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之老王家的卤肉店》


 第1章 早饭

    1991年秋，洛城北，供销联社家属院。
    周六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一楼有院子的人家养的鸡就开嗓了，把罗晓倩从睡梦里惊醒了。
    立秋之后，天越来越短，这会儿天才有一点儿发白。
    借着楼下路灯透过来的亮，去卫生间悄手悄脚洗了把脸，出来的时候，罗母正迷瞪着脸准备上卫生间。
    看见姑娘起这么早，揉着眼笑她：“今天对象上门提亲，都激动成这样？”
    罗晓倩勉强扯了个笑，回屋又倒床上了。
    想着那个离谱的梦，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未来的公公王建国，居然是重生的。
    这事儿还不能不信。
    罗晓倩打小有个特异功能，每逢自己家面临重大转折的时候都会感应到某些模糊的指向。
    比如自己爹刚被提名供销联社副主任的前夕，被她拼命阻拦没去吃的那顿鸿门宴。
    比如自己哥哥被返程知青的初恋缠住差点喜当爹。
    比如跟王志强谈对象，脑子里几次略过以后孩子的名字。
    当然一共也没感应过几次。
    跟家里人倒是说过，罗母还打趣，可能是随了曾是出马弟子的太奶了。
    真有灵性！
    当然这话是背着罗父说的，一提起这事儿，罗副主任就老不乐意，总会回想起提心吊胆的十年，要不怎么求爷爷告奶奶从沈阳迁到洛城，那就是个定时炸弹。
    这回倒好，不提示了，直接把未来公公的前半生给播了一遍。
    上辈子无儿无女，孤独终老。这辈子高堂老母尚在，妻子俱全，自己还辞职下海开了个卤菜店，小日子过的还不错。除了有点隐形的妈宝，其他倒也没有出格的地方。
    罗母洗漱完出来一看，发现姑娘又钻屋里睡回笼觉去了。
    顿时笑着摇摇头，也不准备叫她，这一定亲，接下来就是结婚，在家为姑娘的舒服日子可不多了。
    罗晓倩在屋里琢磨了半天，也觉着不是什么坏事，心大的抛到脑后，又窜到厨房，试图帮罗母尝尝咸淡。
    这顿早饭做的时间稍微长点儿，主要是为了等打汤回来的罗父。
    罗父今年不到五十五，按理来说不至于这么清闲，可在供销联社副主任的位子上待了七八年，又不是那种精明人能往上钻营。
    所以去年组织部门一谈话就麻溜的退二线了。
    美其名曰为了给年轻人腾位子。
    正好上下便宜，还落了明面上的一片好评。
    要不然亲闺女罗晓倩工作分配怎么那么顺当，直接进了联社，所以说这一进一出间全是课本以外的智慧。
    罗母熬好了稀饭，眼见连油饼都快烙完了。
    老头子还没回来，就叫姑娘：“去楼底下迎迎你爸，别是又碰到熟人扯闲篇。”
    这话说的是有前科的，有一次早上出门买油条，碰到前供销联社赵副主任。
    俩人不怎么对付，这个赵副主任，是被迫退二线的，接他第一副主任的正好就是罗父这个三把手。
    都在一个家属院里，出了这档子事儿，有意无意的总有些针锋相对。
    俩加起来百十岁的人，那天足足在门口争辩了俩小时。
    得亏那天家里就老两口，要是有人等着吃饭都能饿晕过去。
    所以一听罗母这话，罗晓倩心里也有点打小鼓，下楼一看，果不其然，有点想扶额长叹。
    这俩老小子又碰一起了。
    俩人一人跟一句的阴阳怪气。
    赵副主任老觉着罗父捡了他的便宜。
    前两年还给自己爱若亲子的侄子提过亲。
    那侄子卖相不错，天天小头整的油光水滑，苍蝇落上去都得劈个叉。
    可惜了，是个二婚头。
    在清河区当供销社主任的时候，手脚不干净。
    但是因为主打一个收钱就办事儿，所以也没人出来咬他。
    后来不知道谁下的黑手，匿名举报。组织又不能当瞎子，高低找了个错处给发配边疆了，一竿子支到市郊新县。
    家里媳妇不干了，老丢人，又没有前途，舞场里勾搭个个体户给他踹了。
    这舞场还是小赵主任亲手给引进去的，怪都怪不到别人头上。
    走就走，还带着俩儿子。
    小赵主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日子过的还挺滋润。除了给赵副主任拉了后腿，不但没升上去主任，还提前退了二线。
    可赵副主任不干了，这不结婚影响老赵家传宗接代啊。那带走的俩儿子时间一长，都不一定认这个亲爹。
    还是得给找个媳妇管着。
    于是在周围认识的人里撒么一圈，罗晓倩这个盘亮条顺，根正苗红的姑娘就落到了眼里。
    不但知根知底，中专还是在眼皮子底下上的，小姑娘老老实实的也没谈过对象。
    最重要的是，人家爹是副主任！
    找了一圈没人愿意帮忙提亲，你个退野的前领导，给自己离完婚四十大几的侄子找个十七八的大姑娘提亲，这事儿不但缺德，还能得罪死现任领导。
    也不知道是哪块黑猪油蒙了心，赵副主任还亲自上门提亲了，被罗父罗母给打出了门，两家的梁子就这么架上了。
    别看这事儿都过去小一年了，对罗父来说，永远过不去。
    看见罗晓倩下楼来寻，罗父乐呵呵的摆摆手：“老赵啊，帮我祝你侄子事业长虹啊，以后再结婚就别给我家派请柬了。”
    前赵副主任皮笑肉不笑：“那也祝你家早日找到乘龙快婿！”
    罗父今天人逢喜事精神爽，根本不理他，无所谓的摆摆手就跟着姑娘上楼了。
    回家一开门，罗晓倩无奈的跟她妈悄悄点点头。
    罗母了然，这是又碰一起了。
    接过打汤的小锅子就放到了火上，看都不用看，肯定浮油都固上了。
    小滚了下，才端下锅子准备吃饭。
    可巧，老大两口子也下夜班回家了。
    一进屋罗大哥就没口子的夸：“妈，油饼是你现烙的，跟汤店里的比就是香!”
    罗母被哄的大早上开开心心的，给小两口盛饭，罗晓倩也顺手递上一盘切好的饼丝。
    嫂子张美玲不习惯早上喝汤，跟罗母一起就着新烙的油饼跟小咸菜喝稀饭，手边还有小姑子剥好的白白胖胖的水煮蛋。
    别看人娘家是地道洛城人，可一大早就是喝不下去这些肉汤。
    反倒罗大哥适应良好。
    好在不是天天喝，所以同为医生的张美玲也就没说啥败兴的话。
    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一下，今年体检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下爷俩的血脂。
    吃完饭之后，小两口没着急进屋，站着说了会儿话消化消化才进屋休息，抓紧时间睡会儿，到中午的时候，还要接亲家呢，挂着两个大眼袋可不行。
    两口子全在医院工作，结婚三年了也没怀孕，好在公婆都理解，新入职的规培医生都这样，且有得熬呢。
    好在马上就能下到科室了，近期才敢把要孩子的计划提上日程。

 第2章 提亲

    一上午，除了补觉的罗大哥两口子，罗母把爷俩支使的团团转。
    看着昨天都打扫好的干干净净的屋子，罗母精益求精，带着父女俩把犄角旮旯的地方又深入清洁了下。
    最后家里老鼠窟窿都擦的锃亮，这套芳龄二十多年的旧屋子，过年都没这么体面过。
    罗晓倩干的也起劲儿，中间收获了若干成长过程中的遗失物品。
    自个儿的心爱的连环画，发卡；哥哥的火柴标，子弹壳；罗父的纪念版毛主席像章一枚，还带着盒子。
    罗父摩挲着在大衣柜顶上找到的像章，还感慨了一会儿。
    这东西当初花了小半个月的工资，宝贝的不知道往哪儿放，结果藏的谁都不知道了。
    时隔二十年重见天日，打开照旧熠熠发光，像永远都不会过去的那段伟人时光一样，历久弥新。
    罗母没给老头子多少时间感慨，突然想起来个重要的事儿。
    硬菜都炖上了，少了两个清爽的小青菜。这哪成，反正卫生也搞完了，直接扔个菜篮子给俩人赶了出去。
    爷俩逛菜市场还是有数的，仅限于知道路。
    好在只是买青菜，东瞅瞅西看看，杂七杂八的也凑了一篮子。
    回家一问价钱，好悬给罗母气个仰倒。
    使劲儿顺了顺自己的胸口，放弃抢救罗父，火力全冲着罗晓倩去了。
    “祖宗呦，你得讲价啊，这些菜贩子留的都有你讲价的空间，哪有人家要多少给多少的。”
    罗晓倩还惊讶，居然有这种操作。
    急忙扒拉出来俩葱跟她妈说：“人家还送了我两根葱一头蒜呢。”
    罗母嗤之以鼻：“那是怕我回头找他们算账，算了算了，回头出门了让你婆婆教你去。”
    这话一出，饶是罗晓倩脸皮再厚也有点不好意思，立时扑上去好一阵腻歪。
    直磨的罗母缴械投降：“好了好了，我不说你了。赶紧回屋换换衣服，捯饬捯饬，别让人看了笑话。”
    罗父咧着嘴笑，被白了一眼：“笑啥笑，说的还有你，早上刚换的裤子，腿上都弄了两个泥点子，赶紧回屋换裤子去。”
    得嘞，父女俩都得听指挥。
    虽说约好的时间是中午，可拿脚指头想也知道，这男方只可能早到不可能晚来。
    将将十一点快半的时候，罗母在厨房看到了楼下来了一行人要往自己家楼道拐弯，定睛一看，打头的正是介绍人田双，也是现任清河供销社的主任，罗父的前下属，未来亲家母李娟的老同事。
    于是赶紧去喊罗父：“去下去迎迎不？”
    罗父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抖开了一张报纸：“迎啥，今天可是人家有求于咱们。”
    罗母笑他：“是是是，人家求咱，咱还得在自己家烧水做饭。”
    罗晓倩赶紧轻轻的敲了敲大哥大嫂的卧室门，罗大哥睡眼惺忪的开了门，问道：“这么快？”
    罗晓倩点点头，轻声道：“让嫂子再睡会儿，你先出来洗洗脸。”
    话音没落，嫂子张美玲也挣扎着起来了。
    打着哈欠道：“不能睡啦，等人走了再说，今天可是重要日子，让人堵被窝里可不好看。”
    于是俩人匆忙洗漱，三分钟结束战斗。
    进屋换衣服的时候，门被敲响了。
    罗父一个健步上前开了门，客客气气的把人让到了客厅。
    这次来的有四个人，介绍人田双，准女婿王志强，还有未来的亲家王建国夫妻俩。
    罗大哥也赶紧出了卧室的门，以手做梳笼了两下头发，笑嘻嘻的跟准妹夫搭话：“我跟你嫂子昨天的大夜班，刚眯了会儿，不好意思啊。”
    王志强连忙让准大舅哥坐下,客气道：“罗大哥工作忙，我们也是刚到，是我心急，来的早了点。”
    说话间，嫂子也出了卧室门，又是一番寒暄。
    提亲这个事儿，双方通过介绍人都是通过气的。
    这会儿也就是看看男方的诚意，走个过场。
    所以这次来，男方家手上都是满满腾腾的准备了六色礼。
    有烟酒茶点心之类的，每样都是成双成对的，一看就不少花钱。
    客套话说完，王建国看看媳妇，李娟了然的把手上的簇新的小行李箱给打开了。
    一样一样的摆到桌面上。
    一对赤金的镯子，一对草花的老银镯子，一块手表，一个红封，看着鼓鼓囊囊的样子，估计里面也不少钱。
    罗父罗母对视一眼，皱起了眉头。
    这礼可有点太重了。
    按时下的理解，有那六样礼就可以了，毕竟奢靡婚嫁之风这会儿还没有抬头。
    罗大哥清清嗓子，半开玩笑道：“王叔，咱们这聘礼是不有点太过了？我们家也不是卖闺女的人家啊。”
    罗母就拦了一句，拿眼睛看王建国夫妻俩。
    这么干，不是给女方架了上去嘛，到会儿嫁妆少了怎么说。
    最贵重的就是那一对实心的赤金镯子了，妥妥二两重一个。
    王建国笑着解释：“这两对儿镯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放着也是压箱底，倒是没现掏一分钱，说实话，还有一份备着给老大娶媳妇呢，这不他死活不结婚嘛。”
    李娟也敲边鼓：“手表跟红包都是应当应份的，也不算出格，咱们也不用觉着是个负担。”
    既然这贵重物件是祖传的，那就没啥说的了。
    气氛松快下来，在坐大多都是一个系统，说起话来也熟络，吃点瓜子糖啥的，一会儿就到了饭点儿。
    王志强帮着忙前忙后，客厅支起来的大圆桌子堆的满满当当。
    罗母不好意思：“卤肉还是志强给提过来的，我就借花献佛了。”
    李娟也笑道：“这有啥，我们在家没空做饭了也是自己店里对付一口。”
    大人们话题越扯越远，谈笑间把结婚的日子也给定了下来。
    王志强挨着罗晓倩，时不时的说点小话，快吃完的时候，罗母突然一拍脑袋：“晓倩，去厨房把青菜炒了解解腻。”
    罗晓倩不好意思的进了厨房，王志强站起来：“妈，婶子，我去帮帮忙。”然后也溜了进去。
    李娟拉住要站起来阻止的罗母：“嫂子，志强会做饭，让他做去，咱们把儿女拉扯大了，吃他几口现成饭菜值当啥。”
    是不值当啥，但是也没见过定亲当天让男方下厨房的事儿啊。
    罗母为难道：“这也太不合适了。”
    王建国不胜酒力，红着脸说醉话：“我们家都是谁有空谁做饭，哪还分什么男女，不客气的说，我这儿子得我三分真传了，家常小菜不在话下！”
    说着话胸脯拍的邦邦响。
    这让在坐的其他两位男士，都收获了一双白眼球。
    罗父有点挂不住脸，这老王，咋喝点猫尿啥都往外吐呢，大老爷们的威风呢。

 第3章 送客

    一顿饭吃到下午三点多，临出门的时候，王建国拉着罗父的手：“亲家，你放心，房子过俩月就收拾完了，保证离你们家特别近！”
    罗父嘴角咧着，还客气：“年轻孩子，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往后让他们自个儿挣去。哪家父母能管一辈子。”
    俩准亲家拉拉扯扯到小区门口才作别，一扭头就碰上了赵副主任。
    别看罗父中午喝的有点多，一看见这个单方面的宿敌，立马就竖起了雷达，眼见酒醒了一半。
    赵副主任眼尖问道：“老罗，刚送走的人里面是不有小田？她没事儿来你家干啥？”
    罗父挥手打发自家人赶紧回去，罗母不放心，又得给老头留点面子，干脆让罗晓倩远远守着，万一站不稳当了能扶一把，反正这俩人也不至于打起来。
    再说了还有一屋子杯盘狼藉等着呢，想想都头大。
    赵副主任没关心老罗家谁走谁留，着急要个准信。
    又问了句：“是小田，就是之前我侄儿当主任的那个清河供销社，听说后来是她接的主任？”
    罗父点点头：“对对，就是她，咋了？你找她有事儿？”
    赵副主任脸一嘟噜，这个老罗，一如既往的讨人厌。
    小田也是，接了小刘的主任，咋地都没来家坐坐，要不是自己侄儿腾出来位置，压到退休能接上不都难说。
    不用问罗父也看明白了赵副主任的想法，总觉着自己接了联社副主任是欠他的，小田接了清河区的主任是欠小赵的。
    真不知道哪儿来的脸。
    现在的主任因为上班的时候在赵副主任手下干过一段时间，所以说话总是有点不硬气。
    等，等过两年城头变幻大王旗，看谁还惯你这臭毛病。
    想到这里，罗父嘴欠的问道：“你不说小赵快要调回来了，咋样，运作到哪一步了？”
    这话也是赵副主任天天挂到嘴边上的，说他侄儿只是时运不济，下去锻炼锻炼，早晚得回来。
    可能不能回来的，联社这些家伙心里都有杆秤，别看现任的郑主任平日里对着老赵有点软，可这种原则问题，次次都是软顶回去。
    别说是现在一个萝卜一个坑，就是有空，也不可能。
    所以被罗父问到脸上，赵副主任就更不高兴了。
    人家生气也不忍着，提着手里的两瓶啤酒，哼的一声扭头走了，也顾不上问罗父小田主任过来的目的。
    就这么不打招呼就走了，罗父也没生气，欣赏了下赵副主任略显仓皇的背影。
    这才慢慢的往回勾，一边走还一边跟姑娘显摆：“你看这个小心眼，我不就关心下他侄儿嘛，至于这么生气，虽说肯定调动不回来，就他侄子那德性，去哪儿也不影响吃香的喝辣的。”
    罗晓倩忍着笑，听自己爸全方位的嘲讽赵副主任。
    要知道对正常人而言，儿女都是逆鳞，自从知道自己的宝贝姑娘被赵副主任惦记上之后，罗父就宣布，自己跟赵副主任不对付啦。
    赵副主任也有意思，被老罗撅出门之后，跟没事儿人似的，就不自在了两天，然后看到老罗还贴上去说话。
    老罗没办法，能有啥办法，这又不是生死大仇，冷了两天还是搭上了话，只不过俩人的画风明显很诡异，天天都是冷嘲热讽，阴阳怪气。
    提到这就不得不说一下供销联社家属院的默认潜规则。
    一般而言，联社主任退休后很少还在家属大院住，大都会跟着儿女走，据说是怕遇到了新主任不自在，还有的说是，怕下野之后，有干的不到位的事儿，得罪人了怕砸玻璃。
    其实，砸玻璃这事儿，你要是真有啥干的不合适，退休不退休人家都敢砸。
    退休之后，基本都是联社的副主任们抱团，市里各区的供销社领导们抱团，反倒联社一把手，比较尴尬。
    而现在整个大院里同级别退二线的就罗父一个，退休没走的也就赵副主任一个，估计赵副主任转悠了一圈之后，觉着不想往下兼容，这才又灰溜溜的来搭话。
    罗父说的兴起，压根没理会旁边经过的人里面有大喇叭胡大嫂子。
    胡大婶子没工作，来城里是给儿子带孙子来了。
    儿子胡光明辛辛苦苦考上了大专，分配工作在老城区政府，娶了个联社的媳妇，住的是老丈人家的房子。
    主要是儿子工作年份短，分房子还没轮上，眼瞅着前途光明，所以大舅哥小舅子都没啥意见。
    妹子在家住着也能照顾下老人。
    小两口也挺有子女缘分，人家怀的是蜜月宝宝。
    为了这，胡大婶子特别高兴，不管男女，说明媳妇这块地好使啊。
    至于男女倒无所谓，反正自己老家还有四个儿子，可就娶了这一个城里媳妇啊。
    还没成想，生的还是个孙子。
    产房当天抱出来孩子，胡大婶子笑，嘴角没全上去，哭，眉头也没皱起来。
    看的儿媳妇回屋跟儿子嘀咕半宿，这婆婆是牙疼？
    其实，胡大婶子是想着城里的媳妇进家能不能给换换风水，下面有俩儿子结婚早，都已经有了三个臭小子了。
    这大儿子也没躲过生儿子的命。
    于是抱着胖小子出门的时候，碰到有生姑娘的都凑上去，还说那捅心窝子的话：“我这要是个孙女多好，我就稀罕粉粉嫩嫩的小姑娘。”
    计划生育正当紧的时候，对着人家说这种话。
    说一句人家白一眼，说多了之后，人家闹到了胡光明老丈人家。
    打上门的是俩老太太，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唬的老丈母娘还以为老头有了风流债。
    这事儿闹明白之后，胡大婶子还得罪了儿媳妇，次刮她：“妈你咋不生个姑娘呢。”
    胡大婶子一拍大腿：“我也奇怪啊，生到第二个我都想着下面来个姑娘最好，结果清一水生了五个儿子，咱家早前儿那会儿日子过的家里都没有隔夜粮，你是不知道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不是分产到户，光明都没余钱上大学。”
    得了，人家没听懂。
    儿媳妇偃旗息鼓。
    这胡大婶子啥都好，虽说是个热心肠，但嘴上没有把门的。
    有家小媳妇趁着婆婆不在家，往娘家送点东西，她上去搭把手就算了，人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外传，第二天就一顺嘴说了出去。
    因为这种顺嘴的事儿，没少引起人民内部矛盾。
    经常有人因为她乱传话弄点家庭小矛盾啥的。
    罗晓倩看着胡大婶子支着耳朵听罗父说话，自己楼栋都过了还往这边歪脚。
    只能笑着提醒：“胡婶子，您家走过了。”
    胡大婶子还嘴硬：“我今儿出来溜溜食。”
    都要四点了，也不知道溜的哪国的食儿。
    罗父扭头一看是这个大喇叭，也就顺势拐进楼道闭了嘴。
    胡大婶子皱眉：“这城里人咋都这样，有啥事还得遮着掩着的，这要在俺们村，谁家母鸡啥时辰下蛋我都知道。”
    嘀咕完，一转腚就回家了，小孙子快睡醒了，可不能累着儿媳妇。
    至于听到的只言片语，一会儿做饭的时候好好想想，润色润色，发挥好了又是一篇谈资。
    这联社大院，因为胡大嫂子的存在，热闹了不少。

 第4章 嫁妆

    罗父进门前，家里都已经开过一次非正式小型家庭会议了。
    娘仨先走了一步，收拾一屋子杯盘狼藉的时候，罗母想起来了件事儿。
    于是开门见山的跟儿子儿媳妇交代。
    “这回虽说志强他们家给的聘礼重，但是我跟你爸也不准备再加什么陪嫁了。”
    话音刚落，儿媳妇肉眼可见的面色柔和了点。
    还别说，这话说到明处，真是有利于家庭和谐。
    当时是知道王志强家有个做个体户的爹，指定条件不错。
    可没成想，真到定亲的时候下了这么重的礼。
    要知道小姑子本来的备好的嫁妆都不算少了，传统的十二床棉被，还有全套的组合柜，实木大床，等等。
    张美玲一看王家这做派，当时心都悬了起来，不知道公婆会不会再加点。
    倒不是不愿意出钱，而是再添点就得动老本了。而且公婆都添了，这当哥嫂的不得鼎力相助，摸摸刚掏完集资房的钱包，确实有点力不从心了。
    小姑子人好，张美玲也不是个小气人，就是卡在这兜里剩俩钢镚的节骨眼上，有点尴尬。
    罗大哥想的少，皱了皱眉道：“可志强家给了这么重的礼，小妹要是不加点，会不会被人看轻了。”
    罗母笑了：“咱要是再加点，加多少呢，多了可掏不出来，总不能嫁个姑娘全家都不过了，加少了也不济事儿啊。”
    这会儿儿媳妇说什么都不合适，于是干脆闭嘴，加快速度收拾，还能早点睡，反正自己婆婆总是有理由能说通家里的两个爷们。
    嫁进来这两三年，张美玲算是品出来了。
    只要是婆婆想干的事情，就没有办不成的。
    看着儿媳妇干脆利索的闭嘴干活，罗母心里颇为满意。
    继续跟儿子说：“再说了，人家既然跟咱家处就知道咱家是啥家底，没的打肿脸充胖子。”
    罗大哥犹豫下：“这事儿轻重咋拿捏，我是小辈儿，那妈你还是跟我爸好好商量。”
    这事儿告一段落，碗碟都收拾到厨房的时候，罗父就进了门。
    罗晓倩一看嫂子在收拾客厅，立马挽着袖子进了厨房开始刷碗。
    罗大哥下楼扔了趟垃圾，瞅着差不多了，拉着媳妇就回屋补觉了，特意交代，俩人晚上都不吃了。
    罗晓倩收拾完厨房出来，看着哥嫂的紧闭的房门犯愁：“妈，要不你劝劝我哥跟嫂子，不行我结完婚他们还是继续在家住，咱家三间房，就是生了孩子都住的下，你看他俩忙的，真自己出去住，估计以后有了孩子，得带着孩子天天吃食堂。”
    罗母不当回事：“人大分家，树大分枝，这又不是旧社会，哪有非老老小小挤一起的道理。他们的家属院就在单位后面，一下班分钟就到家了多方便，真有了孩子大不了暂时再搬回来一阵，你还没结婚，等结了婚就明白了，小两口肯定想自己住一起。”
    一句话拐到了罗晓倩的婚事上。
    这回她可没害羞，无意识的叹了口气。
    罗母奇了：“咋了，是志强哪儿惹的你不高兴了？”
    罗晓倩坐在沙发上神色仄仄：“那倒没有，就是妈，我有点不想结婚了。一结婚就得离开家，现在看着他爸妈还好，就是怕以后结婚了天长地久不好相处。”
    罗母乐了：“这怕啥，又不让你掏心掏肺的当个孝顺媳妇，面上能过去就行了。你看看你嫂子，你能学她三分这日子就行过顺当。再说了，志强真有啥干的不到位的，我跟你爸你哥嫂不都站你身后吗。”
    说着说着，晕乎乎的罗父正出来放水，路过客厅听到娘俩说啥结婚不结婚的话。
    嘟囔了句：“不想结婚就不结，留家里爸爸养你。”
    娘俩一对视，顿时哭笑不得，罗晓倩那么一点的不舍之情也抛到了九霄云外，目送着罗母搀着罗父进了卧室。
    于是在这个快到晚饭的点儿，罗家五口人全回屋歇着了。
    也就完美错过了胡大婶子端着碗出来吐沫横飞的场面。
    大院里农村来带孩子的不在少数，八十年代末期，好多农村飞出来的金凤凰，成家立业之后，找的也大多是城里的老公或者老婆。
    等到孩子一出生，城里的长辈是别指望了，还在上班挣工资，那就农村的爷奶或者外公外婆来带。
    一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每个楼道口都挺热闹。
    有端着碗追着孩子喂的，小一点搂到怀里嚼着喂的。
    还有更小的，一只手抱着孩子呼呼睡躺怀里睡；一只手端碗自己往嘴里倒，反正晚上也不吃啥大米干饭，多仰几次脖子总能倒干净饭。
    胡大婶子就是在人最多的时候踏入的饭场。
    她家孙子还小，刚刚五个多月，这会儿刚喝了点奶粉，肚里有食儿，眼珠子滴溜溜的到处乱看。
    胡大婶子让孩子在自己腿上踩着玩儿。
    故作神秘的说：“我今天，碰到罗副主任了。”
    众老太太“切~~”。
    这有啥稀罕的，一个家属院就六栋楼，别说今天了，就是天天都能碰到。
    胡大婶子不在乎开场预冷：“我听罗副主任说，这赵副主任家的小赵主任，在县里有人了！”
    自古花边新闻最容易引起轰动。
    这下子老太太们有意无意的都歪了歪头想听下文。
    胡大婶子对自己精心挑选的话题颇为满意，也没着急继续说，反倒让孙子在腿上多蹦跶了一会儿才开口。
    照旧是压低了声音：“据说啊，小赵主任在县里的小老婆，都怀上了，说不得过年回来就能拖家带口了。”
    说完嘴角上扬，对自己设计的层层推进还颇为满意。
    可大家伙儿这会反倒不说话了，一个劲儿的冲她使眼色。
    胡大婶子不解：“我说的是真的，我亲耳听罗副主任说的。”
    这时时候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是老罗说的。”
    胡大婶子脖子好像僵住了，好一会儿挂着笑才扭过头，身后除了赵副主任，还有自己的儿子胡光明。
    胡光明满脸无奈，自己妈这个传小话的毛病，是咋说都不改，今天直接说到正主脸上，这多不合适。
    于是立马开始解释：“赵副主任，我妈她听风就是雨，这指定不是原话。”
    赵副主任点点头：“有没有这事儿，我还是亲自去看看。”
    不顾胡大婶子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风就是雨，看样子回家准备行李去了。
    胡大婶子灰溜溜的跟着儿子回家。
    胡光明关上家门问她：“人家罗副主任到底咋说的？”
    胡大婶子喃喃道：“他说，小赵主任那德性，去了县里也不影响吃香的喝辣的。”
    胡光明要炸裂，这哪句话说了人家有小老婆了？
    胡大婶子争辩道：“我琢磨着，那饭馆也不是天天开门，这要想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可不得有个女人做饭？”
    下班回来的儿媳妇一看这架势，就明白今天又是一场胡光明教母的现场教学。
    立马洗洗手接了孩子就进屋。
    省的看老太太笑话被迁怒。
    胡光明坐在沙发上扶额：“妈，你要实在憋不住也别添油加醋行不行，再说了他都离婚了，真有个对象那也不叫小老婆。”
    胡大婶子不服气：“咋不算，头一个就是大老婆，就是离了家，后来娶的也是偏房。”
    屋里的儿媳妇没憋住，捂着嘴无声的笑起来。
    自己这个婆婆有时候执拗起来，谁都说不过她，不过今天这句话深得儿媳妇的心。

