪。”李芸现在就算找到李弘也不敢把他带回来,根据暗卫所说,李弘不仅吃了辛辣的烧烤,更是喝了不少酒,玉兰婷家教那么严,要是让他知道李弘喝酒,至少都要褪层皮。 “继续找,宁远城就那么大,他跑不到哪去!医馆也多留意一下,他穿的单薄容易生病。”玉兰婷说着,将奏折拍在桌上,已是气急的模样。 “弘儿贪玩,你也没让人告诉他今天家宴,他当然不回来,你和李金琪两个人都没想到要给他准备厚衣服,军营本就艰苦,你还让他受冻。”向映月这次完全站李弘。 “我以为李金琪给他准备了,谁知道他那么不靠谱。”玉兰婷说着也不批折子,拿了斗篷朝外走去。 玉兰婷出了殿门,向映月才看着李芸,这姑娘眼神飘忽不定,八成有事,“你大哥是不是做了什么?” “舅舅我说了你别告诉娘亲。”李芸知道向映月是和他们一条心。 “你说。”向映月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 “大哥喝酒了,还不少。”李芸话音刚落,向映月脸色就变了。 “他身体什么情况,他在找死!“你娘迟早知道这件事,打死我都不插手,他欠打!” 李芸也不敢说话,向映月都这么气,她娘还不知道会怎么对大哥。 脚步声逐渐靠近,向映月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在思索,玉兰婷要是来了,他究竟要不要提这件事。 “娘亲,我和哥哥厉害!”玉兰汐搂着玉兰婷的脖子,说着她的功绩。 “小汐厉害,娘亲奖励你们两块金砖。”玉兰婷抱着穿成福娃娃的玉兰汐,脸色的表情缓和了些。 玉兰婷推开殿门,林金奕也拉着麟恪进了屋子。 “哥哥姐姐,我和小汐立功了!”麟恪跑进玉兰婷的寝殿,瞧见向映月,喜悦瞬间被冲淡。 李芸走近麟恪,笑道,“麟儿立什么功了?” 麟恪躲到李芸怀里,并不说话。 林金奕瞧见向映月也是一愣。 “林金奕你回来了正好,去找找弘儿,他之前跟那个程安生在永晨街吃饭,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玉兰婷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不见到李弘他心里不踏实。 听到玉兰婷的话,林金奕突然想起了那一桌子喝酒的小孩,“你说的程安生是不是程成那个小儿子?” “对,弘儿之前和他一起,还有两个女孩子,你看到他们了?”玉兰婷稍稍放下了心,林金奕在城中没发现危险,李弘应该不会有事。 “那你赶紧派人把他找回来,那四个小孩喝了三坛烈酒。”林金奕哪想得到那个趴在桌上的人是李弘。 林金奕即刻派人去通知李金琪,玉兰婷也急得不得了,向映月安慰了几句,将目光对准麟恪。 麟恪并不想看到向映月,拉着李芸就要离开。 “麟儿,过来,爹爹有话跟你说。”向映月握着两册族谱,将被子掀掉,扶着床沿想要站起来。 “宁远衙门的族谱是假的,这才是真的,没有向嗣倡,只有你的名字,之前爹爹病了,轩辕氏那群人自作主张让你搬了出去,爹爹并不知情,爹爹没有不要你。” “你才不是我爹爹!”麟恪并不买账,因为玉兰婷的逼迫,轩辕氏将账簿呈给了他看,每月他爹给他二百两零花钱,却给向嗣倡五十万两。 麟恪跑着离开,向映月欲化作光点追去,奈何没有力气,只能看着那个小家伙跑开。 “芸儿,轮椅。”向映月一定要给麟恪讲清楚,这次是他的错,他让麟恪受委屈了。 李芸推着轮椅到床边,扶着向映月坐上去,拿了斗篷给他系上后才推着他出门。 向映月怕冷,殿门刚打开,他就冷的打颤。 “舅舅,我去把麟儿找回来,您在这等着。”李芸也知道向映月怕冷,如今他生病,抵抗力更差。 “不用,他应该去承吉殿了,准备马车,我们也去。”因着轩辕氏的庞大,玉兰婷终究没有作废他们的婚约。 “舅舅,我现在担心大哥。”李芸估摸着他哥若是被抓回来会被打得很惨。 “他今晚不会挨打。” 第八十一回 是是非非何尤怨 此时此刻,被所有人惦记的李弘正倒在十里桃林的雪地里,他醉的厉害,去程家的特价衣铺买了最便宜的棉服和棉裤,随后向新兵营走,奈何酒的后劲太大,他又吃了一个月的辣菜,不仅胃部火辣辣的疼,嘴角还冒出不少血迹,他之前不敢回家,现在想回也回不去。 “李渐离,我看今天谁能救你!”鹿家期拿着匕首,和陈藩一起出现在李弘不远处。 李弘闻言,看了一眼鹿家期,终是明白为何这些日子鹿家期要针对他,原来是将他错当成了李渐离,可惜现在他嗓子哑了,一句话都说不出。 一道金光闪现,天罡剑刺向鹿家期,陈藩反应迅速,即刻将鹿家期护在身后。 灵力极强的剑矢穿透陈藩的身体,鹿家期看着口喷鲜血的陈藩,吓得退后几步。 “天罡,回来!”李弘用嘶哑的声音喊了一句。 陈藩倒在地上,逐渐化作白烟,鹿家期也吓得坐在了地上,天罡剑是玉兰婷的东西,这个人不是李渐离,他是李弘。 “参见少主!”鹿家期慌忙的向李弘行礼。 李弘指了指新兵营的方向,鹿家期会意,扶起李弘朝新兵营走去。 突然,一只烟雾球从远处射到鹿家期面前,随后又是一根银针,将烟雾球刺破,李弘和鹿家期当即倒地。 玉兰婷和李金琪刚出宫门就收到了暗卫的消息,李弘在城外杀了鹿家的三少爷,有人报了官府,现如今鹿家和衙门的人都赶往案发地点。 李金琪不禁扶额,这小祖宗还真会惹事。 “李弘剑都拿不动,定是鹿家期想害他被天罡反杀,我待会带他走,你处理事。”清氏和梦氏还有不少长辈在宴会等着,李弘必须到场,她可以说李弘染了风寒,泡了热水澡才到宴会。 “行!” 酉时三刻,清氏和梦氏的人全部到场,向映月也拦住了麟恪,承诺每月给他两百万银子,还让之前将麟恪轰出襄阳殿的人凑了一箱金条给他当做赔礼。 有林金奕和冷月流星作证,麟恪才明白是误会,收了金条就原谅了向映月,抱着他的象牙筷和白玉碗就坐到了向映月旁边,又让幽雪和若雾将他和玉兰汐的东西搬回襄阳殿,也不要之前那群人再伺候他。 酉时四刻,林金奕宣布家宴开始,也告知大家李弘在军营里染了风寒,李金琪和玉兰婷正在给他治病,晚些时候才能来,并没有谁起疑。 承吉殿其乐融融,宁远衙门则分外严肃,鹿家期死的太惨,身上被戳了数十个窟窿,脸上也被划了数刀,鹿家期的双亲和舅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弘浑身酒气,身上和脸上除了污秽物都是血,玉兰婷和李金琪都有些嫌弃。 作案的工具是随处可见的杀猪刀,衙门的人到时,那把刀正放在李弘手边。 “天尊,君上,苏大人,这贼子杀我儿,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符文歆抱着鹿家期的尸体,哭得很是凄厉。 “鹿夫人,此案本君一定会查个明白,不会让真凶逍遥法外。”李金琪郑重道。 “君上,凶手就在这里,他还有作案工具。”鹿家财指着被随手扔在地上的李弘,眼中全是狠厉,恨不得将李弘碎尸万段。 “你亲眼所见他杀了人?你确定这是他的作案工具?”李金琪质问着鹿家财。 鹿家财被问的哑言,他确实没见到李弘杀人。 “现场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他是谁?”鹿家宝也咬定李弘。 “他和鹿家期素不相识,为什么要杀他?”李金琪问着鹿家宝。 “他们同在新兵营。”鹿家宝据理力争。 “你认识凶手?”李金琪再次询问鹿家宝。 “有个女孩子说的,那女孩子还说小民的弟弟和这个人有过节。”鹿家宝回答道。 突然,李弘醒了过来,又是一阵狂吐,除了污秽物还有不少血块。 玉兰婷捏着鼻子走近李弘,颇为嫌弃的半蹲在他身边。 瞧见玉兰婷,李弘朝她伸手,“娘亲,难受。” 听到娘亲两个字,在场的人都噤了声,这个年纪能将玉兰婷唤作娘亲的人,只有少主李弘。 玉兰婷拿出还原液倒在手心,又抚着李弘的脸,“瞧瞧你,把自己搞成这幅德行,不嫌丢人。” 人皮面具落地,李弘苍白的小脸显露,鹿家的人脸色相当好看。 李金琪吩咐人烧热水给李弘洗干净,苏依依也派人去准备了解酒药和胃药。 “这件事本尊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若凶手自首,本尊当按照本朝律法审判,若凶手明日此时还不出现,本尊当以诬陷少主的罪名,将其发配死牢,死了都不会放过他!”玉兰婷说完,将所有人全部遣散。 洗浴房里,李金琪给李弘洗着身子,短短一个月,李弘又瘦了不少。 李弘喝了太多酒,虽然喝了解酒药,脑子也依旧昏沉,靠在李金琪身上睡着。 玉兰婷换了衣裳才来看李弘,望着那嘴角还有血迹的孩子,忍不住骂道,“又脏又臭,和你一副德行。” “他发烧了。”李金琪给李弘搓着污泥,天气这么冷,军营条件有限,李弘定然好些天都没洗澡。 “这种天穿个单衣能不发烧,你也真是,专程来送他,厚衣服也不备两件。”玉兰婷责备道。 李金琪也没想到军营里的棉衣和饭菜竟然那么贵,他以为李弘会在军营里边买衣服。 “你出去,我给他穿衣服。”李金琪说完,目送玉兰婷离开才将李弘从浴桶里抱出。 酉时末,玉兰婷和李金琪才抱着李弘到承吉殿,由于李弘身体不适,李金琪一直将他抱着,喂了些暖胃的鸽子汤给他。 李芸和李渐离吃着宴席,不时看着李金琪怀里的李弘,他们的大哥明日会明白什么叫男女混合双打。 夜宴结束,麟恪和玉兰汐搬回了襄阳殿,在玉石堆砌的浴池中泡了澡。 向映月抱着麟恪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隔壁偏殿里,玉兰汐费了好大劲才将向映月送她的大布偶拖到床上。 太仁殿内,没有两个小孩挡路,林金奕和玉兰婷沐浴更衣后便钻进了被窝之中,夜明珠被轻纱笼罩,林金奕同玉兰婷十指相扣,一同进入梦乡。 白银殿内,收了向映月十万两银票的李芸和玉兰初言正在整理他们的私房钱,今晚的夜宴他们都沾了麟恪的光,向来抠搜的向映月心情大好,给在场的每个孩子都拿了十万两银票,麟恪更是收了一大箱金砖。 不同于其他地方的温馨和喜悦,李金琪的寝殿一片狼藉,地上和床上全是污秽物,李弘长时间暴饮暴食,今日又喝了酒,喂下的药没有任何作用,只能不断给他灌温水催吐,直到他胃里空空。 子时过半,殿外大雪纷飞,李弘才堪堪止住了吐,李金琪将他抱到华清池,又给他清洗了一番。 再次回到正殿,屋子里已经清理干净,房间各处都熏了香,再没有任何异味,李弘清醒了不少,一直享受着李金琪的按摩,并不说话。 李刚拿着藤条坐在太师椅上,若非李金琪拦着,他一定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大孙子。 “小琪你也累一天了,睡,这混小子明天再收拾。”几个孙子孙女,就属李弘最闹腾,小时候他就调皮,长大了更加不让人省心。 “弘儿睡了我再休息,爹你先回去睡。”李金琪抱着李弘,这家伙胃里全是水,肯定会饿。 李刚离开后,李弘才开口询问李金琪,“祖父是不是不喜欢我?” “若不是爹爹拦着,你今晚要被你祖父打个半死。”李金琪给李弘盖好被子,将候在外殿的幽雪唤了进来,让她去天膳司端些燕窝粥。 “鹿家期不是我杀的,陈藩被天罡剑杀了,天罡剑刺向他的一瞬间我感觉特别舒服。”李弘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陈藩的灵力全部到了你身上,当然很舒服,不然爹爹为何要用灵力给你止疼,你少犯浑,这次爹爹不打你,下次不许再任性。” 李金琪宠溺的刮了刮李弘的鼻梁,这家伙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唤了他几声爹爹,可把他高兴坏了,难得孩子愿意亲近他,何必把他推开,反正玉兰婷要打,他就做一回好父亲。 “鹿家期虽然讨厌,但他其实并不坏,究竟是谁要杀他?”鹿家期在新兵营全程贿赂兵长和营长,讨厌他的不计其数。 “豪门子弟为争夺家产不择手段,鹿家期很有可能是被他兄长所杀。”鹿家财和鹿家宝这两人没少对鹿家期下手,这次八成也是那对兄弟下的手。 “新兵营里混乱不堪,有不少会说格拉尔方言的人,南阵地所有的营长和兵长都在公然受贿,军营里的饭菜和保暖的设备价格昂贵,很多有真本事的穷苦人家在军营里不仅受有钱人和兵长的排挤,更是挨冻受饿,我本来花三万两买了一件棉衣,可那些老兵在我的衣服上泼冷水,不仅是我,很多人都一样,新兵营乱成这样都没人管吗?还有一点,我发现在新兵营训练我的那个兵长和在青冥剜我眼睛的是同一个人。”李弘说着自己在新兵营的所见所闻。 “新兵营一直都是这种制度,每个阵地都会安排人留意真正有能力的人,那些兵长受贿的银子也会充公,天兰贵几百万的兵力,没有敛财的法子哪养得起那么多兵,你说的那个兵长爹爹晚些时候让人去查,你先躺着,待会吃了燕窝粥就睡。”李金琪收到了此番合格新兵的人员名单,只待考核的当日,他们就能进入校场,正式成为天兰贵的士兵。 李弘听了李金琪的话,躺着拿被子蒙过头,很是生气,他这些天在新兵营没少被欺负,原想去惩治歪风邪气,不曾想是国君的敛财手段,什么仁义君王,还不是想方设法坑老百姓的银子。 没听到李弘回话,李金琪又道,“格拉尔同天兰贵的战事即将爆发,你在新兵营记录的东西你小叔看过了,这次的新兵选拔定在这个月十五,你做主考官,芸儿和渐离负责为考核通过的新兵准备红封和军队官籍,你们三个把这件事做好,爹爹到时候给你奖励。” 幽雪端着食盒进入寝殿,李金琪才注意到李弘在赌气,将他从被窝里拖了出来,询问他为何生气。 得知李弘为新兵鸣不平,想整顿整个新兵营,李金琪笑着将他搂进怀里,“考核结束时会将考核成功之人在军营里的消费全部退还,朝廷不会坑百姓的银子。” 一旁的幽雪也忍不住笑了,打趣道,“小主子,此刻整顿新兵营,去哪找那么多人给新兵训练。” “能入选的新兵名单已经送到了你们手上,选拔只是走个过场,我提议整治歪风邪气不是把他们全部杀掉。” “我在军营里有叶楸和轩辕氏护着都免不了挨冻受饿,那些普通人家的孩子为了省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就穿一件单衣训练,他们是参选的新兵,不是天兰贵的犯人。” “别想太多,趁热把燕窝粥吃了,喝酒一事你娘绝不会饶过你,明日你早些去太仁殿跪着认错,若你还能走出来爹爹就让你去给新兵主持公道。”李金琪接过碗,用小勺子试了试温度,不烫了才递给李弘。 “我一个人?他们会听我的吗?”李弘并不觉得他这个少主有多大权力,也没有多少人将他放在眼里。 “新兵营是赵宇雁负责,你若要去爹爹到时候看谁有空陪你一起。” “鹿家那边还没有结案,会对我的名声有影响吗?” “你想做什么就做,别的不用担心。”李金琪说完将碗交给幽雪,挥手让她退下。 漱了口,李弘往床里边挪了些,给李金琪留了一半的位置,“那我睡了。” “睡,明日起早些。” 殿内漆黑,燃烧的地龙正暖,父子二人很快进入梦乡。 第八十二回 雪落苍茫似流光 冬日阴鹜,大地银装素裹,骤降的温度将宁远城外的护城河冻住。 清晨之际,许多大人孩童在冰面嬉戏,少部分人用铁器凿开一处冰面,洒下鱼饵垂钓。 辰时三刻,玉兰婷被林金奕唤醒,撒有花瓣的温热水和漱口的琉璃盏放在床头小凳上,华贵繁复的宫裙整齐的放置在木质托盘里。 “婷儿,外边有个负荆请罪的小子,天寒地冻的,辰时未到就跪在外边,这次他是真的知错了,你也别太苛刻,下手重了还要心疼。” 林金奕用丝带将床帘绑好,而后去拿了他熟悉的粉黛眉笔,只要玉兰婷在太仁殿过夜,他便为她描眉盘发。 “把他叫进来。”玉兰婷穿好保暖的长袜,洗漱后坐到梳妆台前,等着林金奕为她描眉。 李弘在寒冷的地面跪了三刻,早已冻得麻木,林金奕将他扶起后依旧站不稳,只能拦腰抱着他进入殿中。 太仁殿正殿的地龙一直燃烧,分外暖和,李弘怕玉兰婷嫌他娇气,还是由林金奕扶着,走进了内殿。 瞧见玉兰婷,李弘低着头跪了下去,将手中的藤条平举,“弘儿擅自饮酒,既损伤身体又惹了祸事,请娘亲责罚。” 玉兰婷并不搭理他,含情脉脉地望着林金奕,“林金奕,过来呀!” 林金奕和玉兰婷对坐,女子柔情似水,男子神色柔和,言语间虽不谈爱,却爱的彻骨。 李弘跪在地上,听到玉兰婷和林金奕的谈话,有种被忽视的感觉。 描完妆容,林金奕又替她穿衣,李弘听着那两人的甜言蜜语,忍不住抬头望了两眼,正巧见到林金奕亲吻玉兰婷,快速闭上眼后,李弘又睁眼看着他们,他的娘亲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他爹和他舅舅,从始至终,他娘爱的都是他的小叔。 热吻过后,玉兰婷才想起李弘还在这里,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弘儿,一味的打罚并不能让你改掉那些坏毛病,你受了疼,娘亲心里也不好受,今日娘亲只罚你二十藤条,过几日娘亲让唐冰带人到昭阳殿给你祛除疤痕,就当是你这次犯错的惩罚。” 听到玉兰婷的话,李弘很惊讶,他已经做好被抬回去的准备,李金琪也备了不少药膏,打算挨了打之后给他处理伤口。 林金奕避开,玉兰婷也不顾及什么,拿过他手上的藤条,将李弘按趴在床上,褪了他的裤子朝臀部和大腿根抽去。 李弘羞耻心很重,玉兰婷突然扒裤子吓了他一跳,顾不上羞耻,李弘疼的惨叫,欲伸手去挡,两只手却都被按在腰上。 玉兰婷下手颇重,连续五下抽在同一处,将皮肤打烂,像是横在身上的一条沟壑,二十藤条抽完,已是血肉模糊,藤条上还挂有血滴,他则趴在床上不停地抹着泪水。 “别哭了,吃了早膳回去休息,把之前的功课温习一下。”玉兰婷替李弘提起裤子,又将他之前盖在身上的斗篷给他系上。 林金奕看到藤条上的血,没有多言,这家伙确实该打。 “先吃早膳,弘儿一起。”玉兰婷洗净手朝外殿走去,李弘疼的厉害,小心翼翼的挪着步伐。 望着小桌上摆满的小碟子,李弘在心里感叹这两人不愧是国君,早膳都有八道美食,真够奢侈。 跪在地上吃了早膳,李弘请安后才出太仁殿,却见穿了斗篷的李金琪站在他的马车前,看样子已经等了很久。 “君上。”李弘唤了一声。 “你娘没打你?”李金琪分外诧异,以他对玉兰婷的了解,绝不可能这样简单将这件事翻过。 “挨了二十藤条,娘亲说过几日让唐冰姨姨帮我祛除疤痕。” 听了此话,李金琪若有所思的看了李弘一眼,“芸儿,小汐和麟儿都来了太霄殿,昨日的折子和暗阁的奏报还未看,待会爹爹教你批折子。” “昨夜气温骤降,军营里还有很多人没有棉衣,君上就算不整治军风,也该保证他们不会再挨冻受饿。”李弘亲身经历过,他知道那些人很难。 “先上马车,太霄殿有你的少主印章,军营那边待会你拟一道旨,盖了章让微风送过去。”李金琪说着,牵住李弘的手拉着他向马车靠近。 李金琪迈的步子很大,李弘刚走一步就牵动到伤口,痛的惊呼。 “疼也忍着,喝酒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李金琪呵斥了两句,还是将他抱着上了马车。 马车宽敞,李弘解了斗篷趴在榻上,月牙白的丝绸裤袍染了大片血迹,李金琪小心翼翼的褪下裤子,看到他下身那四条血痕和青紫的大腿甚是心疼。 李弘看着李金琪的表情,嗤笑了一声,“现在是我有人疼娇气了,换做以前,挨鞭子都是最轻的刑罚。” “以后不会了。”李金琪拧开一瓶冰肌玉露,均匀的倒在李弘的伤处。 “哼!”李弘拿过被子蒙住头,趴在了枕头上。 马车刚过湖心亭,有人拦下了马车,李金琪打开车窗,瞧见依依也是一愣,“你为何不去上朝?” “君上,鹿家在衙门闹事,一群人更是堵在皇宫门口,称天尊和君上您纵容少主肆意杀害百姓,他们要讨个说法。”苏依依也想上朝,但鹿家闹得太凶,玉兰婷昨日的警告并没有用,鹿家和符家的人都气势汹汹,想引起动乱逼迫朝廷将李弘交出。 “让他们闹去,闹得满城风雨最好,调集皇城禁军,只要有谁敢进皇宫大门,格杀勿论。”李金琪很早前就想整顿鹿家,原本不想太过计较他们污蔑李弘,不曾想他们竟然连退路都不留。 鹿家和程家都是有名的富豪,但鹿家重利,又是大家族,没少做肮脏事,更是经常传克扣工钱和殴打街坊之事,程家相对而言则要亲民一些,程家独门独户,家主程成更是经常为各地捐款修桥铺路,做了不少积德的好事。 听了李金琪毫无感情的话,李弘冷冷道,“我若是被人杀了,君上会为我报仇吗?” “鹿家期被害他们伤心爹爹能理解,但弘儿不是凶手,他们没有证据就坏你名声,是大不敬,就是凌迟也不为过。”李金琪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怀疑你,就是在质疑爹爹和你娘亲,在天兰贵境内,妄议君王者,当死!” “那臣先行告退。” 苏依依的出现,李金琪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弘儿,你在新兵营的时候你娘和舅舅给爹寻了一门亲事,要爹爹在本月初八对苏依依下聘,你以为如何?” 李弘侧过头看着李金琪,对他的话深表怀疑。 “是真的,你娘和舅舅还为爹爹凑了一百抬聘礼。” “她不是喜欢舅舅吗?”李弘很不理解这些长辈,明明不喜欢还要在一起。 “她让你舅舅赐婚,你娘亲就提了爹爹。”李金琪并不想瞒着李弘。 “苏姨人挺好,我觉得你会辜负她。”李弘从来不认为李金琪是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马车里瞬间寂静,李弘又将头埋进被子里,不敢发声。 格拉尔,屠浮城 南宫明月独自一人站在国舅府门口,望着那熟悉的府邸,他只觉满腹苍凉。 因为他相信聂尔旺和颂涵,格拉尔沦为地狱,尔旺亚几十个世家全部被灭,曾经人仰马翻的屠浮城也遍地是血迹和残尸碎肉,他的孩子也只余下了南宫辰安。 感受到周围有灵力波动,身披貂裘的颂涵提着宽大的裙摆向灵力出现的地方走去。 瞧见南宫明月,颂涵冷笑一声,“南宫希被你杀了?” “你太让我失望了,颂涵,从相识到现在,我何曾对不住你,你要害我国破家亡。”南宫明月当真不理解,当初他为何会喜欢上一个利欲熏心自私自大的暗卫。 “我从来都不爱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个时候,我都恶心。”颂涵将目光移向别处,并不看南宫明月,“我只要李金琪,我还要玉兰婷匍匐在我的脚下,为此我可以不计代价。” “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无情。”南宫明月手握耀月弓,拉弦对准颂涵。 “南宫明月,看在你这么些年对我言听计从的份上,我放你离开,你该明白我此时灵力不弱,我们若交起手来,你那些藏起来的百姓,可能就活不成了。” 颂涵敢如此嚣张,就是认准他们不敢堵上无辜之人的性命,不仅是南宫明月,就算不久后两国交战,玉兰婷也不会用灵力同她交手。 “和他们作对是很不明智的选择,现在若是回头,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日后落到玉兰婷手里,等待你的将会是万劫不复。” 南宫明月收了耀月弓,如颂涵所说,他确实不敢肆意用那可毁灭一方的灵力,颂涵为达目的放弃渡劫,他还想重回极灵大陆,不愿背负那么多罪孽。 “南宫明月,背主弑师,屠杀至亲,我颂涵早已万劫不复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如放手一搏,你也算对我有恩,我今天放你一马。” 朝阳殿内,聂尔旺看着阿罗娜带来的消息,苍老的面庞呈现出得意,嘴角也不停上扬,甚至大笑出声,“好,做得好,按照如今魔灵的数量,很快就能进军天兰贵,哈哈哈!” “什么事让摄政王如此高兴。”从府门处而来的颂涵听到笑声,心里更是痛快,聂尔旺是个严肃的人,这般肆意的笑,定是有什么好事。 “王后你过来瞧瞧这些。”聂尔旺将一大摞纸都呈给颂涵,“妖皇鲲鹏刚殁,妖界众王为了妖皇之位你死我活,魔帝掌控了妖界,魔界因为格拉尔的滔天怨气恢复了不少,魔帝更是将元婴一族的魔尸唤醒,只等我们和天兰贵交战,他们就从傲索冥方向进攻天兰贵,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颂涵接过纸粗略的看了两眼,这些消息她昨夜便知晓,何况本就是同魔帝的交易,并没有什么稀奇。 “南宫明月刚刚来了,如你所愿,本宫放了他。”颂涵望着聂尔旺,她其实很想杀了他练成尸怪,但聂尔旺的武功太高,哪怕没有凤翅鎏金镗也能同时与三个尸怪交手并占上风,更是满腹谋略,杀了他得不偿失。 “他是本王的外甥,也是你的恩人,如今我们实力强大,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李渐离还在天兰贵手上,你打算怎么救?” “李弘想找你报仇,玉兰婷定会带他到战场,我们利用寒若爱和池余将李弘抓了,用他换渐离。” 比起李金琪,聂尔旺更想杀了李弘和玉兰婷,那个女人同李金琪和离后还不停地勾引他,让他的女儿不被夫君疼爱,就连他的外孙都被玉兰婷折磨的不成样子,宁愿建一座宫殿空着都不给渐离,李弘那扫把星更是害死了他的女儿。 “如今万事俱备,摄政王打算何时出征攻打天兰贵?” 颂涵眼中全是不屑,她不喜玉兰婷那高高在上的模样,但玉兰婷确实有本事,黛西尔旺是什么货色,除了上床,没有半点用处,李金琪因为她惹了一身骚。 “还有两万多人正在练尸,再等日。”聂尔旺自黛西离世后就像着了魔一般,残忍而嗜血,纵使是颂涵这种杀人魔头都自愧不如。 “本宫不擅长调兵遣将,也不懂什么阵法,摄政王这两日专研阵法,控制尸怪和血怪的事全部交由本宫。”颂涵说完,将聂尔旺请了出去。 出朝阳殿后不久,原本精神抖擞的聂尔旺突然胸口一痛,鲜红的血迹从口中喷涌而出,将洁白的地面染成血色。 第八十三回 伏兵未动悬羽箭 冬月初五,荣安太子慕容泽于夷洲发丧,全城百姓相送。 靖王府内,阴暗潮湿的地牢里,一张很长的木桌上摆放着两排刑具。 “啪嗒!”无数鲜血敲打着地面,控诉着一些人的残忍和一些人的悲惨。 “头儿,好像死了?” 被称做头儿的人上前探了探刑架上那人的鼻息,果真没了气,“找个技术精湛的画师把这个场面画下来,尸体丢了,扔的越远越好。” 十三望着刑架上森森白骨的人,嘴角勾起了笑容,死不瞑目?在他十三手中就没有死不瞑目的存在。 当锦都第一画师宋熙被暗卫抓到地牢审讯室里时,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得瘫倒在地。 那个被绑着的人,一双眼睛被人挖去,留下两个恐怖的血窟窿,脸上也是坑坑洼洼,四肢几乎都是白骨。 天哪!这人做了什么事被折磨成这样。 很快,宋熙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听闻宋先生画技在京城数一数二,还请您为我等做一幅画!”刑讯人脸的由冷笑瞬间变为冷酷。 宋熙没有选择,只能稳住手,将审讯室里的场景搬进了画里。 “噗!” 利刃出鞘,直入心脏,一代画师就此消逝。 宁远皇宫,太和殿 四位国君同在侧殿商议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战事,少主少君和心腹大臣都候在一旁,等待最终的商议结果。 “轩辕剑灵从慕容泽体内离开,我和麟儿要去一趟荣安。” 玉兰婷和林金奕负责利州战事,李金琪守卫天兰贵,向映月被安排到了平行世界,防止魔界趁战事作乱,但他并不放心将麟恪一个人送过去。 “聂尔旺虽然暴毙了,但颂涵倾尽全力,几百万血怪和尸怪,更有不少魔灵,这绝对是一场硬仗,你不能离开。” 轩辕剑灵力不弱,威严也是合灵巅峰,完全能护住麟恪。 “渐离和芸儿去利州驰援。” “为什么不让我去!”李弘听了李金琪的话,站了起来,见玉兰婷默认,更是气愤,“当年你们要是杀了那毒妇和妖妃,哪会有今天的麻烦。” 玉兰婷看着李弘,沉声道,“当年的天兰贵并没有今天这般强大,当年的地均和也不是现在的格拉尔。” “什么意思?”李弘并不理解玉兰婷这句话。 “十三年前接连两次毁灭性的大战,天兰贵收纳了傲索冥和地均和数百万流民,粮食无收,经济一落千丈,你小叔离世,娘亲昏迷,地均和当时死了许多人,你舅舅还给他们借了许多粮食,不管是军事还是经济,天兰贵都落后太多。” 玉兰婷知道那个时候李金琪和向映月很难,尤其是向映月,李金琪好歹有黛西陪伴,向映月不仅一个人扛起轩辕氏,还得时刻防着魔界卷土重来,更要照顾自己和两个孩子。 “哼!”李弘偏过头,走到窗边趴着看殿外飞雪。 怪不得幼时李金琪一直偏袒李渐离和黛西,原来当时的地均和天兰贵得罪不起。 “当时的颂涵也没有如今这般势力,后来她显露野心,南宫明月倾全力相护,若是硬碰硬,地均和同天兰贵都将不复存在。”单凭南宫明月借粮不还,玉兰婷就认定他不是个好东西。 “向映月,我和威严会时刻陪伴麟儿,他不会有危险,若你执意去荣安,魔帝攻过来我们防不胜防。”大战在即,流星也不支持向映月去荣安。 向映月短暂思索后衡量了利弊,问着玉兰婷,“年前能否摆平格拉尔。” “聂尔旺暴毙,颂涵没有排兵布阵的本事,就算有怪物相助实力也大打折扣,我们主动出击,打她个措手不及。” “那就吩咐下去,明日一早你和林金奕赶往利州,李金琪你务必保证天兰贵正常运转,初八记得给依依下聘,不允许毒打李弘。”向映月不友善的眼神望向李金琪。 李金琪握住林金奕的手,又将目光逐一扫过玉兰婷和向映月,“此战凶险,要小心。” 无论是利州还是平行世界,对付孤注一掷的对手都不是件易事。 “蚩梓落和瑶瑶跟随向映月,无论如何不能让魔界有机会偷袭天兰贵。”玉兰婷下着指令。 “我要去利州,你们若是不带着我,我就自己骑马去。”李弘走近玉兰婷扯着她的衣摆。 见玉兰婷不理会自己,李弘又道,“我幼时挖了一条可以通往宫外的地道,那条地道依旧在。” 听了李弘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他。 “你再说一遍!”玉兰婷起身,挟住李弘的肩膀。 李金琪和向映月也一脸严肃,难怪以前无论谁守宫门他都能跑到宫外,谁那么大胆敢给李弘挖地道! “我…我看你们好严肃,开个玩笑活跃气氛。” 李弘的说辞并没有谁相信,玉兰婷随手拿过一根鸡毛掸子就抽,满屋子人都回避。 李弘嘴硬,怎么打都不说,玉兰婷只好答应带他去利州。 领着一群人到达御马场,李弘指了指被大雪覆盖的一块地。 将地板撬开,果真有一条地道,派人进入查看,地道窄小,尽头是永宁街一处隐蔽的巷子。 将地道封死,李金琪也将李弘打了一顿。 暗阁,无间道 几位国君商议事情,李渐离则由连月领着走在妄死界。 管事的人将他们带到关押罪犯的牢房,恭敬道,“殿下,大人,里边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二位长话短说。” “殿下去,第二间刑房。”连月并不喜欢看那些血淋淋的东西,若不是有五百两赏钱,他才不来。 李金琪本不想让他到无间道见聂尔旺,奈何李渐离在雪地跪了一夜,坚持要见,他只好妥协。 走进牢里,看到十数个浑身血迹面目全非的人,李渐离也认不出谁是他的姥爷。 “叩见殿下。”行刑的两个人朝李渐离行礼。 “我姥爷在何处?”李渐离问道。 行刑的两个人都是一脸懵,不理解李渐离的话,“殿下,属下不知。” 李渐离逐一走过所有罪犯,停留在了一个很高的男子面前,伸手拂开那人沾满血迹的头发,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姥爷!”李渐离跪在了聂尔旺面前,泪水泛滥道,“我去求爹爹放了您。” 聂尔旺在冥界已经走过十八层地狱,早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从未受过刑罚,从来都只是漠然的给别人施刑,这几日他受了无数酷刑,越发觉得对不住李弘,他一个铁血汉子尚且承受不住这种痛,李弘一个年仅五岁的孩子被遗弃在平行世界受了六百多年的折磨,该有多痛苦,多绝望。 聂尔旺看着衣饰华美的李渐离和施刑人对他的恭敬,心里更加愧疚,玉兰婷并未将黛西的错强加到渐离身上,李金琪也将他保护的很好,他却自私的害了几百万格拉尔百姓。 李渐离制止着要对聂尔旺用刑的鬼差,严厉道,“本殿不允许你动他!” “殿下,没有国君的命令,属下不敢。” 见李渐离神色不善,阴差小声道,“殿下,少主的命令也能行。” 少主是仅次于国君的人,李弘若松口,这些魂魄立刻能去投胎。 李渐离看着浑身滴血的聂尔旺,快步离开。 太霄殿,华清池 李渐离气喘吁吁赶来时,李弘正在撒了花瓣的水中泡澡,微风在一旁替他添热水。 “大哥,求你高抬贵手放我姥爷离开。”李渐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又朝李弘叩头。 李弘没搭理他,依旧捞着水中的花瓣玩,仿佛并没有李渐离这个人。 李渐离跪了两刻钟,李弘才示意微风去准备伤药和衣服。 微风离开,穿白色裹裤的李弘起身站在浴池中,将满是伤疤的身子袒露在李渐离面前,淡漠道,“李渐离,你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求我放了他。” 李渐离看着那些丑陋的疤痕,分外惊愕。 李弘指着左肩凹陷的一处,冲李渐离道,“这里,魔界那群人用烙铁烙了一个奴字,我用刀子剜掉了那一块肉,他们又烙,我又接着剜,连骨头上都是被他们烙的奴印,李渐离,我是天兰贵嫡皇长子,我生来尊贵,是你和你的母亲,害我有这满身的耻辱,你有什么底气,有什么资格,来要求我放了聂尔旺!” 看着李渐离眼中的茫然,李弘不想多说,“李渐离,小叔君上都护着你,我不杀你已仁至义尽了,立刻从我面前消失,滚!” 丙子年冬月初六,长安帝君向映月领蚩梓落及两千无心人前往平行世界镇守。 同日,长宁天尊和长轩天君领王侯皇嗣前往利州。 冬月初八,长平君上李金琪下聘天兰贵司隶苏依依。 冬月初十,威严夫妇护送玉兰麟恪前往荣安。 冬月十五,宁远校场总督楚恒任新兵选拔官员,经过多番考核,为宁远校场添八千名新兵。 冬月二十,利州大雪飘飞,军事基地数十万将士身着保暖服和铠甲,整齐列队,等待出征。 第八十四回 伏兵未动悬羽箭 “俊哥,景襄王和郡主已经带着弓弩营和炮营先行离开,天尊派了人接应,天君和格拉尔君王已经将界碑外的格拉尔百姓全部带往多夫利亚安顿,月底就该要打仗了,不知道这一次会死多少人。”赫妍搓着手,不断呼着热气。 “利州太冷了,还好朝廷御寒的装备很好,将士们才不必受冻,据说界碑处冻死饿死了好多人。”李敏君缩在被子里,利州处于严寒地带,不仅大雪覆盖,还有似刀的寒风,外边的巡逻士兵也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 李赫梦站在大账中,看着硕大的格拉尔地形图以及上边各种颜色的标注,有些疑惑,“爹爹阿娘,我不明白天尊为何要派五路人围攻屠浮城,这样做既危险又容易暴露,实在算不上好计策。” “小梦,颂涵为了同天兰贵作对将亲信屠杀殆尽,没有谁再为她传递情报,如果叔叔没猜错,天尊这五路兵马是为了断她后路。”图大作为利州总督,时刻关注着格拉尔的任何消息。 “孤军奋战,她必输无疑,怎么会有退路。”李赫梦并不觉得一个颂涵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小娃娃你太年轻,好多事没有经历过,几百万怪物,还有魔灵,又不能用灵力,真交起手来,我们也会损失巨大。” 晋刹说完话,又讲起了当年的魔灵之战,天兰贵两位国君和黛西夫人灵力太过震撼,格拉尔王君实力也相当强,整个六界全被波及,妖魔两界损失尤为惨重,灵异大陆的情况也并不好,地动山摇,很多人死在了那场战争里。 “天尊纵容黛西夫人和格拉尔王后,就是担心再现当年之事,如今黛西夫人已死,格拉尔王君也不再插手这些事,她们害了少主本就是仇敌,此番又造这样的孽,万死都不能赎罪,天尊定然想活捉了她囚禁。” “俊哥,此番天尊备了数十万吨火药,血怪和尸怪不用无心人出手,帝君又拦截增援的妖魔,我们只需对付那些魔灵。”尽管如此,赫妍还是很担忧,魔灵实力不弱又数量庞大,天音阁此番来的无心人不过千人,要面对几万魔灵并不是易事。 “小君和小梦留在这里,若是爹娘回不来,小梦要照顾好妹妹,你们要好生学习,将来进入朝廷,替爹娘继续为天兰贵效力。”李俊说完,看向图大三兄弟,“这一战,天兰贵又会有许多年的安稳日子。” 李赫梦和李敏君很想跟着去,但玉兰婷有命令,除了保护少主的楚馨和皇嗣,任何未满十六的人和无心人都不允许前往战场。 时辰一到,李俊和赫妍以诀别的姿态拥抱和叮嘱了一对儿女,才领着第三批大军前往利州安护府。 利州营地主帅帐中,林金奕同各位将要领兵埋伏的将领细说各处的险要,讲如何避免遇到魔灵和怪物以及何处适合大军藏身。 玉兰婷和一群研究大炮弓弩的人逐一检查每一台战器。 火药存放库中,白晔和冷月领着将士正装着火药和炮弹。 安护府的人也奉天尊的命令准备了数缸烈酒,无数冻肉和粮食作物。 城楼之上,白衣少年金冠束发眺望远方,眸中深不见底,不刻,竟露出些许嘲讽的笑意。 楚馨登上城楼,见李弘单衣站在墙边,即刻将自己身上的斗篷解下给他披上,“殿下,楼上风大。” 李弘并未接受楚馨的好意,“不用了,留着。” “殿下有什么心事?”楚馨觉得李弘有些不对劲。 “楚馨,你饱读诗书精通策略,依你所见,这场战事我们会损失多少人?”李弘不曾见过战争,但军中许多人都在写遗言,各种职位的军官,更是立下死状,甘愿为国捐躯。 “天兰贵此番共计一百二十万人出征,弓弩和大炮的射程不近,还有格拉尔王君提供的火药和炮弹,能算两百万兵力,敌方仅尸怪就两百万,在不大肆使用灵力的情况下,我军大约…会全军覆没。”楚馨来时楚恒和过碧霞就不是很同意,除了王侯国君,普通百姓和无心人大多都有去无回。 听到全军覆没四个字,李弘身体一颤,哪怕没有聂尔旺和黛西,仅仅一个颂涵,就能让一百多万人殒命。 不!那些血怪和尸怪,原本也是格拉尔的百姓,他们也是那样的无辜! “明日小叔就要带领二十万先行军从河道出发前往雅拉达。”李弘明白,寒若爱和池余还在那妖妃手上,但他也不敢确定,他们是被关在牢里还是被练成了怪物,他也不知,若不久后他见到还活着的他们,会做出什么样的事,玉兰婷和林金奕,又会做什么。 “图总督和晋刹雒容将军会各自领五千兵马突击多夫利亚,南宫王君会和我们里应外合,拿下多夫利亚架起大炮,届时柴达木和塔克吉拉便是囊中之物。” “芸儿和李渐离去了何处?”李弘这两日瞧见的熟面孔只有楚馨,玉兰婷成日不见踪影,林金奕一天到晚都在营帐中,一批又一批将领不断出入,他进去后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林金奕就大声呵斥,让回他该待的地方。 大到将军,小到守门士兵,每时每刻都在调动。 “少君和二皇子奉命去接应第三批将士。”玉兰婷本想让楚馨跟随慕长恭和天音阁的无心人前往诺尔成和加弗亚查探消息,林金奕担心李弘没人照顾,留下了她。 “我们回去,大家那么忙,我不能添乱。”李弘说完,和楚馨一同走下城楼。 加弗亚,坪拿城 以南宫辰安和锦泽为首的格拉尔高层蜗居在这座藏纳了二十多万人的城中。 看到弃国家不顾的南宫明月,百姓甚为愤怒,用石子去砸他,胆子大的人还拿武器朝他刺去。 南宫明月自知有错,并不还手,百姓见状,都一窝蜂的冲上去教训他,很快他就被百姓打的浑身是血。 “几百万条人命说没就没了,当初天兰贵的人要求杀了那妖妃你还威胁他们,你怎么不去死!”一个全家殆尽的老妪拿着拐杖,狠狠地往南宫明月身上砸,她在过寿当日遭到了聂尔旺的抓捕,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当场被砍了脑袋,孙子孙女和外孙全部被扔进血红的丧尸粉中,不断惨叫,满座的宾客无一幸免,只有她被大孙子藏在了杂草堆中,亲眼看着亲人邻里死在眼前,她却连颤抖都不敢。 “打死你这畜牲!”一个从新旺亚逃来的青年大叔也毫不留手,他的亲人虽没有被练成怪物,但没有吃的和御寒的衣服,生生冻死在了天兰贵界碑处。 带有倒刺的鞭子,粗重的棍子,不规整的石头,再到烙铁,南宫明月跪向百姓,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从清晨到黑夜,南宫明月浑身是血,身上处处是见骨的伤痕,他脸色青紫,周遭的血染红了厚厚的雪,他晕倒多次,每次都被滚烫的水泼醒,却始终不曾出声,甚至都不曾动过一下。 夜幕降临,还有许多未曾对南宫明月动手的百姓,但那个血人已经没有多少气息,连开水都无法将他泼醒。 南宫辰安一直在不远处看着,都说他的父王是个孬种,他曾经也那样认为,可现在他觉得他父王是个真汉子,流那么多血,受那么多伤,他能做到一声不吭。 “住手!不许再打了!”南宫辰安跑向南宫明月身边,将他护在身后,对那一群咬牙切齿的百姓吼道,“是聂尔旺和妖妃祸害百姓,你们凭什么怪他,你们说他弃家国于不顾,你们又何时承认过他这位君王,从始至终,你们都只认聂尔旺,凭什么要我父王来保护你们!” 百姓有些心虚,却还是在愤怒之中,“没他的纵容,妖妃哪来这么大的权利!世子你也被他虐待这么多年,护着他做什么!” 格拉尔百姓向来不服南宫明月,各地的将军也对他阳奉阴违,都举荐摄政王称帝,南宫明月也无心王位,但聂尔旺却甘为人臣,谁能想到为国为民的摄政王会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事。 这座城的粮食暂时还够存活,南宫明月也领着不少无心人带了别处的粮食到此处,只是天寒地冻,如今最缺御寒的东西。 南宫明月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傍晚,锦泽和一群追随南宫辰安的臣民正在清查加弗亚的各地的血怪和尸怪。 血怪惧血,全城的百姓都各自放了一小袋血交给他们周围的无心人,只要发现血怪的踪迹,就将血袋戳破,扔向怪物。 “父王,各地的百姓我们都守着,格拉尔绝大多数人都还愿意追随南宫一族。”南宫辰安握着南宫明月的手,眼睛红红的,这么多年都是南宫明月保护他,如今他也保护他的父亲。 “傻孩子,父王没事。”南宫明月扯出一个笑容,温和道,“辰安,你祖父失了民心,父王也犯了大错,格拉尔日后就交给你了。” 南宫辰安并没拒绝,南宫明月一身罪孽,天兰贵的人忌惮他实力强大,但普通百姓认知浅薄,并不买账。 “父王好好歇息,这里全是我的心腹,百姓进不来。”南宫辰安这几年的势力一直都在,如今正潜伏在各处为他传递消息。 “辰安,尔旺亚浮蒂尼那片林子藏有火药和炮弹,德里古有地下粮仓,弥雅旧地下方有一座大炮和两百发炮弹,打开地道口能推出来,锯齿锁的结界用你的鲜血破开,射程能到尔旺亚边界诺尔城和雅拉达都有,到时候父王再告诉你。” 南宫明月告知着辰安,他这些年隐约觉得聂尔旺会搞事,提前在各地备了粮仓大炮和精锐部队,如今正好应急。 南宫辰安看了看南宫明月,显然这些秘密那妖妃并不知道,原来他的父王并不是沉迷女人的昏君。 “颂涵远不如聂尔旺可怕,她顶多就勾结妖魔,偶尔弄些怪物祸害天兰贵人,真正可怕的是聂尔旺,这次的祸事,李金琪有一半的责任,他既然杀了黛西就该杀了聂尔旺以除后患。”聂尔旺在格拉尔名声太好,他若是杀他,官骚民反,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我知道了。” 第八十五回 只堪风雨不系舟 利州 夜幕降临,安排妥帖的林金奕跟随最后一群将领走出营帐。 外边依旧大雪纷飞,晚膳之际,守门的士兵正在交班。 安护府没有太多的房屋供百来万将士居住,除开借宿当地百姓的军士,其他皆搭了营帐,在帐子里烧火取暖,每隔一刻钟换一人出帐巡逻。 玉兰婷在整个营地巡视了一圈,不曾发现李弘和楚馨的身影,询问了多名士兵却都没见过少主。 冷月和白晔得知李弘失踪,即刻派人寻找。 当李弘端着一锅虾仁粥走出厨房时,愣在原地,以玉兰婷和林金奕为首的亲人和大臣都在门外站着,看他的眼神非常奇怪。 “娘亲,小叔。”李弘唤了两句。 “营地距安护府十里地,你还真能跑。”下那么大雪,林金奕真没想到李弘徒步走到了这里。 “营里的将士们说城楼上风景很好,就想来看看,大家都忙,营地也没有马车,骑马太冷,走路暖和。”李弘说着,将刚熬好的粥给玉兰婷看,“娘亲,这是我煮的,您尝尝。” 冷月见玉兰婷还在气头上,走上前拿湿布接过烫手的砂锅,“你这家伙走哪也不说一声,下次可不许这样!” 林金奕看着李弘身后的楚馨,正想开口训斥,就想起了被他吼出营帐的李弘。 玉兰婷将几位大臣遣回营地,才在安护府大堂吃着李弘熬的粥,她很想打人,可这小子非常乖,还殷勤的给她夹菜盛粥,她又不忍心打他。 李渐离拿着碗和勺子走到砂锅前,看着那只剩几十粒米的锅,一阵排腹,这么点粥分明就是李弘想吃,做了他和楚馨两个人的份量。 “渐离,粥在这边。”林金奕见他看着空锅,提醒了一句,又好心给李弘建议,“你日后别做饭了,安护府和营里不缺厨子,别浪费粮食。” 安护府今夜熬了香菇鸡肉粥,比李弘那一股焦味的虾仁粥好吃百倍,也难为玉兰婷和冷月吃了两碗,据说这还是第三锅,前两锅更加惨不忍睹。 “最近要打仗,节约点粮食,你是储君,日后不必做这种事。” “小叔明早就要出征吗?”李弘看着林金奕。 “嗯,还有你小姨和姨父,唐壁和无垠也要去,各领四万人马去各处埋伏。” 此番作战,活则无上荣耀,死亦留名青史,凡参战的军士,若是身亡,一家老小全由朝廷拨款,地方官衙供养,不少利州和青冥的青年勇士更是无偿报效家国。 “地下河道危险重重,一定要小心。”李弘走那条路时虽然看不见,但寒若爱和林之源非常紧张,平时也鲜少有人愿意从那里过,显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听话点小叔就很高兴了,快吃饭,早点回营去歇息。”小侄儿难得说句好话,林金奕也挺欣慰。 李弘夹着喜欢的菜,配着鸡肉粥吃的很香,来利州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和家人们坐在一张桌上,平日都是伙房送他和楚馨的饭菜到营帐,吃完饭就看安护府送来的地理志,了解着天兰贵和地均和各地的山川河流和州府。 李渐离和李芸累了一天,吃饱后在府中溜达了一圈才戴着围脖骑马向营地而去。 林金奕将系着毛斗篷的李弘抱起,化作光点奔向营地。 “你小子,每天起早点,睡到日上三竿也不嫌背疼,日后回了宁远这坏习惯改不过来,看你爹你舅舅不抽你。”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林金奕也逐渐喜欢上这个脾气大的侄儿。 “知道了。”应了一句,李弘将脸贴在林金奕胸膛上,这个小叔待他很真,也不会像李金琪和向映月那般拐弯抹角的讽刺他。 大雪在夜间停下,各营士兵将一块不小的地面清空,堆起木材点燃,供守夜的士兵取暖。 主帐中,几个孩子和军衔较高的将领都各自回帐歇息,二人还没有睡意,正围着火炉聊天。 “林金奕,我派纤纤去弥雅旧地给代亚雅雅他们传递消息,让他们带人去迷惑颂涵,为你们作掩护。”面对几百万怪物还不能轻易使用灵力,此行太过危险。 “三界以外的生灵凭现在的颂涵还察觉不到,让蚩少梓和纤纤对接消息也好。”林金奕起身,走到床边将装有面霜的小箱子打开,拿出一小罐面霜。 替玉兰婷涂抹好面霜,林金奕自己也涂了一些,利州天寒地冻,皮肤皲裂的将士多不胜数,玉兰婷细皮嫩肉,又极度畏寒,才来两日日手上就有了冻疮,之后每日他都监督她在微烫的水中泡手,也吩咐利州各医馆将治疗冻伤的药膏运往营地分发给将士们。 “林金奕,没有禁术控制的怪物好对付些,尽量别让颂涵发现你们,也不能让她死,一定要活捉,黛西尔旺死的早是她幸运。” “我哥就那个性子,他喜欢一个人从来都不说,也不知道怎样去对孩子好,渐离和芸儿没什么心思,李弘经历太多,又和我哥一样的性子,这两日也有些反常,听说他白日穿单衣在城门楼伫立了好长时间,应该是为了寒若爱和池余。”林金奕明白李弘想救他的恩人,但如今局势紧张,他若是单枪匹马去屠浮城,颂涵多了人质将更加嚣张。 “明日起我走哪都带着他,没空的时候就让图大守着,他跑不了。”玉兰婷看着发出噼啪声的火,陷入沉思。 寒若爱和池余救了她的孩子,如今却被无辜牵连,冥界并未收到这两人的魂魄,说明他们还活着,但究竟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她无法得知。 “我哥当初就该带着他们到宁远,也省了这些麻烦,这几个人也是大胆,南宫明月都发现了李弘的身份,他们还敢留在格拉尔。”林金奕有些怀疑,李金琪是故意的,他并不想让李弘这几位恩人活着,无论是在格拉尔还是宁远。 “这里是他们的家,天兰贵百姓拥戴我们,他们也爱他们的国家,若颂涵用他们威胁天兰贵,即使他们对弘儿有恩,我也绝不手软。” “他们毕竟照顾李弘这么多年,真到了那个地步,我来做这个恶人。” “若是遇到南宫明月,能除了他就除了,日后抓了颂涵要当众处置,指不定他还旧情未了,留着他是个祸患。” “好。” 次日清晨,城楼之上旌旗猎猎,城楼下整齐的队伍向前走着,玉兰婷和三位皇嗣站在大开的国门前,为林金奕和数位王侯将帅送行。 林金奕一席金色铠甲,端坐于马上,神色严肃,只有看向玉兰婷时会温柔一笑。 “天冷,快回去,等我的好消息。”林金奕说完,勒紧缰绳,策马向前方而去。 经过界碑处,林金奕停下回望了城楼处,那个浅黄色的影子依旧伫立在垛口之上。 目送着所有士兵离开,玉兰婷才跃下城楼,下令押粮的队伍和炊事营即刻整顿,巳时末到城楼处集结,向多夫利亚出发。 宁远城 清晨之际,宁远衙门围了许多人,最近半月鹿家和符家不断闹事,要求长平君上给个说法,不能让鹿家期不明不白死在李弘手上。 李金琪原本有心放他们一条生路便不予理会,不曾想鹿家的人丝毫没有感恩之情,反而将这事越闹越大,更是翻出李弘七年前做过的混账事,写成文字在宁远临阳和复兴大肆宣传。 因着国君袒护少主,鹿家期一直未能入土为安,鹿家多金,打造了一副冰棺供他栖身。 昨日李金琪出宫办事被鹿夫人堵在宫门处,承诺今日开堂,并扬言要将凶手全族殆尽,以正国纲,今日主审此案,离世的鹿家期也被抬到了大堂之上。 宁远衙门正堂,一身官服的苏亦眠端坐堂前,没有急事的官员也被传到此处,静候在大堂两侧,鹿家和符家的人跪在堂前,陪审此案的李金琪坐在堂前左侧,他面前的桌案上摆了高高的几摞奏折。 围观的百姓见到不断批阅奏折的李金琪,议论纷纷,其他三位国君皆离开天兰贵,所有国事全是李金琪一人处理,百忙之中还亲到衙门为鹿家做主。 鹿家人未见到李弘,心有不满,皇家人身份尊贵,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就是草芥。 “肃静!”苏亦眠一拍堂木,整个大堂都安静了下来,“天尊宽宏,言三日以内凶手自首便不予追究,交由鹿家主发落,如今三日期限已过,凶手肆意杀人该判死罪,嫁祸少主更是罪不容诛,按照天兰贵国法,被审判的凶手以及幕后之人将会株连三族。” 李金琪依旧没说话,看了眼刚打开的折子,快速写了两笔又伸手拿下一本。 鹿家的人听到这话有点紧张,虽然凶手已经被他们处理掉,但国君何其精明。 苏亦眠还有事要处理,不等鹿家人开口,将向宁远衙门告密的人传到公堂,“来人,带鹿聪。” 听到鹿聪这个名字,鹿家人脸色微变,鹿家宝额上隐约出现冷汗。 一个年纪不小满脸胡茬的人被衙役领着来到大堂,现场的人都窃窃私语,不明白苏亦眠想做什么。 “鹿聪,你之前在宁远衙门投了一封信,扬言杀害鹿家期的人是他的兄长鹿家宝,可有证据?”苏亦眠问着鹿聪。 “大人说笑了,小民不识字,也不曾想衙门投过信,二少爷虽然不喜欢三少爷,也绝不会下杀手。”鹿聪和鹿角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却是私生子,鹿家人向来只拿他当下人。 李金琪闻言瞄了一眼鹿聪,依旧没有说话,眼神更加冷。 他用灵力瞧见了整个案发经过,鹿家宝和鹿聪自十里桃林就跟着鹿家期,鹿聪更是派人用银票引诱桃林中的人离开。 他们并不认识天罡剑,陈藩被杀后他们用迷幻药将李弘和鹿家期迷倒,用利刃残杀毫无还手之力的鹿家期,又随意扔了把生锈的杀猪刀在李弘手边,不曾想鹿聪竟然写信揭发鹿家宝。 鹿聪的话很快就被证实,他确实目不识丁,甚至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让在场的人一阵唏嘘,鹿家作为天兰贵名列前茅的富豪,作为家主,鹿角竟然不让他的弟弟认字。 “求见国君,望国君为鹿三少爷讨个公道!”嘈杂的声音突然在衙门四周响起,一群身着素衣头系白条的男女老少结伴在大街上呐喊。 恰在此时,李金琪收到复兴暴乱的消息,匆匆离开。 国君走后,苏亦眠主审此案,给宁远衙门投揭发信的人也领着受过鹿三少爷恩惠的人到了堂上。 投信之人名叫姜碧海,是鹿家的短工,鹿家待人苛刻,只有三少爷性情温和,颇得府上人敬重,但鹿家的长辈和年长的小辈都不喜欢很有经商天赋的鹿家期,时常给他使绊子。 姜碧海是水族,为了报鹿家期救命之恩,向水族王借了可以看过往的御龙珠。 御龙珠悬在半空,姜碧海施展法术,原本平平无奇的珠子逐渐变得透明,随后出现了人影和声音。 “李渐离,我看今天谁能救你!” 鹿家期的声音响起,随后珠子里是他用匕首刺向李弘眼睛的场面。 大堂的人,甚至是鹿家人都脸色惨白,鹿家期刺杀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 随后,天罡剑出窍杀了陈藩,鹿家期被吓得瘫坐在地,随后一脸恐惧的给李弘行礼,再后来,一阵烟雾将他们笼罩,两人都倒在了地上,鹿家期在倒下前还拉了李弘一把,让他倒在自己身上,随后为他在新兵营所做的事道歉。 烟雾消散,衣冠楚楚的鹿家宝和拿着杀猪刀畏畏缩缩的鹿聪出现,鹿聪用迷药将李弘迷晕,用鹿家期藏在皮靴里的匕首将他一刀毙命,鹿家宝一脚踩在鹿家期胸口,用匕首划烂他的脸,面目狰狞道,“倒是命大,杀了你那么多次都被你逃过,当初成了一摊烂泥都能遇到长平君上把你救回来。” 画面静止,御龙珠变回原样,在场的人都说不出一句话,鹿家期死前看他兄长的那一眼包含了太多。 真相拂晓,鹿家宝鹿聪故意杀人,鹿符两家诬陷少主并毁其名声,全族判处死刑,家产充公。 沂罗苑中,李金琪颇为疲惫的躺在藤椅上,李刚坐在他身侧替他捏肩捶腿。 “看你心绪不宁,发生了什么?”李刚问着李金琪。 “没有,他们都离开了,宫里冷清。”李金琪放松着身体,尽情的享受着来自父亲的关爱。 “在想李弘?”李刚明白,除开国事,就只有那个小子能让李金琪这般操心。 “嗯,渐离和芸儿身体都不错,弘儿身体不好,利州那么冷,不知道他的关节还痛不痛,玉兰婷会不会迁就他。” “只怕那孩子会惹出祸事。” “玉兰婷和小奕都在,他应该翻不起什么风浪。” 荣安,京郊 阴深恐怖的林间小道上,飞驰着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无不彰显着马车内主人身份之高贵,一名头戴斗笠身后背剑的男子稳稳驾着马车。 “吁!” 驾车男子收住手中缰绳,掀开车帘,对马车内两位贵人恭敬道,“夫人,公子,前方有情况。” 话刚说完,一个很稚嫩的声音从锦被中传出,“去看看。” 男子离开,躺在锦被中的少年起身,坐在了塌上。 “二姨,我感应到了剑灵。” 流星将装有热牛奶的水袋递给麟恪,轻抚他的脸庞,“麟儿乖。” 麟恪接过水袋,喝了一口牛奶,然后轻轻打开了车窗,望着外边成片的白雪,不禁往被子里缩了缩。 荣安的冬天真不是一般的冷! “快,快点,看样子马上就要下大雪了,尽快把他埋了,哎,可怜啊!”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惋惜的看着不远处那个被血染透的草席,摇头道。 吕共刚靠近,就被几个手持木棍的乞丐给拦住了,丐帮在荣安实力不弱,吕共并不想得罪他们,只能束手就擒。 “帮主,有人在我们的地盘鬼鬼祟祟。”一个年纪不大的男子向那位老人汇报着。 吕共见到老人立刻认出了他,丐帮如今的帮主,朽木。 “不知阁下深夜闯我丐帮,意欲何为!” “帮主,在下草木居士吕共,陪同我家公子找寻有缘人,途经此地时发现这片林子有异样,依在下看,就是这草席有不对。” 听到草木居士,朽木松了口气,放下戒备,替他松绑,“原来是居士,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只是这草席之中没有别的,只是一位可怜人的尸体罢了。” 吕共想打开草席,朽木拦住了他,“居士,他的死状太过于凄惨,还是让几个弟兄把他埋了,入土为安。” 吕共还是将草席打开,那俱被包裹的尸体也露了出来,果真惨不忍睹。 望着那几乎只剩下骨头的尸体,吕共的眼睛更为关注尸体面部那两个黑黑的窟窿,那里边貌似有点点金光。 “帮主,这个人,我能救他。”吕共信誓旦旦道。 朽木和丐帮众人都一脸怀疑的看着吕共,就算草木堂俗称医死人肉白骨,但这人都死的只剩骨头架子了,还能救活? 见众人不信,吕共将朽木拉至一边,附耳道,“只要贵帮给我家公子提供一个能取暖居住的地方,我便给予丐帮一份大礼。” 朽木为了大礼,只好应允了吕共的要求,将那具尸体再次卷了起来,吩咐人抬回丐帮。 听闻剑灵到了一个死人身上,麟恪满是好奇,吵着要看。 麟恪不同于常人,看到那个人惨烈的尸体,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害怕,而是难以抑制呕吐。 吕共拔下最后一根银针放入针包,然后端起一旁的药碗,让流星扶起麟恪后将药水一点点喂入他的口中。 “公子好些了没?都怪属下多嘴。”吕共以为麟恪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没想到天兰贵的人将小皇子保护的那样好。 “吕共,你救死扶伤是好事,但那个人成了那副模样,你确定能把他救活?”流星见多了暗阁无间道那些罪犯的惨状,早已见怪不怪。 麟恪不相信尸体会复活,流星也不相信吕共那荒谬的说法。 “公子,剑灵附体,他就像无心人一样,能够自愈。”吕共曾见过太子死而复生,浑身刑伤的太子有了剑灵,伤口不断愈合,直至痊愈。 夜深人静,一场大雪再一次降临荣安。 房间里火盆燃烧的越来越旺,流星抱着潇潇在床上睡着,几个会武的中年乞丐在门外守着。 四更刚过,一双满含怨气的眼睁开,死而复生的少年手提一把砍刀,砍向床榻上的流星和麟恪。 次日天明,麟恪醒来就看到了一个被悬挂在房梁的人,有些吃惊,“你谁啊?” “公子,他就是昨晚那个被剑灵附身的人,他叫慕容宇轩,是当朝靖王爷那位被贬做奴隶的嫡子,因为不小心弄坏了庶兄最喜爱的文房四宝被靖王爷下令刑讯致死。” 听了吕共的话,麟恪一脸震惊。 利州城楼处,国门再度打开,无数推着攻城器械和粮食的士兵逐一从界碑处经过,天兰贵旗帜在寒风中飘扬,天兰贵主战军出征。 李渐离和李俊位于队伍前端,李芸和赫妍在队伍中间,队伍末端,玉兰婷和李弘同乘一骑。 “娘亲,你喜欢我吗?”李弘问出了他疑惑很久的问题。 “不喜欢又怎会有你。”玉兰婷单手握缰,空置的手将李弘抱住。 第八十六回 多情不解当年事 荣安,靖王府 望着眼前这座吹风就倒的小破屋子,麟恪相当惊讶,“这就是你的家?” 慕容宇轩点了点头。 不仅是潇潇,就连丐帮的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是人住的地方吗? 潇潇眨着眼睛望向流星,“二姨,是我见识短浅吗?” “二姨也没见过哪个做父亲的让孩子住在这种房里。”流星也没想到那个看起来很温和的靖王对亲生儿子这般苛刻,当年的李刚那样痛恨李金琪和林金奕,都给了他们一个石室栖身。 潇潇正打算跨进小屋,流星伸手拉住他,“你在外等着。” 寒风掠过,原本破旧的门不断发出“吱吱”的声音。 “恩公小心,里边有人。”发丝间全是汗的慕容宇轩听着屋内那些人的脚步声,将放衣兜里石子握在手中,确定好方位之后,将手中的石子抛出。 幻剑出窍,流星用灵力运剑,迅速将周围的一干人全部震伤,气场强大动摇了地基,那破旧的小屋也在不停的摇晃中变成了一堆废墟。 麟恪听到声响,担心流星有危险,跑向小屋,突然,两支飞镖从远处飞来,直逼潇潇命门。 侧身躲过飞镖,麟恪唤出轩辕剑握在手中。 “好功夫!” 人未到,声先至。一身黑金蟒袍的慕容傲天背着手来到潇潇面前。 交手三百招,潇潇和慕容傲天不分上下,强大的气场摧毁了整个院子里的花草树木,许是累了,麟恪渐渐处于下风,余光望到了流星,手上停顿了片刻,被慕容傲天一掌拍上胸口。 “潇潇!” 接下受了内伤的小孩,流星示意慕容宇轩将那个被他们活捉的人带上来。 瞧见长子慕容宇风,慕容傲天怒道,“没人性的畜牲,还敢挟持世子,来人,将这个私逃的畜牲拿下,还有这几个不速之客,一并拿下!” 麟恪和流星都易了容,慕容傲天只当他们是江湖宵小,再没有上次对天兰贵皇子的那份尊敬。 流星和吕共渡了些灵力替潇潇疗伤,朽木也同那群暗卫打了起来,慕容傲天一脸悲愤的望着不远处全力厮杀的慕容宇轩,吼道,“孽畜,你当真不顾及一点父子之情,兄弟之情!” 对方闻言收了手,暗卫却没有停手,锋利的匕首划向他的手臂,另一名暗卫出脚踹上他的脸,将他踢到了废墟之上。 “住手!”慕容傲天没曾想一个低贱的暗卫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打他的儿子。 “王爷这待客之道果真不一般,丐帮今日领教了!”朽木看着他带来的人一个个倒下,又回想起慕容宇轩那一身惨烈的刑伤,不禁畏寒。 “草木堂也未曾得罪过王爷,为何出手如此狠辣,我们少公子若是有任何损伤,朝廷便是草木堂永远的敌人!”吕共扶起缓和了的潇潇,一脸敌意的看着那传说中的荣安战神。 “朝堂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丐帮之人不请自来,想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王爷此言差矣,我们可都是慕容公子请来做客的,慕容公子,你爹怎么这么凶,要不是我内力深厚,恐怕早就见了阎王。”潇潇很是不满。 慕容傲天看了一眼潇潇,这小孩子名声相当好,草木堂和丐帮也不好得罪,只能让人款待“慕容公子”这群不一般的朋友。 “几位恩公在此处要格外小心,王府暗卫如云,寡不敌众。”慕容宇轩这五年被王府里的人百般折磨,又是除了名的奴隶,没有任何尊严,他担心几位恩公会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 麟恪笑了笑,将脑袋埋到了流星怀里,去夷洲为太子祭酒的威严今夜便会回来,靖王也是聪明人,如今太子身亡几位皇子争储,他定然不会选择在此时对江湖人动手。 是夜,锦都人山人海,一年一度的火把节在夜间举行,到处都是各种卖艺人和商贩,皇帝点燃第一把火后就在全城百姓的拥护下回了皇宫,靖王记挂着慕容宇轩也回了清冷的王府。 贪玩的潇潇不顾漫天的大雪,在露天的流水宴上大朵快颐,因战事忙了许久的威严和流星也忘记那些压抑的事情,痛痛快快的和城中百姓打着雪仗,好不欢乐。 夜间,反复辗转之后,慕容傲天终是起身去了那间厢房,出乎意料,房里没有那个人。 凉凉月色,树影婆娑,一曲悠扬。 听到那充满哀伤气息的语调,吕共不禁拍了拍手掌,“好一个情缘长!慕容公子怎会知晓这首天兰贵的童谣?” 施展轻功攀上房顶,吕共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宇轩身上,“天凉,别冻坏了身子。” 吕共曾受过筠倾公主的恩,听闻是靖王世子杀了亲母,放任他在王府自生自灭,不曾想他过的那般凄惨,在得知他是被人陷害后,更是后悔这些年没有救他脱离苦海。 慕容宇轩没有说话,重新吹奏起那首被打断的曲子。 一曲毕,慕容宇轩才回答吕共的问题,“传授武艺的师父去过天兰贵。” “能去天兰贵的人不是等闲之辈,不知恩师是谁?”吕共在荣安许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没进草木堂的无心人。 “许二将军。”慕容宇轩说完,眼角不觉有了泪光。 吕共闻言脸色一变,许家七年前被靖远帝下令满门抄斩,太子以性命要挟靖远帝放骠骑将军许诀一命,靖王也看在许诀是爱子师父的份上向皇帝求情,将他软禁在了靖王府。 慕容宇轩被贬为奴隶的第二天,许诀惨死在了靖王寝殿,太子自此同靖王决裂。 单薄的身躯在宽大的披风中显得瘦小,散开的发丝在寒风的洗礼下呈现出一种缭乱的美,慕容傲天远远地站在树下,看着那个自己爱了多年又恨了多年的孩子。 慕容傲天正打算奔上屋顶,背后便传来了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谁?” 一番追逐下,慕容傲天来到了先王妃的院子里,所有物件的摆放依旧同五年前一样,没有一丝的灰尘,轻抚着亡妻最爱的那只鸟笼,脑中回想起了当年的种种,那时,所有人都在,宇轩也是他最宠爱的孩子,奈何会发生那种事。 “不对…”慕容傲天意识到了什么,快速的从回忆中走了出来,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你们这群饭桶,不是说那个贱种已经被你们解决了,那现在住厢房里的那个贱人是谁?他知道了筠倾那个贱人是被我设计死,他要是去和王爷告状,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张稂莠将一壶滚烫的茶水倒在了那几个暗卫的身上,似乎是不解气,又持着发簪狠狠地扎向那几人。 待手上沾满血污时,张稂莠才丢掉那只簪子,红着眼弯着嘴角威胁道,“给你们两天时间,要是还不能除掉那个贱种,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家里的老母孩子,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慕容傲天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到厢房,浑浑噩噩的望着那漆黑的夜,脑海里不断回复着那些年慕容宇轩说过的话。 “爹爹对不起。”知晓自己杀了最疼爱他的娘亲和姑姑,自己贬他为奴隶都没有任何怨言。 当时的自己许是太过伤心和绝望,也忽略了那个孩子所遭受的心里磨难,在一瞬间由天堂跌进地狱,失去了所有。 “爹爹,我不要去那个地方,那里好黑好恐怖,他们打的我好疼,我要留在爹爹身边赎罪。”跪在脚边的孩子乞求着。 看着他一身血污跪在自己面前,他真的很想将孩子揽在怀里好好宠着,关键时刻人总是心口不一,“你这等泯灭人性的畜牲,不配做本王的儿子,以后若是再让本王听到那两个字,割了你的舌头喂狗。 一去奴隶营就是三年,再回来已然变得陌生,“奴十八叩见王爷。” 不知手下人如何的调教,才让他永远的丢弃掉了那两个“爹爹” “奴十八恳求王爷赐奴一死。” 几天前,他突然求自己赐他一死,为了让他绝了轻生的念头,狠心将他送进了地牢,奈何他竟然越狱潜逃,跑的远也就罢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回王府来当的活靶子。 宇轩的突然回归,打破了很多人的计划。 长夜里,望着窗外的雪,慕容傲天和慕容宇轩皆是无眠 格拉尔,多夫利亚 天气恶劣,各处都藏有怪物,经过整日的行军,李俊和李渐离的骑兵营已穿过数个城镇,率先同南宫明月一群人在鄂罗多汇合。 军令在身,顾不得休息的李俊随即带领一群将领去勘察能放置大炮的地方,大军则安营扎寨,南宫辰安聚集了多夫利亚的五成粮食,足够撑到天兰贵粮草支援。 李渐离赶了一天路很累,却不敢休息,城中百姓得知他是聂尔旺的外孙,都恶狠狠盯着他,因为有李俊和几位叔伯相护,他并未受到伤害。 李芸带领的粮草营和赫妍的大军也到了鄂罗多境内,到距离那座城还有一百里,大军徒步而行,尽管平日训练严苛,也持续行走了一天,又累又饿,赫妍只能就地扎营,三十万大军全部驻扎在平坦的村落里。 推着攻城器械的大部队还在相邻的费利亚,夜幕降临之际,大军停止前行,就地安营扎寨,炊事营即刻做饭。 主帅帐中,玉兰婷和一群将领正在讨论如何炮轰柴达木和塔克吉拉两地的尸怪而不会伤到藏匿的百姓。 营地内,正在巡营的李弘和楚馨见到了一个举止怪异的人,未曾打草惊蛇,二人跟他们到了存放粮草的营地。 只见那人做出一个手势,八个人同时出手打晕他们身侧看守的人。 未等李弘和楚馨现身,嘴里叼了根枯草的黄毛岭提着一杆长枪站在了那群人面前,“你们一起上还是单独上。” 看到黄毛岭,几个人有些意外。 “黄将军,全部抓了。”李弘说了一句。 “少主!”黄毛岭恭敬的向李弘行了一礼,随后地上士的兵全都站起来,那几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少主,这几个是奸细,想烧粮草,臣发现了他们,想着多几个劳动力没有处决。”黄毛岭说完,出手将几人全部杀掉。 “粮草至关重要,辛苦将军了。” “有人负责巡营,殿下身子不好早些休息,臣还有事忙。” “那本宫就不打扰将军了。”李弘说着和楚馨去往主帐。 李弘白日行军时骑在马上太冷,跟玉兰婷提了句冷就被赶下马,和推粮车的士兵一起去干活,走了几个时辰,身上全是臭汗,更是累的瘫在了地上,玉兰婷才让他重回马背上。 他想休息,想吃饭,玉兰婷一直在商议事情,又不给他安排营帐。 李弘到主帐时遇到了浑身是血的无尘和唐冰,询问了一番,才知半个时辰前探查到附近有尸怪出没,玉兰婷下令无尘和唐冰各领一千人去剿灭尸怪。 四人一同入帐,营帐内的人都停止了讨论,将目光都投到他们身上。 第八十七回 天寒人暖出战前 主帐内,玉兰婷正准备歇息,谢芒匆匆赶来,站在帐外汇报道,“天尊,蚩执事来了。” “在哪?”蚩少梓有林金奕和前方战事的消息,原本犯困的玉兰婷顿时没了睡意。 “营地东门。”谢芒说完领着玉兰婷向东门而去。 天气寒冷,东营的士兵是李芸和赫妍领来的第二批大军,昨日刚上山铺路的他们今日得令歇息,烧了火堆将逮到的野味烤着吃。 从城中回来的李弘和楚馨闻到香味,朝香味扑鼻的地方走去。 营地里大口吃肉的士兵见到李弘,纷纷将好吃的递给他,一个大老粗的汉子拿碗给李弘和楚馨盛了暖身的羊肉汤。 东营今日有肉吃除了他们自己上山打的野味,余下的是一位叫周凯的千夫长向鄂罗多市场所买,周凯是利州一座小城的富豪,全家被怪物害死的他参了军,平日里也时常帮扶家境困难的战友,在军中人缘甚好。 李弘喝了口暖暖的羊肉汤,而后洗净手拿过一根麻辣鲜香的羊排啃了起来,楚馨劝谏他不要吃辣,李弘又拿了一根给她。 楚馨也喜欢吃辣,小口咬着羊排,吃的津津有味。 “少主畏寒,吃点辣的能抵抗寒冷。”东营的负责人笑嘻嘻道。 一群人吃的正欢,玉兰婷和谢芒从此处路过,闻到味道,玉兰婷也想吃,吩咐谢芒去讨一些。 “天尊!我在这!”蚩少梓的声音响起。 玉兰婷闻言看去,只见蚩少梓拿着一只野鸡腿在啃,身上满是血迹的他看起来颇为滑稽。 听到有人喊玉兰婷,李弘吓得一颤,在一群士兵的掩护下带着楚馨逃离。 李弘低着头走的着急,被同样匆忙的谢芒撞倒在地。 “少主!” 谢芒扶起李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没摔着!” 李弘摇了摇头,站起来就要走。 “少主,天尊在附近,她找您有事。”谢芒拉住李弘,不久前玉兰婷四处寻找李弘,让他去营帐喝药。 李弘深呼一口气,他当然知道玉兰婷在这,不然他跑什么。 未等李弘离开,周围的士兵让开了一条路,玉兰婷面色不善在不远处望着他。 硬着头皮走到玉兰婷面前,李弘低着头看向地面,“娘亲。” “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吃辣!”玉兰婷将李弘头抬起,嘴擦的很干净,没有半点油渍,但毛茸茸的斗篷上沾了辣椒油,这家伙铁定吃了不少。 见李弘不吭声,玉兰婷音量瞬间提高,“回话!” “说了。”李弘望向别处,很不服气。 “那你在做什么!”玉兰婷吼完李弘,又将目光移到楚馨身上,小姑娘也贪吃,负在背后的两只手都拿着香辣可口的食物,走都不忘顺两根。 “我就尝了尝味道。”李弘辩解了一句,在看到玉兰婷那要吃人的眼神时,还是闭了嘴。 “绕着营地跑一圈,楚馨一起,谢芒去监督。” 蚩少梓拿起一只烤全兔走到玉兰婷身边,伸手递给她,“营地这么大,跑一圈不得累个半死,味道真的不错,尝尝。” 一旁看热闹的士兵也都表示是他们让少主吃东西,李弘一开始拒绝了,后边耐不住他们的热情才尝了口鲜。 看着一群给李弘说情的士兵,玉兰婷也不好罚他,只是让他回营帐把药喝了。 几人来到主帐,李芸已在帐中,瞧见玉兰婷上前抱住了她。 “咳咳!”蚩少梓轻咳两声,他还要去各处传递消息,没有闲工夫看这两人上演母女情深。 “芸儿先回营帐。”玉兰婷说完又看向李弘,“刚才人多给你留了面子,滚进去跪着,两个时辰,楚馨去少君营帐跪。” 玉兰婷和李芸的营帐放了不少火盆,地面上也放了格挡冷气的木板,哪怕跪上三天三夜都不会有一丝冷气。 李芸离开,蚩少梓走到了偌大的地图前,指着一处道,“天君领着两千人从柴达木的一处悬崖上翻过,找到了藏在深山里的一群百姓,据百姓所言,诺尔城境内没有尸怪和血怪,只有五万魔灵,我可以控制魔灵,让它们去杀掉尔旺亚的血怪。” “先行军伤亡如何。”玉兰婷这几日一直心神不宁,她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塔克吉拉以南并没有多少怪物,景襄王打探清楚了怪物的位置,绕了两座山,伤亡不大,只折了四千人。” 玉兰婷捏紧了双拳,继续问,“别的呢!林金奕为什么要领着将士去爬悬崖?” “唐将军的四万人灭了十万血怪和五万尸怪,硬打进了加弗亚,折了七成。” “还有三路人呢?”玉兰婷记得林金奕带了五万人,唐壁和白晔手下的兵加起来也不过才九万之数,还有六万人。 蚩少梓沉默了片刻,才道,“永宁郡主在加弗亚境内遇到了三十万血怪,两万人只余下了寥寥几百人,如今已经和南宫世子在一处。” “继续说。” “无垠的四万人折了三万多,他们已到达雅拉达,纤纤和阿达阿苗守在那边,雅拉达在我们的控制之中,天君想让将士们入土安息,走到了地面上,却闯进了怪物的地盘,五十万的尸怪,天君杀了四十多万,死亡九千多人。” 听到林金奕的消息,玉兰婷非常心疼,四十多万尸怪,哪怕一剑砍一个,也要不眠不休几日才能杀完。 “柴达木和塔克吉拉百姓所在的位置是否在安全。”大炮轰炸范围很广,百姓都集聚在一处,一发炮弹过去全部都要死亡。 “这个不太清楚,南宫明月负责这些事。”蚩少梓能感应到妖魔鬼仙,但觉察不到凡人。 “你去诺尔城控制魔灵,让他们到尔旺亚去杀血怪,所有先行军全部朝屠浮城逼近,务必要除掉所有怪物。”玉兰婷看了眼地图,即刻让谢芒去通知各营将领到此处议事。 “动静太大颂涵会发现,穷途末路她会选择自尽,死太便宜她。”