 第5章 感谢

    赵副主任收拾两件衣服就去了市郊新县。
    这下可把他小女儿赵萌萌高兴坏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跟罗晓倩咬耳朵：“多亏了你爸，能让老爷子出去消停两天，省的在家天天跟我妈干仗。”
    赵副主任家是两个女儿，大女儿大学毕业分到了省城，找的对象也是省城的，每年回来的次数有限。
    就这个小女儿成绩一般能留到身边。
    赵副主任的老婆蒋萍萍女士是东北哈市的，年轻的时候热血上头，支援洛城建设来了这个小城。
    不来也不行，凡是通知支援三线建设的同志，不来的话就原地免职了。
    最后组织牵线跟赵副主任结了婚，新婚的时候也想做个娇羞的小女人，可奈何老赵家不提供这个条件啊。
    头一个月就摸清了赵副主任这个屌癌深度患者的底细，立马放弃伪装，一举拿下来经济大权。
    赵副主任是不想给，可耐不住他还有个积极上进的心，蒋萍萍女士表示，只要发工资钱没拿回家，那就要找他们上级谈谈心，询问下，是不是供销联社教育的好职工，结婚之后分文不出，让女人养家糊口。
    赵副主任刚开始还不相信自己媳妇的能耐，打着尽孝的旗号，在领导办公室还颇为硬气，时刻牢记自己老娘的话，那就是打倒的媳妇揉到的面，坚决不能让女人骑到头上。
    时任领导只会和稀泥，打着哈哈说，孝顺嘛，总不是坏事儿。
    蒋萍萍也不生气，每天按饭点去拜访领导，按点吃饭，领导吃食堂她跟着吃食堂，打饭的时候当着员工的面说：“我们响应联社领导的教育，两口子工资全给了各自爹妈尽孝了。为了更好的为人民服务，领导也克服下，给解决下基本的生存需求，给点饭吃。”
    晚上领导回家,她跟着回家，顶着领导夫人的白眼，啥好吃吃啥，一顿两三碗，那会儿可是计划经济，谁家都没有余粮。
    领导也硬气，顶着后院葡萄架子砸的一脸血道子，硬是撑过了头三天。
    第四天晚上，蒋萍萍拿着饭盒溜溜达达的来到领导家门口，只见领导夫人推搡着领导出了门，当着蒋萍萍面翻了个漂亮的白眼，直接甩上门。
    领导尴尬的笑笑：“小蒋，明天叫上你爱人，咱们再商量下，我觉着，这么无底线的孝顺也不符合新时代的国情。”
    就此老赵家的财政大权就落到蒋萍萍手中，这么一掌权就是三十多年。
    除了困难的那三年，赵副主任每个月给家里的补贴都是有数的，绝对不超过工资总额的六分之一。
    毕竟家里也不是就一个儿子，看着媳妇也没阻止自己补贴老家，所以赵副主任自己做通自己的思想工作，也就偃旗息鼓了。
    这数目已经不少了，要知道五六十年代一个生产队的壮劳力一年能落下几块钱都不错了。
    而那个年代，家里要是有一个工人，每月拿个三十多的工资都能养活全家。
    更别说，两个工人的工资，隔段时间还有点荤腥，赵副主任也不是那种不愿意吃细粮的人。
    就有一次，人家夹着炒的五花肉感慨：“我娘一年也吃不上几次呢。”
    这肉可是蒋萍萍费大劲从黑市淘换来的，心疼老赵天天骑自行车下乡给补补。
    结果，还不如给他准备萝卜干咸菜呢！
    就这么一句话，蒋萍萍就断了他半年的肉菜，想吃只有去食堂。
    可食堂那饭菜五十年代的时候，也就是个吃饱。又不像后来当了联社的副主任，还能挣点罐头鸡蛋啥的外快。
    那真是，馋到最后看见皮带都想啃两口，一下子就治好了赵副主任不会说话的毛病。
    赵副主任今年刚办完退休手续，整日里无所事事，就在家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给蒋萍萍烦的呦，真想给他打包寄回老家。
    可巧胡大婶子来了这么一出，直接给人引到市郊的新县。老太太终于能过两天耳根子清净的日子。
    所以才有了赵萌萌的这番感谢。
    罗晓倩听完前因后果，都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领这句谢谢。
    要不是自己全程跟着自己爹，很确定他没说过小赵主任的绯闻，这传的有鼻子有眼，还以为是真的呢。
    看着罗晓倩欲言又止微张的嘴，赵萌萌笑了：“我知道罗叔不是那种背后说小话的人，肯定是胡大婶子在添油加醋。可我爸也确实去烦我那个堂哥了，所以啊，我只记罗叔的情，胡大婶子这张嘴啊。”
    说了半截摇摇头颇为感慨，可见胡大婶子的嘴，象老太太的裤腰带一样松已经深入人心了。
    罗晓倩心想,你还真以为我爸不说你老赵家的小话。他只是不当面说，在家说的比谁都凶。
    就连你差点被招女婿我都知道。
    赵萌萌是小女儿，比上面大姐小了十多岁，当时蒋萍萍都三十多岁了。
    不知道是男是女的时候，在肚里的赵萌萌还获得过一段时间父爱。
    可一落地发现是个女孩，赵副主任一个月子里几乎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生第一个女儿还过来拉着脸伺候月子的赵老娘。
    知道是个姑娘后，压根都不过来了，说是得在家伺候老赵家的金孙，正在县里上高中的小赵主任。
    所以这个月子，全靠当时邻居大姐跟自己大女儿赵红梅一起照顾。
    打那以后，就是再难，蒋萍萍一想起来生二姑娘的月子，也都咬牙坚持下来了。
    对于放开户籍管制后，吆喝着要来城里养老的婆婆，蒋萍萍也说的特别清楚：“来了让你儿子伺候你，不然我就给你送到你金孙那。”
    赵老娘也是个窝里横，发现儿子拿捏不住媳妇后，顿时泄了气，乖乖的呆着家里去磋磨赵老大媳妇去了。
    临走又下了个蛆，拉着儿子交代：“这么大家业，全让你媳妇把着，既然不让我大孙子来顶你家门户，那就让你家老二招个女婿，老实憨厚点的，到会儿也勉强算你这一支的根儿。”
    这话深得赵副主任的心，于是张罗着要给当时还在上学的小女儿找对象。
    这下次彻底惹恼了蒋萍萍，直接一封匿名信举报了小赵主任。
    结果让叔侄俩忙的焦头烂额，处分的处分，内退的内退，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使的坏。
    蒋萍萍表示，老爷们再有出息，只要心不往家里使，还不如给翅膀折断，老实家里蹲来的好。
    赵副主任的这些骚操作是每年都有几次，结果现在两个姑娘都不亲他，见了面也就是个日常问候，然后就冲着亲妈叽叽喳喳的说点贴心话。
    赵副主任安慰自己，女儿跟儿子不一样。
    侄子自打自个退休之后不怎么过来也是因为要忙事业。
    真不知道，现在个体户在小城中四处开花，这山河日下的供销社还有什么好忙的。
    可一旦承认侄子只是在利用自己，那就等于否定了自己为大家族忙碌的大半辈子。
    赵副主任，绝不认输！

 第6章 看房

    罗晓倩跟赵萌萌都是在计划统计部门上班。平时都不太忙，也就年头年尾，月末月初报计划汇总调配的时候忙点。
    一个办公室加上科长跟一个常年泡病号的，总共四个人。
    泡病号那个，罗晓倩上班的晚，就见过一次面，然后没记住长啥样。
    就知道是个男的，个子不算低，干瘦干瘦的。
    不过办公桌一直没撤，据说撤过一次，人家来了之后，心情激荡之下晕了过去，晕在了分管副主任的办公桌上……
    副主任把科长批评的狗血淋头，全然忘了是自己要求收起来这些无用的办公桌。
    从那以后，这张桌子谁也不敢动了。
    两个小姑娘忙完一阵，看看被副主任叫走的科长还没回来。
    叽叽喳喳的又说起来的小话。
    赵萌萌也是婚期已经定，大大方方的分享自己的经验：“都定完亲了，你周末没事儿得去婆家表现表现，不是说刷锅刷碗啥的，带点苹果啊，有孩子在家提点糕点啥的，咱们单位又不缺这个。”
    这也是个纸上谈兵的主儿，自己对象爹妈在老家离这边老远，也就意思意思寄过去点东西，剩下全是道听途说，也不耽误好为人师。
    罗晓倩托着脸趴桌子上琢磨，自己的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眼瞅着一天天过的飞快。
    据说预备当做新房用的老宅，正在翻修，离自己家挺近，不行干脆跟王志强约个时间去看看。
    其实心里还有点小想法，不知道跟公婆挤在一个屋檐底下方便不方便。
    正想着，科长推门进来了。
    罗晓倩赶紧低头抓着笔开始继续看图。
    赵萌萌多上了几年班，心知科长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于是扬声问道：“杨科长，咱们中秋节准备发啥？”
    罗晓倩有点无语，刚套上长袖衬衣，就开始问中秋节了，这还差个把月呢。
    杨科长脾气好，坐下来喝两口水回她：“问财务去，年初造计划的时候你不知道？”
    赵萌萌“啊”的一声拖了长腔。
    挺失望的说道：“今年就这么点东西啊，我还以为能再加点呢。”
    单看确实不少，惯例是两斤月饼，还有几斤苹果、石榴，有时候给猪肉，有时候发鱼。
    可联社总部总会再加点私货，比如加点紧俏的瑕疵品啥的。
    杨科长那意思就是，没了，计划多少就多少。
    罗晓倩拉拉赵萌萌的衣袖，看杨科长眉眼间明显有点烦躁，省的她撞枪口上。
    赵萌萌也不是傻子，略一打量领导就闭了嘴。
    她俩不说话，杨科长倒是张了嘴。
    “一会萌萌你拿着条子去车队说声，明天上午留辆好点的车，我跟钱副主任出去一趟。”
    刘萌萌点头：“那地点呢，填哪里?缘由是出差还是下基层社？”
    杨科长挠挠头：“地点在厂区那边，找到地方了我回来补，缘由是下属丧事。”
    这话一出，两个小姑娘对视一眼，确定不是对方家有事儿之后，齐齐将目光看向杨科长。
    赵萌萌还试探的将手指指向斜对面钱副主任办公室方向。
    杨科长气乐了：“瞎想什么呢，是咱们科的牛前进。”
    两个姑娘眼睛要转圈了，谁叫牛前进，难不成是那个常年隐身的第四人？
    杨科长敲敲唯一空着的办公桌：“可不就是他嘛，好日子过多了，喝死了。”
    罗晓倩大着胆子问道：“这位牛大哥，是个啥病？”
    杨科长没开口，赵萌萌就笑了：“啥病，精神病，早年相亲不成，气成精神病了！”
    居然还有这种病，罗晓倩小嘴微张，不知道说啥好了。
    杨科长无奈的点点头：“真是精神病，他年纪不算大，恢复高考后的第二届学生，中专毕业，82年分配到联社，一眼看上了当时联社主任的准儿媳妇。还鼓励人家要勇于打破封建婚姻的藩篱，追求什么自由。最后被派出所约谈了。人家小姑娘的爹妈来骂了他几次耍流氓，然后气傻了。”
    说完之后，赵萌萌还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据说，自打那以后就再也没来上过班，然后工资还一分不能少，不然人家就觉着活不下去了。”
    杨科长不痛不痒的说了两句，也没有太多阻止的意思。
    想来对这个占着编制不干活，还一点不少拿的疑似精神病患者也不太满意。
    果然是活的久了什么人都能见到。
    这种震撼，在下班后看到来接自己的王志强都没减少太多。
    坐在自行车后面，罗晓倩叭叭叭的给刚听到的事儿学了一遍，问王志强：“志强哥，你说牛前进这精神病是真的还是假的？”
    王志强扭头：“你要问别人还真不知道，可我啊，正好知道。”
    罗晓倩小拳拳捶他后背：“别卖关子，赶紧说！”
    王志强故意把车子骑的歪歪扭扭吓人，小年轻的欢声笑语撒了一路。
    闹了一会儿，王志强才正经回话：“你说的那个牛前进，正好在我们派出所辖区，据说是个精神分裂患者，平时一切正常，就是不能提结婚，一提结婚就犯病。”
    罗晓倩道：“还真是啊。”
    王志强问：“难不成你还以为病是假的，诺大个供销联社，白养一个人小十年的光景，不查清楚的话，光是吃空饷这个名头，都能扳倒几个主任了。”
    罗晓倩唏嘘道：“那岂不是到死了都没结婚，一辈子没儿女？”
    王志强犹豫下：“那倒是不一定，据说有个相好的，非得说自己的小儿子是牛前进的种的。”
    罗晓倩被这些个跌宕起伏整迷糊了：“相好的？”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那个相好的也不是跟他一个人好，平日里勾勾缠缠了几个没结婚的光棍，家里男人瘫了，她得养一家子。所以这些事儿，都是民不告官不究，只不过所里都有一本暗账。前两年严打，还特意去她家附近转悠过几次，人家也识趣，没有顶风作案。”
    罗晓倩想到了杨科长紧皱的眉头，估计也是在犯愁，这家伙的后事怎么办。
    赖好还是份正式工作，如果家里真有未成年的孩子，单位是要一直帮扶到成家的。
    要是有遗属，那遗属补助也得一分不能少。
    不过这都是领导操心的事儿。
    俩人说笑间就到了修整的老宅子这里。
    大门紧锁，外面根本看不出来有人在干活。
    王志强使劲拍了拍门，过一会儿才有人过来开门。
    一看是主家来了，带队的柳队长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来。
    说来也不是外人，这柳队长就是当年公公王建国盖公社街上房子时候，托人情弄砖瓦的柳林生产队长的二儿子，柳茂林。
    因为自己村附近有个砖瓦厂，这里面的利润是眼巴巴的看到眼里。
    自古财帛动人心，有时候也是个上进的由头。
    柳茂林从做小工开始，猫在师傅身后学手艺，一二十年的光景，这才拉起来个建筑队。
    现在挂在市里建筑公司的名下，交点费用，算是单干。
    王志强从车把上拿下来鼓鼓囊囊一包卤肉，顺手交给柳队长：“柳叔，给各位师傅加个菜。”
    柳茂林也不客气：“行，主家还时不时给加肉，指定得让师傅们好好干。”
    这是罗晓倩头一次来这处老宅，之前就是见男方家长也是在机械厂的房子那。
    不仅仅是因为要结婚了，还一层原因是，家里王志强的奶奶，还有一位太姑奶，年纪都不算小了。
    平日里下山不方便，离医院距离也远，怕有点万一。
    干脆趁着这次孩子结婚，把刚腾退的老宅一翻修，全都搬下来。
    罗晓倩跟在后面听柳队长介绍各处如何修缮程度，一言不发的逛完了整个两进院子。
    出门之后王志强问她：“你今天怎么了这么安静？”
    罗晓倩抿了抿嘴：“你家祖上好阔气啊。”
    王志强噗嗤笑了：“放心，我家成分一点问题没有。”
    罗晓倩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叔叔阿姨一直说是老城的一座四合院，我一直以为就是那种普普通通的一开门能看到底的民宅。”
    王志强接着：“然后里面还没有上下水，冬天去胡同口上厕所是不是？”
    罗晓倩有点羞恼了：“我想错了还不成嘛！真是，非得把话说那么明。”
    说完甩着辫子快走了两步，这人，真是太讨厌了！
    王志强推着车子在后面嘿嘿笑，自己的未婚妻，这脑回路真有意思，也不想想，自己家真拿个窄巴巴的小院子当婚房，还挤进去祖孙三代，你那个副主任的爹怎么可能同意呀。
    婚姻，向来是结两姓之好，门第差太远的那叫精准扶贫。

 第7章 修缮

    等着俩人一步两回头的走出了胡同口，邻居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门上一、二、三，露出来了三颗斑白的脑袋。
    看见人真走远了，这才你挤我扛的打开了大门。
    走的有点急，有个老太太鞋都挤掉了，怕人听到了，连骂人都得压低声音。
    三两步跑到隔壁一看，得，这人家的门又关上了，眼见没便宜捡，这才回家做饭。
    这条胡同因为宅院偏大，总共就五户人家，这两年腾退给了原房主四户。
    王志强家在第二户，隔壁是第三户，也是唯一一个房主明确已经不在世的，换句话，这户短时间不用腾退了，除非以后冒出来个子女啥的，当然了子女也不一定能要的回去。
    所以里面住了好几户人家，跟新邻居们比着，天天出来进去，鸡鸣狗叫的充满了烟火气息。
    另外三家也是一言难尽。
    第一户回来的是两位大学教授。
    听人说，老头笑眯眯的挺和善，老太太好像精神有点问题。所以房子里借住的人死活赖着不走，街道的人一来就寻死觅活。
    老头还好脾气的劝街道工作人员，说是自己想办法解决。
    第二天就来了一车当兵的，连人带东西一点不少的给送了出去。
    只不过人走了之后，房子被糟蹋的连房顶都露了个窟窿，更别说乌漆嘛黑的墙、墙角偶然能看到的米田共。
    据说腾空之后，老头那天站在院子里挺长时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打那之后，房子就锁了起来。
    第四户回来的是一大家子，有了第一家打样，对这些以前被打倒在地的对象，也没敢多撒泼，一户给了二十块钱的搬家费，两边客客气气的就腾退了。
    第五户也是最里面的那户最神秘，到现在没见过人，反正王志强家收房子最晚，也不大清楚什么情况。
    王志强家的房子之前是长期借给市妇联办公了，去年春天，市妇联跟着市委一起搬家了，房子这才还回来。
    倒手之后也没怎么动，就锁上门放着，那会儿家里还在纠结第二间卤货店开不开，且没心思动老宅呢。
    直到今年王志强的婚事眼见有了眉目，这才把翻修老宅的事儿提上了日程。
    一整个院子二三十间房子，还有影壁、花坛、游廊、碎掉的老砖瓦，屋里地上要换的碎掉的金砖。加上公公王建国强烈要求的改装的上下水，引进的电灯跟电话线。
    柳队长带了五六个人，从开春一直干到了这会儿，才算收拾出来了个细致模样。
    按主家的吩咐，进人的时候悄悄放了挂小鞭，跟宅子里的东西打打招呼，就开工了，街坊四邻有的都没听到动静。
    先把院子清干净，东西堆在门口，柳队长还特意跟四邻说了，有想要的尽管拿走，两天之后不要的他们在运走。
    一看这瘸腿的桌子，掉板子的床，豁茬的碗，还有破洞的席子，怎么都能归置出来用途。
    所以整个胡同都轰动了，每天都等着有人往外扔东西。
    有那闲着没事儿的老头老太太还会时不时的背着手进去溜达。
    直到施工队发现，有腿脚不灵便的老太太试图把好好的窗棂子搬走，这才锁了大门。
    透过门缝看，里面青砖乌瓦，倒是有几分旧日光景。
    要不是早都过了文，说不得真有那闲人去举报一波。
    就算啥都不图，赖好也能听个热闹。
    凭什么你还能住上这两进的宅子呢。
    要知道王志强家的这个两进，可是个大两进，足足比隔壁大了一半的宽度。
    老宅子还得让人气烘托，今天王志强看着连家具都进场了，准备回家跟爸妈说声，看啥时候搬家合适。
    生意好对王建国来说还是有点好处，那就是下班的早。
    王建国七点多就到家了，每天定量的肉卖完后，也不多加，反正想吃就早点来，不行明天赶早。
    这种饥饿销售，现在还没有流行，人家说起来就是那个王记的老板有点奇怪，放着好好的钱不挣。
    奇怪的王老板跟二儿子同时进的家。
    自打生意走上正轨之后，一家人聚会的时间就是晚饭了。
    王建国有点愧疚的是，自己已经很少下厨房给家人做饭。都是娘子军们包揽了后厨。
    到现在，奔八十的老姑奶奶还占据着烧火的关键岗位，坚决不让贤。
    建国妈劝儿子媳妇：“老太太天天有个活计也不错，省的老觉着自己没有用。”
    这段时间一听说重孙孙要结婚，眼瞅着精神头又上来了，自己怀里那点私房钱在光亮处背着人数了好几遍。
    家里人路过的都当看不到，这老太太真有意思。
    自打卤肉店走上正轨之后，志强妈就成了做饭的主力，但是中午两位老人还得自己想办法做点简单的对付一口。
    一直等到老二退伍回来，王志强才接过他妈李娟的大厨之位。
    今天王建国还算回来的晚了点，端着碗喝两口稀饭，问二儿子：“老宅咋样了?”
    王志强把嘴里的饭咽下去，一边想一边汇报工作。
    每间屋子从头到脚都翻新完了，家具也都打完了，第二遍漆也晾差不多了。
    水电进屋，下水也连到排污口了，按王建国交代的，留出来给邻居的接口，省的人家还得重新接管子，不过用不用的咱也不上赶着提示。
    王建国听着点着头，心里还琢磨着有啥没准备。
    看自己爸没再说啥，王志强就开始稀里呼噜的往嘴里扒饭。
    当妈的看不过眼，李娟发话：“志强啊，你吃慢点，也没人跟你抢，每次都吃那么快，我都觉着你没咋嚼！”
    王志强放下已经清空的碗：“妈，我都控制了，在部队吃的比这还快呢。”
    至于建国妈跟家里的老姑太太，那是乖孙孙啥都好，老姑太太咧着掉俩门牙的嘴：“我乖孙，省的费牙！”
    热热闹闹的把晚饭吃完，王建国又想起来个事儿。
    吩咐二儿子：“星期天约上晓倩，去百货大楼把你们房间里的零碎东西都买买，钱问你妈拿。”
    王志强吸溜下嘴：“结婚可真花钱啊。”
    这话一出，王建国最有发言权：“志强啊，我跟你说，结婚别怕花钱，想当年你妈的彩礼在整个厂区都有名，足足领先一二十年。人家一提起来就说咱们老王家敞亮，大气。”
    李娟翻了个白眼：“咋地，人家当面还能说你缺心眼嘛？我都说了别给那么多别给那么多。”
    王建国笑的志满意得：“事实证明，我跟我妈眼光都不错，这彩礼不亏！”
    王志强低着头考虑要不再吃一碗遮遮脸，这老夫老妻的眼神还拉丝，当儿女的有点不知道怎么搭话。
    看着儿子有点不自在，李娟瞪王建国一眼，起身还是收拾碗筷，等晚上睡觉得好好说说，这真是儿子当了三年兵自由惯了，啥话都往外冒。
    赶明儿儿媳妇进家，还这么口无遮拦的可不好。
    都是吃晚饭，罗晓倩家就没那么热闹。
    隔两天，哥嫂又是个大夜班，这日子还得过上个把月才能下科室，到会儿能好点，不用这么频繁的值夜班了。
    晚上回家就一家三口，吃完之后，罗母有事儿去找小姐妹，罗晓倩跟着她爸下楼遛弯，一边走一边低声问：“我今天去志强家的老房子看了，好大啊。”
    罗父抿着嘴乐：“可不是大么，早年间志强的太姥爷在那开的是个饭馆，整个洛城好吃的老饕都去过。据说每天就接待六桌，可惜我没赶上趟，就光听传说了。”
    罗晓倩惊讶：“真有那么好吃？”
    罗父问：“他家卤肉好吃吗？”
    实心眼的姑娘回：“好吃，要是有条件我想天天吃。”
    罗父也没笑她，小声嘀咕道：“谁不想天天吃肉。”
    罗晓倩没听清问道：“爸你说啥？”
    罗父定定神：“没啥，我听吃过的老人说，志强他太姥爷做的菜，每道菜都跟他家卤肉差不多好吃。”
    罗晓倩有些神往：“那我太婆婆得多幸福啊，天天吃着那么好吃的饭菜。”
    正憧憬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晓倩啊，你婆家是个个体户？”
    给父女俩吓的三魂飞了俩半。
    罗晓倩年纪小，面带薄怒：“赵伯伯，你怎么走路不带声音，突然在后面说话，人吓人，吓死人了。”
    赵副主任沉着脸有些不自在的解释：“我不就说话声音大点吗，再说了这也没穿皮鞋，走路声音是有点轻。”
    罗父安抚的拍拍女儿后背，边走边问赵副主任：“老赵，背后偷听可不是你的风格，今天这是怎么了？”
    仨人往前走了两步，到了路灯底下，这才看出来，这赵副主任手里拿着个行李包，看样子是刚到家属院。

 第8章 主意

    赵副主任下意识的把行李往身后藏了藏，眼见藏不住，这才习惯性的顶回去：“谁偷听，我不就路过嘛，你们说话又不背人，就有那么一句半句的到我耳朵了。”
    罗父不跟他抬杠：“行行，你是个常有理，说，这风尘仆仆的没见到你那好侄儿？”
    赵副主任一听这话，脸拉的更长了，甩了句：“谁说我去看他了，我下去看看咱们供销基层社情况不行吗。”
    说完匆匆的提着包走了。
    就这么干脆利落的走了，罗父还有点不适应。
    看样子，这老小子受的打击不小。
    能治住他的除了蒋萍萍，也就只有他那个好大侄儿了。
    罗晓倩决定，第二天上班要好好问问赵萌萌，就是不知道这一次撞的南墙能不能挽救了赵副主任的家族荣誉感。
    可第二天一上班，就是铺天盖地的统计工作。
    办公室就俩人，多一个喘气的都没有。
    两个小姑娘从坐下就没喝一口水。
    就邪门，还各个数据要的都急。
    干了俩小时之后，仰仰快定型的脖子。赵萌萌吐槽：“哎呀，我不行了，我得喘喘气，就是过年也没这么忙啊。”
    罗晓倩打着算盘回她：“过年有科长呢，最后复核，人家眼一扫就知道有错没错，咱俩干还得打两遍数据。”
    赵萌萌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罗晓倩续上水，捧着杯子奇怪：“这不年不节的，既不是季末也不是月末，统计销售额干啥？”
    罗晓倩心里有点猜测，但是没说出来，供销社的上层领导们，可能是有点着急了。
    自打自由经济后，供销社和百货大楼都失去了优势地位，早起那些倒爷小打小闹也就算了，至少公家的商店还有物资丰富这条可以顶上。
    可现在，私人也开起了商场，眼看着货品一天比一天齐全。
    再高高在上的佛爷也得吃饭啊。
    不知道领导们哪根筋被戳中了，现在才想起来看报表。
    还没等罗晓倩想组织下语言把想法说出来。
    杨科长带着雷霆之势就甩门进来了，与之同时，斜对面钱副主任的门摔的更响。
    赵萌萌赶紧给领导续上点热水，整的不热不凉的捧到杨科长面前：“领导，喝点水顺顺气，工作是干不完的，身体是自己的，千万别上火。”
    端着温热的茶叶水，杨科长一饮而尽。
    抹下嘴角的水渍说道：“这一上午，给人快气疯了。”
    没等两个小姑娘问，一股脑的把事儿说完了。
    原来这个牛前进家里，早早就达成了一致。
    跟那个相好的也对好的说辞，一口咬定她家最小的儿子就是牛前进的。
    为的啥其实也能想明白，牛前进能多个打幡摔盆的孝子，以后逢年过节的有人供口饭吃。
    这相好的家里负担也重，靠着小儿子领的补助，咋地也能凑合解决点生活费。
    杨科长跟钱副主任问到人家正牌老公的脸上，这男人也是想的开，躺床上直接就说了：“领导，我这不但腿脚站不起来，我哪儿都站不起来。这孩子指定不是我的，我觉得是老牛家的，别看他来的不咋勤快，可老牛是个童男子啊，火力壮，体格棒，一准能生儿子。”
    钱副主任看着被推出来，单眼皮眯缝眼的小孝子；再想想脸色苍白躺在棺材里面，生前双眼皮大眼睛中等个的牛前进。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家伙糊弄人都不带打草稿的。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来会打洞，可这个所谓牛前进的新生儿子，浑身找不出来跟亲爹一点相似的地方。
    牛老爹还狡辩：“我觉着孩子象他娘。”
    能勾搭三四个爷们的女人，能丑到哪去？
    杨科长急领导所急，正想仔细端量下那个相好的。
    只见这小女子以帕掩面，伏在牛前进灵前就开始小声啜泣了。
    但凡多看两眼，就被牛家人戒备起来，用一种看流氓的眼神看他。
    自然这次过去是无功而返，除了将丧葬费送到了牛老爹手里，其他啥也没说住。
    出门上车的时候，钱副主任问杨科长：“他们是不是觉得我傻？”
    杨科长张张嘴不好回话。
    看完全场的司机张嘴了：“钱副主任，他可能就是想拖着，反正你们也不敢翻脸，这事儿早晚得解决。”
    杨科长心里暗自点头，这话糙理不糙，可不就是这样。
    这小老百姓向来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反倒是领导们，瓷器不敢跟瓦片碰，有时候就得吃点哑巴亏。
    钱副主任不屑于跟司机搭话，于是在车上给杨科长骂个狗血淋头。
    理由虽然很牵强，比如事前为什么不做好充分预案，导致这个小孝子蹦出来的时候明显应对不足。
    总而言之，你计划部门的事儿，自己想办法解决去。
    在牛前进家还没那么生气，反倒这个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的钱副主任让杨科长整的挺恼火。
    事情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可丧家不松口，谁来也没辙。
    这又不像后世，整个亲子鉴定马上水落石出。
    杨科长说的比这精彩多了，两个小姑娘顾不上手里的急活，给领导续水续的茶叶都得换了。
    水喝多了涨肚，杨科长不自在的摸摸小腹，咳嗽一声出门放水去了。
    赵萌萌一手支脸，无意识的咬着笔，问罗晓倩：“那咱们联社就吃这个哑巴亏嘛？”
    罗晓倩晃晃算盘开始干活：“这也不是咱俩能帮上忙的，看领导们怎么想办法。那么大的联社，总不能就这么认栽。”
    杨科长推门进来，恨恨的说：“要真是家里有困难，单位能给解决就解决了，这么平白讹人，太下作。”
    赵萌萌问：“领导，你有啥好办法？”
    杨科长胸有成竹的一笑：“等着瞧。”
    看样子在厕所受到了挺深刻的熏陶，这么一会儿就有了主意。
    不过到了晚上，罗晓倩就知道杨科长的好主意了。
    瞪着眼睛看王志强：“所以最后，我们科长去你们派出所报警了？”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有困难找公安嘛。”
    分毫不觉得这事儿有什么不对。
    可那是厂区啊，工厂区有一个鲜明的特色就是各厂都有保卫处，而且还有执法权。
    这么说，要是不死上个把人或者出个间谍啥的，几乎就没有公安同志出手的地方。
    厂里也觉得自家的事儿要是让公安介入了挺丢人。
    这种情况还能再持续十几年，一直到二十世纪末期才算完全改革完，将执法权由警察系统收回。
    牛前进的爹妈都是机械厂的工人，即便现在已经退休了，这事儿据所长说，也得跟人家厂里打个招呼。
    看着王志强轻描淡写的样子，罗晓倩不禁好奇：“那你们准备怎么整？”
    王志强附耳说了几句，顿时被未婚妻用看土匪的眼神嫌弃。
    “晓倩，这就是吓唬下她，你以为公安办案都得明光正道的一是一二是二啊，有时候整点小手段，很正常！”
    罗晓倩对这个小手段有点不知道怎么评价。
    原来王志强说，他们所长准备说服这个相好的先离婚，再带着小儿子上到牛前进的户口本上，当做遗属，这样还能再多领份钱。
    想要钱，总是要名正言顺，哪有亲儿子上到别人的户口本上再认个野爹，两头占的便宜可是不多。
    “可你们这样弄，她男人愿意吗？”
    王志强回道：“要的就是她男人不同意啊！”
    罗晓倩是个聪明的小姑娘，脑子一转就明白了。前面说啥离婚上户口都是假的。
    要的就是这家男人不敢赌，开口翻供，出来作证自己小儿子的便宜爹不是牛建设。
    想通了之后，嗔怪着啐了王志强一口。
    “呸，你们男人，心真脏！”
    王志强追着解释：“晓倩，就是吓唬吓唬她，咱们也没那么大权限啊。”
    别扭一会儿俩人又和好了，高高兴兴的去看电影。
    为了别人家事儿生这场闲气，真是读三国落泪，替古人担忧！

 第9章 嫁娶

    事情的走向跟王志强的领导估计的一模一样，可能是怕媳妇跟儿子上到人家户口本上不管自己，相好家的男人不敢去赌人心，犹豫了半天，还是翻供了。
    应该说是，推脱生病之后躺的太久了影响脑袋，没记清楚。
    不再口口声声咬死牛前进就是亲爹，而是松口把后街的混混供出来一个。
    所长一看，这才是亲爷俩，长的跟一个模子倒出来一样。
    两家偃旗息鼓后，所长又拉着牛老爹做思想工作。
    “要真是想让孩子有个后，干脆就从同村抱个没爹妈的，养大了也一样是个指望。之前那就是个馊主意，人家爹妈都在，还都那么难缠，以后时间久了，说不得你们老两口被榨干净了扔出去。”
    杨科长适时的助攻：“我们跟单位申请，这抱回来的小孩子，也给点补助，不会让你们负累太大！”
    打一棍子给个甜枣，牛老爹打这之后开口闭口都是，供销联社的领导体察民意，派出所的公安为民做主。
    当然牛家跟这相好的也闹掰了，本来也是狗肉上不了席面，两家就不是一路人。
    杨科长解决个大麻烦，这几日都是春风得意。
    对着两个下属也更加和蔼了，赵萌萌请假去买结婚用品。
    杨科长还关切：“半天够不够？不行给你批一天？”
    赵萌萌扯了扯嘴角：“算了领导，请一天假还得扣钱呢！”
    这倒也是，不过罗晓倩给她打掩护，上午来一会儿签完到就溜了，跟一天也差不多少。
    赵萌萌的这个对象，跟赵副主任老家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是她妈蒋萍萍女士，慧眼识珠。
    在她们拖厂的厂办看上的大学生小伙子，有技术,高挑个，见人三分腼腆笑，带个眼睛斯斯文文的。
    家里是山西农村的，据说村子挺偏僻的，要结婚的事儿传到老家后，介于路途遥远就通过两次电话，估计想见到亲家都得等结婚当天了。
    除了家庭是个减分项，其他都不错，最重要的是小伙子挺爱干净。
    为了妹子这桩婚事，连老大都从省城回来看了看未来妹夫。
    家里女人达成一致后，通知了赵副主任。
    就仅仅是个通知！
    按蒋萍萍女士的想法，要不是会亲家得见对方父母，其实通知不通知的根本不重要。
    赵副主任刚开始也没炸毛，听了半天小伙子的个人条件，最后还微微点点头。
    严肃的对蒋萍萍说：“那可要做好思想安抚，这个条件入赘咱家估计还是会有点心高气傲。”
    这话一出，大姐赵红梅先坐不住了：“爸，咱们提的是萌萌的结婚对象，是正常嫁娶！”
    赵副主任“啊”一声才反应过来，整这么半天不是入赘，是要嫁女儿。
    想想自己的宝贝侄子，赵副主任压下心火，耐着性子开始挑刺：“家里穷成这样，难不成结婚就光身子出个人？”
    蒋萍萍补刀：“我跟你结婚那会儿，住的也是民房，第一个月的租金都是我掏的！”
    赵副主任充耳不闻，继续反对：“现在计划生育，一家只能生一个，这小伙子身子板这么单薄，万一生不出儿子怎么办？”
    赵红梅奇怪：“这生男生女的看身板就知道了？”
    蒋萍萍继续刀：“你倒是膀大腰圆，咱家不也俩姑娘。再说了，女婿都不在意男女，你替他爹妈操啥心。只要孩子随了爹的脑子，以后能上大学就行，别考了三年还是靠别人解决工作。”
    这话映射的就是小赵主任了，当年考学，考了三次都没考上中专，最后还是赵副主任给安排的供销社内部招考。
    赵副主任恼羞成怒：“你们还让不让我说话，不让我说话我就不去见亲家了。”
    蒋萍萍口不对心的安慰：“说说，给你说，你说。”
    赵副主任憋半天，愣是不知道再说啥，最后扔了句：“我不管了，反正你们都有道理。”
    这是定亲之前的画风。
    可自打赵副主任从新县回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没事就蹭到赵萌萌身边探探口风：“真不能入赘吗?”
    给赵萌萌烦的呦，关键时刻只能祭出老妈。
    蒋萍萍女士插科打诨，转移他的注意力。
    真不想陪这个糟老头子演戏，可问题是，二女儿眼瞅着腊月里就要结婚了，这让他搅和散了哭都来不及。
    作为厂办的大学生干事，结婚报告打上去之后，厂里就给协调了一间宿舍，单厨单卫，新盖的职工宿舍，赵萌萌第一眼看上去就很喜欢，小两口住是绰绰有余。
    就有一点，感觉自己结婚这么一走，好像跟背叛了妈妈一样，发愁的问：“妈，我要是结婚搬出去了，家里就你跟我爸，你要是受欺负了怎么办？”
    蒋萍萍女士大半辈子都在跟丈夫的斗争中度过，当然都是文斗而非武斗。
    听到贴心小棉袄的说法还是眼眶微微有点发热：“没事，你走了我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你在家我才不好发挥呢。”
    赵萌萌以为亲妈在安慰自己。
    其实不然，当着孩子的面好多话不能撕破脸说，可要是俩孩子都结婚之后，赵副主任还想要过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就不容易了。
    两个待嫁的小姑娘都觉着时间过的挺快。
    迎来了1991年的第一场雪，也迎来了赵萌萌的婚礼。
    赵副主任没说啥煞风景的话，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父亲对贴心小棉袄有万般不舍。
    也就离得近的蒋萍萍女士能听到，赵副主任小声呜咽着可惜：“我们老赵家彻底没人了。”
    蒋萍萍女士抓住赵副主任后腰上的软肉一拧：“想想你的好大侄！”
    赵副主任一听，顿时悲从中来，哭的更厉害了。
    当场放了个雷：“那小子骗我，俩儿子都不是他的。”
    好在赵副主任还知道压着声音。
    可即便如此，蒋萍萍还是有种荒诞的可笑。
    看着满屋子的宾主尽欢，再想想自家因为男丁扭曲的半生，不知道为什么，蒋萍萍女士诡异的平静了下来。
    就这样，就算是为了两个女儿守住这个家，至于这个糟老头子，早就不能让自己心绪再起波澜了。
    直到今日，那么一点点郁郁之气才算吐出来。
    蒋萍萍拿出东北大女人的豪爽，推开赵副主任，开心的跟来宾敬酒。
    赵萌萌抓着老公王宇的手，低声问道：“我妈高兴的有点过了。”
    王宇笑道：“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看咱妈可能是对我太满意了。”
    看着台上小两口言笑晏晏，赵副主任哭的真情实意，罗晓倩没扭头跟她爸妈叮嘱：“我结婚那会儿，你们可不敢这么哭，你看哭的多丑啊！”
    半天没听见回话，侧脸一看，我的妈呀，这老两口，在别人姑娘的喜宴上红眼圈了······

 第10章 选房

    赵萌萌的新婚生活应该过的不错，至少休完婚假后红光满面的。
    一大早在走廊都能听到她的声音。
    罗晓倩奇怪了：“结个婚你就这么高兴？”
    赵萌萌笑的跟朵花一样：“哎呀，你不懂，这不是结不结婚的事儿。主要是终于搬出去了，不用再听到我爸天天说那些四六不着的话了！”
    趁着杨科长一大早没来，罗晓倩也上来了八卦的兴趣：“你爸天天在家说点啥你那么上头？”
    赵萌萌嘴一撇：“我结婚三天回门，我爸就开始吩咐了，早点怀孕，早早的给人王宇家开枝散叶，要不是我亲妈在那站着，我还以为说这话的是我老婆婆呢。”
    罗晓倩一脸的便秘表情，这赵副主任，也不亏自己爹天天在家批判他，妥妥的jb上面长了个脑袋，屌癌晚期啊！
    赵萌萌说完之后问罗晓倩：“哎呀，不提我爸了，反正有我妈镇着，他翻不起来大花。你先说你结婚的事儿，不是翻过年也快了？”
    罗晓倩想起来就有点发愁，王志强他爸的意思，即便不大办估计人也不会少了。
    请谁不请谁还是个问题。
    加上自己爹去年刚退二线，人估计也不会太少。
    最后商定的是，两头办。当然为了影响问题，女方这边三天回门的时候再开席。
    正日子当天就女方的主要家属给开两桌就行了。
    一总五天婚假，光这两场婚宴就够两家折腾了。
    越是年关，三家卤肉店也忙，小辈儿们工作更是忙。就连供销社都迎来了91年的最后一个销售高峰期。
    好在一应杂项让太婆婆也就是王志强的奶奶给接过来了，太婆婆还特别善解人意的拉上了罗母，推脱了几次之后，罗母高高兴兴的忙起来了罗晓倩的婚事。
    可这个年关，领导们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售货员们的脸色早两年就化冻了，只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日之寒。
    年后召开的九一年年终总结会上，列席了所有基层社的主任们。
    联社郑主任，也就是一把手。拿着计划统计部，也就是赵萌萌他们科室加班加点一个礼拜做出来的报表，当场拍桌子。
    以目前的销售额再加扣除未回款的可能性损失。
    91年同比上一年的销售额跟利润大幅度下滑。
    虽然都是国家供养，可供销社不挣钱说出去也不好听啊。
    下面围着的一群人，有听进去的，有无所谓的。
    症结在哪里大家都清楚，可国家政策在这里，越大的船调头越是谨慎，谁也不会轻易说些政治不正确的话。
    这总结会开的，憋气，连领了奖状的人都不怎么高兴。
    杨科长向来不是个七情上脸的人。
    这回开会开的也有些气闷，可看着两个小姑娘也不想多吐槽。
    刚坐下来喘口气，罗晓倩的请假条就送了过来。
    一边签一边啰嗦：“刚立秋那会儿，你说这事儿的时候，我还觉着还有半年呢。好家伙，这半年过的可真快啊。”
    罗晓倩腼腆的笑笑：“杨科长，我到日子了提前给您送请柬。”
    杨科长玩笑了几句，夹着公文包就去泡领导办公室了。
    别的不说，自己科室里可还缺个人呢，最好能要过来个男同志。
    这适龄青年扎堆结婚，那肯定还是扎堆儿生孩啊。
    到会总不能剩下自己一个光杆儿司令。
    罗晓倩不管领导复杂的心理活动。
    下班后的时间全身心投入了新房布置上。
    王志强爸妈都发话了。
    整个前院可着小两口挑，想住哪个屋选哪个屋。
    回家咨询完爸妈后，确定不是瞎客气。
    请了一下午假，俩人就真开始选房间了。
    一进去就发现，这儿每天还有人过来烧炕，外面大雪盖地，屋里居然还挺暖和。
    王志强慢吞吞的跟在已经领证了的未婚妻身后。
    解释道：“这是我爸安排的，说是新炕得烧上十几天，不然住人有啥不好的说法。”
    作为一个地处中原腹地的小城，炕这个东西还真不是啥普遍配置。
    主要还是随了王志强奶奶老家晋城那边的风俗，不过睡时间长了就知道，真香。
    在家属楼里出生的罗晓倩，哪住过这么敞亮的屋子。
    每个房间都转悠了下，走一遍都有点冒汗。
    王志强也不催，还好这个周末不加班，所里几个老同志也体谅快结婚的小伙子不容易。
    值班这俩礼拜都没排他的，不过为人处世这方面，向来都是俩好搁一好，以后别人有困难了还得麻利的补回去。
    突然想起来了件事儿，罗晓倩问他：“你哥的房间呢？”
    王志强无所谓的说道：“我爸说了，随咱们先挑，剩下他想住哪儿都行。”
    罗晓倩不赞同的皱眉：“哪能这样办，咱们也太不懂事儿了。就是不讲究什么长幼有序，也得给大哥留间敞亮的屋子。”
    王志强乐了：“前院这正房一共七间，真不用这么挑理。”
    罗晓倩纠结了下，还是把东边的空了下来，选了靠西边的房间。
    王志强追着问：“你真想住这个？真不用考虑我大哥，他都打电话回来了说随我挑。”
    罗晓倩翻了个白眼，真不想跟这些个直男多说话，你大哥不挑理，万一以后娶了个大嫂也不介意嘛。
    都没听说过不让长子住东间的。
    不过这些话也不方便跟王志强解释，说多了还以为自己小肚鸡肠呢。
    选好的房间，罗晓倩也不急着走，掏出来软尺开始规划未来的新房。
    家具啥的都已经买好了，过几天送来了直接安装就行。
    当时提前知道要住的是院子，所以选的款式都是偏中式一点的，百货大楼认识的阿姨开着票还说：“咱们姑娘眼光就是好，这些小年轻都说老气，非要啥流行的。你看这花纹，这做工。用上十年都不带坏的。”
    罗晓倩当时忍着心疼把目光从最新潮的组合柜上拔了下来。不答话就是最后的倔强了。
    罗母安慰她：“妈不会骗你的，你整一堆不搭的家具放里面，没几天自己看着都别扭。”
    这话罗晓倩理解，可理解归理解，带玻璃的组合柜还是好漂亮啊！
    不过买都买了，再看看眼下古香古色的大院子。
    瞬间觉得听妈妈的话还不错。
    还没想好床头朝哪儿摆，王志强的bp机响了，屏幕上打着一行字，“收到速回单位，有人跳楼。”
    罗晓倩跟他同一时间看到的传呼内容，赶紧一推王志强：“快走，一会儿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王志强抱歉的看了准媳妇一眼，推着车子三两步就骑了出去。

 第11章 虚惊

    传呼机上的字让罗晓倩也没了心情，干脆收拾东西回家。
    门直接锁上就行了，每天都有人过来烧炕，倒也不担心屋里窗户啥的有没有忘关。
    反正这会天也晚了，干脆自己随便找个面馆吃一口得了。
    想着上次王志强带着在百货楼附近吃的小馆子，正好在回家的必经路上。
    决定在这个冷飕飕的冬天傍晚，去吃碗热汤面。
    别看总共就这么七八分钟的路程，走到店里差不多寒风也吹透了。
    围巾帽子啥的，只有在屋里戴才暖和。
    看着脚上刚买的小羊皮的皮棉靴，好一点就是鞋里没湿，脚丫子都快没知觉了。
    老板姓黄，四十多岁，是个挺活套的生意人。
    这个点儿几乎也没啥人了。正猫在炉子边上取暖，一看有人来了，赶紧揉揉眼迎了上来。
    近前一搭话：“这个点儿还没吃呢，要不来碗肉丝面？今天怎么没看见你对象呢？”
    罗晓倩接受了黄老板的推荐，找个离炉子近的桌子坐了下来。
    俩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扯，说话间面条就得了。
    微黄的面条，浓稠的面汤，上面还放了几根烫熟的青菜，临出锅捏了撮葱花，滴了两滴香油。
    挑起来一筷子，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好吃。
    里面放的肉丝明显超标了点，老板揣着袖子笑呵呵的解释：“肉丝剩的也不够下两碗了，干脆就都给用上了。这大冬天的，我也不在这干熬，再过一会儿等媳妇儿过来找，就准备上板儿关门了。”
    罗晓倩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喝了两口热面汤，这才觉着肚子里有点热气。
    一口气下去了小半碗，才顾得上抬头说话：“这大冷天，婶子还出去忙活？”
    黄老板“瞎”了一声：“啥忙活，这不她娘家嫂子得了小孙子嘛，这两天儿媳妇在医院观察，她去帮忙做两顿饭给上面上学的老大吃。”
    交浅言深，罗晓倩也没继续往下问。
    快吃完的时候，棉门帘又被掀开了。
    一个系着头巾，满身雪花的女人进来了。
    只见黄老板忙迎了上去：“咋？外面又下了？你今天回来的可不早啊。”
    这女人解开头巾，看着还有吃饭的客人，于是就站在门口拍了拍身上的小雪粒子。
    接过黄老板递过来的一碗热水，一边吹一边暖手，小口小口的一会儿也喝完了。
    碗一放，坐椅子上长出一口气。
    先对着罗晓倩腼腆的笑笑，然后轻声说道：“你是不知道，厂区那边，今天出大事儿了。”
    罗晓倩停下来准备站起来的身子，无端的有点心悸。
    这位黄婶子继续说：“玻璃厂家属院，有个老太太要跳楼，我要坐公交车正好要从人家大门口走过去。看着黑压压一堆人，就凑上去看了看。最后真跳了，好像还砸到一个公安小伙子。我走那会儿，旁边机械厂的医生都过去了。”
    罗晓倩赶紧付完钱就往家赶，这辖区也对上了，加上下午传呼机的内容，不由得她不紧张。
    眼瞅着没几天就要结婚了，可不敢出点什么意外了。
    这是新社会不挑理，要是搁在过去，简直就是在说新媳妇妨克夫家呢。
    顶风冒雪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了一大堆。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站到了自己家门口。
    面馆离家也就前后街。
    嫂子今天没上夜班，正在家跟罗父罗母一起看电视。
    开门一见小姑子满头雪，还失魂落魄的，顿时紧张起来：“妈，妈，你看倩倩咋了？”
    一把把还没调整好表情的罗晓倩给拉到了沙发旁。
    罗母奇怪：“这下着雪，你没让志强上来拿把伞？”
    一提到对象，罗晓倩绷不住了：“妈，下午我们刚看完房子，志强bp机就呼他回去，说是有人要跳楼。然后我刚刚去咱院前面老黄家吃了碗面，他媳妇说志强那辖区，有人跳楼砸到一个公安小伙子。”
    罗晓倩巴巴的看着他爸，罗父也急了：“我去单位挂个电话去问问。”
    说完抓着帽子就要出门，罗母赶紧把挂着的棉大衣拿了下来。
    追上去给老头子披上，外面还下着雪，穿个毛衣出溜一趟，保准能冻掉耳朵。
    目送罗父出门后，看着坐立不安的罗晓倩，安抚道：“一会儿就知道结果了，先别自己吓自己啊，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雪山飞狐，一边看一边等。”
    嫂子张张嘴，又把话咽了下去，当医生的不避讳这些生老病死，可这会提出炖点骨头汤确实有点缺心眼。
    不过自己应急着，准备明天下班捎回来点，谁知道是擦着还是碰着了。
    虽然三个女人都没明说，但是不约而同的已经认定被砸着的年轻人就是王志强了。
    厂区派出所总共就五个人，三十岁以下的就王志强自己。
    别说这边了，就是王志强他妈，李娟下班回家的时候，都有人拦着她问：“是不你儿子被砸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吓的李娟都不敢进门，立马跑到公共电话亭给儿子打传呼，结果半天没人回。
    再往所里打，结果所里就一个留守人员，目前还不清楚情况。
    李娟还不敢立马回家，怕两个老太太吓到了。
    就在电话亭旁边跺脚等，过来打电话的小年轻看她眼神特别复杂，不好意思多说，都匆匆挂了。
    李娟心里快冤枉死了，要不是惦记儿子，谁没事儿听你们墙角啊。
    没等到派出所的消息，先等到王建国回来了。
    俩人刚碰头，所里的才传过来条呼机信息，光知道有事儿在医院不回来了。看的不明不白的，赶紧继续跟着打电话。
    要算起来也就等了半个小时，李娟急的感觉要过去半个世纪了。
    也就是罗父刚从单位挂完电话的前后脚，王建国的电话才打进所里。
    这回运气倒是好，除了在医院留守的俩人，还有负伤的一个人，就剩一个光棍所长回来拿东西了。
    电话里一解释，砸中的是个娃娃脸的同志，年纪也不算小了，就是看着不大，王志强没事儿，这会儿在医院陪护呢。
    老太太被大家伙儿扯着的被单挡了一下，命是没事儿，但是生怕出不了事儿，故意往没被单的地方跳，大家紧赶着也没完全接住。
    这会儿王志强正在医院陪床呢，让所长回去的时候呼他爸一声，今天是肯定回不了家了。

 第12章 住院

    瞅着越下越大的雪，李娟也发愁，儿子今天晚上是回不了家了，明天都不一定能吃上口热乎饭，不管砸着谁家的孩子都心疼啊。
    回家路上埋怨王建国：“让你装个电话你嫌贵，你看今天这事儿，多耽误时间，守着个公共电话亭都不敢动弹。”
    王建国说：“好好好，马上给咱家装个电话。”
    李娟柳眉倒竖：“马上搬家了，装什么电话，要装也是给新家装。”
    王建国说：“行行行，新家装新家装。”
    没走两步李娟迷过来了：“你答应的怪快，咱们新家不是都已经排上号了？”
    王建国嘿嘿一笑：“你看你，我不怕你着急上火吗，排上了，都排了半年了。”
    李娟转念一想：“也不知道志强同事砸的咋样，听着都怪疼。”
    另一边挂完电话的罗父回家一说，罗母也是一个想法：“总归还是砸到人了呗，明天有时间我也去看看，怪可怜的，去救人还给自己搭上了。”
    虽然不厚道，但是听到这个消息，罗晓倩还是长出一口气。
    至于医院又是另一番兵荒马乱。
    跟没命相比，老太太伤势不算太严重,两条腿粉碎性骨折，需要动手术，就是家属一直联系不上。
    街道上跟着的是个年轻姑娘，主任叫她燕子，急的忙前忙后的打电话，还是找不到人。
    最后眼瞅着一条腿骨头碴子都摔出来了，另一条腿肿的青紫，再不做手术，万一给拖成截肢了咋办，最后还是派出所孙所长签的字。
    这才给推到了手术室。
    而娃娃脸的赵建设赵公安，媳妇也不在身边，最近天冷，家里没有暖气，媳妇带孩子回老丈人家过冬去了。
    厂区家属院自己供暖，比自己家这冻掉耳朵的冰窟窿强多了。
    不过他伤势也轻，就小臂骨折。晚上十点来钟，做完手术后，给打个石膏送到病房就不做重点观察对象了。
    媳妇还得半个月回家，赵建设决定，不说了，估计到会儿都好差不多了，省的家里人担心。
    派出所跟过来的就俩人，一个王志强伺候赵建设。另外一个蒋平原老蒋同志陪着点老太太。
    只不过顾忌着男女有别，所以街道上的小姑娘燕子估计这两天要泡在医院了。
    晚上燕子爹妈来送洗漱用品的时候，看着有点不放心，还是看到一个屋俩公安，这才抚平眉头交代两句离开。
    就是这跳楼的老太太真愁人，孙所长为数不多的头发快挠秃了。
    最后还是等着被提溜到区里介绍具体事故情况的街道主任，回来之后亲自出马才问清楚了家里情况。
    这老太太大名林淑芬，丧偶，今年才五十六岁，去年刚从玻璃厂退休。年轻的时候，子女上头有些艰难，三十好几才生了个女儿，好不容易到了上大学的年纪。
    不知道在学校学了些什么蝇营狗苟，发神精病了，跑出去没回来！！！！！
    老太太闹着找谁知道姑娘chu ，接待的各路shenxian 一听这事儿，只能对老太太采取冷处理。
    要说清醒也清醒，没事儿就骂老天爷，要说糊涂也糊涂，见了长头发的姑娘就叫闺女。
    这大过年的，新来值班的小姑娘不清楚内情，听老太太说有女儿，就奔着找家属忙活了。
    其实接她班的娘家侄儿林辉，每天都会来照应下，只不过这两天，人家亲妈大冬天滑倒摔断了腿之后，换成两三天来看一次了。
    大雪天，老太太一个人不知道琢磨啥，昨天下午突然就爬到了房顶。
    可能自己有时间了，琢磨下一个人活着没啥意思。
    这下好了，没死还住院了，娘家侄儿知道了，估计得蹲着抱头哭。
    还没出正月十五，俩老太太一起躺病床上。
    巧的是，人家亲妈，也在玻璃厂医院住院。
    联系了一圈，找到人的时候，都在同一层病房。
    这伺候着倒是方便，就是有点笑不出来。
    大侄子林辉今年三十大几了，早几年一直干着临时工。
    老太太退休后，娘家两姐弟凑一起，给老太太做思想工作，最后决定让林辉接班，当然老太太之后的生老病死也就归他了。
    等老太太办完身后事，有啥存款之类的，估摸着也不多，还有那间小屋，全归这大侄子了。
    这买卖时下来看是划算的，林辉也是个实在人，每天中午都会来转悠下，打扫下卫生做顿饭啥的。
    就这么一眼没看住，闹了这么一出。
    林辉也不用回家拿东西了，啥东西都是现成的。
    王志强出来接热水，就听见他在那里跟管床大夫申请：“能给俩老人调到一个屋里不？都得我伺候，这样也省事点。”
    好在病床确实有空，这两间病房还都是一个管床大夫，人家同情的看他一眼，同意了。
    王志强打完开水，回病房说一声，就去帮忙换病房。
    这回好了，一个三人间，从门到窗户依次躺着，赵建设、林辉亲妈、老太太林淑芬的空床。
    连正月都没出呢，这叫一个惨烈。
    这会儿除了大侄子亲妈，剩下的都没有吃晚饭。
    外面大雪纷飞的，想也知道不会有饭店开门。
    关键时刻，救星孙所长来了。
    带了一兜子所里备的方便面，还有四个人的饭盒。顺便跟王志强说一声，家里都告诉完了，这两天不方便回去。
    老太太还没出手术室，林辉正在思考操蛋的人生，稀里糊涂的被塞了一饭盒泡面，跟着刚出手术室赵建设同志一起吃起了熟悉的黄袋子泡面。
    还别说，这玩意儿吃着就是方便，就是一袋子不够吃，两袋子有点多。
    赵建设自己干完了两袋：“我这又出力又流血的，得补补。”
    孙所长笑的抹眼泪：“你个熊色儿，谁家拿方便面补。”
    老蒋天天话不多，呼啦呼啦也干了两袋方便面，跟所长说：“你跟志强都回去，这一屋子人够多了，晚上都没地方躺。”
    王志强忙推辞：“我年轻，我留下，赵哥这基本能自理，都用不着我，我帮衬着点老太太就行了。”
    孙所长琢磨下，拍板：“我跟老蒋回去，晚上所里留一个人不行，万一有事儿出警了，连个接电话的都没有。志强这两天先在医院辛苦点，过两天再换班。”
    这也没啥需要争来争去的，老蒋点点头就没再反对。
    说话间都要十一点了，小护士探头探脑的看这一屋子公安，几次都想问问啥时候走。
    孙所长也不给人添麻烦，看见老太太要出手术室了，帮着把人接了回来才走。
    好在这会儿雪也停了，老蒋看着夜色都压不住的白，嘀咕了句：“估计刚刚地上的血都看不见了。”
    在前面骑自行车的孙所长听不清，问他说啥。
    老蒋瓮声瓮气的说：“没啥，这雪可真白啊。”