屠杀数百万人,蚩少梓从未遇到过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颂涵的残忍足以同魔帝媲美。 “对付她本尊自有法子,你控制住魔灵,让它们尽量不要使用灵力,也不必杀害。”她也不想断了那些无辜极灵的生路。 “行,那我走了。” 蚩少梓还未离开,提着一大包药的唐冰掀开了帐帘,停顿了一下,又放下帘子,掸了掸身上积落的雪,“婷儿!” “你不是和无尘去逛街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手上拿什么东西?”玉兰婷望着唐冰,这家伙每次逛街没有几个时辰都回不来,今天竟然这么早。 “小少主刚刚找我,说他旧伤复发想拿点药,我打包好就送来了,温水煎服,早中晚喝一次,一天就见效,若是关节痛我也可以替他扎两针。”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说!”玉兰婷走近李弘将他扶起,又气又心疼。 “不想给你添乱。” 玉兰婷闻言脸色一沉,“继续跪着,两个时辰。” “唐冰过来,有事交代你。”玉兰婷说完,蚩少梓自觉退出营帐。 看着离他较远的两人附耳而言,李弘心里很不是滋味,每次议事他娘和小叔都将他轰出去,格拉尔一行,玉兰婷对他防备很强。 唐冰听了玉兰婷所言,并不太支持,“婷儿,屠浮城那么危险,我不建议你去。” “颂涵孤注一掷,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这小子不是想给我下药吗,我把你派到前线,你再易容成我的样子躺在这里,李弘但凡有点良心都不会选择在此时逃走。” 玉兰婷看了眼李弘,这家伙那点小心思她一猜就透,不想李芸碍事绑了关起来就成,哪用得着下药,他找唐冰拿药分明是为了迷晕自己。 李弘一直望着玉兰婷,不曾想对方突然看向他,吓得他立马移开目光。 “南宫明月还在这里,军中也还有未除尽的奸细,不论你离开或是昏迷,他们都不会安分。” “这个简单,我去替此番牺牲的天兰贵子民教训他一顿,让他再躺半个月。” 玉兰婷化作光点离开,李弘即刻就站了起来,解下毛斗篷丢到椅子上,掀开厚重的蚕丝被钻进了被窝。 唐冰看着李弘熟练的动作,无奈的笑了笑,“你这家伙,还得君上和帝君收拾你。” “唐姨和娘亲说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每次议事也赶我出去。”李弘一直想把这件事弄明白。 唐冰闻言噗嗤一笑,看得李弘非常不解。 “你们都不说,就瞒着我。”李弘用被子蒙住头,有些生气。 “小少主,还记不记得你刚到利州的时候,你受寒生病,天尊为了方便照顾你把你安排在她的营帐,也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每逢众将议事,你便吵闹着要天尊抱,抱着你还不满足,还要听童谣,大家都怀疑你是故意干扰议事。” “我怎么不记得?是不是有人控制了我?” “你那次真的生了病,浑身都冒着热气,天尊和天君用凉水浇在自己身上,然后抱住你,整整一夜你的体温才降下来。”其实唐冰当时的建议是给李弘泼冷水降温,玉兰婷舍不得。 听到此话,李弘坐在了床上,并没有人告诉他这些,楚馨都没有提过。 “天尊下了命令,不允许告诉你。” “我经常生病不会有事,娘亲身体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拦着她。” “你娘的决定谁能阻止,君上的那副药没了离子水效果并不是很好,你的胃疾依旧严重,这几个月没有发作是天尊和君上用心头血暂缓你的病情,你还一个劲作,哪天疼起来你才知道厉害。” 李弘躺下,用被子蒙过头,眼泪逐渐打湿柔软的枕头。 “你休息,我让楚姑娘替你熬药,你知道药材来之不易,别浪费了。”唐冰离开营帐,李弘啜泣了一阵,眼角挂泪睡了过去。 鄂罗多城内,化作光点的玉兰婷直奔南宫明月的住处,用灵力将周围保护他的人全部撂倒,气势汹汹来到正在喝粥的南宫明月面前,二话不说将他从床上揪了下来,拿起凳子朝他身上砸。 “若不是你纵容颂涵那杂碎,怎会有这么多无辜之人丧命!我天兰贵的儿郎,还未正式进军就损失十万,我的夫君为了解救你格拉尔的百姓连续几日不眠不休,你为什么防着聂尔旺和颂涵却不杀了他们!你该死!”玉兰婷一下接着一下砸在南宫明月身上,很快,对方倒在了血泊之中,除了脸上,别处的许多骨头都被砸碎。 南宫明月本能的躲避着,“对不起。” 意料之外,防不胜防。任谁都想不到忠国忠君的聂尔旺会做出这样的事。 南宫明月失去意识,玉兰婷又踹了两脚才离开,她能保证,半月之内这厮绝对下不了床。 主帐之中,一群将领在做商讨,争论声颇大,睡下不久的李弘又被吵醒,喝完药后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听着那几十个人不停的吵。 尔旺亚,浮蒂尼 奉了南宫明月指令到此处寻找大炮和炮弹的锦泽同阿达阿苗保护着代亚雅雅,三人小心翼翼行走在陌生的地方。 在林子附近寻找了近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一处有标记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我先进去探路,你们先守在外边。” 锦泽进入暗道之中,随即,两只光点跟着他一同进入暗道。 “爹,娘亲和歆儿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东泽歆的声音响在锦泽耳边。 锦泽听到熟悉的声音,瞬间发怒,“你们来做什么,这里多危险知不知道,赶紧回去!” “既然危险你为什么要来,你能来我们为什么不能来。”寇睛音盯着锦泽,这些日子他领着一群无心人四处奔走,她什么都不问,不曾想他竟然跑到危险重重的尔旺亚,南宫明月都不是对手,他们三个又能做些什么。 “晴音,弥雅旧地有台大炮,这里有不少的火药和炮弹,我们打探到具体位置便回去找人来搬,你带着歆儿回去带人来。” 锦泽拉着妻子和女儿向外边走,他甘愿为了格拉尔献身,但他的妻女不行。 “爹,卿卿和璇璇也来了。”东泽歆结识了阿达阿苗和代亚雅雅的两个女儿,她们年岁不大却很有想法,也是灵力不弱的无心人。 代亚雅雅看到阿达文卿和阿达文璇也很震惊,从弥雅旧地到这里要经过很多危险的地方,寇晴音胆子真大,竟然带着她们一路跟到了这里。 “娘亲,纤纤公主找到了大炮,正在和无垠将军炮轰尔旺亚。”阿达文卿将一块刻有繁复花纹的铜牌亮出,神色严肃道,“王世子有令,三日内清缴尔旺亚五座城所有怪物,找寻到王君所藏的炮弹和粮食。” 瞧见那古老的王君令牌,阿达阿苗半跪着听令,刚出地道的锦泽三口人也都朝那枚令牌行礼。 “谨遵王令!” 锦泽看着那枚令牌,经过六百多年的磨损,它没有当年那样精美,却依旧是一个国家最为重要的东西,南宫辰安,将会在不久后成为这个国家的新王,不知将来他治理的国家是如何模样,是满目疮痍还是平平无奇,又或是像荣昌王君那样的盛世。 “阿泽,你们和文卿文璇在这里守着,我和雅雅去里边探索一番。”阿达阿苗作为几个人中最强,他最适合探路。 “爹爹,要小心!”文卿叮嘱道。 地道并不长,也没有任何阵法,偌大的三个暗室里整齐地堆放着许多木箱。 代亚雅雅打开木箱,瞧见里边的炮弹有片刻的惊喜,随后又有些悲凉。 看出代亚雅雅的不忍,阿达阿苗将她抱住,“雅雅,这一战过后,王君再不会任意妄为,格拉尔大势还在,以后努力发展还是有机会回到当初,不必担心。” “南宫明月深爱那个女人,指不定还会做出什么事。” “天兰贵来了两位君主,他们的少主又被那女人害过,王君未必能从他们手上保下颂涵。” 阿达阿苗想起颂涵那强大的灵力和诺尔城那几万的魔灵,又有些怀疑,在不用灵力的情况下,天兰贵君王真能打败颂涵吗? 大批无心人汇集在浮蒂尼,守在附近的大将哥舒适察觉到不对劲,派了七千血怪到代亚雅雅所处的那片林子中,并快速汇报给成为格拉尔王君的颂涵。 颂涵虽然残杀了很多人,却没有杀过一直追随她的大小将领和官员,不仅给了许多银钱和田地,还给他们封官加爵,世家珍藏的宝贝也任由他们挑挑拣拣,俘获了大批官员的心。 得知那片林子中有炮弹和火药,哥舒适又加派了许多怪物将整个林子围住,想要将炮弹据为己有。 一场恶战,不少无心人负伤,所有怪物被消灭后,阿达阿苗手持陌刀,将哥舒适砍杀。 屠浮城里,得知有人炮轰尔旺亚,颂涵只是微微皱眉,并未过多理睬。 颂涵一席王君服饰端坐在格拉尔议事的大殿上,接受着文武百官的朝拜,脸上全是止不住的笑意。 尔旺亚,缇蒂尼 无垠领着一群士兵不停轰炸着这座城,颂涵安排在这座城的总兵宕徒威亚早已在一群的怪物的带领下惊恐的逃往屠浮城。 他依附拥有数百万血怪的颂涵得了不少好处,南宫明月又孤立无援,他一直以为高枕无忧。 可现在情况不妙,天兰贵的人出现在尔旺亚,更是有杀伤力极强的大炮。 城池被攻下,炮营的将领当即放了信号,数十里以外的晋刹雒容连同锦泽手下的无心人领着蜗居在山间的数十万百姓赶往城中,无垠也在官道上截下了宕徒威亚。 鄂罗多,天兰贵营地 主帐之中,各自领了任务的将领纷纷离去。 军中有不少将领找李渐离的麻烦,李芸恳求玉兰婷送李渐离回天兰贵,被玉兰婷当众打了一耳光。 看着趴在床上看经史子集的李弘,玉兰婷甚是疲惫,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地上。 “娘亲!” 李弘惊恐的放下书,光着脚来到玉兰婷身边将她扶起,正打算去叫人,玉兰婷就叫住了他。 “弘儿回来!娘亲没事。” 看着脸色苍白的玉兰婷,李弘怀疑道,“娘亲是不是病了?” “弘儿过来,娘亲有话给你说。” 李弘走近玉兰婷,跪在她的面前,“娘亲你说。” “你小叔在柴达木受了伤,娘亲过去照顾他几日,你唐姨在这假扮娘亲,你别让人发现她,李渐离你只要不杀他,旁的娘亲也不管,也省了你给娘亲下药。” 玉兰婷说着,在李弘头上拍了一巴掌,“没良心的小白眼狼,还想给娘亲下药。” 李弘抱住玉兰婷,小声道,“娘亲对不起,弘儿错了,娘亲不要再为弘儿做傻事,唐姨都告诉我了。” “好了,娘亲歇息一会,这边的事娘亲都安排好了,弘儿若是想用李渐离祭旗,明早就行动,不要耽搁大军进军,到了别的地方也不要乱跑,就在你唐姨身侧,听到了没?” “知道了。”李弘点头答应着,玉兰婷走了,他想做什么都行。 “赫妍和李俊也知道这件事,你若是敢在娘亲离开的时间乱吃东西,他们将会对楚馨实行惩戒。” 李弘撇了撇嘴,扶着玉兰婷坐到床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眨眼之间,已是两个时辰,外间漆黑一片,玉兰婷看着身侧睡的深沉的孩子,亲了亲他的额头。 大雪纷飞,守夜的士兵如松岗般站立,瞧见玉兰婷出帐,躬身行礼,满含尊敬,“天尊!” 玉兰婷微微颔首,士兵们又重新站好,眼中甚为坚定。 唐冰的营帐较远,玉兰婷刚走进去,李芸便端着炊事营刚做好的晚膳来到玉兰婷的营帐,却只见睡着的李弘,唤了他起来吃晚膳。 李弘窝在被子里不出来,李芸只能喂给他吃,待到两只碗都空掉,李芸才笑道,“大哥饭量见长,怎么还是这般瘦弱,外边又刮起了大风,没事最好别出营帐,省的被风刮走!” “娘亲用了那么多名贵的药,胃疾好了大半,自然也能多吃些。” 营帐外,变成玉兰婷模样的唐冰走在营地里,接受着来自将士的行礼。 终于来到玉兰婷的营帐,唐冰一进去便松了口气,不等她找地方坐下,就看到了正望着她的李芸和李弘。 “娘亲快来吃饭,待会凉了。”李芸说完,将余下的食盒全部打开,她想和玉兰婷一同用膳。 唐冰担心穿帮,干脆装晕,向地面倒去。 “娘亲!”李芸和李弘同时惊呼。 李芸跑着来到唐冰面前,将她抱起,刚走了几步,李芸发觉有不对劲,却没有明说,将怀中人放到了床上。 李弘也站在了地上,将床榻让了出来。 “来人!”李芸大声道。 帐外的两个士兵听到声音,立即进入帐中,“少君有何吩咐!” “去把唐大人唤来,大哥身体不适。” 听到李芸的话,两名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胆子较大,直言道,“少君,半个时辰前天尊下旨,让唐大人领着百来位无心人去了柴达木支援。” 听到此话,李弘明白玉兰婷已经离开,面前这个人是唐冰。 “随便找一个军医过来,不要声张,退下。”李弘说完,坐在床上轻咳了几声。 士兵退出后,李芸将坐在床上的李弘拉到自己身后,又唤出她的无痕剑指着那个和玉兰婷一模一样的人,怒道,“你是谁!” “芸儿,你说什么呢!快把剑收了。”李弘夺过李芸手中的剑,又要往床上坐。 李芸再次将李弘拽住,“大哥,她不是娘亲,她身上有很重的药味。” 被李芸识破,唐冰变回自己的模样,望着李芸。 见到唐冰,李芸一愣,在听完她的话之后,李芸和李弘都是一脸担忧。 玉兰婷并未告知李弘她要去屠浮城活捉颂涵。 军医到时,李芸将他带到了李渐离所在的营帐里,让军医给他开了药。 李芸离开的时间里,李弘让人通知了各位将领,将在明日进军之前用李渐离祭旗,引得整个营地呼声一片。 黑夜之中,金色的光点飞驰。 诺尔城境内,和许多人躲在山头的林金奕配着地上的雪,吃着百姓们分的干粮。 第八十八回 天朝少主显锋芒 壬寅年腊月初一,天兰贵南征军分二路攻打塔克吉拉和柴达木,两百台大炮被推上勘测已久的位置,一车接着一车的炮弹被推上山顶,蓄势待发。 清晨,营地之中高挂的玉兰花旗帜在风中摇曳,高台之上,露着上身的李渐离被绑在旗杆之上,旗帜之下,是即将前往战场的天兰贵儿郎。 不同于往日身披厚重的斗篷,今日的少主身穿铠甲骑在乌骓马上,手握泛着金光的天罡剑,颇有将帅之姿。 “时辰已到,祭祀开始!”一个身穿灰袍的道士高唱。 李渐离身份特殊,李弘不允许伤他性命,也不允许伤他的脸,更不能废他武功。 普通的士兵也没有资格对他动手,只有各营的将领依次排列上前,在提前准备的十来件刑具中随意挑选一件对李渐离施刑。 走在最前方的是赫妍和李俊,他们手下的亲兵不少都已经牺牲,能否回天兰贵也是未知数,他们也不惧李金琪秋后算账。 李俊拿过匕首走上高台,在李渐离手臂上割了三刀,赫妍看到后边还排列着几十位将领,并未太狠,只是抽了他十鞭。 后边的将领绝大多数对黛西和聂尔旺深恶痛绝,有拿军棍击打膝盖者,有剜肉饮血者,有拿烙铁的人,有拿夹棍之人,有鞭打数十鞭者。 被两个无心人按跪在地上的李芸看到浑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李渐离时,跪求李弘饶他一命,那高坐于马背上的少年漠视着她,并没有半分触动。 高台之上,李渐离注视着李弘,眼中没有怨恨,被咬的满是血洞的唇一开一合,隐隐表达着什么。 远处的人不明白,近处的人都能看出他想表达的意思。 李渐离在对那个曾经被他害过的兄长说对不起。 看着高台上洒满的血迹,李弘透过李渐离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绝望而无助,无时无刻不想着有个人来带自己脱离苦海。 看着接连三人对李渐离剜肉饮血,李芸哭的快要晕倒,李弘的脸色也很凝重,虽然这些人的手段比不过给图那群恶魔,但受过此刑的他明白李渐离此刻非常痛苦。 看着那逐渐没有血色的脸,李弘心里也很紧张,他确实恨不得杀了李渐离,但并不想看他受刑,李渐离确实害他被抓,但如他所言,真正让他这么多年悲苦的人是李金琪,是他的父亲抛弃了他。 一盆盐水泼向那残破不堪的身子,李渐离在剧痛下醒来,眼神逐渐迷离。 一名将领拿着烙铁,正要按上李渐离的胸膛,李弘出声制止,“住手!” 听到李弘的声音,高台之上的人尽管很不乐意,还是放下了刑具。 “战事要紧,李渐离贱命一条,为他延误战机不值,众将士听令,各就其位,出征!”李弘说完,高举天兰贵旗帜,热血激昂。 听到李弘的话,周遭的将士皆高举长枪,大声喊着平日训练的口号。 炮声响起,震耳欲聋,有灵力的无心人现在上空观望黑气有无减少。 四十万大军分做两路,分别走向塔克吉拉和柴达木。 诺尔城境内,控制了所有魔灵的蚩少梓将其引入尔旺亚,魔灵同血怪尸怪的打斗异常激烈。 雅拉达的炮火依旧,正一路向东朝新旺亚靠近。 加弗亚的南宫辰安和冷月指挥着无心人和百姓四处埋放火药,炸死一个又一个血怪和尸怪。 新旺亚上空,看到下边一片黑气的大地,玉兰婷和林金奕隐藏着灵力,手牵手逐渐朝屠浮城逼近。 宁远皇宫中,收到将士阵亡名单的李金琪也忙的不可开交,在一众官员的帮助下不断向阵亡将士的亲属发放抚恤金,利州,青冥顺天和南州多地一天到晚都是哭声和发丧的锣鼓声。 宁远城内,原本热闹的皇城也因为前线的伤亡太大非常冷清,由于护城河冰封,不少祈愿的人都放起了孔明灯。 因着鹿家全族殆尽,程家更是心慌,程安生因为给李弘喝酒李金琪对他非常不满,程成为了程家不步鹿家的后尘,向前线捐了不少银钱,又凑了很多物资,连夜送往利州,李金琪才没有继续盯着他们。 宁远衙门中,成了君上未婚妻的苏依依收了不少礼物,同僚热情她不好拒绝,又不敢接受这些礼物,只得将礼物带往太霄殿交给李金琪。 李刚越来越喜欢苏依依,见李金琪对依依冷淡,隔三差五将他训斥一通,李金琪左耳进右耳出,并不理会,每日除了处理国事就是想着几个孩子,又或是担忧将士们的安危。 每日传来的急报几乎都是阵亡名单,期间偶尔提到林金奕受伤和李弘病重,又或者是他的人传来消息,讲军营里很多人殴打渐离,玉兰婷却毫不制止。 平行世界里,向映月更是日复一日把玩着笛子,看着妖魔两界的趣事。 妖皇妖后离世,所有妖王也全部挂掉,鲲鹏的孙子孙女又在争着皇位,魔帝因着向映月守在平行世界没有任何行动。 “蚩梓落,瑶瑶,你们说蚩尧后悔吗?无论是做魔帝还是父亲,又或者说丈夫。”向映月知道魔帝有一个深爱的女子,她叫阿洛,是蚩少梓的母亲,他爱她,但更多的是利用。 “帝君怎么突然提起他?臣可不喜欢魔帝,哪天他暴毙了,臣会承包整个宁远的烟花放一整夜来庆祝大喜事。” 瑶瑶噗嗤一笑,表示和蚩梓落有一样的想法。 “帝君想三皇子了,也不知战事什么时候会结束。” “只盼着玉兰婷和林金奕早日班师回朝。”向映月说完,闲着无事的他又开始设阵法,在平行世界这么久,他在各处都设了阵法,抓了不少想去灵异大陆的妖魔,抓一个打一个,随后又放他们回去。 天兰贵攻打格拉尔的当日,燕国进犯荣安,八百里加急快报送到了锦都,靖远帝下令靖王前往平乱。 下朝后,靖王还未来得及换下官服便去了潇潇那群人所在的院落,意外的是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只有一纸书信压在桌上。 刚读完信,侧妃张稂莠的贴身丫鬟翠儿来了厢房,说是慕容宇轩打伤了侧妃和世子。 靖王刚到素文苑,张稂莠就扑到他身上,委屈道,“王爷,你可得为妾身做主,这小畜生不懂尊卑,不知道在哪学了一身功夫,妾身训了他几句,他竟然动起手来了,还…还打伤了风儿和雅萍。”张稂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还不忘露出被打的青紫的手臂。 靖王看着角落里被按在地上的慕容宇轩,那孩子脸上青紫不堪,嘴角还有血迹,哪像是打了人的模样,分明是被打了。 靖王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敷衍了两句,随后拉着慕容宇轩离开了素文苑。 张稂莠见靖王不理会自己去拉那个奴隶,即刻带着她的丫鬟向前院而去。 自从那个贱奴隶回来,靖王越来越不像话,这么多天一句话都不对她讲,自己受伤了也不安慰,就连他的儿媳妇给王府生了长孙他都不去看一眼,一天到晚没事就往那个奴隶屋子里跑,又是绫罗绸缎又是山珍海味,更是安排了暗卫保护他。 走到王府后花园处,靖王驻足,将慕容宇轩护在身后,发出一掌,当即逼出一个身着青衣的面具男人,“阁下能掩过王府暗卫的耳目,想来定是出自名门大派,但本王的王府可不是你想进便进!” 衣袖袅袅,真气灌顶,靖王尽显王者风范。 垫步沉田,凌厉掌风,无名人士已然无所畏惧。 不出片刻,二人已互拆近二百招,不分上下。 “阁下究竟是何许人士!”靖王眉目一皱,除了靖远帝和筠倾,只有许诀知道他的功法,两人离世,靖远帝还要他护着荣安的安危,定然不会轻易透露他的功法。 “你的武功已入化界不假,可这蝼蚁焉知天外有天的道理!”那人仰天大笑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徒留下一种月牙型的血色印记。 靖王望着印记,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究竟在哪里见过。 京郊,威严也出手解决掉一批手段狠辣的暗卫,麟恪窝在流星怀里,看着威严将那群人打的落花流水。 看戏之余,麟恪瞧见一个暗卫打算跑路,大声喊着,“姨父,那个人还想跑,不要放过他!” 威严一脚将那暗卫踹出五十米远,那人抽搐了两下,再没能爬起来。 “姨父,我们不是不能干扰凡人吗?” “不能杀多了,偶尔除掉些坏人,也算行善事,不会有多大影响。” 靖王和无名人士打斗时,慕容宇轩回了厢房,却见到了咬着金元宝的十三,对方正一脸玩味的盯着他,“不得不说你这人命还真是大,都成那样了,还能活着回来,真是佩服!佩服啊!” 看到仇人,慕容宇轩眼中发红,提剑冲向十三,“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去死!” 强大的内力震塌了松树枝上堆积的雪,不过三十招,十三就落了下风,却是满腹的不甘,“为什么,你的功力怎会增长的如此之快,怎么可能?” 慕容宇轩剑指十三咽喉,“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 话音刚落,利剑掉落在地,慕容宇轩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不禁畏寒,“你卑鄙无耻!下流!” 十三笑着看向慕容宇轩被割断的手腕,“呵呵,你是今日才知晓我卑鄙下流?明年的今天,指不定是谁的忌日呢,你以为我同你这蠢货一般单枪匹马的出洞。” 几招废了慕容宇轩的功夫,十三又朝他下身猛踹几脚才满意的收工。 靖王赶来时,已经晚了,抱起那没有多少份量的儿子,靖王心痛到窒息,差点没能看清前方的路,“来人!快叫太医!” 边关的不稳,朝廷的动荡弄得人心惶惶,不明势力的出现,身边隐藏的祸患都让靖王心生恐惧,自从太子离世,荣安都动荡了起来。 太医来了不少,都表示手腕处的伤还能接上,只是日后握不了剑,好好养着以后不会留下病根,可身下的伤太过严重,慕容宇轩以后不能做父亲。 “俗话说得好,虎毒尚且还不食子,慕容王爷还真是,畜牲都不如!”麟恪气的跺脚。 “潇潇公子还真当本王的王府想进就进?十三,送客!”靖王替慕容宇轩盖好被子,一个眼神都不给潇潇。 “送客?本公子可不是你靖王府的客人,也就不必送了,本公子这次来,只想告诉你,你的妻子和妹妹是被皇帝授意杀害,因为你靖王的风头盖过了皇帝,他不允许。” “皇兄的为人,本王比你清楚。” “靖王爷可知本公子是如何同令郎相识。” “潇潇公子有话不妨直说。”通过今日之事,靖王真的觉得他能力有限,许家当年如日中天,一夜之间便被灭门,虽说皇帝残酷,可又有多少是旁人的算计,太子那样聪慧,也没能护住他想保护的人。 “靖王爷不妨看看这个。”潇潇说完,将一幅画卷扔向靖王。 靖王接过画卷时,一朵烟花在空中爆开,潇潇得知计划成功,随即化作光点,将床上躺着的人一同带走。 看到画卷中的内容,靖王一脸哀痛站在房间正中央,直到三日后的点兵出征,才移开步伐。 草木堂内,朽木望着床上躺着的慕容宇轩和坐在一旁同潇潇讲话的青衫男子,一脸的震惊,“你是筠国七王爷?” “潇潇公子,草木居士,朽木帮主,多谢你们救了本王的外甥,大恩不言谢,日后有需要筠越的地方,直接来擎凤城。”筠越起身,朝几位行了大礼。 筠国国君筠鹤年近七十,有三十多位妃子,共有十子七女,除开远嫁的筠倾和失踪的筠天成是皇后所出,其他皆是妃子所生。 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和四皇子造反被削爵,五皇子护送长姐筠倾远嫁未归,老六老八和老九都是混世魔王,皇女皆已经嫁人,十皇子失踪多年出现在天兰贵不愿回归,排行第七的筠越成了筠国太子,但老国君有条件,要求他将在荣安为奴的外孙带回来。 “我们还没有去过筠国,若是王爷不介意,我们一路同行。”潇潇可是专程为了剑灵而来,怎会放他离开。 “当然不介意,几位何时有空,筠越还有要事在身,要快些回去。” “随时都行。” 威严看着筠越,这人这么多年不来救他的外甥,如今荣安太子殁了,几位皇子争权,边境战火也燃起,他此时带走靖王的儿子,多少有点利用的意思。 流星也怀疑这个筠越,靖王领着荣安大军打了不少胜仗,被打的可不就是筠国,这些筠国皇子勾结荣安臣子害死他们嫡公主栽赃陷害给身份高贵的靖王世子也很说的通。 潇潇同样怀疑筠越,慕容宇轩说过,他为奴期间筠国五王爷筠趉多次因为他害死母亲折磨他,更是想一些下三滥的法子毁他清白,还扬言整个荣安没有比他更加下贱的奴隶,而筠越和筠趉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又和筠倾没有交情,怎会冒着极大的危险来到荣安锦都,还闯靖王府救人。 筠越脸色有片刻的难看,随后笑着吩咐随行的侍卫去准备上好的马车,他今夜便要离开这里。 壬寅年腊月初十,赫妍李俊带领的四十万大军成功进入柴达木重城,被林金奕清缴了大部分怪物的柴达木攻的不费吹灰之力,颂涵安排在各城的探子也被李芸带人活捉,一排被打的血流如注的人都吊在了天兰贵攻城器械之上。 大军仅休息半日又继续沿官道向诺尔城方向进军,战报每到一座城便派人加急送往利州。 同样领着大军出征的李弘和图大用绝对强劲的大炮轰炸聚集在一处的血怪,在占领塔克吉拉军事重城后,留下伤重的两万人以及少数轻伤的士兵善后,其余的人将分三路,继续朝加弗亚进军。 由于玉兰婷病的严重,李芸去了柴达木,第一路大军由李弘做主,年纪轻轻的少主不认识多少字,既不懂兵法,又不会排兵布阵,还有传闻说他曾是源家的奴隶,他手下的将领大都不服安排,各自行事,十万大军遇到颂涵筹建的三万私兵竟然吃了败仗,直接折了近千人。 李弘气急,将违令的将士全部打二十军棍,然这事被敌方知晓,当夜全部出动突袭天兰贵营地,不少将领轻敌,再度吃了败仗,夜间不仅没能休息,还惨死了许多人,营中对李弘怨声载道,更加不服。 主帐中,浑身都痛的李弘趴在床上看着前锋营寻来的地图,想着接下来要做什么,唐冰替他施针缓解疼痛。 “唐姨,校场平日都有训练阵法,我有把握一举拿下勘卡罗,可外边那些人根本不停我的号令,我该怎么办?”李弘垂着头,他知道他没有领兵的能力,但那些将领非常轻浮,抱着赴死之心的他们根本没想活着回去,所以才这般蔑视他的命令。 “少主,当年帝君领军攻打中州是也遇到相同的情况,他杀了不服军令和闹事的人,用雷霆手段收服军心,少主不妨一试。”唐冰给李弘出着主意。 “可舅舅是太玄宫宫主,本就是铁血手腕,又有绝对的实力,那些人都怕他。”李弘想过用这样的法子,可他确实什么都不会。 “少主,馨儿有一计,不知能否收服军心。”楚馨学过兵法和策略,她的兵法虽然没经历过实践,策略倒可以一用。 “什么法子?”扎了针的李弘艰难的侧过头,看着楚馨。 “这些人不怕死无非是朝廷承诺战死沙场会照顾他们的家人,若是侥幸活着,还会回天兰贵受封,这是朝廷给他们的好处,此时自然也是少主给他们的好处,不服军令导致将士死亡若是传回天兰贵,他们的罪名不小,会受牵连。” 李弘已经参政,天尊放权给他,他就有权力领兵。 唐冰听了楚馨的话,也颇为赞同。 现下李弘不服众,强制性把他们压住,到加弗亚同冷月接头后,再行处置这些阳奉阴违的将领。 “唐姨,拔针,馨儿,去通知所有将领前来议事,不来的人直接杀掉,把首级带过来。”李弘神色严肃道。 唐冰给李弘穿好衣服又继续躺在床上,为了麻痹一些眼尖的将领,她还故意用脂粉将自己画的惨白。 来的最早的几个将领进帐瞧见跪在玉兰婷床边给她喂药的李弘,都老老实实的选了位置站着,一些人见玉兰婷依旧昏迷便大胆的讲着话。 如李弘所料,把他的话当耳旁风的那六个将领一个都没有来,来的这些人也一直讲废话,丝毫不提行军打仗之事。 约莫两刻钟,半身染血的楚馨提着一颗头颅来到了主帐,在她身后还跟着五个将军。 “少主,杨泽将军不愿参加议事,臣再三相劝无果,只能将他的首级带过来。”楚馨半跪着,将包着杨泽首级的布放到李弘的桌上。 瞧见血淋淋的布和手段狠辣的小姑娘,在场的人噤若寒蝉,楚馨乃兵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的长女,又是天尊亲封的少主伴读,自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李弘给唐冰喂了一碗水,起身端起他的药一饮而尽,随后将药碗狠狠砸在桌上,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将领,“明日攻城,拿下勘卡罗,若是再战败,你们就是下一个杨泽,本宫手下不需要废物!” 众将都低下了头,一些人虽然有些害怕,却依旧不服,他们不信李弘真的敢同时杀这么多人。 瞧着最后入帐的几人,李弘走到他们面前,冷笑道,“几位将军都是天兰贵的老功臣,本宫人微言轻奈何不了你们,却是能汇报军情,在场的各位是否有军功,是否通敌叛国,都是本宫说了算。” 几位老将听到这话,脸色顿变,为首的周维当即表了态,愿意听从少主的任何安排。 李弘伸手拿过杨泽的首级,吩咐楚馨带着这位将军去营地里走一圈,而后笑着看向众人,“那本宫就等着各位的好消息。” 出了主帐,很多人脑海里全是李弘冷笑的模样,那是不同于跟天尊卖乖的小孩,不是跟大伙一起吃肉的小孩,那是一军主帅。 收服了军心,勘卡罗很快攻了下来,李弘并不接受降兵,下令将被俘的所有人全部押往加弗亚,交由王世子发落。 留了五千人在勘卡罗,李弘继续带领将士向加弗亚而行。 由图大和姚宁带领的两路军队早已在加弗亚境内等候,见李弘迟迟不来,颇为担忧。 经过再三商议,姚宁带着二十万大军继续向新旺亚方向进军,图大继续守在原地,等待李弘汇合。 屠浮城内,隐身后藏在屠浮宫的玉兰婷和林金奕时刻关注着在王宫内的人,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却始终不曾见到颂涵。 听到颂涵自封为王的消息,玉兰婷和林金奕先是惊讶,随后觉得好笑,一个同妖魔为伍残害百姓的人还妄图统治国家。 当得知颂涵做这一切是为了得到李金琪并奴役玉兰婷时,林金奕差点毁了整个屠浮城。 屠浮城每日依旧有很多被抓的百姓,玉兰婷和林金奕经过几天的查找才寻到炼制怪物的地方,用灵力毁了那里,那强大的灵力却让颂涵起了疑心。 尔旺亚地下河道,被一群怪物拥护的颂涵正着急往诺尔城赶,她好些天没收到这边的消息,她怕南宫明月真的要同她作对,她要去阻止他,大不了学了玉兰婷,让两个男人一同入赘。 第八十九回 聪明反被聪明误 壬寅年腊月十三,天兰贵两路远征军抵达加弗亚,格拉尔王世子南宫辰安在数十万格拉尔百姓的建议下登基为王,并将格拉尔再度更名为地均和,遵南宫明月为太王君。 当日,远征军随当地士兵一同行军,共同攻打新旺亚。 大军汇合一处,李弘不再隐瞒玉兰婷离开的消息,告知所有将士利州有难,天尊回利州保护百姓,才未能引起动乱。 格拉尔西部,有了不少武器的代亚雅雅和寇晴音领着许多无心人自新德里不停朝屠浮城逼近,阿达阿苗同锦泽带着许多保家卫国的百姓拼尽全力砍杀血怪。 新旺亚境内,白晔和无垠带领十万人持续对已经变异的怪物和百姓进行轰炸和扫射,有大炮和强大的弓弩,他们已经打到了新旺亚新州,死伤不计其数,炮弹和火药更是将曾经富饶的土地和小城炸的面目全非,处处都是血迹和硝烟。 尔旺亚地下河道,感受到巨大轰动的颂涵担心地面塌陷,带着心腹和一大群怪物绕路来到了地面,却见到了令她甚为震惊的一幕。 密密麻麻的怪物将浑身血迹的蚩少梓围困在中间,眼花缭乱的光点不断将怪物击杀,那俊秀的男子眼下全是疲惫,浑身血迹的他看起来颇为狼狈。 “蚩少梓,你怎么在这里!”颂涵脸上浮现出不安,前几日她炼制尸怪的地方被毁,这些日子各地消息皆断,雅拉达更是有不少人在攻打尔旺亚,她一直怀疑是南宫明月和阿达阿苗那群人,可蚩少梓身为魔界少主,向来只听天兰贵那几个人的调遣。 聚精会神的蚩少梓丝毫没注意到和他隔了两条街距离的颂涵,依旧在对付怪物,甚至还抽空发了一只信号。 绿色的信号在空中爆破,随即传来一声长啸,巨大的鸟从加弗亚方向升起,带着强大的妖气朝尔旺亚而来。 颂涵见势不妙,当即领着怪物打算离开,不料却被眼尖的纤纤发现。 “少主,下边有个无心人,瞧见了没。”纤纤对坐在背上的李弘说道。 冻的脸色发青的李弘伸头一望,什么都没发现,“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下去瞅瞅呗,瞧着灵力不弱,估计是感应到了被少梓控制的灵,以为遇到了同伴。”时常住在天兰贵的纤纤非常喜欢无心人。 “纤纤你慢一点,好冷。”同样坐在纤纤背上的李芸也不停打颤,李弘虽然一直搂着她,但她的哥哥比冰块还冷,她保暖的斗篷也给李弘裹在了身上。 落地的纤纤并未靠近蚩少梓,而是向颂涵追去。 看着被一群尸怪护在中央的颂涵,李弘脸色一变,那衣着华丽的女子,可不就是他当初在雅拉达官衙见过的王后。 颂涵酷爱显摆,她当上王后下了一道命令,地均和的每个衙门都要挂上她的画像,让所有地均和的官员子民时常对她参拜。 因着南宫辰安的关系,他倒是从未叩拜过颂涵,虽然他被囚那些年活的下贱,到底还是有些命中注定。 “纤纤,抓住她,记你头功!”李弘冷漠的下令,随即掏出信号放了一支。 “大哥,她就是颂涵?”李芸有些惊讶,她娘和小叔专程抓她,不曾想竟然被他们在这里碰到。 “对!”李弘说完,唤出天罡剑紧紧握住,又将所带的几支红色信号全部放掉。 “一定不能让她跑了,抓活的!”李弘说完,快步跑向蚩少梓。 见到五发红色信号的天兰贵重臣当即放弃正在忙碌的事,全部涌向信号所出现的位置。 蚩少梓率先控制两千魔灵设阵法将颂涵的退路全部封住,纤纤随即同颂涵交手。 周围怪物太多,蚩少梓抽不开身,李芸和李弘很快被怪物包围,李芸唤出无痕剑,但凡靠近的怪物她拼尽全力砍杀,李弘也拿剑砍着怪物。 颂涵吸了不少无心人的灵力,纤纤并不是她的对手,很快,身受重伤的纤纤跑着离开,颂涵不停的对围困她的魔灵出手,可惜阵法千变万化,她对这方面没有任何接触,只能逐一杀掉那些魔灵。 白晔和图大率先赶到,李弘和李芸都收了伤,李芸后背被尸怪重击,受了不轻的内伤,李弘被飞来的尸怪砸伤了双腿,又被血怪一拳打在胸膛,不知具体伤到了哪,一直在吐血。 两位皇嗣处境危险,图大和白晔用灵力杀出一条血路,浑身浴血的四人坚持了一刻钟,唐壁和无垠再度赶到。 “唐壁,你速度最快,你赶紧去屠浮城找娘亲和小叔,颂涵实力不弱,我们奈何不了她!”尽管处境危险,李弘依旧不想放过颂涵,不仅是想报仇,他更想从她口中知道他师父和师兄的下落。 唐壁看了眼被困的两个小主子,很想违背李弘的命令。 无垠拍了拍他的脑门,“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郡主和你姐姐很快就赶过来了,还有南宫辰安和阿达阿苗他们,少主和少君不会有事。” 一群人不停砍杀着怪物,突然,蚩少梓感觉到不对劲,当即带着所有魔灵飞到空中,白晔和赶来的唐冰也快速将李弘和李芸抱离地面。 “嘭!嘭!嘭…” 连续几十声炮响,脚下的土地塌陷,被炮轰的魔灵和颂涵身受重伤,奄奄一息的趴在无数碎石之上,密密麻麻的尸怪和血怪也横七竖八的躺着。 图大出手,将被炸成重伤的颂涵拿下。 “回营!”李弘说完,倒在了唐冰怀里。 尔旺亚交战激烈,远在屠浮城的玉兰婷和林金奕却丝毫感觉不到他们,控制了屠浮城的他们也逐渐开始清缴周遭的怪物。 新年即将到来,又是李弘归家后第一个生辰,玉兰婷和林金奕都想在腊月二十五之前赶回去。 新州营地 又一场大雪来临,军营里却尤为忙碌,白日刚经历过大战,绝大多数士兵受伤,纱布和伤药根本不够用,更是缺乏军医,不少营地的将士都是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处。 唐冰给李弘和李芸处理完伤口,又吩咐左臂受伤的楚馨去煎药,随即又给不太严重的无尘包扎伤口。 给将领处理完伤处,唐冰又去往一个又一个营地,忙的不可开交。 李弘忧心寒若爱和池余,不顾自己的伤,让楚馨推着他到关押颂涵的地牢。 颂涵灵力不弱,白晔领着一群无心人将她的灵力吸了个干净,没了灵力又被下药的她已经受了多番酷刑,被关在一个低矮狭小的笼子里,比曾经的李弘还要低贱。 “颂涵,本宫的师父和师兄在哪!”李弘望着颂涵,他是真没想过,这个坏事做绝的仇家会被他所抓。 听到声音,颂涵用尽全部力气将头抬起,在瞥见那张和李金琪有九分像的脸时,心中微微撼动,“你就是李弘!” 颂涵朝李弘笑了笑,说了句肺腑之言,“若本宫知道你是这般模样,才舍不得送你去青冥,黛西那贱人,死了真是活该,这么漂亮的娃娃,谁会不爱。” “你把我师父关在哪里!”李弘浑身都疼,才没有多余的时间听她废话。 “想救你师父就把本宫放了,不然发生点什么意外,本宫可不敢保证。”颂涵知道玉兰婷和林金奕去了屠浮城,如今天兰贵所有的人都听从李弘的安排,这小子和寒若爱那几人感情不浅,李金琪和玉兰婷又总是打他,这小子一身反骨,很好拿捏。 “放了你,做梦!”李弘可不相信这女人的鬼话,吩咐人用刑。 两个时辰过去,李弘睡了一觉,颂涵还在受刑,却始终一声不吭,楚馨觉得没趣,给李弘捏了捏肩膀,又坐在火盆边看起了兵书。 见李弘醒了,嘴角不断流血的颂涵放肆的笑了笑,一脸鄙夷的看向那个孩子,“李弘,你该知道本宫曾是玉兰婷的暗卫,她那些恶毒的手段本宫全部领教过,本宫在天地教熬刑可是第一,你休想从本宫这知道任何消息。” “不急,本宫耗的起。”李弘说完,又吩咐着用刑的人,“找几个铁锥,烧红了敲到她的关节之中,一直审不要停,只要不死,随意折腾。” “李弘,本宫半个月前给寒若爱和池余浑身都涂满了丧尸粉,一个月内他们若是不能解了尸毒,可就变成血怪了。”颂涵笑了笑,玉兰婷不懂李弘对那些人的感情,她明白的很,被家人抛弃嫌弃,又惨遭酷刑毒打,李弘早就想脱离他们的控制,寒若爱和那群人那般呵护那个从来,他自然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你以为本宫会信你的鬼话。”李弘说完,让楚馨推着他出地牢,藏在紫貂下的双手却紧紧握住。 向映月说过丧尸粉非常疼痛,连他舅舅那样隐忍的人都坚持不住的东西,该是有多痛苦。 “李弘,本宫等你来哦,你只剩十天时间。”颂涵大喊一声,随后癫狂的笑着。 回到营帐的李弘为了不去想颂涵的话,躺到床上闭上双眼,试图睡着。 楚馨劝了他几句,李芸和冷月都坐在他的床前守着,让他不要听颂涵的话。 深夜,一只燃烧的火蝶透过营帐,飞到睡着的李弘身上,原本在梦中听童谣的少年突然坠入深渊。 “小杂种,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爹会来救你吗?失望了!”给图愤怒狰狞的面容贴近李弘的脸,年幼的孩子浑身是伤,脸颊也尽是鞭子抽过的血痕。 “呸!”李弘瞪着给图,给他吐了一脸血沫子。 “没人要的贱胚子!二哥跟他废什么话!”庞多话音落下,直接拿起一只锈迹斑斑的大铁锤,砸向孩子的双腿。 一起一落,随着一声惨叫,孩子吐血晕倒。 烧红的铁链穿过身体,小小的孩子嘴里不停流出血迹,疼痛使他面容扭曲,一道道酷刑加身,半刻不曾停息。 “小杂种,你为了救李金琪杀害老子的父亲,他却把你抛弃了,为了这种人,多不值得!”一个看不清的怪物说着,随即是穿胸而过的刀子。 “娘亲,救救弘儿!”被父亲抛弃的孩子弱弱的唤着母亲,从一开始的满怀期待到后来的麻木绝望,原本倔强高傲的小孩子,终究被无数酷刑变作胆小怯弱任魔欺辱的小奴隶。 “弘儿醒醒,弘儿!”冷月看着不停出冷汗的李弘,即刻让人去唤唐冰。 “娘亲救救弘儿。”李弘浑身颤抖着,不停重复着同样的话,冷月都有些抱不住他。 唐冰正在给一名受伤严重的士兵处理伤处,听到李弘的消息,处理完伤口立刻去往主帐。 白晔抱着李弘,冷月唱童谣哄着他,暂时让他恢复了正常,可歌声一停,他又会抽搐,李芸和楚馨候在床边守着李弘,替他擦着汗水和口中溢出的血迹。 无尘和无垠刚进营帐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在整个营帐找了一圈,终是在轮椅上发现一小撮灰。 无垠用手沾了些灰,凑近闻了闻,立马明白是何东西,“郡主,王爷,是炼幻术,会让中术之人留在他最恐惧的梦魇中,修仙之人经常会用这种东西。” “立刻查,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对天兰贵少主下手!”冷月看着依旧恐惧的李弘,狠狠地掐他的人中,见人依旧不醒,冷月想扭断他的手腕逼迫他醒来。 好在唐冰来的及时,用粗大的银针将李弘扎醒,结束了那恐怖的梦魇。 刚睁开眼的李弘视线有些模糊,腿上和胸腔很快传来疼痛,李弘还以为在魔陨地,出拳打在了冷月脸上,恶狠狠道,“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我迟早会报复你!” 冷月没有防备,李弘重重的一拳打在脸上,直接将她的鼻骨打断,疼的她直接弯下了腰。 “你这小子怎么打人!”白晔将李弘扔在一边,即刻扶起冷月,将自己的灵力给她。 “大哥!”李芸也被李弘这一拳吓着了。 视线清晰,李弘看着一屋子的人,才反应过来他做了噩梦,想到了那群魔鬼。 第九十回 生如明珠命如芥 清晨之际,林金奕刚醒就看到穿戴整齐打算出门的玉兰婷,当即叫住了她,“婷儿,李弘那身体一百鞭肯定受不了,你那么狠心干嘛!还让他戴枷锁,手腕和脚腕全都被磨伤,你不心疼我还心疼。” “都是你惯的!”玉兰婷说完出了房门,林金奕也有事要处理,掀开被子就下了床,地牢那边他吩咐过了,只给李弘戴镣铐,疼是疼了些,脖子不用受罪。 地牢附近有人看守,没有国君的命令,哪怕是李芸和白晔也无法进入。 看过冷月后,玉兰婷又将李金琪传到利州的信件看了一遍,而后以视察的名义唬住林金奕,她则去了地牢处置李弘。 上边没有通知,负责看守地牢的人也没料到玉兰婷会突然到访。 关在牢里的李弘听到脚步声,以为是给自己送药的狱卒,没有多想,直接开口道,“牛大叔,我今晚想喝鸡汤。” 瞧见牢房里一堆干果零食和锦被,玉兰婷气极反笑,这哪是坐牢,这是伺候少爷。 “小少主日子过得真不错!”玉兰婷冷笑着,目光盯着李弘,已是气急的模样。 听到玉兰婷的声音,李弘吓得从被窝里出来,跪在了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小姨被你害的现在都没醒,你还想喝鸡汤!”玉兰婷一脚踹开牢门,进入牢里将李弘抓住,扬手就是几个巴掌,俊秀的小脸瞬间肿了起来。 几个狱卒战战兢兢的候在一旁,什么都不敢说。 “把东西准备好,你们去外边守着,任何人都不许放进来!”玉兰婷说完,又给了李弘一个耳光。 镣铐未解,玉兰婷拽着手镣,李弘跪在地上,眼神里全是恐惧,却还是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娘亲,小叔回去了吗?” “你小叔睡着了,救不了你!”玉兰婷说着,用灵力震碎李弘手上的镣铐,将她带来的冰肌玉露涂了一些在他被磨掉皮的手腕处。 李弘不知道玉兰婷要做什么,却也大着胆子趴在她腿上,这几日他经常做噩梦,每次都是他当初在魔界的经历,玉兰婷终于愿意来看他,他也不害怕,无论如何都是娘亲,不至于打死他。 几日没睡好觉,玉兰婷的出现让他特别心安,伏在娘亲的膝头便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李弘被玉兰婷一巴掌抽醒。 看着挂了许多刑具的审讯室,清醒过来的李弘怔怔摇头,抬脚想要离开。 灼热的痛苦没有预料地烙上脊背,肌肤被烧焦,难闻的味道充斥在屋内。 李弘惨叫一声,见到玉兰婷不满的眼神,又死死咬着下唇,连泣音都压了下去。 李弘将脸埋在玉兰婷的臂间,单薄的脊背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灼痛。 约莫半柱香时间,李弘衣衫湿透,整个人仿佛从水里被捞起,脸色惨白。 玉兰婷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东西给李弘看,“这两个字,娘亲让你永远都记得,日后再敢为所欲为,就想想今天。” 李弘伏在玉兰婷臂间,勉强抬起头,大口呼吸着空气,下意识看去,又侧过头,闭上眼睛。 玉兰婷手中是一枚烧红的火钳,火钳尖处,是两个四方的字,黛西。 火钳再一次按上脊背,李弘将拳头放入口中,死死压着就要冲出口的呼喊。 为了救那两个人,李弘不惜给她们一群人下毒,还差点害死冷月和一百多个无心人! 火钳被丢在地上。 李弘茫然睁大眼睛,有些无措地看着地面,“娘亲,弘儿错了。” 玉兰婷看着怀里的孩子,什么都说不出来。 林金奕收到消息赶往地牢时,玉兰婷已经处置了李弘,浑身是血的孩子被玉兰婷抱在怀里,没有半点意识。 瞧见李弘背上的伤,气急的林金奕抬手想打人,终是忍了又忍,“玉兰婷!你怎么下得了手!” “七十斤的枷锁你给他戴了?坐个牢还好吃好喝伺候着,你就这样罚他!”玉兰婷同样吼着林金奕。 “他身子不好,你这样会伤了他。”原本就伤的不轻,瘦削的背上又全是密密麻麻的字,马上就要过年,玉兰婷还真是狠心。 “平时也没见他少吃辣,痛死活该!去叫唐冰。” 荣安,雁城 慕容宇轩站在那高耸的城楼上俯瞰着城下的千军万马,除了冷漠脸上再无其他表情,“舅舅,就今日!等赢了这场仗,轩儿便认祖归宗。” “好!” 筠越笑着,老皇帝非常喜欢这个外孙,也说到做到,将皇位传给了他,只是他低估了慕容傲天对这孩子的感情,领兵三十万,只为了将慕容宇轩抓回去。 “真真,假假,你二人各带领一千人马从左右出击”慕容宇轩做着安排。 “属于领命” “真亦假,假亦真,你二人全力配合赵将军,务必将敌方主帅活捉至此。” “瑾听少公子指令!” 城楼之上,筠国旗帜飘扬,城楼之下,荣安旌旗猎猎。 “二姨,姨父,那几个将军长的一模一样,好有趣。”麟恪第一次见到真假四兄弟被吓了一跳,相识几日,他分不清谁是谁,对方也经常逗他玩。 “下边在打仗,小孩子别乱说话,那个靖王瞧着就不好对付,筠国这边不一定能胜。”流星并不觉得好玩,也不喜欢筠国,她只想回家过年。 荣安军队很强,筠国能人异士很多,两国交战两天,血流漂杵,尸骨成山,哀嚎遍野,却成了平局。 雁城未失守,很多百姓却举家迁移逃往他城,当年的荣安但凡攻下一座城,便会残忍地屠城。 看着城楼那个淡漠的人,慕容傲天很是难过。 这一场局,究竟谁才是幕后的指使者,慕容宇轩又在隐瞒着些什么? “王爷,很遗憾,在下命贱,不能如愿死在你和狗皇帝铺的黄泉路上。” 看淡了一切,慕容宇轩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孩子,当利刃捅进筠倾心口的那一瞬,他这辈子就难以赎罪,他恨自己太蠢中了计,所以他甘愿为奴,谁知这竟然他父亲和狗皇帝的阴谋。 看着那对别扭的父子,潇潇淡定的掸了掸衣袖,不急不缓的施展着轻功跃上垛口,留下威严和流星俯瞰战场。 “荣安同筠国交战,双方实力等同,既然如此,不如双方议和怎样,也免了这周围的百姓受苦受难。” 这两天死了那么多人,筠国和荣安的百姓怨声载道,潇潇可不想让魔界的人得到这些怨气。 “危险,快下来,摔着了怎么办!”只是眨眼的功夫,麟恪便窜到垛口上去了,这城楼近十米高,摔下去铁定断腿。 “我没事。”潇潇调皮的笑了笑,流星踹了威严一脚,“杵着干嘛,赶紧把他抱回来!” “公子。” 慕容宇轩向潇潇行了一礼,随后又俯瞰战场,冲着那马背上的荣安战神提出要求,“传闻荣安太祖皇帝曾经用一条赎罪之路让叛逆谋反的慕容畅留下一命,今日不妨王爷借这条路来换取筠国的议和书。” “慕容宇轩,你别太过分了!”慕容傲天旁的慕容宇风不淡定了,赎罪之路,那条三跪五拜七叩首的炭火之路,怎么能让荣安尊贵无比的靖王来走。 “既然如此,那就别怪本帅没给机会了,今日本帅倒要看看这荣安最强的军队如何惨败!” “杀向锦都,取狗皇帝的项上人头!出战!”随着慕容宇轩一声号令,数以万计的修仙名士皆御剑出现雁城四周,看得潇潇分外惊讶。 慕容傲天看到那群修仙的道家,思量了片刻,应下了那无理的要求,“本王愿意踏赎罪之路,不过有条件,除了议和书,你们必须将本王的儿子送回。” “是吗?本帅不愿意呢!” “本王是同筠国国君谈判,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还不配同本王做交易?” 此话一出,整个战场都鸦雀无声。 潇潇看着剑拔弩张的场面,分外激动,流星和威严也将目光停在筠越身上,据他们所知,慕容宇轩是被筠趉和靖王侧妃设计诱骗到禁地,不知为何慕容宇轩却始终说是皇帝的错。 “靖王既然这样说,朕自当同意。”筠越笑看曾经的情敌,他并非国君亲子,真正的筠越早就死在了权利漩涡之中,他是筠倾的青梅竹马,当年差一点就能在一起,不曾想荣安大肆攻打筠国,点名要嫡公主去和亲。 她背叛了他们的誓言,爱上了慕容傲天,所以他杀了她。 远处的风卷起黄沙,一道由炭火铺成的路,博尽了在场所有人的眼球。 “二姨,那个靖王不会真的要那样做,他可是一国王爷。”潇潇望着那条炭火路,突然觉得有些过分了。 “你懂什么,是不是忘了我们怎么认识的宇轩。”流星可不觉得这点折磨算得上什么,慕容宇轩为奴五年,多少次在死亡边缘。 想起惨不忍睹的骨头架子,潇潇态度立变,“狗王爷,活该。” “星星,这么久帝君还没有来,格拉尔的战事恐怕很严重,马上就要过年,我不想错过。” “不是还有两天嘛,今晚若是还拿不到剑灵,我们就回去过年。”流星早已收拾好了行李,不管能否拿到剑灵她都要回去。 “姨父不要吵,快点看。”睁大眼睛的潇潇趴在垛口上,生怕错过了一丝好戏。 慕容宇轩捏紧双手,胸口闷疼,为了抓他回去,靖王竟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和颜面,真有那么恨吗?可他恨错了人! 慕容傲天忽视掉那些带着担忧,玩味和不解的目光,当着两国军队的面卸下铠甲。 目光瞥向那抹熟悉的身影,缓步跨上那条通红的道路。 钻心之痛从脚底传来,竟是这样难熬,慕容傲天忍下这份痛,努力去想着曾经和妻儿的快乐时光。 空气中渐渐弥漫起灼烧的气味,许多士兵皆不忍地别过了头,潇潇更是扑进了流星怀中。 或许是痛到了极致,慕容傲天反而笑了,笑得很真,又笑得很假。 也罢,一个父亲该为孩子奉献,替他操心,替他难过。 痛么?痛,可是再痛也抵不过心一点点被剥开,被抽离。 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慕容傲天走完了赎罪之路,沙场多年,死在他手下的敌人多不胜数,这条路,当为他们赎罪。 明明是敌方将领狼狈不堪,可慕容宇轩总有一种自己惨败的感觉,久久不能消除。 议和书被献上,慕容宇轩来到了慕容傲天身边,直接跪下,言语有些轻挑,“王爷,我们又见面了,这一次,你又要做些什么呢?是发配地牢?还是凌迟处死?” 慕容傲天扶起亏欠多年的孩子,将他抱住,“你母妃的死,是父王失察。” “那父王能做些什么?能为她和姑姑,报仇吗?”慕容宇轩说着,嘴角不断溢出黑色的血,在场的人都非常震惊。 “轩儿!”慕容傲天揽住孩子倒下的身体,分外焦急,“你怎么了?” “我是父王的耻辱,更是荣安和筠国的耻辱,与其死在父王手上,倒不如亲手了结自己。” 慕容宇轩说完,吐了一口黑血,在他父亲的怀里渐渐阖上了双眼。 “二姨,他怎么了?”潇潇不解的看着流星。 “他应该是服毒自尽了。”流星说着,看向远方,黄沙卷起,夕阳西下,这筠国和荣安却尽是悲凉的故事。 第九十一回 寒风不散晚归子 城楼暗室里,见到被关在玄铁笼中面目全非的寒若爱和池余,李弘跪了下去,“师父,池余,是我对不起你们。” 寒若爱看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孩子,一阵心疼,伸出手臂想要抱一抱他,却又放弃,“来儿,不要再为我们做什么,好好过你自己的生活,师父有罪,若是可以就把你师兄照顾好,他很无辜。” 颂涵成了魔灵忘记一切,玉兰婷并不想放过她,将她被软禁在天地教总部的父亲抓了过来,剜掉了她的心头血并公开处刑,走投无路的颂涵公开表明丧尸粉是寒若爱当年弄出来的东西。 因为寒若爱是少主救命恩人,百姓顾忌国君,并没有对他们两人如何,只是要求将中了尸毒的寒若爱和池余囚禁。 “馨儿,把笼子打开。” 楚馨有些为难,“殿下若是放了他们,日后他们变成血怪,会祸害百姓,很快就要启程回宁远,老太爷当年能救帝君,也能救您的恩人。” 李弘见楚馨不愿意,又让看守寒若爱的人打开笼子,向映月有救因为他是无心人,普通人只有死路一条。 迫于李弘的威胁,看守之人不情不愿打开了笼子,李弘即刻将师父和师兄扶出,“师父,池余,你们快走,不要管我。” 寒若爱思索了片刻,含泪答应李弘离开,并拥抱了他。 伤口被狠狠按住,李弘疼的眼泪都落了下来,却没吭一声,随后又被池余抱住。 楚馨见李弘的伤口被按到,直接惊呼,对方却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师父,池余,你们快点走,我娘和小叔来了就走不了。”李弘说完,让守城的将军打开城门。 “你放了我们,天尊会不会怪罪?”寒若爱有些担忧。 “你们照顾来儿那么多年,来儿只能为你们做这些了。”李弘说完,眼中又涌出泪水,“池余,我在无妄崖的石头下藏了银票。” 二人还想说什么,李弘催促他们离开,守城的士兵欲阻拦,李弘拔过他们手中的刀架在脖子上,不允许他们去追。 寒若爱和池余的身影完全消失,李弘就瘫坐在地上吸着气,楚馨这时才注意到他脚底有血。 楚馨夺过刀扔到一边,解开李弘的斗篷,却见他背后全是血,不少鲜血顺着腿部汇聚到了脚下。 “殿下!” “冷。” 楚馨当即将斗篷系好,将他扶起后又把毛绒绒的帽子一并给他戴上,“你师父和师兄走了,你怎么给天尊交代。” “一百鞭子足够打死我了。”李弘话音刚落,玉兰婷和林金奕便出现在他面前。 守城的将军刚要开口,玉兰婷就一巴掌将李弘打翻在地,“你还真能跑!你小姨住的地方那么近,你都不去看她一眼,别忘了是她救了你的命!养不熟的白眼狼!” 李弘擦去嘴边的血迹,什么都不说,跪在玉兰婷面前。 守城将领鼓足了胆子,才向两位国君汇报情况,“天尊,天君,少主把那两个人放走了。” 林金奕面色一沉,怒道,“他让放你就放!他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 “少主抢了刀,微臣不敢。”守城将领王杰也不敢明说,皇子自残是大罪,李弘贵为少主更是罪大。 “想死是!本尊成全你!”玉兰婷掐住李弘的脖子,将他按在有不少石子的地面上。 剧痛之下,李弘死死咬住下唇,两滴滚烫的泪水落到玉兰婷手上。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玉兰婷会这样对李弘,楚馨迅速跪下求情,“天尊开恩,少主罪不至死。” “婷儿,孩子还小,慢慢教,马上就过年了,他回来的第一个年。”林金奕扳开玉兰婷掐住李弘的手,将她揽进怀里,楚馨也快速扶起李弘。 玉兰婷看着李弘,早上这家伙虽然害怕自己,却还是趴在她身边睡着了,就因为自己对他用了刑,他就不认自己这个娘亲。 李弘也看着玉兰婷,他那么痛,她却不停手,跟魔界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你们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世上。” 玉兰婷听到这话,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林金奕拦着不让她动手,又让楚馨赶紧将李弘带回去。 “王杰,两刻钟,将安护府所有人全部叫到界碑处。”玉兰婷毫不留情下达着命令。 “婷儿!” “你,把少主吊刑台上去。”玉兰婷随意指了一个小兵。 “天尊开恩,少主身体不好,不能受刑。” “天尊开恩!”周围的士兵全部都跪了下来。 “弘儿,快跟你娘认个错。” 李弘侧过头,并不看他们,一直遥望着前方那白茫茫的一片。 李弘倔强,丝毫不肯认错,林金奕也不再护他,由着士兵解下他的斗篷,将他双手缚住押往刑台。 看着李弘被血浸透的单衣,玉兰婷心口再次疼了起来。 “打了孩子又心疼,何必呢!”林金奕轻叹一声。 “待会我亲手打他三十鞭,余下的让李渐离替他挨。” “人还没来,你先回去准备伤药,我去和他谈谈。”林金奕拿起李弘的斗篷,朝前方走去。 饭堂内,还在吃暖锅的人突然收到指令,谢芒只得说出李弘去往城楼一事。 很快,除了冷月夫妇和被慕长恭扣下的李渐离,其他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骑马赶往城楼。 姚宁也迅速派了两千名将士前往界碑处观刑。 抱着手炉坐在马车里的李渐离面色阴沉,他原本还在思考玉兰婷为什么会给受了内伤的李弘定这样重的刑罚,被慕长恭扣下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有些错,要用一辈子来还。 界碑处,三米高的木制刑架立在风雪之中,刑架下方,是厚厚的一块木板。 林金奕看到李弘时,他孤零零坐在木板上,依旧在遥望远方,楚馨双手托着斗篷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见到林金奕,楚馨行了一礼,朝远处走了些。 “小家伙,一百鞭子可不是小数目,明日就是除夕,大家开开心心吃年夜饭,就你一个关在牢里挨冻受饿,多不划算。”林金奕走近李弘,将斗篷盖在他的身上。 “师父和池余是我的救命恩人,你们不拿他们当回事,我做不到。”李弘并未拒绝林金奕的好意,若他再来晚点,自己就要冻死在雪地里。 “血怪的厉害你见到了,这次大战死了多少人,之前有多少人死于尸毒,还有你舅舅,他们都是受害人,瞧见颂涵的下场没,你师父和池余被关起来,只是怕他们伤人,取暖的东西和食物都不曾亏待过他们,你以为百姓能容下他们是因为你这个少主吗?” 林金奕见李弘不吭声,又道,“他们能容下你师父,是因为你师父有恩于你,有恩于天兰贵皇室。” “我做错了事我认罚,她为什么要对我用私刑,她明知道我最怕烙铁。” 李弘说着抱膝哭了起来,玉兰婷下手极狠,烙铁几乎都按在他的骨头上,他后背还有在战场受的伤,玉兰婷也毫不顾忌,地牢烙铁很多,但有黛西字样的绝对是玉兰婷下令为他准备,她眼中有恨,在她心里,一个没有感情还是耻辱的儿子,不值得相伴二十多年的妹妹舍命去救。 “你觉得你害死冷月玉兰婷不会放过你,所以你才藏起来,不想让我们找到你?” 林金奕记得,他找到李弘那块地的雪比其他地方要厚,很有可能是他故意寻了个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他们便会认为他被颂涵杀了。 “不重要了,我马上要被打死了,就算打不死也会疼死。” “小叔,我好疼,师父和池余不知道我后背有伤,抱我的时候按到了伤口。”他不是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师父和池余能回家,他再痛都值得。 “跟小叔说有什么用,又不是小叔要打你,刚才你娘那样对你,怎么不哭。” “她对弟弟妹妹都很仁慈,她以前就不喜欢我,现在的我做过囚犯和奴隶,她更加不喜欢。”李弘说着,嘴角又溢出鲜血,内伤未愈的他被玉兰婷关在笼子里踹了两脚,坐牢也没休息好,今早又受了刺激,胸口和后背都是火辣辣的疼。 李弘脚边出现血迹,林金奕将他身上的斗篷扯下,却见李弘坐的位置聚集了一滩血迹。 “伤口在流血怎么不说!” “挨鞭子也会流血,反正都要死,留着那些药给别人。” 厚实的斗篷从前方为他挡住寒冷,随即背上传来刺痛感,是林金奕在给他撒药粉。 “什么死不死的,你还没醒的时候,你娘还在思考给你送什么生辰礼物,抛弃你这件事确实是我哥做的不对,但你不能怨你娘亲,也不能怨你舅舅。”林金奕将整瓶药粉全部洒在伤口上,见没有出血才将斗篷给他系好,又握住他的手,缓缓输入灵力。 “小叔,我这几日一闭眼就会想到当初在魔界的遭遇,他放弃我的画面总是清晰的出现,直到看到娘亲,我才没有做噩梦,但娘亲给了我一场噩梦。”伏在玉兰婷膝头的他短暂睡了片刻,一个巴掌打醒了他的一家团圆的美梦,随即而来的是滚烫的烙铁。 “弘儿,你失踪那些年里,你娘亲替你承担了一半的痛苦,你却体会不到她的痛苦,你痛,她比你更痛。” 远处,有人陆陆续续朝这边赶来。 “孩子,你当年在魔界有多痛,你娘都知道,她灵力强大,她想来救你,可那份疼痛不能让她化作光点,她来不了,你舅舅若是去了魔界,天兰贵将会陷入危险,所以你爹爹去救你了,他们都以为他会带你回来,准备了一大堆治疗各种伤的药,你爹终究让大家失望了,你娘得知你失踪,病了许久,你今早的痛你娘亲同样清楚,所以她在你忍受不了时停了手。” 林金奕说完,李弘已经呆住,连玉兰婷走到他面前都没注意到。 “人马上就到齐了,林金奕,你把他吊上去。”玉兰婷的话不带一丝温度,神色也非常冷漠,旁人看来,她是真的不在乎李弘。 “鞭子还没拿过来,不急,再说这小家伙管我叫小叔,我哪舍得绑他,让顾威霆过来绑。”林金奕起身,将落在身上的雪拂掉。 “娘亲!” 李弘起身,将玉兰婷抱住,将眼泪蹭到玉兰婷衣服上,“娘亲,弘儿好疼,弘儿不想死,不要打死我。” 玉兰婷和林金奕同时愣住,远在十米之外的唐冰一群人也不停议论,玉兰婷对李弘着实有些狠了,不仅用了烙刑,还要挨鞭子,听王将军讲,李弘刚才在城楼时不仅自残,还放走了寒若爱师徒,被玉兰婷狠狠地按在了地上,他流的血把地面都染红了。 李渐离也站在人群中,他刚才对李芸讲了替罚一事,对方虽有些担忧,却并未阻止,只是将给李弘准备的紫血参掰了一半给他。 “姐姐以后不会喜欢渐离了吗?”战事过后,他觉得李芸对他没有以前那般关切。 “那么多条人命,因为你舅公,都没了,大哥也…” “姐姐放心,渐离绝对不会做对不起大哥和天兰贵之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 “渐离,马上要过年了,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李芸瞪了他一眼,又给了他一个暴栗。 第九十二回 一度新年笑语焉 除夕之夜,宁远城热闹非凡。 因为打了胜仗,百姓更是欢呼,家家户户都挂满了红绸,城楼之上,排列着数台火炮,天兰贵的旗帜在寒风中飘扬,城外的十里桃林也挂了许多红色的小灯笼,不少卖东西的小贩寻了地方,摆卖起各种各样的物件。 皇家一号中,穿国君服饰的向映月将五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放到袖子里,却正好被刚进来的麟恪和玉兰汐看到。 “爹爹,你又藏了什么好东西?” 向映月俯身,将两个小孩拥进怀里,脸上全是宠溺,“不陪你大哥了?” “大哥一直昏睡,娘亲和姐姐守着他,我和小汐觉得无聊,让伯伯带我们出来了。”麟恪边说边摸向映月的袖子,除夕是团圆夜,他爹爹在皇宫吃了年夜饭,肯定觉得亏欠向嗣倡,要去给他送压岁钱。 “舅舅,唐姨和祖父都说大哥不愿醒,他不想见到伯伯和娘亲吗?” “你呀,多温习功课,哪天你娘亲抽查当心挨打。”向映月笑看怀中的小姑娘,他讨厌林金奕,却非常喜欢小汐。 “麟儿别翻了,这是给你们的生辰礼物,往年你娘亲不许给你们办生辰宴,现在你们大哥回来了,明日会举办大型国宴,不仅庆贺新年,更是为你们庆贺生辰。”向映月看着麟恪,再有半个时辰,他的孩子便年满七岁,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娃娃,又长了一岁。 听到生辰礼物,麟恪眼中一亮,玉兰汐也非常开心,玉兰婷的孩子全是正月初一降世,李弘失踪,玉兰婷不允许给他们办生辰宴。 “爹爹,明天大哥要是还不醒,我们是不是又不能过生辰了?” “放心,不管你大哥醒不醒,生辰宴都会举行。”向映月看着高兴到手舞足蹈的两个孩子,浅浅叹了口气,普通人家的孩子尚且能过生辰,身为皇家的孩子,却只有李渐离一人办生辰宴,他们这些长辈,亏欠的何止李弘一人。 向映月为孩子们准备了生辰贺礼,李金琪自然也不例外,每年的正月初一,他都会备着孩子们的生辰礼物,一开始备两份,有了麟恪就添一份,小汐和初言降世,他会备五份,除了李弘那份由玉兰婷代收,其他都会给到小孩子手上。 昭阳殿,正殿 玉兰婷坐在李弘床头,越来越担忧,孩子泡药浴没有醒,给他灌离子水熬的药也不醒,就连李金琪都忍受不住的祛疤药,李弘涂了满身,也没有任何要醒的迹象,她甚至无法再感受李弘的痛苦。 唐冰和李刚都说李弘只是有些虚弱,并没有生命危险,他不愿醒。 盛装华服的李芸刚进内殿,就瞧见李弘床边大开的七个红木箱,走近一看,里边堆着许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器物看起来还很珍贵。 李芸疑惑道,“娘亲,这是什么?” “这是这些年,你大哥收到的生辰贺礼。”玉兰婷牵着李弘光滑细腻的手,又道,“你大哥怨娘亲对他太狠,也怨你爹爹,他不愿意醒,娘亲想告诉他,大家都爱他。” “大哥的伤都好了吗?” “娘亲这下手有些重,他只能承受住一定的灵力,后背的伤和疤痕都没了,其他地方的伤还没愈合。” 若只是一个母亲,她或许会手下留情,可她是天兰贵君王,李弘犯下大错,她不能容情。 “娘亲,大哥不是很在乎格拉尔的几位亲人吗?祖父说他们的毒已经解了,把他们带过来同大哥说说话,指不定大哥就醒了。” “嗯。” 子时将近,皇宫各处热热闹闹,为了国宴,许多宫人吃完年夜饭便开始忙碌,国君备了不少赏钱,很多不当班的暗卫为了拿丰厚的赏钱,都争先恐后的布置着将进行国宴的天启殿。 热闹非凡的中央广场,精致奢华的马车从人群中穿过。 李芸打开车窗,看到欢呼雀跃的百姓,满心欢喜,玉兰初言也探了头,望着街边的小玩意。 玉兰婷端坐在榻上,怀抱着昏睡的李弘,林金奕在小桌上摆了一排的盒子,天音阁寻了几块有灵气的暖玉,他便让人雕刻成麒麟,穿了玉珠和流苏做成玉佩。 “嘭”的一声,代表子时的焰火腾空,随即是轰鸣的火炮声和烟花绽放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天空,年岁不大的孩子更是跳了起来。 “过年了!” 热闹繁华的宁远城,处处都是欢呼声,城中人山人海,城外桃林和护城河也都是衣着艳丽的人们,在这个美好的日子里,和亲人共看盛世太平。 “生辰快乐,这是你俩的礼物,都有署名,玉佩只有五件,独属于你们几个。”林金奕将李芸的递给她,又将初言的玉佩系在他的腰带之上。 玉兰婷拿过李弘的玉佩,替他系在华贵的玉石腰带之上,随后拿出她给孩子们准备的福袋。 “娘亲绣工不好,只能做成这样子,清氏每个孩子都会收到福袋,这是娘亲给你们的礼物,生辰快乐。”玉兰婷将福袋递给李芸和初言,又亲了亲他们的额头。 “娘亲,前边人太多马车过不去,我们走路去城外!”李芸建议道。 “也好!”玉兰婷笑着,将福袋上的红绳系在李弘左手手腕上,用斗篷将他盖住,交给了林金奕。 给李芸和初言系上斗篷,玉兰婷下了马车,一手抱起年纪小的初言,另一只手牵住李芸,同抱着李弘的林金奕朝城外走去。 十里桃林的玉兰汐和麟恪也收到了李金琪和向映月的生辰礼物,高兴的在林子里乱跑,只拿到了压岁钱的李渐离蹲在地上捏了一堆雪球,只等李芸他们过来就开打。 麟恪把玩着向映月送的金锁,李金琪送了五十册古籍当生辰礼物,他非常想拒绝,他爹很积极的替他收了,他很是期待玉兰婷和林金奕的礼物。 “麟恪!”楚离陌的声音响起。 麟恪回头一望,不大不小的雪球就砸到了他的脑门上! “楚离陌!你玩偷袭!”麟恪也捏了雪球朝楚离陌扔去,却被那家伙躲开,砸到了李渐离脑袋上。 激烈的雪球大战爆发。 薛长宁和流星两家坐着轿子到了桃林,一群孩子双手和脸颊冻的通红,几位大人也玩的不亦乐乎,许多在桃林的官员也参与了打雪仗。 玉兰婷和林金奕到时,打雪仗的所有人都在堆雪人,几排雪人整齐的立在树林之中,玉兰洲的斗篷也盖在了雪人身上,麟恪和玉兰汐都将冻到麻木的手放到了向映月怀中。 “娘亲!爹爹!”率先注意到玉兰婷的玉兰汐收回手,跑着向他们而去。 麟恪也非常激动,娘亲来给他们送生辰礼物了! “娘亲,小汐又长大一岁了!”玉兰汐见到爹娘分外高兴,将脖子上的漂亮金锁亮给他们看,“这是舅舅送的礼物!” 李金琪给每个孩子都备了古籍,麟恪不喜欢,酷爱书籍的玉兰汐非常喜欢。 玉兰婷放下初言,伸手刮了刮玉兰汐的小鼻子,将两只福袋从袖子里拿出,“生辰快乐小汐!” 看着福袋,玉兰汐直接打开,里边藏着一枚方孔金币。 “丁丑。”玉兰汐念着金币上的字,随后将金币放回袋子里,将袋子上的红绳绑到手腕上。 麟恪看到福袋,同样高兴的跳了起来。 林金奕的玉佩小孩们也非常喜欢。 李金琪看着林金奕怀抱的李弘,孩子脸色苍白,一截白嫩的手臂垂下,手腕处绑了一只鲜艳的福袋。 向映月拿出小盒子,先给李弘戴上金锁,随后是李芸,玉兰初言。 朝臣不少,孩子也一大群,玉兰汐嚷着要爹娘陪她打雪仗,玉兰婷和林金奕被三个小孩拖到了雪人堆中,只有李金琪抱着李弘,安安静静坐在亭子中看着满天的烟花。 向映月看到林金奕就讨厌,拿过雪人的头,砸在林金奕身上。 林金奕也毫不留手,用灵力凝聚了一大堆雪球,全部砸着向映月。 很快,林金奕和向映月在林子里打了起来,水月诀对上风雅颂,将地上的雪全部都震到空中。 见怪不怪的众人忽略掉他们,继续玩着雪仗。 子时结束,所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开。 回到寝殿,李金琪吩咐李渐离去沐浴,向映月给麟恪擦了擦身子,穿上天衣司新送来的丝质睡服。 丑时末,寒若爱和池余被领到昭阳殿,困急的玉兰婷早已在侧殿睡下。 昭阳殿很大,殿内的奢华让寒若爱和池余震惊。 进殿那一瞬间,师徒二人觉得天兰贵的人真在乎李弘,同时也感叹天兰贵的富有。 寒若爱和池余在李弘的寝殿待了一个时辰,说了许多话,可榻上的孩子没有任何反应,时辰到后,若雾将两位客人送到了天兰贵招待贵客的辄远殿。 过多了穷日子的寒若爱和池余睡在那柔软的大床上,像做梦一般。 天兰贵的新年是每年最为重大的日子,今年还要给皇嗣庆贺生辰,几位国君辰时便起床洗漱,除了玉兰婷在昭阳殿守着李弘,其他三位国君都各自忙碌。 国宴午时进行,各地官员候在清源街,等候入宫的马车,天兰贵历年春节皆休假七天。 白晔作为皇亲,辰时刚到就领着全家进宫,再三检查宴会的流程安排,苏依依即将嫁入皇家,也被向映月从宫外逮了进来。 从国君到侍女侍卫,所有人都在为国宴忙碌,唯有一人例外。 昨夜玉兰婷忧心李弘失眠,几乎彻夜未睡,又早早被人叫醒,状态很差,梳妆打扮后坐在李弘床边小憩。 辰时末,躺在床上的李弘缓缓睁开双眼,瞧见床头妆容精美衣衫华丽繁复的玉兰婷,神色漠然,毫不犹豫将被对方握住的手抽出。 玉兰婷睡的较浅,看到李弘醒了非常高兴,“弘儿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李弘并不说话,朝里侧卧。 “细雨,把少主的礼服拿过来。”玉兰婷坐到床上,将李弘的身子扳了过来,“你还欠了五十二鞭,再闹脾气立马给你补上。” “那你打死我呀!”李弘偏过头,不看玉兰婷,眼中很快出现水雾。 “弘儿,把手伸出来。” 见李弘不动,玉兰婷用寒若爱和池余的性命威胁,李弘才不甘不愿将两只手从衾被中拿出,愤愤道,“小叔果真是骗我,你从来都不喜欢我。” “弘儿,你瞧瞧自己的手臂,还有大家给你的生辰礼物。” 听到玉兰婷的话,李弘才注意到手上有个绣了福的袋子,时隔多年,他早已不记得福袋一事,看着那并不好看的红袋子,解下扔到一边,嫌弃道,“真丑。” 玉兰婷捡起袋子塞回李弘手上,指着那一排大开的箱子,“今天是你生辰,这是娘亲给你的礼物,清氏的孩子都会收到娘亲绣的福袋,你若是不要,以后也没有,还有这些,都是你失踪那些年里,亲人和朝臣送的生辰礼物,娘亲都替你收着,起来瞧瞧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李弘看着手中的福袋,捏了捏,发现里边还有东西,打开袋子一看,是一枚刻了纪年的金币。 看到金币,李弘脑子里有些模糊的记忆,还没被抓的时候,他貌似也收到过这样的金币。 玉兰婷拿过一个小匣子放到床边,将里边的金币全部倒了出来。 “这些都是娘亲给你的生辰礼物,你脖子上的金锁是你舅舅送的,那五十箱古籍是你爹的礼物,枕头下的玉麒麟是你小叔的礼物,你祖父亲手给你打造了一把轻盈的软剑,大家都爱你,没有谁不爱你。” 李弘怔了怔,目光扫到他自己露出一大截的手臂,那些丑陋的疤痕竟然没有了! 第九十三回 父子之情苦亦深 无间道 血腥阴暗的妄生界,迎来一位身份尊贵的人,管事之人见玉兰婷屈尊到此处,即刻将所有人召集到入口叩拜。 “前两日来的女人在何处!”玉兰婷很不喜欢无间道,在魔界知道李弘的遭遇后更是畏惧这里。 “天尊,伤害过少主的都在这边!”管事的引领着玉兰婷走向一处角落。 管事之人知晓玉兰婷有洁癖,吩咐人在她要去的地方铺上地毯,又拿了披风为她奉上。 被吊在刑架上的颂涵瞧见玉兰婷,嚣张的大笑起来,“玉兰婷,你那么高贵的人,你儿子却是下贱的奴隶,千人骑万人睡的妓子。” “颂涵,你被你双亲抛弃,是清前辈救了你,教你武功,让你破例成为本尊的贴身暗卫,你却杀了她,南宫明月待你真心实意,给你荣华富贵,你还不知足,祸乱他的江山。”玉兰婷说完,让人用刑。 看着面部扭曲的颂涵,玉兰婷冷漠道,“凭你也配嫁给李金琪,你算个什么东西!” 听了玉兰婷的话,颂涵态度瞬变,焦急道,“我没有害过李弘,我只是讨厌和南宫辰安有关的人,我爱慕李金琪怎么会害他,我并不知道寒若爱的小徒弟是他。” 玉兰婷冷笑一声,向外走去,“你该想想,如何在这里活下去。” “我的人还在你们天兰贵,你要是不想你的百姓被害,就让他们对我停止用刑。” 玉兰婷冷笑,“你做梦!” 