 第13章 送饭

    第二天早上，又飘起来了小雪花。
    李娟一大早起来就提着准备好的早饭往医院赶。
    虽说王志强有惊无险没有出事儿，可医院也没啥好吃的，反正自己家离的近，干脆没事就送点饭。
    折腾着一早起来煮的红枣大米粥，自己家的小咸菜，煮的鸡蛋，还有两个家常菜，土豆丝跟豆芽炒豆腐皮。
    家里火上还有一罐子大骨头汤炖着，家里俩老太太没事儿就在家按点看着火，发挥点余热。
    到了病房一看，得亏来送饭了。
    一大早的，王志强跟赵建设扯皮，到底是吃泡方便面还是医院的老头乐套餐呢。
    玻璃厂医院或者说所有的厂区医院，饭菜都有个特点，炖的稀烂，不管是土豆还是青菜，全是一抿就能咽下去，俗称老头乐，没牙的老头最喜欢。
    赵建设以前陪几个打破头的小孩住院的时候吃过，那真是但凡有一颗牙都不想吃第二顿。
    所以大早上的非要闹着吃泡面。
    昨天晚上吃是不得已，哪有病人一大早吃泡面的，虽然这会儿泡面也是个金贵物件。
    至于说旁边俩床，人家规规矩矩的去医院食堂打饭了， 小姑娘走的时候，本来还要给他们俩带饭，看着俩男同志推辞的力度确实不像假的才罢休。
    街道的小姑娘也饿了，看老太太喂不进去，就自己拿了筷子，一口下去，半天不见下第二筷子。
    赵建设不厚道的问：“燕子，咋样，吃着省劲儿。”
    并肩作战一天一夜了，这会儿燕子的胆儿也肥了点：“我妈昨天说要给我送饭，我还不干，我跟她说主任留了饭钱，没必要折腾。这菜也确实烂糊了点。”
    李娟敲门的时候，王志强正递给了燕子一包泡面。
    看着李娟有点想笑。
    王志强一看是亲妈，再看见李娟手里的一大兜子吃食，顿时眼前一亮。
    两三步迎上了亲妈，对着饭兜开始扒拉。
    嘴里还说着：“还是妈疼我。”
    李娟不管这没理这个嘴甜的小儿子，张罗着把带的东西都打开。
    热毛巾跟牛皮纸包的有几个一早蒸的花卷鸡蛋。
    加上饭盒里的两个小菜，还有一桶浓稠的大米粥。
    躺床上的赵建设都忍不住下了地，舔着脸问：“婶子，这里面有我的份没有？”
    李娟塞给他一个鸡蛋，就接过王志强的饭盒开始倒粥：“有，都有，按三个人的饭量准备的，够不够的就凑合吃。”
    说完又拿了个鸡蛋给燕子：“闺女，晚上没睡好，你看这黑眼圈，先吃个鸡蛋，你饭盒呢？”
    燕子看着自己饭盒里面早上打的满满的饭菜，委屈的快哭出来了。
    刚给亲妈喂完饭的林辉，莫名的也想笑，自己家是没条件送饭，老太太亲哥就是自己亲爹，腿脚不好。媳妇还得上班还得照顾着两个孩子。
    为了节省点，一般都是打一份，老太太吃不完了，自己吃剩下的。
    这医药费可以先挂厂里慢慢还，伙食费可不行。
    医院饭都吃了一个多礼拜了，好吃不好吃的，赖好能糊弄的了肚子，就是中午得去医院开小灶买点骨头汤给他妈喝。
    当然打今天起，那就是两份骨头汤了。
    自己个大老爷们吃啥不是吃，于是伸头问燕子：“同志，你要是吃不下了能匀我点不？就是你饭盒里刚打的。”
    燕子一听笑的眼睛都弯了：“大哥，我刚吃了一口你别嫌弃啊。”
    心里想着这大哥真是个好人。
    手脚麻利的把饭盒一倒腾，甩着俩辫子就去洗饭盒。
    王志强张张嘴，刚想说点啥，被李娟给拉住了衣服。
    看着亲娘也不赞同的眼神，麻利的闭上嘴。
    打小王志强跟他哥就明白一个道理。
    啥事儿不明白的时候，听爹妈的，总不会害你。
    燕子一会儿就甩着饭盒的水回来了，王志强给她倒了大半盒米粥，然后仨人凑一起吃饭，不时的给赵建设递个花卷拨个鸡蛋。
    李娟就坐到了老太太病床跟前，试图跟她搭话。
    林辉一边往嘴里赶着饭，一只眼睛还盯着这位婶子，生怕她说点啥不中听的刺激到老太太。
    按照燕子说的，老太太自打早上醒了，一言不发，饭也不吃，水也不喝。
    要不是眼珠子一会儿还会转转，跟个死人差不多。
    也就刚刚听到李娟的声音才微微转了转头，看了两眼又没动静了。
    李娟拿块棉纱给老太太爆皮的嘴上沾沾水，一边细声细气的跟老太太拉家常。
    “老姐姐好福气啊，你看你这个侄子，就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我都听志强说了，一晚上起来七八趟看你的动静。”
    老太太看了一眼李娟，垂下眼皮子不吭声。
    看着有动静，李娟就继续絮叨。
    这人啊，最怕活着没有奔头，你说这老太太，中年丧夫，晚年丧子，就是拿着退休金，住着楼房，可心里还是空落落的，一想不开，不就钻牛角尖了。
    这会儿就不能提她没有的，得多说点她有的。
    李娟不往她亲生女儿身上扯，毕竟那是个政治问题。
    就絮絮叨叨的说点老太太愿意听的。
    说：有那夫妻到白首的，老太太被揍了一辈子，没等老的走不动呢，直接被打住院了。
    还有面上光鲜家大业大的，老头子家外有家，老太太郁郁而终的。
    所以说自己一个人过也没啥不好，至少不用看别人脸色。
    还有儿女成群的，被当个皮球推来推去，一个月多一天就得硬扛着饿一天没人管，等到最后光景了，病床前一个孝子都没有。
    说着说着老太太睁眼了，病房也安静了下来。
    李娟心下自得，自家老公说的对，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正要再接再厉，听到亲家的声音，还带着颤音：“志强妈，你没事，你放心，这晓倩要是以后不孝顺，我大耳瓜子抽她。”
    李娟回头一看，好家伙，这群孩子全都不吃了，都嗪着筷子听故事呢。
    也不知道罗母啥时候进来的，估计也是送饭。
    一下子成为这么多人的女主角，李娟瞬间有点不好意思了。
    连忙站起来：“我这就是听我们胡同的大婶子天天瞎咧咧，让这老姐姐听听解解闷。”
    罗母夸张的拍拍胸口：“我一进门，就看见你在讲古正入神，就没敢打断你发挥。行，没事儿就行，那啥，我也带了点早饭，看样子是带重了。”
    赵建设咧嘴一笑：“婶子，重啥，我都没放开发挥呢。”
    一句话把两边妈都逗乐了。
    罗母也快言快语：“行行，没吃饱就多吃点，我这边离的远，紧赶慢赶的也没赶上。”
    李娟拉着罗母亲亲热热的说道：“罗大姐，我家离的近，以后饭菜我来送就行了，这也不是客气的事儿。这隔着大半个城区，天寒地冻的，也怕你跟晓倩路上再摔了。”
    王志强使劲儿点点头，可不咋地。
    从老城区跑到厂区，中间还跨个清河区，骑车子都提心吊胆的小一个小时。
    罗母也清楚，送饭是一方面，其实也是想看看情况。
    这下看到了，也放心了，罗母点点头：“我也就是来看看孩子，这两天雪大，我跟晓倩就不再来回跑了，一会儿天暖和点就回去了。”
    俩人说着说着就拐到了几天后的婚礼上。
    顾及着躺着的老太太，干脆站到了走廊上说。
    出门的时候，李娟云淡风轻的跟王志强说了声：“好好尝尝你丈母娘的手艺，鸡蛋跟花卷啥的要是吃不下，请隔壁床大兄弟分担点。”
    罗母赞许的看了一眼，这亲家，做事儿有粗有细的，能处。

 第14章 可恨

    俩亲家在门口说的热闹，屋里一直没开口的林辉亲妈，淡淡的问林淑芬：“腿疼吗？”
    老太太林淑芬眼圈迅速红了：“嫂子，疼。”
    林辉妈笑笑：“疼就长点记性，下次真不想活了，找个高点的楼。从四楼跳下去，你闹着玩呢？”
    一个大嫂子，一个小姑子。
    房间里其他人听着这劲爆的话大气不敢出。
    林辉妈叹了口气：“等出院了，小辉的这份工作还你，你另外找个孝子贤孙。”
    林辉鸡蛋吃不下去了，不明白的喊了声：“妈？”
    林辉妈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这是我的儿子，你用起来不心疼我心疼。自打接了你这个班，你是一脑袋疼，二四六心口疼，周末还胃口不好。小辉下了班就差住你家了，隔三差五还得给你守个夜，一晚上你吆喝他四五遍，白天上班差点掉到熔炼炉里。小辉心疼你，啥都不往家说。”
    说到这，林辉妈眼圈也红了，大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滚：“我跟你哥琢磨着，你是有怨气啊，觉着我们接了你的工作是占了你姑娘的便宜。既然如此，那就还给你，我跟你哥拼着老脸不要，再给儿子找份工作。你别忘了，你哥是病退，指标又没让给别人。”
    里面还有这种内情，几个年轻人蹑手蹑脚的赶紧带上门，连饭盒都没拿，一个个赔笑道：“我们去上个厕所，看看上午医生几点查房。”
    林辉妈不接话，自己自的说，估摸着这些话也憋了好久了。
    “你打年轻时候就心气高，找对象要找高干家庭的，后街小勇对你多好你看不到，行，找就找。可你不想想两姓联姻讲究门当户对，人家没病没灾的凭啥找你？你是有学问？还是长的倾国倾城？好容易找了个家庭条件好的，你都没告诉我们他一年有半年躺床上。”
    许是觉着自己一腔好意喂了狗，林辉妈自己擦了把眼泪：“我们当你是被蒙骗的，掏空家底给你陪嫁，怕你被人看不起。后来问妹夫，人家说见面第一天就说的清清楚楚，所以才那么痛快给你找份工作。那你怎么回家不吱声呢，就哭，就哭。到今天五六十了还这么哭，可惜了，你哥跟我被哭了几十年哭醒了，你再跟我儿子哭，我不乐意！”
    林辉妈重重的拍了拍床沿重复道：“我这个当妈的不乐意！”
    林辉这会儿连看都不看老太太一眼，不说话，就轻轻的给亲妈擦着眼泪。
    林淑芬老太太本来小声呜呜的啜泣，突然跟谁掐着喉咙似的，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哭下去。
    林辉妈欠了欠身子，使劲儿的看着林淑芬老太太：“淑芬，你拿你自己发誓，你姑娘去北京闹腾这事儿你一点儿不知道！要是你知道点儿风声，你死了不能躺床上咽气！”
    病房外面围一圈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这话的意思是要是说瞎话了，以后不得好死。
    林淑芬这会儿喃喃道：“我就隐约知道那么一点儿，可她大了，有自己的朋友也不跟我说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能她能干这种事儿呢。”
    林辉妈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淑芬：“你知道她要去闹事儿，你知道她不是没事儿离家出走，你不跟你哥说一句实话，你让一个快六十的、干了一辈子重体力活、马上可以顺当退休的老头，满洛城的去找你姑娘，最后下台阶太快滚下去摔断了腿，那你今天怎么就开了这个金口的？还不是怕我们家不管你，你一辈子心里就只有自己！”
    李娟在门口悄悄的跟罗母吐槽：“还用问，肯定是吓的呀，害怕娘家嫂子把这话一传出去，再把工作一还，自己没着落了。这会儿可不是问啥说啥。”
    林辉妈顺了口气，没继续问，躺床上平复了下，对林淑芬说：“你爹妈走的早，临走把你交给了你哥，他个半大小子那会能干啥，只能进资本家的工厂出苦力。好容易熬到了解放，让政府给接收了，端上了铁饭碗。熬到你结婚算是卸了个担子，哪成想这一辈子都在给你补窟窿。临了临了，还搭进去一条腿，连资本家都没要了他一条腿！过去那些都不说了，妹子啊，就是亲爹妈也管不了一辈子，你哥管你管到了你退休，你行行好，放了他，啊！”
    林淑芬越听心里越后怕，这回真心实意的哭了出来。
    林辉妈憋了一肚子的话，要不是腿脚不灵便，恨不得怼着脸问她：“只要你一闹事总是要有想法，你说说看，这回跳楼又想干啥？”
    林淑芬哭的抽抽搭搭：“我这回真没有，就是觉着活着没意思。”
    林辉妈满眼鄙视，不看她看着天花板：“你这话我不能信，你姑娘走的时候你都没跳楼，去年你还去相亲，好好活了两三年你想不开了，还找个四楼跳，你别告诉我你找不到更高的。可着整个洛城，你找个没人看着的烟囱蹦下来都比这干脆利索。”
    余光看到隔壁空着赵建设的床，林辉妈又补充了句：“你自己跳下去就算了，你还往人公安同志身上砸，前楼有床单，你怕被接住了，扭头往楼后面跳不更省事？”
    外面一大堆儿人趴在病房门口听墙角，连查床的大夫都挤不进去，只好开口：“都挤门口干嘛呢，让让让让，看完病人赶紧走，省的影响病人休息。”
    大家赶紧给医生让出位置，房间里的林淑芬一听外面还一堆听墙角的，顿时汪的一声哭了出来，被嫂子在医院那么多人面前扒了脸皮，可是丢死人了。
    等大夫查完房，交代了注意事项后，一群送饭的也要走了。
    送完罗母跟罗晓倩，王志强问他妈：“你班上又没啥事儿，多呆一会呗。”
    李娟随意道：“不行，明天搬家呢，我这两天在家收拾东西呢。”
    王志强傻眼：“咱家搬家这事儿咋没人跟我说声呢？”
    李娟也奇怪：“跟你说声你能回来干活，都是看好的日子，你爸先过去，省的天寒地冻的每天跑那么远，我跟你奶奶还有太太缓两天。赶着结婚前再过去，咋地这几天的骨头汤得给你送来。”
    回来干活那倒是做不到，可被通知自己家要搬家这个事儿也挺微妙。
    王志强看看外面的雪地：“明天雪不是也没化冻，地上多滑啊，你们怎么搬？”
    李娟说他：“啥事儿轮到你操心，萝卜都烂地里了，你爸找的他们以前厂的大车，放心，掏了钱的！”
    李娟没说的是，虽然王建国以前的同事小张寻的人情，可自己家也实打实的跟车队上的俩领导一人送了十斤卤肉，这礼不算重可也不轻了。
    加上帮忙的小伙子得管顿像样的饭，反正搬一次家也不少抛费。
    王建国看的开，钱是王八蛋，花了再挣呗，未来王记连锁卤肉店的老总现在就挺财大气粗的。
    送走李娟后，王志强进屋发现，气氛还是不咋对头。
    燕子有点坐立不安，一看人回来了，忙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
    林辉是头一次知道这么清晰的内情，都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这个姑姑了。
    管了又怕亲妈不高兴，干脆也不说话了。
    手里拿着王志强刚分的一个大苹果，削完皮后切成小块一口口的喂给他妈。
    一旁的林淑芬干巴巴的看着，可大侄子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王志强觉着自己要是再不开口，这屋里气氛就跟水泥混凝土一样，快凝固了。
    鬼使神差的看着早上一口没动的老头乐套餐，问道：“大娘，那啥，要不你先吃点饭？”
    林淑芬老太太委屈的应了声：“好。”
    燕子赶紧端着碗上，林辉妈把苹果咬的咯吱咯吱，看都不看她。
    赵建设用气音跟王志强吐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
    王志强使劲儿点点头，可不是咋地。

 第15章 婚礼

    赵建设在病房没躺几天，医生看着伤口愈合的还可以就给赶回家了，只要按时复查换药就行。
    至于病房里躺着的林淑芬老太太，这回嫂子发了飙，死活不让管她。
    街道主任做思想工作也被喷了回去：“你是不是贱的，天天哄着她顺着她，她还以为她能的上天！这回是不是先找的你，让给她相好的安排工作，你说你办不成，她转天就上楼了。”
    主任也苦着脸，这老嫂子说话真是的，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
    这不，满辖区就摊上这一个不讲理的嘛，又不是自己家孩子能上手打一顿，气急眼了也只能多吃碗饭顺顺，这要是真动手，估计当场能认个妈回家。
    思来想去，只好去做其他姐妹思想工作。
    没用，这老太太就一兄一姐，姐姐今年七十多了，凡事还看儿子脸色呢，家里条件不错，都安上电话了。看不上老太太的仨瓜俩枣，也看不上她这人！
    姐姐接的电话：“别打了，找我弟弟，我电话接时间长了儿子都不乐意，怕我染上这没事跳楼的毛病。”
    街道派了两个女同志轮换，算是顶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林辉出面给接到了自己家伺候。
    估计以后可能会老实点。
    这些都是街道主任来派出所吐槽的，王志强亲自来丈母娘家给这段八卦结了个尾。
    罗晓倩听完了有些意犹未尽。
    罗母笑她：“你们还是太年轻了，总想着这世上善恶有报快意恩仇呢，可谁家过日子不是稀里糊涂。”
    王志强不接话，就笑。
    马上就笑不出来了，罗母扭头对王志强说：“志强啊，这后天就结婚了。老规矩是结婚前一天不能见面，咱们也图个吉利，明天你就老实上班。”
    丈母娘也是娘，这话说的又没毛病。
    王志强只能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准媳妇，这幽怨的小眼神，看的罗晓倩也挺欢乐。
    说起来小两口的相识，也是一段佳话。
    即将到来的这场婚礼在时下看来算是门当户对。
    罗晓倩家爹妈退休前都在供销系统上班，虽说工资没有厂矿单位高，但是旱涝保收，报销医药费，而且老了还有养老金。
    罗晓倩本人在供销联社上班，那也是锃光发亮的金饭碗。
    王志强当兵转业后，被分配到了厂区的街道派出所。
    对于后来的婆婆李娟同志，罗晓倩是半点都不清楚，毕竟一个供销联社下面的分社多了去了。
    正常来说，这俩人一个厂二代，一个销二代，相亲都坐不到一个桌上。
    机缘巧合，俩人的交集源自罗晓倩家里吃货的力量。
    志强的一母同胞的亲哥王志勇同志，服役期满就在部队提干了。
    家里的活计自然就落在了王志强头上，每天下班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在自己家后厨里面帮忙，周末更是不得闲，得去老城的门店帮忙卖肉。
    王建国在第三家卤肉店开门的时候，就在清河区买了个老宅子，改造改造就成了卤肉店的总后厨，每天早上给各个门店连汤带水送去。这就有种后世大型连锁熟食店的雏形了。
    老城的这家店里卖货的是五金厂张师傅的媳妇，王志强也喊声桂荣婶子。张师傅之前是公公王建国的老同事，时任五金厂的现任大厨。
    这大婶子在供销社干了一辈子临时工，按她的话说，家里一个正式工就行了，反正她也转不了正，还不如出来多挣点。
    人家在供销社呆的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成绩，至少小学没毕业自己都能撑起来个门脸，心算速度那叫一个快。
    王志强也就周日过来帮个忙，平时她一个人都能玩转。
    罗晓倩的家就住在老城区，爹妈都忙，家里哥嫂也不轻松。所以隔三差五加餐的任务就落到了她这个按点下班的人头上。
    王建国家的卤菜店方便快捷，而且口味不错，向来是首选。
    这来往的多了，自然就有了三分面子情。
    偶尔王志强也会逛市里联社，遇上了又进展到点头之交。
    时间长了，要是哪个周末罗晓倩没来，王志强还有点怅然若失。
    还是当妈的心细，偶尔瞥见的几回，就知道儿子惦记上人家姑娘不自知。
    再一问，条件也算合适。
    干脆的就请人介绍对象。
    俩人对这次相亲都蒙在谷里，有点不想去，又说不出来哪儿不对。碍不过父母，别别扭扭的也去见了面。
    等到扭扭捏捏的两个小人见面时，相视一笑，这才明白过来自己的心意。
    这可算是瞌睡碰到了枕头，只能这么巧了。
    李娟后来看着儿子口若悬河的说跟儿媳妇的缘分，淡淡的一笑，就把这个美丽的误会给掩藏了下来。
    92年的正月二十七，这场水到渠成的婚礼就开始了。
    因为是周末，所以上门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好在王志强的新家是在胡同的第二家，第一家又没人。
    不然早有那挑理的老太太出来说事儿了。
    这宅子修了大半年，前两天搬家也就几个小伙子出面送了点心，主家平日里忙的都不露面。
    今天作为喜公公喜婆婆算是见到正脸了。
    年轻人有馋嘴的一眼就认出来了，原来是王记卤菜店的老板。
    干个体户真挣钱啊。
    回家一学，周围老门老户的才想起来。
    这不是刘晋源刘老头的外甥吗，这两进小院的前前身，可是解放前赫赫有名的刘家私房菜馆啊！
    当时为了照顾街坊邻居，每天都会出十份时令菜按成本价供给街坊四邻。
    这一眨眼也半个世纪过去了，有小时候吃过的激动的跟儿孙讲：“那味道，真绝了！”
    好在王建国准备的有备桌。直接就在胡同里又支起来了五张大桌子。
    对不请自来上门贺喜的老头老太太挨桌赔不是：“街坊四邻来我家是看得起我，今天人多也喜庆，有点对不住您了。不过放心，院里吃啥菜，外面也上啥菜，多多包涵多多包涵。”说完还找两个伙计专门看着这一堆老头老太太。
    大门敞开着，院里院外都喜气洋洋的，隔壁第三家的大杂院，简直是倾巢而出。
    大大小小直接就占了俩桌子，还没开席，桌子上凉菜都吃完了。
    已经几十年不跟大院人打交道的李娟，看着这一幕突然有种诡异的熟悉感，顿时觉得，她后妈想来帮忙这个事儿，其实还是可以考虑的。

 第16章 洞房

    嫁妆早几天就搬到了新房。
    双方亲近的人家看完也是连连点头，这也是两好搁一好，男方家底厚实，女方也诚意满满。
    电视机王志强家有了，二十四寸的长虹大彩电，干餐饮的冰箱冰柜也少不了。
    最后罗晓倩的父母除了传统的十二床棉被，还有全套的中式组合柜，实木大床，小神螺洗衣机，一辆女式自行车。 悄悄的又拿了两千块钱压箱底的钱，这钱哥嫂都不知道。
    罗母跟她交代，这钱其实就是罗晓倩上班之后，每月交的钱，爹妈给攒了下来，办嫁妆都是哥嫂跟老两口出的，分毫没动攒的钱，最后又给贴了点凑个整。
    平日里哥嫂就是再大度，这么豪华的嫁妆，心里也得犯嘀咕，索性就这么一回，只要不放到明面上，大差不差过去就行了。
    嫂子对这个平日里贴心的小姑子也挺关照，所以除了时下算是顶顶时髦的嫁妆给帮了把之外，还额外包了个六百元的大红包给妹妹。
    双方父母都不小气，收的红包全给了小两口，就一条，把男女方的礼单留了一份，方便以后长辈回礼。
    如果忽略门外面两桌吃相夸张的，整个婚礼在喜庆愉快的气氛中结束了。
    街坊邻居各个都端着盆折箩回家，这可比上的那十块五块的礼钱实惠多了。
    新婚之夜，小两口坐在床上干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拆红包。
    王志强先拿出来了一个大红包交给罗晓倩：“这是我哥给的，他赶不回来，特意给的汇款单让我自己给自己包红包。”
    这操作王志勇干的出来，逗得罗晓倩对未曾谋面的大伯哥好感度一下子升了上来。
    这会儿还不象后世，礼金那么重，毕竟85年工资改革后，大家的收入也没有飞一般的提升。
    罗晓倩拆着念着，王志强算总数。
    总共来了二十五桌，二百来号人，但是拖儿带女的也不算少，所以上礼的一共也就小百十号人。
    窗户底下听洞房的人都冻瓷实了，也没听到俩人有啥亲热的动静，净听算盘珠子响了。
    有会想象的，比如张师傅的大儿子张大伟，顿时想到了他妈日常跟他乡下奶奶的婆媳斗争。
    心里还犯嘀咕：“这结婚第一天，我李婶子不是给新嫂子一个下马威要她盘账？”
    一直等到罗晓娟小小的欢呼一声。
    窗户底下几个人才感觉等到了点什么。
    没等屋里有第二声出来，外面就有人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张伟一回头，好么，几个小弟全都挂着两桶清水鼻涕。
    王志强听到声音一开窗户，逮个正着，哭笑不得的跟这群小兄弟说：“赶紧去厢房回去暖和暖和，家远的明天再走，万一伤风感冒了，小心你们妈上手抓笤帚疙瘩。”
    张伟对几个小弟怒目，都冻到流鼻涕了还啥都没听到，这不白冻了！
    但是都快月过中天了，明天还得上班，不走也不行，就这，回去的路上也得躲着点巡防，怕万一给抓进去就不太好看。
    罗晓倩在床上抿着嘴笑，这群小子，就该多冻会儿。
    王志强把窗户关好，问新娘子：“咋样，这数还满意不？”
    说着还从衣柜里拿出了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那可真是金光灿灿锐气千条。
    里面装着几根锃亮的小金条，还有一看就是新买的一套金首饰，项链、耳钉、戒指一应俱全。
    把这些东西往媳妇手里一放：“收着，这是我妈另外准备的的。没放到明面上，怕招人眼。”
    罗晓倩一边爱不释手的往手上、脖子上试戴，嘴里还推辞：“婆婆可真客气。”
    王志强笑着看自个媳妇口不对心的小模样，灯光一观，特别可爱。
    春宵一刻值千金，只见，鸳鸯帐内被翻红浪，又闻娇莺婉转啼。
    两口子一夜无眠。
    第二天俩人睡到了日上中天。
    罗晓倩一看窗户透的光就知道坏菜了。
    这会儿没有十点也有九点半了，急忙准备下床穿鞋。
    结果被王志强一把揽住：“一大早你干嘛呢这么着急？”
    罗晓倩腰软腿酸的，一下子没挣脱，急着回道：“这都太阳老高了，咱俩还没起床，多不像话啊。”
    王志强哈哈一笑：“你这会儿起来干啥？我妈都交代完了，她跟着我爸去店里了，我奶跟太太要么出门溜达要么在屋里看电视。”
    罗晓倩惊的结结巴巴：“那我，不对，那咱们第一天不用一起吃饭吗？”
    王志强皱着眉头想了想：“也是啊，不然中午一起吃。因为咱们结婚这事儿，家里的三个店从今天起全部打九五折，这两天估计都要忙疯了。要不吃完饭去铺子里看看？”
    罗晓倩还抱着一丝希望，洗漱完了之后发现，王志强说的是对的。
    家里一个人没有，两个老太太估计也出门遛弯去了。
    这新媳妇头一天过的，真是太自在了！！
    罗晓倩冲到厨房一看，居然还有做好的早饭在锅里温着，这跟自己亲妈说的不是太一样啊。
    迷茫的看着王志强：“不应该是我做饭吗？”
    王志强也奇怪：“不应该是谁起的早谁做饭吗？”
    罗晓倩看着自己刚刚上任的老公，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笑的特别开心。
    把王志强笑的摸不着头脑。
    不过媳妇高兴总不是坏事。
    小两口吃完早饭之后，都快十点半了。
    王志强对着屋里还算丰富的食材跟媳妇说：“今天中午我给你露一手,一会儿给奶奶她俩留点，然后咱们带着饭去看咱爸妈去，”
    说干就干，冲着俩老太太的口味，先烧个白菜豆腐炖粉条，里面搁上几片五花肉爆锅，配上喧软的大白馒头，还有玉米碴子稀饭。
    没吃到嘴里都觉得香。
    再拿着做婚宴剩下的熟肉，跟蒜苗一起，又麻利的炒了个回锅肉。
    俩菜都装上，小两口骑着自行车去店里跟爸妈聚餐了，至于中午吃不吃的下再说。
    王志强家目前最大的一家店不是在老城医院对面，而是开在了清河区。
    在八十年代末期九十年代初，小商小贩聚集在清河区的城中村，这些个个体户腰包鼓着呢，票证逐渐松绑之后，花钱那叫一个爽快。
    最初几年的时候，王建国不是没想着开个连锁啥的，可回想下记忆里因为使用雇工引来的麻烦，开了第二家店之后，就悄悄按下了自己扩张的脚步，直到去年才开了第三家店，就是清河区的这家店。
    这让一直在旁边盯着儿子步伐的建国妈松了口气。
    可现在不同，毕竟时钟已经走到了1992年。
    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吹了一个轮回又两年。
    大胆的人已经先行了好几步，这是最狂野的年代。