暗阁出口处,撑着伞的向映月瞧见玉兰婷,即刻走了过来,将暖和的斗篷盖在她身上,“你身子不好,以后别去那种地方,想知道什么我去问。” “颂涵说她并未害过弘儿,是那毒妇和魔界勾结。” “李渐离杀还是不杀?”向映月搂着玉兰婷的肩,扶着她登上马车。 “盯紧他,若他心思不纯,直接除了他。” “最近暗阁查到了七年前的一些事,近日复兴城中有一个疯子,逢人便说他做了对不起少主的事,暗阁查探一番才知那疯子曾是合欢殿的侍卫,因为未名居走水没保护好如沐被赶出了宫,起初他还很正常,到有钱人家去做家丁,半年前李弘归家,那个人突然疯了。” “查。”玉兰婷说着,靠在向映月肩上。 “回去洗洗睡,麟儿今晚也在。” 马车行驶在宫巷之中,很快就经过宣化门到达太承殿。 玉兰婷和向映月刚下马车,就看到散着发丝身披斗篷的李弘抱着被子站在殿前,正在同抱着小猫咪的麟恪说笑。 “娘亲,舅舅。”李弘轻唤两位长辈。 玉兰婷拿过李弘手中的被子塞给向映月,又取下自己的绒毛围脖替他围上,“弘儿不睡觉来这里做什么,又要和娘亲睡?” 李弘刚要答是,向映月就冷哼一声,双唇微动,脱出一个“滚!” “舅舅,今天新年,我想和娘亲一起睡。” 李弘看着向映月,他原本不想来打扰他们,起初他去了太霄殿,李刚给了他压岁钱,建议他留宿太霄殿,可连月说今夜李金琪要和李渐离一同就寝。 向映月将被子塞进马车里,又怀中掏出一个红封递给李弘,“这是压岁钱,拿着去和你爹睡。” 李弘并不接红封,他今日收了好多礼物和压岁钱,这些东西他不缺,“他有李渐离,麟儿也有舅舅,我只有娘亲。” 向映月打开红封,将那张盖了帝君印章的白纸在李弘面前晃了晃,“这东西你写什么都行,要不要?” 李弘颇为心动,伸手拿了过来,还是不走。 向映月将被子塞进马车,伸手去拽李弘,“玉兰婷你带麟儿去洗洗,我送他去太霄殿。” 玉兰婷牵住麟恪,将两个写有新年快乐的红封分别给两个孩子。 向映月带着李弘到太霄殿时,李金琪正在清算此番宴会的开支,李渐离趴在床上,看着他娘亲曾经的画作。 “李金琪,他今夜和你睡,都十三了还缠着玉兰婷睡觉,每次都坏我好事。”踹门而进的向映月将李弘的被子扔到床上,抬脚便走。 李弘局促的站在殿中,不知道该说什么,李渐离趴在床上,李金琪坐在桌前,他显得非常多余。 “站着做什么,过来坐,这是爹爹给你的压岁钱。”李金琪率先开口,将砚台边放置的一块金砖拿给李弘。 接过金砖,李弘坐在桌前,看着李金琪不停的拨弄着算盘,有些疑惑,“国君也要算账吗?” “宴会那么热闹,都是银子砸出来的,这次全是爹爹出的银子,你过来,爹爹教你算账。”李金琪边说边翻着清单,这次宴会的开支真不是一般的大。 “哦。”李弘将椅子搬到李金琪旁边,对方在清单上标注了一处,随后将黄金制的算盘拿到李弘面前,教他对账。 李弘看着厚厚的一摞清单,粗略看了一下,数额竟高达百万两银。 “举办宴会要花这么多钱?”李弘知道上次归家宴是李金琪出资,他以为吃顿饭花不了多少银子,李金琪没有给礼物,他还以为他爹并不在乎他。 “新年这样的日子,价格都是翻倍涨,你们五个同时庆贺生辰,自然怎样气派怎样来,外边的烟花还在燃放,不少侍女和侍卫还在打扫天启殿,除了要给银子,还要拿赏钱。” 李渐离知道李弘来过,也明白李弘来这里的意图,但今日是新年,他没了娘亲,他也想和爹爹一起睡。 李金琪算好账已是半个时辰后,李弘将李金琪算过的几张清单核算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错误。 “年过完我还要去学院吗?” “不上朝你就去,上朝就去听政,再敢在朝堂睡觉,藤条伺候!” 王储身份已定,以后少不了他的鞭子和板子,做不好就打。 “我困了。”李弘起身,站着等候李金琪的安排,若对方让他走,他再不踏足这个地方。 李渐离听了他的话也不动,依旧躺在床上,还将李弘的被子堆到了角落里。 “弘儿,你为何要让渐离祭旗,祭祀那样残忍,你怎么能这样对他!”李金琪端坐于椅子上,审视着那个站着的孩子。 “他是我的仇人,也是万千将士的仇人,用他祭祀是大家的主意,长平君上当年没有丝毫犹豫将年幼的孩子抛弃,如今倒做了慈父。”李弘嘴角带笑,声音却冷的可怕,“长平君上,你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残忍两个字。” “够了!上床睡觉!渐离往里边睡!李弘你若是容得下渐离你就睡,容不下你就走,本君能放弃你一次,也能放弃你一辈子!” 李弘站在原地,神色淡漠,看不出喜怒,既不离开,也不睡觉。 “君上可以同我断绝关系,日后再无瓜葛,你从未养育,我也没有什么恩情需要还。” 李金琪听到李弘的话,唤出清风剑握在手中,李渐离见状,忙着跑下床挡在李弘面前,“爹爹,今天是新年,也是大哥的生辰。” “生辰!可笑!” 李金琪冷笑一声,“渐离,当年爹爹只想有你一个孩子,是他带着你姐姐,求着让爹收下他们,并承诺绝不嫉妒爹爹对你宠爱,如今他却想害你。” 李渐离听了这番话心里美滋滋的,这么多年,他爹对他确实很好,他娘亲做了那么多错事,也是爹爹拼力相护。 李弘神色依旧没有任何变化,淡然解下斗篷,又脱去上衣扔到椅子上,“那今天就做个了结,你给我一条命,我还你一命,若侥幸不死,日后再无任何关系。” “啪!” 狠辣的一巴掌抽在李弘脸上,被打到耳鸣眼花的李弘摔倒在地,嘴角甚至蜿蜒了血迹。 “想断绝关系,门都没有,记住你在魔界的遭遇,记清你是本君的儿子,你当初既然选择了本君,就是死,也是本君的儿子,日后再敢不敬,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李金琪说着,将李弘扔到床上,见他想跑,反手又是一巴掌。 不停挣扎的李弘被李金琪按在怀里,李渐离也不敢插言,用灵力将夜明珠放回盒子里,盖上被子睡下。 约莫两刻钟,李金琪怀中的人才停止挣扎,不久后又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李金琪睡的很好,李渐离则彻夜难眠,李金琪爱他是真,但他在李金琪心里永远比不过李弘,以前是,现在依旧是。 正月十五,新年过后第一个朝会,四位国君一同入朝,朝臣精神焕发站在朝堂之上。 百官之首,坐着仪态端正的少主,不同于前两月那样慵懒,今日的李弘脸色苍白,却是格外的认真。 林金奕看着脸色不好的侄儿,有些担忧。 初一过后的几天,李弘和李金琪互不搭理对方,吃饭都不愿同桌。 李金琪更是将李弘强行扣在太霄殿学习知识,稍有懈怠就用藤条抽,他初十那日去太霄殿时,李弘双手被吊在房梁上,身上不少地方都破了口子,李金琪的藤条还不停在他腿上抽。 他将李弘带到太和殿治伤,才知李金琪这段时间都打着教学的幌子虐待他,更是强灌汤药折磨他。 李金琪虽然下手狠,李弘在他的铁血手腕下还是被迫学了不少东西,玉兰婷想将他送回太霄殿,李弘怎样都不肯,李金琪得知后,闯到太和殿又是一顿打。 朝堂安静后,赵霆率先出列,将他列举的事当堂汇报,“国君,近日臣收到地均和王君的信,他们想以天兰贵粮价十倍的价格购买一批粮食,缓解燃眉之急,各地的利州和青冥一带的百姓都知晓此事,正在大幅度的称粮,臣以为此事不妥当。” “天兰贵存粮虽多,地均和人数也不少,他们饱受战乱,粮食颗粒无收,田地也甚是荒芜,除开餐食,更需要粮食播种,天兰贵一旦卖粮,若今年收成不好,将重现甲子年饿殍遍地的惨象。”户部并不支持卖粮一事。 “地均和王君当年借粮十多年才还,又闹出百万怪物这样的祸害,他们死了那么多人,地均和当年那样富有,怎会没有存粮供百姓食用!”礼部也不同意此事。 “国君,臣以为此事若是真,不妨一试,天兰贵因战乱牺牲太多英烈,抚恤金是一笔庞大的费用,去年种粮的百姓比前年多出两成,粮价久低不涨,十倍粮价是普通百姓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朝廷能收取一定的赋税,地均和也不必饿死那么多百姓。”支持这件事。 “此次尝到了甜头,若以后百姓不满朝廷的收粮价格,聚众闹事该如何?全部关到牢里?”刑部尚令苏亦枫提出疑惑。 “地均和付多少银钱,天兰贵按价给他们多少粮食,若日后有人不满就不收他的粮,下一件事。”李弘沉稳的声音不容置疑,朝臣只能谈论下一件事。 “国君,近日多地出现命案,据当地衙门所查,都是从地均和返回的人做的案,尤数北州和阆苑最为严重。”宋为懿道。 “通知各州府,一月之内清查所有地均和奸细,若到期后还出现命案,当地官员杖责三十,罚奉半年!”李弘再度发言。 朝臣面面相觑,有人想提议,李金琪开口,“让当地驻军派人到地方衙门协助,让百姓尽量不要和不熟悉的人有瓜葛。” 第九十四回 父子之情苦亦深 一桩桩事逐一处理,朝臣在议论中离开议政殿,如今朝堂的事,国君都交给少主处理,毕竟人还年轻,又没有多少学识和见识,朝臣对于李弘那稚嫩的处事还是颇具微词。 李弘跟着群臣出殿,楚馨和李芸已在殿外等候,今日上元佳节,十里桃林会有很多人用红色的带子挂在桃树上祈福,据说挂的越高福气越好,李弘手中有向映月盖有印章的纸,足够让他们出宫去玩。 “大哥你脸色不好,要不要歇息半日。”李芸担忧道。 “困在宫里这么久,想出去转一转,走,我们骑马去。”李弘露出个安慰的笑容,看起来更加让人怜悯。 “李弘!”一声怒喊。 李芸和楚馨闻音脸色一变,两个姑娘当即挡在李弘身前。 看着面色不善的李金琪,李芸有了怒意,“爹爹为什么虐待大哥!” “又听你娘瞎说,爹爹什么时候虐待他,背书不过练武也心不在焉,打他怎么了,你以前鞭子挨少了!”李金琪在学习方面从不含糊,李弘学的慢还总是出神,忍无可忍他才动手抽。 “爹爹骗人,小叔说你给大哥灌有离子水的药,大哥脸色这么差,你还说没有虐待!” “他偷吃辣子鸡,练功时胃疼,从梅花桩上摔下,又不肯喝药,只能给他灌,爹爹也没有放任他不管,一直用灵力替他止痛。”李金琪也不知为何到处都在传他折磨李弘,这家伙在他的太霄殿吃得好睡得香,他打人时下手有些重,也用了最好的药替他处理伤口。 李芸转过身看着李弘,对方移开了目光,她即刻明白冤枉了李金琪,她爹或许会在李弘犯倔时抽两巴掌,绝对不会虐待他。 “怪不得脸色这么差劲,活该你疼着!”李芸瞪着李弘,他还真是欠打。 “你今日在朝堂的表现非常不好,朝臣都绷着才没笑话你,罚你抄二十遍兵法。”李金琪说着,伸手去牵李弘,“先练水月诀,晚些时候再抄。” 李弘避开他的手,冷冷道,“我要出宫找师父,娘亲答应过每月让我出一次宫。” “学习一塌糊涂,还成日想着玩,不允许。”李金琪拽着李弘,拖着他向太霄殿而去。 议政殿内,玉兰婷三人正在争执,李弘想到水月山庄和天音阁看一看,没去过阆苑的他也想看一看娘亲曾经的家。 向映月提议快去快回,一天去一个地方,林金奕则提议坐马车去,顺路探查民情。 激烈的争吵声吸引了李芸,她刚走到三位长辈身边,玉兰婷一句话让向映月改变了想法。 “向映月,带李弘回家这件事,你和我一起去,孩子们都去。” 玉兰婷发话,向映月不再多言。 “芸儿你虽不用继承大统,也要学习治国之道,下次朝会你也过来。”同为李金琪的孩子,林金奕还是偏向李芸。 李芸摇头,“小叔,治国理政我没有天赋,文治武功也比不上渐离。” “妄自菲薄!”向映月瞪了她一眼。 “二月初二李金琪迎娶依依,还有半月时间,抓紧办好这件事,芸儿你多去苏府走动,苏家那几个孩子自小在宁远衙门协助办案,日后定然也是为国为民的清官,苏亦枫近日在查当年未名居失火案,如沐一直针对你大哥,若这案子能破开,他们也能冰释前嫌。” “李弘呢?让他换了衣服去吃午膳,晚些时候还要练武。”林金奕从李渐离口中得知李金琪竟然亲手教李弘水月诀,虽然李弘学的不咋样,李金琪也非常有耐心,李渐离都被震惊。 “大哥被爹爹带走了。”李芸想起她爹看李弘的眼神,怀疑道,“小叔,爹爹真的不喜欢大哥吗?” “连你都看出来了?”向映月嗤笑一声,“李金琪那渣子,也就李弘善良才没一剑捅死他。” “芸儿以为呢?” “爹爹从未亲手教我和渐离水月诀。” “你爹爹很爱你大哥,他只是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你大哥脾气也倔,挨两顿打很正常,不用担心。” 在教学方面林金奕还是相信李金琪,李弘有他亲自教育,学习定然突飞猛进。 “他做再多都掩盖不了他抛弃亲子的事实,还有那个李渐离,聂尔旺和黛西尔旺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他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荣华富贵,潇洒快活。”向映月说完,搂着玉兰婷向外走,让那对叔侄继续讨论李金琪和李弘的事。 “向映月,轩辕氏这段时日收成如何,我想再建一座宫殿,小汐和麟儿年岁渐长,不适合住在一起。” 向映月眉头一皱,这事不应该林金奕那厮出银子吗?玉兰婷竟然指望轩辕氏! “据我所知,天音阁并不缺银子。” “此番大战天音阁损失不小,远征军行军的粮草也全是天音阁出资,宁远的一切好处不都给了你,我平时的开销也全是花林金奕的银子,你什么都不想付出只会占便宜,出点钱怎么了?” 天音阁哪有轩辕氏赚钱,何况向映月依旧给了向嗣倡不少的银子供他挥霍,她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林金奕出钱,小汐虽住在襄阳殿,开销都是林金奕出钱。 “轩辕氏的东西全都是你的,你怎样挥霍都行,反正不能便宜林金奕。”向映月还是不愿意,造宫殿可不是小钱。 “你不出钱我就不建宫殿,长久下去,麟儿和小汐感情越深,日后若他俩生出不该有的感情,你是否要违背常伦容许他们在一起。” 听了玉兰婷的话,向映月笑了起来,“不过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娃,你竟然能想那么长远,不愧是你玉兰婷!” “你笑什么笑!”玉兰婷伸手揪住向映月的耳朵,使劲拧着。 “疼疼疼!我不笑了,快松手。” 待玉兰婷松手,向映月又笑了起来,那神色充满了韵味,玉兰婷气的要打他,向映月则向前跑着,不时停下来等候玉兰婷。 太霄殿内,换了窄袖劲装的李弘高束马尾,被李金琪半拖半拽弄到练武堂。 李弘很是不愿的拿起了木剑,一招一式练着水月诀的剑法,李金琪拿着藤条站在他身侧,稍有懈怠藤条便会抽在他身上。 “再练两式我要出宫,策论晚些时候补上。”李弘说话时手上动作停顿,李金琪的几藤条立刻抽到他腿上,疼得他俯身揉着被打的地方。 “看到那边的黑衣暗卫没,那个孩子今年刚满十岁,在天罡阁训练了两年,你什么时候能打败他,就允许你出宫。”李金琪用藤条指向暗卫所在的方向。 李弘望去,那孩子站在角落里,并不算高,看起来也非常瘦弱,“和他打,我会不会胜之不武?” “你要用水月诀的招式赢了才算。”李金琪招手将暗卫唤了过来,对方即刻跪下行礼。 “暗卫子夜叩见君上,叩见少主。” “不许伤他。”李金琪警告了一句。 “属下明白。”子夜说完,即刻起身,双手握住木制的匕首,站在李弘不远处。 李弘想尽快离开,提剑刺向子夜。 子夜反应迅速,躲了过去。 李金琪在远处望着,看到李弘熟练运用着水月诀,颇为满意,同时也观察着哪些地方有不足。 就在李弘的剑矢快要刺穿子夜的肩膀时,对方施展轻功后退几步,毫不犹豫朝李弘扔出两把淬了毒的飞刀。 李弘脸色一变,快速用剑矢挡下一把飞刀,又侧身躲过另一把,就在他以为安全时,又有三把飞刀迎面而来,深知躲不过的他认命的闭上了双眼。 子夜没料到李弘竟然闭眼等死,他想截下飞刀,速度却不够快。 没有意料中的疼痛,李弘睁开眼,一个狠辣的耳光迎面而来。 李金琪怒道,“他要是敌人,你也闭上眼等死!教你这么久,你就学成这样!” 不待李弘狡辩,李金琪的藤条就狠狠抽在他身上,“这三把飞刀你完全能挡下,你做了什么!” 见藤条染血,李金琪才放过李弘,愤怒地走到子夜面前,一脚将他踹飞,“你好大的胆子,杀敌的暗器也敢用在主子身上,滚,让筠天成换个人过来!” 子夜脸色变得煞白,“君上开恩,少主开恩,属下知错,不要退回属下。” “聒噪!”李金琪不想看到他,连月迅速将他拖了出去。 “暗卫犯了错会挨鞭子吗?”李弘还记得连月跟丢了他被罚两百鞭。 “你犯了错都会挨打,他们难不成还能比你高贵?” 李金琪看着李弘撇嘴,怒气逐渐消散,取下一块玉佩递给李弘,“他胜之不武,勉强算你赢,滚,早些回来。” “我没钱,银票去地均和花完了。”李弘之前拿了金盏去银号换钱,皇家一号不收,别的银号不敢收。 “爹爹身上也没有,去找你娘或你舅舅要,空了补给他们。”李金琪说完离开练武堂,楚馨当即跑到了李弘身边。 “他说没有银子,让我管娘亲要。” 没有银子,他们出去能做什么。 “天君给了少君一千两,我上个月的月钱也还没用,够花了,把伤口包好换身衣服,我们出去玩。” 楚馨一直在练武堂外等着,正月中旬的宁远城还在落雪,她的脸颊冻的通红。 “下次进来等。”李弘用手心抚摸着楚馨的脸,比楚馨高半寸的他看起来颇为温柔。 “咳咳!”刚来的李芸见到这画面,轻咳了两声缓解尴尬。 “除了你俩还有人吗?”李弘并不想同时和两个女孩子去逛街。 “如风如沐和渐离要去,苏萌苏芽应该也会同我们一起玩。” “等我换身衣服。”李弘单手负在背后,仪态端正,步伐从容,颇有李金琪的风范。 第九十五回 提旧案水落石出 正月十五,上元佳节,无数情意切切的才子佳人相携城外,不少年后返回宁远做工的青年男女也珍惜着这流传千年的节日。 长街之上,结伴而行的贵族公子和千金看着街道两侧各式各样的趣物。 薛如沐自踏出宫门便跟在李渐离身侧,对他的爱慕丝毫不掩饰。 “大哥,前面那个好像是池余,他身旁还有个姑娘。”李芸眼尖,一眼就望到了人群之中的池余和寒若爱。 李弘也瞧见了,小跑着向他们而去,李渐离并不想和李弘一路,化作光点朝永晨街飞去,薛如沐喜欢他,也化作光点跟着。 “池余!”李弘大声唤了一句。 池余听到有人叫他名字,回头一望,见到李弘分外惊讶,而后将他喜欢的女子拉着,介绍给李弘,“从来,这是我这几日刚认识的姑娘,她来自复兴,孤苦一人,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对我也有意思,我们决定月底结为夫妇。” 李弘瞧着衣着靓丽满头珠钗的女子,她的目光几乎不在池余身上,哪有什么爱意,分明是图他人傻钱多。 李弘将池余拉到一边,小声道,“池余,她什么来历你都不清楚,怎么这样草率就定下婚事。” “我做了对不起她的事,要为她负责。”池余那夜看着只穿单衣的女子站在雪地里,当即动了心,对方对他也有意,他带她回了住处,寒若爱也没有阻止他们发生关系。 听了池余的话,李弘将酝酿的语言咽下,那名女子接近池余定然有目的。 “清源街的官大人说你被定为王储不能随意出宫,我的婚礼你应该来不了,朵茵和赛亚也很忙,我的人生大事,只有师父为我见证。”池余有些失望,赛亚朵茵在冥界的大婚他没参与,他的婚礼他们也来不了。 “我到时候一定来。”李弘看着池余,有了衣冠衬托,他看起来像是经商多年的商户。 “好。”池余拉着李弘,将自己的未婚妻介绍给他,“从来,她叫秦钰。” 秦钰看到李弘,当即行了一礼,“民女见过少主。” 李弘象征性笑了笑,这女人来路不正,他绝不会让她利用池余,“秦姑娘不必多礼。” 寒若爱见到脸色苍白的李弘,将刚在小摊买的手套替他套上,又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是不是几位国君又打你了?” “皇室的孩子,挨打是家常便饭,我学的慢,君上又是暴脾气。”李弘说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李金琪教他水月诀的剑法,他练习一遍就会,却故意气他,李金琪站在他身侧抓狂。 “编,你分明是偷吃辣子鸡引发内伤。”李芸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来儿,你身子不好,皇宫那么多好吃的饭菜,不要总想着那些辣的吃食。”寒若爱无奈的看着笑得贼兮兮的李弘。 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抱住李弘,在场的人都看着略显惊讶的李弘和抱住他的人,嘈杂的大街仿佛在此时安静。 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李弘耳根微微泛红,“池余,这么多人呢,还有嫂子,这样多不好意思。” “少主,我在这。”池余拉着秦钰走到了李弘的面前。 淡淡的清香传入鼻下,李弘才明白抱住他的人是谁,挣扎着从他怀抱中脱出,略带嫌弃道,“你来做什么!” “来给你送银子,再陪你逛一逛。”李金琪将一沓银票递给李弘。 “爹爹!”李芸亲昵的抱住李金琪,接过银票牵住了他的手。 李金琪这么多年一直为国操劳,闲了也会陪黛西和渐离,鲜少有时间陪她逛街买东西。 “君上!”除了李弘和李芸,其他人都向李金琪行了一礼。 “李渐离不在这里,要寻他去前边。”李弘冷漠的转过身,挽住寒若爱的手臂,将脑袋靠在他肩上,分外亲近。 李金琪脸色不好看,其他人也不敢乱说话,低着头朝前走,倒是李芸珍惜和李金琪在一起的时光,不停地讲话。 因为李金琪的加入,所有人都很局促,李弘心心念念的香辣烤串没吃上,寒若爱给李弘定制的长命锁也没有机会给,李芸想买的脂粉套盒价格昂贵,她并不想当着父亲的面如此挥霍,池余和秦钰更是低头一言不发,几个官家小辈倒是不惧怕李金琪,但酷爱小吃的他们也不想馋死李弘,只能借故离开。 很快,一行人只余下了李金琪一家和楚馨。 “前边有家烤肉店年后才开,你小叔去过了,他说味道很好,去尝尝。”李金琪牵着一对儿女,朝那家名为九九香的烤肉店而去。 有人请客吃饭,李弘自是乐意,浑身没有半个铜板的他专挑贵的点,李芸也选了她喜欢的菜,又让店家上了最好的酒,楚馨喜欢吃辣,单独要了一份辣椒油。 较为巧合,李渐离和薛如沐也在九九香的店中,他们在二楼靠窗位置,李金琪并未注意到他们。 “殿下,都说君上不喜欢他,我看不然。”薛如沐看着吃烤串的兄妹,李芸颇为矜持,动作非常优雅,李弘仪态端正,因为李金琪在场稍显局促。 “若没有七年前的事,他将是天兰贵最幸福的人,若爹爹不喜欢他,娘亲何至于做错事情。”李渐离看着给李弘喂食的李金琪,他眼中满是宠溺,他的爹爹,从没用那样的目光注视过他。 将杯中酒一口闷下,李渐离伏在桌上,泣不成声。 薛如沐见李渐离情绪失控,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轰走,才俯身轻揽着他的双肩,“殿下,如沐会一直陪你。” 李渐离抱住身侧的姑娘,心里更是痛苦,旁人不知,他却清楚的明白,他也是薛如沐的仇家,当年那场火阵,原是他娘想困住李弘,不曾想中招的人竟是薛如沐。 “如沐,我做错了一件事,我一直都在忏悔,可谁都不愿意原谅我,我不知道做错事会承担如此沉重的代价。” “不原谅就不原谅,几位国君那样足智多谋,也有做错事的时候。” 薛如沐知道李渐离在为七年前害李弘被抓一事忏悔,她虽不喜李弘,也很同情,可李渐离当年也是不懂事的年纪,他不该背负那样沉重的罪。 李渐离哭了一阵,拿起酒壶将酒液灌入口中,薛如沐想阻止他,又怕他心中压抑无处发泄,只能由着他喝着闷酒。 “爹爹最爱他啊!爹爹从来不会亲手教我功夫,有任何好事也会第一个和他分享,他还没失踪,爹爹就设计好昭阳殿图纸准备建工,昭阳殿满目奢华,里边的宝物都是爹爹亲自为他所寻,我以为那是给我的。” 李渐离当初兴高采烈穿着新衣跑到昭阳殿,却被守殿门的侍卫拦下,他那时候才知道,昭阳殿是李弘的东西,即使他不在,他也没有资格进入。 “他当了囚犯当奴隶,过的那么惨,你一直是皇子,又有爹娘疼爱,你比他幸福。”薛如沐抱着李渐离,之前被麟恪压着,如今又有万众瞩目的李弘,就连偏爱他的林金奕和李刚都逐渐喜欢上了李弘,他的存在越来越尴尬。 第一次喝酒的李渐离很快控制不住自己,面目逐渐狰狞,桌上的东西也都被他扫到地上,脸色潮红的他怒道,“他一辈子都不回来该有多好,他怎么没死,他若死在外边,娘亲怎会出事,姥爷又怎么会做错事!又怎会,死那么多无辜的人!” 薛如沐第一次见到如此可怕的李渐离,怯怯地躲到一边,不敢有任何动作。 楼上动静太大,有人将李渐离发酒疯的事告知了李金琪。 李金琪神色不善地向楼上走,李芸担忧李渐离会挨打,也跟了上去,李弘想看李渐离撒酒疯的模样,快速将手中烤串蘸上辣椒油,吃够了才抱着看戏的心态走上二楼,楚馨只得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如沐,当年害你受伤的人不是李弘,是我娘,她想用三昧真火烧死他,误伤了你,是李弘带着长安帝君将你救出火海,你不要再记恨他,你也该恨我。” 李渐离的声音响起,薛如沐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刚来的李金琪和李芸也顿足,心里像是被揪了一把。 “你说什么!”薛如沐猛地站了起来。 李芸走向李渐离,拽住他的手质问着,“是黛西夫人告诉你的吗,你知道大哥是冤枉的为什么不说!” “姐姐,爹爹只爱他。”李渐离抱住李芸,整个皇宫,只有姐姐真正在乎他。 李芸看到怀里的渐离,也舍不得骂他,李弘失踪的这些年,李金琪脾气暴躁,经常教训他们,玉兰婷身体时好时坏,小叔和舅舅又忙,她没有朋友倾诉,黛西也时常嫌弃渐离,平日里挨打了李渐离便会和她一起躲在白银殿,相护鼓励。 薛如沐愣在原地,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那一幕,浑身是血的李弘被玉兰婷按在地上,跪了一天一夜,她的爹娘和哥哥去求情都没能改变那位君王的决定。 玉兰婷从来不对李弘说重话,那次却把李弘打的满地爬。 薛如沐眼中蓄满泪水,张了张嘴,却宛如失声,一个音都发不出。 年幼的她喜欢和渐离在一块,同受尽宠爱的李弘不对付,更是伙同学院的小孩子孤立他,当年发生那样的事,很多人都以为是李弘的报复并未多想。 李弘不计前嫌找了向映月来救她,她却害他挨了惨打,还毁了他的名声。 李金琪将李渐离从李芸怀里拽出,上手甩了他一巴掌,“谁允许你喝酒!” 李渐离被打的倒在地上,还有意识的他瞧见李金琪,跪在了他面前,借酒壮胆,“爹爹只关心大哥,渐离心里不好受,爹爹杀了娘亲,囚禁姥爷,也该陪一陪渐离。” 刚上楼的李弘听到这话,又看到李渐离脸上清晰的巴掌印,略带嘲讽道,“你的娘亲和姥爷该死,你没被牵连全是娘亲仁慈。” “你若死在外边,娘亲和姥爷才不会死,你才是罪恶的源头!”李渐离盯着李弘,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大他三个月的兄长。 李弘闻言,冲到李渐离面前给了他一耳光,怒道,“不愧是那毒妇的儿子,你做错事还让受害人去死,你怎么不去死,怎么不去陪你那恶毒的娘和姥爷!” 李渐离脑子晕乎,神色相当冷冽,抓住李弘的手腕直接扭断,又唤出凤翅鎏金镗,就要交手时被李金琪按在地上。 “芸儿,押回去给他醒酒。”李金琪说完,俯身替李弘接上手腕,不经意间在李弘的衣领上发现一颗沾了红油的辣椒籽,“你又偷吃辣!” “没有!”李弘一口否定。 “那这是什么?”李金琪指了指李弘衣领处。 谎言被拆穿,李弘低首咬着嘴唇,不再说话。 “还要不要玩,不玩就回去写策论。”暗阁的奏报他还没看,现在又多了教训李渐离一事,他今夜又要很晚才能休息。 “天都没黑,还早着呢!” “楚馨保护好少主。”李金琪命令了一句,押着李渐离离开,李芸担心李金琪下手没轻重,也没有心思再玩,一同回了皇宫。 “馨儿,你觉得李渐离会在床上躺几天?” 李弘正在脑补李渐离挨打时惨叫的画面,宫中未满十六岁禁酒,他上次喝了酒李金琪没打他,李渐离喝了那么多酒,身体又没有什么问题,皮开肉绽肯定避免不了。 楚馨看着颇为得意的李弘,笑道,“躺到君上大婚。” 李弘和楚馨正要下楼,薛如沐突然拦住他们,两个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郡主有事?”楚馨略带防备的望着薛如沐。 “李弘,当年未名居…” “以前的事本宫不记得了。”李弘说完,和楚馨下了楼,边走边说着话,楚馨还掩面低笑,颇有世家贵女的仪态。 突然间,薛如沐明白玉兰婷为何要让楚馨担任少主伴读。 第九十六回 君王霸气扬国威 丁丑年正月二十,天兰贵开年后第二个大朝。 据史记载,这一日朝会惊心动魄,向来随和的国君震怒,以雷霆手段处置近千人。 连州本土官家游行示威高喊独立,被呼吁的百姓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更是炮轰江州渡口,致江州三百多人死亡。 林金奕连夜带着薛家兄妹赶往连州,彻查此事。 第二件事同样让人气愤,天兰贵禁止风月场所,却有人如此大胆,敢在宁远城郊挖地道重操旧业,不仅宁远的富商流恋花巷,甚至是官阶不低的官员,都出现在那肮脏混乱的地下场合。 前两件事已经让国君动怒,第三件事更让人气愤,正月十九日晚,一名衣衫褴褛的女子带着年迈的祖父和幼小的孩子冒着大雪到宁远衙门击鼓鸣冤,称北州官商勾结,将她夫家和娘家屠戮殆尽。 宁远城,中央广场 一群衣衫不整的男女嘴里塞了麻布,被强行按跪在地,不得动弹。 原本该出现在朝堂的官员也都被长宁天尊勒令到了这里,除却远去江州的长轩天君和崇华少君,其他国君和皇嗣都到了现场。 广场除了官员和罪犯,还围了一圈禁军,将看热闹的百姓拦住。 “发生了什么?” “谁知道呢。” “你们听说了没,连州当地居民不知受了谁的蛊惑,要求独立,不想再受天兰贵的管制。” “这些人难道就是被抓的反动派?” “你们别瞎猜了,这些是昨夜杜大人和筠大人在城外地下风月场所逮到的妓子和嫖娼的人,这些人敢在皇城犯事,国君动怒,要全部砍头。” “不至于!” “你们发现没,中间那几位好像还是官老爷。” “好像是,初二还见他们坐轿子到清源街。” 台下百姓纷纷嚷嚷看戏,偌大的台上,朝臣噤若寒蝉,平日里叽叽喳喳的麟恪和玉兰汐都分外安静。 “现在都不做声了!”玉兰婷猛拍桌案,站在她身后的李弘和麟恪被吓得一哆嗦,朝臣皆垂下头,不敢出声。 “张起云,梁则周,陈铁林,你们三个好样的,在本尊眼皮子底下都敢明目张胆的嫖娼!”玉兰婷看着跪着的一大群人,指着最前边羞得满脸通红的三个大男人,怒斥着。 玉兰婷的声音刚落,三位官员便被向映月踹为一堆。 “堂堂天兰贵官员,拿着高俸禄竟做出这样伤风败俗之事,就你们这样,也配给百姓做榜样!”向映月也忍受不了亲手提拔的人做出这种知法犯法的事,他们如何对得起家中的妻儿,如何对得起信任他们的百姓,如何对得起努力栽培的国君。 “不就嫖个娼,历朝历代还三妻四妾,哪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人家妻子都不介意,国君管的那么宽。” 看热闹的百姓多了句嘴,周围的人为防惹祸上身,皆离他远些,恰在此时,人群之中的一个青年上前,当着许多人的面一脚将他踹飞。 “哎哟喂!”被踹的男子落到了一处空地,下雪天穿的较厚,他倒没有受伤。 “启禀国君,这人认为嫖娼并非伤风败俗,他想要前朝三妻四妾的制度。”踹了男子的赛亚站在人群之中,目光遥遥望向站在玉兰婷身后的李弘。 数日不见赛亚和朵茵,李弘分外激动,刚想上前叙旧,满腹火气的玉兰婷就瞪了他一眼。 “带上来本君瞧瞧,是什么个人物还妄图三妻四妾。”向映月说着,将一卷明黄色的圣旨递给李弘,让他念出对嫖娼一案的判决。 多嘴的男子被帝君亲自邀请,吓得心惊胆颤,平日威风堂堂的富家老爷,此时两股颤颤,竟然一步都迈不出。 李弘接过圣旨,刚打开准备宣读判决,一个粗矿的吼声便从东边传来。 “王国富,你个挨千刀断根子的,竟敢背着老娘在外边搞女人!” 听到宁远悍妇柳银环的声音,向映月再没兴趣收拾那个嘴欠的人,还将椅子搬到玉兰婷身侧,李金琪见到向映月那躲闪的眼神,有些不解,“向映月,那个女的你认识?” “岂止是认识,曾经的柳银环还疯狂仰慕他。”想起向映月曾经的囧事,玉兰婷面色稍有缓和。 “向映月你艳福不浅,处处都是桃花债。”李金琪颇有意味的看着向映月。 “灵异大陆两大美女都成了你的妻子,谁有你福气好。” “这柳银环什么来头?” “出生武将世家,她的长刀重三十几斤,开了镖局押镖,两位兄长都在校场当校尉,二十年前拜入太玄宫门下,对向映月一见钟情,曾多次调戏向映月。” 柳银环当街殴打亲夫,周遭看戏的人担心自己被误伤,也担心这悍妇事后找麻烦,不等国君遣散便逃命似的离开,将同情留给了那位叫王国富的可怜人。 “国君有旨。”李弘轻咳两声,不顾正在聊天的三位国君,走到跪着的一大群人面前。 “天兰贵国法第一百二十条规定,凡天兰贵管辖境内,禁止出现风月场所,违法犯事者,廷杖五十,监禁十年,终生不得参加天兰贵官员考核,官员犯法,剥夺职权,有功劳者可抵牢狱。” 李弘读完圣旨上的内容,很多人都像失了魂一般,三位官员更是不停磕头认错,他们也不曾料到嫖娼会丢了官职。 “禁军何在,所有人,杖责五十!”李弘冷漠的下达命令。 得了命令的禁军扬起板子便砸向那些男男女女,哀嚎声不绝于耳。 一柱香时间,四百多名妓女皆被打的奄奄一息,开地下场所那中年女人的满头珠钗也尽数了落地,板子还未打完,四成的人已经被活活打死,李弘想叫停,麟恪拽住了他,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天兰贵国法从来不是笑话,日后再有人敢知法犯法,决不轻饶!”玉兰婷言罢,吩咐人将还活着的押入大牢,死了的全部拖到城外用火烧毁,血迹由司隶衙门负责清理。 官员散去,百姓望着那些鲜红的血迹,以及被打成烂泥的一群人,对国君的畏惧更甚。 回宫的马车中,李弘坐在车窗边,看着几个叽叽喳喳的小孩,他们对刚刚那血腥残忍的画面丝毫不在意,反而在谈论赴京申冤的女子。 “那么多人被杖杀,你们不怕吗?还能笑出来?”李弘看着几个孩子,他的弟弟妹妹身为储君见多识广,玉兰灵和玉兰洲从未踏足过暗阁,为何也能用如此冷漠。 “每年都有触及国法的人,天尊姨姨每次都会在中央广场处死,他们罪有应得,有什么值得同情,恶人死了才不会祸害好人,笑一笑怎么了。”玉兰灵边说边给玉兰汐戴着珠花。 “他们罪不至死。”李弘握着拳,秦钰也被杖杀,他站在高台之上,池余站在人群之中,用极为冷冽的神色注视着他。 他为了格拉尔的亲人,多次忤逆宁远的亲人,这一次他没有立场去救那些人。 “娘亲给了活的机会,没能活下来,就得认命。”麟恪握住李弘的手,温声告诫道,“大哥,作为皇储,不能太过仁慈,如灵姐姐所说,坏人不死就会祸害好人,护佑天兰贵百姓是君王的责任,惩奸除恶不是残忍,是彰显天兰贵国法,若犯了国法不予处置,岂不是天下大乱。” “麟儿,你审过犯人吗?”李弘看着弟弟妹妹们,不论是心机还是实力,这一群孩子都完胜自己,他若想成为英明的君王,还要学习很多。 “没有,我下达命令,派人去执行。” “几位国君常年待在宁远,各地应该有不少冤案和被权势压榨的百姓,你们如何看待这些问题,就只靠暗阁的书信来往?” “小县城的贪官污吏不好查,有百姓告官才会派人去查。” “天兰贵各地都那样富足,为何青冥这么多年始终清贫,娘亲他们放弃了那里的百姓吗?” 被抓到青冥时,他的眼睛还能看见,他曾多次出逃源家,因为不识路每次都被抓回,他深深记得,青冥城内,那古老的街道,破旧的房屋,就连皇家一号的店铺都那样简约。 “青冥土地匮乏,可用的资源不多,娘亲和爹爹算过帐,发展青冥并不划算,利州如今还算富裕,青冥的百姓也乐意去做工。”麟恪耐心的解释着。 “举办一次宴会花销不低,昭阳殿襄阳殿那样奢华,这些银钱完全可以省下来。”不似弟弟妹妹们锦衣玉食,他过穷日子的时候颇多,对这种奢侈既羡慕又厌恶。 “爹爹就算不是国君,也有轩辕氏,昭阳殿也是伯伯的私房钱所建,用自己的银子满足自己有什么问题呢?”麟恪歪头看着李弘,对他的这个问题很是不解。 马车内的其他孩子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李弘,在她们的认知里,对贫穷并没有概念。 一群小孩子对自己的问题发出质疑,李弘不再多言,闭上眼靠在车窗,耳边忽的响起一句话。 谁会嫌弃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 寒若爱和池余向来不屑格拉尔官家和同村邻里的施舍,但对于他双亲的赠礼,却丝毫不拒。 李弘宛如梦中惊醒,诧异地接受着事实。 “麟儿,贫穷才是多数百姓的真实生活,宁远的繁华迷了眼,让你们看不清天兰贵的地方。”李弘笑着,笑容又逐渐从脸上消失,最终面无表情。 玉兰汐和麟恪小声嘀咕着,他们的岚昕阁打探全国各地的消息,又有暗阁的密报,他们当然知道百姓的生活和权贵有天差地别,不然每年怎会有那么多人为了生计进入暗阁成为暗卫。 “大哥你好笨,若所有百姓都成了富人,哪还有背井离乡的人,谁又愿意低人一等,岂不是全部乱套了。” 听了玉兰初言的话,李弘觉得羞愧,他学识浅薄比不上同龄人就罢了,如今思维连玉兰初言都不及,他这个皇储实在太过勉强。 回了昭阳殿,李弘狂奔到侧殿,他要博览群书,做不到实力强大,那就努力让自己满腹才华。 李金琪得知李弘将自己关在侧殿看书,有些惊讶,平日里这家伙整天就想着出宫玩,虽说进步很大,都是被他所逼,鲜少有这样自觉的行为。 前朝的古籍全放在国库之中,侧殿的书全是李金琪抄写后装订的书册,除开原书,李金琪还加了自己的注解,对李弘这种初学者来讲非常易懂。 书籍中有太多生僻字,李弘看起来非常吃力,不仅不识字,也不懂一句话连起来究竟是何意思。 第九十七回 君王霸气扬国威 “娘亲,这些书和官员答卷初言他们都看过吗?” “对,襄阳殿和白银殿也有这些,不识字时会有人读给他们听,会认字后就自己看。”玉兰婷见李弘眉头紧缩,始终翻着同一页,便知他看不懂,也不点破,继续给李弘写着学习计划表。 一段时间后,李弘终是起身,捧着书走到玉兰婷身边,惭愧道,“娘亲,我好多字不认识。” “等一下,娘亲马上写完。”玉兰婷加快写字的速度,中途停顿了一番,短暂思索后又继续写着。 李弘凑近一瞧,才看清玉兰婷写的是他的学习计划单,秀丽的小字写满了纸张,比他想象中的学习任务更加繁重。 终于写完了单子,玉兰婷才放下笔看向李弘,“弘儿,你现在识字不多,要慢慢来,你若是能完成娘亲给你的计划,一年后绝对会提升不少,这些书你也不必急着看,一步登不了天,读书要慢慢积累。” 李弘低着头,一副受教的模样。 玉兰婷将纸张拿在手上检查一遍,才递给李弘,“拿着这个计划单去太霄殿,那边有专门为你授课的先生,楚馨会陪你一起读书,要专心听讲,不懂就问,也不要老想着玩,该休息会让你休息。” “弘儿明白。” 李弘踏出殿门,瞧见候在殿外的若雾,对方向他施了一礼,随后入殿给玉兰婷汇报事情。 地均和,屠浮王宫 朝堂之上,南宫辰安听着朝臣汇报各地的情况,不满十岁的少年神色麻木,恍若一尊雕像。 “王君,可有收到天兰贵的回信?诺尔城的百姓已经断粮,一些村落已经开始杀人饮血,可那些吃同类的人都得了怪病,也没有谁再敢吃人,只能靠积雪和泥土充饥,尔旺亚的百姓也都围住了屠浮城,再没有粮食,后果不堪设想。”首相博凯斯面色焦急道。 “王君,各地粮仓的粮食快要没了,屠浮城的存粮虽不少,可百姓越来越多,我们就算一天只啃一个馒头,也只能再坚持半个月。”锦泽如实告知南宫辰安。 朝臣们也议论纷纷,去年收粮的时节遇到世家和朝廷对决,其他较偏远的地方还是收了不少粮食,人最多的新旺亚和尔旺亚处处都是世家和富豪,和朝廷对峙时许多家仆皆卷钱跑路,那一片片肥沃的土地都长满了杂草,这几个月,粮食比黄金还贵,世家的存粮几乎见底,农民们又坚决不卖粮。 朝臣争论激烈时,从利州安护府风尘仆仆赶回的南宫明月拿着天兰贵国君的回信跑进殿堂,将密封的书信呈给南宫辰安。 南宫辰安撕开信封,看着天兰贵国君写了多达三页纸的信,有些紧张。 朝堂也顿时鸦雀无声,目光都停在他们王君身上。 南宫辰安看完信,脸色越来越难看,这封信是玉兰婷所写,将这十几年南宫明月做得缺德事一件件列出,还言黛西尔旺偷拿一百多件的贵重藏品回地均和,想要买粮,不仅要出十倍粮价,还要归还黛西所偷拿的藏品。 南宫辰安愤怒的起身,将信扔在南宫明月脸上,怒吼道,“瞧瞧你干的破事!” “天兰贵的粮食,买不到了。” 南宫辰安看着代亚雅雅和一群追随自己的臣子,他们一日只吃一餐,饿着肚子替他处理事情。 天兰贵不愿施以援手,朝臣将所有罪过全部归结到南宫明月头上,各种挖苦,代亚雅雅和阿达阿苗也无能为力,他们的粮食也没有了。 南宫明月看着一群唾沫横飞的朝臣,阴冷的声音逐渐脱出,“天兰贵并非不愿卖粮,他们愿意接受十倍粮价,但还有个要求。” 此言一出,朝臣皆咽了咽口水,等候着南宫明月接下来要说的话。 “黛西曾偷拿天兰贵一百多件藏品,他们要求归还这些藏品,才愿意卖粮。” “本王当年确实做了很多对不住天兰贵的事,可黛西偷藏品这件事,本王并不知晓。” 朝臣又炸开了锅,很多世家家里都不过十来件奢侈品,黛西竟偷拿一百多件藏品,国舅府该有多富,难怪聂尔旺有那么多银钱去训练百万私兵和暗卫。 “天兰贵可有说这些藏品是什么?是不是只要我们归还,他们就会卖粮?” “一百多件藏品,又隔了这么多年,大战死了那么多人,去哪里找!”南宫辰安气的将拳头捏的咔咔直响,黛西这坏婆娘,害了李弘还不够,玉兰婷的几个孩子她都暗杀,还和颂涵聂尔旺串通一气,搅的地均和都不得安宁,死在李金琪手上简直太便宜她! “辰安,这些藏品是什么?有没有图案,我们举全国之力搜查,如今粮食紧缺,百姓们都想活命,守着藏品也不能吃,若实在凑不齐,按照藏品的价格赔付给他们,国舅府富丽堂皇,让天兰贵的人住进去也行。”代亚雅雅觉得天兰贵并非不想帮助他们,人家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妥。 “各位以为如何?本王并没有那么多银钱去买粮,让百姓们众筹。” 朝臣们都愿意出些银两,也接受去寻找藏品。 “那王君修书一封,本王送往利州安护府。”南宫明月知道天兰贵各地已经在凑粮,地均和的百姓为了口吃的连尊严都不要,天兰贵的百姓听闻十倍粮价,都很乐意这件事,可这件事必须国君同意,不然利州安护府绝对不会开国门。 “锦泽,寇晴音,即刻将现有的银两全部运往利州,博凯斯,阿达阿苗,寇祁阳,调集军队,保护粮食,不允许百姓疯抢,父王,你去趟宁远,将本王的信交给天兰贵国君,让他们提供藏品的图案,我们争取尽快找到…” 一番安排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了任务,给王君行礼后匆匆离开朝堂。 连州,东澜城 不同于连温饱都解决不了的地均和,原隶属东洲领土的连州在天兰贵的治理下分外富饶。 长街之上,不少高举独立旗帜呐喊的当地百姓,但更多的是做生意高喊的商贩,穿着喜庆的孩童,以及匆匆忙忙的做工人。 东澜城最高级的奢香酒楼中,易了容的林金奕和薛家兄妹正吃着美味可口的地方小吃,被他们从东澜县衙解救的官员也都易了容,正分批进入酒楼之中畅快吃肉畅快喝酒。 “林叔,这东洲看起来乱,百姓还是过得很幸福,据那几个官员所说,他们并不想造反,这些都是湛江那些世家在暗中搞鬼。”薛如风吃完饭抿了口茶,连州虽不及宁远,也是水产丰富畜牧业发达的富饶之地。 “我还是第一次来连州,之前听芸儿说这边好玩,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我要多玩几天。”薛如沐也是爱玩的性子,连州虽然很多人都讲地方话,她作为向映月的徒弟,学过东洲官话,简单的沟通并没有问题。 “天兰贵管辖的地域就属青冥最贫瘠,不仅粮食产量低,荒山还多,只有靠海的地方才稍稍富裕些。”林金奕也疑惑,青冥那些土地,无论怎样种粮食,产量都少得可怜。 “青冥虽然在天兰贵比较落后,也比地均和好多了,别的城有的设备朝廷也给他们备了,这一路过来,到处都挂了红绸子,荒漠里都飘扬着旗帜,百姓们也很高兴。”薛如沐觉得青冥也还算不错,虽然没有那么繁华,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出了事也会立即找当地衙门,发生荒灾没有收成各地也会运粮过来支援,也会有富饶之地的商队将各式各样的新物件带到。 东澜城的郡守公恵渌和都督黄秋声在二楼用餐,简单吃了几口,就朝更贵的三楼而去,店小二原想阻拦,在得到一锭银子的小费后,笑嘻嘻的给两位贵客赔罪。 三楼价格虽昂贵,依旧有不少坐席,环视了一圈,他们才走向林金奕那一桌。 “林公子。”公恵渌和黄秋声向林金奕微微鞠躬,此处人多,行礼容易引人注目,面对国君,他们也不敢没有任何表示。 “湛江那边什么情况。”林金奕抿了口酒,连州的相留醉着实是美酒,他酒量不好,喝多了容易醉,浅酌两口最妙。 “湛江首富中堂阿南用雷霆手段控制了中堂氏族,买通连州郡守北原仓介,又给在中堂家读书的学子洗脑,呼吁他们上街游行,连州都督沈从舟娶了中堂阿北,他并不想造反,被他妻子偷了官印,笼络了东洲古老的十三个家族,他们不伤害东洲当地人,只针对外地任职的官员,连州驻军也是本地人,都想着东洲能重建,都联合大举反旗。”公恵渌将探查到的消息系数汇报。 “这家酒楼也是中堂家的产业,除了庞大的家产,他们还有一群非常厉害的暗卫,也雇了不少无心人和妖魔替他们做事,那些人对他们非常忠心,中堂阿南也给过臣不少财宝,臣拒绝后便用武力软禁了臣。”黄秋声也曾对那丰厚的财宝动过心,可他一家人过得还算富裕,朝廷的俸禄并不低,几位国君实力又那样强大,他不敢造反。 “这酒楼服务非常到位,吃完饭不仅能品茗看戏,还能坐船到老板的海域去游船。”林金奕笑着说了句话,将其他四人都弄得不知所言。 “今日本公子做东,请你们去游船,叫上下边的人,一起去玩一场。”林金奕说着,张开双环拂雪扇潇洒的离开。 薛如沐和薛如风虽疑惑,还是起身跟上林金奕,两名官员也摸不着头脑,瞧见桌上还未开封的美酒,对视一眼抱着酒坛离开,相留醉价值千金,并不便宜。 街上还在抗议,林金奕视若无睹,店掌柜准备了四辆马车,将这些贵客们带往中堂家承包的海域。 在海上玩了半日,心情愉悦的林金奕换了另一家高奢的酒楼,在所有人安排好后,林金奕回到他的房间,提笔写下一封信。 “主子,中堂阿南虽然想独立,并未呼吁百姓杀人放火,炮轰江州和烧杀抢掠的幕后主使是被他夺权的堂伯,如今已经被被沈从舟所抓。”天音阁新任护法千颜向林金奕汇报着。 “你把这封信带回去交给天尊,连州挺有意思,本君多玩几日。” 千颜拿过桌上的信封,化作光点离开。 “听到了就进来。”林金奕收拾好笔墨,宽衣准备沐浴,玩了一下午,他有些累。 “林叔,我刚刚去外边问了一圈,都说中堂阿南是个大善人,因为有他,整个连州才这般富裕,他手下那些暗卫都是他收留的孤儿,也同朝廷一样,给他们发了不少工钱。”薛如风觉得中堂阿南并不是他弟弟那样的恶毒之辈,他笼络人心的手段,和几位国君非常像,他想独立,八成是想当东洲的皇帝。 “不用想那么多,本君心中已有对策,你们痛快的玩几天。”林金奕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你们两个不允许喝酒,要是敢犯戒,当心板子。” “知道了!” 第九十八回 旧意怜去眼前人 转瞬,已是二月初一,李金琪即将大婚,此番朝会由玉兰婷和向映月主持。 苏依依身为司隶,哪怕明日要成婚,今日也敬业的上朝,并讲述十日前那名击鼓鸣冤的女子是疯子,她口中讲述的灭门确实存在,却是十多年前的旧案,作案的凶手早已死在天兰贵和颖国交锋的战场。 朝会即将结束时,玉兰婷将提前拟好的圣旨交由慕长恭宣读,敕封苏依依为王郡,封号景缘,嫁长平君上为妻,引得全场震惊。 下朝后,众臣纷纷向苏依依道喜。 当年黛西的结婚场面虽然羡慕了很多宁远的富家千金,可林金奕身陨没有见证,李刚也坚决反对婚事,玉兰婷更是昏迷,向映月也以照顾少主和少君为由不曾出席婚宴,又因黛西是别国公主,对天兰贵没有贡献,李金琪纵使贵为国君,也不能给她封号。 杜若然和陆欢分外高兴,李金琪下聘那日,鞭炮从清晨响到了傍晚,一箱箱珍贵的物件和金银珠宝都从皇宫抬至苏府,整整一百二十台聘礼,比当年黛西的聘礼还要华贵。 上官明清得知依依被封为王郡,即刻打包了礼物去衙门贺喜。 宁远衙门和苏府贺喜的人都踏破了门槛,消息传到宁远,百姓们也很高兴,宁远的几大富豪也趁机同苏府结交,送了许多的礼。 皇宫之中,李刚亲自带领水月山庄的人到处装点,李金琪的太霄殿尤为漂亮,大红的囍字贴在门窗墙上,李金琪明日要穿的婚服放在他的寝殿,充满了喜庆。 而这场婚事的男主角,却丝毫不在意。 连州,东洲城 作为连州第一经济大城,这里富豪甚多,衙门也修的格外气派,百姓喧闹的叫卖声不绝于耳,百姓们忙忙碌碌,东洲两大渡口的渔民正扬帆出海,酒楼,戏馆,书院等都有着不少的看客。 痛快玩了几日的薛如风和薛如沐终于跟随林金奕踏进了东洲城。 “林叔,我们直接进衙门吗?会不会有危险?” “你们继续探听消息,本君去吓一吓那个中堂阿南。”林金奕表情严肃,啪的一声合上扇子,走向东洲城。 守城的将士严格排查外地人,逐一查看是否有东洲的官籍。 林金奕经过时,守城之人拦住了他,要求查官籍,当林金奕拿出天兰贵官籍时,几位守将即刻戒备,就要下令捉拿他。 薛如风和薛如沐看的非常紧张,他们二人正要上前,那几位守将就颤抖了几下,随后林金奕走进了城中。 薛如沐和薛如风不想多事,有灵力的薛如沐化为光点飞到城中,薛如风则用黄秋声交给他的官籍混了进去。 东洲衙门,中堂阿南一家人正在商议如何制定国法。 突然,一群人全部倒地,中堂阿南吓得起身,逐一唤着妻子和母亲,却都没人醒来,他慌忙跑向院子,所有人都倒在地上,他手下的无心人全部跪着,一个身穿湖蓝华服的男子正背对着他。 “中堂大人大权在握,又深得民心,是想自立为王?”林金奕声音轻缓,听不出怒意。 待林金奕转过身,中堂阿南才认出他,不卑不亢的唤了一句,“天君!” “中堂一族富贵,便让你狂野了?天兰贵君王的仁慈,何时成了你嚣张的资本?” “东洲愿意成天兰贵附属,每年按律进贡。”中堂阿南明白,国君虽然强大,却不能肆意干扰人的生死,他如今有了整个连州的支持,又有上千名为他效命的无心人,称霸这片本就属于东洲的地盘并无不妥。 “你的底气来自家族,若你的家族被轩辕氏替代,你是否还能趾高气昂同本君谈条件。” 中堂阿南心下一颤,中堂世家虽有两百多年根基,但比起首富轩辕氏,实在太不够看。 “天君恕罪!臣一时鬼迷了心窍,这些都是臣一人所做,臣的家人都是受臣的逼迫,恳求天君仁心,杀臣一人,饶过无辜之人。”中堂阿南朝林金奕跪下,叩头请罪。 顾自走进屋内,林金奕环视了屋中陈设,典雅古朴的格调,公正廉明的牌匾挂在公堂之上,中堂阿南虽有野心,也是难得的好官员,他富却不吝啬,带着连州的百姓一起致富。 “本君不会杀你,朝廷也不会罢你的官,两个时辰,大街上若还有抨击天兰贵的言语,若还有要求独立的百姓,本君以谋逆之罪,荡平连州!留你一人独活。”林金奕说完,将案上的茶杯拂落在地,价格昂贵的青瓷摔为碎片。 “谢天君仁慈,臣日后定当守好本分,这种事不会再发生,臣即刻去制止。”中堂阿南跪在地上,外边天寒地冻,他却一脸的汗渍。 “本君等候你的好消息。”林金奕说着,挥手解了所有人的术法,“去给本君沏一壶好茶。” “是。” 倒在地上的人逐渐清醒,沈从舟瞧见陌生的男子,瞬间戒备,中堂阿北看着英俊帅气的男子,愣了片刻,像是觉察到什么,当即跪下行礼,“民女叩见天君。” “本君微服私访,中堂姑娘不必多礼。”林金奕并没兴趣吓这些小姑娘。 沈从舟和屋子里的老少闻言,也全部跪下,大气都不敢出。 看着一群跪着的人,林金奕轻笑一声,就这胆子也敢自立为王,天兰贵不缺挑衅的人,但真正面对他们时,都成了缩头乌龟。 中堂阿南担心林金奕对父母妻女下手,很快就端着沏好的新茶赶回,而后跪在妻子身侧,等候发落。 “本君来这里所为何事,各位应该明白,若是不想人财两空,就去做该做的事。” “长平君上明日大婚,若在这之前解决不了…”林金奕的眼神瞬间变得狠厉,中堂阿南见状即刻请旨去解决此事。 中堂家族众人各司其职,有序的去往各处。 林金奕发出绿色信号,候在外边的薛如风和薛如沐即刻亮出身份进入府中。 “林叔,这是我刚买的渣渣糖,宁远没有卖,好好吃的,你尝尝。”薛如沐将新买的小吃奉上。 林金奕拿过一块糖浅尝,味道确实不错。 “中堂阿南去制止百姓造反,连州的无心人不敢得罪天兰贵,他们不会插手这件事,明日长平君上大婚,今夜我们赶回宁远。”李金琪大婚两次他都没有机会祝福,这一次,他要祝他新婚快乐。 “君上这都三婚了。”薛如沐撇了撇嘴,李金琪的桃花真多,一朵接着一朵。 林金奕笑了笑,不再言语。 连州的氏族势力颇大,仅半日,高举独立横幅游行示威的百姓便没了踪迹,东洲城每家店铺都挂有天兰贵万岁的牌子,每条街道都挂上了天兰贵的旗帜,中堂阿南还送了厚礼到轩辕氏旗下的商铺。 中堂一族态度良好,做事也迅速,只是江州那边的受害者的亲属闹得厉害,林金奕下令中堂阿南联系江州郡守,务必妥善处理此事。 夜幕降临之际,林金奕带着薛如风和薛如沐离开东洲城,中堂阿南才松了口气。 “二哥,李金琪杀了小弟!”中堂阿北对中堂阿南的决定并不满意,他们有足够的能力自立,凭什么要放弃。 “小北,两年前我就说了,再没有这个弟弟,他作恶多端死不足惜,若三麦和水麦被人当奴隶当暗卫,你会不会对那些人恨之入骨。”中堂阿南是护短之人,但他有底线。 看着两个女儿,中堂阿北将她们揽进怀里,孩子是她的命,若有人敢伤害她们,她拼了命也要报仇。 “江州那边把中堂佐那群人绑过去,他们做的事,我们不背锅。”中堂阿南说着,将受了惊吓的妻子倩纭抱在怀里。 朱倩纭是他去往江州时救下的女子,她成婚当日新郎暴毙,爹娶了后娘,以不祥之名将她扫地出门,深受打击的她跳了海,再醒来已经疯癫,他收留了她,又渐渐爱上了她,最后不顾全族反对娶她为妻。 “阿南,那个人,我见过。”朱倩纭搂着中堂阿南。 忽的,朱倩纭脑海中出现甚为血腥的场面,她止不住的大声尖叫,随后哭着喊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这种场景这些年中堂阿南经历多次,抱着她哄着,他们那年幼的儿子站在一旁,神色漠然。 宁远皇宫,太霄殿 书房内,李弘一笔一划默写着李金琪随机抽查的十篇古文,李金琪在躺椅上颇为惬意地翻看暗阁情报,丝毫不期待明日之事。 李芸同向映月在偏殿忙碌,黛西的东西全部搬到了侧殿,这里以后就是依依的寝殿,明日大婚结束,李金琪便要和依依在这里行夫妻之礼。 相对而言,侧殿冷清好多,整个皇宫除了御马场和暗阁,其他地方都挂有大婚的物件。 李渐离不能阻止李金琪再娶,也没有心情去给他挑选贺礼,只是将黛西曾经交给他的那封信拿着,走向书房。 十篇复杂多字的文章并不好背,默写更有难度,李弘写的文章有误,李渐离到书房外时,李弘正被李金琪按在桌上抽戒尺,整个屋子都是板子着肉声,听起来都疼。 五十板子抽完,李弘只能跪在椅子上看书,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李金琪用红色的墨汁替他圈出不对的地方,又耐心给他讲解文章深意。 李渐离在书房外听了一阵才轻轻叩门,喊道,“爹爹,我是渐离。” 李弘并不想让李渐离瞧见他挨打后的模样,拿着书藏到了书架角落里,李金琪笑了笑,默认了他的行为。 “进来。” 李渐离进了书房没瞧见李弘,有些奇怪,在他将信封递给李金琪时,书架后方传来声音,李渐离瞥了一眼那个方向,并未做声。 “这是什么?” “娘亲七年前将这封信交给我,说爹爹若是再婚,就将这个交给你。” 李金琪打开信封,取出一张深红色的纸,纸张对折,他看完后猛地将纸拍在桌案上,失控般拽住李渐离的手,怒道,“有没有别的信!” 李渐离被李金琪吓住,浅浅摇头,“没有了,娘亲什么都没有留下。” 黛西给渐离留了一封信,让他不要掺和上一辈的事,依附李金琪做个无忧无虑的皇子,再三让他包容其他皇子皇女,她似乎预料到会一去不返,很多东西都收拾妥帖,那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女人,终归还是给自己的孩子铺了一条明路。 李金琪快速化作光点朝侧殿而去,他不相信她真的什么都没留给他。 “爹爹!等等我。” 李金琪和李渐离都离开,压到伤处的李弘才咧着嘴站起来,刚刚他按到了一个机关,身后的墙突然出现黑洞,里边放了个红色的箱子,吓得他直接摔在地上。 犹豫了一下,李弘还是将箱子抱到桌上放着,李金琪当国君这么多年,定然有很多好宝贝,这箱子藏的那样隐秘,定然是李金琪在乎的东西。 李弘刚要打开箱子,便注意到了那张红色的纸,拿过一看,上边只有寥寥数字。 且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李弘嗤笑一声,将红纸撕碎,黛西那样自私恶毒的人,死了都想搞事。 箱子上了锁,李弘没有钥匙,干脆唤出天罡剑将锁劈开。 精巧的锁落地,李弘打开箱子,里边的东西却让他大跌眼镜。 第九十九回 得靠山针锋相对 太承殿内,向映月揽着麟恪,正做着美梦。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负责夜守太承殿的轩辕绿柳推开正殿的门,轻声唤着向映月。 向映月睡得很沉,只有麟恪被吵醒,睡眼朦胧的小娃娃看了眼轩辕绿柳又睡了过去。 想起苏亦眠那紧张的神色,轩辕绿柳也顾不得以下犯上,伸手摇晃着向映月。 向映月原以为是麟恪睡觉不老实,见轩辕绿柳半跪在床边,神色一变,怒道,“谁允许你进来!” 轩辕绿柳低首道,“主子,刑部侍郎求见。” “苏亦眠有什么事这么晚来打扰本君!”向映月为了大婚的事忙碌一天,麟恪又闹腾不肯睡觉,好不容易他们父子都睡着,又被人吵醒。 “好像和北州有关,具体没有讲,苏大人看起来有些急,主子要不要见。”轩辕绿柳明白,不是大事宁远衙门的人不会深夜叨扰国君。 “让他进来,本君倒要听听他有什么事。”向映月给麟恪盖好被子,拿过外衣披在肩头,朝外殿走去。 苏亦眠一到太承殿,立刻跪在了殿外檐下,声音有些颤抖,“帝君恕罪,梁如玉的案子出了纰漏,北州出现平天教,报官的三人全部遇害。” 一个女子,装疯卖傻历经无数苦难才带着老父亲和孩子到京都报案,依旧落得凄凉下场。 听了苏亦眠的话,向映月沉默起来,北州的官员和世家大都同南枯一族有渊源,这些年颇受自己和李刚的庇护,未曾有任何忤逆朝廷的举动,此番却同平天教搅和在一起。 大步走到桌前,向映月快速研磨,提笔写下一道指令,盖上他的印章交给苏亦眠,“传令天音阁,即刻封锁整个北州,让林冉怡全力清查平天教,一个不留,尤其是和南枯一族的世家和官家。” “这件事牵连甚广,明日在朝堂提出,或许有好的建议。” 向映月一脚将苏亦眠踹翻,怒道,“蠢货,这种事你还要搞得人尽皆知,让全天兰贵的百姓都知道宁远衙门判错了案!” “帝君恕罪,是臣思虑不周。”苏亦眠重新跪好,将头埋得更低。 向映月又将他一脚踹开,“滚,赶紧重查最近审理的案子,若再有百姓蒙冤受屈,你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宁远衙门。” “臣告退。”苏亦眠低首起身,退后几步才转过身离去。 向映月深呼一口气,这些年真是麻烦不断,坏事一件接着一件,稳重的苏亦眠和苏亦枫竟然犯如此大错。 “来人!” 轩辕绿柳走上前,躬身听候安排。 “苏亦眠苏亦枫办事不利,一月不许上朝,罚五十杖,分五日执行。” “遵令。” 轩辕绿柳离开,向映月也没了睡意,麟恪又踢了被子,他给孩子盖好被子便化作光点离开太承殿,向嗣倡这些日子银钱被限制,也没个贴心的人伺候,应该很不习惯。 半个时辰后,麟恪醒来,不见身侧的人,又看到桌案上未收拾的笔墨,拿过斗篷披着,走出寝殿后大声呼喊着,“爹爹!” 轩辕绿柳听到麟恪的声音,将小孩抱起,小声道,“刚刚苏大人来了一趟,神色很严肃,属下不知道他主子说了什么,可主子很生气,还罚了刑杖,属下从衙门回来便不见主子,听红屏她们讲,主子去了宫外。” 麟恪听了这些话,小脸瞬间拉垮,若他爹去衙门定然会和苏亦眠同行,他爹定然去了落霞别院。 想到这里,麟恪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可怕的想法,他爹或许每晚都和向嗣倡在一起。 “爹爹经常夜里出去吗?” “轩辕氏的一切都在宫外,天尊不在时帝君经常出宫处理事情。”轩辕绿柳有时候很心疼他的主子,不仅担着六界安宁和国家兴亡的担子,更要挑起庞大的轩辕氏,天尊天君和小主子还总是给他找事。 “哼!”麟恪化作光点,气呼呼地回了襄阳殿,患得患失的小孩子担心爹爹被抢走,后半夜几乎没有合眼。 卯时末,搂着向嗣倡睡觉的向映月才松开怀中的孩子,嘱咐他不要乱跑,有需要的东西就让管家蒋斐替他去买。 向嗣倡恋恋不舍的望着向映月,下次见面不知又是何时,“爹爹若是有空,可以多来看看倡儿。” 上次的事过后,整个落霞别院大换血,讨厌麟恪的人几乎都被赶了出去,也没有谁同他讲话,向映月更是只给他二百两的零用,他再也穿不起绫罗绸缎,只能去程家的平价衣铺买那些被人挑剩的衣服,连吃食都降了很多档次,落霞别院看守祠堂的大爷甚至都能去香茗酒楼吃年夜饭,他在这里过得实在太惨,那些年在屠浮城,好歹一餐还有四个肉菜。 “好,爹爹答应你。” 强大的灵力从落霞别院消失,向嗣倡的贴身小厮才端着清淡的白粥咸菜和三枚煎蛋来到向嗣倡的房里,“少爷,吃早膳了。” 看着寒酸的早饭,向嗣倡嫌弃的偏过了头,躺在床上继续睡。 太和殿内,林金奕和玉兰婷被闹腾着要出宫的麟恪和玉兰汐吵醒,玉兰婷得知向映月时常半夜出宫去陪向嗣倡也有些气愤,准了他俩出宫,给了一块令牌让他们去寻威严。 得偿所愿的麟恪紧紧握着手中的令牌,又再三确认袖中的瓷瓶没有丢失。 “哥哥,你真的要杀了他吗?舅舅那么在乎他,我有些怕。”玉兰汐很讨厌向嗣倡,作为私生子留了一命却毫不知足,成日里挥霍着轩辕氏的钱财,还怂恿她舅舅夜间去落霞别院。 “绿柳姨姨说爹爹昨夜是去往轩辕氏和宁远衙门,我们先去这两个地方,若爹爹并未处理事情而是在落霞别院陪那个私生子,这一瓶毒药,我就给他灌下去!” 麟恪眼中全是狠厉,他不是李弘,容不下向嗣倡,既然向映月不愿意送他离开,他只能自己动手。 “舅舅若是追查到我们头上怎么办?”向嗣倡虽然是私生子,也有天兰贵官籍,哪怕麟恪贵为王储,也不能肆意杀害天兰贵的百姓,一旦毒杀了向嗣倡,向映月若是要处置麟恪,几位长辈都不能干预。 “所有罪责我一己承担。” 太和殿内,林金奕和玉兰婷穿戴完毕,打算去太霄殿看一看新婚的大哥大嫂,碰巧遇到了爱八卦的唐冰和无尘,四人一同去往太霄殿。 从宫外赶回的向映月回到太承殿,才知昨夜麟恪竟然醒了,还回了襄阳殿,当心夜间出宫陪向嗣倡的事情暴露,向映月即刻派人去轩辕氏,若麟恪问起,一定要说他出宫只是为了处理事情。 轩辕红屏和轩辕绿柳虽然看不起向映月这忽悠孩子的做法,也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只能违心的去传达命令。 合欢殿内,宋佳心和薛长宁坐在左殿正堂,薛如风和薛如沐正捧着茶跪着向双亲请安,居住在右殿的威严和流星还在睡觉,今日不必上朝,暗阁没有多少事要处理,国君又不曾派遣任务,这种天气睡觉非常舒服。 “二姨,姨父!” 麟恪和玉兰汐出现在威严寝殿之外,两个小孩扯着嗓门喊着,蒙在被子里的流星和威严被吵得心烦意乱,流星并不想下床,威严只能不情不愿的起身。 殿门刚被打开,麟恪就将玉兰婷给的令牌在威严面前晃了晃,“姨父,娘亲让你带我和小汐出宫。” “大清早出宫做什么?你被封王储,不学习治国之术,还整天就想着玩。”凉飕飕的天,威严并不想陪俩小孩逛街。 “娘亲给我的计划单里只有两个时辰学习知识,旁的事也只需四个时辰,除去就寝和用膳,我还有一个半时辰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他按照玉兰婷的计划单学习,每次的考核都能过,他的武功和灵力也更加强悍,绝对担得起天兰贵王储的责任。 “现在还早,逛街没有什么乐趣,晚上去好不好?” “爹爹时常在我睡着后偷偷出宫,绿柳姐姐说他是去轩辕氏处理事情,我不相信。”若真是处理事情岂会在他睡着后偷摸进行,他难不成还会阻止他做事。 听了麟恪的话,威严眉头一皱,向家满门被屠,南枯月珍和向庆阳被韩祝成所害,向映月竟然这般爱护韩然那个私生子。 “你又要去落霞别院找事?” “我想知道爹爹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那你等一下,我先换件衣服。”威严吩咐管事的将麟恪和玉兰汐领到厢房,又让人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膳。 太霄殿中,依依李金琪都还未醒,一群看热闹的人候在门外,玉兰婷和林金奕较为正常,在沂罗苑同李刚商议李弘巡查地方一事,此刻三人正在讨论选哪位官家子陪同李弘一起体察民情。 “婷儿你一定要去,李弘从出生到现在没有和你去往宁远以外的地方,你作为母亲,趁着孩子还小多陪陪他,这孩子体内也有不弱的灵力,要教他如何使用,如何才能变得更强。” 李刚并不接受李金琪教育孩子的方法,李芸和李渐离那些年被李金琪打的浑身是伤,两个孩子那段时间看到李金琪都害怕,李弘身体那么差,他也用同样的方法去教育。 “弘儿最近学的还算不错,李金琪婚事落定,明日我带弘儿和芸儿连同他们的伴读从北州出发,唐冰无尘随行,向映月若是想去我也不阻拦,水月山庄地势险峻,天音阁也适合提升灵力,这一去早些一个月返回,若弘儿想在丰宁多玩几日,可能要三两月。” “娘亲,我也要去,三哥和姐姐总是欺负我,我不要和他们一起。” “你打扰你三哥写策论,他不打你打谁,你大哥那么温和的性子都受不了你,下次再没事找事,当心板子伺候。”玉兰婷将玉兰初言从李刚怀里拽了出来,按在腿上就是几个巴掌。 “爹爹!”玉兰初言唤着林金奕,他的爹爹却将目光移向一旁,还火上浇油,“玉兰婷,你拍灰呢!” 玉兰婷又狠狠抽了两巴掌,“从明天起,你每天也早起和麟恪他们练武,你大哥都能练武,你有什么不行。” 玉兰初言闻言,立马闹腾起来,练武那么辛苦,他不要学武。 林金奕抱着哭丧着脸的小儿子,好言劝道,“言儿不闹,李家和玉兰家的孩子都会武,你宗兴哥哥天赋那么差,不也在练武,不需要你多厉害,有点功夫在身总是好事。” 玉兰初言还是不愿意,李刚正想开口让玉兰婷改主意,李弘和李芸就走了过来,仪态万千的少年,秀外慧聪的少女,李金琪这对儿女,当真是国之瑰宝。 “祖父,娘亲,小叔。”二人向长辈们行着礼。 “明日娘亲带你们去各地巡查,准备好你们的东西,书籍一定不能忘。” “娘亲,明日是池余大婚的日子,他之前的爱人参与了嫖娼被杀,我可不可以去参加他的婚礼。”李弘望着玉兰婷,他想去看一看池余穿婚服的模样。 “婚宴什么时辰开始?” “格拉尔都是午时成婚,他们并未按照宁远的习俗。”李弘说完紧张地看着玉兰婷,他刚醒就收到了蚩梓落派人送来的请帖,他起初还纳闷是什么情况,打开一看才知是池余托人带给他的婚贴。 “弘儿,娘亲只给你一个时辰,未时中旬必须回来。” “李弘,塞亚和朵茵的商铺也是寒若爱和池余在经营,他们宴请的五十桌宾客一半是宁远的富豪,甚至连宁远衙门都发了喜帖,你明日去了最好劝他们不要太过张扬。” 李刚确实感激他们救了李弘,但那两个人有些得意忘形,一副暴发户的做派,李弘明日去往喜宴,日后宁远那些想和皇室套近乎的人都会去巴结他们,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弘儿,日后若是寒若爱和池余经营不善,你不允许偷拿银子去资助他们。”林金奕知道李弘每次见寒若爱都会给一笔不菲的银钱,那些银子足够给校场所有官员发一月的俸禄。 “哦。” 李弘应了一声,走到玉兰婷身侧跪着,将脑袋放在玉兰婷腿上,“娘亲,我这些天好累,除了您的学习计划,君上还给我加了十篇文章。” “明日起娘亲教你。” 玉兰初言也学着李弘,趴到玉兰婷腿上,又顽皮的伸手去摸李弘那精美的发冠。 第一百回 池余大婚遇无赖 北州郡被两万无心人包围,蚩少锌魔力不弱,也没有能力逃脱,作乱的魔鬼全被活捉,北州的世家和官家全被囚禁,等候朝廷的处置。 “黛西尔旺,蚩少锌,竟然是你们这对狗男女,本官还以为是谁。”林冉怡笑着,对黛西尔旺还活着一事并不意外,李金琪护她多年,她没了灵力威胁不到什么,假借杀她的名义放她离开也并非没有可能。 五花大绑的黛西被按跪在地,浑身浴血的疯批美人不停挣扎,眼中全是欲望和愤怒,“林冉怡你一个地方官员,敢这么跟本宫说话!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蚩少锌也被按跪在地,他真没料到那几个人竟然杀回马枪,还让天音阁出动,他甚至没有收到半点消息就被一网打尽。” 林冉怡一脚踹在黛西胸膛,将她的脸狠狠踩在脚底,“君上和景缘郡主已在昨日成婚,你算什么东西,还当自己是国君夫人!” “本宫是格拉尔长公主!本宫要让父王发兵踏平你们天兰贵!”黛西怒吼着,李金琪竟然这么快就娶了别的女人,蚩少锌这孬种竟然不告诉她,如今她只有儿子和父亲可以依靠,有聂尔旺为她撑腰,她有什么罪都不至于被下狱。 听到黛西的话,不仅是无心人,就连一些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着黛西不解的表情,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才好心提示她,“坏女人,格拉尔已经灭国了,如今地均和的国君是南宫辰安,大奸臣聂尔旺和妖妃颂涵年前就被关进了无间道。” 一想到朝廷会给大笔的赏钱,林冉怡冲一群天音阁的人高呼,“活捉了这两个,朝廷记大功!不仅天尊会赏,少主更会褒奖。” 黛西害李弘被抓,李渐离无辜不曾受牵连,李弘和玉兰婷心里都不畅快,如今阴差阳错抓到了还活着的黛西,这应当是年后的第一大功劳。 “韶华,万梦,爹娘留在这里安抚百姓,你们即刻带两百人去宁远给国君报喜。” 宁远皇宫,昭阳殿 辰时末,刚替李芸收拾好行囊的玉兰婷又让人带着箱子来到昭阳殿,此番巡查他们将低调出行,假装是到各地做生意的商人,李弘想带的东西太多,玉兰婷便亲自替他准备。 整理好行李,从太霄殿训练完的李弘便汗流浃背跑回寝殿,楚馨也跟在他身后小跑着,只是她并未入殿,而是继续朝侧殿跑去。 “瞧你那汗渍,快去洗洗,不然一会赶不上喜宴。”玉兰婷说罢,将一个写有喜结良缘的红封放在桌上,“待会把这个交给你师父,娘亲还有好多事要做,就不去参加喜宴了。” 李弘看着玉兰婷,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说,池余成婚,和她有什么关系。 林金奕瞥了眼傻傻的侄儿,将寒若爱给玉兰婷的请帖扔到了桌上,“你师父给你爹娘发了请帖,你娘肯定没空,你可以去问问你爹,他若是去了,你师父和师兄日后在宁远横着走都不是问题。” 李弘微微皱眉,寒若爱做法有些不对,他们无论如何都不该给他爹娘发请帖,此举算是逾越,严重些甚至能判刑。 “快去沐浴,你爹爹若是不去芸儿就去,到了约定的时间你们几个直接去城门处等着。”玉兰婷知道寒若爱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他并不懂天兰贵的禁忌,也许只是礼貌性给他们送上一份请帖。 李弘见玉兰婷并未生气,走到桌前将碟中糕点拿了几块,又朝两位长辈展露笑颜,“今天起晚了,还没吃早膳。” 见李弘跑开,玉兰婷即刻唤来微风,让他将李弘的药端过来,这小兔崽子铁定没喝药。 “婷儿,这个寒若爱早年可不是什么好人,屠人满门,虐杀生灵,放火烧山,炼制丧尸粉,他做的事可谓是天理难容,弘儿单纯善良,我怕他会被利用。”林金奕觉得这种人不配过这么幸福,不能因为他救了李弘就掩盖掉那些罪恶。 “我和你杀了多少魔,这些年处死多少人,培养暗卫又牺牲多少,哪顿没吃小动物。” 玉兰婷亏欠李弘那么多年,寒若爱让他感觉到温暖,他也早已经金盆洗手,她不缺银钱,让他们过些富贵日子又何妨。 “林金奕,这辈子他是弘儿的恩人,我不动他,人讲究因果报应,这一世的罪孽,让来世的他去偿还。” 玉兰婷这样说,林金奕也不再谈论这件事,来到玉兰婷身边将她揽进怀里,俯身就要吻她,“你这次出去又要好久才回来。” “做什么你,这是弘儿的寝殿,你别把他教坏了。”玉兰婷推开林金奕,她并不愿在孩子们的房间太过亲热。 “那我们去太仁殿。”林金奕笑着将玉兰婷打横抱起。 二人还未跨出殿门,就看到了头发湿漉漉的李弘,小家伙穿的非常华丽,若戴上发冠定然会是婚宴上最耀眼的存在。 林金奕将玉兰婷放下,呵斥着李弘,“你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要把池余的风头抢光吗,赶紧去换一件。” 李弘瞧了瞧自己的装束,确实有些抢风头。 “衣服穿素雅些,发冠也别戴,用发带绑着就行。” “知道了。” “记得喝药。”玉兰婷叮嘱了一句。 “要娘亲擦头发,小叔可不可以去找一下君上,我想和他一起去参加喜宴。” “你这小子,学知识就嫌苦嫌累,热闹好玩的事一件不漏。”林金奕指了指李弘的脑门,“若你功课完成不好,你爹再打你,小叔可不护着。” 玉兰婷将林金奕推出门,拿了帕子给李弘擦头发。 看着宠爱自己的娘亲,李弘非常高兴,在玉兰婷脸上亲了一口,“有娘亲真好。” “你这家伙。” 太霄殿内,李金琪翻看着暗阁奏报,已经能下床的依依替他炖了鸡汤,他们这对被强凑在一起的夫妻似乎并没有旁人以为的那般不幸福。 “君上,少主身子不好,他能用天罡剑练水月诀非常不易,你不该对他那样严格。”依依在练武堂看到了李金琪教李弘练剑法,她离得较远,李金琪见李弘招式不对,破风的藤条直接抽在李弘手臂上,她看着都疼。 “一天不抽他就偷懒,你们还惯着他。” 李金琪看着依依,她虽然性子刚烈,却也有温柔的时候,她非常爱护李弘和李芸,也从不针对渐离,确实是难得的好姑娘,“你既然嫁我为妻,唤夫君也好,叫名字也罢,不要再叫君上,李弘你也不用称他少主,叫弘儿或李弘都行。” “金琪?” “嗯。”李金琪喝了两口鸡汤,又看起了奏报,“你若空闲可以一起看,司隶还得是你,苏亦枫和苏亦眠那两个不靠谱。” 林金奕到时,李金琪和苏依依正在谈论青冥之事,当地官府建议将海水运输到荒漠中,若能长出植被就能种粮食,可运输海水工程不小,开销也非常大。 殿门未关,看着屋内相处和睦的李金琪和依依,林金奕脸上也有了笑意,这么多年,他哥身边终于有了能照顾他的女子,他相信在不久后,他们会爱上彼此。 “大哥!嫂子!”林金奕跨进内殿,瞧见桌上的鸡汤,若有所意的看了看两人,“弘儿想让你也去参加池余的婚宴,你去不去。” “看完了再去。”李金琪也收到了请帖,他原本不想去,难得李弘开口,李金琪不想拂他的意。 “午时就开宴了,你让嫂子先看着,晚些时候她讲给你听。” 李金琪还未说话,苏依依替他做了决定,“去,一会时间太紧弘儿该着急了。” 苏依依开口,李金琪也不多说,起身同林金奕离开。 昭阳殿和太霄殿同在西北角,仅一条宫巷相隔。 玉兰婷替李弘擦干头发后用发带为他束发,蓝白绣竹的衣衫显得他身材纤瘦,白玉卷云纹的腰带更让他多了清冷的气质。 李弘走出殿,看到了站在马车旁的李金琪和林金奕,那两人交谈甚欢。 “弘儿来了,楚馨呢,她不去吗?”李金琪见李弘穿的单薄,解下自己的披风给他盖在身上。 “你去馨儿就不去了,路上睡不好觉,她在补觉,你别又喝多了,记得按时送他到城楼。” “那就走。”李金琪牵着李弘,让他率先登上马车。 李金琪进入马车,连月便挥鞭驾马。 马车远去,林金奕再度抱起玉兰婷,二人有说有笑的去往太仁殿。 天医司内,向映月将痛到青筋暴起的孩子放在床上,让所有医师逐一查看向嗣倡所中何毒。 一群资深的医师探了探向嗣倡的脉,都摇了摇头,这并非是一种毒,是多种毒性不强的毒按比例混合在一起,故而形成了非常烈的毒。 见所有人都摇头,向映月气愤地揪住一个医师的衣领,“摇头是什么意思!” “帝君,他中的毒太复杂,微臣从医这么多年,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医师说完,还斗胆问了一句,“不知这毒是谁下到这位公子身上,此人医毒双全,是所有学医之人的楷模。” 听到这句话,向映月更是气愤,那个小畜生竟然给倡儿下毒,小小年纪便这般蛇蝎心肠,日后岂不是要成为黛西那种自私冷血的人!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配解药!”向嗣倡刚刚毒发,浑身已经湿透,瘫在床上一动不动,向映月急得满头大汗又什么都做不了,向嗣倡不是无心人,他的灵力对他来说并没有用处。 “帝君恕罪,此毒臣等无能为力,就算能配出解药,这位公子也等不到。”老医师作为医者很想救活他,只可惜他无能为力。 恰在此时,背着包袱准备远行的唐冰和无尘拉着他们的女儿出现,向映月即刻将唐冰拽了过来,指着床上易了容的向嗣倡,“给他解毒,立刻!” 唐冰瞧着陌生的男子,略带怀疑的看了他一眼,才拿过一方帕子放在他手腕。 探脉后,唐冰脸色逐渐严肃,随后又换了手探脉,这个过程持续两刻钟,期间除了向嗣倡的呻吟声,全场沉默。 唐冰起身,略带质疑的看着向映月,“他是谁,怎么会中这种毒?” 听到唐冰的话,向映月才松了口气,“你能救是不是?” 自昨日向嗣倡被下毒,到现在已经毒发几次,可并没有任何中毒迹象,许多人都觉得人疯了才会这样,蒋斐虽听命玉兰婷,也不敢得罪他,今早到皇家一号说了此事,轩辕旬即刻联系了他,可就算是天医司里的医师,竟然也有许多查不出这是中毒。 “这是唐门失传已久的禁术,臣幼时听祖母讲过,只有族中一位云游的长辈会这种禁术,可他已经离世多年。”唐冰并未听说那位长辈有后代或是徒弟。 “能不能配解药!” “这种按比例配置的毒药非常难解,稍有不慎就会加重毒性,不能随便配解药,他是谁呀,谁给他下的毒?”唐冰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毒,她一直以为唐门的禁术都绝迹了。 向映月并不说话,麟恪是他的孩子,他无论如何都以麟恪为先,落霞别院那边他都以向嗣倡疯了为由,将他带到了轩辕氏,若是让天兰贵百姓知道麟恪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伤害无辜百姓,他的名声就毁了。 “倡儿疯了,我去落霞别院看他的途中遇到一个邪气很重的道士,他将一瓶黑色的烟雾喷洒到我身上,这个孩子替我挡了一部分,我没有中毒,他倒成了这副样子。” “倒也是个可怜人,可惜我解不了这毒,你去抓那道士,他也许有解药。”唐冰说完走出房门,几位国君仇家太多,她早已见怪不怪,但她并不相信唐门会给向映月下毒,或许是有人花重金买了唐门的毒。 唐冰离开,向映月周围仿佛被寒冰笼罩,冷的吓人,屋内的医师更是大气不敢出,乞求着上天让他早些离开。 第一百零一回 池余大婚遇无赖 清源街 往日较为清冷的华誉酒楼今日挂着大红绸带,参加池余婚宴的宾客络绎不绝,防止坐席不够,不缺银钱的寒若爱又临时加了二十桌,第一次接到如此大单的酒楼老板又让守店掌柜去准备大量好酒和好茶。 因着新郎官在城外迎接新娘,塞亚和朵茵便站在酒楼门口,欢迎前来捧场的宾客。 李金琪和李弘到达时酒楼时,接新娘的池余还未回来,朵茵和塞亚见到李金琪,也顾不得旁的宾客,忙着将李金琪迎到最好的位置,寒若爱备了上好的芽尖供李金琪品茗,李弘并不适合饮茶,店家为他准备了半碗羊奶。 吃着喜糖和干果,李弘的目光不断停留在其他桌的宾客身上,不多时,李弘瞧见了程安生,自从离开军营,他再没见过他。 李弘瞧着正在看书的李金琪,小声道,“我想和程安生说几句话。” “去,顺便问问你师父什么情况,午时已过为何还不见新郎和新娘,你娘给你的时间可不多。”除了暗阁的奏报李金琪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他每时每刻做什么事都有安排。 李弘点了点头,又喝了两口羊奶才跑向坐在旁桌的程安生,程家在官家中没有地位,但绝对是顶级豪门,嫁给池余的女子,更是直接从普通人变作豪门贵妇。 见李弘坐到了自己身边,程安生先是惊讶的唤了句少主,随后侧过头瞧了眼李金琪,见国君没有生气才敢同李弘搭言。 “汀臻,我知道你是少主的那一瞬间都快吓死了!”程安生还记得李金琪找上门训斥他爹时的模样,他爹作为宁远富豪,宁远衙门都要给他三分面子,那日低着头跪在地上,李金琪严词厉色指着他爹,批评了近两刻钟。 “怎么了?君上找你麻烦了?” “君上知道我让你喝酒,到我家将爹爹骂了两个钟,你明知道自己不能喝,还使劲做,你知不知道我们程家差点没了。”程安生有点责怪李弘,明明是他要喝,李金琪反而过来骂他们。 “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 李弘说着,起身回到李金琪身边,程安生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不怪他,李弘便夺过了李金琪手中的书,怒吼一句,“酒是我要喝的,醉酒蒙冤的人也是我,你为什么要找程家的麻烦!” 周围的人听到李弘的话都吓得不敢动弹,程安生更是跪在了地上。 李金琪看着一脸怒意的李弘,又瞥了眼跪在地上的程安生。 “他才多大就喝酒,批评两句怎么了。” 李弘想了想,觉得李金琪的话并没有什么问题,虽然国法没有规定不能喝酒,但他们这个年纪确实不应该。 将书放到李金琪面前,李弘正打算将程安生扶起,李金琪就拽住了他的手,“一个时辰不打你皮就痒了。” 李弘并不惧怕李金琪,抽出手再度走到程安生旁边,将他扶着去酒楼门口等候新婚的两人。 李金琪看着耍脾气的孩子,轻笑一声,再度看起了书,周围的人才堪堪松了口气,他们哪料到国君会来参加一个平民的婚礼。 李弘和程安生在酒楼门口和一群人聊了会天,才知池余的新娘临时要求增加十万两现银的聘礼,她不仅要精致的马车,还要让池余准备大量的马车将她所有的亲朋全部送到清源街,全部要求满足后才愿意前往酒楼在众宾客面前拜堂,池余短时间没能凑,这才拖延了时间。 午时过半,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人才到达街上,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李弘都有些怀疑,这件酒楼能否容得下那些人,同时又有些后悔带着李金琪来了宴会。 坐在马背上的池余还在很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李弘,不同于往日衣衫华丽的小少主,今日的李弘穿的素雅,连发冠都没戴。 “池余,新婚快乐。” 李弘笑着看向池余,那些年因为家贫,池余一直都娶不上媳妇,如今他们什么都有了。 池余翻身下马,唤了句少主才拉住李弘的手,“等好久了,在里边坐着就好,外边多冷,病了怎么办?” “我身体好多了,没那么容易生病。”李弘说着,又附耳道,“君上也来了。” 池余没想到李金琪真的来了,此时的他倒有些手足无措,国君那样忙,竟然来参加他的婚礼,还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池余,你什么意思,还想不想娶我女儿!”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 李弘看着说话的女人,一副尖酸刻薄相,难怪会临时加那么多聘礼,就瞅准池余人老实钱又多。 “池余,快去踢轿门,把新娘子牵出来。”朵茵提醒了一句。 池余笑着走向花轿,李弘也忍不住探头,想瞧一瞧新娘子的模样。 “朵茵,池余怎会这么突然就成亲,那个女人一瞧就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她女儿能好到哪里去,为什么不找一个家世好的女子。” “富贵人家的女儿都瞧不上池余,这个虽不富贵,各方面都还好,那个女人是她后娘,那个女人原想把她的女儿嫁给池余,师父拒绝了。” “秀鸾。” 池余掀开轿门,向他的新娘伸出手。 汪秀鸾将手放在池余手上,常年做农活的姑娘手掌非常粗糙,肌肤较宁远的千金小姐们对比也稍稍有些发黄。 因着在酒楼拜堂,新娘并未盖红盖头,粉黛红唇,满头的朱钗的新娘是那样博人眼球。 媒人即刻拿着红绸上前,将两端分别递给两位新人。 因着女儿嫁入豪门,汪秀鸾的父亲将所有有关的亲戚全部邀请,更是大方的请他们全家皆来,尽管有些关系不太好的亲戚没有来,女方的宾客也高达七百人,马车都停了整条清源街。 见到被欺负多年的姐姐突然飞上枝头,汪秀芳非常嫉妒,嚷着姐夫池余帮她物色一位夫君,可对方并不搭理她。 “各位亲朋好友大家今天吃好喝好,来来来,里边请。”热情好客的汪伍高声呼唤着亲朋好友,也不在乎池余冷漠的目光,如今他收了许多聘礼,又没贴一分嫁妆,他以后也是有钱人。 酒楼老板看到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也是傻了眼,这么多宾客他这小小的酒楼哪能容得下,怕是只有四大家族和轩辕氏旗下的酒楼才能容纳近千人。 得知女方来了七百多人,寒若爱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这家酒楼极限是一百桌,除了他们还有一家办婚礼,对方刚好三十桌,可别人已经开宴,他如何在短时间筹齐三十桌菜品,再者李金琪还在这里,再等下去铁定李金琪要发火。 “池余,要不先带一部分人去城中逛一圈,晚些时候你们在招待他们,将时间错开?”李弘给池余提着建议。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寒若爱只能友好地同亲家商量,汪伍觉得这个勉强能接受,但亲友们去逛街肯定会花费,他要十万两银子当做补偿,他的妻子娄万春却不愿意,她将那些平日里嘲讽她的人全部都请来了,若是让男方宾客先吃喜宴,她的面子往哪搁。 汪秀鸾见不得这女人坏她的婚礼,当着众人的面要同她的父亲断绝关系,场面更加热闹,周围的百姓甚至买了小吃在一边看戏。 程安生觉得无趣,又饿的慌,带着他的贴身侍卫向寒若爱和池余辞行。 见程安生走了,一些生意繁忙的人也都纷纷告辞,他们都是看在少主李弘的面子上来参加喜宴,却迟迟不能开宴,他们也等不及了。 池余和寒若爱见大批合作伙伴离开,也有些着急,没有他们的资助,他们的商铺没那么容易周转,李弘虽然是少主,但他们若是持续找李弘拿银子肯定会惹得玉兰婷和李金琪不满。 见到许多人离开,娄万春脸上显出得意。 “站住!谁要是敢离开,轩辕氏明日就兼并你们所有产业!”李弘上前两步,怒吼着。 李弘发话,果真没人再敢向前一步,都低着头走了回来,就连程安生都不例外。 汪伍虽然鲜少来到宁远,却也认识程家的少爷,这位小少年,竟然连程家都惹不起。 “所有宾客,凭请帖入内,没有请帖的人,数不招待!”李弘知道这次的请帖全是华誉酒楼所写,拢共一百份请帖,不可能会出现如此多的宾客。 “你谁呀你,老娘嫁女儿要什么请帖,来了就得入席,池余,你什么意思,这婚还结不结了!” 李弘也是头一次遇到这么难缠的人,朵茵担心他被骂,将他拉了回来。 池余沉默了片刻,突然跪下朝李弘行礼,“小民怠慢了少主,小民有罪。” 娄万春和汪伍瞬间石化,汪秀鸾都非常震惊,天兰贵少主竟然参加池余的婚礼。 汪伍请的宾客听到少主二字,也忍不住议论池余究竟是什么身份,少主都来参加他的婚礼。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见酒楼里没有宾客的李金琪也走了出来,“这是怎么了?” “君上。”池余俯首唤着李金琪。 在场的一些人甚至发出尖叫声,国君竟然参加一个平民的婚礼! “小民惭愧,丈母娘临时增加聘礼,又要求将七百来位亲友全部用马车送到这里,酒楼安排不了这么多人,少主建议凭请帖入内,他们不乐意。”池余如实将情况讲给李金琪。 “本君和少主时间有限,不能长时间逗留。”李金琪说完,拉着李弘走回酒楼里。 池余后台太硬,娄万春和汪伍不怕得罪人,一些和他们关系不好的亲戚可不想莫名被牵连,很快,女方这边的亲友少了大半,只余了百来人。 剩了不少桌没人坐,朵茵和塞亚在大街上邀请了一些百姓参加婚宴。 酒楼精致的布置,桌上的好酒好菜,让许多没有踏足过奢华场地的百姓增大了见识。 因着娄万春是新娘继母,又待她不好,故而新娘并不愿意称她为母亲,只是勉强允许给她一口饭吃的父亲上座,接受新人的热茶。 寒若爱看着身穿喜服的池余和秀鸾,热泪盈眶。 宾客们都满心欢喜的看着那对新人,朵茵和塞亚也站了起来欢呼,饿了的李弘正啃着猪蹄,李金琪用勺子替他盛了一碗汤,场面非常和谐,只有娄万春和她的一对儿女拉垮着脸。 因着宴会晚点,玉兰婷多给了李弘一个时辰,恰巧林万梦和林韶华在这一个时辰里赶到了宁远,将北州一事告知给了宁远衙门,正在处理案件的苏依依得知黛西未死,让苍英去通知李金琪,随后火速赶往皇宫向玉兰婷和向映月报信。 喜宴还在继续,除了声乐舞蹈,寒若爱还请了戏班子,分外热闹,李弘靠在李金琪身上看着戏,笑的非常开心。 第一百零二回 天堂地狱一线牵 “什么?她还活着?” 正在作画的玉兰婷和林金奕听到苏依依带来的消息非常震惊,林金奕执笔的手一抖,一幅快要完成的佳作瞬间被毁。 “李金琪这个混蛋!”玉兰婷气的直接将画架推翻,她一直以为那毒妇死了,没想到李金琪竟然将她放掉,害北州百姓无故遭受大难。 “婷儿你不宜动怒,别气别气,为了这种人不值得。”林金奕揽着玉兰婷的肩,用灵力将她混乱的气息渐渐调理平和。 “黛西尔旺是什么人,他竟然敢放她离开!他竟然如此在乎那个女人,我和向映月做了什么事,竟然将依依嫁给这个人渣!”玉兰婷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去形容李金琪。 “这其中应该有误会,听万梦和韶华的话,黛西身上没有半点灵力,全是魔气,她貌似成了魔。”依依觉得李金琪并没有放走黛西,若真的放了,他不会在城外毒打李弘泄愤,她的夫君并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黛西曾经是魔灵,死后成魔也未必没有可能。 “弘儿亲眼看到黛西消失,我哥应该没有放她,我们去一趟北州了解一下情况。”林金奕见玉兰婷还是没消气,又道,“弘儿不是说她死的太轻松吗?如今她还活着,把她关到暗阁给弘儿报仇不是更好?” “你哥若是对她余情未了呢,还有李渐离,他若是求着李金琪放过他娘,该怎么办!” “已经很确定她就是害弘儿的凶手,我哥那么喜欢弘儿,怎会轻饶她。”林金奕说完又长叹一声,“她身为国君夫人却创立平天教,还和蚩少锌勾搭在一起,这些年被她害死的人不计其数,我哥若是还偏向她,我便同他断绝关系。” “我们即刻出发去北州,依依,你设法拦住李金琪,巡查之事先推后,让向映月守好皇城,卖粮的银子点清楚,别给地均和少算了。”玉兰婷说完,拉着林金奕离开。 华誉酒楼里,池余和汪秀鸾正在挨桌给宾客敬酒,李弘饭量较小,吃饱后有些困的他躺在李金琪怀里小憩,李金琪边吃菜边看戏,酒楼里人多眼杂,他滴酒不沾,生怕李弘又出什么意外。 苍英到酒楼时因为没有请帖被拦了下来,情急之下他只好亮出官牌,告知掌柜有急事找长平君上。 朝廷的人普通百姓自是没有资格拦,领着苍英去了李金琪所在的座席。 看着悠闲吃席的李金琪,苍英焦急道,“君上,出事了!” 周围的人听到声音,都看着苍英,李弘也被吵醒,看着非常焦急的神捕大人。 “又有什么事!”李金琪非常不耐烦,近日的坏事真是没完没了。 关于机密之事,苍英附耳将这件事简单告知李金琪。 “林冉怡没看错?真的是她?”李金琪不大相信,他亲手将黛西杀了,又目视她化为轻烟,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林万梦和林韶华说她自称是国君夫人和格拉尔长公主,应该不会有假。” 李弘听说黛西还活着,即刻从李金琪怀里挣扎出来,给寒若爱打了声招呼便朝着酒楼外跑去。 李金琪也礼貌性地知会了一声,跑着去追李弘。 “弘儿!” 李金琪追上李弘将他抱住,解释道,“爹爹没有私下放她,当时你也在现场,她确实死了,现在她还活着爹爹也很纳闷。” 李弘冷哼一声,“你神通广大,用幻术制造假象有什么难!还说什么在乎我,你放走了她,还故意将我毒打一顿,我太蠢了,竟然相信你的鬼话!离我远点!” “你暂时不能去巡查,回去继续读书,这件事爹爹会查个清楚,若真是她,爹爹绝不放过!”李金琪拽住李弘,神色严肃。 黛西勾结魔族害遍了皇族和宗亲,又创立平天教虐杀各地百姓,这等毒妇就该永生永世囚禁在深渊中! “你…” 李弘刚要说李金琪助纣为虐,就看到对方眼中深深的杀意,顿时将酝酿的话咽了回去,“我有点冷,你给我买件衣服。” “马车就在前边,里边暖和。”李金琪打横抱起李弘,施展轻功走向停靠在路边的马车。 “李渐离若是为他母亲求情,你怎样做?”之前聂尔旺被抓,李渐离竟然有脸来求他放人。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却知情不报,同样是大罪,若他还是个人,就不会来提这个要求,一旦他替黛西求情,爹爹送他去无间道陪伴他的亲人。”李金琪给了那对母子太多机会,可他们从来不知收敛,这一次,他要为李弘,为千千万万无辜生灵讨个公道! 听了李金琪的话,李弘较为满意,登上马车钻到被子里,以前在弥雅旧地,一到冷天浑身就疼的要命,这几个月在天兰贵过了好日子,没了疼痛的他倒是越来越娇贵。 李金琪见李弘缩在被子里发呆,将刚才他看的那本书放到他面前,“看书,多认几个字,不会就问。” 李弘翻开书,看到里边那密密麻麻的铭文,一阵头疼。 太承殿内,翻遍了整个襄阳殿和太承殿的向映月颓废的坐在躺椅上,衣衫染血的麟恪被轩辕氏的人按跪在地,他那白嫩的小脸肿起,向映月手边放了根染血的藤条。 “说不说,解药藏哪了!”向映月怒吼着。 麟恪沉着脸,将目光移向别处,“给我毒药的人已经被你杀了,解药在哪我也不知道。” “你还嘴硬!” 气急的向映月再度拿起藤条抽打麟恪,“岚昕阁的人我都抓了起来,他们都说唐梭的毒有解药。” “我既然要杀他,又怎会留解药,你不是在乎他吗,我就要你看着他死。”麟恪非常硬气,被打的皮开肉绽依旧不愿松口,还不断激怒向映月,“玉兰麟恪对谁都可以仁慈,偏偏容不下他,我给过他很多活命的机会,他自己要找死!” 向映月下手很重,麟恪不停闪躲,用灵力挣开束缚后伸手去夺向映月的藤条,抢到后直接折断,还发泄似的踩了几脚。 “你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动私刑,我要告诉娘亲和林爹爹,我不要你了!”麟恪唤出轩辕剑同向映月交手。 麟恪拿着轩辕剑不停同几个轩辕氏的人交手,屋子里那些珍贵的东西接二连三摔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向映月疲惫的闭上双眼,由着麟恪发脾气。 “向映月!” 苏依依的声音出现在殿外,麟恪好似看到了救星,提着剑向外跑。 向映月将还未跨出殿门的麟恪擒住,不想继续挨打的麟恪拼了命的挣扎,更是狠狠咬住了向映月的手臂。 一掌劈晕麟恪,向映月即刻用灵力将屋子里的血腥气散掉,又将麟恪交给轩辕氏的人,命他们快速藏起来。 依依走到向映月的寝殿,刚要推门而入,向映月打开殿门制止了她,“苏依依,你现在是李金琪的妻子,不能乱进我的房间。” “你以为我想来你这狗屋,我只是来通知你巡查不用去了,黛西尔旺没有死,她和蚩少锌在北州作乱被抓了,天尊和天君已经去往北州,让你稳住李金琪。”依依说完便离开,她如今是李金琪的妻子,确实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听到黛西没死,向映月冷哼一声,他起初也怀疑李金琪放了那个女人,这几个月没有发生任何事,他也没过多关注这件事,如今玉兰婷因她离开宁远,他正好有机会审问麟恪解药的下落。 “主子,小主子怎么办?” 麟恪作为轩辕氏接班人,他们并不想得罪未来主子。 “带到轩辕氏,对外就说本君带他了解轩辕氏产业,若小汐起疑就将她一起抓到轩辕氏,玉兰婷和林金奕都离开,李金琪自己三个孩子都搞不定,管不到他们头上。” 轩辕沛重看着怀里满是血迹的孩子,虽然对他下毒害人的方式感到不耻,也同样心疼他。 “主子,小主子送到您房里吗?” “本君的房间有个暗室,你们去寻些小皮鞭备着,他嘴太硬,不用刑审不出想要的东西。”向映月说罢,命轩辕沛重将麟恪放到床上,又让轩辕淮重研墨,他要以麟恪的字迹给玉兰汐写一封信。 提笔的瞬间,向映月脑子里闪过一些记忆,当年的玉兰婷为了让他交出婚书,似乎也是用了如此方法。 “多备些伤药。” 玉兰婷当年由着他被折磨一整夜,他不能那样对麟恪,罚归罚,不能真的伤了孩子。 轩辕沛重非常不想接这个活,还是咬牙说了个“是!” 写好信,向映月简单给麟恪处理了伤口,又给他穿上干净的衣衫,正要抱着他去轩辕氏,天医司便来汇报向嗣倡再次毒发,更难办的是天医司之前那些查不出中毒的人都能查出他中了毒,越往后拖,就算有解药都不一定能解毒。 向映月忧心向嗣倡,又怕麟恪在去轩辕氏的路上跑掉,只能点了麟恪的哑穴,抱着他一起去天医司。 皇家学院中,写着功课的玉兰汐有些心神不宁,麟恪今日没来学院,她问了先生才知向映月替麟恪告了假,做了坏事的她很害怕,回答问题时也结结巴巴,她好在她平日读书较为用功,教习先生考校的问题她都能答对。 时辰一到,玉兰汐抱着书册向院子外狂奔,玉兰初言从未见过他姐姐这般匆忙,今日没瞧见玉兰麟恪也有些奇怪,他怀疑这两个人有什么秘密。 玉兰洲从背后搂住初言,“言弟,麟儿今天怎么没来?” “我不知道,他那么爱玩,偷跑出宫了也不一定。” “走,去我家坐一坐,我爹爹用木头给我做了一条龙,带你开开眼。 向映月到达向嗣倡栖身的房间,还在屋外就听到了惨叫声,毒发的间隔越来越短,毒药的持续性却越来越强。 向映月将麟恪交给轩辕沛重便将门推开,待屋子里的人全部离开才走上前抱住宛如活鬼的向嗣倡,短短两天,他就被那毒药折磨成这般模样。 “爹爹,救我,救救我,好疼啊!”向嗣倡捂着肚子,他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灼烧,随后背部和腿部甚至是头部都有痛感,这两日他觉得味觉和视觉也有些减弱,耳朵和鼻腔更是会出血。 “倡儿再忍忍,爹爹去给你找解药。”向映月眼中蕴藏着泪水,他的倡儿不争不抢,限制了银钱和伙食也没有任何抱怨,就因为自己陪了他几个时辰,就被那个小畜生害成这番模样。 “爹爹不要走,杀了倡儿,就算这次侥幸活着,三皇子下次还是会对孩儿下手。”向嗣倡抱住向映月的脚,卑微的乞求着,他之前认为有向映月在麟恪不会对他怎样,如今他知道麟恪是什么人,那个小东西心狠手辣,他说要杀了自己,就一定会杀。 “倡儿别怕,这次解了毒,爹爹送你去别的地方,他再也找不到你。”向映月知道他很痛苦,可他不能杀他,一旦他死了,他就再不是韩然的血脉。 向嗣倡死死抱住向映月,直到痛感渐渐消失,他才虚脱的瘫在地上,“爹爹,麟儿不会给解药。” “你洗个澡先休息,爹爹自会想办法替你解毒。”向映月说完,眼底不再温柔,带着麟恪和轩辕氏的人登上马车。 襄阳殿中,看到了麟恪留信的玉兰汐终是放下了心,向嗣倡变成了疯子,已被娘亲弄到了河州,麟恪在轩辕氏学习看帐。 没有麟恪在身边,玉兰初言也没回来,玉兰汐抱着书册去了白银殿找李芸。 轩辕氏总部建立在曾经的将军府,端庄大气的府邸到处都是忙碌的人,这里也是除皇宫和白府外第三个有结界的地方,除了国君和皇嗣,任何轩辕氏以外的人都无法进入。 见到向映月,正在忙碌的众人有些惊讶,他们主子鲜少到总部,这次竟然带着小主子一起来了。 轩辕淮重做事非常迅速,已经让轩辕氏负责审讯的人将刑具搬到了向映月房中的暗室。 第一百零三回 天堂地狱一线牵 “搬东西有没有人发现?” “主子放心,除了属下和两个审讯人,没有旁人知道,所有刑具都没人用过,伤药也已经备好。” “你和沛重守在外边,任何人都不许靠近。”向映月说完,抱着麟恪跨入房间,看到各式各样的伤药和纱布轻叹了一声。 暗室不算小,除了刑架和桌案,还有一张太师椅,崭新的小皮鞭和一排竹板放在桌上,看起来并没有多大杀伤力。 “把他绑上去审,他若是招了立刻给他治伤,不能动他的脸。”向映月将麟恪放到椅子上,疼惜的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离开。 暗室的门刚关上,向映月便感觉脚下在晃动,随即暗室里传来声响,向映月脸色一变,将暗室重新打开,却见拿着轩辕剑的麟恪半边脸都是血,两个审讯人都有不同程度的伤。 “玉兰麟恪!”向映月走近麟恪,一巴掌打到他脸上。 “你这样对我,娘亲不会放过你!”麟恪眼中有藏不住的惊慌,他料到向映月会打他,哪曾想他爹竟然为了向嗣倡对他用刑! “你娘亲和林金奕都走了,玉兰汐也被她带走,你觉得谁能来救你,乖乖交出解药,爹爹保证给他解了毒立马送他离开。”向映月说着,让那两个审讯人离开。 “没有解药,我等着他被活活痛死。”麟恪看着向映月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了起来,“已经过去两天,最晚他也只能再活五天,你若是不想杀我,我只需要在你手上撑过五天,就能让他死。” 向映月看着丝毫没有悔改的麟恪,将轩辕剑没收,又在暗室设下抑制灵力的阵法,而后亲手将麟恪绑在了刑架之上。 “轩辕沛重,重新找两个人过来。”向映月说罢,拿过一条细鞭抽向麟恪。 “向映月,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丝毫用不了灵力的麟恪狠狠瞪着向映月,不停挣扎的他将铁链震的哗啦直响。 “孽障!”向映月一鞭子抽到麟恪脸上,一道血痕瞬间爬上麟恪的脸,若再有半寸,便会伤到麟恪的左眼。 忍住脸上的疼痛,麟恪看着眼前这个人,很不相信这是曾经许诺一辈子对他好的爹爹。 “就算你找到了解药,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会杀了他!” 自从向嗣倡出现在宁远,他的爹爹便会时常打骂诋毁他,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也会拿他衬托向嗣倡的懂事,从始至终向映月都不喜欢他。 “再说打掉你的牙!” 向映月扔了鞭子走出暗室,在放置伤药的地方挑挑拣拣,最终拿了一瓶冰肌玉露。 麟恪一脸防备的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向映月,心里越来越紧张,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干脆闭上了眼等待着狂风骤雨。 脸上的刺痛减轻,麟恪缓缓睁开眼,面前的男子正在替他抹着伤药。 “麟儿,爹爹知道你不喜欢倡儿,可他是爹爹恩人的孩子,也是南枯家仅剩的几条血脉。”向映月苦口婆心的劝着,向嗣倡死了不仅韩然断了血脉,对麟恪渡劫也有一定的影响。 麟恪别过头,并不接受建议,向映月每次都说送他离开,却从未做到,甚至还在自己睡着后去陪向嗣倡,他的爹爹,染了向嗣倡的味道,是那样肮脏,那样让人恶心。 见麟恪油盐不进,向映月也不再劝,“这一次你若不松口,就别怪爹爹狠心,他若死了,爹爹在他临死前也会找灵识认他和轩辕氏的人为主,他的孩子,日后也能继承轩辕氏。” 重新安排的两个审讯人被轩辕淮重领进暗室,看着被绑在刑架上的麟恪,硬着头皮上前求情,“主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对小主子用刑,刑罚伤身,严重些日后练不了武。” “他有灵力,有没有武功有什么所谓,即刻审,本君倒要看看他嘴有多硬。”向映月说完,又故意道,“让人在府中寻一个适合嫁人的姑娘,晚些时候送到皇宫门口。” 麟恪无视掉向映月,他并不觉得他做的有什么不对,向嗣倡多次害他,因为他是无心人才没死,他凭什么不能以牙还牙。 向映月离开,两个审讯人便点燃暗室的烛光,朝麟恪行了一礼,才将暗室中的机关打开。 麟恪这时才看到那些被隐藏起来的刑具,瞬间害怕起来,原来桌上的那些只是向映月吓唬他,这才是真正的刑讯。 “敢动我,娘亲不会放过你们!” 麟恪看着审讯人手中那长满倒刺的鞭子,浑身都在颤抖,他的爹爹怎么会把他丢在这种地方。 “殿下恕罪,属下只听从主子吩咐,殿下若是害怕就快些招供。”审讯人知晓麟恪身份,可既然要逼供,怎会不用刑。 见麟恪不开口,另一个审讯人说了句“殿下得罪了”便狠狠地将鞭子挥到麟恪身上。 彻骨的疼痛从腰侧传来,麟恪还没来得及呼痛,第二鞭再度抽在身上。 三十鞭抽过,麟恪浑身是鞭伤,骨头清晰可见,鲜血一滴一滴落到地面,很快便聚了一滩。 “殿下,刑罚和主子平日里的藤条不一样,刑讯是会死人的,殿下虽是无心人,若伤到一定程度,也会死亡。”审讯人好心劝着麟恪。 “他把我送到这里,我还能活着出去吗?我若死了,娘亲会给我报仇。” 审讯人也担心事后玉兰婷找麻烦,再不敢再用那些伤身的刑具,燃起炭火,打算用烙刑,既能审讯,又能止血。 麟恪静静看着那些人的动作,泪水顺着脸庞滴落。 烧红的烙铁按在伤口上,麟恪并未像旁人那般惨叫,只是重复一句话。 “我没有爹爹了!” 麟恪笑着,泪水越来越多,“麟儿没有爹爹了。” 北州郡 正在翻看北州粮食报表的玉兰婷突然觉得心口疼痛,林金奕见状,即刻放下手中的事,将玉兰婷扶到床边躺下。 “怎么了,心口又疼?”林金奕缓缓向玉兰婷输入灵力,又担心起李弘,那小家伙不会又挨打了。 “这次和以前感觉不太一样,以前是一直疼,这次好像是一阵一阵的疼痛。” “你可能太劳累了,休息,我来处理。” “北州这几个月被他们搞得一团乱,这些官员也没有什么真本事,当初是怎样通过的考核!”李金琪一直负责这些事,她便没有管过,谁料整个北州郡全是这种酒囊饭袋,连无心人都没有一个。 “这些全部是坏女人推荐的人,北州驻军那边有邱原爱和陈锲,他们不敢太过嚣张。”因为玉兰婷不想听到黛西的名字,故而所有人都叫她坏女人。 “那坏女人现在在哪?” “天音阁大牢,在那里她插翅难飞,很多和她有仇的都去报仇了。” 林金奕快速看完报表,见玉兰婷无聊,开口讲八卦给她解闷,“婷儿,我也是才知道坏女人竟然和蚩少锌有一腿,他们甚至有一个孩子养在魔界,可怜我哥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 “这种事可不能乱讲,你听谁说的?她生了孩子你哥竟然不知道?”玉兰婷觉得有些荒唐。 “我哥很少和她在一起,谁知道她会做这种事,不知那些审讯的人用了什么法子,她不仅将干过的坏事全部招了!还说了和蚩少锌的事。” “林金奕,我们争取三日内处理好事情,不把她关到无间道,我总觉得心里有块石头。” “不要想太多,安心睡,我去巡查一圈就回来陪你。” 宁远城上空,安抚好三个孩子的李金琪化作光点,正朝着北州赶去。 深夜,轩辕府分外安静,一场席卷宁远的大风猛地吹开向映月房间的门,趴在书桌上的向映月惊醒。 将已经批阅的奏折收好,向映月询问着时辰。 “主子,丑时末。”轩辕沛重恭敬道。 距离麟恪被关到暗室已经三个多时辰,向映月在屋内徘徊了一阵,还是打开了暗室。 血腥气扑面而来,向映月脸色一变,走进暗室便看到了浑身是血的麟恪,以及正在向麟恪手指上扎针的审讯人。 “混账!谁允许你给他用这些东西!”向映月一脚将审讯人踹翻,又快速将麟恪从刑架上放下。 麟恪意识已经不太清楚,嘴里也不停说着话,向映月凑近一听,脸色更是难看。 “来人,快叫郭大夫!”向映月将麟恪抱到床上,看到他身上的伤,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郭巍是整个轩辕氏中唯一查出向嗣倡中毒的人,向映月比较相信他的医术。 伤口被碰到的麟恪醒了过来,瞧见向映月,将头转向另一侧。 “麟儿。”向映月唤了他一声,拿过一把剪子将他身上那些破碎的衣料剪掉,又小心翼翼的剥离皮肤。 麟恪痛的流泪,却紧咬牙关,丝毫不肯服软。 “你这是何苦。” 麟恪并不说话,也不看向映月,桌上放了那么多奏折和信件,这个人定然一直在这间屋子,他在里边苦苦熬刑,他却在外边睡觉,他根本不在乎他的死活。 郭大夫还未来,守在天医司的人传来了消息,向嗣倡又毒发了一次,他已有明显的中毒迹象,宫里的资深医师都表示,两日之内若没有解药,就是真的回天无力。 向映月看了眼麟恪,再度下令让人去搜查昭阳殿和白银殿,除了这两座宫殿,宫里其他地方都翻遍了,也没瞧见解药的模样。 “你不用白费力气,他必死无疑。”麟恪用力推开向映月,想要逃离这里。 向映月拦着要下床的麟恪,“麟儿,你伯伯一个时辰前也离开了,你觉得谁能救你离开?” 见离开无望,麟恪拿起放在床边的剪子,猛地刺向心口。 “你做什么!” 向映月握住剪子锋利的那端,脸上隐隐出现慌张,麟恪竟然当着他的面寻死! “与其被你折磨死,不如来个痛快!” “啪!”向映月反手给他一巴掌。 麟恪吐掉口中的血,上口去咬向映月,发丝紊乱又浑身血污的他像极了流浪儿。 端温水的女子进来看到麟恪也是一惊,那样尊贵的天兰贵皇储,竟然成了这副模样。 向映月拽住麟恪受伤较轻的手臂,威胁道,“再撒泼给你泡药浴!” “姐姐救命!”麟恪大声呼喊着。 女子哪敢插手向映月的事,当即低下了头,她的动作也让麟恪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突然间,麟恪放在背后的手碰到了一个硬物,思索片刻,他突然唤了一声“爹爹。” 向映月闻音,当即将麟恪搂在怀里,“麟儿乖,郭大夫来了立马治伤,很快就不疼了。” 麟恪看着向映月悬空的手,猛地将被敲入脊椎的钢针拔出,以最快的速度塞到向映月手中,又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按住他的手,将钢针刺向他的心口。 钢针刺破肌肤的瞬间,麟恪痛到昏迷。 向映月怔怔的看着麟恪心口那根粗大的钢针,浑身都在颤抖,心头血丢失,他将从麟恪的生命里消失! “麟儿!” 向映月小心翼翼翻过麟恪的身子,才发现他脊柱上竟然还有两枚钢针,最下边的伤处还在泊泊冒血。 “来人,把他们两个押入宁远大牢!”向映月气急,这些杂碎竟然敢这样伤害麟恪。 “主子,他们奉命审讯小主子,不能送衙门。” 向映月神色一凛,用手中的钢针将两人一击毙命,“拖走!” 郭巍到后,仔细检查了麟恪心口处的伤,又多次探脉才确定钢针位置扎偏,并未伤到心脏。 向映月松了口气,坐到一边替麟恪输入灵力。 很快,郭巍又从麟恪体内拔出十来根银针,向映月的脸更加难看。 麟恪伤势严重,一直到天亮,他的伤都还未完全处理,向映月不能随时守着他,只能设下阵法,又多派人照顾他。 李金琪离开,三位皇嗣无人教导,都去往学院读书,一大群官家子凑在一起热闹非凡,听闻麟恪被带到轩辕氏看帐,很多人都忍不住议论,身为少主的李弘都非常羡慕,轩辕氏的财力不可估量,日后若是向映月没有别的孩子,那将是独属于麟恪的财富。 第一百零四回 绵里藏针假情义 天医司内,被毒药折磨成活鬼的向嗣倡立在窗前看着那偌大的皇宫,若没有玉兰婷造反,这天下将会是宁王的天下,他就算不是宁王嫡子,也是皇长子,又怎会被天兰贵这群人百般羞辱。 “万公子,我们今日换了一副药,你试一下。”上官明清端着药进入屋内,见向嗣倡一席单衣,忙着拿过床上的长袍替他披上。 “谢谢!”向嗣倡皮笑肉不笑的客气了一句,平日里这些人没少给他使绊子,他上街买点衣服首饰都会被针对,如今换了名字和容貌,倒也受得他们的尊重。 看着阴阳怪气的万峰,上官明清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向映月防备非常强,怎会让人接近他,何况他中的这种毒是液体,就算沾到皮肤上也不会有多大毒性,倒是前两日有人传那个向嗣倡犯了疯病。 放下药,上官明清叮嘱了他几句,便去寻唐冰和唐壁,她想找个时机看一看这个万峰的真面目。 唐冰和唐壁都在专研这次的毒药,唐门的很多书籍也搬到了天医司,他们已经看了许久,还是没能配出解药。 “清清,你也是唐家的人,过来一起看,心儿和琳儿都去了学院读书,国君也没安排别的事。”唐壁原本在唐门,被向映月连夜召了过来,要求他们天医司配出解药。 上官明清走到二人中间,小声道,“我怀疑那个万峰有问题。” “你才发现他有问题啊!” 唐冰放下医术,露出一个很无奈的表情,“他就是向嗣倡,被帝君仇家下了毒,外边治不了才带到宫里,你以为他为什么把麟儿带到轩辕氏,还不是怕他捣乱。” “他遇到帝君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上官明清摇了摇头,向嗣倡的身世也很可怜,向映月仇家不少,几乎都找上了他。 “无父无母,没有帝君他早死了,又是给天兰贵官籍又是豪宅和花不完的银钱,我们都没有他潇洒。”唐冰不满很久了,她和无尘为天兰贵兢兢业业,每月的俸禄还没向嗣倡的零花钱多。 几人在屋内聊着天,向映月阴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废话那么多,你们解药配好了!” “帝君,这毒有点难办,暂时还没能研制出解药。”唐壁硬着头皮回着话。 “有没有别的法子。” 向映月刚刚收到消息,白银殿和昭阳殿也没有他要找的东西,麟恪或许真的没留解药。 “若有人愿意以命换命将毒吸出来,他或许有救,但也只有五成把握。”唐壁曾经试过用这样的法子解毒,那个人虽然毒解了,身子却也垮掉。 听了唐壁的话,向映月并不认同这种方法。 向映月离开,唐冰才继续抱怨,“婷儿一走他就乱整,一天到晚不处理国事,老是跑过来关心那个私生子,真不是东西,怪不得婷儿不喜欢他。” 无尘看着话多的妻子,拿过一块糕点塞到她口中,“少说两句。” 向映月走在宫巷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步履匆忙,即使三位国君不在宫里,他们要做的事也不少。 麟恪醒来时,身上的伤已经包扎好,屋子里燃着香,桌上也放了他喜欢的羊肉汤。 瞧见麟恪醒了,守在屋内的人即刻端了茶水,伺候麟恪洗漱,“殿下。” 麟恪看着一屋子的人,直言道,“送我回宫。” “殿下恕罪。”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向映月不仅是轩辕氏主人,更是天兰贵国君,他的命令谁敢违背! “保你们无罪,再给你们每人两百万银子。”麟恪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脚榻上,就要离开。 “殿下恕罪,属下还有亲人。”夹在主子和小主子之间,他们非常为难。 麟恪神色漠然的走在屋内,看着房间各处的名贵摆件,在一群人的震惊中,将那些价值连城的东西全部挥到地上。 看着麟恪大胆的举动,屋内的人都屏住了呼吸,这间屋子的东西可都是轩辕氏积累多年的稀世珍宝,当年小少主闯进来摔坏了几件,甚至都挨了打。 瓷器和玉器破碎的声音还在响,名贵的字画被丢到地上,珍珠隔帘也被扯下,桌子上的装有伤药的瓶瓶罐罐全被拂掉,但凡麟恪能够到的东西,全都惨不忍睹的躺在地面。 见情况不妙,轩辕沛重即刻派人前往皇宫通知向映月。 屋内的东西尽数毁坏,浑身是血的麟恪坐回了床上,毫无预兆的大哭起来。 轩辕氏的人看着哭的肝肠寸断的小孩,都想抱着哄他,可每当他们想靠近,麟恪便会防备的向里边退。 午时末,向映月才踏进了轩辕府,一部分人正在吃午膳,瞧见面色不善的主子都逃命似的躲开。 走到自己房间,看到满屋的狼藉和躲在角落哭泣的麟恪,向映月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到向映月,轩辕沛重即刻上前汇报,“主子,殿下早膳一口都不吃,衣服也不穿。” “都出去,午膳端过来,让厨房做些补血的糕点。” 向映月走向床边,麟恪依然往角落里退,见向映月伸手抓他,更是大喊大叫。 “你不说解药在哪,爹爹便不会放你出去,你下毒害人,就算有人给你娘传了消息,她也不会惯着你。”向映月将麟恪脚腕拽住,将他拖了出来。 “你别碰我!”麟恪使劲挣扎着,对向映月拳打脚踢。 向映月并不在意麟恪的攻击,将小孩扛在肩上,走向暗室。 麟恪见向映月又要对自己用刑,伸手拽住他的头发,更是扯掉向映月的发冠。 “玉兰麟恪!”向映月怒吼一声,而后将麟恪扔到暗室里,“你在里边好好反省。” 暗室的门关上,看着摇曳的火烛和锋利恐怖的刑具,麟恪爬到角落里,不停颤抖。 没了吵闹的麟恪,向映月用灵力将屋子恢复原状,并让人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清洗一遍。 “把午膳端到隔壁房里,把郭巍叫过来替麟儿处理伤口。” 下达了命令,向映月双目直视桌上那价值不菲的伤药,叹息一声,让人重新准备一份。 一群人在屋内忙忙碌碌,向映月也去到隔壁麟恪的房间,在华丽的衣橱中替小家伙挑了件宽松的衣服,又命人燃了地龙。 郭巍备好温水和伤药,向映月才打开暗室,为了防止麟恪抓头发,他将所有头发全部束起,又戴了一顶帽子。 麟恪缩在角落里,听到暗室开门的声音,吓得不断朝后退,又拿过一根铁棍保护着自己。 “出来,给你包扎伤口。”暗室里没有光亮,麟恪灵力被限制他也不知人藏在各处,向映月只是站在门口喊了一句。 许久,麟恪才小心翼翼探出头,见屋内没人,跑到衣橱前拿了一件衣服裹住自己,向门外走去。 刚跨出房门,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麟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没有鞋袜的他赤脚站在如冰的地面,他想跑,却不知该走向哪边,他似乎没来过轩辕氏。 暖和的袍子盖在身上,麟恪还未反应过来,向映月已经将他打横抱起。 “昨夜宁远降了温,这几日可能要落雪,屋子里燃了地龙很暖和,你别往外跑。”向映月说完将脸贴上麟恪额头,他刚才便觉得麟恪有些烫。 麟恪并不说话,许是伤口太疼,小家伙也没有挣扎,“这里也是你的家,爹爹待会带你去看一看。” 走进房间,向映月将麟恪放到地上,又牵着他的手走向床边。 昨夜向映月用了不少灵力给麟恪疗伤,他的手已经没有大碍,身上的伤减轻了不少。 郭巍见到麟恪,即刻将崭新的被子铺好,又将几张帕子放入温水之中。 “你犯了错,爹爹不会再给你疗伤,想让伤口早些恢复,你就重新包扎。”向映月也不劝他,这次对麟恪用了刑,这孩子同自己有了隔阂,他决定再要一个孩子。 玉兰婷若是不愿生,他就认一个灵识。 麟恪并不愿妥协,他深知向映月将他扣在这里的目的,向嗣倡毒气攻心的前一日,向映月定然会再次刑讯他,那毒药他也不知究竟有多厉害,也不知向嗣倡何时会死,也许一天后,也许一个时辰他就断气。 “小主子,过来,抹了药就不疼了!”郭巍唤着麟恪,他一直都喜欢这个乖娃娃,麟恪确实任性,但从始至终都只针对向嗣倡,可哪个原配的孩子不讨厌私生子。 麟恪擦了擦眼泪,还是走向了郭巍,若这位叔叔去给他娘亲传信,他明日便能逃离向映月的魔爪。 坐到床边,郭巍刚要替麟恪脱去衣服,小孩子便怒吼向映月,“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他不会帮你传信,想离开这里就把解药交出来,还指望你娘来救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小主子,你就把解药给了,那个向嗣倡算什么东西,您为了他受这些罪多不值得。” 郭巍鲜少见到麟恪,也是看着他长大,他降世那一日,向映月便抱着他来了这里,让所有人参拜轩辕氏少主,不久后又花重金建造襄阳殿。 “我就要他死,我愿意付出代价。”他得不到的东西,向嗣倡也休想沾染分毫。 听着麟恪的话,向映月越来越坚信解药还在他手上。 伤口包扎完,麟恪肚子就叫了起来,他昨日刚吃了早膳就被向映月所抓,到现在都没吃任何东西。 “麟儿过来吃饭,都是你爱吃的菜。”向映月虽然气他,也舍不得他饿着。 见麟恪不动,向映月也不管他,自顾自吃了起来。 郭巍非常识趣的退下。 闻着饭菜的香味,麟恪的目光扫过这个陌生房间,这里的布置并非他喜欢的风格,有很大可能这是向嗣倡的房间。 想到这里,麟恪跑向房门处,向映月见他还想跑,将手中筷子丢出,麟恪被击中膝弯,双腿跪在了地上。 “不吃你就饿着,你要是敢动这屋子里的任何东西,打烂你的手!”向映月说完,擦了嘴用茶水漱口,而后躺到床上歇息。 听到向映月的呼吸声,麟恪才敢站起,悄悄打开门,脚还未跨出房间,他便瞧见了守在屋外的两排带刀侍卫。 失落的关上门,麟恪看了眼桌上的残羹剩饭,没有半点食欲。 房门推开,麟恪紧张地站起,却见两名侍女端着装有食物的托盘出现。 “小主子,这是主子吩咐给您现做的。” 热气腾腾的食物端上桌,侍女将向映月吃剩的饭菜端走,用水将桌案擦净。 桌上全是爱吃的菜,饿到前胸贴后背的麟恪端起鸡汤喝了几口。 并未睡着的向映月透过余光看着吃的很香的小家伙,心里分外纠结,放了麟恪向嗣倡必死无疑,可想救向嗣倡就得让麟恪受酷刑,他旁敲侧击了玉兰汐多次,那小家伙并不知道解药在何处,只说是岚昕阁的药,制毒的人已经被杀。 吃着饭的麟恪很快落了眼泪,甜甜的燕窝粥也挡不住泪水的苦涩。 他的爹爹真的不爱他,哪怕救不了向嗣倡,也要让他偿命。 哭声越来越大,从一开始的低泣到嚎啕大哭,麟恪再握不住碗,无助的坐在地上。 “娘亲快来救救麟儿!麟儿好疼!” 向映月闭上眼,并不理会麟恪的哭喊,这小东西太霸道,一定要给他纠正过来,就算麟恪日后恨他,他也绝不手软。 半个时辰后,向映月才将躺在地上的麟恪抱到被窝里。 漫天大雪,街上行人寥寥数人,两匹骏马在长街奔腾,为首的少年玉面高冠,紧随其后的宝马载着两位容貌清丽的少女。 “芸儿,小汐,我感觉有不好的事要发生。”李弘有些心慌。 “我也感觉到了,三哥肯定出事了!”玉兰汐紧紧抱住李芸,马上就要到轩辕氏了。 “驾!” 北州境内,玉兰婷心口愈加疼痛,无法化作光点的她恢复人身,李金琪也恢复人形,揽着玉兰婷的腰肢继续朝宁远赶去。 两声嘶鸣,李弘和李芸同时勒马,看着轩辕氏大门前那群面色不善的人,三人皆唤出自己的武器强行闯入。 来过轩辕府的玉兰汐带着李弘和李芸一直朝左前方跑去,玉兰汐和九弦琴灵力都不弱,轩辕氏的人见皇室中人强闯,也快速备战,一大群人将三个闯入者团团围住。 第一百零五回 波云诡异从头起 李弘手握天罡剑,怒视着一群围住他们的人,“轩辕氏是打算造反吗!” “三位殿下擅自闯入轩辕氏,意欲何为!” 轩辕旬打量着满身风雪的三个孩子,昨日来一个捣乱就算了,今日竟然来了三个,真当轩辕氏是玉兰婷的后花园! “轩辕旬,把麟儿交出来,不然别怪本宫不客气!”李弘剑指轩辕旬,他作为天兰贵少主,一声令下就能让司隶衙门过来查封轩辕氏。 “小主子在学习,不方便见人。”轩辕暮作为轩辕氏的老功臣,向映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他并不怕李弘。 “大哥,他们肯定抓了三哥!”玉兰汐说完,用九弦琴攻击周围的人,李芸和李弘也不再废话,一路跟着玉兰汐,朝着向映月的房间而去。 看着被打翻在地的众人,轩辕旬和轩辕暮气得不停喘息,“这三个疯了!快,拦着他们,轩辕氏的账册不能被外人知晓。” 皇嗣强闯轩辕氏,轩辕旬将所有无心人和能打的人都调往向映月的院子,轩辕氏财富庞大,老祖宗当年再三交代,不能让皇室中人瞧见。 轩辕氏能力强的很多,却都不敢对三个小孩动手,得罪水月山庄和天音阁事小,天兰贵后继无人罪过可大。 很快,玉兰汐就带着哥哥姐姐来到向映月的房间外,一大群轩辕氏的人也随即而来,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群坏蛋,放了我三哥!” 平日里温柔可爱的玉兰汐满眼狠厉,她虽然很少握剑,但她的风雅颂功法足以让她成为一方霸主。 李弘手中的天罡剑也散着金光,他的灵力会随着水月诀的招式发挥作用。 李芸的无痕剑同样通灵,她的水月诀精进不少,对付这里的人问题不大。 双方正要交战,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从屋内走出,朝两位长老和三位殿下见礼。 瞧见轩辕沛重,玉兰汐当即指着他,“大哥,就是他不让我和三哥说话。” “你们把麟儿藏哪里了!”李弘看着轩辕沛重,这人神色明显不对,绝对有事。 “少主,你就算是王储,也不能…”轩辕暮话还没说完,李弘的天罡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本宫再问一句,麟儿在哪!”李弘说完,拿出怀中的纸,交给眼前的老头。 看到向映月的印章,轩辕暮抿了抿嘴,犹豫一番还是让人退下。 “少主,轩辕氏的东西外人不能看!”轩辕旬虽不知向映月让这几人进来是什么意思,可他并不希望轩辕氏被皇室兼并。 “谁稀罕你那些东西,我只要三哥。”玉兰汐收了琴,就要闯向映月的房间,轩辕沛重和轩辕淮重直接拦住她。 李弘夺过轩辕暮手中的纸拿到轩辕沛重面前,他知道麟恪肯定在这间屋子里,“让开!” 看着愤怒的三个孩子,又想起苦苦哀求他们的麟恪,轩辕沛重终是放他们进入房间。 看到桌上摆满的伤药和十来个大夫,李弘顿时浑身颤抖,李芸和小汐也忍不住落泪。 “麟儿在哪?” 李弘这句话,带了颤音。 轩辕沛重低着头,将李弘领到暗室前,按下机关,暗室的门却没有打开。 轩辕沛重脸色当即一变,走上前不停的拍打着那堵墙。 “滚!”李弘怒吼一声。 轩辕沛重见情况不妙,即刻派人去往皇宫给向映月报信。 李弘紧握天罡剑,对着那堵墙猛地一劈。 天罡剑威力强大,墙面瞬间破开一个洞,李弘再度劈下,墙面终是垮掉,一股强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李弘快步上前,却在一群人的惊诧中顿足。 站在暗室门口的李弘,看到小小的孩子被铁链穿透双肩吊在半空,两个猥琐的人正在用竹棍夹他的手臂,地上,墙上,刑具上,全是血。 李弘跑进屋内,两脚踹翻审讯的人,挥剑砍断铁链,将浑身是血的孩子抱在怀里。 玉兰汐和李芸随即入内,看到李弘怀里的麟恪,玉兰汐当场晕倒,李芸也忍不住掩面而泣。 “麟儿还有气,芸儿,这两个人交给你了,我带麟儿去白府求救。”此时的李弘格外冷静。 “大哥放心。”李芸掐了小汐的人中,让她护送李弘去往白府,她来善后。 当沉静如水的李弘抱着麟恪走出暗室时,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轩辕暮和轩辕旬更是满脸震惊,“沛重,这,到底怎么回事!麟儿怎么会…” “少主,主子备了伤药…”轩辕沛重话没说完,就看到李弘怀中的人,吓得差点摔倒在地。 铁链还未取出,麟恪散乱的发丝被血染透,血肉模糊的指尖和看不出形状的脚还在滴血,那被利刃划伤的脸颊… 李弘抱着麟恪走向府外,沿途都是滴落的血迹,所有人都被震惊。 走出轩辕府,街上的人瞧见李弘怀里的人,都议论纷纷,甚至有人跑向清源街,向宁远衙门报案。 暗室中,李芸拦下要寻死的两人,轩辕旬下令将他们押往地牢。 “殿下,主子绝不会这样对待麟儿,这其中怕是有隐情。”轩辕旬解释着,他不相信向映月真这样狠。 “轩辕氏迫害皇嗣,你们等着被…”怒极的李芸指着一群人吼着,话说到一半她又将那些不吉利的话收回,轩辕氏是向映月的私产,麟恪是轩辕氏未来的主人。 “赶紧带上伤药去追少主,麟儿若是有什么好歹,整个轩辕氏都要跟着遭殃。”轩辕旬急得满头大汗,麟恪出了事不仅向映月那里不好交代,李弘和玉兰汐也不是省油的灯,玉兰婷的实力更是恐怖,若皇室要给麟恪讨公道,轩辕氏将面对巨大的危机。 皇宫大门处,化作光点的轩辕淮重穿过结界,向议政殿狂奔。 白府距离轩辕府不过数百米,白晔和冷月都在上朝,只有白成昱和染了风寒的玉兰湘在家中。 白府的门卫见到身穿血衣的李弘和玉兰汐,以及被李弘抱在怀里的人,离开派人通报。 正在给下属安排任务白成昱听闻两位皇储来了白家,即刻到门口接见。 白成昱还未见到李弘,顺着血迹追到白家的轩辕氏众人已经同玉兰汐在白家门口交起手来,路过的百姓虽好奇,也不敢随意掺和皇室和王郡的事,也有好奇心强烈的人躲在暗处偷看。 轩辕氏想给麟恪治伤,白家虽富贵,终究比不得轩辕氏。 李弘和玉兰汐都不相信轩辕氏,并不愿意将麟恪交给他们。 僵持不下之际,李芸提议让轩辕氏的人在白家替麟恪治伤。 忧心麟恪的伤,李弘也只能暂时妥协,郭巍当即抱过麟恪,吩咐白家的人去准备热水。 朝堂众臣因国事不停争论,赶到议政殿的轩辕淮重不待通传,直接登上天兰贵高层官员才能踏足的朝堂。 朝臣看到突然出现的轩辕淮重,都是一愣,向映月更是大声呵斥,私闯朝堂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浑身冷汗的轩辕淮重跪在地上,恐慌的看着向映月,“帝君!小主子出事了!” 向映月神色瞬变,当即宣告退朝,化作光点快速奔往宫外。 绝大多数朝臣对向映月的举动不满,冷月流星脸色也相当难看。 苏依依衙门的案子繁忙,向映月离开,她坐上李金琪的马车回衙门。 白府里,郭巍看了麟恪的伤,直接摇头,“小主子伤势太重,属下救不了,宫中有唐门高人和太老爷,他们或许能救。” 李弘没有犹豫,即刻让白家的人准备马车,他要带麟恪回宫治疗,若向映月横加阻拦,他拼了命也不会让他再伤害麟恪。 李弘和玉兰汐刚登上马车,玉兰婷和李金琪便气喘吁吁来到白府门口,瞧见马车附近的血迹,玉兰婷不顾李金琪的阻拦,推开车门。 看到浑身血迹的李弘和麟恪以及发丝凌乱的小汐,玉兰婷当场愣住,随即便怒火万丈。 “娘亲!”玉兰汐和李弘同时唤着玉兰婷。 “娘亲,舅舅对麟儿严刑逼供。”李弘跪向玉兰婷,将怀中的麟恪送到玉兰婷面前。 抱着麟恪下了马车,李金琪看到麟恪也是难以抑制的心疼。 “小汐自己回来,李金琪你带上弘儿,回宫。”玉兰婷说完,抱着麟恪消失在几人眼前。 李金琪揽住李弘的腰肢,带着他飞向空中。 “发生了什么?麟儿怎么会变成这样!”李金琪问着李弘。 “麟儿给向嗣倡下了毒,舅舅为了解药以看账的名义将他囚禁在轩辕氏。”玉兰婷回来,李弘松了口气,向映月奈何不了他的娘亲,自己伤成那样都能救,麟恪定然也不会有危险。 李金琪看着不再抗拒自己的李弘,继续问着,“你怎么知道?” “小汐说的,娘亲怎么回来了?” “你娘亲莫名吐血,她怀疑你们有危险赶了回来。” “伯伯,姐姐押了伤害三哥的人去了宁远衙门。”玉兰汐突然想起了同她一路救人的李芸。 “先送你们回去,你娘和你舅舅肯定会吵起来,你们去劝一劝。”轩辕氏虽听从向映月的命令,也绝不敢对他们未来的主子下毒手,向映月也不会用这种手段对付麟恪,铁定内部出了分化。 “我才不去,麟儿就是被他害成这样。” 李弘将头埋在李金琪臂弯,他爹虽然对他用刑,但情有可原,当时李金琪既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又因他是谋害皇嗣的仇家,向映月却为了外人下令刑讯自己的亲儿子。 “你娘铁定会将麟儿过继给你小叔,到时候麟儿就丧失了轩辕氏的继承权,如今轩辕氏太过庞大,就是你们的娘亲也不能轻易得罪轩辕氏。”李金琪不确定向映月究竟有多少产业,但朝廷若是和轩辕氏硬碰硬,天兰贵的经济会出现动荡。 李弘不再说话,向映月虽然只有一个孩子,可麟恪此番毁了根基,他再要一个孩子也并非没有可能,除却他国君的身份,轩辕氏主人也分外让灵识向往,向嗣倡就是个例子,顶着向映月私生子的名号,享受了许多高层官员都达不到的富贵。 玉兰汐小嘴叭叭,非常不乐意的接受现实,为了一个向嗣倡向映月就能刑讯麟恪,日后向映月再有了孩子,麟恪更加被动。 第一百零六回 一念错难回当初 三月伊始,正值初春,宁远风景秀丽,入目繁华。 三月十五,四位国君同朝,各地官员皆入京述职。 朝堂之上,官员总结去年政要,提出新政,青冥官员极力争取朝廷资金,打算运输海水到荒漠化的土地,开垦新型植被;利州都督晋刹提议朝廷将无心人各地分散,并增加戍边将士俸禄。 人性化的朝廷当堂询问是否愿意前往苦寒之地为官,见没人愿意又一次给利州河州和青冥的官员涨了俸禄,一些官员虽有微词,也没有多言。 除却京都官员,各地府郡联名上奏,百姓对朝廷四年一次官员考核尤为不满,民间身怀抱负的人才多不胜数,却因为各种缘由无法到京参加考核,一些被地方针对的学子更是满腹怨气,时常到州府衙门击鼓鸣不公。 有人提及各种民间琐事,有人提及女人独立男人娶不上妻子,有人好吃懒做等待官府救助,有人勤勤恳恳依旧入不敷出,有人提及底层百姓的拼命挣扎,有人高讽官家和富家的奢侈无度,有人讲天兰贵官家子对家国无功却占据资源,有人讲私生子横行律法却丝毫不维护有官印的婚约等。 辰时开朝,数百位官员的奏报从讲完到共同探讨,记录朝政的官员从始至终不曾停笔,少部分问题当堂讨论出应对计划,具体情况还待政法施行后才知晓结果,绝大多数问题仍被记录在案。 朝会接近末端,宁远衙门当堂提出三皇子下毒谋害向嗣倡一案,强行将记录在案的私生子受律法保护引出。 舌战一日的官员都有些累,听到这事又满血复活,再度争论。 有人讲私生子侵犯原配及婚生子女的权益,有人讲私生子也是天兰贵的百姓,还有人讲部分百姓并未结为夫妻也共同抚养孩子,那些孩子算不得私生子,有人讲私生子该死,有人讲生来就该活着,稚子无辜。 甚至有大胆之人提及长平君上和长轩天君就是私生子,却被长宁天尊当堂否定,林婉清以妾氏身份被纳,在当年三妻四妾的年代,他们是庶子并非私生子。 而向嗣倡才算私生子,他的亲生父母是前中州宁王和中州皇后,他是前朝皇室乱伦的私生子,比普通百姓的私生子更加不耻,他本身没有任何罪过,但他以向映月名义占用轩辕氏资源,损害原配孩子的利益,按律当发配边疆。 经过一番激烈的讨论,朝廷对于婚生子和非婚子做出律法做出整改,并在州府设立专门保护婚姻的红衙。 天兰贵朝廷保护隶属天兰贵的每一个百姓,天兰贵红衙保护百姓婚约,从此往后,在红衙登记过的婚约才作数,一旦夫妻双方有一方在婚约中出轨,出轨方将会被红衙逮捕处罚,另一方若接受和离将获取共同财产的六五成以做补偿,若不和离只做处罚。 同时,红衙也接管新生子所有事,双方在登记前可查看对方是否有私生子,若婚前对方有私生子当事人愿意接受可以过继到自己名下,若不愿接受则红衙不予登记。 故意干预他人婚姻的人将被处以监禁,故意诱导他人干预婚姻的人同罚,具体因情况而定,原婚约受害者能向红衙申诉赔偿,私生子女一经查证将会被红衙统一带往规定的地方生活,不愿听从红衙安排的私生子女将被剥夺天兰贵国籍,婚生子及原配一家杀害私生子无罪,私生子女有重大功劳除外。 朝会结束,已是深夜,大群官员暂住清源街,待天明各自回到管辖地带。 昭阳殿内,刚沐浴更衣的李弘准备去襄阳殿看望麟恪,李金琪就将录政官员整理出的政要送来,并嘱咐李弘要多看多学。 李弘应了声就要离开,被李金琪拽回殿中,擦干头发才放他走。 同一时间,李渐离被连月领着走在无间道。 一个月前的大朝,林金奕带着黛西尔旺和蚩少锌在宁远衙门公开处刑,他则被李金琪关在太霄殿练习水月诀,整整一月,他和李金琪都没有离开太霄殿,直到今日大朝,他被勒令参加朝会,原以为会被骂的狗血淋头,谁料那些唾沫横飞的官员从头到尾都没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全程都在喷高位之上的向映月。 麟恪的伤他没看过,可那灵力强大的孩子昏迷将近一个月,想想也知道情况不好。 黛西尔旺和聂尔旺被关在一处,颂涵和蚩少锌也在他们所在的牢房,中间放了两把椅子将他们隔开。 李渐离来到牢房时,黛西正在嘶吼,其他三人都默不作声。 衣着华丽的皇子踩着木板走近牢房,用刑的人才放下刑具,引着他去见聂尔旺和黛西尔旺。 瞧见李渐离,黛西不仅没有欣喜,还阴阳怪气的挖苦,“呵,本宫犯了那么大错,玉兰婷竟然没有杀了你。” “娘亲。”李渐离看着那癫狂肮脏的女人,轻唤了一句。 “李渐离,李金琪一点都不喜欢你,他就喜欢玉兰婷那两个贱种,他从来都不爱你,只有娘亲是爱你的,你快把娘亲放出去。”黛西舒展着身体,颇有责怪,“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听了黛西的话,李渐离轻笑出声,“爹爹确实喜欢李弘和姐姐,但他也喜欢我,你才是自私自利不择手段。” “娘亲,渐离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轻信你的话害了李弘,天尊真的很好,是你无理取闹,空有称霸六界的野心却没有那个本事。”李渐离说完,朝着黛西跪下,“谢娘亲给了渐离性命,为报此恩,渐离特向天尊和大哥求了情,三日内让您不必受刑,请恕渐离不孝。” 李渐离规矩的向黛西行了三跪九叩的最高礼仪,他作为皇子,作为无心人,真的无法接受至亲残害同胞的行为。 黛西怔怔看着李渐离,破口大骂,“玉兰婷那贱人给你洗脑了!你竟然不要娘亲,这么多年我为你谋划,你踩着娘亲有了如今的地位,竟然过河拆桥!李金琪呢!他为什么不来,我不远万里嫁给他,他就这样对我!” 李渐离并不多说,她的娘亲无论任何事都会扯上玉兰婷,可那位天尊真的是好人,虽然讨厌他,每次家宴还是会带着他,也呵斥他爹要一视同仁,也想方设法将自己和犯了错的亲人撇开,给了他光明的前景,依依待他也宛如亲生,反观他的亲生娘亲,除了打骂他就是做着伤害天兰贵百姓的事说是为他好。 黛西的嘶吼声还在继续,李渐离却头也不回的离开,论无辜,李弘无辜,他又何尝不无辜,往后的日子,他要好好学习,成为天兰贵的功臣,同为李金琪的孩子,他要用实际行动告诉所有人,李渐离很优秀。 襄阳殿内,一大群人看着吃糕点的麟恪,将小孩弄得很不好意思。 “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麟恪小口咬着糕点,不解道。 玉兰婷替麟恪擦去嘴边的碎屑,颇为期待的看着麟恪,“麟儿,知不知道我是谁?” 除却玉兰婷,屋内其他人也都看着麟恪。 “娘亲?”麟恪试探着。 “麟儿真聪明!”玉兰婷一把抱住麟恪,又指了指身侧的林金奕,“这个呢?还记不记得?” “爹爹?”麟恪看着林金奕,傻傻的笑着,这些天爹爹对他可好了,又买吃的又陪着玩。 冷月和流星都上前望着麟恪,期待着小外甥能认出他们,较为遗憾的是麟恪暂时还记不住他们,只有威严他还认识,却不知道怎么叫。 “三哥太坏了,竟然把我忘记了!”玉兰汐撇嘴,麟恪能想到爹娘,叫得出李弘,却始终想不起她。 “麟儿会好起来,大家不要担心,明日依依开堂审案,大家都去给麟儿作证。”玉兰婷抱着没有安全感的小孩,将凑过来的玉兰初言一并抱着。 林金奕正要开口将屋子里的人劝回去,李弘和李芸便匆匆到访,又缠着麟恪说了会话,一群人又热闹的聊天。 向映月处理完事情已是子时末,走进襄阳殿的他想看一看麟恪的睡颜,不曾想听到了欢快的笑声。 整个襄阳殿灯火通明,自从麟恪醒来,只要没有光他就会尖叫,一个人独处也会尖叫,脑部受到重创的他记忆混乱,几乎所有人都不记得,玉兰婷打算将麟恪带到小坪山去疗养,他最近忙着处理国事,晚些时候就看着熟睡的麟恪,若时间充裕就陪他躺一会。 向映月进殿,李弘正在吹笛子,是去年接风宴上麟恪和玉兰汐做的那首曲子,麟恪听的非常认真,他这些年学到知识并未忘掉,他只是不记得人,也不认识路,按照唐冰所说,他是选择性失忆,昏迷的时间里他太过痛苦,忘掉了一些事情。 “曲子好好听,大哥真厉害。”麟恪说着打了个哈欠,又窝在玉兰婷怀里,余光却瞥到了刚进殿的向映月。 “娘亲,他又是谁呀,我都没有见过?”麟恪指着向映月。 众人这时才注意到向映月,他最近这段日子压力不小,不知是谁将向映月刑讯麟恪的事传开,各地百姓组团上京,联合批评向映月,又将向嗣倡骂的狗血淋头,向映月还未将向嗣倡送出宁远,李弘便下旨,以向嗣倡私自挪用轩辕氏财产的名义将他逮捕,到现在都还关在牢里。 一群人都看着向映月,并不说话。 “麟儿,那是舅舅,他是娘亲的师弟。”玉兰婷端起冒着热气的鸡汤,吹了吹才喂给麟恪。 “这个舅舅看着好可怕。”麟恪喝了口鸡汤,觉得烫吐了吐舌头,引得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只有向映月站在原地,看着同他格格不入的场面。 “麟儿不喜欢那爹爹轰走他。”林金奕说罢,起身就要将向映月轰出去。 “爹爹,舅舅是麟儿的长辈。”麟恪说着,笑着说了句“舅舅好。” 向映月脸色更难看了。 麟恪看着奇怪的舅舅,不再理会他,看面相就不是个好人。 “麟儿,明天大家和你一起去衙门,把害你的人绳之以法,过后娘亲带你回老家去待一段时间,你的兄弟姐妹们都陪你去。”玉兰婷继续喂着麟恪,这家伙饭量越来越小,整个人瘦的像皮包骨,她要给他喂胖些。 “这坏蛋真讨厌,爹爹娘亲不要放过他!”麟恪咬着嘴唇,他原本是好好的小皇子,因为出去玩被坏人抓住,幸亏大哥来得及时,不然他就被打死了。 玉兰婷将整碗鸡汤全喂给麟恪才回他的话,“爹爹和娘亲都不会放过他。” “麟儿,舅舅可不可以抱你?”向映月走近麟恪,每天夜里他都会来,可麟恪睡着会抗拒他。 听到向映月的话,宋佳心拉着薛长宁告退,冷月流星也都离开,只剩几个孩子还在屋内。 麟恪看着向映月,越看越觉得可怕,扑到了林金奕怀里,“爹爹,我好像认识他!” 林金奕抱住麟恪,微笑看着向映月,眼中全是嘲讽,“麟儿,你当然认识他,这是你舅舅,他以前对你可好了!” 李芸和李弘在一旁坐着,生怕这两个人打起来。 “真的吗?”麟恪有些怀疑。 “这襄阳殿就是你舅舅给你的,他没有孩子,又很喜欢你,就把这里给你了,快去抱抱他。”林金奕松开麟恪,起身将位置让给向映月。 向映月刚坐到麟恪身边,玉兰汐和玉兰初言都紧张的看着麟恪,当初李弘闯暗室时麟恪还有意识,他当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没有爹爹了,向映月抛弃了他,他同样抛弃了向映月。 第107章 一念错难回当初 “麟儿若是不喜欢舅舅,以后舅舅就不来了。”向映月说完,将麟恪轻轻抱在怀里。 父子触碰到的瞬间,麟恪脑海里出现一些杂乱的记忆,小小的他被向映月高高举起,而后又是一片火海,有笑容,有呵斥,还有满目的血腥。 “啊!” 麟恪突然抱头尖叫,眼中全是恐惧,更是不顾自己未愈合的伤,拿过被子蒙住头,缩到了角落里。 向映月像是被雷击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 李弘和李芸皆走到向映月面前,同情道,“舅舅,麟儿现在情绪不稳,您晚些时候再来。” 虽说他并未让人至麟恪于死地,但他因向嗣倡对麟恪动刑,就不可原谅。 玉兰婷将麟恪抱住,孩子在她怀里才稍稍镇静,向映月看了眼玉兰婷怀里的麟恪,终是抬步离去。 半个时辰后,向映月再度来到襄阳殿,看到玉兰婷臂弯里睡得香甜的麟恪,厚着脸皮躺到床上,将妻儿一同揽进怀里。 次日天明,宁远衙门聚集了一大群百姓,往日热闹的商铺几乎关门,整个清源街都是人,除却当地人,宁远衙门四周也有许多化作光点的无心人,更有许多受过岚昕阁恩惠的人,他们从天兰贵各地来到皇城,只为给麟恪撑腰。 辰时末期,身穿便服的朝廷众官员相继出现在宁远衙门,主审此案的苏依依一身官服正襟危坐,被关押多日的向嗣倡站在正堂中央,残害麟恪的两个血人被扔在地上,若非衙役阻拦,义愤填膺的百姓就要冲到堂上打人。 白晔和赵霆不停告知在场的人朝廷会严格处理此事,才让围观的百姓们冷静下来。 巳时中期,林金奕和向映月的马车才穿过中央广场缓缓驶向清源街,驾车的慕云和连月见百姓挡住了去路,只能汇报几位主子。 向映月想化作光点飞过去,玉兰婷认为百姓是爱戴小皇子才会这般激动,她觉得从这里走到宁远衙门更好。 麟恪因伤重无法接受灵力,这一个月几乎都靠极灵自愈以及药浴疗伤,尽管如此,浑身骨裂的他依旧无法行走,甚至不能久坐。 林金奕将麟恪率先抱下,玉兰婷和玉兰汐都踩着马凳下车,向映月全程冷着脸,见人都走了,才拿出提前备好的狐狸面具,这次皇城没有查外地人,他要确保无人趁机作乱。 后边马车上的李金琪一家也牵着玉兰初言走下马车,此案没有任何审查的必要,但事关皇族和轩辕氏矛盾,起因又关乎各地的正在哄吵的私生子归属问题,朝廷虽然颁发新政,但百姓还没接到消息,借此能让新政迅速传开。 林金奕抱着麟恪走在最前边,玉兰汐在林金奕身旁小跑着,李弘和李芸走在玉兰婷身侧,李渐离抱着玉兰初言走在中间,李金琪和向映月走在最后,时刻戒备着。 蚩少梓和纤纤站在清源街的高楼之上,看着大街上的天兰贵皇族。 “向映月以雷霆手段处置了不少宁远的细作,轩辕氏也被大力整顿,黛西和蚩少锌也被抓,今天应该没人来捣乱。”蚩少梓当初听到向映月刑讯麟恪的事有被震惊到,后来听人说轩辕氏仇家残害麟恪,他还没去看那个孩子,向映月便发疯似的在整个宁远怒喊,那日雪下的很大,向映月的呐喊感动了许多人。 “是非分明,恩威并施,少梓,这才是真正的六界霸主。”纤纤看着六界以外的那群人,他们位于六界顶端,也能融入平凡。 “六界是这样的主宰者,所以我愿意臣服。”蚩少梓张开缙云扇,若今日有突发情况,他一定第一个上前护住天兰贵的未来。 大街上,国君和皇室都向四周的百姓打着招呼,四周的百姓也分外热情,麟恪窝在林金奕怀里,有些害怕。 林金奕听到有人在小声谈论麟恪,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百姓们,三皇子脑部受到重创,暂时失去记忆,也极度畏生,大家安静些,莫要吵到他。” 听到林金奕的话,一部分百姓立即噤声,手上的动作依旧未变,一些没听到话的人还在高喊,他们身侧的人逐一提醒,清源街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从中央广场到宁远衙门,一路上都很安静。 林金奕抱着麟恪来到大堂,苏依依即刻开堂,率先将新政当堂提出,而后引出麟恪下毒一事。 百姓听着开头还觉得麟恪不占理,向映月夜间陪伴向嗣倡并无不妥,麟恪直接就给人下毒,按照天兰贵律法他都要被问罪。 直到苏依依将轩辕氏账本拿出,将向嗣倡近年来的消费当堂读出,在场之人瞬间闹腾起来,向嗣倡一月的花销竟然高达五十多万银,一年就是六百多万,其中还不包括他手下人的工钱和赏钱,逢年过节向映月也会给很大一笔银钱,反观麟恪,轩辕氏记录的只有每月二百两零用。 亲生儿子还没有私生子过得潇洒,这种情况下换做谁也会不爽。 随即,苏依依又拿出一本族谱,上边清晰的写着轩辕麟恪和轩辕嗣倡。 不仅百姓吵闹,连官员都争论了起来,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子竟然要分走一半家产,这谁能忍! 一群人再度看着向映月,想开口骂人,又害怕那张面具。 向嗣倡怔怔看着向映月,他一直以为向映月之前是写着玩,没想到族谱上真的有他的名字。 向映月看着众人,并不说话,麟恪下毒一事触犯国法,他想保住麟恪的名声只能自己抗下这件事。 向嗣倡逐渐走进向映月,跪在他身边,“爹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麟儿才会被奸人所伤。” 李弘和李芸冷眼看着恬不知耻的向嗣倡,周围人也相继投来鄙视的目光。 “向嗣倡,娘亲当初给你五百万银子让你去别处生活,你为什么不走?”玉兰汐愤愤的看着向嗣倡,她真不知道这人脸皮为何这么厚。 “小汐你还小哪懂人心,五百万只够他花一年。”玉兰欣悦讽刺道。 “爹爹认了我做儿子,我花爹爹钱怎么了!被下毒的是我,害麟恪的人是他们。”向嗣倡也有了脾气,他莫名其妙被下毒,还被这一群人针对。 玉兰婷并不开口,林金奕也不说话,抱着麟恪看戏。 “此言差矣。”李弘冷笑一声,“向嗣倡勾结魔族制造木牌案,害三皇子被火烧,导致轩辕氏向氏祠堂被毁,促使帝君怒打三皇子,你深受轩辕氏和向氏大恩,却做出这种事,你罪该万死。” 周围人顿时议论了起来,向嗣倡谋害三皇子竟然也能被帝君压下,该是多在乎他。 向嗣倡一改往日不服的态度,朝着李弘跪下,声音都带了哽咽,“少主,木牌案一事小民确实不知情。” “哦!不知情吗?那在灌南是谁夜里向三皇子房间放毒蛇,又是谁将染重疫之人的碗拿给三皇子用?”李渐离也出声追问着。 “小民不知。”向嗣倡依旧不承认。 “你害了三哥那么多次,三哥要不是无心人早就死了!”玉兰汐说着,泪水不断往下落,玉兰婷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 “肃静!”苏依依一拍堂木。 “害三皇子的人叫轩辕迟和轩辕伤怀,这二人为父子,轩辕迟乃轩辕氏庶子后代,其父辈不满嫡子继承家产试图暗杀嫡系一脉,被前任主人轩辕前进将其脉屠尽,轩辕迟身份低微逃过一劫活了下来,一心想要为父报仇,更想继承轩辕氏,此次为报仇对三皇子下了毒手。”苏依依说完,心里疼的厉害,那么乖的孩子,莫名遭此大难。 朝臣和百姓还来不及吵闹,麟恪便一脸疑惑的开口,“爹爹,娘亲,轩辕麟恪是谁啊?怎么和我的名字一样?今天不是要处置抓了我的坏蛋吗?为什么都在说轩辕氏?” 