 第17章 有贼

    小两口到的时候，正是开始逐渐上人的时候。
    把车子一停，王志强拉着罗晓倩就去帮忙了，清河区这边的店一般他是周一到周六下班有时间来支应下。
    老城的那家店一般周末去给桂英婶子换下手。
    而厂区的店，因为开在家门口，请的还是王建国的师傅，原来五金厂的大厨刘师傅坐镇。
    别看人家七十多岁了，身子骨还挺硬朗，这一坐就坐了有两三年。
    王建国请他就是当个镇山太岁用，镇着点下面的小伙计别使啥坏心眼。
    再一个厂里出来的老人，多少人都曾经伸着碗让打饭，有这三分香火情，也省的冷不丁冒出的领导老过来赊欠。
    有时候各厂的小规模聚餐啥的，也喜欢从他这里买肉，十几斤几十斤的买，赶上大厂活计紧的时候，给大家伙都加餐也正常。
    除此之外，厂里的家属有钱，也舍得花钱。
    所以别看这么个两间的铺子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月销个千把斤各色卤菜是松松的。
    要是遇上了年节，能比另外两个铺子高上一截！
    王志强不过去厂区的店帮忙还有一层原因，总不能让自己儿子去监师爷的工，所以一般都是王建国自己没事的时候去转转，省的下面伙计不知道老板是谁。
    今天是周一，生意不好也不差，王建国卖的时间久了，头天都知道得备多少肉。
    正忙里偷闲泡了杯茶，一看儿子媳妇过来了，赶紧从椅子上起来接过食盒。
    拉了两个凳子让小两口坐下：“你妈今天也没上班，这会儿去后厨了，估计一会就回来了。”
    王建国说的后厨就是清河这边的大厨房，三家店每天的卤菜，全是连汤带水一大早送到门店，整一天只管加热就行了，。
    也就是这两年生意好了，才又陆续招了四个伙计跟两个大娘。
    老城那边门脸小，就是开了个大窗户，桂英婶子一个人能支应的开。
    清河跟老城这边一个铺子配一个卖肉的伙计。
    后厨那里留了两个小伙子跟两个大娘，专门负责洗肉洗菜，按照订好的时间炖肉。
    各色料包都是王建国配好的，掐着点放锅里，省的有那眼皮子浅的偷出去。
    这事儿也不是没可能发生。
    说话间，李娟就骑着车子回来了。
    要不说洛城地邪，李娟扯着嘴角跟儿子媳妇打了个招呼，转头就跟王建国压低声音说：“咱家大厨房可能要遭贼。”
    这话说的，罗晓倩都吓一跳。
    光知道清河区人员复杂，也不至于治安这么不好啊。
    王建国对正打秤的伙计说了声：“小伟，收完钱了你去小卖部按人头买瓶汽水，钱从盒子拿，中午尝尝你志强哥的手艺。”
    伙计应了一声，麻利的给顾客称完，一脱蓝大褂就出了柜台。
    王志强往柜台后面一站，斜着身子等后话。
    李娟看没有外人了，皱着眉头跟爷仨说起了详情：“我不是去看看后厨今天剩的东西还有多少么，老高大娘悄悄跟我说，今天天一亮，新来的小亮在你投完料包之后，一直找借口去舀浮沫啥的，老想在锅里翻腾。”
    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但是傻子也听懂了，这个叫小亮的伙计大概率有问题。
    王建国还有心思开玩笑：“这就有意思了，我俩儿子没一个愿意学的，倒是没准儿要便宜的外面的狗崽子。”
    被话茬捎上的王志强不知道咋接话，总感觉亲爹好像有点意有所指，可又没说出来。
    不过不管事情严重不严重，这事儿也不能放任自流。
    王志强想了想：“爸，要不我跟大厨房所在的街道派出所通个气，看看是谁在捣鬼？”
    王建国点点头：“去问问也行，先称称分量。”
    王志强乐了：“要是真手眼通天，咱们就把方子送上？”
    王建国跟看傻子似的瞅自己儿子：“人家真有那么大能耐还偷啥方子啊，张张嘴我带着铺子都去投奔了，保不齐还能混个分成。这么干的估计肚里也就喝过二两猫尿。”
    李娟担心的问：“那就这么当没发现？”
    王建国安慰她：“没事，生意好的总有眼馋的，我早都防着呢，料包都没在人前配过，里面有几味料都是磨成粉放进去的，但凡卤水滚上一滚都看不出来是啥。”
    罗晓倩看着语气轻松的公公，其实有点为他不值当。
    按着梦里的所说，过不了两三年就开始了下岗潮，人人羡慕的工人兄弟也没啥好日子。
    所以王建国招工的时候，优先选的都是家里条件不太好，而且没办法接班的厂矿子弟。
    工资挣的也不比在厂里低。
    就这样还有人起坏心思，那可真是丧良心了。
    罗晓倩忿忿的小表情让李娟看到了眼里。
    于是安慰儿媳妇：“你们也别太放到心上，这事儿早晚都要出，有人惦记，说明咱家卤菜做的就是好吃，不遭人妒是庸才。”
    这话一出，逗得罗晓倩噗嗤一下笑出来：“妈，你还自己夸自己。”
    李娟笑眯眯道：“那是，要是不好吃，你能认识志强？”
    哎呀，这话说的，让罗晓倩更不好意思了。
    王志强正在招呼客人，看这样子赶紧跟媳妇说：“晓倩，来来，我教你认称。”
    罗晓倩红着脸蛋也挤到了柜台前。
    买肉的认识王志强，但是不认识罗晓倩，于是问道：“小老板，这是你好朋友？”
    一边说，一边还挤眉弄眼的。
    王志强大大方方的介绍：“我媳妇，昨天刚办的酒，漂亮。”
    食客满口漂亮话：“漂亮漂亮，一看就是天作之合，可惜了，没赶上，不然咋地得上门祝贺祝贺。”
    王志强说：“今天碰上也不错，东家有喜，买卤肉卤菜全是九五折，您来多少？”
    别看着力度听着不太大，可这会儿做吃食买卖的利润也薄。
    食客一听有这便宜事儿，忙问道：“真的假的？”
    王志强指着旁边的红纸：“红纸黑字写着，咱们可不骗人。”
    食客自嘲：“嗨，这字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除了钱跟自己的大名，其他字我认识的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完。”
    等这位买完肉之后，王志强跟他爸说：“还是得宣传，还有好多不识字的啊！”
    王建国摆摆手：“不用费那嗓子，一会儿有婶子大娘来买，你多送她个鸡爪子，立马能把整个胡同都嚷嚷一遍。”
    过了中午上人的点儿，加上伙计，挤在铺子里还暖和，配着中午大厨房给送的饭，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
    小亮的事儿，谁也不提了，罗晓倩不知道是自己婆家人心大呢，还是压根没当回事。

 第18章 名字

    三天回门的时候，赶在中午待客之前，罗晓倩悄悄的把这事儿跟她妈学了下。
    罗母就一句话：“听你公公安排，人家都做了好几年生意了，啥严重不严重的他自己能不清楚吗。”
    罗晓倩也不是爱管闲事儿的人，自己妈这么一说，也丢开手不管了。
    五天婚假一眨眼就没了，中间还夹了两场婚宴。
    等到上班的时候，好几天没缓过来，累的趴桌子上不想动弹。
    赵萌萌悄悄问：“你都累成这？当过兵就是不一样啊。”
    新媳妇罗晓倩脸腾的一下子红完了：“瞎说啥呢，我是累狠了点，昨天还在我妈家收拾剩饭剩菜呢。”
    赵萌萌了然的点点头，趁着罗晓倩没翻脸，赶紧换了个话题：“你们是两头办，特别是回门宴也开了十来桌，我爸一看你家这架势，差点以为你们结婚是招女婿呢，好悬没跟我妈闹起来。”
    罗晓倩回：“不会，我爱人那边，赵副主任就是没去参加应该也知道啊。”
    赵萌萌撇撇嘴：“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他坐哪儿都跟屁股扎钉子一样，老想找点事。他那不是不知道，那是装不知道呢。”
    罗晓倩凑近了问:“那为啥你知道嘛？”
    赵萌萌也奇怪：“按理说我婚都结了，应该也没啥事儿了，可我问我妈，人家又不让我管，里头铁定有事儿，不过我妈应该能应付的来。”
    说完两手一摊：“我其实也不想知道他想啥，左不过不是拉拔他大侄子，就是想让我招赘。”
    俩人说的热闹，杨科长就来了。
    把公文包往桌子上一放，对罗晓倩说：“晓倩，新婚快乐啊，你俩说啥这么热闹。”
    赵萌萌眼珠子一转：“领导，我们说晓倩的老公身体健康呢。”
    杨科长不明所以：“健康好啊，身体健康才是革命的本钱。”
    罗晓倩牙根儿痒痒，真想咬这小妮子一口。
    结了婚怎么跟开了荤一样。
    只能含糊的应付杨科长：“谢谢科长关心。”
    联社这个小办公室气氛挺活跃，赵萌萌家里又是另一幅场景。
    蒋萍萍女士老神在在给大女儿的孩子勾毛衣，老大赵红梅学问深，结婚也晚，现在宝宝才上幼儿园。
    赵副主任就在一边呱呱呱：“老大单位大，管的严，那是没办法，要不跟萌萌商量下，偷摸再生个，反正我再联社还有点面子，给她调个偏远点的供销社，然后泡个病号假，都打点好了也没啥风险，孩子到会儿送我老家去养。”
    这二女儿结完婚还没到一个月，别说生孩子，连怀孕都嫌早，亲爹都安排上二胎了，用脚指头想还是图着要当爷爷。
    蒋萍萍瞅了瞅想的挺美的赵副主任，不接他话茬，随他在那呱呱呱制造噪音，自己有一句没一句的听。
    自打俩姑娘都结完婚，蒋女士日子过的特别舒坦。
    对赵副主任来说就有点不太舒服了，错过饭点那就是没饭吃，说啥不好听的那就习惯性耳聋，衣服不放到洗衣机里那就堆着，饭碗不捧到厨房那就干着结饭疙疤。
    还别说，人都有股子贱巴劲儿，这么一整，没俩礼拜当领导的这些毛病就快改正好了。
    要不说人是万灵之长，学点啥快多了。
    一个人就这么嘚嘚干说半天没人捧场也怪没趣儿。没一会儿，赵副主任又凑上来：“萌萌结婚那天你都听到了？”
    蒋女士正好勾完一朵小花，对着光亮瞅瞅，还不错，扭头问他：“听到啥？”
    赵副主任脸上有点尴尬：“就结婚那天我说咱大侄子的事儿。”
    蒋萍萍回：“哦·······，我没听到。”
    这大喘气，赵副主任也突破了底线，直白的倒了出来：“他俩儿子都不是亲生的事儿。”
    蒋萍萍大惊讶，这老家伙还有自爆其短的一天?
    那就勉为其难的听听。
    赵副主任越发觉得蒋萍萍可能是真的耳朵出问题了，见她摆出倾听的姿势，就近前大点声说。
    “那俩儿子长的随妈，乍一看是看不出来不是亲生的。要不是侄儿媳妇为了带走这俩儿子，也不会说出来这事儿。”
    蒋萍萍拿了团绿线又开始勾叶子，不时的点头示意自己在听。
    听到最后明白了，这最后跟着走的那个个体户，其实就是这俩孩子的亲爹。
    当初结婚的时候，侄儿媳妇家图小赵主任年纪轻轻大权在握，而且还背有靠山，死活不同意姑娘自己处的对象。
    这姑娘自己也不是啥完美受害人，那是个东食西宿的主儿，棒小伙也想要，大团结也想花。
    就这么地，两头没断结了婚。
    婚后，情人下乡了，就消停了一段时间。
    随着知青陆续返城，靠着小赵主任的渠道偷摸干点投机倒把，又给情人生了第二个儿子，是的没错，第一个也不是亲生的。
    到了这会儿，市场放开了，小赵主任天高皇帝远的更没啥用了。
    借着去跳舞的机会，光明正大的搞起了婚外情，然后给小赵主任一脚踹飞。
    抢孩子的时候还叫嚣：“人家下乡七八年咱俩都没要成孩子，这会儿一回城我就能生个儿子。怎么回事你心里不清楚嘛。”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听到最后，蒋萍萍开了金口：“所以你那宝贝侄子真的不能生？”
    赵副主任黑着脸：“重点是这个嘛?重点是我们老赵家香火要断了，咱家也没个男丁。”
    又是老生常谈的抱怨，没个血脉后裔，以后都没人知道他叫啥之类的。
    蒋萍萍看着勾完的两片浅绿色叶子，心情颇好。
    于是大发慈悲的问道：“我说赵大主任，你太爷叫啥名字你知道吗？”
    赵副主任摸不着头脑：“他都走多少年了，我咋知道。”
    蒋萍萍接话：“对啊，那你爷爷叫啥名你知道嘛？”
    赵副主任使劲儿想了想，没想起来，争辩道：“为尊者讳，我没记住也正常。”
    蒋女士又开始勾下一个黄色的小花，看都不看他：“你都记不住你爷爷名字，你这大孙子不白生了。”
    赵副主任张张嘴，憋半天一甩手，出去了。
    蒋萍萍看着又一次落荒而逃的赵副主任，一个人在家笑的前仰后翻，特别开心。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擦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愉快的决定了，中午去联社接着姑娘出去下馆子，就着这个笑话能吃挺香。

 第19章 抓贼

    赵萌萌中午下班，正跟罗晓倩说着话下楼，看到外面等着的蒋女士，还有点小惊喜。
    快走了两步迎上去问：“妈，你咋过来了，我不昨天刚回去吗？”
    蒋萍萍从包里拿出件包好的毛衣：“在家没事儿，给王宇打了件毛衣，过段时间棉袄脱了正好穿，你身上还新着我就没预备你的份儿。”
    赵萌萌开心的接了过来，挽着她妈的手说：“妈你真好，我正想着这事儿呢，你不知道，他所有的衣服加一起，一个包袱卷都装不满，连棉袄都是上了班现买的。”
    蒋萍萍说着话引着姑娘往外走，走出大门了，赵萌萌才后知后觉的问道：“中午咱们回家吃饭？这会儿总不是我爸在家做饭。”
    蒋萍萍没解释：“咱们下馆子去，正好我今天退休金刚领完。”
    有好吃的也没堵住嘴，赵萌萌又嘴欠多问了句：“我爸中午不回来？”
    蒋萍萍怪里怪气的来了句：“你爸这两天思考家族存亡的大事儿呢，且顾不上吃饭这等小事儿。”
    赵萌萌一听这话，暗自吐了下舌头，估计老两口又拌嘴了，自己还是不插手的好，反正蒋女士一辈子也没吃过大亏。
    有时候也看不懂自己亲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还是不长记性。
    罗晓倩从娘俩拉家常开始，就落后了半步。
    看着母女俩你一言我一语说的热闹，到了路口才跟她们分开往自己新家走。
    这新房子离单位也近，走路不到二十分钟，连自行车都省了。
    结婚这几天也看出来了，中午一般就仨人，太婆婆、还有太姑奶奶，她随着王志强直接叫太太，真按辈分算，有点费劲。
    今天中午倒是奇怪了，居然连婆婆李娟也回家吃饭了。
    饭菜中午一般都是太婆婆来做，不过今天中午看样子是婆婆做的，桌子上还多了两份卤菜。
    罗晓倩结婚没几天就适应了新家庭这种比较松弛的氛围，毕竟由俭入奢易。
    一看儿媳妇进门，李娟就说：“赶紧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洗完手，碗筷都摆好到饭桌上了。
    年轻人消耗快，罗晓倩先吃了半碗饭压住心慌，问李娟：“妈，你今天不上班？”
    李娟露出个牙疼的表情：“上午有点事儿，没上成班。我去你爸店里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看着儿媳妇还想问，拿筷子一压：“先吃，吃完再说。”
    罗晓倩心想，估摸不是啥好事儿，怕说了影响胃口，于是四个人老老实实的先吃饭。
    吃完饭，罗晓倩就去厨房刷碗去了。
    真就只是刷碗，锅都让李娟做完饭顺手刷完了，连着灶台跟垃圾都收拾完了。
    刷好碗，擦擦手准备坐下，李娟从包里拿了个包裹严实的小盒子，递给儿媳妇：“喏，刚来的新货，说是小姑娘喜欢，我让别人给捎回来了一瓶。”
    罗晓倩顾不上问吃饭时候的话茬，就手给盒子打开了。
    黄色玻璃瓶身，还有洋气的银色铝盖，上面还有全英文的标识跟说明，看着就高端大气上档次。
    出于女人的直觉，罗晓倩惊喜的问：“妈，这是不是那个挺火的夏士莲雪花膏？”
    李娟点点头：“铺子里面有个老客，上次推销来着，说是上海那边小姑娘都流行这个，涂上脸色还能变白，我想着你们年轻人应该能喜欢。就是叫什么夏士莲，对，就这个名。我让他先拿一瓶，好用了再找他。”
    罗晓倩高兴急了，甜甜的笑道：“妈，你真好，我想买都没地方买去，供销社就不进这种货。”
    李娟拍拍她的手说：“捎带手的事儿，这值当啥。”
    接着张嘴就说了刚刚中午没说完的事儿。
    俩老太太吃完饭就坐在客厅消食，前两天铺子里说那偷摸看料包的小伙子，回家也没跟老人学这事儿，怕惦记着上火。
    这回算是有点眉目了，李娟才开了口。
    大厨房的房子归清河区向阳路派出所辖区，志强找了个转业到清河区政府武装部的战友，让他托人问的，这段时突然出现在向阳路的生脸只有俩人有嫌疑。
    一个是小亮的邻居，资深倒爷，一直没发上财的那种，属于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倒霉的都能出部自传体小说，深刻体现了什么叫人生如戏。
    还一个是街道 王主任的亲弟弟，考学不行，啥工作都看不上。
    最初家里给安排到其他街道上班，嫌弃坐班太拘束自己不干了。厂里厚着脸进去不到俩礼拜清退了，一心想着发大财。
    这俩人都跟小亮搭过话，分不清谁的嫌疑更大。
    王志强这个侦察兵出身的战友，学话的时候还蠢蠢欲动，吓的王志强赶紧拦着：“你可消停着，这又不是敌我矛盾。”
    好说歹说给拦了下来。
    让两个大娘盯了好几天，结果这俩人一个也没再来，又因为跟小亮一起干活的小伙子，现在还敌我不明。
    于是王建国就把清河店里的小伟跟那个小伙子换了几天，交代小伟一块盯着。
    小伟是第一批招进来的员工，跟着干了四年多了，平时老实低调话不多，还是原来五金厂帮厨老黄家的小儿子。
    别看平日里小伟小伟的叫着，实际比王志强年纪还大，都快三十了，指定是没有资敌风险。
    小亮可能是觉得气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儿不对，毕竟轮岗这个事儿，一来的时候就说好了的。
    憋了两天，可能还是年纪小没憋住，今天上午趁着王建国刚走，就跟人接头了。
    被小伟领着两个大娘一把抓住了。
    正巧派出所这两天还重点盯，没事儿就过来转悠下。
    这下好了，人赃并获。
    可是抓着的这人，谁也不认识。
    王建国两口子赶到派出所一看，这还真不是外人。
    看着熟悉的赵大军，王建国感叹道：“咱们这可真是孽缘啊。”
    这赵大军可不是外人，正经来说还算个舅爷呢。
    他是李娟后妈的弟弟，当年因为王建国的原因，阴差阳错的还送到大西北劳改了好几年。
    派出所公安一瞅，两边还认识，不过这也不是啥稀奇事，作为最深入群众的基层派出所，面对亲儿子偷亲爹的钱，丈母娘跟女婿搞姘头的都有，这都算是小场面。
    干脆就倒了杯热水慢慢喝，先让人叙叙旧。
    赵大军头发都花白了大半，这会儿被拷着在墙角一蹲着，瞅着还挺可怜。
    抬头看看王建国，嘴里嘟囔着：“让我妹子来，不然我不说。”
    李娟一旁快气乐了，跟王建国说：“我们先都回去，省的生意没人支应关门，你留这里跟他慢慢磨。”
    李娟说到这就停了下来，对着家里三个人俩手一摊：“剩下等建国回来再说，我不想看见那个老混混，就走了。”

 第20章 熟人

    罗晓倩不太明白赵大军跟自己家的恩怨情仇，不过看着两位长辈同仇敌忾的样子，估计这人得罪婆婆挺狠，就没再多嘴继续问。
    准备等晚上王志强回家好好问问，总是要知道自己家还有啥不对付的人，省的关键时刻拉后腿。
    所以晚上一回家，王志强就受到了新婚妻子的热烈欢迎。
    还没等浮想联翩，王建国就发话了：“吃完饭跟你们说个事儿。”
    除了王志强还蒙在鼓里，其他人都惦记着下文，不自觉吃的就快了点。
    李娟还亲自给王建国泡了杯茶，今天这待遇可不低。
    王建国吹了吹沫沫，把这个小亮事件从头到尾的给说了下。
    通过讯问，这小亮还真不是一开始就抱着坏心思进来的，家里人口多，想接班接不上，临时工也挤不进去。
    所以被王建国招进去的时候，还挺开心。
    可过段时间之后，人心就不足了。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的起早贪黑出大力，你当老板的就过来扔个料包，动动嘴皮子就能收钱。
    不过表现是没表现出来，毕竟工资不低，这些小九九也只是让小亮更沉默寡言点。
    不是到了派出所，王建国都不知道他有那么大的怨言。
    审讯室里小亮满是愤恚：“都是你们这种资本家，把秘方啥的都把在自己手里，专门剥削我们老百姓。”
    派出所的同志一听，这是钻牛角尖了，基本不能沟通了。
    于是也不跟他纠缠谁剥削谁的问题，对一堆污言秽语充耳不闻，一句句平静有力的讯问打破了小亮的心里防线。
    也不扯什么就想深入学习一下的骗傻子言论。
    麻利的交代了跟赵大军之间的勾结。
    只不过小亮跟赵大军俩人，还在互相推诿。都不认主谋。再傻也知道，谁是主谋谁担责任啊。
    派出所的人给王建国递了根烟，跟他说实话：“这事儿还真没那么严重，主要是，没造成啥严重后果。偷的这点东西也卖不上价。”
    王建国心里门儿清，这又不是法制相对完善的后世，偷个配方算是窃取商业机密，严重的还能入刑。
    现在还就跟公安同志说的，按盗窃罪，偷的东西也没办法上纲上线。
    都知道他恶心，可这事儿最终也就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派出所的马所长倒是有点不一样的想法：“我怎么觉得哪儿不对呢。你说这俩人勾结着要偷个方子，然后呢？俩人一穷二白，身上连一百块钱都凑不齐，偷走了供着嘛？”
    这位马所长猛吸了几口烟，自己亲自下场了。
    王建国也琢磨，这赵大军劳改回来这几年，天天晃荡着，正事儿不干，靠着俩妹子接济才没饿死。
    学人当倒爷也没挣多少钱，五六十岁的人了，还帮人打下手。
    听李娟的同父异母弟弟李柱说，最近倒是消停了点，没来家要钱。
    赶情琢磨着偷东西呢。
    眼瞅着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事儿，公安同志让他别等了回家等通知，王建国就回店里忙了会儿。
    等到派出所快下班的时候，骑着车子又回去了一趟。
    一进门就看见李柱拉着他妈赵大妮往外拽。
    看见后岳母，王建国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大妮早从派出所知道了情况，这会儿看见王建国之后，顿时悲从中来：“怎么还是你啊？我们老赵家是要绝到你手上啊！”
    要是不明真相的群众路过，还以为王建国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
    王建国也很冤枉，你说哪有逮着一只羊薅的呀。
    李柱觉着丢人，黑着脸训他妈：“你咋不问问赵大军，眼睛老盯着我姐夫？哪有他这种窝里横，就专找亲戚下手？”
    一旁的公安赶紧纠正：“外人也不能下手！”
    李柱自觉失言，赶紧道歉。
    生拉硬拽的给人拉走了，路过王建国的时候，嘴一瘪，叫了声：“姐夫”，险些哭出来。
    王建国叹口气，拍拍李柱的肩膀说道：“先回去，有姐夫呢，跟你没关系。”
    一旁的公安领着王建国往里走：“你这小舅子还挺明白事理，一来就认错，表示该赔偿赔偿，该坐牢就让他舅舅坐。怎么这个妈·······”
    王建国不问也知道，这赵大妮不会放啥好屁。
    公安同志是怕脏了嘴才没说下去。
    这一天的审讯结果，证明马所长预感的不错，这俩人后面还有人。
    牵线的是那位倒爷，可出主意的却是王主任的弟弟。
    大饼都给小亮还有赵大军画好了，等新的卤菜店开门了。
    王主任弟弟负责打点门头差事，倒爷负责出钱出力，赵大军收钱卖肉，小亮后厨总管。
    现在这四个人都整整齐齐的在派出所待着呢。
    王建国迈进去之后，看到了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那位街道主任的，媳妇。
    想也知道，主任不可能亲自出马，让人抓住把柄了，这个芝麻小官也干不成了。
    不过夫人也挺有官威，看着王建国就来了句：“说，这事儿要是了了想要多少钱？”
    马所长脸色都不好看了。
    王建国倒是没有动怒，看着这位夫人才三十出头的样子，估计也是年轻没有轻重。
    所以把她当空气略了过去。
    直接问马所长：“马所，事情都弄清楚了吗?”
    马所长实话说说：“四个人全承认了，倒爷找的赵大军，赵大军找的小亮，这位的弟弟掏的钱，目的就是想要你家方子开个店。”
    被忽略的夫人忙放平了些许姿态，插话道：“我弟弟年轻不懂事，被这些街溜子一窜捯就办错了事儿，咱们还是先协商协商。”
    王建国这才扭头跟夫人搭话：“这位怎么称呼？”
    夫人强忍了脾气：“我叫什么不重要，咱们还是先说事儿。”
    话音没落，马所长就回：“周翠玲，嫌疑人周学习的姐姐。”
    王建国笑了笑问：“那怎么个和解法？”
    周翠玲收回瞪向马所长的目光，干脆利索的说道：“二百块钱了账，反正你也没啥损失。”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拿马所长举例，一个月的工资才将将过百。
    王建国低低的笑了声回道：“要不四百。”
    周翠玲张嘴想反驳，可是想想自己弟弟，于是一咬牙痛快的答应了。
    王建国大喘气的才说完后半句。
    “四百块钱给您当车马费，您就回家歇着行。”
    这句话一出，马所长想笑，忍住了。
    王建国也不去看女人铁青的脸，就跟马所长告辞：“马所长，我不同意和解，我觉得这种事实清楚的盗窃事件，盗窃价值完全可以考虑下被害人的营业收入，我也不多要求，按近三年估值就行。”
    说完扭头就走了。
    把周翠玲的叫嚣扔到了身后。

 第21章 干爹

    王建国说完了之后。李娟有点担心：“咱们还要在向阳路开店呢，万一以后他这个姐夫使坏怎么办？”
    王建国摆摆手：“没事儿，咱们也扯着虎皮当大旗，吓吓他。”
    跟王志强说：“一会儿给我车子打打气，明天上午我去看看你干爹。”
    王志强一听也放下心来，果然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见一家人神情都放松了，罗晓倩有点摸不着四六，不明白这个干爹是何方神圣。
    回房之后，这一个晚上可是好好的盘问了下王志强。熬到下半夜才算把家里的这点亲戚纠葛说完，罗晓倩打个哈欠翻身就睡了。
    小两口第二天顶着俩黑眼圈吃早饭，还被李娟特意安抚了下：“没事，不用挂心，今天你爸去见见志强干爹就没事儿了。”
    说起这位干爹，这么些年了，王建国一直没麻烦过人家。
    不过逢年过节的也一直维系着君子之交。
    究其原因还是人家门槛有点高。
    当年转业就是市商业局副局长，一步一个脚印，现在都高升到主管经济的副市长。
    要不是机缘巧合，李娟跟人家媳妇一个产房，王建国救下来了被人贩子偷抱走的孩子。这门亲戚还真不好攀得上。
    要外人看来，王建国没下海前，家里人不是在厂矿就是在供销社，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人家。
    可一沾上官字就不一样了。不但婚姻讲究齐大非偶，亲戚交往也讲究个礼尚往来。
    不过人家真心实意，自家也没有把这种便宜事儿往外推的道理，而且交往这么多年，也能看出来，这位吉建军吉副市长，是个实干的人。
    前两天王志强结婚收的红包都有人家悄悄给的一份，本人不便来往，还是委托丈母娘来吃的婚宴。
    这些事儿，王建国根本没跟外人炫耀。
    要是当时无意跟别人显摆个两三句，估计也没这份无妄之灾了。
    可要王建国真是这种人，吉副市长也不会跟他联系这么多年。
    王建国既然要去寻外援，那李娟只能继续请假了。
    得亏现在供销社生意不咋地，而且李娟还隔三差五给同事们香香嘴，不然早有人告状了。
    不过这次又请假的时候，主任田双拉着她说了个事儿：“你家生意上事儿多，天天请假也不是个长久之计，实在不行，你考虑下停薪留职，反正你也不是少这一二百块钱的人。我说这话可没有赶人的意思，你回去好好想想。”
    李娟倒是考虑过停薪留职，可具体怎么操作，就不是很清楚了。
    今天也不是追着问的时候，先把这事儿记到了心里。
    小亮进去蹲篱笆，小伟只能继续在后厨干了，就是现招人也没那么快。铺子里就剩下王建国，李娟把人替换下来，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好好说话。
    王建国没一点不耐烦，听完了才骑车子走人。
    前两天的打折又引来了不少新客，李娟忙起来就忘了这茬子心事。
    人一多，肉是定量的，没到时间就卖完了，跟熟客道了恼，关门回家。
    进家门一看，王建国都已经在家做晚饭了。
    李娟气笑了：“我惦记一天，你回来都不说一声。”
    王建国俩手一摊，还抱屈：“中午吃完饭，吉老哥让人开车给送到派出所，还特意让司机问了下案情，要不是我跑的快，晚上估计还得吃人家一顿。司机开车给我送到家门口，我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就没再勾回店里。”
    李娟奇怪：“不用跟那位街道主任打电话嘛？”
    王建国把最后一盘家常豆腐铲出来才回她：“他们当领导怎么做事儿我可琢磨不透，不过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可能这事儿司机就能摆平。”
    王建国往饭厅端盘子，李娟端着馍框子追在后面问：“那最后咋说？”
    王建国笑的挺灿烂：“就是关上个十天就放出来了。然后罚款二百。”
    李娟不明白：“就关十天，你还高兴个什么劲儿。”
    这话让下班回来的罗晓倩听到了：“妈，高兴啥？”
    王建国忙给话拦住了：“晚上人齐了再说，省的再费二茬口舌。”
    罗晓倩一听，估计家里的烦心事儿有着落了，看着样子办的还挺顺心。
    晚上一高兴罗晓倩还多吃了半个馒头，建国妈掐着手指头算算，还关心了两句最近喜酸喜甜。
    李娟看明白了，趁着小两口去厨房刷碗的工夫跟她说：“妈，别想了，肯定没怀，还没一个月呢，那可能这么快。再说了，从你到我，哪个开怀的早，咱家就没这个根儿。估计是孩子不认生了，才放开饭量。”
    建国妈一看心思被儿媳妇挑破了，也不尴尬：“我倒是不着急，我是怕姑奶奶着急，前两天还嘀咕，不知道能看到下一辈不能。”
    李娟看看精神抖擞的老姑奶奶，头发大半还是黑的，走路腰板儿溜直溜直，一嘴的牙一个没掉，一顿能吃两碗饭，除了耳朵有点背，啥毛病没有。
    跟婆婆小声嘀咕：“就咱家这老姑奶奶，要是使点劲儿，活到九十那不松松的，别说看到下一辈了，估计能看到志强的孩子长大成人。”
    俩人闲扯着，王建国就变成空耳天王，反正这些个家长里短的他也插不进去。
    等小两口回来了，近期的第三次家庭会议又召开了。
    看着王志强的样子，估计吃瓜吃到自己家还挺兴奋。
    李娟没明白的事儿，王志强一点就透，跟她妈解释：“让司机去的意思就是，这事儿我看着呢，别想抬手，要是让干爹亲自出手，那就不合适了。”
    至于怎么个不合适法，李娟也没再继续问。
    不过所谓的拘留十天，其实也是顶格了。
    当然要是能和解是最好的，警告教育一番就行了。
    所以当天晚上，这个结果一出来，周翠玲气的牙痒痒。
    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比自己老公级别还低了半级，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即便是不一个系统，可这个结果一出，跟照脸扇有啥区别。
    看着正在家接电话的老公，自己急的满客厅转圈。
    刚开始王主任说话还带点官腔，可不知道对面说的什么，听着听着豆大的汗珠子就淌了下来。
    挂电话之前，还满口的“谢谢马所长，马所长辛苦了。”
    周翠玲一听，对面居然是马所长，气从中来，伸手就要去抢电话准备说两句“好听”的。
    王主任特别了解自己媳妇的尿性，抢先给电话“咔嚓挂了”。
    周翠玲心头的这把小火“噌”一下子被点着了，指着王主任手直发抖：“你故意挂的！”

 第22章 请示

    王主任放下电话坐直了身子，看着自己媳妇点点头：“对，我故意挂的，你要接电话准备说点啥呢？”
    周翠玲冷笑一声：“这马所长屁用没有，居然把学习给关进去。我还不能骂他两句了。”
    王主任长叹一口气：“人家又不是你老周家下人，正经的国家干部，你哪来的由头张嘴骂人呢？说白了，这回能和解就能小事化了，和解不了那就是要关几天，难不成人家为了我这个非直属领导，还准备把自己前途搭上？”
    周翠玲嘴一瘪，还有点委屈：“王奋斗，那可是我弟弟，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在里面蹲十来天，他打小哪受过这罪啊。”
    王主任轻笑一声：“人生总有第一次嘛。”
    周翠玲听着话不对味：“老王，你今天怎么了，这一句句的，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王主任不接她话，反正说了也听不懂，这一天天的挺闹腾。
    于是拿着外套准备出门，换上鞋了，周翠玲还使性子不理他。
    王主任也不搭理她，进卧室跟女儿交代一声：“我跟你妈去你姥爷家一趟，你老实写作业，饭菜都在锅里温着，自己先吃。”
    小姑娘跟她妈性子一反，细细的应了声又跟继续作业较劲了。
    开门的时候问周翠玲：“走，坐着下蛋呢，这事儿不得去你爸那说下情况？”
    周翠玲眼睛一亮，立马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看你怎么跟我爸交代！”
    王主任看着冲到前面下楼的媳妇，有种无力感。
    当年结婚，自己被周翠玲一眼看中，从区里的一个小小办事员，一路顺当的升到街道主任兼书记。
    后面副区长的老丈人是没少出力，自己也领这份情。
    不过话说回来了，即便有人推，也得自己有这三两三，不然狗肉上不了席面，一个副科也就到顶了。
    只是周翠玲不理解，总觉着自己还是当年那个谦卑的小办事员。
    要不是老丈人还算明事理，这贵婿当着真是没意思。
    大家全在一个大院住着，借着老丈人的光，自己直接住进区委大院了。
    王主任离上门女婿，其实就差一个头衔了，自打结了婚，爹妈来家都是有数的，这大院唬的人都不敢上门。
    迈进老丈人前周副区长的家时，王主任想到了自己分的那块一分半的宅基地，脑子里无意识的闪过一个念头，不行自己盖个房子搬出去算了。
    进门的时候，老丈人刚端上碗，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要准备开饭。
    周副区长是跟着大儿子住，三间的房子住的也满满腾腾的，老二自己在外面单住，一是家里住不下，二是也不想再老爷子眼皮子底下整他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大哥周文化一看是自己妹夫来了，连忙问道：“吃了没？要不跟着一起吃点，反正你嫂子做的也多。”
    嫂子眼角立马往下耷拉，哪家做饭还能余出来俩人的量，还不是得从这些人嘴里挤出来。
    哪有正常人不打个招呼，赶着吃饭的时候来家串门。
    自己这个小姑子，结婚十来年了，还是跟没嫁出去一样，抬腿就来，都不带提前打个电话的，妹夫跟着不懂事儿。
    这点儿王主任可是有点冤枉，打电话这事儿，之前他也提过，可周翠玲晃着自己手里的钥匙，满脸得意的说道：“我爸说了，结婚了也是我的家，想啥时候回去啥时候回去。”
    时间久了，王主任就跟着不懂事儿起来。
    好在王主任没心思吃，周翠玲也不想吃。
    周大嫂这才没继续拉脸。
    坐在一边等周老爷子吃完之后，王主任才把来意说明了。
    “什么？老二进去了?就昨天？”
    谁都没想到反应最大的居然是大嫂，王主任转念一想，也不稀奇，谁让大哥现在正是区商业局提局长的关键时刻。
    要是被有心人知道了，绝对要黄。
    大哥周文化年龄比王主任大了半岁，当年被送到了部队，转业后，靠着老丈人的余温解决了副科长，之后就咬定青山不放松了，死活动不了。
    从参公的副科转到工农乡副乡长，从副乡长转到区商业局副局长。
    看上去好像升了点，可正科也一直没解决。
    倒不是人家不向着亲儿子，只是这事儿，有点邪性。
    像王主任，人家正经大专毕业，进来就是行政编制，不存在转身份这一说法，所以本身升迁的就要快点。
    周大哥不一样，妹夫王主任升官的时候，他在想办法把身份从事业转成行政，实打实的下乡干了三四年。
    等回来之后，亲爹也提了个市人大副主任，退居二线了。
    这就更艰难了。
    本身又是部队出身，有时候特色鲜明的不是地方。
    比如开区长办公会的时候，毕恭毕敬的喊时任副区长为“黄副区长，你看下我们局的报告。”
    一句话给黄副区长叫的脸也发黄，你这到底是说我要黄呢，还是觉着我一直就是个副区长呢。
    这回更好了，亲弟弟进监狱了，跟他抢着提正科的对手估计做梦能笑醒。
    虽说新社会不兴连坐，可也不可能亲弟弟进去了，你当哥的马上升迁啊。
    周老爷子多年宦海生涯，自然能想到这一点。
    脸色难看的跟当初黄副区长的脸色有一拼。
    向来以无神论者自居的周老爷子暗自思量，莫不是冥冥中真有天意这个说法。
    自己一辈子除了在孩子的事儿上存了点私心，平日里也算的上光明磊落，难不成老周家就是没这个官运。
    想到自己也是在副区长的位子上蹉跎了十来年，不禁有些心灰意冷。
    一家子官迷这才想起来问老二的事儿。
    大嫂心里有事儿，说话就不那么好听了：“妹夫，别怪我挑事儿，这学习犯的多大的事儿，能让你个街道主任都没办法保释?”
    王主任被问到脸上了，话里也透着三分焦急：“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保释，才来问问爸。”
    听话听音，周老爷子端起茶杯呷了口，问道：“老二能犯点啥上纲上线的事儿？”
    王主任诚恳道：“事儿不大，指使几个街溜子去偷人家的秘方，还被当场抓住了。”
    周大哥脸上有点臊的慌，这个老二，一门心思想着挣大钱，关键，还想走捷径。
    终日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这不让人逮到正着了。
    对着自己儿子的事儿，周副区长向来精明，脑子转的看不出来是个快七十的老人。
    问王副主任：“没和解？即便是没和解，结果出来也能保释啊，这又不是刑事案件。”
    王主任谦逊的笑笑：“是这样的，咱们市的吉副市长特意让司机关心了下案件的进程，所以我没敢轻举妄动，今儿来就是想问下，这里面有啥误会没有？”
    周翠玲这才明白，刚刚那个电话王主任怎么不让自己接。
    感情上面还有个太岁伸手了。
    可这是为啥啊？

 第23章 罚金

    周老爷子眉头紧锁的重复：“吉副市长？我们平日里没啥不对付啊，隔着好几级，也够不着啊。”
    周大嫂彻底死心了，这回老公的升迁肯定还是凉凉。
    没啥指望之后，看的就开了。
    仨个老爷们都在琢磨跟吉副市长有啥过节，周老太太一言不发，直接猫厨房刷碗去了，蠢小姑子在一旁指手画脚还不够添乱的。
    周大嫂把探头探脑的儿子给按了回去，扭头又给老爷子换了杯茶水。
    干脆直接的问道：“那苦主，是不是跟吉副市长有亲戚？”
    周翠玲鼻子一拧：“不可能，那就是个卖卤菜的，一身的猪肉味儿，他能认识吉副市长。”
    周大嫂笑了：“翠玲，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你咋那么肯定人家没关系。”
    王主任想了想说道：“爸，我回头跟马所长探下虚实，还好我拦着没让翠玲跟他脸色看，人家应该还愿意给我这个顺水人情。”
    周老爷子点点头：“我这都退了好几年了，区里这些关系轻易的不能用，你先看看什么情况，十天拘留没事，怕的是让上面给惦记上。”
    王主任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没敢给小弟保释出来。”
    周老爷子满意的看着自己这个半子，自己这女婿啥都好，有学问，有能力，有情义，知轻重。
    就一点，有时候心思有点重，怕是平日里对自己女儿的不满意都记着账呢，女儿确实有点蠢，这点自己看着没事经常敲打敲打，日子也能过下去。
    大儿子孝顺，就是性子太直，仕途不顺。
    二儿子不找事就是天下太平了。
    日后还得指着女婿。
    王主任跟老丈人家还算平静，小亮家就不行了。
    这连着两天没回家，还是辖区派出所通知被拘留了。
    唬的老两口差点去见马克思。
    一家两间房，哥嫂带着孩子一间，排行老二的姑娘在阳台上搭了间卧室，老两口一间。
    小亮是最小的，王建国给解决食宿，偶尔回家也是睡饭厅。
    平日里起早贪黑的，除了爹妈其他人也没咋在意这个给个体户打工的小弟弟。
    一听说拘留，二女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前段日子刚定的亲，俗话说，无福之女难进有福之门，这平地起波澜，要是传出去了，不知道男方还干不干。
    严打刚过去没几年，对老百姓来说，拘留那就是干坏事了。
    保释是不用想了，罚金都没地方出去。
    老两口第二天一早就等在王建国的店铺门前，想跟王老板求个情。
    王建国就知道早晚有这一遭，开开门，让李娟先打扫下卫生。
    自己找个早点铺子，拉着老两口坐下来慢慢说。
    小亮爹妈都是机械厂的老人，一辈子胆小怕事，掉根灯草都怕砸住人那种。
    看着老两口的肿眼泡，王建国又多要了几个肉包子。
    这会儿都九点多了，早点铺子都快卖完了，不管是啥，好赖凑了三人的饭。
    老头吃不下，问王建国：“王老板，您给句实在话，怎么样您能消气，把孩子给放出来，我老头子给你跪下都行。”
    王建国自打做生意开始，整天的搬这些百十斤的连汤带肉的不锈钢桶，力气属实不小，一双大手牢牢的把人给按在了桌子旁边。
    也没给人脸色看：“李师傅，您跟我妈都是同事，当初招小亮的时候，说实话也有照顾的成分。”
    这话扯的远，老两口也只有听的份。
    王建国推了推豆浆碗，示意老两口先喝点。
    看着俩人身上黑棉袄的潮意，估计一大早没吃饭就来了。
    李师傅舔了舔快干裂的嘴唇，端起碗一口气喝了半碗，自己叹气：“这些建国你不说我也知道，自打考学没考上，天天回家啥话都不说，都憋肚子里，我知道他怨我跟他妈没本事，给他找不来工作。可是建国，我还没退休，他妈工作转给老大了，就让他等几年都不行，他接班工资才多少，还没我现在一半多呢。”
    大娘听见这话眼圈立马就红了，嘴唇翕动着说了句：“这孩子心思沉，前段时间还问我，你工作留着是不是给他大嫂呢。我又跟他保证了一次，看那样子是没听进去。”
    王建国了然，可能还有这个外因，才让这孩子铤而走险。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事儿也不是别人刀架你脖子上干的。
    小亮在派出所的话就暴露了他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打小肯定也是爹妈惯着，双职工家庭，还是小儿子，结果考学是第一道坎，工作是第二道坎。
    社会大学没上好，凡是不顺心的都是别人的错，没工作怨爹妈，挣不了大钱怨老板。
    反正自己没错，要王建国说，这十天还算是个好事儿，真等出大事儿了就晚了。
    心里这么想，可话不能这么说。
    王建国也不想跟老两口多说，掏了二百块钱出来。对李师傅说：“昨天我妈就说了，你们手头也紧，这钱是她让我给的，先把罚金交了，这十天怎么来的，派出所也跟你们说了，小亮不冤枉。说句不该我说的话，孩子成不成材先不说，总是得先成人。”
    李师傅满脸羞愧，被硬塞进去了二百块钱，家里确实也紧张，最后还是收了下来。
    事情已然成了定局，车轱辘话来回说也没啥意思。
    王建国陪着坐了会儿，给老两口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又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临上车留了句话：“我是信得过李师傅您的人品的，但是小亮出来后我肯定是不会用了，如果家里其他人不嫌弃，来我这搭把手也欢迎。”
    回到店里，还没跟媳妇汇报工作，后厨房送肉菜的三轮车都到了。赶紧又是一通忙活着上货。
    目送店里这最贵重的物件远离，看着小伟一踩油门一股黑烟，王建国再想想后世轻便的小型货车，眉宇间有种不自觉的嫌弃。
    李娟一看王建国的眼神，顿时觉得这王老板又想烧包了。
    赶紧打预防针：“我告诉你啊，不能买摩托车！就挣这么俩钱，别给我都扔进去了。那玩意儿就是个祸害，没听老人说嘛，要想死的快，就买一脚踹！”
    王建国哭笑不得：“我要那玩意儿干啥，我就是想着以后能不能买个正经货车。”
    李娟上下打量下，想看看他说的真假，试探的问了句：“得多少钱？”
    王建国琢磨下：“这我哪儿知道，应该比桑塔纳便宜点，最少也得好几万。”
    李娟倒吸一口凉气：“要不过两年先给你买个二手摩托车？”
    王建国扭头干活，这老娘们，刚才说完买那啥死的快，换个二手的难不成就慢点？

 第24章 大伟

    忙活完了，两口子说笑了几句就坐在店里等开张。
    这会儿还没到阳春三月，对着个大火炉子还挺享受。等到夏天就不行了。
    最早只有老城区一家店的时候，因为有院子，征得房东老太太的同意，直接在屋檐底下摆上炉子。
    当然这个同意也有前提，那就是把西厢房也给租了下来，不会影响其他租户。
    张师傅的老婆桂荣为此心疼了大半个月，跟李娟说了好几回：“家里存折不能让男人管，花钱手太大。”
    这事儿一直等到房东搬到楼房，把这院房子买下来之后才不念叨。
    想到这里，王建国问道：“张师傅家大儿子大伟，是不该找对象了？”
    李娟想了想：“他连工作都没定下来，对象不老好找。”
    王建国：“就比志强小一岁，虽说上学晚点，可现在在家都晃荡一年多了，不行让他去老城的店里帮帮忙，反正现在也是他送她妈上下班，家里有个进项也不着急，正好咱们店里也能多上点东西。”
    李娟笑了：“是不有人跟你捎话了，我上次去桂荣嫂子还说呢，东西太少了，老顾客老抱怨。”
    王建国心里有数：“把东厢房临街的两间窗户都扒开，该上的品种全上了，咱家这三个店稳两年再说，稳扎稳打慢慢来。”
    李娟：“这事儿赶早不赶晚，中午忙过点之后，你去找张哥说说。”
    王建国点点头，压根也没考虑大伟愿不愿意。
    反正也不是长期干，孩子要是有了更好的出路不想干了随时都能走，自己这个当叔叔的也只能随手帮一把，不愿意就不愿意，自己这边也不愁招不到人。
    到了要做饭的点儿，陆续就有过来买肉的人，王建国赶紧起身招呼起来。
    这会儿人不多，李娟还有心思想七想八，停薪留职这事儿，早几年就有人干了，可是自己还没拿定主意，真要两口子都下海干个体户，万一政策有个反复，后悔都来不及。
    随着中午人越来越多，李娟赶紧也来帮忙，把这点芝麻小事儿又压了下去。
    吃完午饭后，跟媳妇交代一声，王建国骑着车子就去了五金厂。
    等两人一碰头才知道，王建国其实是想多了，张大伟巴不得去卤菜店帮忙！
    其实张大伟同学高中毕业还是能找到工作的，比如进厂当个临时工，或者去红旗乡当个办事员。
    可他不干啊，童年就在红旗公社的街上长大，等到红旗公社变成红旗乡了，还是那么几个人。
    一个大院两辆自行车，天天灰头土脸的下乡，现在好了点，有个二手吉普车，开一天修三天的那种。
    作为后来搬进厂区大院的子弟来说，顶顶不愿意去灰扑扑的乡镇上班。
    要是进厂接班，张师傅年龄才四十多岁，离退休还早着呢。
    正年富力壮的时候，即便接班也不可能让个啥都不懂的人进大厨房。
    张大伟又不愿意损失他爸丰厚的工资，换成自己下一线车间出苦力，这就僵住了。
    得亏有前几年严打的威慑，这群同样高不成低不就的小朋友才没有走错路。
    可一直没工作也挺发愁，即便王建国这回不打算提，张大伟都已经不止一次的跟他妈说了，想跟着进铺子卖肉。
    老板王建国都没提招人的事儿，桂容婶子也不想横生事端。跟着王建国干活，这每个月工资不老少，还有啥奖金，年节福利，算下来比个在厂里的正式工还高一截。
    不过张师傅总觉着有个单位才是正经工作，所以大伟一提他就想提前退休。
    这可不划算，加上下面还有个学习挺好的妹妹，所以大伟干脆就给他妈帮忙，挣点零花钱，同时等着看各大厂里有啥合适的招工机会没有。
    王建国进厂门卫都没拦，登记下就进去了。
    张师傅看见老同事，把王建国拉到熟悉的厨房后门，拿出来个新的旧板凳给他。
    王建国一看问道：“之前那个呢，我走才六七年就让你坐散架了？”
    张师傅瞪他：“咱俩谁发福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椅子早都烂的烧火了，这是我在厂里又寻过来的。”
    捧着熟悉的大茶缸子，王建国伸了个懒腰：“还是咱厂美，我这出去之后连个偷懒的功夫都没有。”
    张师傅笑他：“当初是谁非要辞职单干的，这话说的跟你是被赶出去一样。”
    王建国嘿嘿笑了两声，没接张师傅话。
    这拿死工资跟给自己打工，肯定出的力都不一样。
    张师傅问他：“说，你个大忙人，怎么有时间故地重游了？总不是你嫂子那出什么差错了？”
    王建国忙摇头：“桂荣嫂子能出啥差错，一个人能顶一个门脸儿，给我省大劲儿了。”
    喝了口熟悉的茶叶梗子茶，王建国心里组织下语言跟张师傅提起了大伟的工作。
    张师傅叹口气：“这小子高不成低不就，我就怕他哪天晃荡着让人当流氓给逮进去。”
    王建国好悬呛住：“张哥，咱们这种家庭，平时最老实不过了，耳濡目染的，不至于能养出个这样孩子。”
    张师傅直摇头：“建国，你说说老老实实进厂哪儿不好了？旱涝保收，生老病死国家都管了，虽说这两年效益不太好，可这天塌了有高个顶着，上面那么多领导不比咱们聪明？”
    王建国光笑，毕竟五金厂最后还算不错，可其他厂就说不好了，这种时代的阵痛，每个人都被挟裹其中，糊里糊涂看不清楚。
    王建国就像一条偶尔蹦出命运长河的鱼，探看了些许道路的分叉点。
    这种机遇，可遇不可求。
    还是脚踏实地的卖点卤肉给孩子留点家底比较实在。
    王建国劝张师傅：“问问孩子想法，别一棍子打死，不让他出来闯闯，不下水试试，他怎么知道哪儿是深哪儿是浅。万一实在不行，不还有你这个工作打底嘛。”
    张师傅点点头：“我知道，都不用问，那小子早就想去私人单位，跟着你我还放心点。”
    王建国故意脸一扳：“丑话说前头啊，到了我这里，是个普通员工，打是不可能打，但是干不好，我肯定是会骂人的。”
    张师傅瞥他一眼：“你就打了又咋，咱两家这关系，大伟小时候去你家跟回家一样，我还能挑你这理。”
    俩人哈哈一笑，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旧时光。

 第25章 新人

    接下来这段时间，除了张大伟之外，王建国又招了两个小伙子。
    一个补充到后厨，一个实习完了专门给三个铺子做轮换。
    双休是不可能了，作为个比较成熟的小老板，王建国实现了每个员工每周休息固定一天半的时间。
    比正经厂矿事业单位都多了半天。
    张大伟就负责开车，还有对接肉联厂，进货进菜之类的。
    店里能脱开手，李娟就安心的继续上起了班,短时间不再纠结停薪留职的事儿了。
    这样一来王建国除了日常巡视下三家店，保证料包配给之外，就有点闲了，没事儿正琢磨着管账的事儿。
    现在是晚上收工前跑一圈，把现金都收拢到自己手里。
    因为每天送到各个铺子的东西都是有数的，账也好算。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再连着零钱匣子跟卤货一起送到店里。
    现在是店铺少，所以王建国自己管账还没那么费劲，可凡事得提早考虑，万一以后铺子开的多了，总不能自己天天数钱，总得找个专职的会计。
    罗晓倩第三次在中午的餐桌上看到王建国时，才后知后觉，自己公公最近貌似有点闲。
    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爸，咱家生意还好？”
    王建国伸出来夹菜的筷子停了下，马上解释：“没事没事，生意好着呢，我就是想开了，多招了个人，不用给自己绑着天天忙。”
    罗晓倩认真的安慰道：“生意不好也没事，咱家三口人挣工资呢，够用了。”
    王建国直接笑了：“真没事，放心，生意不好我肯定说。”
    建国妈笑的眼弯弯的，这孙媳妇说话真大气，志强有福气。
    罗晓倩看自己闹了个乌龙，有点不好意思，赶紧低头扒拉饭。
    晚上王志强回家，知道了这件事儿，快笑出来猪叫。
    被罗晓倩一顿好锤，然后笑着解释：“我爸就是现在收手，挣的也够养老了，你放心，咱家家底挺厚实，不用担心这个。”
    罗晓倩牙痒痒，这是家底厚实不厚实的事儿嘛，算了，男人简直是外星球生物。
    第二天早上上班还带着点气鼓鼓的样子。
    被赵萌萌打趣：“两口子吵架，昨天床尾没和？”
    罗晓倩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这小妮子荤段子张嘴就来，俩人逗了两句嘴，看见端着茶杯进来的杨科长，就老实开始干活了。
    自打过了年开始，计划统计部门的工作其实已经逐渐变少了。
    领导们面对众多积压库存，不得不把一些新货的进货量降了下来。
    其他都是年初定死了的，卖不出去也得进。
    可这销货量也很明显的降了下来。
    俩人看着手上的统计报表，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暗自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国有大单位还有发愁的一天。
    眼瞅着要到端午节了，不知道能不能迎来个小高峰。
    连小喽啰都知道发愁，何况联社领导。
    郑主任决定，解放思想，迈开步伐，从这个端午节开始，开展各种促销活动。
    事实证明，老百姓手里不是没钱，而是得看怎么花。
    各基层社热火如荼的开展了各种促销活动，开设了处理残损冷背呆滞商品端午节专场。要么是买粽子满多少送残次品,要么是特价买几送一。
    一下子把全市仓库积压的老底清理了大半。
    虽然各项清理费用花了不少，但是这些回款更多。
    连带着端午节的粽子都超额完成了销售指标。
    对罗晓倩来说，就是多加了几天班，然后多发了一袋20斤的米。
    在同事的帮助下绑在了后车座上，驮着回了家。
    王建国晚上吃饭的时候发表高论：“这就是大锅饭的不好，连个加班费都不给。”
    罗晓倩对公公时常冒出的新锐观点接受良好，使劲儿点了点头：“加班费倒是算了，主要是，拿一样的工资，有的人都不来上班。”
    这话意有所指，刚过完年，她们科室的第四个人已经悄悄的把坑占上了。
    可谁也没见过庐山真面目。
    罗晓倩跟赵萌萌分析，估计这又是一个来混工资的。
    只不过之前的牛前进是脑子有病。
    不知道这个神仙是哪儿有病。
    谜底揭晓的也很快，毕竟哪个茅坑没有搅屎棍，哪个单位没有无名英雄啊。
    刚领了三个月清闲工资，在匿名举报下，这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神仙过来上班了。
    一大早来打扫卫生的赵萌萌吓了一跳。
    牛前进的桌子归置的整整齐齐，每人的杯子都倒满了水，地上水渍都没干，一个高个男人正在擦窗台。
    心下了然，估计这就是昨天下班前杨科长刚提示的新人。
    赵萌萌敲了敲门，这位大哥赶紧把抹布放下来，看着赵萌萌的目光疑惑的盯着他，马上热情的做起自我介绍。
    一咧嘴一口大白牙：“姐，早上好，我是新来的牛明辉。”
    给赵萌萌唬的，叫谁姐，我有那么老嘛。心里这么想顺嘴也说了出来。
    俩人一耽误，罗晓倩也到了门口。除了科长，人都聚齐了。
    都站门口也不是个事儿，罗晓倩把俩人都拉进了屋里。
    听完自我介绍，赵萌萌纠结了半天问：“所以你真是20岁？”
    壮的跟头熊似的牛明辉，一嘴大白牙能给人眼晃晕，乐呵呵的回复：“真是20岁，我就是因为这个身板，才让叔叔婶子，啊不对，是我现在的爸妈看中过继了。”
    罗晓倩看着一米八往上，体重得有个一百五六斤的男人，靠近点对于她跟赵萌萌这种软妹子都有压迫感。
    不解的问道：“过继个20岁的儿子？”
    牛明辉点点头：“我爸妈说，过继个小的从头养活等不起，老家就我看着还算壮实。”
    稍微问了两句，俩姑娘就停了下来，毕竟是个新同事，看着态度还不错，总不能跟审犯人一样。
    等杨科长来的时候，也是一愣，估计头一次看见真人。
    想安排两句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就问他：“听说你上过初中？”
    牛明辉点点头补充道：“就上到初三没上完，不过毕业证是拿到了。我原来亲生的爸妈，跟着生产队的车去运化肥，车翻沟里了，没救过来。”
    杨科长又问：“那看书写字应该都没啥问题。”
    牛明辉：“没问题，我平时没事还在村支部打杂，有时候还帮忙出出板报，写个年终总结啥的，文化水平虽然不高，但是一般的活您都能吩咐。”
    一听这话，罗晓倩顿觉解脱，主要是，计划统计的总结全是她写！
    当然写完还是科长润色，可一般也没人喜欢写汇报材料。
    干过的都知道，没点天赋，这就是个折磨人的差事。
    杨科长问着问着也挺好奇，你说这么个大小伙子，还有点文化，干啥非得过继啊。
    牛明辉不傻，干脆第一天就撂了底：“我下面一母同胞还有个妹子，成绩挺不错的，一直在公社都拔尖，光靠家里的三四亩地，供她上高中都难，正好牛叔牛婶看的上，也愿意让我供妹子上学，咱还有啥挑的呢。”
    杨科长的小心思被挑明了，也不尴尬，问他：“那你能落什么好呢？”
    牛明辉笑笑：“我这不跳出农门了吗，不然像我这条件，咋可能进联社，以后孩子还姓牛，牛叔牛婶说了，我爹妈那边也不用改口，这一点儿就按兼祧两房算，多了一双爹妈疼我也是好事儿。”
    赵萌萌眼珠子瞪老大，看着罗晓倩，这也行？