向嗣倡看着玉兰麟恪,有些惊讶,这小东西竟然失忆了! “麟儿,你就是轩辕麟恪,林金奕是你继父,那个戴面具的才是你爹,他叫轩辕映月,你失忆前给跪着的那个人下了毒,你爹对你用刑想让你交出解药,那两个坏蛋是你爹的仇家,他们违背你爹的命令,想弄死你。”流星毫不犹豫说出真相。 “舅舅不是没有孩子吗?而且我叫玉兰麟恪,舅舅不是姓向吗?”麟恪觉得流星在逗他玩。 “麟儿,你爹倒插门嫁给你娘,所以你姓玉兰,你爹确实姓向,但他是轩辕氏主人,自然姓轩辕,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当然也姓轩辕。”流星说着又看着林金奕,“你这个爹爹也是倒插门。” 林金奕并不觉得倒插门是什么丢脸的事,能和玉兰婷在一起他就很幸福。 “麟儿,你还没失忆前说不要他了,你是他唯一的孩子,你不要他,他当然就没有孩子。”玉兰婷耐心给麟恪解释着。 “他就是害我的坏蛋?”麟恪看着玉兰婷,很不相信。 “算是,但主要是那两个人,你爹没想害死你,他们想。”玉兰婷指了指瘫在地上的两个血人。 “他叫轩辕嗣倡?”麟恪看着向嗣倡,他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因为这个人害过他,还抢了原本独属于他的东西,他爹不管,他就给这个人下毒,然后他的爹就让那两个人对他用刑,那两个人和他爹有仇,就想杀了自己。 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好人! “娘亲,这个才是我爹爹。”麟恪说着,在林金奕脸上亲了一口。 许多人都将目光聚集到向映月身上,戴了面具的他看不出喜怒,想必比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苏依依猛敲堂木,“安静!轩辕迟,轩辕伤怀恶意伤害天兰贵王储,本官判你二人终生监禁无间道,以血赎罪!拖下去!” 目视那两人像死狗一样被拖走,苏依依又将目光对准向嗣倡,“至于你!本官判你杖责五十,前往边境为国戍边,从今往后,你同长安帝君没有任何关系!” 听了苏依依的话,向嗣倡直接站了起来,怒道,“凭什么!” “向嗣倡,你是前朝皇后和宁王乱伦的私生子,你凭什么用轩辕氏的东西!”苏依依发出灵魂拷问。 “我以前是谁不重要,我现在是爹爹的儿子,我是长安帝君亲封的四皇子!”向嗣倡这一刻气场全开,很有当年宁王的风范,不少见过韩然的人都小声议论。 “放肆!”李弘呵斥一句。 李弘向前两步,天罡剑听到他的召唤出现,“既然你不愿意离开,那就怨不得朝廷不给你活路。” 向嗣倡见李弘握剑,即刻看着向映月,“爹爹你答应过,不会送倡儿离开。” 向映月摘下面具,缓缓递给向嗣倡,“这次救你,就是打算送你离开,因为你,本君亏欠麟儿太多。” 向嗣倡恍若被雷击,瘫倒在地。 “韩然曾在本君幼时相护,本君也护他孩儿一时,往后,各不相干。”向映月说完,消失在公堂。 向映月离开,苏依依即刻下令将向嗣倡杖责五十。 案子告罄,轩辕氏众人才松了口气,率先离开,周围的百姓也都散掉,外地人来京,做生意定能赚钱,但他们大多数都是被轩辕氏强迫来到衙门守着,只有少部分是自愿。 公堂中只余下熟悉的人,麟恪才开口询问玉兰婷,“娘亲,那个人真的是我爹爹吗?” “嗯。”玉兰婷很想毁了轩辕氏,更想将向映月关到无间道去折磨,可麟恪不能没有爹,轩辕氏又财力雄厚,毁了得不偿失。 “麟儿,你管他叫爹爹,你就是轩辕氏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娘亲不会让任何人威胁你的地位。”玉兰婷纵容这些年纵容轩辕氏不断扩大,就是为了麟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不能让人白白抢了那些财富。 “他又不喜欢我。”麟恪的记忆散乱,可哪个父亲会对自己喜欢的孩子用刑,向映月肯定不喜欢他。 “你亲爹非常有钱,你想要什么他都能给你买。”流星看着麟恪,他并不希望小家伙过继给林金奕。 “他能让我的伤口不疼吗?”麟恪问着。 流星哑言,向映月还真办不到。 第一百零八回 情深深父子破冰 轩辕氏一案结束,近半月宁远衙门没有案子,苏依依难得清闲,亲到永晨街买了孩子们喜欢的小吃,又在太霄殿弄了烧烤,除了向映月,宫里的人都被请了过来。 太霄殿偏殿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一切都按照依依的品味装扮,华贵不失高雅,院中也摆放着鲜花,檐下风铃轻摇,酷爱玩耍的一群小孩子拿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个成群聚在一起。 李弘在太霄殿读书习武,他虽在受邀之内,可想要聚餐必须完成玉兰婷和李金琪制定的学习计划,李渐离和李芸要求虽不如李弘严苛,想要得到李金琪的认可也相当有难度。 玉兰婷和林金奕在偏殿没瞧见李金琪便去往书房,李金琪对三个孩子的学习非常上心,不管多忙他都会亲自检查功课,李弘在他的教导下学习突飞猛进,他不仅能去右苑读书,更能用流利的天地语同杨洲当堂谈论时事政治,自从麟恪失忆,一大群官家子都被他的光芒压下。 刚到书房外,林金奕就听到了李金琪满含怒意的声音,随即是藤条着肉声,玉兰婷心疼孩子想进门阻止,林金奕拽住她的手腕,“婷儿,他们肩上担着天兰贵的未来。” “弘儿身体不好,怎么禁得住他这样打。”玉兰婷说完还是静静在书房外等着,待到藤条抽完才推门而入。 正在抹眼泪的李渐离瞧见突然进门的玉兰婷和林金奕,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看着双手染血的李渐离,林金奕走上前关心道,“怎么了?渐离犯什么错了。” “看看这写的什么东西!”李金琪将桌案重重一拍,三个孩子同时颤抖。 玉兰婷也想瞧瞧李金琪给他们制定了什么功课,走到桌前拿起写满了字的纸张。 李渐离的功课放在最上边,除了那飘逸漂亮的名字,其他字写的歪歪斜斜,许多字玉兰婷甚至认不出;李弘的在中间,他全篇论点写的不错,但错字太多,文字表述有些差劲;李芸的相对李渐离和李弘要好一些,但思维不够,也找不准一件事的关键点。 “渐离你这个字要多加练习,杨洲多次向本尊反应你的字太潦草,最近你先练练字。”玉兰婷又看向正在抄书的李弘,“弘儿你认得字还太少,多读些书,别总想着玩,爹娘不能时刻监督你,要自觉点知道不?” 李弘乖巧的点头。 “芸儿和渐离可以多出宫去走动,了解百姓的需求,得民心才能稳固天下。”玉兰婷并不想让皇家的孩子太过轻松,流星冷月当年练功和学习就经常偷懒,又没有什么天赋,得亏白晔和威严都是有本事的人。 “知道了。” “勤能补拙,你们今晚就不用参加偏殿的聚会,留在这里好好学习。”玉兰婷说完,在三个小孩不可思议的眼神中将林金奕拉着离开。 “娘亲怎么可以这样!”李弘还以为娘亲来救他们出苦海,没想到竟然将他们往深渊踹。 “闭嘴,抄你的书。”李金琪吼了一句。 李渐离起身,重新拿过一张纸开始练字,李芸也认命般打开一本古书。 “弘儿,今夜是你苏姨专门为你舅舅和麟儿缓和关系准备的宴会,你们不要瞎掺和,下个月初你娘要带你们几个去民间巡查,这段时间认真些,爹爹让连月准备了一捆藤条,你们明日的功课若还是这幅样子,一百藤条!”李金琪说完,毫不犹豫将三份功课揉成团。 李金琪离开,李渐离和李芸都默不作声,如今的天兰贵比中州繁华太多,各式各样的人才也相继出现,他们是小辈里学识最高的存在,尽了最大的努力的他们,依旧入不了国君的眼。 “元勋帝无论如何也想到不到中州会随他而去,小叔他们也怕我们撑不起天兰贵的未来。”李弘看着手中皱得不成样子的策论,朱红的笔记近乎写满,尽管他写的不是很好,李金琪也在认真批改。 “我们不要辜负他们的呕心沥血。”李弘虽然不喜欢李渐离,但他确实聪明,也深知家国大义。 李芸和李渐离将揉成团的功课铺平,认真看着李金琪批改后的策论。 偏殿院中,以玉兰欣悦为首的一群小孩坐在火炉边吃着苏依依买来的小吃,最为年长的薛如风和薛如沐正在刷酱烤串,伤病未愈的麟恪趴在榻上闻着香味垂涎三尺。 玉兰婷和林金奕来到宴会,得知苏依依没有请向映月也是诧异,这场宴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缓和向映月和麟恪的关系,他不来有什么意义。 林金奕将玉兰汐和薛如风唤了过来,让他们去邀请向映月过来一起吃烧烤。 听到林金奕的吩咐,薛如风一脸怀疑,林金奕和玉兰婷如胶似漆,他去叫师父过来添堵吗! 玉兰汐也和薛如风有相同的想法,但她非常乐意去寻人,坏舅舅把三哥害的那么惨,就是要让爹爹收拾他。 “天君,师父既然不来,就不用管他了,我们晚些时候去看他。”薛如风作为向映月的徒弟,自然不会由着林金奕欺负他师父。 “风哥哥,大家都在这里,舅舅一个人多孤单呀!”玉兰汐伸手牵着薛如风,整个天兰贵,只有她的爹娘能收拾向映月,机会如此难得,她可不想错过。 看出了薛如风的顾虑,林金奕笑了笑,坦白道,“苏依依爱慕向映月人尽皆知,她嫁给我哥为妻,自当会守本分,这次宴会她没有邀请你师父。” “师父不想来这里。” “如风,今夜李弘和李芸都不会来。”林金奕笑看薛如风,又摸了摸女儿的头。 “爹爹放心,我们肯定把舅舅带过来。” 薛如风似懂非懂,玉兰汐直接拽着他离开。 “他们俩怎么跑了?弘儿和芸儿呢?”流星看着跑得较快的两个孩子,一脸疑惑。 “他们去叫向映月过来,弘儿吃不得辣,叫过来反而馋嘴,芸儿若是来了他肯定更不乐意,干脆两个都别来。”玉兰婷搬了凳子坐在流星身侧,看着冷月身侧直流口水的麟恪,将属于李弘的章鱼丸子为他解馋。 “叫他过来做什么。”提起向映月流星就来气,好好的孩子被他害成那样 “向映月就是条疯狗,我不喜欢他,若是麟儿再不认他,他发起疯来怎么办,这宴会就是为他们父子俩所办,不然你以为苏依依叫大家来做什么。”玉兰婷对向映月甚是了解,他这一个月老实过头了,肯定又在谋划什么,若他真搞个私生子出来,既威胁麟恪地位,又损害皇家颜面,更影响新政实施。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们什么好。”流星接过威严递来的兔子,啃了一口缓解心情。 白晔和冷月正逗着麟恪,玉兰洲说了句话,周围人都大笑起来。 凄然月下,向映月独坐湖心亭仰望星空,不时狂饮烈酒。 薛如风拉着玉兰汐,蹦蹦哒哒的女孩子边走边背书,她是几位皇嗣中最爱看书的一位,小小年纪已经熟读许多书籍。 路过湖心亭时,玉兰汐觉察到附近有很强的灵力,化作光点查看一番,才见到躺在亭台靠椅上的向映月,肌肤微红的人额角全是汗水,他手边还放着几坛酒。 “舅舅,苏姨备了烧烤宴,爹爹唤你一起去。”玉兰汐将酒坛抱到石桌上,摇晃着向映月的手臂。 “苏依依又没叫我,去做什么。”向映月撑着坐了起来,将玉兰汐揽进怀里。 向映月浑身酒气,玉兰汐颇为嫌弃,“苏姨以前爱慕你,她若亲自来叫你,旁人会说闲话。” “你们兴致那么好,我就不去添堵了,回去,舅舅一个人待一会。”松开小姑娘,向映月再度躺在椅子上。 “三哥也在,烧烤是辣的,他吃不了。”玉兰汐提示着向映月。 “太霄殿不缺吃食,让他们炖燕窝粥。”向映月说完又伸手去拿酒坛,那间暗室虽然被他毁了,麟恪在那里的遭遇却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麟恪畏惧黑暗,他清醒时甚至不敢闭眼,只有醉酒才能有短暂的解脱。 “舅舅,三哥爱财,他更爱你,他给那个人下毒并非是为了轩辕氏,而是为了你。”玉兰汐夺了酒,将坛子摔碎,怒道,“你从来都不喜欢三哥,你只会打他骂他,他受了委屈你也从来不安慰他,你就喜欢那个私生子!” 玉兰汐眼中泛起雾气,泪珠随即滑落,“三哥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三哥!” 将小孩子搂着,向映月温柔地替她擦掉泪珠,“小汐告诉舅舅,你们以为的喜欢是什么?” “你只能是三哥的爹爹,不能冤枉他,不能骗他,你总是说话不算话。”玉兰汐说着,窝在向映月怀里哭得更加伤心,“三哥忘记我了,他把我忘了。” “小汐不哭,舅舅带你去找三哥。”向映月抱着玉兰汐,施展轻功从高台跃下。 薛如风候在湖边,见到向映月便上前行礼,“师父!” “走,林金奕既然相邀,本君就去捧场。” 向映月隐约明白聚餐的目的,玉兰婷允许轩辕氏存在是因为麟恪,小家伙蛮横霸道,不允许他有别的小孩,他一直以为麟恪只是为了轩辕氏讨好他,小汐刚才的话让他羞愧,小孩子都能看出麟恪对他的仰慕和依赖,自己却愚蠢地认为麟恪不在乎他。 闻到向映月身上的酒味,薛如风好心提醒,“师父你这个样子,师娘见了肯定会生气。” “烧烤味道也大,我就去坐一会,看一看麟儿。” 第一百零九回 情深深父子破冰 太霄殿的热闹还在继续,烧烤非常香,李刚也从沂罗苑过来,还将李弘三人带到偏殿一起聚餐。 李弘和李芸虽然有李刚护着,也害怕玉兰婷和李金琪事后算账,兄妹二人鼓起勇气向玉兰婷报备,并承诺今夜再背一篇文章。 孩子乖巧,玉兰婷舍不得训斥,允许他们待两刻钟。 李弘和麟恪不能吃辣,林金奕单独给他们烤,冷月也从火堆里扒出几个熟透的红薯,拍了拍灰放在盘子中。 闻到红薯的香味,麟恪激动地指着盘子,“娘亲我要那个!” 向映月三人来时,吃够的人凑了两桌在玩牌,玉兰婷拿着小勺子喂麟恪吃着烤红薯。 麟恪头部受伤,治疗时头发全部被剃掉,天衣司做了精致的小帽子,他的装扮看起来非常有少年感。 向映月走近玉兰婷,有些醉的他将玉兰汐放到地上,看了看坐在榻上的麟恪,笑着将玉兰婷抱住,“媳妇儿。” 扑鼻的酒气迎面而来,玉兰婷一巴掌将向映月呼到三米之外,“滚!” 向映月刚想爬起来,腹中那熟悉的绞痛出现,疼得他弯下了腰,连站姿都维持不了,嘴角更是溢出鲜血。 看到向映月嘴边的血迹,麟恪很是疑惑,“他怎么了?” “你给向嗣倡下的毒被他吸到了身上,天医司配的解药他不用,他等你原谅他才愿意解毒。”玉兰婷放下勺子,将向映月扶到凳子上坐着。 厚着脸皮的向映月不停往玉兰婷身上靠,一旁的林金奕冷眼看着,将麟恪往他身边抱了抱。 “他好喜欢那个向嗣倡。”麟恪惊叹不已。 “麟儿,他喜欢你呀,向嗣倡若是被你毒死了,你日后命数会受影响,所以他是在保护你。”冷月替向映月说着好话。 “麟儿你还记不记得解药在哪?”薛如沐满怀真切看着麟恪,向映月对她很好,她舍不得看他受罪,可向映月性子太倔,不是麟恪亲手给的解药他不吃。 麟恪沉默不言,周围也安静了下来。 玉兰婷推开向映月,轻轻扣住麟恪的双肩,逼迫他直视,“麟儿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告诉娘亲!” 麟恪摇了摇头,他虽然记得一些事,但认不得人,同他越是亲近的人,他越是没有印象,只有向映月他有记忆,他害怕这个人。 “娘亲,如果麟儿没有记错,解药在太和殿偏殿床下的暗阁中。”麟恪顿了顿,看向微醉的向映月,“我不记得为何会对向嗣倡下毒,也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你也不必再因为我刻意伤害自己,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我和那两个人。” “是爹爹错了,麟儿别不要爹爹,爹爹以后只喜欢麟儿,不会再委屈麟儿。”向映月眼前一片模糊,他伸手想触碰他的孩子,却只握住一把空气。 “三哥不要信他,他每次都这样说,从来做不到。”玉兰汐插了句嘴。 “小汐。”麟恪看着小姑娘,脑海里又浮现碎片似的记忆,他忘记的人,全都是他最为在乎的亲人和朋友。 “三哥要认这个爹爹吗?不认我们就回去看书,伯伯送的古籍有好多生僻字,三哥教小汐认字。” 玉兰汐声音有些哽咽,他的三哥那么喜欢习武,如今连茶盏都握不住,更别提拿剑,这一切都是向映月的错,若他没有收留向嗣倡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这几年她看着三哥和舅舅因为向嗣倡吵得不可开交,娘亲和爹爹不让她插手,她只能在三哥受了委屈后陪伴安慰他。 一群人都注视着麟恪,期待着他的选择。 麟恪看着分外严肃的亲人们,笑着将林金奕抱住,“麟儿喜欢这个爹爹。” 众人没说什么,都看着向映月,满头大汗的他分外狼狈,他那灼热的目光带着迷惘,怔怔看着麟恪,似乎在场的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麟儿不是说最喜欢爹爹吗?麟儿何时也学会骗人了?” 头晕脑胀的向映月撑着玉兰婷摇摇晃晃的站起,双手在触碰到麟恪后将他从林金奕怀里拽出,“姓林的,你抢我媳妇就罢了,连孩子都要抢!” “你拽疼我了!”麟恪绷着脸,很是生气。 向映月立即松开手,将麟恪轻轻揽住,“爹爹松开了,麟儿不疼。” “麟儿,有两个爹就有两份爱,你若是不要他,他生气起来很可怕,你唤他一声爹爹他立马就能消气,他还很有钱哦,整个天兰贵他最富。”冷月劝着麟恪,向映月虽然有些时候不像个人,但他是真的爱麟恪,何况还有轩辕氏。 “娘亲。”麟恪望着玉兰婷,他不确定是否要认这个爹,所有人都说他以前很在乎这个爹,可这个爹宁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刑讯他。 “麟儿自己决定,娘亲尊重你的选择。” 白晔和威严也望着麟恪,他们从不觉得麟恪是个任性的小孩子,他的思想和觉悟很高,也很会谋划。 薛长宁一家和李金琪全家都屏住呼吸,等待麟恪做出选择。 麟恪还在犹豫,李弘看着再三斟酌的麟恪,想起了曾经绝望的自己,“麟儿,大哥每当经历绝望,便会想着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麟儿在轩辕氏也想活下去,除了活下去让娘亲报仇,麟儿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除掉向嗣倡,向映月和轩辕氏就独属他一人,这定然是麟恪最真实的想法。 “麟儿,你能把握住的一切,都是你的,不要得不偿失。”李弘好言相劝,他容下李渐离,李金琪毫不吝啬的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三哥,大哥说的对,向嗣倡他再没有机会到宁远。”玉兰汐最了解麟恪,这次麟恪服个软,日后就什么都有了。 麟恪伸手摸着向映月的发梢,沉下眼眸,“爹爹,你可以不喜欢我,不能对我用刑。” 此时的向映月已经醉了,听到麟恪唤他爹爹,高兴的将麟恪举过头顶,“小混球又轻了,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你好臭,可不可以离我远些!” “麟儿先填饱肚子,爹爹马上就去洗。”向映月将小孩放下,又将玉兰婷抱住,“媳妇儿。”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玉兰婷推开向映月,派了幽雪去寻找解药,倘若麟恪记错位置,就去合欢殿找唐冰拿药。 麟恪认了父亲,还未吃饱的李弘和李芸也被玉兰婷叫回书房诵读文献,李刚担心饿着孙儿们,亲自去往小厨房给三个孩子盛了几碗排骨汤。 “向映月,你以后要好好对麟儿,若是再敢欺负他,我第一个不放过你!”流星挥舞着拳头。 “我哪有欺负,这小家伙胆大妄为,我以为他就挨两下小皮鞭,再疼点也不过是烙铁。”向映月若知道轩辕氏有仇家,他绝对不会带麟恪去,更不会将他关着任人欺负。 麟恪趴在榻上,盯着吃烤全羊的玉兰欣悦,分外眼馋,“姨父,我也要吃烤羊排。” 白晔用夹子撕下香脆的羊肉放入碗中,让白宗兴端给了麟恪。 “三哥要早些好起来,我们一起读书。”白宗兴一直很崇拜麟恪,他们年纪相当,麟恪的实力和背景强他太多,他甚至不敢同这个聪明的小孩一起玩。 “你是阿兴弟弟,我认得你。”麟恪说着张开嘴,玉兰汐将小块的烤肉放入他口中。 吃饱喝足的玉兰初言站在林金奕身侧打着哈欠,他平日睡的较早,今日有些晚了,“爹爹,我困。” “那大哥嫂子你们早些休息,我和婷儿先走了。”林金奕牵着玉兰婷的手,夫妻二人各自抱起一个孩子。 “麟儿今晚和你爹爹睡,娘亲派人盯着他呢,不要怕。”玉兰婷亲了亲麟恪的额头,又看着一直忙碌的李金琪和苏依依,笑着唤了大哥和嫂子。 去往太和殿的幽雪将找到的瓷瓶紧紧握着,急如闪电,快速奔向太霄殿。 李金琪要督促孩子们学习,苏依依也要沐浴更衣,很快院中只余下了向映月父子和一群收拾残局的侍女。 “麟儿今晚想在哪休息,太承殿还是襄阳殿。”向映月小心翼翼抱起麟恪,施展轻功跃上屋檐,带着小孩子在宫殿上方漫步。 月光甚好,麟恪靠在向映月肩上,看着漫天星空,思绪飞到很远。 途径昭阳殿,向映月遇到了取解药的幽雪,对方很是激动,“帝君!解药!三皇子还留着解药!他没有要害死向嗣倡。” 麟恪拿过解药,就是这个小小的瓷瓶,让他命悬一线。 “爹爹,解药。” 粘稠的液体是那样熟悉,向嗣倡那被迫服下毒药的表情也渐渐被想起。 将解药倒入向映月口中,麟恪小声道,“我想去轩辕氏。” 向映月眉头一皱,“去那里做什么?” “我不能去吗?”麟恪质问着,“还是你有什么事瞒着大家?” “能去,爹爹只是怕你想起那些不好的事,爹爹带你去。”向映月唤出明月剑,抱着麟恪御剑飞行。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向嗣倡?” “他父亲是爹爹的表哥,他母亲是为了给爹爹打探情报才牺牲,爹爹不能放任他不管,他是故人遗腹子,你是爹爹的孩子,爹爹当然只爱你一个。”向映月说完,趁着麟恪不注意,亲了亲他。 “你好臭!”麟恪嫌弃的用袖口擦着向映月亲过的地方。 “爹爹到了轩辕氏就去洗,麟儿和爹爹一起洗。”向映月稳稳抱住麟恪。 轩辕府正门,向映月平稳落地,轻触结界,随后抱着麟恪入内。 “吩咐下去,本君和麟儿要沐浴,今夜歇在这里。”向映月心情非常愉悦,说话也和气。 守卫应下,即刻通知两位长老,向映月来这里没什么稀奇,他在这个节骨眼抱着小主子来影响太大。 麟恪一个月前浑身血迹被李弘抱出轩辕府,宁远的百姓将这事快速传开,宁远总部被向映月大力清查,轩辕氏各地的分舵都遭到不同程度的攻击,经济急速下降;半个月前,麟恪在公堂上不认向映月,很多人都怀疑玉兰婷要端了轩辕氏,不少旁支离开,轩辕氏少了许多人,一些偏远地区的产业甚至已经停业。 小主子被抱着来到轩辕氏,表明天尊不会对轩辕氏出手,他们不必胆颤心惊。 主院中,轩辕旬和轩辕暮正在给各州府的负责人商议事情,年轻的守卫顾不得家规,闯进大堂,“长老,好消息!主子带着小主子来了,他们要歇在府里。” 在场的所有人都很震惊。 “他又把小主子抓来了?”轩辕沛重脸色凝重,天尊定的例罚还未结束,向映月又给他们找事。 “应该不是,小主子看起来不像是被胁迫。” 第一百一十回 地均和重肃朝纲 卢森堡内,南宫辰安跪坐桌案前,逐一翻看南宫明月派人送来的书籍,博览群书的学者躬身站在一旁为他解惑。 “先生可知外边是什么情况?从天兰贵买来的粮食是否分发到百姓手中?”南宫辰安询问学者。 “有摄政王负责,王君不必担忧。”学者恭敬道。 南宫辰安闻言,心下有些不安,自从那个叫索若菲的女人来到屠浮城,南宫明月便架空了他,更是将他从屠浮宫赶到了颂涵曾住过的卢森堡,又用雷霆手段处置了一批人,逼迫朝臣和百姓接受他。 入住卢森堡后,他的课程被安排的很满,身边也仅有几个授课的学者教他文治武功和治国之道。 夜间,南宫辰安读完名士编写的策论,正准备沐浴更衣,有人来报摄政王到访。 整理好衣冠,南宫辰安快步走向殿外,他确切想知道南宫明月要做什么。 南宫明月并未入卢森堡,和索若菲站在殿外商议着运输粮食一事,南宫辰安到时,二人还在深谈,尽管争论,双方皆仪态端正,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随意散漫。 “父王。”南宫辰安唤了一声。 南宫明月和索若菲同时回头,看到廊下站着的人,抬步向他走近。 “听达拉克讲,你的学习并不算好,要多加努力。”南宫明月率先开口,他虽然不是什么好国君,也算博览群书武功卓绝,南宫辰安想担起一国之君,就要比他厉害,可照如今的情形,南宫辰安绝对担不起这个动荡的国家。 “辰安想知道父王要做什么。”南宫辰安将目光移向索若菲,神色冰冷,“还有,她是谁!” “我叫索若菲,是你父王命定的妻子,我和他已有四世情缘。”索若菲笑大方的向南宫辰安解释自己,南宫明月和代亚雅雅有一世荒唐缘分,她虽然很不想接受,可既是注定,她也无法更改。 “辰安,她是父王的爱人,当年颂涵阴差阳错占了她的位置来到灵异大陆,导致了一些变故。”南宫明月握住索若菲的手,又道,“明日你去往屠浮宫,当着众臣的面将禅位给本王,你继续做地均和的王世子,待你熟悉帝王之术,本王再将王位给你。” 南宫辰安轻嗤,“你犯下大错,百姓恨不得饮你的血,你也好意思再做地均和的国君。” “塔克吉拉和雅拉达出现暴动,你想如何解决?朝中缺少能做事的人才,你有无对策?除却前两批救济粮,其他粮食都还在天兰贵,你又如何解决百姓的温饱?”南宫明月的三连问堵住了南宫辰安的嘴。 “你当政这么多年,不也没能解决这些问题,还允许聂尔旺做大,害死那么多无辜之人。”南宫辰安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也明白如今的朝堂和民间并非他能控制,可南宫明月除了灵力强大,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若继位还会惹得众怒。 “谁能想到他如此丧心病狂。”南宫明月看着身穿王君服饰的儿子,看他的眼神中带着怜悯,代亚雅雅和阿达阿苗的孩子备受父母宠爱,他却被抛弃。 “辰安,我和你父王已有两个灵识认主,打算在你生辰当日让他们降世,你放心,他们不会争夺你的王世子之位,你以后可以教他们读书习武,像天兰贵那样,几位国君一同治国,你独掌决定权。” “所以你们明日便要登基为王?还要结为连理?”南宫辰安分外惊讶,都说天兰贵国君荒唐,他倒觉得南宫明月才荒唐,第一任妻子给他戴绿帽,第二任妻子谋逆作乱,如今的未婚妻又来路不明,他本身也充满了传奇色彩,因为他,格拉尔王室臭名远扬。 “不错,父王已经通知了群臣和在格拉尔境内的无心人,特来告知你,若是明日不想去也行,父王不逼你。”南宫明月以实力控制整个地均和,也派锦泽和寇晴音守在多夫利亚,只要天兰贵开国门,他们就将粮食运往各地,解决百姓吃饭的问题。 “你有能力让地均和变得更好,我自然支持你的决定,最近正是用人之际,我有灵力,可以领着百姓去开荒种地。”国难当头,南宫辰安并不觉得现在的他该奋笔勤书。 “白日你可以去,夜间还是要学习,代亚雅雅的心思全在那两个孩子身上,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唤若菲为母后。” “你这些年那么宠爱颂涵,就是因为她?”南宫辰安终于明白南宫明月这些年的荒唐举动。 “辰安,我这几年刚到灵异大陆,你能否给我讲一讲他到底多喜欢那个女人!”索若菲咬牙切齿的望着南宫明月,林金奕和向映月为玉兰婷洁身自好,这狗男人身边的女人一个接着一个。 南宫辰安还未开口,索若菲便上手将南宫明月按在地上一顿爆揍,被打的人虽不停说着好话,也并不还手。 看着这两人,南宫辰安又想起和阿达阿苗打情骂俏的母亲,他们挨揍都那样幸福,大概是真的喜欢。 灯火璀璨的卢森堡隐隐浮现出一抹衣着华丽的身影,颂涵如同一尊雕像,面无表情的站在殿前遥望远方,南宫辰安突然发现,卢森堡朝向天兰贵,那个集万千宠爱的女人,从始至终都不喜欢这里。 漆黑夜色,天兰贵国门处,一触焰火在空中发射,守在多夫利亚的锦泽一家收到信号即刻安排人准备船只和马车,随后带领多夫利亚的官员前往天兰贵界碑接粮。 界碑处,顾威霆和姚宁领着一大群人高燃火把清点银两,锦泽和寇晴音用称称粮,双方都忙的不可开交。 两万搬运工停在码头,将包装好的粮食快速搬上船,官道上歇了多日的粮车和马车都装满粮食,沿官道去往塔克吉拉和柴达木。 因轩辕氏暂停运营,这一个月地均和都没有粮食播种,只堪堪能够百姓吃饱一顿饭。 整整一夜,轩辕氏送来的粮食才全部搬运走,交易完毕的姚洁和锦泽又寻了一处地方,按照朝廷送来的藏品图样同格拉尔官员寻来的珍贵器物进行对比。 “顾将军,天兰贵发生了什么大事吗?轩辕氏怎么会突然停业?还停这么久?”寇晴音问着一旁记账的顾威霆。 “轩辕氏的人害了三皇子,各地的百姓都上京为三皇子请愿,天尊控制了所有轩辕氏,刚刚才有通知到安护府。”顾威霆常年驻守边疆,只有参加国宴会去宁远,他对京都的事并没有太了解。 “轩辕氏害了三皇子?”寇晴音一脸怀疑,玉兰麟恪灵力比她还强,轩辕氏谁有那个本事去害他! “听说帝君将韩然和高格格的遗腹子写进了轩辕氏族谱,也更加偏爱那个人,三皇子再三逼迫那人离开,那人不走,三皇子就下了毒。”顾威霆说着摇了摇头,继续算着帐。 “然后呢?”寇晴音追问道。 “帝君下令刑讯,埋伏在轩辕氏的仇家残害三皇子,宁远回来的人都说三皇子根基毁了,不仅失忆,也没有灵力,双腿无法行走,两只手都握不住茶杯。” 寇晴音听到如此消息,有些愤怒,她虽不识那个小孩子,也听众多天兰贵的人提及过那位天资聪颖惹人怜爱的皇储,向映月究竟多狠心,竟然为了外人刑讯亲生儿子。 寇晴音将这件事告知锦泽,对方同样震惊,“晴音,天兰贵的事我们不要多问,地均和如今全是摄政王把控,又有星灵相助,他有很大可能会强行夺取王位。” 锦泽这段日子一直在多夫利亚,这边的百姓分到了粮食,又没有被炮火轰炸,已经开始锄地播种,安稳的他们只想多种些粮食,新旺亚和尔旺亚情况就很不好,到处都是炮弹碎片,河流和土壤都被染红,胆小的人压根不敢踏入,更别提去种植粮食。 “谁是王君都一样,地均和遭受如此大难,想回到大战前的繁荣,至少需要二十年。”寇晴音看着身穿盔甲的天兰贵众将,又瞧了瞧他们随行的人,小声对锦泽说了她的想法,“我们要不然去天兰贵,南宫明月自私自利,不是明主。” 锦泽即刻捂住她的嘴,神色紧张,“别乱说话!” “你看天兰贵的人,最低级的士兵日子都比我们好过,餐餐都有肉吃,俸禄也高。”寇晴音扭过头,分外委屈,“我们为格拉尔兢兢业业,什么好处没捞着,连饭都吃不饱。” “天兰贵虽好,可这里才是我们的家,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我们若是都不热爱这个国家,那格拉尔就真的没救了。”锦泽抱住寇晴音,“百姓和官员凑得银子已经用完,天兰贵不会再卖粮,我待会和姚将军商量一下,让她允许我们进城吃顿饭,歆儿这么多天连荤腥都不见,也苦了她。” “我还有不少银子,你去给姚将军说,反正我今日要吃到肉。”寇晴音说完,推开锦泽跨上马背,她要去接她的孩子。 锦泽看着妻子策马离开,斟酌了一番,才走向姚宁,有些为难道,“姚将军,有件事还希望你能通融一下。” “锦泽兄弟有话直说。”姚宁和锦泽相交多年,她一直都希望锦泽加入天兰贵,可每次都被拒绝。 “说来惭愧,地均和自去年便没了粮食,如今虽有粮食,妻儿数月不见荤腥,想吃一顿好菜,姚将军可否行个方便,让锦泽一家到安护府吃顿饭。”天兰贵守卫森严,边境更是设有结界,他虽然是无心人,却不能强行入内。 “锦泽兄弟,若你只是想吃点肉菜,待会回了府就让人给你送一百只鸡鸭,至于进城,你也知道这边的情况,实在是无法通融。”国君再三叮嘱,姚宁也不敢再发善心。 虽无法进城,但好歹能让妻儿有肉吃,锦泽也不再多说,躬身道谢。 天兰贵的人都回到城中,锦泽留了十个人打算将安护府送的鸡鸭带回去。 约莫半刻,锦泽听到了马的嘶鸣声,即刻起身看向城门,“兄弟们,大家今天有肉吃了!” “将军,声音好像是后边传来的!”一个壮汉说了一句。 锦泽仔细听了片刻,果真是身后的声音,不禁有些失落,来人铁定的他的妻儿。 远远看到寇晴音和东泽歆,锦泽阔步走向前方,没能被允许入城,他要告知妻儿。 寇晴音策马到锦泽身旁,抱着女儿翻身下马,未等锦泽开口便将朝廷发来的旨意呈给他,“屠浮城来了人,王君下令我们回去,他要将王位还给南宫明月,不仅如此,南宫明月还要娶索若菲为王后,日子就定在今天!” “我们刚拿到最后一批粮食,他的圣旨就到了这里。”锦泽从一开始就知道南宫辰安的王君位置坐不长,有哪个星灵愿意被压着,南宫明月这么多年看似随心所欲,实则是老谋深算,他唯一没有料到聂尔旺和颂涵的丧心病狂,也只是这一点,铸成大错。 可谁都无法否定他的实力,六界之中,他的地位无可撼动,天兰贵国君都要给他几分面子,也只有那些无知的平头百姓不将他当回事。 “走,宴会应该不会差,不吃这顿饭了。”离开屠浮城多日,寇晴音想回去看看。 “若有人送鸡鸭出来,替本将军说句抱歉,记得道谢,肉分给大伙吃了,朝廷会想办法让大家日子越过越好。”锦泽嘱托着。 “将军放心。”汉子拍了拍胸腹。 天际破晓,屠浮城烟雨蒙蒙。 南宫辰安身着常服,戴着象征王室的发冠一步步踏出囚禁他的牢笼。 殿外的守卫和殿内的学者都去往屠浮宫,偌大的洛森堡只余他一人。 “殿下!你还好?” 温柔的女声响起,南宫辰安回首,看着眼熟的女子,却叫不出她的名字。 “我叫祖卡漠,祖卡王妃是我姑姑。”小姑娘眼睛明亮,向那迷惘的少年伸出手,“璇璇和卿卿是我的朋友,她们很喜欢你,很多人都去恭贺摄政王,我们愿意陪着你。” “大战牺牲那么多人,他真有能力服众吗?”南宫辰安非常怀疑。 “各地都不愿意臣服,加弗亚和塔克吉拉有人自立为王,不过摄政王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这几日都忙着婚事,连登基都不太在意,更是在城中大摆流水宴,只要在屠浮城的百姓都能吃酒,城中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弃国家于不顾的人,本王倒要看看他如何力挽狂澜。”南宫辰安紧握西洋剑,朝屠浮宫走去。 “殿下有什么想法吗?”尔旺亚和新旺亚几乎殆尽,她的家族和亲友牺牲,祖卡漠并不想让南宫明月登基。 “先去宫外,百姓多日食不果腹,肯定会疯抢食物。” 第111回 地均和重肃朝纲 屠浮宫 吉时将近,索若菲描着精致的妆容,宽大的宫裙繁复华丽,尽管没有王族的气质,那琳琅满目的珠宝也衬得她甚为高贵。 “落,这一世我们又成了夫妻。”索若菲微笑看她的郎君,着金色王君服饰的男子金冠束发,看她的目光永远温柔。 “荞,我要让屠浮城所有人见证我们的爱情。”南宫明月拿过象征皇室的王冠,替索若菲戴上。 南宫明月和索若菲登上十六匹马拉的豪华马车,已经臣服于南宫明月的一众官员站在马车前后,数千无心人为迎娶王后的新王君保驾护航。 “奏乐,鸣炮!”宫廷总管大喊一声。 乐声响起,鞭炮轰鸣。 不同于历届王后到朝堂册封,南宫明月将在曾经的国舅府同心爱之人共结连理,邀请全程百姓见证他们的大婚。 屠浮城中,南宫辰安看着大街上摆满的圆桌,以及蹲在路边面黄肌瘦的百姓,满腹心酸。 聂尔旺作乱并未大肆屠杀皇城中人,一些家底丰厚的人为了活命将家中房地契全部拱手送上,另一部分在刚觉察到不对劲时卷钱跑路,南宫希灭掉的世家又几乎都在尔旺亚。 尽管皇城未毁,却没有粮食供人果腹,许多饥寒交迫的百姓都绝命在了这个冬天。 热闹的队伍逐渐从宫门走出,随即是一触绚烂的焰火。 “叩见王君,叩见王后!”所有百姓全部跪地参拜君王。 南宫明月拉着索若菲的手高坐宝马香车之上,享受着来自臣民的叩拜。 国君的队伍远去,一群官兵随即推出一个接一个的大铁箱,跪在地上的百姓即刻冲上前,想多抢一些食物。 “人人有份,不要哄抢,坐好了立即上菜!”宫廷内的官员大声喊着。 场面太混乱,铁箱子周围很快围满了人,甚至有人拿尖锐的利器去击打箱子。 锦泽一家刚回到皇城就看到了如此混乱的场面,从内官了解了国君的意图后,领着妻子站到了大铁箱上,高喊,“全部坐好,坐好后再开宴,超过一刻钟,所有食物将送到别的城。” 锦泽身为君王近臣,又功绩累累,百姓都知道他的地位,为了能吃上饭,百姓们都争先恐后的跑到圆桌周围站着,许多人更是提前准备了袋子。 待到大部分百姓都站到桌边,锦泽才下令打开装着食物的铁箱,香味瞬间弥漫,不少人又有些蠢蠢欲动。 一箱接着一箱的食物被拉出宫门,百姓们也狼吞虎咽的吃着瓜果蔬菜和数月不曾尝过的肉,很多人虽不满南宫明月成为君王,可为了自己和家里人能活下去,只能被迫接受那不负责任的君王。 锦泽和寇晴音见到各式各样的菜和主食,随意凑上一桌,拿起餐具吃了起来。 宫门到国舅府并不远,索若菲想要排场,南宫明月也想让心爱之人接受城中所有百姓的参拜,将屠浮城的所有街道皆走了一遍,百姓想要吃饭,就必须承认他是王君,也要承认他的爱人是地位仅次于他的王后。 屠浮城外,南宫辰安和祖卡漠站在栖霞山上,遥望远处那片宛如地狱的地方。 “如今粮食最要紧,让文武百官带领百姓去种地,将炮弹碎片拣出来,那么多人的血肉浇灌在土地上,这片土地比以前更为肥沃。” 祖卡漠看着那片黑红的土地,并不认为南宫辰安这是个好主意,“就算能长出粮食,谁又敢吃?” “闹灾荒时吃人都不怕,还顾得上这些,我再去远处走走,你回去让人准备种地的工具,明日本王带领城中的百姓一同种地。” “命运还会眷顾这片大地吗?” 栖霞山将皇城和尔旺亚战场隔绝,祖卡漠离开,南宫辰安在山顶伫立许久。 屠浮城的热闹还在持续,索若菲身穿华丽的婚服亲自为居无定所的百姓分发粮食,又下令屠浮城所有将士连夜建筑房屋供百姓歇息。 “阿苗,我们真的要离开吗?辰安还在这里。”代亚雅雅看着院中熟悉的一切,有些犹豫,“我们没有太多银两,天兰贵也未必会允许我们投诚,辰安被逼退位,那个索若菲也不是善茬,他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我不放心。” “我说过,不会臣服南宫明月,你别忘了奚落村的人,他们全都死在了血怪手中,效命南宫明月如何对得住他们。”他们在奚落村生活多年,那些淳朴的乡亲们不仅被残忍杀害,更是被做成怪物。 阿达阿苗对自私自利的南宫明月和索若菲很反感,百姓水深火热,他们却大张旗鼓的举办婚礼,原本可以维持一月的食物,如今只能再坚持半月。 “我们再等一夜,我派人去寻辰安,我们带上他一起走好不好?”代亚雅雅乞求道。 “你抛弃他这么多年,以前他被折磨你都不回来,现在我们连自己都顾不上,带上他更麻烦。”阿达阿苗并不喜欢南宫辰安,也不愿他的孩子和旁人分享母爱。 “你想走那你走,三个孩子我都带着。”代亚雅雅说着,将她的东西从马车上拿下,往屋子里走。 她何尝不知道带走南宫辰安很麻烦,可孩子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这个索若菲和南宫明月几世情缘,他们的感情容不得沙子,更容不下身为王储的辰安。 “雅雅,你别闹了,南宫明月若知道我们想离开肯定会阻拦,辰安体内有追踪蛊,带上他我们走不了。”阿达阿苗抱住代亚雅雅,又唤着两个孩子,“卿卿,璇璇,快劝一劝你们娘亲。” 阿达文卿和阿达文璇都摇头,“父亲,大哥不走,我们也不走。” “很好,不走,不走就留在这里等死!”阿达阿苗气急,松开代亚雅雅便登上马车,吩咐马夫驾车。 代亚雅雅目视着马车离去,悄然泪下。 阿达文卿将一方手帕递给代亚雅雅,“娘亲不哭,爹爹不会把我们丢在这里。” “我的孩子!”代亚雅雅将两个女儿抱在怀里,泪水扰了视线,她仿佛看到了那个浑身是血的倔强少年,当年的她还没来得及看一眼那个孩子,便被阿苗带着离开屠浮宫,这些年阿苗待她很好,只是不允许她到屠浮城,不允许她去见南宫辰安。 代亚雅雅母女三人刚回屋,车夫就驾着马车回了院子,跑着将阿达阿苗的话传达,“夫人,公子去寻王世子,让您在家候着。” “娘亲,父亲要带着大哥一起离开,您别哭了。”阿达文璇替代亚雅雅擦着眼睛,这么多年,她们的娘亲一直都想方设法的打探那个孩子的消息,可奚落村的人为了让她安心,并未说实话。 去年开春,村子里一个富豪少爷和她起了冲突,说出了南宫辰安这些年被折磨的真相,她们的双亲吵了几日,后来她们的父亲妥协,允许她回到王宫去见那个孩子。 “好。”代亚雅雅擦去泪水,她刚想让人去准备南宫辰安喜欢的饭菜,刚要开口便哑言,她并不知道那孩子喜欢什么。 更深露重,屠浮宫一片喜色,被南宫辰安宣召的朝臣集聚军事处,具体商议种粮建构住房一事。 未被宣召的阿达阿苗站立在宫门之外,等候侍卫去通报王世子。 待到官员散去,宫廷总管才走近疲惫不堪的南宫辰安,躬身道,“殿下,阿达将军在宫门等候了两个时辰。” “他找我什么事?”南宫辰安皱眉,自从他被架空,阿达阿苗便退出了朝堂,或许是娘亲找他有事。 “这个他没说。” 南宫辰安犹豫片刻,还是去往宫门。 夜风很冷,阿达阿苗衣衫单薄,已然湿透,身姿挺拔的男子并未有任何畏缩的动作,依旧气宇轩昂站在墙边。 “阿达叔找辰安何事?”南宫辰安对他母亲这位丈夫非常敬重,不论对事对人,他都比南宫明月有责任心。 等待时间太长,阿达阿苗脸色有些不悦,“我们要离开,你娘亲想带你一起走。” 南宫辰安摇头,“我不会走。” “你亲自去告诉她,我们今夜打算离开。”有了南宫辰安的话,阿达阿苗脸色稍稍缓和,妻子和前夫的孩子,又屠他全家的仇人,他真心不接受这个孩子。 “好。”南宫辰安脸上并无任何表情,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被人厌恶,阿达家拥立南宫晴日造反,本就是诛满门的罪,他的父亲并未做错什么,南宫傲为求自保屠杀弥雅家族夺权,他也没有错,不过是立场不同罢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生来便是罪恶。 南宫辰安跟随阿达阿苗到达小院时,南宫明月正和索若菲在一起泡鸳鸯浴,听到辰安随阿达阿苗离开,南宫明月只是加派人手保护他。 “落,辰安会不会觉得我和那个女人是一样的人?他会不会随他母亲离开?”索若菲看得出南宫明月对南宫辰安是真心相待,那个孩子心思太多,对她的出现似乎很不满意。 “他不会离开,不用管他,我不是个好君王,他可以是。”南宫明月相信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也愿意倾力去培养他。 “落,我们可以用灵力种植粮食和草木,官员们可以专心建造房屋。” “我自有打算。”南宫明月搂住爱人,恍若稀世珍宝。 夜已深,忧心孩子的代亚雅雅还在大堂踱步等候,未等管家通传,化作光点的南宫辰安和阿达阿苗便出现在堂中。 “娘亲,这里就是辰安的家,辰安不会离开。”南宫辰安直言。 听了这话,代亚雅雅由担忧变作气愤,“南宫明月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那个索若菲更是满腹算计,你留在这里到时候连尸体都不会有。” “娘亲想走就走,辰安还有些银两,你们拿着度日。”南宫辰安将提前备着的银票从衣袋里拿出,递给代亚雅雅。 崭新的银票摊在孩子手中,代亚雅雅抱住孩子,并不愿留他在这里,“辰安!娘亲知道这些年对不住你,以后不会了,你别任性。” “若是大家都走了,地均和怎么办,百姓怎么办?”南宫辰安说完,撩袍朝代亚雅雅跪下,俯身叩拜,“谢娘亲带辰安来到世上,娘亲要保重身体,愿娘亲一生幸福安康。” 代亚雅雅躬身想扶起她,南宫辰安就化作光点飞离。 夜深人静,在空中飞翔的辰安早已泪流满面。 新王登基第一个朝会,南宫明月携索若菲一同入朝惹得众议,南宫辰安为王储,端坐于百官之首。 朝臣上奏,讲各地官员反动,已有三个部落的人自立为王,朝臣担忧国家分化,南宫明月并不担忧,不仅鼓励地方自立,还建议朝臣若有能力也去寻一方地域自立为王,再度引起朝臣的不满。 朝会后半月,屠浮城在王君和王后的带领下渐渐恢复繁华,栖霞山外一片荒凉,那原本血色的土地和废墟,皆在灵力的参与下变为正常的土壤和被破坏的建筑物。 王世子领百姓进入尔旺亚和新旺亚播种种地,无心人依旧清除残留在土里的血迹和未燃尽的火药。 重新为王的南宫明月设立科考和武考,尔旺亚和新旺亚一些去年落榜的读书人还是想步入官场,曾经效忠国舅的他们并未将所有过错全算到南宫明月头上。 偏远地域的百姓依旧不愿承认南宫明月,不少身怀抱负的才子皆背负行囊前往地均和其他三位王君麾下,想在乱世之中闯出一番天地。 赛格里奚落村,回到家乡的阿达阿苗看着熟悉的山川草木和从别处搬到这里的百姓,恍若做了一场噩梦。 第112回 今朝少年试锋芒 四月初旬,天兰贵长宁天尊同长安帝君携所有皇嗣微服私访,自宁远出发,沿北州寻访,一路惩治贪官恶霸。 四月中旬,一行人途径天音阁被认出身份,天音阁执事林冉怡亲自接待国君和皇嗣,带他们看天音阁管辖范围的百姓。 见识了天音阁的富饶,微服私访的一群人再度启程,朝水月山庄而去。 历时两天两夜,一辆精致的马车终于停在水月山庄正门。 “主子,到了。”身穿蓑衣的慕长恭搬下马凳,将几位皇嗣逐一扶下马车。 水月山庄四周都是群峰连绵的高山,清晨之际,山雾缭绕,宛如云端之上。 从未到过水月山庄的李弘率先下马车,看着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不由惊叹。 “哇!好漂亮!”尚未恢复记忆的麟恪同样惊讶。 其他孩子经常到水月山庄小住,并不觉得稀奇。 水月境内已有半月雨水,空气中泛着凉意,水月山庄又在高山之巅,更是寒冷,玉兰婷翻出厚实的衣衫,打算让几个孩子多穿点衣服,向映月也给麟恪套了薄袄,又给他戴了围脖和棉帽。 玉兰婷刚下马车,就看到跑远的几个孩子,青石地面湿滑,他们跑得竟那样快,“慢点,别摔着!” “娘亲,这就是伯伯和林爹爹长大的地方吗?”一路上听了太多关于水月山庄的故事,麟恪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对,我们在这里住两天,你大哥回家后还没来过这里,带他去看一看。”玉兰婷从向映月怀中抱过麟恪,最近几日天气阴凉,小家伙不仅伤口隐痛,还染了风寒,比之前还要瘦。 “栈道不好走,你去看着前边那几个。”玉兰婷给向映月安排着任务,此番出行她原本要和林金奕一起,这厮愿意无偿给小汐建造宫殿,林金奕就留在了皇城。 “一起去,他们肯定在前边等着。”向映月说完又回到马车中,拿一件披风给玉兰婷系上。 麟恪靠在玉兰婷怀里,他脑袋有些昏沉,很想睡觉,天性爱玩的他又不甘心出来一趟只能躺在床上。 “慕长恭,拿着三皇子的药去煎,准备些糕点,让山庄的人别走漏了风声,本君晚些时候要去检查他们的训练情况。” 前些年李金琪挖平了两座寸草不生的荒山,西堤校场面积扩大,多招收了一倍的兵士,成为天兰贵最大的校场。 “是。”慕长恭应下,拿着两副药去往水月城。 通往山庄的栈道狭窄,虽有围栏,李弘也不敢上前。 “大哥,很安全,我牵着你上去。”李芸向李弘伸出手,她第一次走这里年纪还小,刚和围栏一样高,那时的她并不怕摔下去,走多了就更不怕。 李弘还是有些怕,几位弟弟妹妹都望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去牵李芸的手。 走在栈道上,李弘双眼平视前方,脚下是悬崖,他丝毫不敢低头。 “水月山庄好漂亮,祖父没有一起回来,都没人陪我玩。”玉兰初言扶住栅栏,看着隐匿在大雾中的青山,有些失落。 玉兰汐轻嗤,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拖着上山,“我们微服私访是深入民间帮助百姓,不是为了玩,到水月山庄只是让大哥回家,你又蠢又笨,还想着玩。” “你放开我,不然我告诉娘亲你欺负我!”玉兰初言愤愤道。 “欺负你又如何!你弄坏了三哥送我的步摇,我还没找你算账!”玉兰汐将玉兰初言按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打。 走在后边的李渐离见两个小孩打架,快速上前将他们拉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渐离哥你乱说,明明是她打我。”玉兰初言躲在李渐离身后,自从麟恪失忆,玉兰汐脾气见长,时常拿他撒气,他气不过掰了她一支步摇,被她连续打了半个月。 “哼!” 看着满身污泥的玉兰初言,李渐离不厚道的笑了笑,“言儿,你让你爹娘再生个小孩,她就不会只欺负你了。” 玉兰初言眼泪汪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李渐离见小孩要给娘亲告状,笑着离开。 李芸和李弘很快也来到此处,见到狼狈不堪的弟弟,李芸安慰了他几句,拉着他一起上山。 几个孩子走上栈道,玉兰婷和向映月直接化作光点向顶峰而去。 玉兰婷一年没有到水月山庄,清枫院里种了许多花草,一只慵懒的肥猫在石亭中打盹,头发花白的段果正带着孙子段思域在修剪草坪。 “果叔。”玉兰婷轻唤一声。 听到声音,段果回头,看到院中站立的两人,即刻躬身行礼,“小民见过天尊,见过帝君,见过三皇子。” 段思域跪向三人,一言不发,他和李怀胤交好,这几个人害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并不喜欢他们。 “令郎之事,节哀。”玉兰婷听林金奕提起过,病了多年的段肃平在年后的几日撒手人寰,他的妻子改嫁,孩子交由段果抚养。 “劳天尊挂念,小儿倍感荣幸。”段果早些年受过不少伤,他的精神状态远不如李刚,段肃平的离世让他更加苍老,他如今还活着,只为孙儿能有个家。 “娘亲,我饿。” “天尊,帝君,早膳已备好。”水月山庄负责人李丽萍和沈长绝领着一群人来到清枫院向两位国君见礼。 “去接李弘他们几个。”向映月说完,就瞧见玉兰婷将麟恪放到了地上,一声惊呼,“你做什么!” “适当走一走伤好得快。”玉兰婷扶着麟恪,小孩很配合的向前走,虽然有些疼,麟恪还是咬牙坚持,从院子走到了屋内,还跨了不低的门槛。 向映月看着坚韧的麟恪,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心疼。 “已经派了人去接几位小主子。”李丽萍说着,又将目光看向段果,“段老,早膳已送到您的房间,天凉,菜品冷得快。” 段果点了点头,牵起跪在地上的孙儿,这些年托李刚的福,他的儿孙过得很舒服。 “江湖中人以水月山庄马首是瞻,庄里如今有多少人?” 向映月知道李金琪的私产大多都在颖州和水月一带,天音阁是无心人的聚集地,水月山庄是国君名下的江湖组织,自是收纳了不少江湖能人。 “水月山庄在各地都有分舵,内门弟子三百,外门弟子约莫七千。”李丽萍是李刚亲自在数百弟子中挑选的人,仅培养了半年,便将庄内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她的丈夫沈长绝更是武功卓绝,二十出头的年纪凭实力打遍江湖豪杰。 “水月山庄一月能赚多少银子?”向映月好奇道。 李丽萍和沈长绝都是一愣,并不敢回答向映月这个问题。 见两人沉声,向映月也不多问,李金琪有多少家底他确实没资格问。 走了不到百步,麟恪疼的站不住,玉兰婷只能将满头大汗的孩子抱起,“向映月,你待会吃了早膳带着麟儿和初言去西堤巡查,让渐离和汐儿带芸儿去周遭走走,打探一下这水月周围有无情况,我教弘儿如何使用灵力。” “那我今晚住哪?去轩辕氏吗?” “你去凉意院,去年弘儿回家,父亲就让人将院子翻修,多了一间屋子,你和弘儿睡大屋,渐离和言儿睡小屋。”玉兰婷路过向映月身侧时,眉头一皱,“你为何问水月山庄的收入?轩辕氏满足不了你?” “那疯女人偷了那么多宝贝,李金琪这些年找寻李弘也耗费了不少财力,自去年起,但凡有宴会都是他出资,我怕他穷了亏待苏依依。”向映月有钱,天音阁这几十年一直富裕,水月山庄的收入绝对低于天音阁,李弘那败家子还经常拿李金琪的银子去接济他的师父和师兄。 “轩辕氏多处停业,还是担心你自个!”玉兰婷冷哼一声,抱着麟恪去往正堂用膳。 麟恪的药刚煎好,累的气喘吁吁的李弘一群人才走到水月城,他们到达正堂时,麟恪已经喝完药,等候他们一起用膳。 又饿又累的李弘快速在装有温水的铜盆中洗净手,坐上餐桌就用筷子夹起一个大肉包。 肉包皮薄陷香,各式各样的甜品,也有冒着热气的炒菜和凉拌的兔丝,还有炖了许久的肉粥和燕窝粥,满满当当摆放了一桌。 “娘亲,姐姐打我。”浑身泥渍的玉兰初言哭着跑进正堂,向抱着麟恪的玉兰婷告状。 “你比汐儿高,还比她壮实,她不用灵力你都打不过,丢不丢人。”玉兰婷并没安慰他,看着狼狈的儿子还有些想笑,她幼时也喜欢欺负冷月流星。 被数落的玉兰初言别过头,瘪着嘴一言不发。 “好了,言儿不哭,快去洗洗过来吃饭。”玉兰婷摸了摸小孩的头,又警告的看了眼玉兰汐,“汐儿以后不许欺负弟弟。” “他先弄坏我的东西。”玉兰汐也不服气,就因为玉兰初言最小,大家都要让着他。 “他弄坏东西你打他一顿就算了,你都打他半个月还不解气,哪那么大仇恨。”玉兰婷看着玉兰汐,小姑娘也是一身反骨,主意正得很。 “娘亲我以后不会无故欺负他。” “好,洗洗吃饭。”玉兰婷将麟恪交给向映月,牵着玉兰初言去换衣服,还不忘叮嘱他以后不要招惹哥哥姐姐们。 向映月给麟恪喂着饭,玉兰汐和李弘每一样菜都吃,李芸有些挑食,李渐离饭量日渐上涨,身板相对去年强壮了不少,和他坐在一起的李弘看着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弘儿,你关节还痛不痛?” 李弘摇头,“只要不碰冷水就还好。” 李金琪手段狠辣,那些药材的效果都发挥到最大,他的旧伤都恢复的很不错。 “娘亲待会带你去看一看整个水月山庄。”李弘觉得没问题她便没有顾虑,用灵力能快速解决很多事,学的过程虽然危险,学会了百利无害。 “真的吗?”李弘非常高兴,他看到过林金奕画的梅林,简直不要太漂亮,还有书房外的回头崖,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水月城。 “真的,多吃些饭,水月山庄比较大,要耗费不少体力。”玉兰婷此话说完,玉兰汐和李渐离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难怪要带李弘回水月山庄,这里可不就是最适合激发灵力的地方。 信以为真的李弘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快速吃完饭坐在一边,看着书等候玉兰婷。 “不要逼他太紧,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向映月知道玉兰婷想让李弘早日成为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但他受过重伤,根基被毁,过量的训练会适得其反。 “让他先学会飞翔,他体内的灵力不弱,若是能激发出来,整个灵异大陆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当初麟儿和小汐几个时辰便学会了,他脑子不笨,应该不难,以前就不该心疼他,让他平白遭遇那些罪。”若李弘年幼时学会了用灵力,魔界那群人不一定是他对手。 “谁知道那疯女人会那样丧心病狂对付一个小孩子。”向映月说着,又将目光看向李渐离,对方听到了他的话,低下头往口里扒米饭。 饭后,李丽萍又准备了水果,几个孩子挑着喜欢的吃了些,各自去做安排给他们的事。 弟弟妹妹相继离去,李弘也满怀期待看着玉兰婷。 “娘亲先带你去看看水月城。” 第112回 今朝少年试锋芒 四月初旬,天兰贵长宁天尊同长安帝君携所有皇嗣微服私访,自宁远出发,沿北州寻访,一路惩治贪官恶霸。 四月中旬,一行人途径天音阁被认出身份,天音阁执事林冉怡亲自接待国君和皇嗣,带他们看天音阁管辖范围的百姓。 见识了天音阁的富饶,微服私访的一群人再度启程,朝水月山庄而去。 历时两天两夜,一辆精致的马车终于停在水月山庄正门。 “主子,到了。”身穿蓑衣的慕长恭搬下马凳,将几位皇嗣逐一扶下马车。 水月山庄四周都是群峰连绵的高山,清晨之际,山雾缭绕,宛如云端之上。 从未到过水月山庄的李弘率先下马车,看着美不胜收的人间仙境,不由惊叹。 “哇!好漂亮!”尚未恢复记忆的麟恪同样惊讶。 其他孩子经常到水月山庄小住,并不觉得稀奇。 水月境内已有半月雨水,空气中泛着凉意,水月山庄又在高山之巅,更是寒冷,玉兰婷翻出厚实的衣衫,打算让几个孩子多穿点衣服,向映月也给麟恪套了薄袄,又给他戴了围脖和棉帽。 玉兰婷刚下马车,就看到跑远的几个孩子,青石地面湿滑,他们跑得竟那样快,“慢点,别摔着!” “娘亲,这就是伯伯和林爹爹长大的地方吗?”一路上听了太多关于水月山庄的故事,麟恪对这里充满了好奇。 “对,我们在这里住两天,你大哥回家后还没来过这里,带他去看一看。”玉兰婷从向映月怀中抱过麟恪,最近几日天气阴凉,小家伙不仅伤口隐痛,还染了风寒,比之前还要瘦。 “栈道不好走,你去看着前边那几个。”玉兰婷给向映月安排着任务,此番出行她原本要和林金奕一起,这厮愿意无偿给小汐建造宫殿,林金奕就留在了皇城。 “一起去,他们肯定在前边等着。”向映月说完又回到马车中,拿一件披风给玉兰婷系上。 麟恪靠在玉兰婷怀里,他脑袋有些昏沉,很想睡觉,天性爱玩的他又不甘心出来一趟只能躺在床上。 “慕长恭,拿着三皇子的药去煎,准备些糕点,让山庄的人别走漏了风声,本君晚些时候要去检查他们的训练情况。” 前些年李金琪挖平了两座寸草不生的荒山,西堤校场面积扩大,多招收了一倍的兵士,成为天兰贵最大的校场。 “是。”慕长恭应下,拿着两副药去往水月城。 通往山庄的栈道狭窄,虽有围栏,李弘也不敢上前。 “大哥,很安全,我牵着你上去。”李芸向李弘伸出手,她第一次走这里年纪还小,刚和围栏一样高,那时的她并不怕摔下去,走多了就更不怕。 李弘还是有些怕,几位弟弟妹妹都望着,他只得硬着头皮去牵李芸的手。 走在栈道上,李弘双眼平视前方,脚下是悬崖,他丝毫不敢低头。 “水月山庄好漂亮,祖父没有一起回来,都没人陪我玩。”玉兰初言扶住栅栏,看着隐匿在大雾中的青山,有些失落。 玉兰汐轻嗤,揪住他的后领,将他拖着上山,“我们微服私访是深入民间帮助百姓,不是为了玩,到水月山庄只是让大哥回家,你又蠢又笨,还想着玩。” “你放开我,不然我告诉娘亲你欺负我!”玉兰初言愤愤道。 “欺负你又如何!你弄坏了三哥送我的步摇,我还没找你算账!”玉兰汐将玉兰初言按在地上,抡起拳头就打。 走在后边的李渐离见两个小孩打架,快速上前将他们拉开,“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渐离哥你乱说,明明是她打我。”玉兰初言躲在李渐离身后,自从麟恪失忆,玉兰汐脾气见长,时常拿他撒气,他气不过掰了她一支步摇,被她连续打了半个月。 “哼!” 看着满身污泥的玉兰初言,李渐离不厚道的笑了笑,“言儿,你让你爹娘再生个小孩,她就不会只欺负你了。” 玉兰初言眼泪汪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李渐离见小孩要给娘亲告状,笑着离开。 李芸和李弘很快也来到此处,见到狼狈不堪的弟弟,李芸安慰了他几句,拉着他一起上山。 几个孩子走上栈道,玉兰婷和向映月直接化作光点向顶峰而去。 玉兰婷一年没有到水月山庄,清枫院里种了许多花草,一只慵懒的肥猫在石亭中打盹,头发花白的段果正带着孙子段思域在修剪草坪。 “果叔。”玉兰婷轻唤一声。 听到声音,段果回头,看到院中站立的两人,即刻躬身行礼,“小民见过天尊,见过帝君,见过三皇子。” 段思域跪向三人,一言不发,他和李怀胤交好,这几个人害了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并不喜欢他们。 “令郎之事,节哀。”玉兰婷听林金奕提起过,病了多年的段肃平在年后的几日撒手人寰,他的妻子改嫁,孩子交由段果抚养。 “劳天尊挂念,小儿倍感荣幸。”段果早些年受过不少伤,他的精神状态远不如李刚,段肃平的离世让他更加苍老,他如今还活着,只为孙儿能有个家。 “娘亲,我饿。” “天尊,帝君,早膳已备好。”水月山庄负责人李丽萍和沈长绝领着一群人来到清枫院向两位国君见礼。 “去接李弘他们几个。”向映月说完,就瞧见玉兰婷将麟恪放到了地上,一声惊呼,“你做什么!” “适当走一走伤好得快。”玉兰婷扶着麟恪,小孩很配合的向前走,虽然有些疼,麟恪还是咬牙坚持,从院子走到了屋内,还跨了不低的门槛。 向映月看着坚韧的麟恪,眼中全是掩不住的心疼。 “已经派了人去接几位小主子。”李丽萍说着,又将目光看向段果,“段老,早膳已送到您的房间,天凉,菜品冷得快。” 段果点了点头,牵起跪在地上的孙儿,这些年托李刚的福,他的儿孙过得很舒服。 “江湖中人以水月山庄马首是瞻,庄里如今有多少人?” 向映月知道李金琪的私产大多都在颖州和水月一带,天音阁是无心人的聚集地,水月山庄是国君名下的江湖组织,自是收纳了不少江湖能人。 “水月山庄在各地都有分舵,内门弟子三百,外门弟子约莫七千。”李丽萍是李刚亲自在数百弟子中挑选的人,仅培养了半年,便将庄内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她的丈夫沈长绝更是武功卓绝,二十出头的年纪凭实力打遍江湖豪杰。 “水月山庄一月能赚多少银子?”向映月好奇道。 李丽萍和沈长绝都是一愣,并不敢回答向映月这个问题。 见两人沉声,向映月也不多问,李金琪有多少家底他确实没资格问。 走了不到百步,麟恪疼的站不住,玉兰婷只能将满头大汗的孩子抱起,“向映月,你待会吃了早膳带着麟儿和初言去西堤巡查,让渐离和汐儿带芸儿去周遭走走,打探一下这水月周围有无情况,我教弘儿如何使用灵力。” “那我今晚住哪?去轩辕氏吗?” “你去凉意院,去年弘儿回家,父亲就让人将院子翻修,多了一间屋子,你和弘儿睡大屋,渐离和言儿睡小屋。”玉兰婷路过向映月身侧时,眉头一皱,“你为何问水月山庄的收入?轩辕氏满足不了你?” “那疯女人偷了那么多宝贝,李金琪这些年找寻李弘也耗费了不少财力,自去年起,但凡有宴会都是他出资,我怕他穷了亏待苏依依。”向映月有钱,天音阁这几十年一直富裕,水月山庄的收入绝对低于天音阁,李弘那败家子还经常拿李金琪的银子去接济他的师父和师兄。 “轩辕氏多处停业,还是担心你自个!”玉兰婷冷哼一声,抱着麟恪去往正堂用膳。 麟恪的药刚煎好,累的气喘吁吁的李弘一群人才走到水月城,他们到达正堂时,麟恪已经喝完药,等候他们一起用膳。 又饿又累的李弘快速在装有温水的铜盆中洗净手,坐上餐桌就用筷子夹起一个大肉包。 肉包皮薄陷香,各式各样的甜品,也有冒着热气的炒菜和凉拌的兔丝,还有炖了许久的肉粥和燕窝粥,满满当当摆放了一桌。 “娘亲,姐姐打我。”浑身泥渍的玉兰初言哭着跑进正堂,向抱着麟恪的玉兰婷告状。 “你比汐儿高,还比她壮实,她不用灵力你都打不过,丢不丢人。”玉兰婷并没安慰他,看着狼狈的儿子还有些想笑,她幼时也喜欢欺负冷月流星。 被数落的玉兰初言别过头,瘪着嘴一言不发。 “好了,言儿不哭,快去洗洗过来吃饭。”玉兰婷摸了摸小孩的头,又警告的看了眼玉兰汐,“汐儿以后不许欺负弟弟。” “他先弄坏我的东西。”玉兰汐也不服气,就因为玉兰初言最小,大家都要让着他。 “他弄坏东西你打他一顿就算了,你都打他半个月还不解气,哪那么大仇恨。”玉兰婷看着玉兰汐,小姑娘也是一身反骨,主意正得很。 “娘亲我以后不会无故欺负他。” “好,洗洗吃饭。”玉兰婷将麟恪交给向映月,牵着玉兰初言去换衣服,还不忘叮嘱他以后不要招惹哥哥姐姐们。 向映月给麟恪喂着饭,玉兰汐和李弘每一样菜都吃,李芸有些挑食,李渐离饭量日渐上涨,身板相对去年强壮了不少,和他坐在一起的李弘看着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弘儿,你关节还痛不痛?” 李弘摇头,“只要不碰冷水就还好。” 李金琪手段狠辣,那些药材的效果都发挥到最大,他的旧伤都恢复的很不错。 “娘亲待会带你去看一看整个水月山庄。”李弘觉得没问题她便没有顾虑,用灵力能快速解决很多事,学的过程虽然危险,学会了百利无害。 “真的吗?”李弘非常高兴,他看到过林金奕画的梅林,简直不要太漂亮,还有书房外的回头崖,站在那里可以看到整个水月城。 “真的,多吃些饭,水月山庄比较大,要耗费不少体力。”玉兰婷此话说完,玉兰汐和李渐离便明白了她要做什么,难怪要带李弘回水月山庄,这里可不就是最适合激发灵力的地方。 信以为真的李弘脸上都是藏不住的喜悦,快速吃完饭坐在一边,看着书等候玉兰婷。 “不要逼他太紧,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向映月知道玉兰婷想让李弘早日成为翱翔于天际的雄鹰,但他受过重伤,根基被毁,过量的训练会适得其反。 “让他先学会飞翔,他体内的灵力不弱,若是能激发出来,整个灵异大陆鲜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当初麟儿和小汐几个时辰便学会了,他脑子不笨,应该不难,以前就不该心疼他,让他平白遭遇那些罪。”若李弘年幼时学会了用灵力,魔界那群人不一定是他对手。 “谁知道那疯女人会那样丧心病狂对付一个小孩子。”向映月说着,又将目光看向李渐离,对方听到了他的话,低下头往口里扒米饭。 饭后,李丽萍又准备了水果,几个孩子挑着喜欢的吃了些,各自去做安排给他们的事。 弟弟妹妹相继离去,李弘也满怀期待看着玉兰婷。 “娘亲先带你去看看水月城。” 第113回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服食数月补药的李弘体质增强不少,泡完热水澡恢复体温就醒了过来,又累又饿的他由李芸扶着走向正堂。 餐桌上,刚学会使用灵力的李弘不停说着激发灵力的经过。 麟恪小口吃着向映月喂的菜,又指了指餐桌中央的蟹。 “染了风寒不能吃螃蟹,病好了再吃。”向映月又夹起一个丸子喂给麟恪,小孩子直接扭过头。 “麟儿乖,病好了再吃。”玉兰婷也不希望麟恪吃这种性凉的食物。 “想吃。” “去拿两只刚做好的蟹。”向映月随意指了一个侍卫,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凉透后重新加热,味道不怎么好,他们可以将就,麟恪和李弘染了风寒,根本不适合吃这些东西,也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人布置这些菜。 “娘亲快夸我。”李弘望着玉兰婷,眼中全是期待。 玉兰婷放下筷子,看着得意洋洋的孩子,起身张开怀抱,“弘儿最棒了,过来娘亲抱一个。” 李弘心情非常好,生病无力的他坚持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玉兰婷。 将快要摔倒的李弘抱住,玉兰婷满心骄傲,她的孩子经历那么多黑暗依旧保持着纯粹。 “弘儿以后要多加练习,不要懒惰。” “娘亲,弘儿明白的,弘儿有些困,想睡一觉…”李弘将头靠在玉兰婷肩上,缓缓闭上双眼。 接住李弘的身子,玉兰婷将他打横抱起。 玉兰婷离开不久,侍卫端着两只肥美的蟹来到正堂,向映月扒开蟹壳,将里边的蟹肉剔到小碗中,蘸了料喂给麟恪。 “舅舅,大哥和麟儿都病了,我们也要留在这里吗?”山上枯燥,李芸想早些离开。 “后日出发去阆苑,若途中查到有官员贪赃枉法舅舅去处理,你们先走。” 再有十日就是玉兰婷的生辰,向映月想趁早赶到小坪山解决那件事。 李芸一直想当个除暴安良的侠客,听到向映月的话顿时欢呼,“我要和舅舅一起惩奸除恶!” “我也去。”李渐离自告奋勇道。 “我要保护三哥。”玉兰汐万事以麟恪为先,说完她看向了坐在旁侧的玉兰初言。 所有目光聚集到身上,玉兰初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没有武功,就不去添麻烦了。” “赶紧吃饭,书房备了纸墨笔砚,把你们今日所见所闻总结出来,晚些时候检查,颖州和阆苑的地理志也了解些,带你们出来是探查民情,不是游山玩水。”向映月说完又点名批评了玉兰初言,仗着有天赋就偷懒,功课做的一塌糊涂。 玉兰初言脸皮薄,被说几句就落泪,低着头扒饭,菜都不敢吃,玉兰汐将他爱吃的菜替他夹到碗里,又笑着询问向映月给娘亲送什么生辰礼物。 向映月并不透露,给麟恪喂了半碗汤就抱着他离开,临走前命令他们一刻钟后要到书房。 凉意院中,玉兰婷坐在床边静静端详着李弘,对方用力拽着她的衣摆,睡着也不愿松手。 向映月抱着麟恪进屋,看到温柔至极的玉兰婷,加快脚步,将麟恪放到床上,从李弘手中拽出玉兰婷的衣摆,将她搂着,“出来一下,有话给你说。” 玉兰婷并不想和向映月独处,嫌弃地拂开他的手,“说!” “小儿不宜。”向映月牵着玉兰婷的手,趁她没防备直接吻上她的唇。 玉兰婷用力挣扎着,向映月很轻松将她双手反剪,又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 麟恪看着他们的动作,很是惊讶。 向映月余光瞥到麟恪才收敛了些,松开玉兰婷给麟恪盖着被子,“先睡一觉,晚些时候爹爹陪你看书。” “不要脸!”玉兰婷一脚踹在向映月腿上,愤愤离开。 刚尝到甜头的向映月顾不上麟恪,放下床帘去追玉兰婷。 玉兰婷速度很快,向映月用更快的速度将她拦住,“玉兰婷,成婚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你,给我生个孩子呗!” “向映月你敢!” 结界太小,玉兰婷灵力无效,武功施展不开,力气不大的她很快被向映月扛在肩上。 玉兰婷奋力抵抗,向映月却跟感觉不到似的,径直走向林金奕的房间。 “向映月,你个变态,滚出这间屋子!”玉兰婷不停捶打着向映月,这里是林金奕的房间,他怎么能这样!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行夫妻之礼有什么不妥,林金奕若是觉得隔应,早点和离滚蛋!”向映月将玉兰婷放在床上,又将整个院子设下结界。 看着落泪的玉兰婷,向映月俯身吻去她的泪珠,又轻轻咬住她的耳垂,“玉兰婷,疼也忍着,今天就是要你疼。” 玉兰婷没有丝毫力气,她也染了风寒,一直用灵力扛着,向映月抑制了她的灵力,双眼渐渐沉重,她也有些困乏。 待到夜幕降临,向映月才放过玉兰婷,为她沐浴更衣后才恋恋不舍离开房间。 清枫院的结界刚打开,天青色的光点立刻飞进院子,逐渐朝向映月靠近。 感受到周围有灵力波动,向映月藏身角落里,想看一看是哪个小家伙偷懒。 光点出现,向映月看到陌生的灵识顿生防备,毫不犹豫扔出明月笛将那只光点敲到地上,“你是谁?” “帝君,我叫铃凌,我可不可以认你为主人。” 小灵识非常诚恳,玉兰麟恪没了灵力和武功,就是废人一个,她选了很久的主人,还是喜欢向映月。 “谁让你来找本君认主?”向映月在麟恪降世时便昭告全国,不允许灵识再找他认主。 “帝君,我一直跟着你,我现在是合灵中期,再努力些就能达到巅峰,我很乖,绝不会惹是生非。”铃凌灵力和麟恪不相上下,它不甘心认一个普通无心人。 “本君不会再认灵识,你可以去认李金琪和苏依依,他们还没有灵识认主。” 铃凌有些犹豫,李金琪身份尊贵,可李弘和李渐离过的那么惨,她有点害怕。 “他认了不少灵识,再加上一个你,肯定会有灵识反噬,你若是想认主,就要暂时放弃灵力,皇家虽然位高权重,规矩也很多,你考虑清楚。” 向映月轻抚着小灵识,他很想再有一个娃娃,可麟恪那个性子,他实在不敢用小灵识的性命去赌。 “像少主那样吗?”铃凌这些天都跟着向映月,也看到了李弘激发灵力的全过程,虽然痛苦,但是值得。 “对,你要是愿意认,年前就能降世,若是表现良好,可以加封皇储哦。”向映月诱惑着小灵识。 从凉意院一步步走来的麟恪正好听到向映月这句话,没站稳的他跌倒在地,恍若雷击。 权衡利弊后,铃凌还是接受向映月的建议,“我愿意。” “天尊歇下了,先带你去见未来的哥哥姐姐,你们认识一下。”向映月轻抚有些发烫的光点,以后有了铃凌,宫里又会热闹很多。 书房在清枫院后上方,向映月化作光点飞上了水月最高处,并未注意到跌倒在地的麟恪。 麟恪怔怔望着光点飞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如今他成了走路都困难的废人,在不久后的将来,他将被撤掉皇储,成为天兰贵最大的笑话。 后山的红梅快要过季,他要去看一看红梅,若天亮前没人寻找他,他便跳进海里了结此生。 书房内的小孩看书非常认真,向映月推门而入,几人同时看向进门的他。 “舅舅,我写的总结!”玉兰汐拿起纸张跑到向映月面前,将字迹工整的功课呈上。 “写的还行,再接再厉,先去看书。” 向映月依次看了四个小孩的总结,李渐离和李芸的内容大致一样,该是探讨过这些问题。 铃凌见向映月检查完了功课,鼓起勇气进了书房,玉兰汐率先发现她,即刻唤出九弦琴防备。 “哥哥姐姐,我叫铃凌。” 几个孩子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向映月。 “铃凌要认李金琪和苏依依。 此话出口,玉兰初言最为高兴,即刻跑向铃凌,伸手摸了摸它,“太好了!我也要当哥哥了!” 其他几个小孩也都挺高兴,这么强的光点,灵力定然不弱。 说话之际,又有人推开房门,众人看去,原来是李弘,“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大哥,这是铃凌,它要认爹爹和苏姨。”李芸知道李金琪苦了许多年,铃凌若降世,李金琪和苏依依关系会越来越好。 “大哥好!”铃凌向李弘问好。 “嗯。” “舅舅,娘亲和麟儿呢?” “你没看到麟儿?”向映月脸色顿变,轩辕氏有仇家,水月山庄未必没有! 李弘摇头,从凉意院到这里都没瞧见麟恪,“娘亲也许带他去周边游玩了。” “你娘一直和我在一起,她刚刚才睡着,书别看了,去找麟儿。” 两刻钟不到,倚靠在梅花树下的麟恪被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寻到,走不了路的他全靠一双手爬上那么多台阶,白嫩的小手磨的全是血泡,衣服和发丝也脏乱不堪。 “混账!” 毫不留手地巴掌抽到麟恪脸上,力道之大,竟生生打掉了一颗牙,粘稠的血顺着嘴角流下,麟恪被打的耳鸣眼花,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麟恪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上的伤都被包好,屋子里燃着香,床头放了一大摞书,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安静地看着书。 “大哥,我想喝水。”麟恪微弱嘶哑的声音从齿缝传出。 听到麟恪的话,李弘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托起麟恪缓缓将水喂给他。 “还要不要?” 麟恪摇头。 “你和娘亲都病了,庄里的大夫造诣不高,舅舅去彭城找大夫了。” 李弘抱住麟恪,不解道,“麟儿,你昨晚一个人跑到后山做什么,多危险。” “他嫌我是废物,不要我了。”麟恪说着,泪水不停滚落,“我不要他当我爹,我不要他…我要回家…” 李弘抱着麟恪,向映月刀子嘴豆腐心,铁定又说了什么话。 “三哥,我们很快就有妹妹了,她叫铃凌,灵力和我不相上下。”玉兰汐走近麟恪,想说些高兴的事。 麟恪听到铃凌二字,心口像是被利刃穿透,不仅向映月喜欢那个灵识,他最好的妹妹竟然也喜欢它。 “走!你们全都走!我讨厌你们所有人!”麟恪推开李弘,又将床头的书全部推到地上,情绪不稳的他双眼泛红,猛地咳嗽了起来,大片血迹从口中流出,吓坏了几个孩子。 “小汐,快去找娘亲!”李弘依旧抱着麟恪,将弟弟妹妹都遣到屋外。 玉兰婷风寒加重,担心传给孩子们的她并不出门,只接触向映月一人。 玉兰汐匆匆跑到清枫院,推开玉兰婷所在的房门,慌忙道,“娘亲,三哥吐血了,您快去看看。” 玉兰婷到时,麟恪正缩在床脚,李弘守在他身侧。 “麟儿,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看到玉兰婷,麟恪哭的更厉害,“他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胡说什么。”玉兰婷将麟恪抱回床上,半日不见,小家伙又成了这副模样。 “他认了别的灵识,他不要我了。”麟恪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脑海不停回荡着向映月那句话。 “什么灵识?” “那个铃凌什么都比我好,我只会闯祸,现在还是个废人。”麟恪不停摇晃脑袋,又伸手去抓玉兰婷,“娘亲,我头好疼。” “铃凌认了君上和苏姨,和舅舅没关系,麟儿不要多想,舅舅最爱你了。”李弘说着,轻抚麟恪的后背。 “你们骗我。” “你爹爹说了,他只要你一个孩子,别哭了,他去给你找大夫了。”玉兰婷脱去鞋袜将麟恪搂在怀里,又拿过被子将他盖住。 感受到娘亲的心跳,麟恪渐渐稳定下来,李弘也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麟恪刚醒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只有玉兰婷抱着他才不闹腾。 向映月匆匆赶回水月城,麟恪还未睡着,庄里的大夫替他施了针,双眼无神的他窝在玉兰婷怀里翻着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指给玉兰婷。 “向映月,你认了那个铃凌?你嫌弃麟儿?”玉兰婷也觉得麟恪说的没毛病,那小灵识认李金琪为何要找向映月。 “它想认我,我拒绝了,它实力不弱,我想着李金琪和苏依依该有个灵识,就给了建议,它也愿意接受。” 脱去湿掉的外衣,向映月恍然醒悟,昨日麟恪定然听到了他和铃凌的话,没听到全过程,小家伙以为自己不要他,才赌气爬上了后山。 向映月凑近麟恪,摸了摸他的头,“爹爹拒绝它了,爹爹只要你,你有没有灵力爹爹都喜欢。” 麟恪别过头,不想看到他。 “爹爹昨夜生气打了你,和你道歉。” “麟儿以后不许一声不吭就跑,对你爹爹不满就说出来,娘亲和哥哥姐姐都可以说,现在罚你去院子里跪着。” 这小东西才七岁就任意妄为,此时不管,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 向映月想抱麟恪到院子里受罚,玉兰婷大声呵斥,“后山那么多台阶都能爬上去,让他自己走。” 麟恪看了看向映月,掀开被子露出白嫩的小脚。 替麟恪穿好鞋袜,向映月扶着麟恪小步走着,玉兰婷看着这对父子远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玉兰婷的视线被房门隔绝,向映月立即抱起麟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爹爹知道你恢复记忆了,麟儿,你是爹爹唯一的宝贝,就算你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爹爹也爱你。” “我不信,你明明更喜欢向嗣倡,你还…”后边的话麟恪不想说,若他知道向映月会对他用刑,他不会选择给向嗣倡下毒,他会直接杀了他。 “麟儿,爹爹审讯你只是气你的态度,向嗣倡是故人之子不假,可爹爹只在乎你,你不要的东西才会给他,轩辕府他也没有资格入内,爹爹也很少陪他。” “我没有灵力,武功也恢复不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把臭脾气改一改,爹爹更喜欢你。”向映月一巴掌拍在麟恪屁股上,骂道,“你个小混球就会惹事。” “你打掉了我的牙!” 走到院中,向映月放下麟恪,笑容温柔,“麟儿迟早要换牙,掉了就掉了,要是长不出来爹爹给你补一颗金牙。” 麟恪跪在坚硬的地面,脆弱的腿骨即刻传出痛感,眼中逐渐蕴出水雾,“疼,全身都疼。” “疼也跪着,爹爹守着你,时辰到了带你泡热水澡。”向映月亲了亲麟恪,而后命人拿地理志,麟恪没了灵力更要努力学习。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时辰未到,玉兰婷站在屋檐之下,看着跪在雨中的麟恪和站在他身后的向映月。 小小的孩子很有风骨,意识到错误的他甘愿受罚,尽管伤势未愈,依然跪的端正。 李弘和玉兰汐站在房顶的瓦片上,静默守候着麟恪。 跪够时辰,麟恪已经抬不起腿,向映月抱起孩子,浑身冰凉的父子二人一同走近暖和的屋子。 “上边两个滚下来!” 李弘和玉兰汐闻言,即刻施展轻功从屋顶跳到院中。 看着撑着伞的李弘和玉兰汐,玉兰婷气道,“你们两个看书看到房顶去了。” “娘亲,麟儿固然有错,可舅舅才是罪魁祸首,那个向嗣倡也不是好东西。”李弘替麟恪不值,若不是向映月护着向嗣倡,麟恪也不会这样任性。 “娘亲心里有数,快去看书,一会你舅舅要抽查。” “娘亲,三哥查到了向嗣倡的落脚点,舅舅他…” “娘亲会给麟儿报仇,伤害过他的都要付出代价,包括你舅舅。”玉兰婷目光深沉,她派人抓捕了向嗣倡,向映月她将带到小坪山,在清氏和玉兰氏诸位先辈面前处置他。 看到玉兰婷眼中的狠厉,李弘收起伞扑向她,乖巧道,“娘亲我想喝鸡汤。” 看着湿漉漉的两个孩子,玉兰婷伸手拧了拧他们的脸,“赶紧去换身衣裳,发烧了多难受,鸡汤等娘亲病好了再给你炖。” 玉兰婷送玉兰汐回了房间,又拉着李弘一同走向凉意院。 是夜,哄睡麟恪的向映月走进书房,逐一考问几个孩子知识。 几个孩子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很强,面对向映月考校的问题都能完美对答。 “今夜收拾好行囊,明日辰时到山脚等候,我们启程去阆苑。”向映月此话一出,几个小孩顿时沸腾了起来。 “弘儿,今夜和舅舅睡。”向映月说罢,牵着李弘离开书房。 “姐姐,舅舅到底喜不喜欢三哥?”玉兰汐看不明白向映月的感情。 “麟儿刚降世舅舅很开心,抱着他从天启殿狂奔到了轩辕府,那年麟儿被抓,舅舅那样高傲的人愿意为了麟儿给人下跪,说他不喜欢麟儿我不信。” 李芸目睹了麟恪的成长过程,也见证了向映月那真诚的父爱,作为长辈,他对每个孩子都挺好,只有麟恪是他的偏爱,直到两年前向嗣倡出现。 “可我所见的舅舅对三哥并不好,三哥功课做的那么好,他从来不夸奖,三哥学武他不指导还冷嘲热讽。” 玉兰汐记事起就从许多人口中听到了向嗣倡这个名字,她每次和三哥到落霞别院都能看到向映月对他笑,一招一式教他练武。 “麟儿不能独享娘亲的爱,他对父亲定然执着,到底是舅舅没有给足安全感,他们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偏偏不相信对方在乎自己。”李芸身作为局外人,对向映月和麟恪间的情感看的较为透彻。 玉兰汐不太懂李芸的话,简单思索片刻,拉住了对方的手。 带着李弘回到凉意院,向映月监督他喝完药,又让他化作光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允许他就寝。 清枫院里一片漆黑,玉兰婷抱着麟恪,原本惧黑的孩子在母亲怀里睡的安稳,似乎做了美梦,嘴角还挂有笑意。 第113回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服食数月补药的李弘体质增强不少,泡完热水澡恢复体温就醒了过来,又累又饿的他由李芸扶着走向正堂。 餐桌上,刚学会使用灵力的李弘不停说着激发灵力的经过。 麟恪小口吃着向映月喂的菜,又指了指餐桌中央的蟹。 “染了风寒不能吃螃蟹,病好了再吃。”向映月又夹起一个丸子喂给麟恪,小孩子直接扭过头。 “麟儿乖,病好了再吃。”玉兰婷也不希望麟恪吃这种性凉的食物。 “想吃。” “去拿两只刚做好的蟹。”向映月随意指了一个侍卫,桌子上的菜几乎都是凉透后重新加热,味道不怎么好,他们可以将就,麟恪和李弘染了风寒,根本不适合吃这些东西,也不知是哪个没眼色的人布置这些菜。 “娘亲快夸我。”李弘望着玉兰婷,眼中全是期待。 玉兰婷放下筷子,看着得意洋洋的孩子,起身张开怀抱,“弘儿最棒了,过来娘亲抱一个。” 李弘心情非常好,生病无力的他坚持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玉兰婷。 将快要摔倒的李弘抱住,玉兰婷满心骄傲,她的孩子经历那么多黑暗依旧保持着纯粹。 “弘儿以后要多加练习,不要懒惰。” “娘亲,弘儿明白的,弘儿有些困,想睡一觉…”李弘将头靠在玉兰婷肩上,缓缓闭上双眼。 接住李弘的身子,玉兰婷将他打横抱起。 玉兰婷离开不久,侍卫端着两只肥美的蟹来到正堂,向映月扒开蟹壳,将里边的蟹肉剔到小碗中,蘸了料喂给麟恪。 “舅舅,大哥和麟儿都病了,我们也要留在这里吗?”山上枯燥,李芸想早些离开。 “后日出发去阆苑,若途中查到有官员贪赃枉法舅舅去处理,你们先走。” 再有十日就是玉兰婷的生辰,向映月想趁早赶到小坪山解决那件事。 李芸一直想当个除暴安良的侠客,听到向映月的话顿时欢呼,“我要和舅舅一起惩奸除恶!” “我也去。”李渐离自告奋勇道。 “我要保护三哥。”玉兰汐万事以麟恪为先,说完她看向了坐在旁侧的玉兰初言。 所有目光聚集到身上,玉兰初言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没有武功,就不去添麻烦了。” “赶紧吃饭,书房备了纸墨笔砚,把你们今日所见所闻总结出来,晚些时候检查,颖州和阆苑的地理志也了解些,带你们出来是探查民情,不是游山玩水。”向映月说完又点名批评了玉兰初言,仗着有天赋就偷懒,功课做的一塌糊涂。 玉兰初言脸皮薄,被说几句就落泪,低着头扒饭,菜都不敢吃,玉兰汐将他爱吃的菜替他夹到碗里,又笑着询问向映月给娘亲送什么生辰礼物。 向映月并不透露,给麟恪喂了半碗汤就抱着他离开,临走前命令他们一刻钟后要到书房。 凉意院中,玉兰婷坐在床边静静端详着李弘,对方用力拽着她的衣摆,睡着也不愿松手。 向映月抱着麟恪进屋,看到温柔至极的玉兰婷,加快脚步,将麟恪放到床上,从李弘手中拽出玉兰婷的衣摆,将她搂着,“出来一下,有话给你说。” 玉兰婷并不想和向映月独处,嫌弃地拂开他的手,“说!” “小儿不宜。”向映月牵着玉兰婷的手,趁她没防备直接吻上她的唇。 玉兰婷用力挣扎着,向映月很轻松将她双手反剪,又惩罚似的咬了她一口。 麟恪看着他们的动作,很是惊讶。 向映月余光瞥到麟恪才收敛了些,松开玉兰婷给麟恪盖着被子,“先睡一觉,晚些时候爹爹陪你看书。” “不要脸!”玉兰婷一脚踹在向映月腿上,愤愤离开。 刚尝到甜头的向映月顾不上麟恪,放下床帘去追玉兰婷。 玉兰婷速度很快,向映月用更快的速度将她拦住,“玉兰婷,成婚这么多年我都没动过你,给我生个孩子呗!” “向映月你敢!” 结界太小,玉兰婷灵力无效,武功施展不开,力气不大的她很快被向映月扛在肩上。 玉兰婷奋力抵抗,向映月却跟感觉不到似的,径直走向林金奕的房间。 “向映月,你个变态,滚出这间屋子!”玉兰婷不停捶打着向映月,这里是林金奕的房间,他怎么能这样!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行夫妻之礼有什么不妥,林金奕若是觉得隔应,早点和离滚蛋!”向映月将玉兰婷放在床上,又将整个院子设下结界。 看着落泪的玉兰婷,向映月俯身吻去她的泪珠,又轻轻咬住她的耳垂,“玉兰婷,疼也忍着,今天就是要你疼。” 玉兰婷没有丝毫力气,她也染了风寒,一直用灵力扛着,向映月抑制了她的灵力,双眼渐渐沉重,她也有些困乏。 待到夜幕降临,向映月才放过玉兰婷,为她沐浴更衣后才恋恋不舍离开房间。 清枫院的结界刚打开,天青色的光点立刻飞进院子,逐渐朝向映月靠近。 感受到周围有灵力波动,向映月藏身角落里,想看一看是哪个小家伙偷懒。 光点出现,向映月看到陌生的灵识顿生防备,毫不犹豫扔出明月笛将那只光点敲到地上,“你是谁?” “帝君,我叫铃凌,我可不可以认你为主人。” 小灵识非常诚恳,玉兰麟恪没了灵力和武功,就是废人一个,她选了很久的主人,还是喜欢向映月。 “谁让你来找本君认主?”向映月在麟恪降世时便昭告全国,不允许灵识再找他认主。 “帝君,我一直跟着你,我现在是合灵中期,再努力些就能达到巅峰,我很乖,绝不会惹是生非。”铃凌灵力和麟恪不相上下,它不甘心认一个普通无心人。 “本君不会再认灵识,你可以去认李金琪和苏依依,他们还没有灵识认主。” 铃凌有些犹豫,李金琪身份尊贵,可李弘和李渐离过的那么惨,她有点害怕。 “他认了不少灵识,再加上一个你,肯定会有灵识反噬,你若是想认主,就要暂时放弃灵力,皇家虽然位高权重,规矩也很多,你考虑清楚。” 向映月轻抚着小灵识,他很想再有一个娃娃,可麟恪那个性子,他实在不敢用小灵识的性命去赌。 “像少主那样吗?”铃凌这些天都跟着向映月,也看到了李弘激发灵力的全过程,虽然痛苦,但是值得。 “对,你要是愿意认,年前就能降世,若是表现良好,可以加封皇储哦。”向映月诱惑着小灵识。 从凉意院一步步走来的麟恪正好听到向映月这句话,没站稳的他跌倒在地,恍若雷击。 权衡利弊后,铃凌还是接受向映月的建议,“我愿意。” “天尊歇下了,先带你去见未来的哥哥姐姐,你们认识一下。”向映月轻抚有些发烫的光点,以后有了铃凌,宫里又会热闹很多。 书房在清枫院后上方,向映月化作光点飞上了水月最高处,并未注意到跌倒在地的麟恪。 麟恪怔怔望着光点飞离,艰难地站了起来,如今他成了走路都困难的废人,在不久后的将来,他将被撤掉皇储,成为天兰贵最大的笑话。 后山的红梅快要过季,他要去看一看红梅,若天亮前没人寻找他,他便跳进海里了结此生。 书房内的小孩看书非常认真,向映月推门而入,几人同时看向进门的他。 “舅舅,我写的总结!”玉兰汐拿起纸张跑到向映月面前,将字迹工整的功课呈上。 “写的还行,再接再厉,先去看书。” 向映月依次看了四个小孩的总结,李渐离和李芸的内容大致一样,该是探讨过这些问题。 铃凌见向映月检查完了功课,鼓起勇气进了书房,玉兰汐率先发现她,即刻唤出九弦琴防备。 “哥哥姐姐,我叫铃凌。” 几个孩子都是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向映月。 “铃凌要认李金琪和苏依依。 此话出口,玉兰初言最为高兴,即刻跑向铃凌,伸手摸了摸它,“太好了!我也要当哥哥了!” 其他几个小孩也都挺高兴,这么强的光点,灵力定然不弱。 说话之际,又有人推开房门,众人看去,原来是李弘,“你们说什么这么热闹。” “大哥,这是铃凌,它要认爹爹和苏姨。”李芸知道李金琪苦了许多年,铃凌若降世,李金琪和苏依依关系会越来越好。 “大哥好!”铃凌向李弘问好。 “嗯。” “舅舅,娘亲和麟儿呢?” “你没看到麟儿?”向映月脸色顿变,轩辕氏有仇家,水月山庄未必没有! 李弘摇头,从凉意院到这里都没瞧见麟恪,“娘亲也许带他去周边游玩了。” “你娘一直和我在一起,她刚刚才睡着,书别看了,去找麟儿。” 两刻钟不到,倚靠在梅花树下的麟恪被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寻到,走不了路的他全靠一双手爬上那么多台阶,白嫩的小手磨的全是血泡,衣服和发丝也脏乱不堪。 “混账!” 毫不留手地巴掌抽到麟恪脸上,力道之大,竟生生打掉了一颗牙,粘稠的血顺着嘴角流下,麟恪被打的耳鸣眼花,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过去。 麟恪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上的伤都被包好,屋子里燃着香,床头放了一大摞书,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安静地看着书。 “大哥,我想喝水。”麟恪微弱嘶哑的声音从齿缝传出。 听到麟恪的话,李弘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托起麟恪缓缓将水喂给他。 “还要不要?” 麟恪摇头。 “你和娘亲都病了,庄里的大夫造诣不高,舅舅去彭城找大夫了。” 李弘抱住麟恪,不解道,“麟儿,你昨晚一个人跑到后山做什么,多危险。” “他嫌我是废物,不要我了。”麟恪说着,泪水不停滚落,“我不要他当我爹,我不要他…我要回家…” 李弘抱着麟恪,向映月刀子嘴豆腐心,铁定又说了什么话。 “三哥,我们很快就有妹妹了,她叫铃凌,灵力和我不相上下。”玉兰汐走近麟恪,想说些高兴的事。 麟恪听到铃凌二字,心口像是被利刃穿透,不仅向映月喜欢那个灵识,他最好的妹妹竟然也喜欢它。 “走!你们全都走!我讨厌你们所有人!”麟恪推开李弘,又将床头的书全部推到地上,情绪不稳的他双眼泛红,猛地咳嗽了起来,大片血迹从口中流出,吓坏了几个孩子。 “小汐,快去找娘亲!”李弘依旧抱着麟恪,将弟弟妹妹都遣到屋外。 玉兰婷风寒加重,担心传给孩子们的她并不出门,只接触向映月一人。 玉兰汐匆匆跑到清枫院,推开玉兰婷所在的房门,慌忙道,“娘亲,三哥吐血了,您快去看看。” 玉兰婷到时,麟恪正缩在床脚,李弘守在他身侧。 “麟儿,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 看到玉兰婷,麟恪哭的更厉害,“他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胡说什么。”玉兰婷将麟恪抱回床上,半日不见,小家伙又成了这副模样。 “他认了别的灵识,他不要我了。”麟恪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脑海不停回荡着向映月那句话。 “什么灵识?” “那个铃凌什么都比我好,我只会闯祸,现在还是个废人。”麟恪不停摇晃脑袋,又伸手去抓玉兰婷,“娘亲,我头好疼。” “铃凌认了君上和苏姨,和舅舅没关系,麟儿不要多想,舅舅最爱你了。”李弘说着,轻抚麟恪的后背。 “你们骗我。” “你爹爹说了,他只要你一个孩子,别哭了,他去给你找大夫了。”玉兰婷脱去鞋袜将麟恪搂在怀里,又拿过被子将他盖住。 感受到娘亲的心跳,麟恪渐渐稳定下来,李弘也带着弟弟妹妹们离开,麟恪刚醒的那段时间也是这样,只有玉兰婷抱着他才不闹腾。 向映月匆匆赶回水月城,麟恪还未睡着,庄里的大夫替他施了针,双眼无神的他窝在玉兰婷怀里翻着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指给玉兰婷。 “向映月,你认了那个铃凌?你嫌弃麟儿?”玉兰婷也觉得麟恪说的没毛病,那小灵识认李金琪为何要找向映月。 “它想认我,我拒绝了,它实力不弱,我想着李金琪和苏依依该有个灵识,就给了建议,它也愿意接受。” 脱去湿掉的外衣,向映月恍然醒悟,昨日麟恪定然听到了他和铃凌的话,没听到全过程,小家伙以为自己不要他,才赌气爬上了后山。 向映月凑近麟恪,摸了摸他的头,“爹爹拒绝它了,爹爹只要你,你有没有灵力爹爹都喜欢。” 麟恪别过头,不想看到他。 “爹爹昨夜生气打了你,和你道歉。” “麟儿以后不许一声不吭就跑,对你爹爹不满就说出来,娘亲和哥哥姐姐都可以说,现在罚你去院子里跪着。” 这小东西才七岁就任意妄为,此时不管,以后岂不是无法无天。 向映月想抱麟恪到院子里受罚,玉兰婷大声呵斥,“后山那么多台阶都能爬上去,让他自己走。” 麟恪看了看向映月,掀开被子露出白嫩的小脚。 替麟恪穿好鞋袜,向映月扶着麟恪小步走着,玉兰婷看着这对父子远去,心里很不是滋味。 玉兰婷的视线被房门隔绝,向映月立即抱起麟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爹爹知道你恢复记忆了,麟儿,你是爹爹唯一的宝贝,就算你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爹爹也爱你。” “我不信,你明明更喜欢向嗣倡,你还…”后边的话麟恪不想说,若他知道向映月会对他用刑,他不会选择给向嗣倡下毒,他会直接杀了他。 “麟儿,爹爹审讯你只是气你的态度,向嗣倡是故人之子不假,可爹爹只在乎你,你不要的东西才会给他,轩辕府他也没有资格入内,爹爹也很少陪他。” “我没有灵力,武功也恢复不了,你是不是嫌弃我!” “把臭脾气改一改,爹爹更喜欢你。”向映月一巴掌拍在麟恪屁股上,骂道,“你个小混球就会惹事。” “你打掉了我的牙!” 走到院中,向映月放下麟恪,笑容温柔,“麟儿迟早要换牙,掉了就掉了,要是长不出来爹爹给你补一颗金牙。” 麟恪跪在坚硬的地面,脆弱的腿骨即刻传出痛感,眼中逐渐蕴出水雾,“疼,全身都疼。” “疼也跪着,爹爹守着你,时辰到了带你泡热水澡。”向映月亲了亲麟恪,而后命人拿地理志,麟恪没了灵力更要努力学习。 天空渐渐下起小雨,时辰未到,玉兰婷站在屋檐之下,看着跪在雨中的麟恪和站在他身后的向映月。 小小的孩子很有风骨,意识到错误的他甘愿受罚,尽管伤势未愈,依然跪的端正。 李弘和玉兰汐站在房顶的瓦片上,静默守候着麟恪。 跪够时辰,麟恪已经抬不起腿,向映月抱起孩子,浑身冰凉的父子二人一同走近暖和的屋子。 “上边两个滚下来!” 李弘和玉兰汐闻言,即刻施展轻功从屋顶跳到院中。 看着撑着伞的李弘和玉兰汐,玉兰婷气道,“你们两个看书看到房顶去了。” “娘亲,麟儿固然有错,可舅舅才是罪魁祸首,那个向嗣倡也不是好东西。”李弘替麟恪不值,若不是向映月护着向嗣倡,麟恪也不会这样任性。 “娘亲心里有数,快去看书,一会你舅舅要抽查。” “娘亲,三哥查到了向嗣倡的落脚点,舅舅他…” “娘亲会给麟儿报仇,伤害过他的都要付出代价,包括你舅舅。”玉兰婷目光深沉,她派人抓捕了向嗣倡,向映月她将带到小坪山,在清氏和玉兰氏诸位先辈面前处置他。 看到玉兰婷眼中的狠厉,李弘收起伞扑向她,乖巧道,“娘亲我想喝鸡汤。” 看着湿漉漉的两个孩子,玉兰婷伸手拧了拧他们的脸,“赶紧去换身衣裳,发烧了多难受,鸡汤等娘亲病好了再给你炖。” 玉兰婷送玉兰汐回了房间,又拉着李弘一同走向凉意院。 是夜,哄睡麟恪的向映月走进书房,逐一考问几个孩子知识。 几个孩子对知识的接受能力很强,面对向映月考校的问题都能完美对答。 “今夜收拾好行囊,明日辰时到山脚等候,我们启程去阆苑。”向映月此话一出,几个小孩顿时沸腾了起来。 “弘儿,今夜和舅舅睡。”向映月说罢,牵着李弘离开书房。 “姐姐,舅舅到底喜不喜欢三哥?”玉兰汐看不明白向映月的感情。 “麟儿刚降世舅舅很开心,抱着他从天启殿狂奔到了轩辕府,那年麟儿被抓,舅舅那样高傲的人愿意为了麟儿给人下跪,说他不喜欢麟儿我不信。” 李芸目睹了麟恪的成长过程,也见证了向映月那真诚的父爱,作为长辈,他对每个孩子都挺好,只有麟恪是他的偏爱,直到两年前向嗣倡出现。 “可我所见的舅舅对三哥并不好,三哥功课做的那么好,他从来不夸奖,三哥学武他不指导还冷嘲热讽。” 玉兰汐记事起就从许多人口中听到了向嗣倡这个名字,她每次和三哥到落霞别院都能看到向映月对他笑,一招一式教他练武。 “麟儿不能独享娘亲的爱,他对父亲定然执着,到底是舅舅没有给足安全感,他们都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偏偏不相信对方在乎自己。”李芸身作为局外人,对向映月和麟恪间的情感看的较为透彻。 玉兰汐不太懂李芸的话,简单思索片刻,拉住了对方的手。 带着李弘回到凉意院,向映月监督他喝完药,又让他化作光点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允许他就寝。 清枫院里一片漆黑,玉兰婷抱着麟恪,原本惧黑的孩子在母亲怀里睡的安稳,似乎做了美梦,嘴角还挂有笑意。 第一回 嘉定三年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 嘉定三年,苍州,冬,大雪之夜。 北风呼啸犹如战马嘶吼,又如箭矢破空悲鸣。风雪遮蔽天地,放眼望去不见山河日月。这一年,北境的寒冬来得太早。立冬刚过,奔涌向东的玄水已经冰封。城下的黄沙,远处的草原都被掩埋于积雪之下。天地间唯有纯白。 夜色昏沉,镇北军苍州大营一片寂静。除了矗立于风雪中的卫兵,苍州城高大坚实的城墙上只余一个身着玄甲的身影。 少年从军,戍守北境十一年,武安侯萧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透过雪幕眺望远方,依稀仍能望见远处的河流,再远便看不清了。玄水以北便是达钽的疆域。 自大晏建国以来,两国之间纷争不止,战火熄而复燃。四十年前达钽王巫仑奇禄以武力征服北方各部,夺下了水草丰沃的库鲁湖牧场。达钽从此日益壮大。与此同时,大晏却因朝廷腐败,连年天灾,兼之内乱频发,国力日渐衰落。 二十五年前,巫仑奇禄挥兵五十余万南侵。大晏东平侯潘元简率八十万大军抵挡,兵败身死。达钽铁骑踏破西京长安,夺取了平凉六州。俘虏大晏天子,囚于达钽王庭直至病死。战火从北疆蔓延至中原腹地。铁蹄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最终大晏新帝登基,被迫南迁国都至临兴,以再让七座城池、年年缴纳巨额岁币等条件换来达钽退兵。自此以后举国百姓赋税沉重,民不聊生。 然而耗空国库割地赔款换来的安宁也只持续了不到五年。那之后近二十年间达钽骑兵年年犯境,肆意掠夺人畜财物。北境战事不断,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三年前达钽左贤王巫仑崇德再次带兵侵犯大晏国土,激战中被大晏镇北将军萧弘斩于马下。 趁着巫仑奇禄忙于平定北部叛乱无力回援,萧弘率镇北军一鼓作气夺回玄水以南的雍、庆二州,将达钽兵力逼退至玄水以北。 一举改变了大晏屡战屡败的局面。从此两国以玄水为界,重定疆域。萧弘一战成名,得封武安侯。天子大悦,改年号为嘉定。 一晃三年过去,这一年要比往年冷上许多。镇北军安插在达钽王庭的间者传回消息,秋后达钽诸部兵马调动频繁,恐怕是南侵之心不死,又要卷土重来了。萧弘夜不能寐,便是因为此事。 子夜将至。雪片大如鹅毛,纷纷扬扬。萧弘伸手去接,雪花落于掌心,片刻融化,从指间滴落,再无痕迹。 从苍州城高大的城墙上举目四望,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看似宁静,冰雪覆盖之下却隐匿着汹涌杀机。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军情紧急,镇北军副将薛皓匆匆而来,玄甲上积了层雪也没去理会。 远远见到萧弘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叫了声“将军!” 疾走几步来到近前,抱剑一礼,禀道:“咱们安插在达钽王庭的间者传回消息。果然如你所料,达钽王已于三日前开始调动兵马,怕是想趁大雪遮掩,杀咱们个措手不及。” 萧弘转身问道:“可有援军的消息。” “还没有。” 薛皓长出了口气。风寒刺骨,他口中呼出的白雾都要凝住了,“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说,朝廷派遣扬武将军潘志平带了十万龙威军,一个多月前就从临兴出发了。按说早该到了。” 萧弘剑眉微敛,长睫在夜色中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那双深黑的眸子。 自两个多月前发现达钽秘密调动粮草军械,他曾数次上报朝廷请求增援。 如今援军迟迟不到,其中必有蹊跷。思付片刻,他命令道,“派人去查。” 薛皓应了声“是。”迟疑片刻,又问:“如果援军不到……咱们怎么办?” 两人说话的间隙,风雪似乎更大了。城墙上镇北军玄色的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上的白马仿佛在夜色中扬蹄奔腾。 萧弘抬眸看向薛皓,神色依旧是多年不变的从容坚定,“北境防线不容有失。咱们身后就是大晏的百姓。无论有没有援军,都必须挡住达钽大军,寸土不让。” 薛皓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重重一点头,“是,寸土不让!” 大雪仍在继续,萧弘再次望向北方。若猜得没错,等这场雪一停,大战很快便要打响了。 ------------------------------------------------------------ 同一个深夜,数百里外的江州同样有人夜不能寐。白鹿谷地势险峻,龙川东流至此水面收窄。 大晏建国之初,高祖皇帝曾命能工巧匠修建石桥连通两岸。此处正是大军北上的必经之路。 借着江边灯火,扬武将军潘志平望着横跨于水上的石桥踌躇不决,来回踱步。 二十多年前那次战败不仅折兵损将,耗空了国库,更磨灭了大晏的锐气,打折了朝廷的脊梁。 南迁国都以来,士族子弟罕有从军报国之志。朝中高官大多满足于偏安一隅,不思富国强兵夺回失地,仅指望能靠年年缴纳岁币永保太平。 北疆军情告急,急需增援的消息一传到京中,朝中百官人人自危,互相推诿,无人愿意领兵前往。 潘志平出身坤宁潘氏,与早年病逝的潘皇后和如今隆宠正盛的潘贵妃同出一族。表面看来,当朝太子是潘皇后所出,潘氏离天子最近,应是大晏士族之首。 实际上潘氏这一代人丁稀薄,自二十多年前潘老侯爷战败身死便逐渐没落。潘皇后病逝后更是日渐衰颓。 如今尹氏党羽遍布朝堂,朝中大权早已落于丞相尹尚之手。 皇帝见太子懦弱又无母族庇护,心知他坐不稳皇位,早已有了易储之心。 太子至今未被废黜,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想借易储一事整合朝中势力罢了。 潘志平实无大能,此次领兵更非出于自愿。太子为保储君之位,必须振兴母族,争取军权。 潘志平实在无法推拒,这才被迫领命增援北疆。一个多月前他带了十万龙威军从临兴出发,途经白鹿谷时遇大水阻隔,大军因此被拦在了江州。 派人传回京中的军情消息中是如此说的。话虽不假,但所谓大水阻拦,是指秋汛时水位上涨冲坏了石桥,未能及时修缮。 实际情形远没有他上报的严重。桥也早在十多日前就已修好了。大军却仍停驻在江州,至今未动。 晚风一吹,江边火光晃动,照着潘志平的侧脸,映出一片晦暗不明。 谋士董直见他一脸举棋不定,出声问道:“将军可是还在犹豫是否率军增援北疆?” 潘志平回头看了他一眼,“镇守北疆的武安侯萧弘不是易与之辈,若不去增援,他要一旦发难,恐怕不好应付。” “将军此言差矣。行军途中被大水所阻,怎能怪在将军头上?何况将军出身昆宁潘氏。他武安侯萧弘就算战功赫赫毕竟是寒门出身,如何奈何得了将军?” 董直说得轻描淡写,见潘志平心神稍定,又话锋一转,“听说达钽王这次又是举兵五十万来犯。如今镇北军只有三十万人马,就算加上这十万龙威军,兵力也不够与人相抗。但那达钽人个个能骑善射,大多可都是骑兵啊。” “大晏本就缺兵,皇帝担心达钽人再杀入都城,执意留下二十万兵力驻守京畿。如今能调动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都说那武安侯骁勇善战,有战神之名,这些年带着镇北军立下了不少战功,也不知他挡不挡得住达钽王。”他说着去看潘志平的脸色,刻意问道:“将军觉得他比当年的潘老侯爷如何?” “一个寒族小儿,不过是凭着蛮勇打了几场胜仗,如何能与我祖父相提并论!他若能有胜算,也不会一次次派人入京求援了。”潘志平素来看重出身,听董直话中将萧弘与他祖父相比,脸色一沉,明显十分不悦。 “在下失言了。”董直连忙躬身一揖,“潘老侯爷是真正的英明神武。可惜达钽人实在难敌,想当年老侯爷带了八十万大军都没能挡住。如今朝廷就给这点兵马,将军就算去了,怕是也……唉……” 这话入了潘志平耳中倒激出他几分怒火,“朝中那群老狐狸,争权夺利从不落后,需要有人上战场的时候就不声不响了。个个都做缩头乌龟,太子偏偏让我来送死!” 他说着一脸愤恨。之所以在这耽搁着犹豫不前,就是因为他自觉没有胜算,不想去送死。 为国尽忠,振兴潘氏一族,于他而言,这些在生死面前都没有保命重要。 “太子也是迫不得已啊……可惜武安侯才是主帅,败了是白白去送死,就算侥幸胜了,军功大半也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潘志平闻言轻哼一声,心中更是不平,“要不是萧弘三年前砍了达钽王最器重的儿子,也不见得这么快就大军压境。我看那达钽王多半是来寻仇的。既然他镇北军那么能打,就让他们自己去挡。” 董直连声称是,又道:“将军英明。”待潘志平转身离去,他独自行至江边,去看夜色中黑沉沉的江水。暗夜无星,唯有一轮寒月映入水中,随着波涛沉浮不定。 第一回 嘉定三年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 嘉定三年,苍州,冬,大雪之夜。 北风呼啸犹如战马嘶吼,又如箭矢破空悲鸣。风雪遮蔽天地,放眼望去不见山河日月。这一年,北境的寒冬来得太早。立冬刚过,奔涌向东的玄水已经冰封。城下的黄沙,远处的草原都被掩埋于积雪之下。天地间唯有纯白。 夜色昏沉,镇北军苍州大营一片寂静。除了矗立于风雪中的卫兵,苍州城高大坚实的城墙上只余一个身着玄甲的身影。 少年从军,戍守北境十一年,武安侯萧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透过雪幕眺望远方,依稀仍能望见远处的河流,再远便看不清了。玄水以北便是达钽的疆域。 自大晏建国以来,两国之间纷争不止,战火熄而复燃。四十年前达钽王巫仑奇禄以武力征服北方各部,夺下了水草丰沃的库鲁湖牧场。达钽从此日益壮大。与此同时,大晏却因朝廷腐败,连年天灾,兼之内乱频发,国力日渐衰落。 二十五年前,巫仑奇禄挥兵五十余万南侵。大晏东平侯潘元简率八十万大军抵挡,兵败身死。达钽铁骑踏破西京长安,夺取了平凉六州。俘虏大晏天子,囚于达钽王庭直至病死。战火从北疆蔓延至中原腹地。铁蹄所到之处生灵涂炭,哀鸿遍野。 最终大晏新帝登基,被迫南迁国都至临兴,以再让七座城池、年年缴纳巨额岁币等条件换来达钽退兵。自此以后举国百姓赋税沉重,民不聊生。 然而耗空国库割地赔款换来的安宁也只持续了不到五年。那之后近二十年间达钽骑兵年年犯境,肆意掠夺人畜财物。北境战事不断,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三年前达钽左贤王巫仑崇德再次带兵侵犯大晏国土,激战中被大晏镇北将军萧弘斩于马下。 趁着巫仑奇禄忙于平定北部叛乱无力回援,萧弘率镇北军一鼓作气夺回玄水以南的雍、庆二州,将达钽兵力逼退至玄水以北。 一举改变了大晏屡战屡败的局面。从此两国以玄水为界,重定疆域。萧弘一战成名,得封武安侯。天子大悦,改年号为嘉定。 一晃三年过去,这一年要比往年冷上许多。镇北军安插在达钽王庭的间者传回消息,秋后达钽诸部兵马调动频繁,恐怕是南侵之心不死,又要卷土重来了。萧弘夜不能寐,便是因为此事。 子夜将至。雪片大如鹅毛,纷纷扬扬。萧弘伸手去接,雪花落于掌心,片刻融化,从指间滴落,再无痕迹。 从苍州城高大的城墙上举目四望,眼前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看似宁静,冰雪覆盖之下却隐匿着汹涌杀机。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军情紧急,镇北军副将薛皓匆匆而来,玄甲上积了层雪也没去理会。 远远见到萧弘修长挺拔的身影,他叫了声“将军!” 疾走几步来到近前,抱剑一礼,禀道:“咱们安插在达钽王庭的间者传回消息。果然如你所料,达钽王已于三日前开始调动兵马,怕是想趁大雪遮掩,杀咱们个措手不及。” 萧弘转身问道:“可有援军的消息。” “还没有。” 薛皓长出了口气。风寒刺骨,他口中呼出的白雾都要凝住了,“据京中传来的消息说,朝廷派遣扬武将军潘志平带了十万龙威军,一个多月前就从临兴出发了。按说早该到了。” 萧弘剑眉微敛,长睫在夜色中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人看不清那双深黑的眸子。 自两个多月前发现达钽秘密调动粮草军械,他曾数次上报朝廷请求增援。 如今援军迟迟不到,其中必有蹊跷。思付片刻,他命令道,“派人去查。” 薛皓应了声“是。”迟疑片刻,又问:“如果援军不到……咱们怎么办?” 两人说话的间隙,风雪似乎更大了。城墙上镇北军玄色的战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旗上的白马仿佛在夜色中扬蹄奔腾。 萧弘抬眸看向薛皓,神色依旧是多年不变的从容坚定,“北境防线不容有失。咱们身后就是大晏的百姓。无论有没有援军,都必须挡住达钽大军,寸土不让。” 薛皓闻言握紧了手中的剑,重重一点头,“是,寸土不让!” 大雪仍在继续,萧弘再次望向北方。若猜得没错,等这场雪一停,大战很快便要打响了。 ------------------------------------------------------------ 同一个深夜,数百里外的江州同样有人夜不能寐。白鹿谷地势险峻,龙川东流至此水面收窄。 大晏建国之初,高祖皇帝曾命能工巧匠修建石桥连通两岸。此处正是大军北上的必经之路。 借着江边灯火,扬武将军潘志平望着横跨于水上的石桥踌躇不决,来回踱步。 二十多年前那次战败不仅折兵损将,耗空了国库,更磨灭了大晏的锐气,打折了朝廷的脊梁。 南迁国都以来,士族子弟罕有从军报国之志。朝中高官大多满足于偏安一隅,不思富国强兵夺回失地,仅指望能靠年年缴纳岁币永保太平。 北疆军情告急,急需增援的消息一传到京中,朝中百官人人自危,互相推诿,无人愿意领兵前往。 潘志平出身坤宁潘氏,与早年病逝的潘皇后和如今隆宠正盛的潘贵妃同出一族。表面看来,当朝太子是潘皇后所出,潘氏离天子最近,应是大晏士族之首。 实际上潘氏这一代人丁稀薄,自二十多年前潘老侯爷战败身死便逐渐没落。潘皇后病逝后更是日渐衰颓。 如今尹氏党羽遍布朝堂,朝中大权早已落于丞相尹尚之手。 皇帝见太子懦弱又无母族庇护,心知他坐不稳皇位,早已有了易储之心。 太子至今未被废黜,不过是因为皇帝还想借易储一事整合朝中势力罢了。 潘志平实无大能,此次领兵更非出于自愿。太子为保储君之位,必须振兴母族,争取军权。 潘志平实在无法推拒,这才被迫领命增援北疆。一个多月前他带了十万龙威军从临兴出发,途经白鹿谷时遇大水阻隔,大军因此被拦在了江州。 派人传回京中的军情消息中是如此说的。话虽不假,但所谓大水阻拦,是指秋汛时水位上涨冲坏了石桥,未能及时修缮。 实际情形远没有他上报的严重。桥也早在十多日前就已修好了。大军却仍停驻在江州,至今未动。 晚风一吹,江边火光晃动,照着潘志平的侧脸,映出一片晦暗不明。 谋士董直见他一脸举棋不定,出声问道:“将军可是还在犹豫是否率军增援北疆?” 潘志平回头看了他一眼,“镇守北疆的武安侯萧弘不是易与之辈,若不去增援,他要一旦发难,恐怕不好应付。” “将军此言差矣。行军途中被大水所阻,怎能怪在将军头上?何况将军出身昆宁潘氏。他武安侯萧弘就算战功赫赫毕竟是寒门出身,如何奈何得了将军?” 董直说得轻描淡写,见潘志平心神稍定,又话锋一转,“听说达钽王这次又是举兵五十万来犯。如今镇北军只有三十万人马,就算加上这十万龙威军,兵力也不够与人相抗。但那达钽人个个能骑善射,大多可都是骑兵啊。” “大晏本就缺兵,皇帝担心达钽人再杀入都城,执意留下二十万兵力驻守京畿。如今能调动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都说那武安侯骁勇善战,有战神之名,这些年带着镇北军立下了不少战功,也不知他挡不挡得住达钽王。”他说着去看潘志平的脸色,刻意问道:“将军觉得他比当年的潘老侯爷如何?” “一个寒族小儿,不过是凭着蛮勇打了几场胜仗,如何能与我祖父相提并论!他若能有胜算,也不会一次次派人入京求援了。”潘志平素来看重出身,听董直话中将萧弘与他祖父相比,脸色一沉,明显十分不悦。 “在下失言了。”董直连忙躬身一揖,“潘老侯爷是真正的英明神武。可惜达钽人实在难敌,想当年老侯爷带了八十万大军都没能挡住。如今朝廷就给这点兵马,将军就算去了,怕是也……唉……” 这话入了潘志平耳中倒激出他几分怒火,“朝中那群老狐狸,争权夺利从不落后,需要有人上战场的时候就不声不响了。个个都做缩头乌龟,太子偏偏让我来送死!” 他说着一脸愤恨。之所以在这耽搁着犹豫不前,就是因为他自觉没有胜算,不想去送死。 为国尽忠,振兴潘氏一族,于他而言,这些在生死面前都没有保命重要。 “太子也是迫不得已啊……可惜武安侯才是主帅,败了是白白去送死,就算侥幸胜了,军功大半也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潘志平闻言轻哼一声,心中更是不平,“要不是萧弘三年前砍了达钽王最器重的儿子,也不见得这么快就大军压境。我看那达钽王多半是来寻仇的。既然他镇北军那么能打,就让他们自己去挡。” 董直连声称是,又道:“将军英明。”待潘志平转身离去,他独自行至江边,去看夜色中黑沉沉的江水。暗夜无星,唯有一轮寒月映入水中,随着波涛沉浮不定。 第二回 雪晴 北境的雪下了两日方停。苍州城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天一放晴,日光照着,四处都是明晃晃的耀眼荧白。 镇北军苍州大营一片肃穆。萧弘踏着积雪步入议事厅中,几名副将都已到齐了。几天前得知达钽即将来犯,营中将士都在加紧备战。萧弘一大早召集众将,大家都已猜到,定是又有紧急军情。 “将军!”几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萧弘点头示意,让他们围拢过来,随他来看议事厅正中的沙盘。几人随他镇守北境多年,沙盘上的山川河流早已是稔熟于心。此时五十支代表达钽军的狼头旗正整整齐齐的列在玄水北岸。一旗为一万,五十万大军逼近北疆,只在沙盘上看着也是杀气腾腾,威势慑人。 萧弘扬起手中马鞭一指,“今早得到消息,达钽王的五十万大军已经进至玄水以北六十里处。三千铁浮屠人马具甲全都带来了。看样子,是势在必得了。” 军情发展已在意料之中。齐怀安问道:“援军那边有没有消息?” 说起这个,薛皓心里像是憋了股火,“潘志平让人送来消息,说是行军途中遭大水所阻,援军被堵在江州了。咱们的人却查到援军在江州已经停留了近二十天,恐怕是有意拖延。”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听韩宗烈骂道,“近二十天时间,架桥绕路,怎么也该到了!我看他娘的八成是让达钽人吓破了胆!” 韩宗烈是个直肠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话虽糙,却也正正切中了关键。 边军尚勇,最看不起临阵脱逃之辈。眼看援军是指望不上了,霍铮跟着愤愤骂道:“领军之将畏缩怯战,来了也派不上用场!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废物?!” 朝中的利益纠葛,霍铮尚不明白,萧鸿却已了然于心。这些年大晏党争日渐加剧,内耗严重。如今大敌当前了,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他不愿多说,是不想此时寒了将士们的心。想到这些,萧弘神色微冷,沉声道:“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先逼退了达钽人,咱们再跟他好好清算。” 薛皓年龄稍长,心思缜密,也猜出来了个大概。这潘志平姓潘,必是太子一党。一国储君不知唯才是举,只知任人唯亲,竟任用这种货色领兵。江山危矣,社稷危矣。 苍州如今大军压境,敌我悬殊,孤立无援。当务之急,是先设法挡住达钽军的铁蹄。几人心知仅靠镇北军的兵力想要守住北疆必是千难万险,此时不是掀桌子骂娘的时候,都定下心来,看向萧弘。 齐怀安理了理思绪,率先问道:“按行军速度估计,敌军很快就会试图渡过玄水。将军,怎么办?” “北境地势平坦,苍州以南,数百里内无险可守。达钽大军一旦跨过玄水,便可挥师直下,剑指中原。”萧弘抬头迎上兄弟们的目光,正色道:“不惜一切代价,咱们必须将达钽的兵马挡回去。” 几人同声应到,“是!” 霍铮又问:“这一仗,咱们怎么打?” 想以三十万人马挡下达钽五十万大军,战术是其中关键。萧弘素来爱护将士们,每一战都会极力以最小的代价取胜,想得又要更多一些。沉思片刻,他说道:“敌我兵力悬殊,咱们不能跟他们硬拼。达钽人长居内陆,不善水性。这几年不常犯境,就是因为有玄水相隔。今年玄水早早冰封,巫仑奇禄想要趁机南下,必会选择冰层坚实之处。”他说着在沙盘上指了两处,“落雁滩、九里坡。他极有可能会选其中一处渡河。” 韩宗烈点头说道:“前几日将军命我带人探过。落雁滩地势开阔,更便于大军行进。但水面稍广,有百余丈宽。九里坡附近虽然水势稍缓,水面较窄,但周围都是胡杨林,车马不易通行。按敌军现在的行军路线,像是冲着落雁滩那边去的。” “这么说…便是落雁滩了?”霍铮问。 萧弘略一点头,“咱们就在落雁滩迎战达钽大军。巫仑奇禄想要趁玄水冰封渡河,正好可以利用玄水陷住他们。” 几人闻言便知他心中已有计较,齐声说道:“全凭将军调遣!” 萧弘看向众将,“薛皓、韩宗烈,领我军主力,明日在玄水南岸列阵。” “末将领命!”两人齐声答道。 萧弘又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达钽军必会以铁浮屠冲阵。齐怀安,带人在玄水冰层上布下硝石火药。趁他们冲锋之时破冰,先灭其先锋,挫其军心。” 此乃制胜关键。萧弘将此事交给齐怀安,是因为他心细如发,在几人中最熟悉火器火药。齐怀安自知责任重大,抱拳应道:“定不负将军重托!” 霍铮见其他人都有了安排,按捺不住,问道:“那我做什么?” “你随我前去诱敌。”萧弘说着对他一笑,“这次随巫仑奇禄率兵前来的是他的侄子巫仑崇光和达钽大将罕洛。敌军有备而来,定不会轻易撤兵。就算此计能成,必然也是一场苦战。咱们兵力不足,想要把敌军挡回去,就得擒贼擒王,诱巫仑奇禄亲自来战。” 多年以来数次交锋,镇北军的将士们对这两人都不陌生了。巫仑崇光手段狠毒,诡计多端。罕洛是达钽第一勇士,在战场上凶猛异常。达钽王此次带两人一同前来,只将幼子留在王庭,可见是要倾力一战。 前去诱敌是险中之险。萧弘待将士们一相亲厚,凡事身先士卒,在军中极受拥护。镇北军中四员大将,霍铮、薛皓、韩宗烈、齐怀安,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彼此之间更是不逊于手足兄弟。几人听他说要亲自前去诱敌都是神色一凛。薛皓本想劝阻,却听他继续说道:“巫仑奇禄久经沙场,不会轻易中计。我与他有杀子之仇。我去诱敌,咱们能添几分胜算。” 齐怀安心知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急忙上前两步,争道:“哥,让我跟你去!” 这话一落在霍铮的耳朵里,他可就不乐意了,“凭啥?你怎么什么都跟我争啊?” 几人之中齐怀安和霍铮年岁最小,都是一入军营就跟着萧弘。齐怀安从军较晚,霍铮开始跟着萧弘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放羊。等他入了镇北军,霍铮已经跟在萧弘身边三年了。他见霍铮有事没事成天跟在萧弘后面叫哥,也有样学样跟着叫。霍铮因此颇为不满。于是两人三天两头拌嘴,什么都要争上一争。 “凭我上次比武赢你来着。”齐怀安满脑子里只想着去诱敌的事,无心理他,随口找了个由头。 霍铮一听更来气了,“一年赢一次,你也真好意思说?”说完他也往萧弘身边凑了凑,“说了我去就我去。哥,你别听他的。” “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跟着将军?”齐怀安愤愤不平。 霍铮嘿嘿一笑,“谁让你功夫没我好呢。” 韩宗烈见两人又要争得没完没了,早已没了耐性。大手一挥,照后脑勺一人给了一下,“你们俩还有完没完?都给我听将军的!” 这下终于安生了。几人都看了过来。晨光透窗而入,照亮了他们年轻的脸庞。大战当前,明日之后死生难料。萧弘心知他们争来争去,看似胡闹,其实是在争着陪自己赴险。他心中一暖,望着眼前的兄弟们扬头一笑,“这么想陪我?打赢了这场仗,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宗烈跟着朗声笑道:“有将军在,咱们什么时候败过?就是那达钽王来了,咱也叫他有来无回!” 议完正事,几人刚出议事厅就见韩宗耀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少年长相秀气,身量未满,与他兄长韩宗烈半点也不相像。 萧弘见他匆匆忙忙的,问道:“宗耀,怎么了?” 韩宗耀稍微犹豫了一下,神色中还有丝不好意思,“我就想问,明天……明天我……” “你就跟着你哥。”萧弘答得干脆利落。 一听这话韩宗耀就不大高兴,“次次都是跟着我哥?我啥时候能不跟着我哥?” “不想跟着你哥?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着你。” 少年人的眼里闪着明晃晃的期望。萧弘曲起一指照他脑门敲了一下,“等你长高点再说。” 韩宗耀捂着脑袋揉了揉,心里稍微有那么点委屈。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听韩宗烈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咋的?让你跟着你哥,你还有意见啊?” 韩宗耀转身想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兄长一把扯回来夹在腋下拽走了。 萧弘望着他们兄弟俩远去的身影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笑容便渐渐散了。远处的云层黑沉沉连成一片。大战即将打响,这大概是战前最后的平静了。 ------------------------------------------------------------ 同是冬日,京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九重宫阙雕栏玉砌,富丽堂皇。丝竹之声远远传来,绵绵不绝,在凤仪宫中也依稀可闻。两个月后便是天子寿辰。皇帝年迈,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于是对万寿节的庆典尤为重视。宫中乐师生怕庆典当日出现纰漏,日日演练,深夜也不得闲。 宫廷雅乐典正舒缓,内侍陈连寿此时听着却觉得无比令人心烦。这几日皇后头风病犯了,动辄头晕目眩,夜不能寐。这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无疑是雪上加霜了。他在宫中侍奉多年,年纪也一把了。跟着熬了几天几夜,到这时候,已经是半睡半醒,实在快要熬不住了。 “陈宦……陈宦……” 几声轻呼传入耳中,他连忙打起几分精神,应了声“老奴在。”看清了眼前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谁在唤他。 长乐郡主沈郁离是魏王之女,皇后尹舒华与她母妃乃一母所出,自她年幼时便待她十分亲厚。听闻这几日姨母病了,沈郁离特地入宫探望。见短短几日姨母就被这病折磨得憔悴不堪,她更是放心不下,夜间也留在了宫中陪伴。沈郁离母妃早逝,自幼常被姨母接入宫中同住。陈连寿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见他一脸疲惫,站着都快睡过去了,她心中不忍,轻声说道:“姨母睡了。你也快去歇息一下。” 陈连寿向榻上看了一眼,见尹皇后的确是睡着了,连忙说道:“这么晚了,小郡主也赶快歇着。” 沈郁离点点头,起身又和姨母身边的贴身宫女们嘱咐了几句,这才与他一起出了寝宫。在姨母身边侍奉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累了。冬夜寒凉,她拉紧身上的披风抬头去看天上那轮弯月。不知不觉,竟已快到子时了。 出了寝宫,乐声更加清晰可闻。沈郁离担心会扰了姨母安眠,蹙眉望向声音来处,“都快三更了,乐师怎么还不停啊。要不要我去叫他们不要练了?” “小郡主可千万别去。”陈连寿赶忙阻止,“再过些日子就是陛下的生辰了。若叫乐师停止练习,一旦万寿节当日出了什么差错,定会惹陛下不满。” “可是姨母一直难以安眠,熬坏了身体怎么办?” 陈连寿长长叹了口气,“郡主还小……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皇后殿下还要为二皇子考虑,许多事也只能…能忍便忍了。” 沈郁离闻言微微垂首。母妃早逝,她一直被父王视若掌上明珠,从没受过什么委屈。没想到姨母贵为皇后,却还要这样委屈求全。听陈宦提起二皇子,她正有些疑惑,“今天怎么没见到德均哥哥?”皇帝子孙缘薄,膝下只有三子一女。二皇子沈德均是尹皇后所出,平日最是孝顺,早晚都会来凤仪宫中请安。皇后病了,今日却没见他来侍疾,早些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反常。 听她问起此事,陈连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昨日二皇子说错了话,触怒了天颜。现在还在长信宫受罚抄书呢。” 沈郁离不由诧异,“德均哥哥说了什么惹皇伯父发这么大火?” “听说是北边又乱了。陛下昨日考问皇子们该如何应对。二皇子说了些什么……就该把那些达钽人赶去漠北之类的话。陛下问他如何部署,军款兵马从何处出,他又什么都说不明白。这才惹得陛下勃然大怒。” “又要打起来了?”沈郁离虽未亲身经历,却也知道二十多年前那场战乱。忽闻又有战事,她心里难免害怕。 “武安侯一连派了好几次背插白羽的驿卒入京求援了,陛下正因为这事心烦着呢。”陈连寿是经历过那场战乱的,说起这些就胆战心惊。“前些日子陛下才提过易储的事,刚好在这节骨眼上,二皇子又说错了话……唉……”他说着又唉声叹气。二皇子生性仁善,但天资愚钝。若非如此,皇后也不至于时时头痛了。 “易储?”朝中的事情,父王鲜少提及,她也只是在观棋时偶尔听来与父王下棋的朝臣们说起一二。乍一听他说起易储,沈郁离心中一沉。自古储君之争无不是你死我活,牵连无数。她自幼与几位皇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从没想过也会有这一天。 她这一问,陈连寿就像是被冷水一浇,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就清醒了。他一边暗骂自己困糊涂了,一边说着,“老奴也是无意中听来的。这种事哪是我们这种人能乱说的……小郡主可千万不要多想。” 沈郁离不再多言,心中却难以平静。 夜色深沉,远处乐声未止。盛世未成,风雨将至。皇城之中依旧歌舞升平。 —------------------------------------------------------ 出征的号角声随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在苍州城中响起。大战将至,北地无边的冰雪即将染上血色。萧弘望着列阵准备的将士们,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入军营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眼前每一个,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弟兄。今日又会有多少人无法回来。 “哥…”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萧弘转身就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尽管早已不是个孩子了,私下里霍铮还是喜欢这样叫他。 萧弘深黑的眸子里有一抹熟悉的郁色,旁人极难察觉,霍铮却觉得沉抑得让人难受。 “哥,”他又叫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像极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那幅样子,“等咱们打退了达钽人,我可要放个长假。” “哦?”萧弘知道他是故意在卖关子,耐着性子问道,“想去哪?” “去找莹儿。” “有消息了?”萧弘闻言一喜。莹儿是霍铮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帮着找。 “说是可能在京城。”霍铮叹了口气,眼神微微暗了暗,“当年兵荒马乱,莹儿走散时才刚满三岁。找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线索。这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先去看看再说。” 霍铮点了点头,神色仍是颇为苦恼,“她当初那么小,这么多年了,怕是早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达钽人连年犯境,北境的战乱持续了太久,直到这三年才算平静了些。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萧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算不记得了,总归是血脉至亲。先把妹妹找回来再说。” “嗯,打完这场仗我就去京城找她。” 萧弘见他又打起了精神,微微一笑,随之正色道:“阿铮,今日一战是险中求胜。跟在我身边,千万自己小心。” 霍铮心里明白,萧弘此次前去诱敌,其实是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他自己。也是因为如此,在战场上离他越近就越危险。 多少年刀山火海里生死与共的兄弟,许多话毋须多说。霍铮认真看着他点了点头,“哥,你也一样。” 号角声再次响起,天空又零星飘起小雪。大军准备就绪。 出征的将士们盔甲齐备,列队严整。萧弘登上城墙,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晨光中,他的声音穿透风雪,“北疆的将士们,今日一战,敌众我寡。绝不能让达钽人的铁蹄再踏上大晏的疆土!为了身后的乡亲父老,镇北军,寸土不让!” 将士们立即呼应着,“镇北军,寸土不让!寸土不让!” 呼声如山呼海啸般响彻云霄,在广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 第二回 雪晴 北境的雪下了两日方停。苍州城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之中。天一放晴,日光照着,四处都是明晃晃的耀眼荧白。 镇北军苍州大营一片肃穆。萧弘踏着积雪步入议事厅中,几名副将都已到齐了。几天前得知达钽即将来犯,营中将士都在加紧备战。萧弘一大早召集众将,大家都已猜到,定是又有紧急军情。 “将军!”几人见他进来,纷纷起身行礼。 萧弘点头示意,让他们围拢过来,随他来看议事厅正中的沙盘。几人随他镇守北境多年,沙盘上的山川河流早已是稔熟于心。此时五十支代表达钽军的狼头旗正整整齐齐的列在玄水北岸。一旗为一万,五十万大军逼近北疆,只在沙盘上看着也是杀气腾腾,威势慑人。 萧弘扬起手中马鞭一指,“今早得到消息,达钽王的五十万大军已经进至玄水以北六十里处。三千铁浮屠人马具甲全都带来了。看样子,是势在必得了。” 军情发展已在意料之中。齐怀安问道:“援军那边有没有消息?” 说起这个,薛皓心里像是憋了股火,“潘志平让人送来消息,说是行军途中遭大水所阻,援军被堵在江州了。咱们的人却查到援军在江州已经停留了近二十天,恐怕是有意拖延。” 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听韩宗烈骂道,“近二十天时间,架桥绕路,怎么也该到了!我看他娘的八成是让达钽人吓破了胆!” 韩宗烈是个直肠子,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话虽糙,却也正正切中了关键。 边军尚勇,最看不起临阵脱逃之辈。眼看援军是指望不上了,霍铮跟着愤愤骂道:“领军之将畏缩怯战,来了也派不上用场!朝廷怎么派了这么个废物?!” 朝中的利益纠葛,霍铮尚不明白,萧鸿却已了然于心。这些年大晏党争日渐加剧,内耗严重。如今大敌当前了,竟出了如此大的纰漏。他不愿多说,是不想此时寒了将士们的心。想到这些,萧弘神色微冷,沉声道:“他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先逼退了达钽人,咱们再跟他好好清算。” 薛皓年龄稍长,心思缜密,也猜出来了个大概。这潘志平姓潘,必是太子一党。一国储君不知唯才是举,只知任人唯亲,竟任用这种货色领兵。江山危矣,社稷危矣。 苍州如今大军压境,敌我悬殊,孤立无援。当务之急,是先设法挡住达钽军的铁蹄。几人心知仅靠镇北军的兵力想要守住北疆必是千难万险,此时不是掀桌子骂娘的时候,都定下心来,看向萧弘。 齐怀安理了理思绪,率先问道:“按行军速度估计,敌军很快就会试图渡过玄水。将军,怎么办?” “北境地势平坦,苍州以南,数百里内无险可守。达钽大军一旦跨过玄水,便可挥师直下,剑指中原。”萧弘抬头迎上兄弟们的目光,正色道:“不惜一切代价,咱们必须将达钽的兵马挡回去。” 几人同声应到,“是!” 霍铮又问:“这一仗,咱们怎么打?” 想以三十万人马挡下达钽五十万大军,战术是其中关键。萧弘素来爱护将士们,每一战都会极力以最小的代价取胜,想得又要更多一些。沉思片刻,他说道:“敌我兵力悬殊,咱们不能跟他们硬拼。达钽人长居内陆,不善水性。这几年不常犯境,就是因为有玄水相隔。今年玄水早早冰封,巫仑奇禄想要趁机南下,必会选择冰层坚实之处。”他说着在沙盘上指了两处,“落雁滩、九里坡。他极有可能会选其中一处渡河。” 韩宗烈点头说道:“前几日将军命我带人探过。落雁滩地势开阔,更便于大军行进。但水面稍广,有百余丈宽。九里坡附近虽然水势稍缓,水面较窄,但周围都是胡杨林,车马不易通行。按敌军现在的行军路线,像是冲着落雁滩那边去的。” “这么说…便是落雁滩了?”霍铮问。 萧弘略一点头,“咱们就在落雁滩迎战达钽大军。巫仑奇禄想要趁玄水冰封渡河,正好可以利用玄水陷住他们。” 几人闻言便知他心中已有计较,齐声说道:“全凭将军调遣!” 萧弘看向众将,“薛皓、韩宗烈,领我军主力,明日在玄水南岸列阵。” “末将领命!”两人齐声答道。 萧弘又道:“按照以往的惯例,达钽军必会以铁浮屠冲阵。齐怀安,带人在玄水冰层上布下硝石火药。趁他们冲锋之时破冰,先灭其先锋,挫其军心。” 此乃制胜关键。萧弘将此事交给齐怀安,是因为他心细如发,在几人中最熟悉火器火药。齐怀安自知责任重大,抱拳应道:“定不负将军重托!” 霍铮见其他人都有了安排,按捺不住,问道:“那我做什么?” “你随我前去诱敌。”萧弘说着对他一笑,“这次随巫仑奇禄率兵前来的是他的侄子巫仑崇光和达钽大将罕洛。敌军有备而来,定不会轻易撤兵。就算此计能成,必然也是一场苦战。咱们兵力不足,想要把敌军挡回去,就得擒贼擒王,诱巫仑奇禄亲自来战。” 多年以来数次交锋,镇北军的将士们对这两人都不陌生了。巫仑崇光手段狠毒,诡计多端。罕洛是达钽第一勇士,在战场上凶猛异常。达钽王此次带两人一同前来,只将幼子留在王庭,可见是要倾力一战。 前去诱敌是险中之险。萧弘待将士们一相亲厚,凡事身先士卒,在军中极受拥护。镇北军中四员大将,霍铮、薛皓、韩宗烈、齐怀安,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彼此之间更是不逊于手足兄弟。几人听他说要亲自前去诱敌都是神色一凛。薛皓本想劝阻,却听他继续说道:“巫仑奇禄久经沙场,不会轻易中计。我与他有杀子之仇。我去诱敌,咱们能添几分胜算。” 齐怀安心知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急忙上前两步,争道:“哥,让我跟你去!” 这话一落在霍铮的耳朵里,他可就不乐意了,“凭啥?你怎么什么都跟我争啊?” 几人之中齐怀安和霍铮年岁最小,都是一入军营就跟着萧弘。齐怀安从军较晚,霍铮开始跟着萧弘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放羊。等他入了镇北军,霍铮已经跟在萧弘身边三年了。他见霍铮有事没事成天跟在萧弘后面叫哥,也有样学样跟着叫。霍铮因此颇为不满。于是两人三天两头拌嘴,什么都要争上一争。 “凭我上次比武赢你来着。”齐怀安满脑子里只想着去诱敌的事,无心理他,随口找了个由头。 霍铮一听更来气了,“一年赢一次,你也真好意思说?”说完他也往萧弘身边凑了凑,“说了我去就我去。哥,你别听他的。” “凭什么每次都是你跟着将军?”齐怀安愤愤不平。 霍铮嘿嘿一笑,“谁让你功夫没我好呢。” 韩宗烈见两人又要争得没完没了,早已没了耐性。大手一挥,照后脑勺一人给了一下,“你们俩还有完没完?都给我听将军的!” 这下终于安生了。几人都看了过来。晨光透窗而入,照亮了他们年轻的脸庞。大战当前,明日之后死生难料。萧弘心知他们争来争去,看似胡闹,其实是在争着陪自己赴险。他心中一暖,望着眼前的兄弟们扬头一笑,“这么想陪我?打赢了这场仗,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宗烈跟着朗声笑道:“有将军在,咱们什么时候败过?就是那达钽王来了,咱也叫他有来无回!” 议完正事,几人刚出议事厅就见韩宗耀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来。少年长相秀气,身量未满,与他兄长韩宗烈半点也不相像。 萧弘见他匆匆忙忙的,问道:“宗耀,怎么了?” 韩宗耀稍微犹豫了一下,神色中还有丝不好意思,“我就想问,明天……明天我……” “你就跟着你哥。”萧弘答得干脆利落。 一听这话韩宗耀就不大高兴,“次次都是跟着我哥?我啥时候能不跟着我哥?” “不想跟着你哥?那你想干什么?” “我想跟着你。” 少年人的眼里闪着明晃晃的期望。萧弘曲起一指照他脑门敲了一下,“等你长高点再说。” 韩宗耀捂着脑袋揉了揉,心里稍微有那么点委屈。还不待他再说什么,就听韩宗烈的大嗓门从后面传来,“咋的?让你跟着你哥,你还有意见啊?” 韩宗耀转身想跑,还没跑出两步就被兄长一把扯回来夹在腋下拽走了。 萧弘望着他们兄弟俩远去的身影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笑容便渐渐散了。远处的云层黑沉沉连成一片。大战即将打响,这大概是战前最后的平静了。 ------------------------------------------------------------ 同是冬日,京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夜色渐深,月光如水。九重宫阙雕栏玉砌,富丽堂皇。丝竹之声远远传来,绵绵不绝,在凤仪宫中也依稀可闻。两个月后便是天子寿辰。皇帝年迈,身体早已大不如前,于是对万寿节的庆典尤为重视。宫中乐师生怕庆典当日出现纰漏,日日演练,深夜也不得闲。 宫廷雅乐典正舒缓,内侍陈连寿此时听着却觉得无比令人心烦。这几日皇后头风病犯了,动辄头晕目眩,夜不能寐。这隐隐约约传来的乐声无疑是雪上加霜了。他在宫中侍奉多年,年纪也一把了。跟着熬了几天几夜,到这时候,已经是半睡半醒,实在快要熬不住了。 “陈宦……陈宦……” 几声轻呼传入耳中,他连忙打起几分精神,应了声“老奴在。”看清了眼前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他才反应过来方才是谁在唤他。 长乐郡主沈郁离是魏王之女,皇后尹舒华与她母妃乃一母所出,自她年幼时便待她十分亲厚。听闻这几日姨母病了,沈郁离特地入宫探望。见短短几日姨母就被这病折磨得憔悴不堪,她更是放心不下,夜间也留在了宫中陪伴。沈郁离母妃早逝,自幼常被姨母接入宫中同住。陈连寿也算是看着她长大的。见他一脸疲惫,站着都快睡过去了,她心中不忍,轻声说道:“姨母睡了。你也快去歇息一下。” 陈连寿向榻上看了一眼,见尹皇后的确是睡着了,连忙说道:“这么晚了,小郡主也赶快歇着。” 沈郁离点点头,起身又和姨母身边的贴身宫女们嘱咐了几句,这才与他一起出了寝宫。在姨母身边侍奉了一整天,她也有些累了。冬夜寒凉,她拉紧身上的披风抬头去看天上那轮弯月。不知不觉,竟已快到子时了。 出了寝宫,乐声更加清晰可闻。沈郁离担心会扰了姨母安眠,蹙眉望向声音来处,“都快三更了,乐师怎么还不停啊。要不要我去叫他们不要练了?” “小郡主可千万别去。”陈连寿赶忙阻止,“再过些日子就是陛下的生辰了。若叫乐师停止练习,一旦万寿节当日出了什么差错,定会惹陛下不满。” “可是姨母一直难以安眠,熬坏了身体怎么办?” 陈连寿长长叹了口气,“郡主还小……在这深宫高墙之中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皇后殿下还要为二皇子考虑,许多事也只能…能忍便忍了。” 沈郁离闻言微微垂首。母妃早逝,她一直被父王视若掌上明珠,从没受过什么委屈。没想到姨母贵为皇后,却还要这样委屈求全。听陈宦提起二皇子,她正有些疑惑,“今天怎么没见到德均哥哥?”皇帝子孙缘薄,膝下只有三子一女。二皇子沈德均是尹皇后所出,平日最是孝顺,早晚都会来凤仪宫中请安。皇后病了,今日却没见他来侍疾,早些时候她就觉得有些反常。 听她问起此事,陈连寿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昨日二皇子说错了话,触怒了天颜。现在还在长信宫受罚抄书呢。” 沈郁离不由诧异,“德均哥哥说了什么惹皇伯父发这么大火?” “听说是北边又乱了。陛下昨日考问皇子们该如何应对。二皇子说了些什么……就该把那些达钽人赶去漠北之类的话。陛下问他如何部署,军款兵马从何处出,他又什么都说不明白。这才惹得陛下勃然大怒。” “又要打起来了?”沈郁离虽未亲身经历,却也知道二十多年前那场战乱。忽闻又有战事,她心里难免害怕。 “武安侯一连派了好几次背插白羽的驿卒入京求援了,陛下正因为这事心烦着呢。”陈连寿是经历过那场战乱的,说起这些就胆战心惊。“前些日子陛下才提过易储的事,刚好在这节骨眼上,二皇子又说错了话……唉……”他说着又唉声叹气。二皇子生性仁善,但天资愚钝。若非如此,皇后也不至于时时头痛了。 “易储?”朝中的事情,父王鲜少提及,她也只是在观棋时偶尔听来与父王下棋的朝臣们说起一二。乍一听他说起易储,沈郁离心中一沉。自古储君之争无不是你死我活,牵连无数。她自幼与几位皇子一同长大,情同手足,从没想过也会有这一天。 她这一问,陈连寿就像是被冷水一浇,浑身一个激灵,立时就清醒了。他一边暗骂自己困糊涂了,一边说着,“老奴也是无意中听来的。这种事哪是我们这种人能乱说的……小郡主可千万不要多想。” 沈郁离不再多言,心中却难以平静。 夜色深沉,远处乐声未止。盛世未成,风雨将至。皇城之中依旧歌舞升平。 —------------------------------------------------------ 出征的号角声随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在苍州城中响起。大战将至,北地无边的冰雪即将染上血色。萧弘望着列阵准备的将士们,手指轻轻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入军营时,他也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眼前每一个,都是随他征战多年的弟兄。今日又会有多少人无法回来。 “哥…” 一声轻唤打断了他的思绪。萧弘转身就看到他熟悉的身影。尽管早已不是个孩子了,私下里霍铮还是喜欢这样叫他。 萧弘深黑的眸子里有一抹熟悉的郁色,旁人极难察觉,霍铮却觉得沉抑得让人难受。 “哥,”他又叫了一声,嘴角扯出一丝笑来,像极了平日里没心没肺的那幅样子,“等咱们打退了达钽人,我可要放个长假。” “哦?”萧弘知道他是故意在卖关子,耐着性子问道,“想去哪?” “去找莹儿。” “有消息了?”萧弘闻言一喜。莹儿是霍铮失散多年的妹妹。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帮着找。 “说是可能在京城。”霍铮叹了口气,眼神微微暗了暗,“当年兵荒马乱,莹儿走散时才刚满三岁。找了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线索。这次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管真假,先去看看再说。” 霍铮点了点头,神色仍是颇为苦恼,“她当初那么小,这么多年了,怕是早就不记得我这个哥哥了……” 达钽人连年犯境,北境的战乱持续了太久,直到这三年才算平静了些。多少人因此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萧弘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就算不记得了,总归是血脉至亲。先把妹妹找回来再说。” “嗯,打完这场仗我就去京城找她。” 萧弘见他又打起了精神,微微一笑,随之正色道:“阿铮,今日一战是险中求胜。跟在我身边,千万自己小心。” 霍铮心里明白,萧弘此次前去诱敌,其实是把最危险的位置留给了他自己。也是因为如此,在战场上离他越近就越危险。 多少年刀山火海里生死与共的兄弟,许多话毋须多说。霍铮认真看着他点了点头,“哥,你也一样。” 号角声再次响起,天空又零星飘起小雪。大军准备就绪。 出征的将士们盔甲齐备,列队严整。萧弘登上城墙,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面孔。 晨光中,他的声音穿透风雪,“北疆的将士们,今日一战,敌众我寡。绝不能让达钽人的铁蹄再踏上大晏的疆土!为了身后的乡亲父老,镇北军,寸土不让!” 将士们立即呼应着,“镇北军,寸土不让!寸土不让!” 呼声如山呼海啸般响彻云霄,在广阔的草原上久久回荡。 第三回 血染 小雪纷纷,下了又停。北境更冷了。北地的风吹起落雪与冰晶,像是燃起的狼烟,又像飘扬的白沙。 晨光透过灰色的云层照耀着无边的冰雪,未能带来丝毫暖意。 玄水之畔,落雁滩上,镇北军身着玄甲的将士们列阵严整。 大盾在前,长矛于后,弩车列于两翼。正迎着玄水北岸达钽骑兵闪烁着寒芒的弯刀,像是凭空筑起了一道森严壁垒。 阵列之中无人动作,亦无人交谈,唯有杀意在无声弥漫。 萧弘一身玄甲黑袍,右手执槊,跨马立于阵前。严寒似刀,割得人手脸生疼。他神情肃穆,目光始终注视着对岸。 玄水北岸,目之所及皆是达钽军的兵马。狼头旗下,三千铁浮屠弯刀出鞘,人马俱披重甲,如三千铁塔矗立于前。 寒意逐渐渗透盔甲,达钽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萧弘的视野里。隔着百余丈宽的玄水,萧弘扬起手中长槊,直直向他指去。 达钽王巫仑奇禄魁梧奇伟,虽已过了花甲之年,仍像是头壮硕的雄狮。 此时这头雄狮望着对岸萧弘手中长槊明晃晃的锋芒,眼中透着捕猎者的贪婪与刻骨仇恨。 三年前,他的长子达钽左贤王巫仑崇德便是被这柄长槊贯穿了胸膛,死在苍州城下。他此次亲自领兵南下,不仅要抢占中原富庶之地,为达钽一族开疆扩土,更要报杀子之仇。 镇北军低沉的号角声在辽阔的草原上远远荡开,如巨龙嘶吼,一声紧似一声。与此同时,达钽人催战的号角也已吹响。 大战一触即发。 铁浮屠中走出一骑,缓缓前行。随着沉重的马蹄踏上冰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点。这是在探冰。 二十年前达钽王挥兵南侵,就是靠着三千铁浮屠所向披靡,夺去了大晏大片的疆土。 北境平凉六州至今未能全部收回。多少旧民困于失地,沦为奴隶。萧弘深黑的眸子扫过对岸铁甲森然的敌军。今日一战,他已打定主意,要毁去达钽人最为自豪的这柄利刃。 那铁浮屠继续驱马向前。铁甲沉重,令人不寒而栗的裂冰声隐隐传来,沿着冰层散向四周,咔咔作响。终于,他在玄水正中勒马驻足停了下来。又一声细微的脆响传来。冰面没有裂开。 呼啸的北风仿佛停止了一瞬。 巫仑齐禄一声大喝,举起了手中弯刀。大地开始颤抖,疾驰的马蹄飞溅起雪泥,三千铁浮屠如山洪海啸般奔袭而来。 “迎敌!” 萧弘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大盾立即连结成阵。 长矛尾端抵地,尖端自盾牌的孔隙中探出。盾阵密不透风,坚如龟甲。几乎同时,镇北军两翼载有重弩的弩车开始连射。 标枪般大小的箭矢带着破风之声飞射而出。铁浮屠冲锋的速度被略微阻了一阻。为了躲避来自两侧的箭矢,冲锋中的马队集中到了镇北军的正面。 沉重的马蹄声似暴雨飞快逼近。持盾的士兵们咬紧牙关用肩膀顶住盾牌,准备承受重骑兵的冲击。就在此时,炸裂声如惊雷落地,顺着玄水南岸的冰面接连响起,齐怀安开始破冰了。 严寒之下,落雁滩附近的冰面厚实宽广。虽埋下了大量火药硝石,却也不可能完全炸开。骑兵行动迅速,想要陷住他们,破冰的时机尤为重要。 齐怀安无疑是捕捉到了绝佳的时机。冰面开裂的瞬间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铁浮屠铁甲沉重,本就不够灵活,加上冰面打滑,许多骑兵眼见前面的人掉入冰河,却因为冲势难以停下,也不得不跟着落入冰河之中。 冰封的玄水上瞬间一片混乱。爆炸声未停。冰面沿着炸开的裂缝不断开裂,尖锐的咔咔声与呼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断有更多的人落入水里。即便是侥幸没有马上落水的,也被困在断裂的浮冰上动弹不得。 眼见三千铁浮屠片刻之间尽数陷落,巫仑奇禄怒不可遏,立即命巫仑崇光与罕洛分兵左右,从两侧绕行,企图倚仗兵力优势形成合围。 镇北军却要比他们更快。虽然兵力不足,但镇北军的将士们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大敌当前也能配合得当,没有半点慌乱。 爆炸声方止,三只鸣镝带着火光自镇北军的阵营中冲天而起。 趁着达钽骑兵还未从冰层开裂造成的混乱中回过神来,萧弘吼了声“冲锋!”一拉缰绳,胯下墨麒麟四蹄腾空,避开炸开的裂口,踏着裂痕遍布的冰面向着对岸飞驰而去。 霍铮领着铁骑营的将士们紧随其后,也如箭离弦般向达钽王旗所在之处冲去。 镇北军铁骑营虽仅八千人马却是萧弘一手带出来的强师劲旅。因建成于玄水之畔,又名玄水铁骑。 将士训练有素,来去如飞。此时镇北军孤立无援,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将士们视死如归,杀气暴涨。眨眼间便跨过玄水,势如虎狼一般杀到敌人面前。 留在巫仑奇禄身边的都是精锐,见他们杀来,很快便冲来迎战。霍铮自飞驰的马背上拉弓急射,连发数箭,在达钽骑兵的马队中破开一个缺口。借着这个缺口,萧弘一马当先,以万夫莫敌之勇冲入敌阵,直向达钽王的位置冲杀而去。 明晃晃的弯刀自四面八方砍来。萧弘自马上微微伏身,平举起手中长槊,一路挑落数名敌军,速度丝毫不减。 巫仑奇禄征战半生,能杀到他近前的,至今不到三人。萧弘却做到了。离得近了,他才看清这个杀子仇人。大晏武安侯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 英挺的剑眉下,一双眼睛黑如夜空,灿若寒星,让人想起草原上对月长啸的狼王。那是双属于王者的眼睛。 瞬间的对视后,巫仑奇禄沉声对身旁的血卫命令道:“杀了他!” 他身边的血卫立刻领命,倾巢而出。 冰冷的刀光织成一张巨网迎着冲锋中的玄水铁骑兜头罩来。萧弘猛地一扯缰绳,墨麒麟长嘶一声,扬起前蹄,踏倒了近处两名敌军。他身后的将士们立即迎上了达钽血卫的弯刀。 萧弘意在诱敌,心知兵力悬殊,不可恋战,运足了力气,自马上掷出手中长槊,向着达钽王吼道:“巫仑奇禄,有种来战!” 语毕调转马头,带着玄水铁骑冲出敌阵,向着远处一片芦苇荡疾驰而去。那里伏兵早已布好。齐怀安正领着三百弓弩手隐藏在被雪掩埋的大片芦苇丛中,只待请君入瓮。 巫仑奇禄侧身闪过飞掷而来的长槊,身后的旗杆却被正正击中。只听喀嚓一声,狼头旗应声而落。战旗落地,奇耻大辱。巫仑奇禄暴吼一声,带着身边万余精锐朝着玄水铁骑的方向追了过去。 几乎同时,巫仑崇光与罕洛带人绕到了玄水南岸,那边的战斗也已打响了。 达钽骑兵人数众多,来势汹汹,试图从两侧包抄合围。 薛皓高喊一声“变阵!” 镇北军的阵营中令旗攒动,将士们行动极快。大盾长矛移至两侧,迎上达钽骑兵的冲锋。 等达钽人离的近了,又听他一声“放箭!” 弓弦声自盾阵后响起,无数箭矢从阵中高高腾空而起,划出一道长弧,又如雨般飞坠而下。达钽骑兵的冲锋被箭雨一阻,立时慢了下来。 本以为能够速胜,却一连几次冲锋都被挡了下来。达钽的兵马已经有些急躁了。一名达钽武士问道:“将军,咱们怎么办?” 巫仑崇光灰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面前的方阵,仿佛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不急,镇北军兵力不足,撑不了多久。待箭矢耗尽,他们必败无疑。” 兵力不足不宜久战。韩宗耀年纪虽小,却向来机灵敏锐。见达钽人的攻势缓了下来,他意识到有些不对,转头对薛皓和韩宗烈说道:“他们像是想拖着咱们!” 薛皓心中疑窦渐生,达钽人这种打法,像是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援军了。 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就如巫仑崇光所言,随着达钽人几次冲阵,镇北军的箭矢很快就要消耗殆尽。近战不可避免。 “咱们不能拖。” 他说着望了望天色。灰沉沉的云层遮天蔽日,风中又有零零散散的雪片飘来,一旦雪势加大,形势对他们来说将会更糟。 “不能拖,那就战!”韩宗烈说着与二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杀!”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自战阵中腾起。镇北军的盾阵忽然打开了数个缺口。 韩宗烈提起长刀催马向前,与薛皓一起带领将士们以拒马车为掩护,手持长枪和斩马刀直迎着达钽人的兵马冲杀而去。 喊杀声自南岸传来,萧弘心知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转头看了一眼追在后面的巫仑奇禄,一夹马腹,催促着墨麒麟再快一些。 霍铮和铁骑营的将士们立即催马跟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达钽王引入伏兵的射程了。 双方主力大军已经短兵相接,战况越演越烈。齐怀安带着弓弩手们在芦苇丛中屏声静气等了多时,越等越是心焦。 他知道着急反而误事,强逼着自己沉住气一声不吭继续等着。 达钽王紧追着萧弘朝这边过来,眼看就要进入射程之内。 巫仑崇光却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将主战场交给大将罕洛,带人从另一侧靠了过来。 齐怀安注意到的时候,巫仑崇光手中的劲弓已经拉满。想要阻止,早就来不及了。 羽箭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带着万钧之力,直直射入萧弘左胸。 变故突生,霍铮大喊了声“哥!”眼睁睁看着萧弘从飞驰的马上狠狠摔落下来。 箭镞入体极深,仿佛冰刃割开血肉。萧弘无意识地咳呛着,鲜血不断顺着唇角溢出。 疼痛自胸口炸开,周遭的打斗声仿佛变得遥远而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肺里翻搅。 他下意识撑着身下的冰面想要强迫自己站起来,眼前的黑雾却越来越重。 “哥!哥!!”霍铮跃下马背飞奔过来,扶起萧弘靠在自己肩上,急急唤了数声。 他唇边殷红的血液衬着苍白如雪的脸色刺得霍铮双眼剧痛,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搂着他的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听到他的声音,萧弘强逼着自己清醒了一些。达钽人的马蹄近了,将士们不能困在这里。 他拉过霍铮,勉强说道:“阿铮,带弟兄们走……” “我不!”霍铮双眼通红,“哥,我不走!” 此时铁骑营的将士们也纷纷勒马,围拢了过来。意识模糊中萧弘听到将士们的声音,“将军!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 ----------------------------------------------------------- 北疆的血雨腥风吹不到京城。 沈郁离从宫中回到王府时已过了午时。天色灰蒙蒙的一片。 刚下马车,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刚好落在她鼻尖上。 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点湿冷的水迹。 “下雪了?”她抬头望向天空,看到飘洒下来的雪花不由微微一怔。 临兴地处龙川以南,往年这个时候是不会下雪的。 “小郡主快进去,魏王殿下在等着了,别在外面淋着雪受凉。世子一早去了工部,说是回来会给你带唐记的梨花酥。” 魏王府典军陈大勇说着伸出大手为她挡雪。他早已过了花甲之年,虽然身体还很硬朗,但眼花耳背,身手也早就大不如前了。 乍一见到下雪,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差了。 听到梨花酥,沈郁离微微一笑,点头道了声谢,快步向府中走去。 天子寿辰将至,大街小巷里都在准备万寿节的庆典。 京中四处热闹非凡,魏王府却一如既往的冷清。魏王沈洵生性好静,与世无争,是个佛陀般的人物。 因着天生不足,双腿不利于行,他一直未能就藩,鲜少入朝参政,也不常出府走动。 大部份时候都待在府中梅园,听琴、品茗、研究棋谱。偶尔有朝臣来府中拜见,也都是来和他下棋的。 薄雪仿佛一层纱帐,沈郁离远远走来的身影袅袅婷婷,像极了她早逝的母妃。沈洵不由一叹,一晃多年,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沈郁离看见父亲坐在石亭中看雪,加快了脚步。离得近了,她唤了声“父王!”眉宇间又添了些小女儿神态。 “阿离可算回来了。”沈洵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帮她拍去了身上的雪花,又递了杯暖茶给她。 “父王想阿离了?”她说着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想了…想了……”沈洵笑道,“但是阿离只想着姨母,都不想父王了。” “才没有。”沈郁离拉着父王温暖的大手,像年幼时那样摇了摇。 “你姨母可好?” “姨母还病着,今早才刚刚好些。”说起姨母沈郁离又想起在宫中时那些耳闻,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沈洵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沈郁离低声道,“我在宫中听说皇伯父提出易储了。” 听闻此事,沈洵并不意外。他知道女儿与几位皇子一同长大,不想看到他们兄弟相残。但皇位争夺每朝每代皆有。朝中如今党争严重,易储一事更是早晚不可避免。 “太子哥哥会怎样?” 沈郁离问。太子是已故的潘皇后所出。虽然性子懦弱,但待她一向很好。 自幼熟读史书,储君一旦遭到罢黜,下场如何,她心里其实早已清楚。会这样问,只是心中还期望着能有不同的答案。 “天家无情……”沈洵又是一叹,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阿离,你要记得,皇帝始终是皇帝。” 父王未说的话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风带着几片雪花飞入亭中,带来一阵寒意。沈郁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对他说道:“父王,北边的达钽人又打过来了。” 沈洵微微合了合眼。提起战事,就连他这样佛陀般的人物脸上都愁云遍布。 口中说着“阿离不怕。临兴在龙川以南。有龙川天险相隔,达钽人打不到这么远的。” 他心里却明白朝中百官忙着争权夺利,这些年达钽人屡屡犯边,其实都是靠边军那些不要命的武将在挡。 早些时候才刚传来援军被水拦在江州的消息。如今援军到不了,这武安侯……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沈郁离听了父王的话却并没有觉得欣慰,抬起头问道:“那龙川以北呢?龙川以北的百姓怎么办?” 沈洵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若是满朝文武都能像阿离这样多想一想百姓,达钽人也就打不过来了……” 第三回 血染 小雪纷纷,下了又停。北境更冷了。北地的风吹起落雪与冰晶,像是燃起的狼烟,又像飘扬的白沙。 晨光透过灰色的云层照耀着无边的冰雪,未能带来丝毫暖意。 玄水之畔,落雁滩上,镇北军身着玄甲的将士们列阵严整。 大盾在前,长矛于后,弩车列于两翼。正迎着玄水北岸达钽骑兵闪烁着寒芒的弯刀,像是凭空筑起了一道森严壁垒。 阵列之中无人动作,亦无人交谈,唯有杀意在无声弥漫。 萧弘一身玄甲黑袍,右手执槊,跨马立于阵前。严寒似刀,割得人手脸生疼。他神情肃穆,目光始终注视着对岸。 玄水北岸,目之所及皆是达钽军的兵马。狼头旗下,三千铁浮屠弯刀出鞘,人马俱披重甲,如三千铁塔矗立于前。 寒意逐渐渗透盔甲,达钽王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萧弘的视野里。隔着百余丈宽的玄水,萧弘扬起手中长槊,直直向他指去。 达钽王巫仑奇禄魁梧奇伟,虽已过了花甲之年,仍像是头壮硕的雄狮。 此时这头雄狮望着对岸萧弘手中长槊明晃晃的锋芒,眼中透着捕猎者的贪婪与刻骨仇恨。 三年前,他的长子达钽左贤王巫仑崇德便是被这柄长槊贯穿了胸膛,死在苍州城下。他此次亲自领兵南下,不仅要抢占中原富庶之地,为达钽一族开疆扩土,更要报杀子之仇。 镇北军低沉的号角声在辽阔的草原上远远荡开,如巨龙嘶吼,一声紧似一声。与此同时,达钽人催战的号角也已吹响。 大战一触即发。 铁浮屠中走出一骑,缓缓前行。随着沉重的马蹄踏上冰面,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点。这是在探冰。 二十年前达钽王挥兵南侵,就是靠着三千铁浮屠所向披靡,夺去了大晏大片的疆土。 北境平凉六州至今未能全部收回。多少旧民困于失地,沦为奴隶。萧弘深黑的眸子扫过对岸铁甲森然的敌军。今日一战,他已打定主意,要毁去达钽人最为自豪的这柄利刃。 那铁浮屠继续驱马向前。铁甲沉重,令人不寒而栗的裂冰声隐隐传来,沿着冰层散向四周,咔咔作响。终于,他在玄水正中勒马驻足停了下来。又一声细微的脆响传来。冰面没有裂开。 呼啸的北风仿佛停止了一瞬。 巫仑齐禄一声大喝,举起了手中弯刀。大地开始颤抖,疾驰的马蹄飞溅起雪泥,三千铁浮屠如山洪海啸般奔袭而来。 “迎敌!” 萧弘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大盾立即连结成阵。 长矛尾端抵地,尖端自盾牌的孔隙中探出。盾阵密不透风,坚如龟甲。几乎同时,镇北军两翼载有重弩的弩车开始连射。 标枪般大小的箭矢带着破风之声飞射而出。铁浮屠冲锋的速度被略微阻了一阻。为了躲避来自两侧的箭矢,冲锋中的马队集中到了镇北军的正面。 沉重的马蹄声似暴雨飞快逼近。持盾的士兵们咬紧牙关用肩膀顶住盾牌,准备承受重骑兵的冲击。就在此时,炸裂声如惊雷落地,顺着玄水南岸的冰面接连响起,齐怀安开始破冰了。 严寒之下,落雁滩附近的冰面厚实宽广。虽埋下了大量火药硝石,却也不可能完全炸开。骑兵行动迅速,想要陷住他们,破冰的时机尤为重要。 齐怀安无疑是捕捉到了绝佳的时机。冰面开裂的瞬间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巨响。铁浮屠铁甲沉重,本就不够灵活,加上冰面打滑,许多骑兵眼见前面的人掉入冰河,却因为冲势难以停下,也不得不跟着落入冰河之中。 冰封的玄水上瞬间一片混乱。爆炸声未停。冰面沿着炸开的裂缝不断开裂,尖锐的咔咔声与呼喊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不断有更多的人落入水里。即便是侥幸没有马上落水的,也被困在断裂的浮冰上动弹不得。 眼见三千铁浮屠片刻之间尽数陷落,巫仑奇禄怒不可遏,立即命巫仑崇光与罕洛分兵左右,从两侧绕行,企图倚仗兵力优势形成合围。 镇北军却要比他们更快。虽然兵力不足,但镇北军的将士们身经百战,训练有素。大敌当前也能配合得当,没有半点慌乱。 爆炸声方止,三只鸣镝带着火光自镇北军的阵营中冲天而起。 趁着达钽骑兵还未从冰层开裂造成的混乱中回过神来,萧弘吼了声“冲锋!”一拉缰绳,胯下墨麒麟四蹄腾空,避开炸开的裂口,踏着裂痕遍布的冰面向着对岸飞驰而去。 霍铮领着铁骑营的将士们紧随其后,也如箭离弦般向达钽王旗所在之处冲去。 镇北军铁骑营虽仅八千人马却是萧弘一手带出来的强师劲旅。因建成于玄水之畔,又名玄水铁骑。 将士训练有素,来去如飞。此时镇北军孤立无援,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关键时刻。将士们视死如归,杀气暴涨。眨眼间便跨过玄水,势如虎狼一般杀到敌人面前。 留在巫仑奇禄身边的都是精锐,见他们杀来,很快便冲来迎战。霍铮自飞驰的马背上拉弓急射,连发数箭,在达钽骑兵的马队中破开一个缺口。借着这个缺口,萧弘一马当先,以万夫莫敌之勇冲入敌阵,直向达钽王的位置冲杀而去。 明晃晃的弯刀自四面八方砍来。萧弘自马上微微伏身,平举起手中长槊,一路挑落数名敌军,速度丝毫不减。 巫仑奇禄征战半生,能杀到他近前的,至今不到三人。萧弘却做到了。离得近了,他才看清这个杀子仇人。大晏武安侯比他想象的还要年轻。 英挺的剑眉下,一双眼睛黑如夜空,灿若寒星,让人想起草原上对月长啸的狼王。那是双属于王者的眼睛。 瞬间的对视后,巫仑奇禄沉声对身旁的血卫命令道:“杀了他!” 他身边的血卫立刻领命,倾巢而出。 冰冷的刀光织成一张巨网迎着冲锋中的玄水铁骑兜头罩来。萧弘猛地一扯缰绳,墨麒麟长嘶一声,扬起前蹄,踏倒了近处两名敌军。他身后的将士们立即迎上了达钽血卫的弯刀。 萧弘意在诱敌,心知兵力悬殊,不可恋战,运足了力气,自马上掷出手中长槊,向着达钽王吼道:“巫仑奇禄,有种来战!” 语毕调转马头,带着玄水铁骑冲出敌阵,向着远处一片芦苇荡疾驰而去。那里伏兵早已布好。齐怀安正领着三百弓弩手隐藏在被雪掩埋的大片芦苇丛中,只待请君入瓮。 巫仑奇禄侧身闪过飞掷而来的长槊,身后的旗杆却被正正击中。只听喀嚓一声,狼头旗应声而落。战旗落地,奇耻大辱。巫仑奇禄暴吼一声,带着身边万余精锐朝着玄水铁骑的方向追了过去。 几乎同时,巫仑崇光与罕洛带人绕到了玄水南岸,那边的战斗也已打响了。 达钽骑兵人数众多,来势汹汹,试图从两侧包抄合围。 薛皓高喊一声“变阵!” 镇北军的阵营中令旗攒动,将士们行动极快。大盾长矛移至两侧,迎上达钽骑兵的冲锋。 等达钽人离的近了,又听他一声“放箭!” 弓弦声自盾阵后响起,无数箭矢从阵中高高腾空而起,划出一道长弧,又如雨般飞坠而下。达钽骑兵的冲锋被箭雨一阻,立时慢了下来。 本以为能够速胜,却一连几次冲锋都被挡了下来。达钽的兵马已经有些急躁了。一名达钽武士问道:“将军,咱们怎么办?” 巫仑崇光灰色的眼睛冷冷注视着面前的方阵,仿佛在看垂死挣扎的猎物,“不急,镇北军兵力不足,撑不了多久。待箭矢耗尽,他们必败无疑。” 兵力不足不宜久战。韩宗耀年纪虽小,却向来机灵敏锐。见达钽人的攻势缓了下来,他意识到有些不对,转头对薛皓和韩宗烈说道:“他们像是想拖着咱们!” 薛皓心中疑窦渐生,达钽人这种打法,像是已经知道他们没有援军了。 此时不是分心的时候,就如巫仑崇光所言,随着达钽人几次冲阵,镇北军的箭矢很快就要消耗殆尽。近战不可避免。 “咱们不能拖。” 他说着望了望天色。灰沉沉的云层遮天蔽日,风中又有零零散散的雪片飘来,一旦雪势加大,形势对他们来说将会更糟。 “不能拖,那就战!”韩宗烈说着与二人对视一眼,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弟兄们,跟我杀!” “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自战阵中腾起。镇北军的盾阵忽然打开了数个缺口。 韩宗烈提起长刀催马向前,与薛皓一起带领将士们以拒马车为掩护,手持长枪和斩马刀直迎着达钽人的兵马冲杀而去。 喊杀声自南岸传来,萧弘心知那边的战斗已经打响,转头看了一眼追在后面的巫仑奇禄,一夹马腹,催促着墨麒麟再快一些。 霍铮和铁骑营的将士们立即催马跟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达钽王引入伏兵的射程了。 双方主力大军已经短兵相接,战况越演越烈。齐怀安带着弓弩手们在芦苇丛中屏声静气等了多时,越等越是心焦。 他知道着急反而误事,强逼着自己沉住气一声不吭继续等着。 达钽王紧追着萧弘朝这边过来,眼看就要进入射程之内。 巫仑崇光却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这边的情形,将主战场交给大将罕洛,带人从另一侧靠了过来。 齐怀安注意到的时候,巫仑崇光手中的劲弓已经拉满。想要阻止,早就来不及了。 羽箭裹挟着风声呼啸而来,带着万钧之力,直直射入萧弘左胸。 变故突生,霍铮大喊了声“哥!”眼睁睁看着萧弘从飞驰的马上狠狠摔落下来。 箭镞入体极深,仿佛冰刃割开血肉。萧弘无意识地咳呛着,鲜血不断顺着唇角溢出。 疼痛自胸口炸开,周遭的打斗声仿佛变得遥远而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钝刀在肺里翻搅。 他下意识撑着身下的冰面想要强迫自己站起来,眼前的黑雾却越来越重。 “哥!哥!!”霍铮跃下马背飞奔过来,扶起萧弘靠在自己肩上,急急唤了数声。 他唇边殷红的血液衬着苍白如雪的脸色刺得霍铮双眼剧痛,一瞬间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搂着他的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听到他的声音,萧弘强逼着自己清醒了一些。达钽人的马蹄近了,将士们不能困在这里。 他拉过霍铮,勉强说道:“阿铮,带弟兄们走……” “我不!”霍铮双眼通红,“哥,我不走!” 此时铁骑营的将士们也纷纷勒马,围拢了过来。意识模糊中萧弘听到将士们的声音,“将军!我们不走,要走一起走!” ----------------------------------------------------------- 北疆的血雨腥风吹不到京城。 沈郁离从宫中回到王府时已过了午时。天色灰蒙蒙的一片。 刚下马车,一片晶莹剔透的雪花刚好落在她鼻尖上。 她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点湿冷的水迹。 “下雪了?”她抬头望向天空,看到飘洒下来的雪花不由微微一怔。 临兴地处龙川以南,往年这个时候是不会下雪的。 “小郡主快进去,魏王殿下在等着了,别在外面淋着雪受凉。世子一早去了工部,说是回来会给你带唐记的梨花酥。” 魏王府典军陈大勇说着伸出大手为她挡雪。他早已过了花甲之年,虽然身体还很硬朗,但眼花耳背,身手也早就大不如前了。 乍一见到下雪,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差了。 听到梨花酥,沈郁离微微一笑,点头道了声谢,快步向府中走去。 天子寿辰将至,大街小巷里都在准备万寿节的庆典。 京中四处热闹非凡,魏王府却一如既往的冷清。魏王沈洵生性好静,与世无争,是个佛陀般的人物。 因着天生不足,双腿不利于行,他一直未能就藩,鲜少入朝参政,也不常出府走动。 大部份时候都待在府中梅园,听琴、品茗、研究棋谱。偶尔有朝臣来府中拜见,也都是来和他下棋的。 薄雪仿佛一层纱帐,沈郁离远远走来的身影袅袅婷婷,像极了她早逝的母妃。沈洵不由一叹,一晃多年,女儿真的是长大了。 沈郁离看见父亲坐在石亭中看雪,加快了脚步。离得近了,她唤了声“父王!”眉宇间又添了些小女儿神态。 “阿离可算回来了。”沈洵招手让她来身边坐下,帮她拍去了身上的雪花,又递了杯暖茶给她。 “父王想阿离了?”她说着眉眼弯弯,满是笑意。 “想了…想了……”沈洵笑道,“但是阿离只想着姨母,都不想父王了。” “才没有。”沈郁离拉着父王温暖的大手,像年幼时那样摇了摇。 “你姨母可好?” “姨母还病着,今早才刚刚好些。”说起姨母沈郁离又想起在宫中时那些耳闻,心里不免有些沉甸甸的。 沈洵察觉到女儿情绪低落,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沈郁离低声道,“我在宫中听说皇伯父提出易储了。” 听闻此事,沈洵并不意外。他知道女儿与几位皇子一同长大,不想看到他们兄弟相残。但皇位争夺每朝每代皆有。朝中如今党争严重,易储一事更是早晚不可避免。 “太子哥哥会怎样?” 沈郁离问。太子是已故的潘皇后所出。虽然性子懦弱,但待她一向很好。 自幼熟读史书,储君一旦遭到罢黜,下场如何,她心里其实早已清楚。会这样问,只是心中还期望着能有不同的答案。 “天家无情……”沈洵又是一叹,并没有回答,只是说道:“阿离,你要记得,皇帝始终是皇帝。” 父王未说的话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测。风带着几片雪花飞入亭中,带来一阵寒意。沈郁离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对他说道:“父王,北边的达钽人又打过来了。” 沈洵微微合了合眼。提起战事,就连他这样佛陀般的人物脸上都愁云遍布。 口中说着“阿离不怕。临兴在龙川以南。有龙川天险相隔,达钽人打不到这么远的。” 他心里却明白朝中百官忙着争权夺利,这些年达钽人屡屡犯边,其实都是靠边军那些不要命的武将在挡。 早些时候才刚传来援军被水拦在江州的消息。如今援军到不了,这武安侯……这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抵挡得住。 沈郁离听了父王的话却并没有觉得欣慰,抬起头问道:“那龙川以北呢?龙川以北的百姓怎么办?” 沈洵轻轻抚摸着女儿的秀发,“若是满朝文武都能像阿离这样多想一想百姓,达钽人也就打不过来了……” 第四回 以命相换 雪越下越大了。天空一片阴灰,辨不清时辰。血液的流失很快带走了全身的温度。萧弘喘息着咽下喉中的血,抬头看向霍铮。 他长大了,身高在许多年前就追上了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谎报年纪混入军营的孩子。那双平日总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充满决绝。相识数年,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命令。 萧弘狠了狠心,手指握住腰间的剑柄,用力将他推开。 霍铮反应不及,向后踉跄了两步。只听仓啷一声长剑出鞘。萧弘手中冰冷的剑锋直指向他面门。 “走!这是军令!” 沙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达钽人的马蹄声近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从军多年,萧弘早已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他已无力再战,但他不能让兄弟们陪着他一起赴死。他们必须走。 世人只道武安侯萧弘军功赫赫,杀伐果决,但镇北军的将士们却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不拿剑的时候,他会去探望烈士的亲人,照顾受伤的弟兄们,有时还会在营中吹上一首边塞的曲子。霍铮跟在他身边多年,素来与他亲如兄弟,哪曾被他用剑指过?看着萧弘咳喘着,唇边又溢出血来,霍铮心里又痛又急,上前两步,以胸膛抵上了萧弘手里的剑锋,“我不走!就算你砍了我,我也不走!” “你……” 没等萧弘再说什么,达钽人已经追了上来。箭矢再次袭来,刹那就到眼前。沉重的伤势让感官都迟钝了许多。萧弘下意识侧头躲闪,箭尖还是擦过了他的眼角。他右眼的视野中霎时只剩下血红一片。尖锐的剧痛如钢针刺入头颅。他痛哼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手中长剑坠地,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哥!”霍铮一惊,连忙冲过去将他护住。那箭只是擦过,眼睛却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侧脸,霍铮一时间看不清他伤得多重,只见鲜血如泪般顺着他眼角滑落,在苍白似雪的脸颊上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巫仑奇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芒,带着达钽血卫如猛虎扑食般奔袭而来。 齐怀安远远看见萧鸿中箭,拼了命地想要带人冲过来,却被巫仑崇光的人马拦住了去路。 冰封的玄水上,血战瞬间爆发。铁骑营的将士们调转马头迎上了达钽血卫的弯刀。镇北军兵力不足,萧弘身边的人马远少于围攻上来的达钽精兵。将士们虽视死如归,临危不惧,但达钽血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霍铮想要将萧弘扶上马背,达钽人却已经围了上来。弯刀闪着烁烁寒芒直冲他们劈来。情急之下,霍铮硬是侧身挡在萧弘身前,用身体挡下了一刀。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尖锐的疼痛让萧弘清醒了一瞬。霍铮肋下的血色和北风中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身旁不停有人倒下。血液在玄水的冰面上肆意流淌着,与不断飘落的雪花融在一起,又再凝结成冰。嘶吼声、马匹的嘶鸣、金铁相击的铮铮声震得他耳朵生疼。惨烈的厮杀中,无人注意到已经裂纹密布的冰面在马蹄不断的践踏下再次发出了瘆人的脆响。 将士们的嘶吼声回荡在落雁滩上,“镇北军,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达钽血卫将他们围在一处,却没有再攻击。巫仑奇禄下马走了过来。杀子之仇他要亲自来报。 萧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拾起他的剑,但却又一次摔倒在地。大量失血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肺中像是灌了冰,呼吸越来越艰难,甚至痛感都逐渐开始麻木了。周围再次传来清晰的咔咔声。冰层轻微震动了一下。霍铮不顾伤势,举起剑向巫仑奇禄冲去,又被他一刀砍倒。明暗不定的视野中,萧弘看到巫仑奇禄走了过来。他默默伸手握住了埋入自己左胸的那只羽箭。这一战,可以死,却不可以败。无数的将士们都已倒下。他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巫仑奇禄再次打量起面前的杀子仇人。年轻的大晏武安侯低垂着头颅,艰难地喘息着,看上去像是雪地里垂死的雁。他手中的弯刀已经高高举起,就要落下的瞬间,萧弘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黑如夜空的眼睛中一片大义赴死的决然。五指骤然收紧,萧弘拼上了最后的力气,生生拔出射入左胸的箭,合身扑上,狠狠插入了巫仑奇禄颈侧。惊呼声中他们脚下的冰层发出一声巨大的裂响,冰面瞬间破裂,周围的人们一起坠入了冰水之中。 南岸带着主力大军在达钽骑兵的围攻下苦苦坚持的薛皓、韩宗烈他们听到裂冰的巨响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战况。眼见无数镇北军的将士们和达钽人一起落入水中,韩宗烈暴吼一声,一拉马缰就想杀出重围赶来救人。然而才冲出几步远,他又勒住了马。萧弘将主力大军交给他和薛皓,就是把将士们的性命都交到了他们手上。敌我双方兵力悬殊,镇北军已经死伤无数,全凭他和薛皓互相配合才能坚持至今。他不能走。 韩宗耀看出兄长的犹豫,朝他大喊一声,“这里交给我们。哥,快去帮忙!” 韩宗烈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不再犹豫,招呼了身边数十人,拼死杀出重围,向着萧弘那边赶去。 论水性,霍铮在镇北军中是排的上名号的。但重伤失血让冰冷的河水仿佛更冷了。他的身体逐渐麻痹,四肢使不上力气。冰层顺着之前密布的裂纹碎成了无数块。霍铮拼上全身的力气拉住萧弘,把他推上了冰面。他试图挣扎着自己爬上来,随着又一声冰层破裂的脆响,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向下滑去。生死一瞬间,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霍铮抬眼去看,只见萧弘卧在冰上,硬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萧弘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此时还能清醒着已经是个奇迹。他想要把霍铮拉上来,却再也没有力气。鲜血随着他一次次挣扎用力自伤处汩汩流出,在他身下的冰雪上汪成一泊不断扩大的暗红。 霍铮颤抖着嘴唇喊了声”哥…”泪水静静流淌下来,在他脸上凝结成了冰。河水极冷,两人都已经几乎失去知觉了。萧弘却仍逼迫着自己紧紧抓住他,不肯放手。 周围似乎静得可怕。冰裂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细针穿透耳膜,霍铮的身体再次滑入水中。 绝望中,萧弘喉中发出一声像是痛极的呜咽,又像是野兽重伤垂死时的嘶吼。血混着泪再次自他受伤的右眼沿着脸颊滑落。意识随着失血逐渐抽离,他忽然控制不住般咳呛起来,血不断涌出唇角,如溺水一般难以呼吸。视野中的一切越来越暗,他快要撑不住了。 “哥…”霍铮忽然喊道。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弯成了一个熟悉的弧度,与萧弘紧握着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萧弘听见他的声音说,“记着帮我带坛酒啊……” 他终是没能拉住他。 第四回 以命相换 雪越下越大了。天空一片阴灰,辨不清时辰。血液的流失很快带走了全身的温度。萧弘喘息着咽下喉中的血,抬头看向霍铮。 他长大了,身高在许多年前就追上了自己,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谎报年纪混入军营的孩子。那双平日总含着笑意的眼睛里此时充满决绝。相识数年,这是他第一次违背命令。 萧弘狠了狠心,手指握住腰间的剑柄,用力将他推开。 霍铮反应不及,向后踉跄了两步。只听仓啷一声长剑出鞘。萧弘手中冰冷的剑锋直指向他面门。 “走!这是军令!” 沙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达钽人的马蹄声近了,不能再耽搁下去。从军多年,萧弘早已有了战死沙场的觉悟。他已无力再战,但他不能让兄弟们陪着他一起赴死。他们必须走。 世人只道武安侯萧弘军功赫赫,杀伐果决,但镇北军的将士们却知道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不拿剑的时候,他会去探望烈士的亲人,照顾受伤的弟兄们,有时还会在营中吹上一首边塞的曲子。霍铮跟在他身边多年,素来与他亲如兄弟,哪曾被他用剑指过?看着萧弘咳喘着,唇边又溢出血来,霍铮心里又痛又急,上前两步,以胸膛抵上了萧弘手里的剑锋,“我不走!就算你砍了我,我也不走!” “你……” 没等萧弘再说什么,达钽人已经追了上来。箭矢再次袭来,刹那就到眼前。沉重的伤势让感官都迟钝了许多。萧弘下意识侧头躲闪,箭尖还是擦过了他的眼角。他右眼的视野中霎时只剩下血红一片。尖锐的剧痛如钢针刺入头颅。他痛哼一声,再也支持不住,手中长剑坠地,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哥!”霍铮一惊,连忙冲过去将他护住。那箭只是擦过,眼睛却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垂落的发丝遮挡住了他的侧脸,霍铮一时间看不清他伤得多重,只见鲜血如泪般顺着他眼角滑落,在苍白似雪的脸颊上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巫仑奇禄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寒芒,带着达钽血卫如猛虎扑食般奔袭而来。 齐怀安远远看见萧鸿中箭,拼了命地想要带人冲过来,却被巫仑崇光的人马拦住了去路。 冰封的玄水上,血战瞬间爆发。铁骑营的将士们调转马头迎上了达钽血卫的弯刀。镇北军兵力不足,萧弘身边的人马远少于围攻上来的达钽精兵。将士们虽视死如归,临危不惧,但达钽血卫也都是百里挑一的勇士。 霍铮想要将萧弘扶上马背,达钽人却已经围了上来。弯刀闪着烁烁寒芒直冲他们劈来。情急之下,霍铮硬是侧身挡在萧弘身前,用身体挡下了一刀。两人一同跌倒在地。 尖锐的疼痛让萧弘清醒了一瞬。霍铮肋下的血色和北风中浓重的血腥气刺激着他的神经。身旁不停有人倒下。血液在玄水的冰面上肆意流淌着,与不断飘落的雪花融在一起,又再凝结成冰。嘶吼声、马匹的嘶鸣、金铁相击的铮铮声震得他耳朵生疼。惨烈的厮杀中,无人注意到已经裂纹密布的冰面在马蹄不断的践踏下再次发出了瘆人的脆响。 将士们的嘶吼声回荡在落雁滩上,“镇北军,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达钽血卫将他们围在一处,却没有再攻击。巫仑奇禄下马走了过来。杀子之仇他要亲自来报。 萧弘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去拾起他的剑,但却又一次摔倒在地。大量失血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肺中像是灌了冰,呼吸越来越艰难,甚至痛感都逐渐开始麻木了。周围再次传来清晰的咔咔声。冰层轻微震动了一下。霍铮不顾伤势,举起剑向巫仑奇禄冲去,又被他一刀砍倒。明暗不定的视野中,萧弘看到巫仑奇禄走了过来。他默默伸手握住了埋入自己左胸的那只羽箭。这一战,可以死,却不可以败。无数的将士们都已倒下。他不能让他们的血白流。 巫仑奇禄再次打量起面前的杀子仇人。年轻的大晏武安侯低垂着头颅,艰难地喘息着,看上去像是雪地里垂死的雁。他手中的弯刀已经高高举起,就要落下的瞬间,萧弘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黑如夜空的眼睛中一片大义赴死的决然。五指骤然收紧,萧弘拼上了最后的力气,生生拔出射入左胸的箭,合身扑上,狠狠插入了巫仑奇禄颈侧。惊呼声中他们脚下的冰层发出一声巨大的裂响,冰面瞬间破裂,周围的人们一起坠入了冰水之中。 南岸带着主力大军在达钽骑兵的围攻下苦苦坚持的薛皓、韩宗烈他们听到裂冰的巨响也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战况。眼见无数镇北军的将士们和达钽人一起落入水中,韩宗烈暴吼一声,一拉马缰就想杀出重围赶来救人。然而才冲出几步远,他又勒住了马。萧弘将主力大军交给他和薛皓,就是把将士们的性命都交到了他们手上。敌我双方兵力悬殊,镇北军已经死伤无数,全凭他和薛皓互相配合才能坚持至今。他不能走。 韩宗耀看出兄长的犹豫,朝他大喊一声,“这里交给我们。哥,快去帮忙!” 韩宗烈回头看了弟弟一眼,不再犹豫,招呼了身边数十人,拼死杀出重围,向着萧弘那边赶去。 论水性,霍铮在镇北军中是排的上名号的。但重伤失血让冰冷的河水仿佛更冷了。他的身体逐渐麻痹,四肢使不上力气。冰层顺着之前密布的裂纹碎成了无数块。霍铮拼上全身的力气拉住萧弘,把他推上了冰面。他试图挣扎着自己爬上来,随着又一声冰层破裂的脆响,他的身体猛地一沉,向下滑去。生死一瞬间,突然有人拉住了他。 霍铮抬眼去看,只见萧弘卧在冰上,硬拼着最后一丝清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萧弘早已是强弩之末了,此时还能清醒着已经是个奇迹。他想要把霍铮拉上来,却再也没有力气。鲜血随着他一次次挣扎用力自伤处汩汩流出,在他身下的冰雪上汪成一泊不断扩大的暗红。 霍铮颤抖着嘴唇喊了声”哥…”泪水静静流淌下来,在他脸上凝结成了冰。河水极冷,两人都已经几乎失去知觉了。萧弘却仍逼迫着自己紧紧抓住他,不肯放手。 周围似乎静得可怕。冰裂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细针穿透耳膜,霍铮的身体再次滑入水中。 绝望中,萧弘喉中发出一声像是痛极的呜咽,又像是野兽重伤垂死时的嘶吼。血混着泪再次自他受伤的右眼沿着脸颊滑落。意识随着失血逐渐抽离,他忽然控制不住般咳呛起来,血不断涌出唇角,如溺水一般难以呼吸。视野中的一切越来越暗,他快要撑不住了。 “哥…”霍铮忽然喊道。他冻得青紫的嘴唇弯成了一个熟悉的弧度,与萧弘紧握着的手一点一点地松开了。 意识坠入黑暗前的最后,萧弘听见他的声音说,“记着帮我带坛酒啊……” 他终是没能拉住他。 第五回 刻骨伤 韩宗烈纵马狂奔了一路,片刻也没敢停。把萧弘带回营中的时候,他半边身子染着他的血,整个人都是木的。 他们是同一天入的军营。忆起当初,只记得彼时萧弘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年纪。 少年身量高挑,眉宇间天生一股英雄气,长得比韩宗烈那十里八乡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亲娘都俊。 大晏与达钽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北境几乎从来也没真正安宁过。 这些年达钽人屡屡来犯,来一次,就被他们挡回去一次。 自从萧弘升任镇北将军,将士们就把他当成了定海神针。 只要他在,他们就不会败。只要他在,他们就还有希望。 他是所有人的英雄。他们信他,敬他,有如神明。 多少次刀山火海,多少次险死还生,韩宗烈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眼睁睁看着他生死不明地倒在血泊之中。 萧弘早已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冷得像冰,几乎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他们一回到营中,军医就赶了过来。匆匆卸了他的甲,程老军医直接剪开了他身上浸透了血与冰水的黑衣,这才看清左胸那处狰狞的伤。那一箭入体颇深,正中心肺之间,又被他生生硬拔了出来。三棱倒刺豁开血肉撕裂出三道极深的伤,止血散刚撒上去就被涌出的鲜血冲散了。 这样的伤,能救回来的机会已经太小了。此时顾不上他被箭擦伤的右眼和坠马时撞伤的腰背,程英眉头紧皱,把小半瓶止血散全倒在棉布上,一把塞到韩宗烈手里,匆匆说了句,“你来按着!” 韩宗烈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勇武过人,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怕过什么。如今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却一颗心像是灌了铅一样,双手颤抖着,怎样都不敢按上去。 “按着!”程英吼道。 韩宗烈狠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把手中的棉布用力按在萧弘的伤口上。 按压让血流的速度缓了下来。程英不敢耽误,取出金针,迅速刺入伤口附近几处大穴,又从医卒手中接过止血的丹药,轻轻喂进萧弘的口中,急声催促着,“将军,咽下去。快咽下去。” 萧弘极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程英见他没有吞咽的意识,按住他的肩膀,拿过医卒递来的水,捏开下颌,强行灌了下去。 药终于咽了下去。程英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萧弘又无意识地咳呛起来。大量的血随着咳呛涌出唇边,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程老!程老,怎么办?!”韩宗烈彻底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一边按着他,一边帮他侧过身来,避免被血呛到。 “这是腑脏出血,尽量让他咳出来。”程英说着连忙在他背上大力拍了几下。 韩宗烈急得双眼通红,把萧弘紧紧箍在怀里,满手都是他的血。就在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要彻底绷断了的时候,靠着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程英怕萧弘受凉,让人多添了两个火盆。满室血腥气被炭火一烤,更是浓重得令人无法忽视。等到程英终于把血止住,韩宗烈也已脑袋发昏,精神紧绷到快要吐了。 程英一把年纪了,忙出了一头的汗也顾不上擦,又赶忙去查看萧弘受伤的右眼。 大量的失血像是带走了所有的生气。萧弘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冷汗,任凭程老军医怎么摆弄,再也没有半点反应。 “程老,将军他……”韩宗烈虎目含泪,问了一半不敢再问下去。 程英转头看了他一眼,“先出去,别给我打岔!” 韩宗烈知道程英现在实在没法分心理他,也不再说什么,起身长出了口气就退到门外守着去了。 等程英处理完萧弘的伤,天都黑透了。其他人也都已经回来了。他一出来就被乌乌泱泱一群人堵在门外,七嘴八舌的吵得他头都要炸了。 程英沉声吼道,“全堵在这儿还让不让将军休息?!都该干啥干啥去!” 他这一吼反而让大家心里镇定了几分。人群纷纷散了,就留下韩宗烈和薛皓、齐怀安他们几个。几人身上也都多少带了些伤。因为担心萧弘的伤势,哥儿几个顾不上包扎,就在这门前杵着,一直等到了天黑。 “程老,将军怎样了?”齐怀安边说边朝程英身后张望。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程英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深深叹了口气,“那一箭位置凶险,伤势太重。血是勉强止住了。但能不能撑过来,还要看他自己。” 几人闻言都不说话了。刺骨的北风吹着,一直冷到了心里。 “还有……”程英停顿了片刻,沉声继续说道,“表面虽然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右眼,以后……怕是看不见了。” 昏暗的夜色里也能看出几人的脸色一下子都白了下去。韩宗耀年纪小,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齐怀安颤声问。一天之间,他们已经失去了霍铮,失去了数万兄弟,如果再失去萧弘……他不敢想。泪涌了上来,又被他忍了回去。当时他离他们最近,却无论怎样都没法杀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把他逼疯了。他知道萧弘不会怪他,他却无法不责备自己。 程英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只微微摇头,“现在先保住性命,其他的……得等他伤势稳定下来再说。” 薛皓一直没有出声,此时看了看兄弟几个,嘱咐道:“大战刚过,将军受伤的事,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韩宗烈点了点头,又说:“他眼睛的事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几人纷纷点头。战场上毫厘之差可定生死,如果知道萧弘右眼失明,敌人就会利用这个弱点,专挑弱处下手。他们在军中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韩宗烈见兄弟们都是满脸沉痛,挨个拍了拍,“他那么刚强的性子,一定会撑过来的。阿铮已经不在了,将军还需要咱们,将士们也还需要咱们。都打起精神来。” 第五回 刻骨伤 韩宗烈纵马狂奔了一路,片刻也没敢停。把萧弘带回营中的时候,他半边身子染着他的血,整个人都是木的。 他们是同一天入的军营。忆起当初,只记得彼时萧弘也不过才十四五岁年纪。 少年身量高挑,眉宇间天生一股英雄气,长得比韩宗烈那十里八乡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亲娘都俊。 大晏与达钽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北境几乎从来也没真正安宁过。 这些年达钽人屡屡来犯,来一次,就被他们挡回去一次。 自从萧弘升任镇北将军,将士们就把他当成了定海神针。 只要他在,他们就不会败。只要他在,他们就还有希望。 他是所有人的英雄。他们信他,敬他,有如神明。 多少次刀山火海,多少次险死还生,韩宗烈从未想过会有一天眼睁睁看着他生死不明地倒在血泊之中。 萧弘早已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冷得像冰,几乎无法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他们一回到营中,军医就赶了过来。匆匆卸了他的甲,程老军医直接剪开了他身上浸透了血与冰水的黑衣,这才看清左胸那处狰狞的伤。那一箭入体颇深,正中心肺之间,又被他生生硬拔了出来。三棱倒刺豁开血肉撕裂出三道极深的伤,止血散刚撒上去就被涌出的鲜血冲散了。 这样的伤,能救回来的机会已经太小了。此时顾不上他被箭擦伤的右眼和坠马时撞伤的腰背,程英眉头紧皱,把小半瓶止血散全倒在棉布上,一把塞到韩宗烈手里,匆匆说了句,“你来按着!” 韩宗烈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勇武过人,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怕过什么。如今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却一颗心像是灌了铅一样,双手颤抖着,怎样都不敢按上去。 “按着!”程英吼道。 韩宗烈狠狠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把手中的棉布用力按在萧弘的伤口上。 按压让血流的速度缓了下来。程英不敢耽误,取出金针,迅速刺入伤口附近几处大穴,又从医卒手中接过止血的丹药,轻轻喂进萧弘的口中,急声催促着,“将军,咽下去。快咽下去。” 萧弘极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程英见他没有吞咽的意识,按住他的肩膀,拿过医卒递来的水,捏开下颌,强行灌了下去。 药终于咽了下去。程英还没来得及喘上口气,萧弘又无意识地咳呛起来。大量的血随着咳呛涌出唇边,他整个人都在轻轻颤抖。 “程老!程老,怎么办?!”韩宗烈彻底吓坏了,手忙脚乱地一边按着他,一边帮他侧过身来,避免被血呛到。 “这是腑脏出血,尽量让他咳出来。”程英说着连忙在他背上大力拍了几下。 韩宗烈急得双眼通红,把萧弘紧紧箍在怀里,满手都是他的血。就在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要彻底绷断了的时候,靠着他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程英怕萧弘受凉,让人多添了两个火盆。满室血腥气被炭火一烤,更是浓重得令人无法忽视。等到程英终于把血止住,韩宗烈也已脑袋发昏,精神紧绷到快要吐了。 程英一把年纪了,忙出了一头的汗也顾不上擦,又赶忙去查看萧弘受伤的右眼。 大量的失血像是带走了所有的生气。萧弘苍白的脸上蒙着一层冷汗,任凭程老军医怎么摆弄,再也没有半点反应。 “程老,将军他……”韩宗烈虎目含泪,问了一半不敢再问下去。 程英转头看了他一眼,“先出去,别给我打岔!” 韩宗烈知道程英现在实在没法分心理他,也不再说什么,起身长出了口气就退到门外守着去了。 等程英处理完萧弘的伤,天都黑透了。其他人也都已经回来了。他一出来就被乌乌泱泱一群人堵在门外,七嘴八舌的吵得他头都要炸了。 程英沉声吼道,“全堵在这儿还让不让将军休息?!都该干啥干啥去!” 他这一吼反而让大家心里镇定了几分。人群纷纷散了,就留下韩宗烈和薛皓、齐怀安他们几个。几人身上也都多少带了些伤。因为担心萧弘的伤势,哥儿几个顾不上包扎,就在这门前杵着,一直等到了天黑。 “程老,将军怎样了?”齐怀安边说边朝程英身后张望。门关着,他什么也看不见。 程英看了他们几个一眼,深深叹了口气,“那一箭位置凶险,伤势太重。血是勉强止住了。但能不能撑过来,还要看他自己。” 几人闻言都不说话了。刺骨的北风吹着,一直冷到了心里。 “还有……”程英停顿了片刻,沉声继续说道,“表面虽然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他的右眼,以后……怕是看不见了。” 昏暗的夜色里也能看出几人的脸色一下子都白了下去。韩宗耀年纪小,低着头一声不吭,眼泪已经糊了满脸。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齐怀安颤声问。一天之间,他们已经失去了霍铮,失去了数万兄弟,如果再失去萧弘……他不敢想。泪涌了上来,又被他忍了回去。当时他离他们最近,却无论怎样都没法杀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深深的无力感几乎把他逼疯了。他知道萧弘不会怪他,他却无法不责备自己。 程英不知道他这些心思,只微微摇头,“现在先保住性命,其他的……得等他伤势稳定下来再说。” 薛皓一直没有出声,此时看了看兄弟几个,嘱咐道:“大战刚过,将军受伤的事,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不能再出什么乱子了。” 韩宗烈点了点头,又说:“他眼睛的事也绝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几人纷纷点头。战场上毫厘之差可定生死,如果知道萧弘右眼失明,敌人就会利用这个弱点,专挑弱处下手。他们在军中多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韩宗烈见兄弟们都是满脸沉痛,挨个拍了拍,“他那么刚强的性子,一定会撑过来的。阿铮已经不在了,将军还需要咱们,将士们也还需要咱们。都打起精神来。” 第六回 惨胜 曙光穿不透厚重的云层,天地像是要被冰封了起来,连挂在天边的朝阳都是冷的。镇北军苍州大营笼罩着一片茫茫灰色,丝毫不见胜战后的喜悦。 窗外北风呜咽,韩宗耀起身拿过倚在一旁的铁钩拨弄了几下火盆中的木炭。几颗火星蹿了起来,映着榻上萧弘昏睡中的侧脸,苍白得毫无半分血色。 玄水之畔那一场惨烈的血战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始终没有醒过。高热不退,咳血不断,厚厚的绷带缠在身上,箭伤的位置透出一片殷红。 就算昏睡着,他也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的厮杀还在继续。萧弘掩在毡被下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又咳了起来。 咳嗽震荡着尚未愈合的伤,锥心刺骨般的剧痛终于唤回他一丝清明,半昏半醒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将军……”韩宗耀见状急忙来到榻前。 绷带挡住了他受伤的右眼,只余左眼可以视物。连日高热不退,萧弘烧得昏昏沉沉,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氤氲。苍白皲裂的薄唇微微开合着,喉咙干涩得难以发出声来。韩宗耀伏下身仔细听了片刻,才听出他在问:“阿铮……” 思绪猛然间被拉回那一日的战场,韩宗耀心中一痛,缓缓摇了摇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水面上都是浮冰,连尸身也没能带回来。” 周围忽然静得可怕。萧弘深黑的瞳仁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神没有聚焦,不知在看哪里。沉默了许久,他再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多少人?” “将军……”韩宗耀哽咽着不忍再说。 “多少人?”萧弘又问了一次。 他想知道的,根本瞒不了他。韩宗耀踌躇片刻,终于低声答道:“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人。” “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萧弘无声地重复着。昏暗的光线下,他苍白的侧脸隐在阴影里,悄然划过一道无人可见的泪痕。这一战他们胜了,却胜得如此惨烈。无数的鲜血凝结在北境的寒风里,将落雁滩附近的冰雪全部染成了红色。镇北军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条命,换来身后山河安定,苍生无虞。贪生怕死之辈假立名目避战不前。那些倒在雪地中的,谁又没有妻儿老小。太多人没有回来。 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怆看得韩宗耀心里有如针刺,还未能说些什么,就见萧弘轻轻侧过头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 边疆路远,捷报尚未传回京中,达钽人再次来犯的消息却在已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影还未散去,接连几次看到背插白羽的驿卒飞马入城,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临兴冬季阴冷潮湿,难得一个晴天,魏王府管事王忠正带着人晒书。沈郁离闲来无事,本来说是要帮忙的,却对着幅与图愣上了神。 “郡主在看什么?”婢女磬儿见她看了许久,忍不住好奇凑了过来。 沈郁离伸出一指,在与图左斜上方的位置画了个圈,“磬儿,你看这儿。” 磬儿盯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些名堂来,“这图怎么好像多了一块儿?” “不是多了一块,本该就是这样的。”沈郁离说着把手中的与图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这图是靖德年间的旧图。那时平凉六州仍在,大晏北方的疆域还未被达钽侵占。 “郡主还在想北疆的事?” “父王说达钽人就算渡过了玄水,也打不到龙川以南。”沈郁离说着又在与图上比量了一下龙川的位置,“可是玄水以南,龙川以北,中间还有这么大片土地,有很多的百姓。” 磬儿又凑近看了看。她自幼陪沈郁离一起长大,自然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前些天听人说起北边又打起来了,她也怕得很,听沈郁离再提起此事,忍不住说道:“听说达钽人像恶狼一样凶残,一旦打进来会死很多人的。” 王管事听到磬儿的话,宽慰道:“不怕…不怕……有武安侯镇守北境,达钽的兵马肯定打不过来。” 磬儿心里还是害怕,扬着张圆圆的小脸问道:“二十年前潘老侯爷率八十万大军都没挡住达钽人。忠伯,你说这武安侯真有这么厉害吗?” “自古以武安邦的名将才能封武安侯,那当然厉害了。”王忠说着眉头一扬,“我可听人说过,这武安侯萧弘生来异于常人,力大如牛,身高两丈,青目虬髯,声若洪钟,能以一敌百。那可是战神降世啊!达钽王再厉害,他不还是个凡人?” “要真是战神降世,他怎么没把平凉六州一起夺回来?”沈郁离问道。王管事这套词一听就是茶楼听书听来的,她才不信。 王忠果然说不明白了,歪着脑袋吭哧半天,“郡主这话问的……你看三年前他不是把雍、庆二州夺回来了嘛。那其余四州…那还不得慢慢来……” 听了这话,沈郁离和磬儿都忍不住悄悄偷笑。 王忠面孔微红,正想要把话岔开,刚好看到庭院那头远远走来的身影,立马喊了声,“世子回来了!” 沈郁离随他举目望去,只见哥哥沈庸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朝这边走来。虽没有披金戴玉,却也掩不住一身贵气,端的是风流倜傥,仪态端方。只是身形略微太过富态了一些。 胖归胖,沈庸在京中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虽然只在工部领了个闲职,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建树,但论文采风流,那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 “哥哥,”沈郁离一看到哥哥就迎了上去,“今天怎么回来早了?” “我是赶回来给你报信的。” “报信?” 沈庸看着妹妹一脸无奈,简直不知从何说起,“二皇子昨日递上的那篇《富民论》条理清晰文采斐然。莫老先生说了,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写的。” 沈郁离浑身一疆,心虚问道:“那…德均哥哥现在……?” “在长信宫里跪着抄书呢。”沈庸轻叹一声,“他还算讲义气,特地让小信子溜出来找我,说是让我告诉你自己保重,能跑就跑。” 跑……能跑去哪?姨母那里肯定是不成了。 沈郁离先想到舅舅府上。但一想到去舅舅那肯定会被催问婚事,她又立马怯步不前了。 正愁没处逃难,只听沈洵一声大喝远远传来,“阿离!!” 沈郁离心下一凉,不用逃了,已经晚了。 第六回 惨胜 曙光穿不透厚重的云层,天地像是要被冰封了起来,连挂在天边的朝阳都是冷的。镇北军苍州大营笼罩着一片茫茫灰色,丝毫不见胜战后的喜悦。 窗外北风呜咽,韩宗耀起身拿过倚在一旁的铁钩拨弄了几下火盆中的木炭。几颗火星蹿了起来,映着榻上萧弘昏睡中的侧脸,苍白得毫无半分血色。 玄水之畔那一场惨烈的血战已经过去三天了,他始终没有醒过。高热不退,咳血不断,厚厚的绷带缠在身上,箭伤的位置透出一片殷红。 就算昏睡着,他也睡得并不安稳。梦中的厮杀还在继续。萧弘掩在毡被下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又咳了起来。 咳嗽震荡着尚未愈合的伤,锥心刺骨般的剧痛终于唤回他一丝清明,半昏半醒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将军……”韩宗耀见状急忙来到榻前。 绷带挡住了他受伤的右眼,只余左眼可以视物。连日高热不退,萧弘烧得昏昏沉沉,眼中像是蒙着一层氤氲。苍白皲裂的薄唇微微开合着,喉咙干涩得难以发出声来。韩宗耀伏下身仔细听了片刻,才听出他在问:“阿铮……” 思绪猛然间被拉回那一日的战场,韩宗耀心中一痛,缓缓摇了摇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水面上都是浮冰,连尸身也没能带回来。” 周围忽然静得可怕。萧弘深黑的瞳仁极轻微的颤动了一下,眼神没有聚焦,不知在看哪里。沉默了许久,他再次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问道:“多少人?” “将军……”韩宗耀哽咽着不忍再说。 “多少人?”萧弘又问了一次。 他想知道的,根本瞒不了他。韩宗耀踌躇片刻,终于低声答道:“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人。” “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萧弘无声地重复着。昏暗的光线下,他苍白的侧脸隐在阴影里,悄然划过一道无人可见的泪痕。这一战他们胜了,却胜得如此惨烈。无数的鲜血凝结在北境的寒风里,将落雁滩附近的冰雪全部染成了红色。镇北军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条命,换来身后山河安定,苍生无虞。贪生怕死之辈假立名目避战不前。那些倒在雪地中的,谁又没有妻儿老小。太多人没有回来。 他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怆看得韩宗耀心里有如针刺,还未能说些什么,就见萧弘轻轻侧过头去,再次陷入了昏迷。 ---------------------------------------------------- 边疆路远,捷报尚未传回京中,达钽人再次来犯的消息却在已街头巷尾传得沸沸扬扬。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影还未散去,接连几次看到背插白羽的驿卒飞马入城,一时间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临兴冬季阴冷潮湿,难得一个晴天,魏王府管事王忠正带着人晒书。沈郁离闲来无事,本来说是要帮忙的,却对着幅与图愣上了神。 “郡主在看什么?”婢女磬儿见她看了许久,忍不住好奇凑了过来。 沈郁离伸出一指,在与图左斜上方的位置画了个圈,“磬儿,你看这儿。” 