 第26章 五千

    罗晓倩也满脸懵逼，话说啥叫兼祧两房？
    杨科长没疑问了，这俩姑娘一脑袋问号。
    中午回家吃饭，罗晓倩就没憋住，问公公王建国：“爸，啥叫兼祧两房？”
    王建国觉着，自己这个小儿媳妇天天问题都挺清奇。
    这问题，都倒退回民国了。
    这问题他也不老清楚，不清楚那就问妈。
    建国妈看着儿子求助的眼神，不紧不慢的给俩人解释：“这说法是老一辈人才有的，近些年轻易不得见，我也就知道个大概，应该是兄弟俩就一人有个独子，这孩子就得承继两房的香火，还能取俩媳妇，一个媳妇是大房的，一个媳妇是二房的。不过这个说法，新社会可不承认。“
    罗晓倩小嘴微张：“那牛明辉能娶俩媳妇了？”
    王建国问：“牛明辉？”
    罗晓倩赶紧把老牛家二三事给说了一遍，除了老姑太太耳背等着建国妈复述，剩下三人筷子都放下了。
    这家伙跟听评书一样。
    王建国说了句不相关的：“以后没事晚上可以让志强开个专场，讲讲派出所的奇葩事。”
    满足了几位长辈的好奇心，罗晓倩还是没答案，追着问：“那牛明辉应该娶不了俩媳妇？”
    建国妈笑了：“傻孩子，国家老早都是一夫一妻了，他那个说法也是老牛家在笼络人呢，亲生爹妈都进土了，留个名头有啥用。”
    罗晓倩不管那些个，娶不了俩媳妇就行，不然她们科室真能成新闻了。
    碗里捞面都凉透了，赶紧吃，吃完还能眯会，一样是风扇，这老房子可比单位办公室凉快多了。
    下午一上班，赵萌萌就神神秘秘的约罗晓倩一起打水。
    明明办公室一壶满满的热水，俩姑娘还是拿着杯子一起出门说悄悄话去。
    赵萌萌压低了声音跟罗晓倩说：“我中午回娘家蹭饭，我爸一听这新鲜事儿，激动坏了。说啥，想认我那个堂哥，也挑两房什么的。”
    罗晓倩一言难尽的看着她：“你爸是不是闲的，你堂哥都四十多了，说不好听点，都是爷爷辈了，谁家过继这么大的儿子，图着让你俩给他养老啊？”
    赵萌萌叹了口气，无奈的说：“我觉着我妈的耐心越来越少了，真怕哪天她不要我爸了，你说我爸妈要是分开，我爸一个人会不会饿死。”
    罗晓倩不便发话，赵副主任退休之后干的事儿都挺魔幻。
    想了想问她：“能不能给他再找个工作干干？省的天天闲着没事儿找事儿？”
    赵萌萌又叹了口气：“他除了会当领导还能干啥，这话我老公王宇早跟我说过了，怕他越闲越钻牛角尖，可实在不知道他能干啥。”
    罗晓倩开玩笑：“不行，让他跟我公公干算了，一天能扛上几百斤的肉啊菜啊的，保管回家往床上一躺，啥事儿也想不起来。”
    这话一出，俩人对着乐，都想象不出赵副主任搬卤肉的样子。
    不过看着第二次非故意路过水房的钱副主任，互相吐下舌头，赶紧回屋了。
    再不走，一会儿杨科长又该挨训了，肯定又说她们科室的人自由散漫，无组织纪律。
    要不说洛城地邪，罗晓倩开玩笑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都不带过夜的，罗父当天刚吃完晚饭，就被登门拜访的赵副主任给惊住了。
    “你要找工作？”
    赵副主任点点头：“也不瞒你，有人给小赵介绍个女的，二十多岁，就是结婚条件有点苛刻，城里一套房倒是有，可五千块钱的彩礼就有点困难了。”
    赵副主任没说，人家婚房还要配齐收音机、最少20寸的彩电，洗衣机之类的家用电器。
    小赵主任一开口，他都傻了，可没办法啊，人家女方是头婚。
    自己这个大侄子简直是头昏啊！
    把上段婚姻的不幸拿出来说事儿，当时可是经过赵副主任首肯才结的婚，全然不提，是自己见色起意。
    小赵主任特意请的假回来请求帮助，倒也没狮子大张口，毕竟自己也有点家底。
    可修整下新房，再添置完女方要的东西，也就剩下办喜宴的钱了。
    这彩礼实在是有心无力。
    赵副主任的那点私房钱，杯水车薪。
    试图问蒋萍萍女士要点援助，可一看媳妇那似笑非笑的神情，直接就闭上了嘴。
    大概率要不出来，还得挨顿冷嘲热讽。
    至于跟别人借钱更不可能了，谁家能一下子借出去那么多钱，这可不是三百五百。
    别看都到了九十年代初，万元户这会儿还是相当有分量的一个词。
    一般行政事业单位职工的工资也就每月百十块钱，工厂比机关单位工资高，好的能开到三百多，比如油老虎，当然有效益不好的厂估计开到二百都困难。
    罗父被这个大手笔给吓住了，五千的彩礼啊。
    感情当初院里的胡大婶子一语成谶，这小赵主任还真养了个女人，不对，是处了个对象。
    直接正色的问他：“你跟我说实话，这小赵是不犯啥错误了？要不这个数他能同意。”
    赵副主任不解：“啥错误，这不女方年龄小嘛，家里肯定得狮子大开口。”
    罗父看着罗母摆摆手让她先进卧室，然后身子前倾：“这会儿就咱俩，你说实话，是不小赵先上车后补票，让人抓住把柄讹住了？”
    赵副主任明白过来，还挺生气，不由自主的嗓门就大了点：“他是那种人吗？我老赵家的孩子怎么可能干这种欺辱妇女的事儿。”
    罗父赶紧安抚他：“好好，你说没干就没干，没犯错误，那就是犯傻了。好家伙，一张嘴就应下五千的彩礼，我儿子结婚全套下来都没五千，这两年虽说物价涨点，也不至于涨那么高，小赵那就是纯傻！”
    赵副主任张张嘴，犯错误跟犯傻一比，还是认下了犯傻这个理由。
    还解释：“小赵就是年轻，被女方哄的有点晕头转向，等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算周岁都四十六的年轻小赵，也挺神奇。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罗父就奇怪：“你找工作来找我有啥用？我认识的你都认识，我不认识的你也认识，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你不清楚嘛？”
    赵副主任看了看罗父家关的严严实实的三个卧室门，也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想让你跟你亲家说说，去他那帮个忙。工资大差不差开个三四百，能提前预支点工资最好，加上我手里的钱，我再跟俩姑娘磨点，半年就差不多了。”
    罗父犹如初见牛明辉的杨科长附体一样，往沙发上一靠问道：“不是我说，老赵，你觉得你会啥？”

 第27章 工作

    一听这个话题，赵副主任颇为自豪。
    “会点啥？你应该问我不会啥，当年我可是我们村建国后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小的时候，正好老家有个乡绅办了个慈善学堂，学的好的都免学费，我一直没掏过钱。建国后那得是我父亲有魄力，举家之力供我继续上学，要不是理科拖后腿，我也不会只上个大专。”
    罗父听的脑仁疼，五十年代能考上学的哪个不是举家之力，哪个农村走出来的求学之路说出来不是一篇小传。
    于是赶紧打断他的回忆录：“老赵，你说重点！你现在能干点啥，会写汇报材料就算了。”
    赵副主任想了半天，可能自己也清楚那些端茶看报纸喊口号的没啥实际意义。
    一个私人的卤肉店也够不上搞形式主义的东西。
    试探性的说道：“要不我帮忙管账？我还会打算盘呢，刚进联社的时候，我还管过财务。”
    罗父想笑：“你还想替老板管钱，他就三家门面，多少钱自己数不清楚啊。”
    赵副主任争辩了几句：“那进销货的账肯定不正规，说不定还有点偷税漏税啥的。”
    罗父摆摆手，示意他别说这些没啥意思的话。
    你个省农大毕业的，就看了两天报表，还想去管账，咋不上天呢。
    赵副主任其他的也实在拿不出手，舔着脸不耻下问：“要不老罗你帮我想想？”
    老罗不想费脑子，老罗就想打发他走。
    马上快九点了，最近热播的电视剧《年轮》，一天就两集。
    今天的第二集都开始了，隔壁都飘过来主题曲，《拉着拉着你的手》的声音。
    这个老赵再不走，今天是一集也看不了了。
    于是含糊的糊弄着：“我先帮你提下，人家要是不缺人，你就是能上天也白搭。”
    这话说的实在，赵副主任点点头，拍拍屁股就告辞了。
    罗母听见大门响后，赶紧出来收拾烟灰缸。
    一看居然是空的，问罗父：“这老赵，平日里空着手来，总要留几根烟屁股，今天是转性了？居然没问你要烟？”
    罗父刚摸到遥控器，赶紧给电视打开。
    熟练的调到《年轮》，幸好赶上了。
    这才有功夫回话：“他是没要烟，他来找我要钱呢，要五千。”
    这个数一出来，别说罗母了，就连大儿媳妇张美玲都倒吸一口凉气。
    两口子都在效益好的厂里上班，一年吃风屙瘪也就挣个五千上下，家里要是上有老下有小，勒紧裤腰带想结余出来这么多钱，少说也得个七年。
    赵副主任果然是当过大领导的，口气就是大。
    罗母笑了：“这老赵家里俩姑娘都攒不下这么多钱，怎么想起问咱们家借钱？”
    罗父眼睛都没分点余光出来，抓紧时间看电视呢，回道：“不是借钱，是让我想办法给他找个工作，挣钱。”
    张美玲乐了：“这还不如借钱靠谱点呢，谁家缺领导啊，他又不是啥技术工种。”
    一句话打翻一船的退休领导，不过罗父看电视入迷，还很自觉的把自己从领导中剥离了出来。
    接着话茬：“可不是吗，还说让我跟亲家说说去给他管账。”
    罗母叮嘱：“你可别干这给亲家找麻烦的事儿，他要再问你，你就说亲家那不缺人。”
    罗父不想一晚上老提这个老赵，有点不耐烦：“我能不知道这个，早跟他说完了。”
    罗母转念一想：“他跟你说了借这钱干嘛没有？”
    罗父还没开口自己先笑了：“说是给小赵主任娶媳妇！”
    这话让敲半天门没人应，自己开门进来的罗大哥给听见了：“谁家要娶媳妇？要我们两口子上礼不？”
    一家四个人三双眼睛盯着，这电视剧看样子是看不成了，反正明天也不上班，牺牲下散步时间，上午看重播算了，正好也能避开老赵。
    于是老罗家一家四口为赵副主任的无私奉献精神给震惊了。
    真的，亲爹对儿子也就这样子了。
    还得是独生子的那种。
    赵副主任比罗父大了七八岁，今年也是六十多的人了。
    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说难听点，就是文革都没受过啥罪。
    临了临了为了个不成器的侄子出去打工。
    罗大哥思及此处担心他爸物伤其类，一直没发表言论，细心观察了下老头，果然罗父还是那个直脾气。
    说完原因之后，直接就骂：“老赵那就是活该，有多大手端多大碗，活该他劳心劳力，也不知道这个侄子给他灌输迷魂汤了，要不是蒋大姐把得住，家早散了。”
    罗父这话夸的不是时候，赵副主任家离散也不远了。
    悄悄摸摸打工挣钱供侄子结婚这事儿，罗母觉得不能背着蒋大姐，于是早上菜市场碰到就委婉的提醒了下。
    蒋萍萍听完之后，感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顿觉神聪目明，脑梗都得二十年找不上她。
    这个老赵，不把自己连骨头带肉榨干了奉献给老赵家是不甘心啊。
    客气的谢谢罗母的关心，回家的路上脑子里什么想法都变化出来了。
    别说离婚了，连打断腿的想法都有。
    看来必须要跟老赵谈谈了，不然这日子真不用过了。
    赵副主任的生活很规律，早上吃完饭就出门遛弯，再去单位取下报纸，在家看看书报，收拾下花草。
    提着菜篮子进门的时候，蒋萍萍看到赵副主任还有心思写起了大字。
    看了看外面阴呼呼的天，不知道他这灿烂心情是从哪儿来的。
    把今天买的油条摆好，倒了两碗豆浆，摆上自家做的用香油拌好的小咸菜，蒋萍萍招呼老伴吃饭。
    这顿饭吃的还算顺畅，蒋萍萍面上平静的吃了两根油条，还饶有兴趣的评价了赵副主任的大字。
    吃完之后，赵副主任主动把两个碗拿水一涮，出来邀功：“我今天把咱俩的碗刷了。”
    蒋萍萍笑笑，指着沙发说道：“老赵，你先坐，我们谈谈？”
    赵副主任对这种待遇有点不适应：“咋了这是？”
    等赵副主任坐下之后，蒋萍萍把一路上琢磨好的话说了出来：“老赵，现在俩孩子也已经结婚了，咱俩也都退休了，家里大事儿都办完了，我觉着是时候分开过了。”
    这话跟道晴天霹雳一样，赵副主任别看平日里蹦跶的高，嘴上不饶人，可离婚换媳妇这事儿，那是从来都没想过的。
    立马慌神了：“这话怎么说的？我最近也没惹你啊，袜子我自己洗了，碗也刷了，昨天地还是我拖的，要不我再试试学做饭？”
    蒋萍萍不接他话，自顾自的往下说：“家里存折上还有两千多不到三千钱，你吃点亏，留个整一千，剩下的给我。这房子归你，我出去住就行。家里东西各是各的，锅碗瓢盆个我也不带，其他要是有啥不合适的你现在想想。”
    赵副主任一瞅这回是来真格的就更着急了：“我想啥想啊，我啥都不要，怎么的就得分开啊，我不同意！”
    蒋萍萍噗嗤笑了：“你为啥不同意啊，我在这个家当了半辈子恶人，我走了你不称心了，把家底一卷，直接去找你侄子，你们老赵家双贱合璧，臭也臭一锅里。”
    一听熟悉的嘲讽，赵副主任心算放下一半，会骂人就行，会骂人就还有抢救的机会。
    迅速了想了一圈，只有一个可能，那五千块钱露馅了。

 第28章 漏风

    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干的有点输理。
    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想瞒着你，我是想找到活了再跟你说。”
    蒋萍萍反问：“那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再通知我是吗？”
    赵副主任看着媳妇脸色不对，没敢点头。
    赶紧又把老一套的说辞搬了出来：“你也知道，我上这个学，我大哥出了不少力，他临走的时候，不放心的就是家里的儿女，这不就小赵一个出息的，能帮我也就帮一把。”
    说完还强调：“我知道咱家没多少钱，我就想着自己找个活，多少贴补他点就行了。”
    蒋萍萍上下打量下：“你干点啥能半年挣够五千？”
    赵副主任连连否认：“哪能给五千，我一辈子存款还没五千呢，那小子鸡贼的很，对半砍都有富余。不跟几个老伙计这么说，人家也不往高工资的地方给寻摸啊。”
    蒋萍萍点点头：“哦，那就是说得贴给你侄子两千块钱，这个数没错？”
    赵副主任迟疑了下：“那不行，就一千？”
    蒋萍萍气急反乐：“那不正好，用你自己分的一千，以后我也不用管你们老赵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正好你家底清了也少些烦心事儿。”
    赵副主任急的在屋里团团转，钱是一定要出，可媳妇更不可能不要。
    可蒋萍萍女士把铺盖往姑娘房间一放，单方面开始了分居生活，后院起火这事儿，多大领导也没辙。
    于是赵萌萌破天荒的头一次在单位门口见到了亲爹。
    吓的她三步并做两步冲了出去，抓着赵副主任的手问道：“我妈生病了？”
    赵副主任被她吓一跳：“没有啊，你妈好好的。这不我来看看你。”
    赵萌萌回头对着罗晓倩喊了一嗓子：“下午给我请个假。”
    罗晓倩还没回娘家更新赵副主任二三事的进度，就满头雾水的看着赵萌萌然后拉着亲爹就走。
    赵副主任不明所以：“萌萌，走那么急干啥，我就来看看你，中午咱们下馆子去。”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赵萌萌直接停了下来，也不去取自行车了，直接冲着街面上的“黄面的”就招手。
    赵副主任一把按住姑娘的手：“不是，咱们不去远处，找个小菜馆就行，不用花那冤枉钱。”
    赵萌萌鼻子一皱：“爸，你就说实话，是不我妈住院了，你也不用瞒我，你就不是那伺候人的主儿，我早去一会儿我妈还少受会儿罪。”
    赵副主任无言以对，可看着前后都是进出的联社职工，还有一多半熟脸。
    干脆把姑娘拉到路边的小胡同里，一五一十的说了两口子生气的缘由。
    赵萌萌觉着自己的爸每次都能给出新惊喜，二十年前那个奇葩堂哥结婚的时候，老赵同志都包了一半彩礼。
    这次进化的更彻底，人家准备把自己当亲爹使唤呢。要不是年岁确实差的有点大，跟谁说谁不怀疑这小赵主任的亲爹归属。
    赵萌萌直接一撒手，跟她爸说道：“想法不错，要不你先去找找工作？”
    赵副主任这几天头一次听到不夹枪带棍的话，高兴的连连夸她：“要不说姑娘是贴心的小棉袄，我又不打算用家里钱，你放心萌萌，要是还有剩我给你件新衣服。”
    赵萌萌微笑：“那你赶紧去，别耽误事儿了，我得回去一趟帮我妈搬家。”
    赵副主任高兴了半截：“搬家？搬啥家？不是，萌萌，你怎么就不能理解呢。”
    赵萌萌觉着自己没当街炸开就已经够孝顺了。
    自己六十多岁的亲爹为了四十多岁的侄子买房子，还得退休再就业，怎么就这么理解不了呢。
    回家征求下蒋女士的意见，只要亲妈同意，离就离了。
    赵萌萌腿脚利索，把赵副主任甩在了后面，骑着车子飞驰回了家。
    赵副主任看着姑娘干脆的转身，顿觉心伤，自己对姑娘不算差劲啊，怎么一有点事儿还是向着人家妈。
    哎，当初老二要是个儿子估计就好了。
    这小棉袄关键时刻还是有点漏风。
    眼瞅着日上中天，回去也是没自己饭，赵副主任自己溜达着下馆子去了。
    摸了摸前两天被还回来的工资本，狠狠心，准备去王建国那买上半斤卤肉再说工资的事儿。
    于是王建国就看到一个六十多岁的陌生老头，从人多等到人少，就是不往跟前去。
    原因嘛，就是因为贵。
    赵副主任自诩还是个高收入群体，一个月退休金能领二百一十二块四毛七，可是面对着动辄五六块、六七块的卤肉还有点吃不消。
    王建国店里各色卤菜的价格都贴到墙上了，对于老花眼的人特别照顾，离老远都能看见。
    赵副主任一合计，这买上半斤都够两天菜钱了，从来没操心过家用的人，有点不想照顾王建国生意了。
    果然资本家就是心黑。
    王建国没开口招呼他，万一招过来的人家寻思半天再不买，岂不是两边都尴尬。
    迟疑了半天，肚子里打鼓，赵副主任还是走到了柜台前头。
    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要了一块钱的猪头肉，这种最便宜，隔壁花一毛钱买个热烧饼，夹起来一吃还挺美。
    除了有点干，不过多伸伸脖子也能克服。
    吃完一抹嘴，上前还没张嘴自荐，就看见柜台的玻璃上映着的一个邋遢老头。
    头发油的能炒菜，裤子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好几天没人打理，胡子也没刮，再加上刚吃完的烧饼渣滓，芝麻粒夹在上面。
    活脱脱一个独身老头的样子。
    要不说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赵副主任都已经走到跟前了，又打了退堂鼓。
    自己这身打扮，估计就是留下了工资也不会高。
    王建国就看这个有股拧巴劲儿的老头，站他柜台前拍拍身上的烧饼渣滓就走了。
    好在柜台是玻璃罩着的，也污染不着啥。
    王建国也没生气，开门做生意，一天碰见俩精神不正常的多正常啊。
    隔三差五的要是太平静了，下面的日子非得憋个大的不行。
    精神老头赵副主任，忍着口渴步行回了家，虽说每段路都不算远，可加一起就不近了。
    进家座钟正好响三下，摸了摸自己的保温瓶，空的。
    也不敢发火，手忙脚乱湿了半条裤子算了给凉水灌进了水壶，现烧。
    家里的小冰箱连个西红柿都没有，这老娘们狠起来是真狠，买菜都买一顿的！
    赵副主任是越挫越勇，媳妇侄子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一个都不能少！
    悄悄推开次卧门看了下，蒋萍萍正在闭目养神，于是放心的坐客厅等水开。
    估计小棉袄想通了没回家窜到她妈，不管咋说，媳妇还在家就行。

 第29章 见面

    赵萌萌不是没回来，而是被蒋萍萍女士给劝走了。
    如果说刚知道消息的时候还想着干脆离婚算了。
    可过了几天之后，蒋女士想通了。
    凭啥啊！
    真离婚了不是便宜了小赵主任。
    等到把老赵油水压榨干净了，甩回来不还得两个姑娘伺候。
    拥有着将近四十年丰富内战经验的蒋女士决定，这回得一次性给老公治改了。
    要么小赵主任就此断奶，要么再给小赵同志贡献个举报信。
    女人狠起来还挺吓人。
    赵副主任啥也不知道，还为自己能平衡大家和小家沾沾自喜。
    打铁趁热，换了身之前媳妇给收拾的板正的衣服出来，又去磨罗父了。
    本来罗父还想直接推了，可赵副主任一张嘴给他惊一下。
    咋地三天不到都摸到人家铺子了。
    那这瞎话不能空口扯了，高低得见了王建国再说。
    于是第二天中午跟回家蹭饭的罗晓倩说：“今天晚上几点合适，我去见见你公公。”
    罗晓倩筷子还没从嘴里拔出来，就这么含着，无意识的“啊？”了一声。
    罗父无奈的把赵副主任的诉求给说了出来。
    罗晓倩顿时明白了这两天赵萌萌老是心事重重的看着她是啥原因。
    这个小妮子，真是的。
    好好的直白说了又能怎么样，老赵是老赵，赵萌萌是赵萌萌，一码归一码自己还是分的清楚的。
    反正说了自己也不当家。
    把嘴里的饭咽下去，冲她爸点点头。说道：“你别晚上了，我公公今天下午应该不出门，我一会上班给他打个电话，你直接去就行了。”
    罗父惊讶：“电话装好了？”
    罗晓倩点点头：“找人还排队排了半年，刚装好的。咱家电话啥时候也装一个，过段日子我哥他俩也搬出去，你们俩在家没个电话我也不放心啊。”
    罗父有些心动，嘴里还嘟囔着：“有啥不放心的，大院门口就有公共电话。装一个电话好几千呢。”
    罗晓倩劝他：“我跟我哥都结婚了，家里也没啥大事儿要办，你不说了嘛，钱这东西生带不来死带不去，花了才是自个儿的。”
    拿她爸之前说的话堵嘴。
    罗父终于松口了：“那你联系，我下午顺道问问电话咋装。”
    罗晓倩笑眯眯的看着她妈，家里总算是能安电话了。
    这又不是头几年，安个电话一万多还得找人。
    现在价钱便宜了一多半了，虽然还贵，但是对于个联社副主任来说，真算不上伤筋动骨。
    大院里这个级别没装电话的，估计就她家了。
    罗父向来谨慎，啥事儿不往前冲。
    跟赵副主任相反，那老头是啥事儿都得拔尖。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果然就成了联社有史以来退二线最早的领导。
    这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就算了。
    就光退休后还愿意找工作这事儿，一般人都干不出来。不管初衷是啥，这赵副主任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个当过领导的脸面。
    罗父自觉家里不到山穷水尽，自己都拉不下这脸面。
    就冲这一点，下午去亲家家里跑这一趟还算尽力。
    王建国今天没出去，知道罗父要来，早早的把紫砂壶都备上了。
    不管会不会茶艺啥的，看着还挺像样。
    罗父瞅着拇指大小的茶盅，也不见外：“建国啊，别给我整这个，倒缸子普通茶水就行，你这东西看着我都不敢摸。”
    王建国讪讪的放弃了紫砂壶，去拿搪瓷缸子。
    还给辩解：“这茶叶老贵了，好一百多一斤呢。”
    罗父一听，赶紧强调：“别给我整那么贵的，有茉莉花茶没？就那个猴王的，其他我喝不习惯。”
    王建国打开柜子，拿出包黄色的袋子，抓了撮茶叶，还嘲笑他：“你这就是山猪吃不了细糠。”
    罗父闻着冲出来熟悉的茶香，点点头也认了：“可不是咋地，咱洛城水质硬，那会儿刚上班不泡点茶叶沫子水上斗飘一层沫沫，时间长了喝顺嘴了，我就巴望着能天天来上一口正经茶叶。还要啥社会主义呢，这不都实现了。”
    吹着风扇喝着热茶，出一身细汗，挺美。
    俩人闲扯了两句，罗父才把赵副主任找工作的事儿说了出来：“先说好啊，我就提这么一句，成不成的不用看我面子。要不是人家前两天都找上了你铺子上，我都多余开这个口。”
    王建国笑的直抹泪：“我明白你啥意思，我就想不明白，他啥级别，我啥身份，咋也轮不到跑我这找活计啊。更何况，我招工也不招六十多的老头啊，是能扛肉能洗菜还是能熬夜看火，这不笑话？总不能招他来当老板。”
    罗父心想，人家倒是没想当老板，人家想给你管账呢。
    这话就不用说出来添个笑料了。
    王建国平复下，对罗父说：“既然赵副主任这么看得起我这摊儿小打小闹，这样，也不用你难做，你让他明天下午来找我，反正离的也近，行不行的我给的打发了，省的你难做。”
    罗父一拍大腿：“就是这话，不然这老赵没事儿就去我家转悠，害的我天天得看电视剧重播，耽误好多事儿啊。”
    王建国哈哈大笑，自己这个亲家也是心直口快不遮掩。
    说完这个小插曲，话题又回归到孩子身上。
    王建国天天去铺子上转悠，消息来源还挺杂，跟亲家核实：“咱家老大两口子那的老城医院是不是盖新家属楼？”
    罗父点点头：“都快竣工了，不过这回不分配了，算是集资，一套房子也不少钱呢。”
    王建国掐手指头算下，一平米280，一套两居60来平就得一万大几，就这后期还得稍微刷个墙铺个地板。
    不过这是自己想当然的面积，问罗父：“准备要个两居还是三居？”
    罗父乐了：“你账头不比我算的清楚，80多小90平的三居得两万多，我上哪儿给赞助这么多钱去，俩孩子刚结婚三四年，就是吃住不花钱也攒不下来这么多啊。
    再说了，大房子肯定紧着领导层了，按资排辈也轮不到两个小的挑拣。就这两居室要不是双职工也够呛。”
    既然选不上，那就不说什么增值保值的事儿了。
    王建国干脆敞亮的跟罗父拍胸脯：“装修的时候跟我说声，给咱孩子找找实在点的装修队。”
    钱的事儿谁也没提，罗父心里明白，王建国也不是需要抠搜这点装修费的人。
    可他不知道，就是这么省事儿的没问，直接给罗晓倩哥哥的新房整了的精装修。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罗父蹭了顿晚饭才溜达着回家。
    让在他家守着望穿秋水的赵副主任一顿好等。
    罗父掏钥匙一开门，客厅单蹦一个赵副主任大喇喇坐着，开口就是：“咋说？”