磬儿盯着她手指的地方看了一会儿,终于看出些名堂来,“这图怎么好像多了一块儿?” “不是多了一块,本该就是这样的。”沈郁离说着把手中的与图放在庭院中的石桌上。这图是靖德年间的旧图。那时平凉六州仍在,大晏北方的疆域还未被达钽侵占。 “郡主还在想北疆的事?” “父王说达钽人就算渡过了玄水,也打不到龙川以南。”沈郁离说着又在与图上比量了一下龙川的位置,“可是玄水以南,龙川以北,中间还有这么大片土地,有很多的百姓。” 磬儿又凑近看了看。她自幼陪沈郁离一起长大,自然猜得到她在想什么。前些天听人说起北边又打起来了,她也怕得很,听沈郁离再提起此事,忍不住说道:“听说达钽人像恶狼一样凶残,一旦打进来会死很多人的。” 王管事听到磬儿的话,宽慰道:“不怕…不怕……有武安侯镇守北境,达钽的兵马肯定打不过来。” 磬儿心里还是害怕,扬着张圆圆的小脸问道:“二十年前潘老侯爷率八十万大军都没挡住达钽人。忠伯,你说这武安侯真有这么厉害吗?” “自古以武安邦的名将才能封武安侯,那当然厉害了。”王忠说着眉头一扬,“我可听人说过,这武安侯萧弘生来异于常人,力大如牛,身高两丈,青目虬髯,声若洪钟,能以一敌百。那可是战神降世啊!达钽王再厉害,他不还是个凡人?” “要真是战神降世,他怎么没把平凉六州一起夺回来?”沈郁离问道。王管事这套词一听就是茶楼听书听来的,她才不信。 王忠果然说不明白了,歪着脑袋吭哧半天,“郡主这话问的……你看三年前他不是把雍、庆二州夺回来了嘛。那其余四州…那还不得慢慢来……” 听了这话,沈郁离和磬儿都忍不住悄悄偷笑。 王忠面孔微红,正想要把话岔开,刚好看到庭院那头远远走来的身影,立马喊了声,“世子回来了!” 沈郁离随他举目望去,只见哥哥沈庸一身天青色广袖长袍朝这边走来。虽没有披金戴玉,却也掩不住一身贵气,端的是风流倜傥,仪态端方。只是身形略微太过富态了一些。 胖归胖,沈庸在京中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子。虽然只在工部领了个闲职,一直以来也没什么建树,但论文采风流,那也是响当当一号人物。 “哥哥,”沈郁离一看到哥哥就迎了上去,“今天怎么回来早了?” “我是赶回来给你报信的。” “报信?” 沈庸看着妹妹一脸无奈,简直不知从何说起,“二皇子昨日递上的那篇《富民论》条理清晰文采斐然。莫老先生说了,一看就不是他自己写的。” 沈郁离浑身一疆,心虚问道:“那…德均哥哥现在……?” “在长信宫里跪着抄书呢。”沈庸轻叹一声,“他还算讲义气,特地让小信子溜出来找我,说是让我告诉你自己保重,能跑就跑。” 跑……能跑去哪?姨母那里肯定是不成了。 沈郁离先想到舅舅府上。但一想到去舅舅那肯定会被催问婚事,她又立马怯步不前了。 正愁没处逃难,只听沈洵一声大喝远远传来,“阿离!!” 沈郁离心下一凉,不用逃了,已经晚了。 第七回 安邦志 先魏王妃尹徽音过世时沈郁离还年幼。母妃的音容笑貌她早就不大记得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母妃的牌位前跪得端端正正。 沈郁离跪在这儿是因为犯错。沈庸也得陪她跪着,是因为包庇掩护。沈洵鲜少发火,尤其是对女儿,以至于沈郁离根本不怕这阵仗。只是看着父王被自己气得脸色发青,她多少还是有点罪恶感的。 “父王,阿离知错了。”她边说边打量沈洵的脸色,“我是看前些天德均哥哥因为功课挨了罚,姨母头风病都气犯了……” “所以你就替他写?”沈洵没好气地打断她,“他现在还不是又要挨罚?皇后还不是更要头痛?” 沈郁离心虚地低下头去继续认错,“阿离知错了。” “知错,知错!真知错了才行!”沈洵说着并起两指用力按了按眉心,“你能帮他弄虚作假,你能帮他安邦治国吗?” 听父王这一问,沈郁离便有些不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戏文中也有女将军,女相国。安邦治国之事,孟丽君可以,女儿怎么就不行?莫老先生就曾说过,天下人管天下事。” “那孟丽君又不是真的。”听着女儿的辩白沈洵一阵发晕。身为皇族血脉,他一生谨小慎微,从小便教导儿子事事不可太露锋芒,如此才能长保平安。阿离是女儿身,他便没太约束,只一味宠着,竟不知她何时开始立志要安邦治国了。 沈郁离还是心有不服,小声嘀咕道:“孟丽君不是真的,平阳昭公主总是真的,章献明肃皇后总是真的,大周有则天大圣皇帝,本朝不也有白马将军虞红莲……” “阿离!” 沈郁离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沈洵。只见父王的神色是极其罕有的严厉。今上生性多疑,即便是亲生兄弟,一旦招来猜忌也可能祸及满门。武周代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随便乱说的。而白马将军虞红莲的名字,在京中更是一种禁忌,不可随便提及。沈郁离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知道皇伯父多年以前曾有过口谕。二十几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曾经那位鲜衣怒马的女将。沈郁离也是年幼时翻阅府中藏书,偶然间读到过她的事迹。 见父王一张脸被自己气得青得发黑了,沈郁离自知失言,连忙向跪在一旁的哥哥求救。 沈庸看到妹妹递来的眼神,连忙劝道:“父王息怒。阿离本也是出于好意,想帮帮二皇子。”见沈洵面色稍缓,他连忙岔开话题,“而且莫老先生对阿离写的《富民论》也颇为赞赏。” “莫老先生说什么了?”沈郁离问。文章虽然是替别人写的,一字一句却也都是她的心血。孔夫子曾言:“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寿也。”大晏积弱已久。她是真心想要为国为民做些事情。 沈庸见妹妹急切的样子不禁一笑,“莫老先生说‘言之有物,论之有据。道理都通,只可惜……条条皆不可行。’” “为什么皆不可行?”沈郁离急忙追问。 沈庸摇了摇头,“莫老先生说,‘来国子学便知。’” 听出这话中的意思,沈郁离心里一喜,向前膝行两步,又望向沈洵,“父王息怒,阿离真的知道错了。” 沈洵叹了口气,“阿离自幼勤思敏学,父王一直十分欣慰。只是,才学要用在正途上。君子处世,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凡事不可太过张扬。”提起国子监祭酒莫寄春,他又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莫寄春说这话时正是血气方刚,还不到而立之年。就是因为这句话,一再遭到贬斥,最后还是因为诗书俱佳才名扬天下,又逐渐得到了赏识。一把年纪了才回到京城一步步坐上国子祭酒的位置。他能有今日,全靠他够长寿。换做别人,根本等不到那一天。”沈洵说着,不知是想到了谁,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郁离点点头,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阿离保证永不再犯。那…那国子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洵不愿儿女太过惹人注意,看着阿离满是期盼的眼神却又不忍拒绝。沉吟片刻,他才说道:“阿离愿意多学些东西也好。只是……女子入国子学,本朝毕竟未曾有过先例。现在陛下正愁着北疆的战事,不是提这事儿的时候。等战事一了,父王就入宫去求陛下,让我们阿离做大晏国子学中第一个女弟子。” “真的?”沈郁离问着,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明亮了起来。 沈洵笑道:“父王何时骗过你?” 沈庸见妹妹一脸心愿达成的欣喜,忍不住打趣道:“你那子清哥哥还等着娶你呢。尹氏百年氏族,族规繁多,舅舅定不喜欢未来的儿媳成天抛头露面。” “那就不嫁了。本也没说过要嫁他!”出生前母妃与舅母曾为她和表哥尹子清指婚。说是指婚,其实也只是半开玩笑,做不得真的。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随着年龄渐长,沈郁离并没有那个心思,尹子清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两人虽无婚约,但京中都知道她早晚要嫁进相府。也是因此,每次她与表哥独处都会有些不自在,沈郁离想起来就头痛。 “不嫁他?那嫁谁?” 沈庸笑问。妹妹大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其实若能嫁给尹子清,一来昊阳尹氏家世显赫,二来舅舅、舅母也会对她好,还能经常回来走动,真想起来,其实是个绝佳的选择。更不用说尹子清文质彬彬,风流倜傥,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谁也不嫁!” 听到嫁人二字她就头痛,沈郁离一气之下也不跪了,起身跑到父亲身旁,对哥哥说道,“嫁人有什么好?我宁可一辈子留在父王身边。” 沈洵向来宠爱女儿,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那父王就养阿离一辈子。” 父子三人正说话的功夫,府外忽然传来一阵高呼,“北疆大捷!北疆大捷!镇北军胜了!!” 第七回 安邦志 先魏王妃尹徽音过世时沈郁离还年幼。母妃的音容笑貌她早就不大记得了。但这并不影响她在母妃的牌位前跪得端端正正。 沈郁离跪在这儿是因为犯错。沈庸也得陪她跪着,是因为包庇掩护。沈洵鲜少发火,尤其是对女儿,以至于沈郁离根本不怕这阵仗。只是看着父王被自己气得脸色发青,她多少还是有点罪恶感的。 “父王,阿离知错了。”她边说边打量沈洵的脸色,“我是看前些天德均哥哥因为功课挨了罚,姨母头风病都气犯了……” “所以你就替他写?”沈洵没好气地打断她,“他现在还不是又要挨罚?皇后还不是更要头痛?” 沈郁离心虚地低下头去继续认错,“阿离知错了。” “知错,知错!真知错了才行!”沈洵说着并起两指用力按了按眉心,“你能帮他弄虚作假,你能帮他安邦治国吗?” 听父王这一问,沈郁离便有些不服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戏文中也有女将军,女相国。安邦治国之事,孟丽君可以,女儿怎么就不行?莫老先生就曾说过,天下人管天下事。” “那孟丽君又不是真的。”听着女儿的辩白沈洵一阵发晕。身为皇族血脉,他一生谨小慎微,从小便教导儿子事事不可太露锋芒,如此才能长保平安。阿离是女儿身,他便没太约束,只一味宠着,竟不知她何时开始立志要安邦治国了。 沈郁离还是心有不服,小声嘀咕道:“孟丽君不是真的,平阳昭公主总是真的,章献明肃皇后总是真的,大周有则天大圣皇帝,本朝不也有白马将军虞红莲……” “阿离!” 沈郁离话音一顿,抬头看向沈洵。只见父王的神色是极其罕有的严厉。今上生性多疑,即便是亲生兄弟,一旦招来猜忌也可能祸及满门。武周代唐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随便乱说的。而白马将军虞红莲的名字,在京中更是一种禁忌,不可随便提及。沈郁离一直不明白是为什么,只知道皇伯父多年以前曾有过口谕。二十几年过去,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曾经那位鲜衣怒马的女将。沈郁离也是年幼时翻阅府中藏书,偶然间读到过她的事迹。 见父王一张脸被自己气得青得发黑了,沈郁离自知失言,连忙向跪在一旁的哥哥求救。 沈庸看到妹妹递来的眼神,连忙劝道:“父王息怒。阿离本也是出于好意,想帮帮二皇子。”见沈洵面色稍缓,他连忙岔开话题,“而且莫老先生对阿离写的《富民论》也颇为赞赏。” “莫老先生说什么了?”沈郁离问。文章虽然是替别人写的,一字一句却也都是她的心血。孔夫子曾言:“政之急者,莫大乎使民富且寿也。”大晏积弱已久。她是真心想要为国为民做些事情。 沈庸见妹妹急切的样子不禁一笑,“莫老先生说‘言之有物,论之有据。道理都通,只可惜……条条皆不可行。’” “为什么皆不可行?”沈郁离急忙追问。 沈庸摇了摇头,“莫老先生说,‘来国子学便知。’” 听出这话中的意思,沈郁离心里一喜,向前膝行两步,又望向沈洵,“父王息怒,阿离真的知道错了。” 沈洵叹了口气,“阿离自幼勤思敏学,父王一直十分欣慰。只是,才学要用在正途上。君子处世,庸德之行,庸言之谨,凡事不可太过张扬。”提起国子监祭酒莫寄春,他又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莫寄春说这话时正是血气方刚,还不到而立之年。就是因为这句话,一再遭到贬斥,最后还是因为诗书俱佳才名扬天下,又逐渐得到了赏识。一把年纪了才回到京城一步步坐上国子祭酒的位置。他能有今日,全靠他够长寿。换做别人,根本等不到那一天。”沈洵说着,不知是想到了谁,叹息着摇了摇头。 沈郁离点点头,轻轻拉了拉父亲的衣袖,“阿离保证永不再犯。那…那国子学……”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沈洵不愿儿女太过惹人注意,看着阿离满是期盼的眼神却又不忍拒绝。沉吟片刻,他才说道:“阿离愿意多学些东西也好。只是……女子入国子学,本朝毕竟未曾有过先例。现在陛下正愁着北疆的战事,不是提这事儿的时候。等战事一了,父王就入宫去求陛下,让我们阿离做大晏国子学中第一个女弟子。” “真的?”沈郁离问着,脸上的笑容顷刻间便明亮了起来。 沈洵笑道:“父王何时骗过你?” 沈庸见妹妹一脸心愿达成的欣喜,忍不住打趣道:“你那子清哥哥还等着娶你呢。尹氏百年氏族,族规繁多,舅舅定不喜欢未来的儿媳成天抛头露面。” “那就不嫁了。本也没说过要嫁他!”出生前母妃与舅母曾为她和表哥尹子清指婚。说是指婚,其实也只是半开玩笑,做不得真的。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随着年龄渐长,沈郁离并没有那个心思,尹子清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两人虽无婚约,但京中都知道她早晚要嫁进相府。也是因此,每次她与表哥独处都会有些不自在,沈郁离想起来就头痛。 “不嫁他?那嫁谁?” 沈庸笑问。妹妹大了,早晚都是要嫁人的。其实若能嫁给尹子清,一来昊阳尹氏家世显赫,二来舅舅、舅母也会对她好,还能经常回来走动,真想起来,其实是个绝佳的选择。更不用说尹子清文质彬彬,风流倜傥,是京城有名的美男子。 “谁也不嫁!” 听到嫁人二字她就头痛,沈郁离一气之下也不跪了,起身跑到父亲身旁,对哥哥说道,“嫁人有什么好?我宁可一辈子留在父王身边。” 沈洵向来宠爱女儿,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道,“那父王就养阿离一辈子。” 父子三人正说话的功夫,府外忽然传来一阵高呼,“北疆大捷!北疆大捷!镇北军胜了!!” 第八回 军法森严 萧弘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余日后。捷报传入京中的事情他浑然不知。昏睡了太久,浑浑噩噩中唯有疼痛无比清晰。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如钝刀翻搅。相比起来,右眼的疼痛倒不那么明显了。 得到消息,程老军医和镇北军几员大将都匆匆赶了过来。见他醒了,他们高悬了好多天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哥……”看着他苍白虚弱的样子,齐怀安轻唤一声,眼眶立刻就红了。 如今会这样叫他的,就只有怀安一人了。萧弘强撑着对他笑了一下,却不知这个笑容看在几人眼里就如剜心一般的疼。 韩宗烈狠狠抹了把脸,在萧弘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几遍,脑子里全是那天他满身是血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皓向来最为冷静,猜到他会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率先说道:“将军,敌军已经退了。达钽王已死。现在达钽王庭乱成一团,忙着新王继位,拉拢各部首领。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有动作了。” 萧弘轻轻点了点头。说话间程英已经开始解开他胸前的绷带查看伤处。血将绷带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撕开时的疼痛让他绷紧身体,皱眉深吸了口气。韩宗烈他们看到了,紧张地就要起身。 萧弘抬手示意没事,轻声问道:“怀安,将士们情况如何?” “这一战伤亡实在惨重,大家心里都不好受。”齐怀安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怕萧弘担心,又补充道:“阵亡将士名册已经整理好了,抚恤也已经发放下去。受伤的兄弟们也都妥善安置了。” 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人,昏睡了这么多天,这个数字萧弘依然记得。镇北军苍州大营那间英烈堂里又要再添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条白幡。每一条背后,又有多少孤儿寡母的血泪。沉默片刻,他忽然沉声问:“潘志平呢?”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几人都不禁怒火中烧。 “他个贪生怕死的东西!”韩宗烈愤愤骂道:“之前说被大水拦在江州,迟迟不肯来援。这回听说咱们胜了,才三天就赶了过来!” 薛皓跟着冷哼一声,“他没直接回京,怕是还想着要占一份军功!” 齐怀安也忍不住说道:“要不是他迟迟不来增援,咱们这一战怎至于牺牲那么多兄弟!还厚颜无耻地说要来拜见将军。” 萧弘默默听着,神色渐冷,“让他来见我。” 程英刚刚帮他换完伤药,猜到萧弘要做什么,连忙出声阻止,“将军不可!这一箭伤了肺腑,必须静养才行。” “将军,你就听一次劝,这事儿你得听程老的!”韩宗烈说着眉间皱起一个川字。那天是他送萧弘回营的。伤得多重,流了多少血,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 其他几人也想劝阻,却见萧弘一言不发地撑起身体。左胸的箭伤还未愈合,一动就又有血色渗透了新换的绷带,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眼看是劝不住了,几人急得纷纷站起身来。韩宗烈情急之下伸手就想把他按住,却又怕碰到伤处,不敢动他。 大量失血造成的晕眩让他眼前暗了一下。萧弘默默忍过这阵不适,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他的声音沙哑而决绝,“我镇北军三十万弟兄守疆护土人人可死,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让潘志平来见我。” 几人闻言都是心头一颤。气氛瞬间凝结了一般,无人再发出半点声音。 ---------------------------------------------------------- 潘志平随齐怀安来到镇北军大营时将近正午。齐怀安的态度还算恭敬,他并未想到自己刚一离开,薛皓就带人围了他的营地,将他麾下部将全部控制了起来。 常年都在京中,潘志平并不习惯北境的寒冷。要不是为了能在太子面前有个交代,苍州这地方他其实一刻也不想多待。随齐怀安进了营门,在雪中又走了半晌,北风吹得他骨头都冻酥了。 一迈进镇北军大营议事厅,只见正中高悬着镇北军的白马战旗,玄甲黑袍的将士们静静矗立于两旁,兵戈杀伐之气迎面而来。潘志平浑身一震,掩饰着拉了拉身上厚重的锦袍,抬眼看向主位。坐在正中那人并未披甲,黑衣外罩着鸦青色的狐裘大氅,五官轮廓冰冷锐利,一张脸像是玉石雕刻出来的。 潘志平心想,这必是武安侯了。 不等潘志平上前见礼,萧弘已经抬眼看了过来。失血后的苍白衬得他没被绷带遮盖住的左眼眸色极深极冷,仿佛雪山之巅亘古不化的万年玄冰。只一眼,就看的潘志平呼吸一滞,如坠冰窟之中。 韩宗烈大喝一声,“拿下!”立即就有两名近卫营的将士们上前把潘志平按倒在地卸了佩剑。 “你们要做什么?!”潘志平狼狈地吼道。来此之前他本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却没想到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萧弘撑着身前的书案缓缓起身,“违期不至,以避征伐,畏战不前,延误军机,此谓慢军,犯者斩之。潘将军不记得军法了吗?” 潘志平又惊又怒,“违期未至是因大水所致,凭什么怪在我头上?”他本以为既已胜了只要他过来贺个喜,再好好赔份大礼,看在他坤宁潘氏的出身和与太子的连系,萧弘就算想要发难也会有所顾忌,从未想过萧弘竟然要以军法办他。 齐怀安侧目剜了他一眼,“修桥铺路只用了不到十日,援军却在江州停驻了月余。江畔百姓和你军中将士有目共睹,一审便知!” 潘志平并不理他,直直看向萧弘,“武安侯要是想审,那便审审看。”他早已料到将士们要么畏于权势,要么顾及仕途,无人胆敢就此事多言。沿江百姓更是不敢随便说话。 却没想到萧弘冷声道:“斩了你,我自然会审。” 这下潘志平真的急了,“武安侯莫不是忘了,末将在京中任职,依大晏律例,哪怕真有渎职之嫌,也该交由御史台查办。” “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在我营中唯有军法。潘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是个军人。”萧弘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京中的士族高官有几个在意寒族武人的生死?若是交给御史台,这件事只怕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你当真要杀我?!”潘志平慌乱之下开始挣扎起来。两旁的近卫死死把他压在地上,力道之大,几乎就要折断他的臂膀。 萧弘漠然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带去校场!” --------------------------------------------------------------- 潘志平被拖到校场的时候周围已经站满了镇北军的将士们。雪水泥泞沾了他一身,奢侈华贵的锦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狼狈得像只待宰的野兽。 “我是坤宁潘氏,是太子的人!你真要杀我?!”潘志平又问了一遍。 无人应答。 韩宗烈冷冷看着他,拔剑走了过来。剑光映着雪色,晃得潘志平眼前一晕,又挣扎起来。 两名近卫狠狠将他摁在了雪地里。将士们的注视下,韩宗烈手中的剑微微抬了起来。 “宗烈”,萧弘叫住他,默默推开齐怀安的扶持,走过来拉住韩宗烈的右臂,拿过了他手中的剑。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萧弘仰起头去看灰色的天幕。北风带着彻骨寒意灌进肺里,冷得像是一捧冰凌刺。 雪片纷纷扬扬,像极了那一天。 雪嘴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潘志平以为还有转机,又挣扎着抬头看向萧弘。长剑直劈而下。人头落地时,他还保持着仰望的姿态。 萧弘甩掉剑上的血,不再去看脚下的尸体。那一日将士们的吼声似乎还在风中回荡着,“镇北军,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一切最终归于沉寂。 “哥,记着帮我带坛酒啊……” 好,哥记着。 “将军…”韩宗烈看着他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只觉得心中填满了令人窒息的悲凉。 雪幕中,萧弘的身体忽然轻晃了一下,长剑自他手中坠落。箭伤早已随着他挥剑的动作撕扯开来,血透出黑衣,又被狐裘掩了个严严实实。他想强撑着走回去,眼前却一瞬间黑了下来。 第八回 军法森严 萧弘再次醒来已经是十余日后。捷报传入京中的事情他浑然不知。昏睡了太久,浑浑噩噩中唯有疼痛无比清晰。胸口仿佛压着千斤巨石,每一次呼吸都如钝刀翻搅。相比起来,右眼的疼痛倒不那么明显了。 得到消息,程老军医和镇北军几员大将都匆匆赶了过来。见他醒了,他们高悬了好多天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哥……”看着他苍白虚弱的样子,齐怀安轻唤一声,眼眶立刻就红了。 如今会这样叫他的,就只有怀安一人了。萧弘强撑着对他笑了一下,却不知这个笑容看在几人眼里就如剜心一般的疼。 韩宗烈狠狠抹了把脸,在萧弘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几遍,脑子里全是那天他满身是血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薛皓向来最为冷静,猜到他会想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率先说道:“将军,敌军已经退了。达钽王已死。现在达钽王庭乱成一团,忙着新王继位,拉拢各部首领。估计短期内不会再有动作了。” 萧弘轻轻点了点头。说话间程英已经开始解开他胸前的绷带查看伤处。血将绷带和伤口粘连在一起,撕开时的疼痛让他绷紧身体,皱眉深吸了口气。韩宗烈他们看到了,紧张地就要起身。 萧弘抬手示意没事,轻声问道:“怀安,将士们情况如何?” “这一战伤亡实在惨重,大家心里都不好受。”齐怀安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怕萧弘担心,又补充道:“阵亡将士名册已经整理好了,抚恤也已经发放下去。受伤的兄弟们也都妥善安置了。” 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人,昏睡了这么多天,这个数字萧弘依然记得。镇北军苍州大营那间英烈堂里又要再添四万八千六百七十一条白幡。每一条背后,又有多少孤儿寡母的血泪。沉默片刻,他忽然沉声问:“潘志平呢?” 不提他还好,一提他几人都不禁怒火中烧。 “他个贪生怕死的东西!”韩宗烈愤愤骂道:“之前说被大水拦在江州,迟迟不肯来援。这回听说咱们胜了,才三天就赶了过来!” 薛皓跟着冷哼一声,“他没直接回京,怕是还想着要占一份军功!” 齐怀安也忍不住说道:“要不是他迟迟不来增援,咱们这一战怎至于牺牲那么多兄弟!还厚颜无耻地说要来拜见将军。” 萧弘默默听着,神色渐冷,“让他来见我。” 程英刚刚帮他换完伤药,猜到萧弘要做什么,连忙出声阻止,“将军不可!这一箭伤了肺腑,必须静养才行。” “将军,你就听一次劝,这事儿你得听程老的!”韩宗烈说着眉间皱起一个川字。那天是他送萧弘回营的。伤得多重,流了多少血,他比其他人都更清楚。 其他几人也想劝阻,却见萧弘一言不发地撑起身体。左胸的箭伤还未愈合,一动就又有血色渗透了新换的绷带,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 眼看是劝不住了,几人急得纷纷站起身来。韩宗烈情急之下伸手就想把他按住,却又怕碰到伤处,不敢动他。 大量失血造成的晕眩让他眼前暗了一下。萧弘默默忍过这阵不适,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他的声音沙哑而决绝,“我镇北军三十万弟兄守疆护土人人可死,却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让潘志平来见我。” 几人闻言都是心头一颤。气氛瞬间凝结了一般,无人再发出半点声音。 ---------------------------------------------------------- 潘志平随齐怀安来到镇北军大营时将近正午。齐怀安的态度还算恭敬,他并未想到自己刚一离开,薛皓就带人围了他的营地,将他麾下部将全部控制了起来。 常年都在京中,潘志平并不习惯北境的寒冷。要不是为了能在太子面前有个交代,苍州这地方他其实一刻也不想多待。随齐怀安进了营门,在雪中又走了半晌,北风吹得他骨头都冻酥了。 一迈进镇北军大营议事厅,只见正中高悬着镇北军的白马战旗,玄甲黑袍的将士们静静矗立于两旁,兵戈杀伐之气迎面而来。潘志平浑身一震,掩饰着拉了拉身上厚重的锦袍,抬眼看向主位。坐在正中那人并未披甲,黑衣外罩着鸦青色的狐裘大氅,五官轮廓冰冷锐利,一张脸像是玉石雕刻出来的。 潘志平心想,这必是武安侯了。 不等潘志平上前见礼,萧弘已经抬眼看了过来。失血后的苍白衬得他没被绷带遮盖住的左眼眸色极深极冷,仿佛雪山之巅亘古不化的万年玄冰。只一眼,就看的潘志平呼吸一滞,如坠冰窟之中。 韩宗烈大喝一声,“拿下!”立即就有两名近卫营的将士们上前把潘志平按倒在地卸了佩剑。 “你们要做什么?!”潘志平狼狈地吼道。来此之前他本已想好了一番说辞,却没想到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萧弘撑着身前的书案缓缓起身,“违期不至,以避征伐,畏战不前,延误军机,此谓慢军,犯者斩之。潘将军不记得军法了吗?” 潘志平又惊又怒,“违期未至是因大水所致,凭什么怪在我头上?”他本以为既已胜了只要他过来贺个喜,再好好赔份大礼,看在他坤宁潘氏的出身和与太子的连系,萧弘就算想要发难也会有所顾忌,从未想过萧弘竟然要以军法办他。 齐怀安侧目剜了他一眼,“修桥铺路只用了不到十日,援军却在江州停驻了月余。江畔百姓和你军中将士有目共睹,一审便知!” 潘志平并不理他,直直看向萧弘,“武安侯要是想审,那便审审看。”他早已料到将士们要么畏于权势,要么顾及仕途,无人胆敢就此事多言。沿江百姓更是不敢随便说话。 却没想到萧弘冷声道:“斩了你,我自然会审。” 这下潘志平真的急了,“武安侯莫不是忘了,末将在京中任职,依大晏律例,哪怕真有渎职之嫌,也该交由御史台查办。” “国容不入军,军容不入国。在我营中唯有军法。潘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是个军人。”萧弘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打算。京中的士族高官有几个在意寒族武人的生死?若是交给御史台,这件事只怕就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了。 “你当真要杀我?!”潘志平慌乱之下开始挣扎起来。两旁的近卫死死把他压在地上,力道之大,几乎就要折断他的臂膀。 萧弘漠然看了他一眼,命令道:“带去校场!” --------------------------------------------------------------- 潘志平被拖到校场的时候周围已经站满了镇北军的将士们。雪水泥泞沾了他一身,奢侈华贵的锦袍早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狼狈得像只待宰的野兽。 “我是坤宁潘氏,是太子的人!你真要杀我?!”潘志平又问了一遍。 无人应答。 韩宗烈冷冷看着他,拔剑走了过来。剑光映着雪色,晃得潘志平眼前一晕,又挣扎起来。 两名近卫狠狠将他摁在了雪地里。将士们的注视下,韩宗烈手中的剑微微抬了起来。 “宗烈”,萧弘叫住他,默默推开齐怀安的扶持,走过来拉住韩宗烈的右臂,拿过了他手中的剑。 不知何时雪又下了起来。萧弘仰起头去看灰色的天幕。北风带着彻骨寒意灌进肺里,冷得像是一捧冰凌刺。 雪片纷纷扬扬,像极了那一天。 雪嘴白骨满疆场,万死孤忠未肯降。寄语行人休掩鼻,活人不及死人香。 潘志平以为还有转机,又挣扎着抬头看向萧弘。长剑直劈而下。人头落地时,他还保持着仰望的姿态。 萧弘甩掉剑上的血,不再去看脚下的尸体。那一日将士们的吼声似乎还在风中回荡着,“镇北军,同生共死!同生共死!!” 一切最终归于沉寂。 “哥,记着帮我带坛酒啊……” 好,哥记着。 “将军…”韩宗烈看着他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只觉得心中填满了令人窒息的悲凉。 雪幕中,萧弘的身体忽然轻晃了一下,长剑自他手中坠落。箭伤早已随着他挥剑的动作撕扯开来,血透出黑衣,又被狐裘掩了个严严实实。他想强撑着走回去,眼前却一瞬间黑了下来。 第九回 隐患 北疆捷报传来,京都临兴一扫多日的人心惶惶萎靡不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达钽王已死,敌军已退,镇北军胜了,大晏胜了! 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黎一朝散去,大晏的子民终于得以扬眉吐气。街头巷尾男女老幼莫不欢欣鼓舞之至。 落雁滩一战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书人又有了新故事。众人只知镇北军胜了,却不知是如何胜的,便将故事怎么精彩怎么编排。 有说武安侯以剑指天引来天雷劈死达钽王的,有说千年神蛟前来助阵一头撞开玄水的。武安侯萧弘更是被传得三头六臂,悍勇无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活脱脱一个人间凶器。 其中细节无人计较,一众听客听得热闹罢了。 而此时镇北军苍州大营中,那传说中徒手能将人撕成两截的凶神正被人盯着喝粥。 扶他靠着榻边坐起来的时候,齐怀安的动作小心得像是怕把他碰碎了。那日勉强起身撕裂了没愈合的伤,斩了潘志平之后,萧弘又浑浑噩噩昏睡了几天。本就危重的伤势一经反复再次恶化。他们几个实在放心不下,只好轮流守着。直到他再醒过来,才算松了口气。 起身的动作虽缓,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拉扯到了伤处。失血造成的晕眩和撕心裂肺的剧痛同时袭来。虽然萧弘隐忍着不肯出声,从他紧攥着衣襟的手指和混乱的呼吸也能察觉到他在默默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眼见他喘息着再次阖上双眼,齐怀安吓得浑身一僵不敢再动。等他捱过这阵子,又缓了缓,才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慢慢松开扶着他的手臂。 两人初相识的时候,齐怀安也才十五岁。从第一次踏上疆场,他便跟着萧弘了。北境战事频发,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早已形同莫逆。齐怀安知道,萧弘一身铮铮傲骨,性子又刚又烈,若非身体实在无法支撑,绝不会让人看到自己这般虚弱不堪的样子。 想到往日萧弘在战场上一骑当先无人可挡的身影,齐怀安眼底一热,喉中发苦。怕被察觉,他拿过粥碗,掩饰着舀了勺粥递了过来。却听萧弘低哑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 “哥,你现在的身体……就不要再逞强了。”齐怀安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粥碗劝道。 “我自己可以。”萧弘仍旧坚持。大战刚过,营中军务繁忙,一来他不想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二来也不习惯被人贴身照顾。见怀安眼下发青,一脸几天没睡好了的模样,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不用天天轮流盯着我睡觉。” 齐怀安闻言一阵窒息,心想,我们哪是盯着你睡觉!一昏睡过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天天盯着你,还不是怕万一再有点什么不好。看着萧弘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的样子,他又不忍多说什么,只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可不行!老薛说过,西域有个小国的公主就被纺锤尖戳了下手指头,睡了快一百年了,到现在还没醒呢。那达钽人的箭簇可比纺锤尖锐利得多了。要是不看着,万一你也睡个一百年可怎么办?” “这都什么跟什么?别听老薛胡扯……”怀安的语气明显是在故作轻松。萧弘猜到定是让他们担心了,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会睡那么久的。” 齐怀安“嗯”了一声,纠结的剑眉微微舒展开来,心里总算踏实了点。他又把粥往前推了推。这粥他特地放着凉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 萧弘却完全没有乖乖喝粥的意思。“潘志平那几个部将审得怎么样了?”他问。 “见到潘志平的人头,他手下那几个不用审就招了。和咱们之前查到的半分不差。潘志平本来就不想接这个差事,硬被赶鸭子上架,一出京城就后悔了。刚好碰到江州水患。他营中一个叫董直的谋士看出他贪生怕死,就替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董直呢?”萧弘又问。 齐怀安摇了摇头,“这人一到苍州就不见了踪影,怕是望风而逃了。” 说起潘志平,齐怀安不禁又想起落雁滩那场血战。这些天他无数次梦到那一日的战场。也无数次扪心自问,当时怎么就没能早些发现敌情。若是当时自己及时发现,萧弘或许就不会中那一箭。那样……霍铮,还有那些死在落雁滩的兄弟们,是不是也…… 萧弘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草拟一封奏章,我看过之后,和潘志平的人头,还有他营中部将的供状一起送回京去。” 齐怀安一怔。想到潘志平的身份,他犹豫道:“这潘志平毕竟是太子的人,咱们是不是……” 萧弘抬眸看他。两人相识多年,毋须再说什么,齐怀安立即明白这件事已经定了。 “是,将军。”齐怀安说着略一颔首,“交给我去办。” 萧弘又说:“这董直恐怕也没那么简单……让人继续查下去,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是。”齐怀安边应着,边把粥又往前推了推,“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将军能不能把粥喝了?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先放在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喝。”萧弘说着侧过头去,压抑着低声闷咳。他其实根本吃不下。程老的药苦得他胃里难受,咳喘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更是让他胸中烦闷欲呕,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齐怀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听他说等会儿吃,就知道他肯定又不吃了。昏睡多日,刚醒过来就有一堆事情要他操心,再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程老说过,为防伤势再次反复,下的都是重药,空腹服用肯定伤胃。齐怀安把粥碗又向前推了推,“那可不行。等会儿你就又不吃了。这粥可是徐妈亲自盯着熬的。你不喝完,我可就得挨骂了。” 徐妈都八十好几了,在后厨干了二十多年,辛苦了一辈子,论年纪够做他们几个的祖母。萧弘早就说过,让老人家放心养老,别再操劳了。想到这几天肯定是吓着她老人家了,萧弘心里过意不去,认命端起粥碗喝了几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见他就又放下了汤匙,齐怀安忙问:“这就不喝了?” “咸了。” “还是再努力一下?”齐怀安说着也有些为难。徐妈眼神不好手也抖,盐放多了放少了都是没准的事儿。 “要么……你替我喝。”萧鸿说着把粥推到他面前。不知是不是被咸粥刺激到了,他喉中一阵发紧,呼吸不畅,忍不住又抬手掩住口鼻闷闷咳了起来。 齐怀安连忙倒水给他,却见他指缝间隐隐渗出血来。殷红的颜色在他苍白的手指间分外刺眼。齐怀安看在眼里,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叫程老过来。”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萧弘好不容易止住这阵咳,刚刚擦去唇边的血,程英就随齐怀安赶了过来。怕他伤势反复,程老军医这些天都守在临近的院子里。乍一听说他又咳血,程英脸色也十分凝重。 屏息静气地看着程英诊了脉又再次查看了伤处,齐怀安出声问道:“程老,怎么样?” 程英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萧弘,“这伤正在心肺之间,伤及内腑,将军现在反复咳血,日后……怕是会留下隐患。” 齐怀安听完立马就急了,“程老,您说清楚点。” “现在还不好说。”程英皱眉沉吟片刻,又对萧弘说道:“一个月内不要动武。这伤实在凶险,得静养才行,将军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萧弘轻声道了声“有劳。”又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哥……”齐怀安闻言眼眶一红,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还未待他再说什么,萧弘又说道:“咱们常年征战,沙场凶险,别让兄弟们分心。” 齐怀安心里一痛,紧咬着牙点了点头。 第九回 隐患 北疆捷报传来,京都临兴一扫多日的人心惶惶萎靡不振,一下子鲜活了起来。达钽王已死,敌军已退,镇北军胜了,大晏胜了! 二十多年前战败的阴黎一朝散去,大晏的子民终于得以扬眉吐气。街头巷尾男女老幼莫不欢欣鼓舞之至。 落雁滩一战被传得神乎其神。说书人又有了新故事。众人只知镇北军胜了,却不知是如何胜的,便将故事怎么精彩怎么编排。 有说武安侯以剑指天引来天雷劈死达钽王的,有说千年神蛟前来助阵一头撞开玄水的。武安侯萧弘更是被传得三头六臂,悍勇无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活脱脱一个人间凶器。 其中细节无人计较,一众听客听得热闹罢了。 而此时镇北军苍州大营中,那传说中徒手能将人撕成两截的凶神正被人盯着喝粥。 扶他靠着榻边坐起来的时候,齐怀安的动作小心得像是怕把他碰碎了。那日勉强起身撕裂了没愈合的伤,斩了潘志平之后,萧弘又浑浑噩噩昏睡了几天。本就危重的伤势一经反复再次恶化。他们几个实在放心不下,只好轮流守着。直到他再醒过来,才算松了口气。 起身的动作虽缓,却还是不可避免地拉扯到了伤处。失血造成的晕眩和撕心裂肺的剧痛同时袭来。虽然萧弘隐忍着不肯出声,从他紧攥着衣襟的手指和混乱的呼吸也能察觉到他在默默忍受着极大的痛楚。眼见他喘息着再次阖上双眼,齐怀安吓得浑身一僵不敢再动。等他捱过这阵子,又缓了缓,才在他身后垫了个软枕,慢慢松开扶着他的手臂。 两人初相识的时候,齐怀安也才十五岁。从第一次踏上疆场,他便跟着萧弘了。北境战事频发,兄弟们一起出生入死多年,早已形同莫逆。齐怀安知道,萧弘一身铮铮傲骨,性子又刚又烈,若非身体实在无法支撑,绝不会让人看到自己这般虚弱不堪的样子。 想到往日萧弘在战场上一骑当先无人可挡的身影,齐怀安眼底一热,喉中发苦。怕被察觉,他拿过粥碗,掩饰着舀了勺粥递了过来。却听萧弘低哑微弱的声音说道:“我自己来。” “哥,你现在的身体……就不要再逞强了。”齐怀安长长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粥碗劝道。 “我自己可以。”萧弘仍旧坚持。大战刚过,营中军务繁忙,一来他不想他们再为自己操心,二来也不习惯被人贴身照顾。见怀安眼下发青,一脸几天没睡好了的模样,他忍不住说道:“你们不用天天轮流盯着我睡觉。” 齐怀安闻言一阵窒息,心想,我们哪是盯着你睡觉!一昏睡过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醒,天天盯着你,还不是怕万一再有点什么不好。看着萧弘依旧没有半点血色的样子,他又不忍多说什么,只故意压低了声音,“那可不行!老薛说过,西域有个小国的公主就被纺锤尖戳了下手指头,睡了快一百年了,到现在还没醒呢。那达钽人的箭簇可比纺锤尖锐利得多了。要是不看着,万一你也睡个一百年可怎么办?” “这都什么跟什么?别听老薛胡扯……”怀安的语气明显是在故作轻松。萧弘猜到定是让他们担心了,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放心,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完,我不会睡那么久的。” 齐怀安“嗯”了一声,纠结的剑眉微微舒展开来,心里总算踏实了点。他又把粥往前推了推。这粥他特地放着凉了一会儿,现在温度正好。 萧弘却完全没有乖乖喝粥的意思。“潘志平那几个部将审得怎么样了?”他问。 “见到潘志平的人头,他手下那几个不用审就招了。和咱们之前查到的半分不差。潘志平本来就不想接这个差事,硬被赶鸭子上架,一出京城就后悔了。刚好碰到江州水患。他营中一个叫董直的谋士看出他贪生怕死,就替他出了这么个主意。” “董直呢?”萧弘又问。 齐怀安摇了摇头,“这人一到苍州就不见了踪影,怕是望风而逃了。” 说起潘志平,齐怀安不禁又想起落雁滩那场血战。这些天他无数次梦到那一日的战场。也无数次扪心自问,当时怎么就没能早些发现敌情。若是当时自己及时发现,萧弘或许就不会中那一箭。那样……霍铮,还有那些死在落雁滩的兄弟们,是不是也…… 萧弘低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草拟一封奏章,我看过之后,和潘志平的人头,还有他营中部将的供状一起送回京去。” 齐怀安一怔。想到潘志平的身份,他犹豫道:“这潘志平毕竟是太子的人,咱们是不是……” 萧弘抬眸看他。两人相识多年,毋须再说什么,齐怀安立即明白这件事已经定了。 “是,将军。”齐怀安说着略一颔首,“交给我去办。” 萧弘又说:“这董直恐怕也没那么简单……让人继续查下去,看看他是什么来头。” “是。”齐怀安边应着,边把粥又往前推了推,“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办。将军能不能把粥喝了?再放下去就要凉了。” “先放在那里,等一下我自己喝。”萧弘说着侧过头去,压抑着低声闷咳。他其实根本吃不下。程老的药苦得他胃里难受,咳喘间萦绕不去的血腥气更是让他胸中烦闷欲呕,哪里还吃得下东西? 齐怀安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一听他说等会儿吃,就知道他肯定又不吃了。昏睡多日,刚醒过来就有一堆事情要他操心,再不好好吃东西怎么行?程老说过,为防伤势再次反复,下的都是重药,空腹服用肯定伤胃。齐怀安把粥碗又向前推了推,“那可不行。等会儿你就又不吃了。这粥可是徐妈亲自盯着熬的。你不喝完,我可就得挨骂了。” 徐妈都八十好几了,在后厨干了二十多年,辛苦了一辈子,论年纪够做他们几个的祖母。萧弘早就说过,让老人家放心养老,别再操劳了。想到这几天肯定是吓着她老人家了,萧弘心里过意不去,认命端起粥碗喝了几口。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见他就又放下了汤匙,齐怀安忙问:“这就不喝了?” “咸了。” “还是再努力一下?”齐怀安说着也有些为难。徐妈眼神不好手也抖,盐放多了放少了都是没准的事儿。 “要么……你替我喝。”萧鸿说着把粥推到他面前。不知是不是被咸粥刺激到了,他喉中一阵发紧,呼吸不畅,忍不住又抬手掩住口鼻闷闷咳了起来。 齐怀安连忙倒水给他,却见他指缝间隐隐渗出血来。殷红的颜色在他苍白的手指间分外刺眼。齐怀安看在眼里,腾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匆匆说了句,“我去叫程老过来。”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萧弘好不容易止住这阵咳,刚刚擦去唇边的血,程英就随齐怀安赶了过来。怕他伤势反复,程老军医这些天都守在临近的院子里。乍一听说他又咳血,程英脸色也十分凝重。 屏息静气地看着程英诊了脉又再次查看了伤处,齐怀安出声问道:“程老,怎么样?” 程英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向萧弘,“这伤正在心肺之间,伤及内腑,将军现在反复咳血,日后……怕是会留下隐患。” 齐怀安听完立马就急了,“程老,您说清楚点。” “现在还不好说。”程英皱眉沉吟片刻,又对萧弘说道:“一个月内不要动武。这伤实在凶险,得静养才行,将军千万别不放在心上。” 萧弘轻声道了声“有劳。”又嘱咐道:“这件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哥……”齐怀安闻言眼眶一红,声音都有些不稳了。 还未待他再说什么,萧弘又说道:“咱们常年征战,沙场凶险,别让兄弟们分心。” 齐怀安心里一痛,紧咬着牙点了点头。 第十回 封王事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天地一白。 寒风裹携着松柏的气息穿荡于茫茫林海之间。地上是厚厚的积雪,柔软而冰冷。 冰峰雪岭延绵无尽,遗世独立。盘膝坐于树下的长者仿佛已经化做了此间一块山石,注视着他的双眼昏黄无神,却依然带着离去前弥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世间谁不想千年万年,永寿长青。然而万物终当有始有终……吾老矣,你羽翼已丰,该是鸿雁南归的时候了。”干枯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苍老的声音嘶哑飘渺,好似即将随风散去,“待来日…收复山河……莫忘了焚书一封,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梦境最终归于纯白,来去无声。昏昏沉沉又不知睡了多久,萧弘醒来时身旁唯有一盏烛火。窗外北风呜咽,仿佛野兽的哭嚎。他很久没有梦到那时的事了。雪山松林早已无比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硝烟与厮杀,还有呼吸间胸中时轻时重的疼痛。 程英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撑起身体,抬手去摸覆盖在右眼上的绷带。 “将军,别碰!”程英连忙把手里的药撂在桌上,匆匆走了过来。重伤之后萧弘气血亏空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些发热。虽然伤口渐渐愈合了,程英总是不大放心,常常夜里也会过来盯着他服药。 萧弘放下触摸右眼的手,抬眸看着他低声问道:“程老,这只眼睛,以后是不是……” 反复发热让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程英闻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问起自己的伤势。他右眼的伤并不深,除却眼角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微伤痕,表面几乎看不出什么。但是……伤到了瞳仁,便再无复明的可能了。身为医者,本应将此事据实告知。程英却僵在当场,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本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毁一目,如折一翼,如何不让人心痛? 沉默中唯有房中烛火微微晃动着,在墙壁上映出晦暗不明的影子。 许久之后,萧弘轻声说了声“知道了。” 程英低下头去,不忍去看他脸上的神情。 ----------------------------------------------------------------- 不同于北疆的寒风凛凛,万物萧瑟。入夜后的京都临兴依旧灯火辉煌。若说大晏最富丽堂皇之处,除了九重宫阙,便该是鲁国公府了。虽未有违规制,鲁国公府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处不是精妙非常,极尽考究。鲁国公尹定坤于二十年前南迁国都后拜相,不仅在朝中大权独揽,还是当今大晏第一大士族,昊阳尹氏的家主,当今皇后尹舒华,已故魏王妃尹徽音的兄长,二皇子沈德均的舅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色已深,尹定坤的书房在府邸深处。此时房门紧闭,门外把守森严,唯有窗棂间隐隐透出些烛光,显出几分人气来。 书房内,尹定坤将手中的纸条凑近烛火,逐字读过,便直接点燃丢入了火盆之中。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着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多少风霜。宽口阔鼻一副敦厚之相,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是深不可测。 “这董直有些本事……”他说着转身去看他府中谋士吴琛,“叫他回来,或许还用得上。” 吴琛点头称是,感叹道:“丞相将他安插在军中多年,这次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潘志平不过是个庸才,派他领兵,太子身边果真是没人了。”尹定坤说着拿起手边茶盏,语气中难掩不屑。 “太子当初可是力荐潘志平来领兵。听说武安侯一怒之下将其当众斩首,还命人把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皇帝因此事龙颜大怒,将太子禁足于东宫。潘贵妃哭闹着为太子求情,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了。”吴琛沉声问道:“如此一来……等皇帝寿诞一过,易储的事应该很快便有着落了。” 当今天子膝下唯有三子一女,太子懦弱阴郁,又无能臣相助。三皇子年幼多病,更是不堪大任。二皇子是尹氏所出。皇帝几次提出易储,却始终没有什么实际动作。一直拖着不动,一是忌惮尹定坤在朝中的势力,怕将来外戚乱权;二是二皇子天资愚钝,也并不讨皇帝喜欢。吴琛早年拜入尹氏门下,深知尹定坤为此事筹谋多年。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太子一党与尹氏早已势同水火。易储一事,越拖变数越多。皇帝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要是真的哪一天……一旦太子登基,太子一党定然不会放过尹氏一门。到时势必牵连无数,他也别想逃脱。 “就算皇帝想拖,怕是也拖不了多久了。”尹定坤喝了口茶,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架势。 吴琛连忙趁机奉承道:“也得是丞相有这般魄力,敢于行此险招。说起来……这武安侯萧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竟然还真靠着三十万镇北军挡住了达钽人。” “就算他挡不住……龙川位置靠南,这几年水患频发,水势汹涌。达钽人不善渡水,有天险挡着,他们打不到临兴来。”尹定坤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茶盏,“至于北边……疆土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夺回来。这时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吴琛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颤。敷衍着附和了几句,便不敢再随意多言。 -------------------------------------------------------------- 一晃捷报入京已有数日。北境虽然连年战乱,京都临兴却丝毫未受战火的影响,处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朝中士族高官满足于偏安一隅,不思收回失土,只图一时享乐。豪商巨贾投其所好,在京中开设了几处极尽奢华的酒楼、乐坊。樊楼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处。 诗中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仿照故都邀月楼而建,由五座风格各异的楼阁相互交错连通而成。飞桥栏槛灯烛晃耀,珠宫贝阙美轮美奂。其中的美酒、美食可谓举世闻名。 万寿节将至,为了讨个好彩头,樊楼最近特地出了新菜色。沈郁离五次三番收到尹子清的邀约前来品尝。尹子清毕竟是她表哥,实在不好一再推拒,只得把哥哥和磬儿也一起拉上。 儿时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增,彼此之间反而越来越疏远了。想起来沈郁离心里也有些难过。姨母说过,人长大了就会各自生出不同的心思。那些年少无知天真烂漫就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尴尬,想到母妃和舅母当年随口定下的“婚约”,她更是无所适从。尹子清却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不自在,还体贴地夹了块糕点放到她面前的玉碟中。玉色绿如翠羽,衬得晶莹剔透的莲花糕也像是玉雕的一样。 正所谓看人下菜碟儿,个中讲究,被京中商贾研究得极其透彻。樊楼高三层,顶层的雅间不是寻常人等能随意出入的。从风水摆设、桌椅碗筷,到房中的熏香,任何一处都非寻常酒楼可比。自三楼的雅间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戏台。午前不设歌舞,此时正有说书人眉飞色舞地将那落雁滩一战说得天花乱坠。 沈庸知道妹妹拉上自己就是为了避免太不自在,一面专心研究着面前一道翡翠醉鱼,一面颇有兴致的听说书人讲那武安侯怒斩潘志平。 说书人折扇一摇, 正说到: 那萧弘, 身高能有一仗六, 天生虎胆身手强。 俩眼一瞪铜铃大, 膀子扎开有力量。 潘志平本来还嚣张, 一见萧弘心底凉。 这可不是寻常人, 眼见肯定要遭殃。 萧弘看他胆怯相, 怒踹一脚踩背上。 拔出剑来一声吼, 直砍得那潘志平, 脑髓溅出七尺远, 再看不出人模样。 楼下听客喝彩声一片。磬儿却听得直哆嗦。 沈郁离光顾着尴尬也没太在意说书的讲了什么,见磬儿默默躲到自己身后,低着头,缩着肩,浑身直抖,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磬儿不怕,不怕。” 磬儿听了那段书,再看桌上那条身首异处的翡翠醉鱼,一张圆圆的小脸吓得直发青,“郡主,这武安侯也太吓人了。那……那……” “那都是骗人的。”沈庸跟着安慰了一句,顺手拿起块点心递给磬儿,“吃块点心压压惊。” “也不尽然,”尹子清心想这姑娘家就是胆小,“潘志平的确是被那武安侯斩了。前几天首级都送进京城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脾气。” 沈庸看了他一眼,“本就该斩。战前怯阵,不斩他如何定军心?” 尹子清却不大同意,“反正不都已经胜了?依我看……萧弘斩这潘志平,恐怕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争功。” 沈郁离听哥哥和表哥论及此事,抬眸看了看两人说道:“我倒觉得武安侯把潘志平的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就是要布告天下,杀他杀得有理有据,不是为泄私愤。” 尹子清状似无奈地轻轻摇头了摇头,又夹了块糕点递过来,“阿离,这些事哪是你们姑娘家懂得的?” 沈郁离不再言语,默默垂下长睫,并不去碰那块糕点,神色中微微透出几分不悦来。 几人说话间,楼下的茶客又议论开来。人群中有人说道:“武安侯这次可是再立奇功啊!连达钽王的脑袋都砍了下来,皇帝定会大肆封赏!” 又有人说:“前些年都封了侯了,还能怎么封赏?你说……皇帝会不会给他封王啊?先帝想当初不就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册封王爵,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这等奇功,封王也不为过啊!” 第十回 封王事 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天地一白。 寒风裹携着松柏的气息穿荡于茫茫林海之间。地上是厚厚的积雪,柔软而冰冷。 冰峰雪岭延绵无尽,遗世独立。盘膝坐于树下的长者仿佛已经化做了此间一块山石,注视着他的双眼昏黄无神,却依然带着离去前弥留于世间的最后一丝温暖。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世间谁不想千年万年,永寿长青。然而万物终当有始有终……吾老矣,你羽翼已丰,该是鸿雁南归的时候了。”干枯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发顶。苍老的声音嘶哑飘渺,好似即将随风散去,“待来日…收复山河……莫忘了焚书一封,以告慰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梦境最终归于纯白,来去无声。昏昏沉沉又不知睡了多久,萧弘醒来时身旁唯有一盏烛火。窗外北风呜咽,仿佛野兽的哭嚎。他很久没有梦到那时的事了。雪山松林早已无比遥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硝烟与厮杀,还有呼吸间胸中时轻时重的疼痛。 程英进来的时候刚好看见他撑起身体,抬手去摸覆盖在右眼上的绷带。 “将军,别碰!”程英连忙把手里的药撂在桌上,匆匆走了过来。重伤之后萧弘气血亏空得厉害,时不时就有些发热。虽然伤口渐渐愈合了,程英总是不大放心,常常夜里也会过来盯着他服药。 萧弘放下触摸右眼的手,抬眸看着他低声问道:“程老,这只眼睛,以后是不是……” 反复发热让他的声音沙哑了许多。程英闻言心里像是被人狠狠扎了一刀。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问起自己的伤势。他右眼的伤并不深,除却眼角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细微伤痕,表面几乎看不出什么。但是……伤到了瞳仁,便再无复明的可能了。身为医者,本应将此事据实告知。程英却僵在当场,如鲠在喉,半晌也说不出话来。他本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毁一目,如折一翼,如何不让人心痛? 沉默中唯有房中烛火微微晃动着,在墙壁上映出晦暗不明的影子。 许久之后,萧弘轻声说了声“知道了。” 程英低下头去,不忍去看他脸上的神情。 ----------------------------------------------------------------- 不同于北疆的寒风凛凛,万物萧瑟。入夜后的京都临兴依旧灯火辉煌。若说大晏最富丽堂皇之处,除了九重宫阙,便该是鲁国公府了。虽未有违规制,鲁国公府亭台楼阁雕栏玉砌,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处不是精妙非常,极尽考究。鲁国公尹定坤于二十年前南迁国都后拜相,不仅在朝中大权独揽,还是当今大晏第一大士族,昊阳尹氏的家主,当今皇后尹舒华,已故魏王妃尹徽音的兄长,二皇子沈德均的舅舅。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夜色已深,尹定坤的书房在府邸深处。此时房门紧闭,门外把守森严,唯有窗棂间隐隐透出些烛光,显出几分人气来。 书房内,尹定坤将手中的纸条凑近烛火,逐字读过,便直接点燃丢入了火盆之中。他已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因着保养得宜,脸上看不出多少风霜。宽口阔鼻一副敦厚之相,一双细长的眼睛却是深不可测。 “这董直有些本事……”他说着转身去看他府中谋士吴琛,“叫他回来,或许还用得上。” 吴琛点头称是,感叹道:“丞相将他安插在军中多年,这次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潘志平不过是个庸才,派他领兵,太子身边果真是没人了。”尹定坤说着拿起手边茶盏,语气中难掩不屑。 “太子当初可是力荐潘志平来领兵。听说武安侯一怒之下将其当众斩首,还命人把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皇帝因此事龙颜大怒,将太子禁足于东宫。潘贵妃哭闹着为太子求情,也被勒令闭门思过了。”吴琛沉声问道:“如此一来……等皇帝寿诞一过,易储的事应该很快便有着落了。” 当今天子膝下唯有三子一女,太子懦弱阴郁,又无能臣相助。三皇子年幼多病,更是不堪大任。二皇子是尹氏所出。皇帝几次提出易储,却始终没有什么实际动作。一直拖着不动,一是忌惮尹定坤在朝中的势力,怕将来外戚乱权;二是二皇子天资愚钝,也并不讨皇帝喜欢。吴琛早年拜入尹氏门下,深知尹定坤为此事筹谋多年。为了争夺储君之位,太子一党与尹氏早已势同水火。易储一事,越拖变数越多。皇帝今年已经六十有三了,身体早就大不如前。要是真的哪一天……一旦太子登基,太子一党定然不会放过尹氏一门。到时势必牵连无数,他也别想逃脱。 “就算皇帝想拖,怕是也拖不了多久了。”尹定坤喝了口茶,颇有些气定神闲的架势。 吴琛连忙趁机奉承道:“也得是丞相有这般魄力,敢于行此险招。说起来……这武安侯萧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竟然还真靠着三十万镇北军挡住了达钽人。” “就算他挡不住……龙川位置靠南,这几年水患频发,水势汹涌。达钽人不善渡水,有天险挡着,他们打不到临兴来。”尹定坤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茶盏,“至于北边……疆土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可以夺回来。这时机要是没了,那可就真的没了。” 吴琛听了这话不由心中一颤。敷衍着附和了几句,便不敢再随意多言。 -------------------------------------------------------------- 一晃捷报入京已有数日。北境虽然连年战乱,京都临兴却丝毫未受战火的影响,处处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朝中士族高官满足于偏安一隅,不思收回失土,只图一时享乐。豪商巨贾投其所好,在京中开设了几处极尽奢华的酒楼、乐坊。樊楼便是其中最负盛名的一处。 诗中有云:梁园歌舞足风流,美酒如刀解断愁。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 樊楼位于御街北端,仿照故都邀月楼而建,由五座风格各异的楼阁相互交错连通而成。飞桥栏槛灯烛晃耀,珠宫贝阙美轮美奂。其中的美酒、美食可谓举世闻名。 万寿节将至,为了讨个好彩头,樊楼最近特地出了新菜色。沈郁离五次三番收到尹子清的邀约前来品尝。尹子清毕竟是她表哥,实在不好一再推拒,只得把哥哥和磬儿也一起拉上。 儿时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青梅竹马,随着年纪渐增,彼此之间反而越来越疏远了。想起来沈郁离心里也有些难过。姨母说过,人长大了就会各自生出不同的心思。那些年少无知天真烂漫就如东流之水,一去不返。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尴尬,想到母妃和舅母当年随口定下的“婚约”,她更是无所适从。尹子清却完全没有察觉出她的不自在,还体贴地夹了块糕点放到她面前的玉碟中。玉色绿如翠羽,衬得晶莹剔透的莲花糕也像是玉雕的一样。 正所谓看人下菜碟儿,个中讲究,被京中商贾研究得极其透彻。樊楼高三层,顶层的雅间不是寻常人等能随意出入的。从风水摆设、桌椅碗筷,到房中的熏香,任何一处都非寻常酒楼可比。自三楼的雅间里望出去,刚好可以看到楼下的戏台。午前不设歌舞,此时正有说书人眉飞色舞地将那落雁滩一战说得天花乱坠。 沈庸知道妹妹拉上自己就是为了避免太不自在,一面专心研究着面前一道翡翠醉鱼,一面颇有兴致的听说书人讲那武安侯怒斩潘志平。 说书人折扇一摇, 正说到: 那萧弘, 身高能有一仗六, 天生虎胆身手强。 俩眼一瞪铜铃大, 膀子扎开有力量。 潘志平本来还嚣张, 一见萧弘心底凉。 这可不是寻常人, 眼见肯定要遭殃。 萧弘看他胆怯相, 怒踹一脚踩背上。 拔出剑来一声吼, 直砍得那潘志平, 脑髓溅出七尺远, 再看不出人模样。 楼下听客喝彩声一片。磬儿却听得直哆嗦。 沈郁离光顾着尴尬也没太在意说书的讲了什么,见磬儿默默躲到自己身后,低着头,缩着肩,浑身直抖,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慰道:“磬儿不怕,不怕。” 磬儿听了那段书,再看桌上那条身首异处的翡翠醉鱼,一张圆圆的小脸吓得直发青,“郡主,这武安侯也太吓人了。那……那……” “那都是骗人的。”沈庸跟着安慰了一句,顺手拿起块点心递给磬儿,“吃块点心压压惊。” “也不尽然,”尹子清心想这姑娘家就是胆小,“潘志平的确是被那武安侯斩了。前几天首级都送进京城了。听说陛下发了好大脾气。” 沈庸看了他一眼,“本就该斩。战前怯阵,不斩他如何定军心?” 尹子清却不大同意,“反正不都已经胜了?依我看……萧弘斩这潘志平,恐怕一半是为了泄愤,一半是为了争功。” 沈郁离听哥哥和表哥论及此事,抬眸看了看两人说道:“我倒觉得武安侯把潘志平的首级和他手下部将的供状一起送进京来,就是要布告天下,杀他杀得有理有据,不是为泄私愤。” 尹子清状似无奈地轻轻摇头了摇头,又夹了块糕点递过来,“阿离,这些事哪是你们姑娘家懂得的?” 沈郁离不再言语,默默垂下长睫,并不去碰那块糕点,神色中微微透出几分不悦来。 几人说话间,楼下的茶客又议论开来。人群中有人说道:“武安侯这次可是再立奇功啊!连达钽王的脑袋都砍了下来,皇帝定会大肆封赏!” 又有人说:“前些年都封了侯了,还能怎么封赏?你说……皇帝会不会给他封王啊?先帝想当初不就说过?谁要是能挡住达钽人,册封王爵,世袭罔替。” 此话一出,立即有不少人随声附和,“这等奇功,封王也不为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