 第30章 面谈

    罗父没搭理他，换好拖鞋才开口：“老赵，这都几点了，有消息我明天告诉你不就行了？”
    赵副主任还怪他：“你早点说完我不就走了，还搁这东扯西扯。”
    罗父不想跟他搅缠：“行行，你有理，建国说了，让你明天下午去找他，谈谈再说。”
    赵副主任一听这话，立马站起来走人。
    罗父不放心追着叮嘱：“下午别去早了，人家还午睡呢。”、
    老赵同志含糊应两声，身影就消失在楼道里了。
    回家的路上看着一轮皎洁的月亮，像是自己新长的几根白头发那么亮。
    心里有那么点酸涩：“一个贩夫走卒之辈，新时代的资本家，还让我去见他。”
    嘀咕归嘀咕，脚步可没停。
    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换衣服，可是换来换去还是昨天的那一身。
    幸好家里有洗衣机，可是洗完之后他又不会展平了再晾，干了也是皱巴巴的。
    昨天穿的就是蒋萍萍给洗好收好的最后一套。
    大夏天的有汗味儿也不太雅观。
    想了想，干脆挂起来让阳台的风吹上半天。
    蒋萍萍视若无睹，该晾自己的衣服就晾。该做一个人的饭继续做一个人的饭，两口子有种诡异的协调。
    要是赵萌萌看到她妈现在自在的样子，估计就不会担心了。
    可惜谁也没有长千里眼。
    于是罗晓倩就看见赵萌萌一大早趴桌子上叹气。
    牛明辉不敢吭声，看见罗晓倩进来了，指了指赵萌萌又比划个七的样子。
    示意这位大姐，七点多就到了，一直这样。
    然后提着水壶出去准备打上半个小时的水。
    罗晓倩推推赵萌萌，就听见她闷闷的说：“怎么了？”
    罗晓倩从包里掏出来一个油纸包：“我太婆婆做的新出炉的牛肉馅饼你吃不吃？”
    赵萌萌立马坐直了身子：“吃吃，咋不吃，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看样子问题不大。
    罗晓倩把水杯往她跟前推了推：“咋了，还想你爸的事儿？”
    赵萌萌张嘴的速度慢了点儿，咽下去之后才抱怨：“反正你早晚都得知道，我爸还没死心呢，非得要去找你公公高低整个工作。你说他会啥，难不成还得看他这个前任副主任的脸面给设个岗位出来？”
    说完狠狠的咬了一口：“让他碰一鼻子灰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没那么好混。”
    罗晓倩听她吃着叨叨着，不时还给倒点水。
    一直等牛明辉咳嗽着进来才算停。
    后面跟着的就是杨科长。
    一进门就皱起了鼻子：“这什么味儿？一会儿让钱主任闻到了还得小题大做。”
    赵萌萌看着两个小油手，赶紧去出去洗洗，罗晓倩配合着开窗，然后撒上花露水。
    这味儿更奇怪了，像放过期的头油，腻味着呢。
    让抽冷子检查的钱主任呛的真扑闪手：“不是我说，老杨，你们屋女同志整的味道也太冲了，少喷点香水！”
    杨科长连连称是，回头就对着俩人虚空点点手指。
    罗晓倩不好意思的笑笑，谁知道这钱副主任来这么早，本来想着过一会散开了就好了。
    这么一折腾，赵萌萌那点小心事儿也都搅和的想不起来了。
    爱谁谁，赵副主任是个活人，有自己思想的，又不是小猫小狗能拴住。
    赵萌萌放弃了。
    可赵副主任正上头。
    说了不让卡着人家午睡的点过去。
    这老小子就准时三点敲门。
    自打不用守店开始，王建国过的就有点散漫了。
    这三点钟让门铃叫醒还是头一回。
    大两进的院子，王建国两口子跟他妈还有姑奶奶住后院。
    家里不安门铃根本听不见敲门。
    天气正热，吹着风扇还凑合，迷迷糊糊两点多刚睡着。
    梦里第四家连锁店正要开张，被一阵刺耳的门铃给叫醒了。
    王建国摸了摸自己砰砰跳的小心脏，心想，这门铃的声音高低得换一个，自己年轻就算了，两个老太太时间长了怕不是得整个心脏病。
    坐床上还没起来呢，就听见他妈从屋里出来预备着去开门了。
    王建国赶紧穿上拖鞋，光着膀子抓件汗衫，一边套一边跟他妈说：“妈你回去，天儿老热，估计是有人找我呢。”
    建国妈也不推让：“行，你去，衣服穿好再开门。”
    红褐色的两扇大木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满头大汗的赵副主任。
    王建国刚使劲儿揉了揉脸，这会儿看着还算清醒。
    可踢啦的拖鞋，皱巴巴的短裤，扣错个扣子的短袖，一切都表明，这人刚从床上爬起来。
    赵副主任不亢不卑的表明身份，心里还在腹诽：“这资本家的小日子过多美，太阳快下山了还睡的美滋滋的。”
    王建国生意做久了，见面三分笑。
    连忙把人让到了客厅。
    进门是个影壁，上面是莲花和鲤鱼组成的连年有余的吉祥画。
    转过来之后，从影壁到客厅距离不短，赵副主任看着脚下拼成的约莫一米见方的大花砖，暗自数了下得有个十来块。
    被花砖路隔开的两块院子，种的有一颗石榴树，还有一颗柿子树，种的不偏不倚，既有凉荫，也不遮挡厢房的光线。
    赵副主任短短十几步路越走越心凉，本来还以为是个暴发户，看这样子，好像也有几分底蕴。
    那自己这个参谋可能用处就不是很大了。
    是的，赵副主任根本不是想找份出力的活计，他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的这颗聪明的脑袋。
    坐到客厅的椅子上，风扇着头上的汗珠子，又清醒了几分。
    来都来了，不试试总归是不甘心。
    赵副主任反客为主，跟王建国开门见山。
    “王老板，想来罗副主任也跟你提过我的想法了，有些细微之处我觉着还是自己说清楚比较好。”
    王建国点点头：“请说。”
    赵副主任脱口而出自己已经打好的腹稿：“我来不是想找份寻常活计，按老话说，我是想找份参谋的工作，现在的话应该叫顾问。”
    王建国这才笑的真诚了点。
    就说嘛，哪个退休的领导再就业愿意翻肠子洗菜，这不胡扯嘛。
    赵副主任看着王建国的笑，进一步解释：“我提前做过准备，包括你外祖父刘晋源的私房菜馆，还有你三间店选址的优劣。我能看的出来，你不是满足于几家小店面的人，那怎么扩展，往哪儿扩张就不是一个人能支应开的事儿，我谋的就是这份差事。
    你这人心思缜密，85年开第一家铺子的时候，明明可以挂个体工商户的牌子，可还是交钱挂靠到了咱们基层社，一年300块钱挂靠费足足交了三年才单干。
    挣了钱也不冒进。我算过你的盈利，八几年的刚开始，猪肉价贱，一斤几毛的时候，你一个铺子除掉明面上的成本，一年净利润少说也有五千朝上，这两年搞活经济了，大家手里有钱，三个铺子每个上万都是按低了算。
    稳扎稳打，三间铺子全是自己买了下来，不像有的小老板，生意一好，人家一眼红就得换地方，不安稳。
    俗话说财不可漏尽，势不可使尽，你还藏着市里的关系没往外漏。
    所以说王老板，我堵你以后绝对不会止步于此。”
    赵副主任光说过去，不说将来。话里话外还点着自己知道些王建国的社会关系。
    看样子这顾问的工资不开，是一点便宜也不想让人占。
    王建国笑的更开怀了，谁辛辛苦苦得了大机缘能重来一回就开两家店就完了？
    咋地不得开上个十几二十家，铺满整个洛城地区的五区八县。
    赵副主任看着笑的抬头纹都出来的王建国，收住了，别不是自己把未来老板给吓住了？
    王建国哈哈一笑：“赵副主任的话我听懂了，不过您这些个话谁都能说，行不行的，总得有个验证。”
    赵副主任豪迈：“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你先提个要求，也看看我的本事。”
    王建国呷了口已经半凉的茶水，还真说了件赵副主任有点皱眉的事儿出来。

 第31章 货源

    这问题也不是别的。
    就是卤肉店各类肉的供货问题。
    听赵副主任叭叭叭叭说那么半天，吹的王建国挺开心。什么谋一世，谋万世的。
    这第四家连锁店不开是不想嘛？
    不，是肉跟不上！
    别看现在是市场经济了。
    可王建国用的还是市里原来那个肉联厂的关系，其他途径的肉有来找的，可他图个省事儿，一直就没换。
    如果自己找个养猪场，还得费劲扒拉的拖到肉联厂去杀猪，然后再运回来。
    还不如多花点钱直接从肉联厂定净肉呢，省事省力，省下的人工跟运输费啥的其实也不少一笔了。
    而且说难听点，你找个小打小闹开养猪场的，明年一场猪瘟下来，万一人家不干了，你铺子又不能关门。
    这铺子还有肉联厂的销售科长一成干股，平日里价格啥的也不怕他不尽心。
    可人家近期也明确表态了，猪肉增加不了供应量了，目前人民群众的需求量是逐渐增大，得首先保民生，这销售根本不愁。
    但是其他什么牛肉，鸡肉啥的可以加量，这东西又不是主流。
    听完这一堆扯淡的由头，王建国就明白，这货憋着坏呢，指不定又存着啥臭屁没放。
    市里一共两个肉联厂，一个大的早在八八年的时候就让人给承包了，现在做火腿肠做的风生水起，拉进去的肉自己都不够消化，这个小的肉联厂倒是捡到点残羹剩饭又多活了几年。
    当初考虑过大肉联厂，但是私人承包，加上有拳头产品，那就意味着人家不会为了你搞些特殊对待，所以考虑自己刚起步的状态，还是选了这个小的肉联厂。
    票证绑定放开后，这两年城郊的大型私人养猪场都建起来了，全科学化养殖，这些二师兄住的比山区农民都好，早都鸟枪换炮了。
    而且这两年物价猛涨，王建国早有心换肉源，还没动手。
    肉联厂早都是昨日黄花了，只不过王建国毕竟顾忌着同样销量不小的鸡、牛、鸽子之类的进货。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厂之间都是亲戚串亲戚，都没用自己上手，有那跟科长不对付的隔着人都来学小话了。
    还是小舅子坏事，这位销售科长的小舅子也开起了卤肉店，方子也容易，直接从书上找的，就是那种每个新华书店都能找到的大众菜谱。
    从来没听过对着书能学成大厨的，最后成品做出来不说不好吃，但也确实挺一般，好在价格比着王建国便宜的多。
    剩下两个区，人家一个区开了一个门脸，用的跟王建国一样颜色的黑漆大牌匾，也打上祖传秘方啥的，瞅着跟兄弟俩一样。
    这小舅子也姓王，大喇喇的写着一模一样的王记。
    听着就怪气人。
    王建国明白，做卤菜嘛，肯定自己垄断不了这个行当，早晚有碰瓷的，而且人家还往下兼容，目标群体都不一样。
    王建国不生气，君不见后世康帅夫、旺子、王老正之流层出不穷，你要说他不是故意的，他自己老板都不信。
    只是有一点想不明白，自己也算是肉联厂有数的大主顾了，自己真不进货了，对这位传话的有啥好处嘛？
    归根到底不是自己家的厂子不心疼。
    要跟这位科长翻脸，那就只有重新寻找货源，而且得全面替换。
    其实只要王建国放出风声，多的是商家过来推销，这世上谁嫌钱扎手，可王建国自己心里清楚，品控不好把握。
    有那舌头刁的，头一次吃着不对味儿不新鲜，第二天你换了供货商他也不来了。
    王建国的卤肉店，用的几乎都是鲜肉！
    除了肉联厂外，最理想的办法就是，王建国自己在乡下建个养猪场，分批次出栏，提前一天宰杀，能稳定供货。
    可王建国压根没考虑自己开养猪场这个事儿。
    都说家财万贯，带毛的不算，那猪毛也是毛。
    再有个办法就是，有人专门支应这一摊，跑各个养殖场谈谈，签合同按天给供货。
    虽然累点，但是目前所谓的养殖大户也不少，风险一均摊，倒是不怕断供。
    即便没有赵副主任蹦出来，王建国也会让张大伟逐渐开始跑肉源了。
    赵副主任拿着王建国先期批下来的二百块钱经费，踌躇满志的告辞了。
    罗晓倩晚上听完简略版本后，想到了另外一点。
    问王建国：“爸，那赵主任真干成了您真聘请他啊？”
    王建国点点头：“能用为啥不用，总不能因为人家当过领导咱们就戴有色眼镜。”
    罗晓倩急了：“爸，他挣钱是想给侄子娶媳妇呢。”
    王建国有点没理解，这老赵还有这远大理想？
    就着拍黄瓜下了一盅小酒问：“他侄子娶的哪家媳妇，还金贵到连亲叔叔都出来找外快？”
    罗晓倩说：“你跟我妈都认识，就田主任之前的那个小赵主任，找了个据说二十多岁的黄花大姑娘。”
    噗嗤一下，李娟一口稀饭好悬喷到饭桌上，扭头咳了好几声还不忘问：“小赵主任，现在不跟我和你爸一个年纪？”
    王建国连忙给媳妇拍拍后背：“多大人了，吃饭还跟小孩一样。”
    被李娟拍掉手：“起开，别耽误我跟晓倩说话。”
    王志强去拿抹布，手脚麻利的给桌角擦干净，示意媳妇继续说。
    这新鲜事，仅次于一树梨花压海棠了。
    罗晓倩看了看婆婆没啥大事儿，就继续把赵副主任的家庭大战给详细描述了一遍。
    “萌萌现在都愁死了，要是他爸真找到工作了，你说这老两口还能过不能了。”
    王建国纳闷，今天一见，这赵副主任也不像个这么没谱的人啊。
    李娟倒是很理解：“这有啥了，有我后妈那样当姐姐的，就有赵副主任这种当叔叔的，不稀罕。”
    王建国想了想，跟儿媳妇说：“没事，让你那个小姐妹回去劝劝她妈，别生气，这归根到底不是老头再就业不好，而是再就业的钱花哪儿的问题，反正都是两口子，我给老赵开基本工资，到会让她妈拿结婚证过来领奖金。”
    罗晓倩惊奇的看着自己公公：“还能这么办？那赵副主任不干怎么办？”
    王建国矜持的表示：“这都不是事儿，签合同的时候我提前跟你说，让她妈跟着来一趟，家属要是不同意，这工作我指定不能给。这不帮着藏匿婚内财产嘛。”
    罗晓倩对这洋气的词没听懂：“啥叫藏匿婚内财产?”
    王志强表示这题他熟悉，立马表态发言：“两口子结婚了之后，所有的东西都是双方共有的，我爸意思，这老赵挣的钱有他老婆一半，可以拿这个理由把工资至少一半交给他老婆。”
    罗晓倩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反正有办法就行。
    不过王建国话锋一转：“他能不能干成这摊事还不一定呢，现在说的都有点早。”
    王建国还有句话没说，罗晓倩说的这个年龄差，让他模糊的想起来上辈子九几年听过的一个仙人跳事件，男女主也是年龄相差悬殊，不过这个念头也就一闪而过。
    这老赵跟小赵，总不至于这么倒霉。

 第32章 照片

    小赵倒霉不倒霉的另说。
    王建国大热天还没过两天舒服日子，就被一个电话给叫到了店里。
    街道的王主任上门服务了。
    经过各方面打探，王主任确定了这个卤肉店的小老板，可能真跟吉副市长有些勾勾绕绕的。
    据说有人见到他带着儿子跑吉副市长办公室认爹。
    王主任琢磨下，认个差那么几岁的副市长爹，自己都得挣扎下，这王老板绝非常人。
    自古脸皮厚的能成大事儿。
    自家小舅子这事儿虽说人家不计较，可该缓和关系还得缓和关系。
    坐办公室想了一上午，决定举办1992年向阳街道办诚信文明商户评比活动。
    王建国早都交代过了，官面上的事儿，再小也是大事儿。
    于是伙计一看是这临近几条街最大的领导过来，立马跑旁边小卖部打电话。
    为了亲民，王主任还拒绝了小伙计给开好的冰汽水，很是和蔼可亲的在树荫下等了三十分钟。
    王建国自行车快踩出来火星子，在王主任舔着嘴唇犹豫着要不要自己买瓶汽水的时候，王建国赶到了。
    一下车赶紧伸出热情的双手：“怠慢了，怠慢了，我在老城巡店呢，离的有点远。”
    看着王建国满头大汗，后背都湿透了，王主任心里的躁意下去了不少，一看就知道没耽误时间啊，就是坐公交车也得二十多分钟。
    王建国把包交给小伙计耳语了几句。然后从隔壁小卖部借了台电扇，在树荫底下撑开小桌子跟小椅子，开好汽水倒进了茶杯里面。
    这回王主任没推辞，八月初刚入伏，热天在后面呢。
    都快晒干了，这会儿有点水下肚，马上汗珠子就下来了。
    小伙计眼明手快，又去续了瓶汽水倒进去。
    王主任端着长出一口气：“这做个生意也不容易啊。”
    王建国应和：“可不是嘛，哪有好挣的钱。您这么大个领导不也顶着大太阳下基层工作嘛。”
    王主任客气：“啥下基层啊，我就是基层，都是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来回客气两句，估计冰汽水的凉意也过去了，王主任掏出张油印的纸出来。
    跟王建国交代：“街道这个季度开展了一项活动，你们店把表格填下，我们复核下，要是能评上，回头还有优惠政策。”
    正交代着，就听见咔嚓一声，王主任一抬头，几步之外赫然站着拿相机的小伙计。
    王主任不明所以的看着王建国：“王老板，你这是？”
    王建国憨厚的笑笑：“这大热天的，领导还亲自下来送政策，我觉着得好好宣传宣传，让周围的商户也知道下咱们街道亲民爱民的一面。所以就安排伙计给照了张照片，到会真有啥宣传栏之类的，我也能借机露个脸。”
    王主任由惊转喜，这王建国怪不得是能攀上吉副市长这个干爹的能耐人。
    你看看这格局，这做派，去区委当个宣传部长的秘书都屈才！
    王建国贴心的说：“这卷胶卷本来也快用完了，正好今天晚上一起洗了，明天周五，这不知道王主任上午在不在办公室，不打扰的话，我去办公室给您送一份。”
    王主任笑嘴快合不拢了，自己的办公室可不是个单间，对面坐着的就是副主任，这王建国，事儿干的敞亮。
    活该人家挣钱。
    到了这会儿，等人的那点小火苗早都被浇灭了。
    满脸笑容的骑着自行车告辞了，伙计又见缝插针的拍了张王主任在车上跟老板招呼回去的照片。
    王建国这回可没安排，这伙计都快得他三分真传了。
    仔细一瞅，啥伙计啊，就是张大伟，这小子估计是嫌热，剃了个板寸，穿个跨栏背心，一改往日的严丝合缝的穿着，一打眼没看出来。
    王建国对他说：“刚听到没，现在就去给胶卷洗了，我明天上午用。”
    张大伟怪腔怪调的回了声：“得令，王叔。”
    迈开大长腿就准备腿着去。
    王建国喊住他：“去隔壁开瓶汽水喝了再走，记我账上，用我的车子，这天再中暑了。”
    张大伟乐呵呵的把桌上的空杯子先收了，自己干完一瓶汽水，打个透心凉的嗝，这才上车去红星照相馆。
    这照相馆隔了两条街，不赶快点，师傅万一想下班了，今天不一定能洗出来。
    王建国坐在树荫底下，继续喝自己已经不冒泡的汽水，小卖部的老周看见街道主任走了，也凑了过来探探虚实。
    “王哥，你跟主任认识？”
    “对啊，你不认识，天天去办事儿出来进去的街道办哪个领导你不认识？”
    老周点活他：“王哥，这就不实在了，我说的是那个认识吗！”
    王建国乐了：“你说私交啊，我把他小舅子送进去过算不算？”
    老周半信半疑：“真的？”
    王建国俩手一摊：“这事儿还能胡说，前段时间我那后厨遭贼，你们都知道啊，他小舅子插了一手，最后进去了十天。”
    老周竖起大拇指：“王哥，你牛气。”
    王建国心说装啥迷瞪啊，那几个贼的内裤啥颜色估计都被扒出来了，街面上做生意的一个个哪有省油的灯。
    不说别人，就老周，儿媳妇的哥哥就在街道派出所上班，就这还非得从自己嘴里再重复一遍。
    精的粘上毛都成猴了。
    “不过，”王建国拖了长腔，“这事儿这条街上我可就跟你一人说了，老周啊，万一要有别人知道，我就问你。”
    老周一口气没喘匀：“不是，这咋又成我说的了。”
    看着王建国了然的神情，自认倒霉：“好好好，我不说行了。”
    心想这回头得跟面馆的老黄紧紧弦，不知道他那张喇叭嘴说出去了多少人。
    这王建国是一点亏不吃。
    别说亏了，王建国连掉地上的糖都不吃。
    王主任亲自送材料，那就跟明着说他这个卤肉店是内定一样。
    可他反手两张照片，还送到办公室给宣传一回，这要是用的好了，年底一个先进表彰是少不了。
    你说谁吃亏谁占便宜。
    果不其然，第二天也就是周五上午，当着副主任的面，王建国一通好夸，王主任愧不敢当，副主任花花轿子人人抬，动静大了点，办公室主任直接定下来报区委的宣传素材。
    名字就叫“文明新风下基层，和谐街道谱真情。”

 第33章 猪场

    王主任事后琢磨，这王建国忒精明了，这样一来，自己还欠他一个人情。
    算了，欠就欠，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到会瞅机会还了就行。
    王建国回家在饭桌上把自己的神来一笔说的轻描淡写。
    看着儿子媳妇崇拜的眼神，比那天喝冰汽水都舒坦。
    罗晓倩对这些个不感兴趣，问他：“爸，萌萌他爸来找你了嘛？”
    王建国这才想起来被抛之脑后的赵副主任，他也纳闷：“没有啊，这有一个礼拜了，没见有动静啊。”
    别说王建国了，就连赵萌萌也不知道他爸去干啥了。
    每天天明走，天黑回，蒋萍萍再是不搭理人都有心问两句。
    可惜了俩人几乎没有碰头的时候。
    赵副主任这几天不是没成绩。
    至少牛肉的供应已经达成了初步意向，羊肉虽说现在铺子里没这品种，也接触了下。
    毕竟洛城汤客还是赫赫有名的，到处的就是猪肉，有点难办。
    目前市内最大的养猪场是个私人养猪场，最早也是个公私合营的，挂在供销社下面。
    可今时不同往日，人家早几年都脱钩了。
    老板虽然还客客气气的给赵副主任让到办公室，但是对于赵副主任说的要求，那是软中带硬的给推脱了。
    得每天送货，还得鲜肉，最主要的是，这每天的肉量还不算很大，又得要求最低价。
    挡人财路，别说是退休好几年的联社领导，就是亲爹来了都不好使。
    一般都是卖肉的自己运了猪去肉联厂或者屠宰场去杀，这框外多了这么多要求，根本不可能接这笔买卖。
    赵副主任干了这么久副职，眉高眼低还是能看懂的。
    看这样子也不想自讨没趣，趁着人家没端茶，自己告辞。
    推着车子出了猪场大门，悻悻的骂了句：“姥姥！”
    毕竟是当过领导的人，太脏的话也说不出来。
    红光猪场小二楼的厂长办公室，窗户正对大门。
    厂长金爱国看着赵副主任远去的背影，惬意的呷了口热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卑躬屈膝的送上门交挂靠费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钱是英雄胆，让一个私营老板跟曾经的副处级领导也能平起平坐。
    改革的九十年代，进取的九十年代，混乱的九十年代。
    有退休的卫生局长开诊所，有退休的民政局长开澡堂子。
    有退休的联社副主任采购猪肉。
    赵副主任痛定思痛，决定放低身段，不找规模第一的，找第二梯队的猪场。
    这回明显待遇都不一样了。
    桃李猪场的陈场长不但给泡了茶，还给上了散花。
    赵副主任没再扯官腔，直接拿出来跟王建国要的卤肉店名片，号称新上任的采购部经理，拿老板的名片先发下。
    这每天需要的猪肉量对红光养猪场来说有点少，可对桃李猪场来说就挺可以了。
    安排的好的话，能承包全年一半的生猪出栏，更别说这位赵经理还拍着胸脯打包票，合作顺利的话以后用肉量还能涨。
    赵副主任认真看了下猪场的营业执照，近期的纳税票据。
    陈场长在后面跟着介绍：“我们以前是村集体的养猪场，你也知道咱们洛城山多地少，所以村里挤出来的厂地就这么大，再多了猪粪都没地方消耗。现在算是我个人买下来了，村里算是凭厂房拿点儿租金。”
    目前桃李养猪场的生猪存栏量大概就是800到900头上下，七八个月出栏。
    按猪场的规划，最多还能加上200头上下的量。
    这都算是中型里面偏大点的猪场了，虽然现在喊的也是科学喂养，可跟后世的那种科学还是差着劲呢。
    毕竟走入了二十一世纪，一头猪四个多月都能出栏。
    王建国这边的用肉量可不是个小数。
    没有年节或者额外大单，王建国一间卤肉店每天平均大概能卖个五六十斤卤猪肉，别以为这数特别少，这年头买肉买半斤的都有，利润最大的其实不是卤肉卤鸡之类的，而是卤豆干豆皮海带之类的素菜。
    卤肉是缩水，可卤菜它压秤。
    三个铺子按一天150斤算，一个月就是4500斤，加上年节大大单平均下，差不多一个月能算到5000斤上下。
    这是个什么概念，卤肉这东西，一斤生肉就是好手也就出个6两半，到七两的都得有秘方。
    一头猪大概就是220斤上下出栏，而一斤毛猪杀成净肉也是六七两。
    取个中间数约莫换算下，这5000斤的卤猪肉，最少一个月得要消耗五十多头生猪。
    合同要是签了的话，别说一半了，最少能解决三分之二的生猪销售渠道。
    现在规模大的猪场不愁销量，规模小的猪场有时候还得自己找销路。
    平日里陈场长也没那么好说话，这回这么客气图的是赵副主任说的那句，以后规模大了还能加量。
    要是能把猪场给包了最好，自己只管养就行了。
    在陈场长巴巴的眼神下，赵副主任拿了个猪场名片跟报价，施施然的拍屁股走人了。
    合同现在是不可能签的，猪场还得继续转两家。
    鸡鸭鹅之类的，王建国没开口，赵副主任摆正位置，准备一网打尽，全都做好前提调研。
    赵副主任正在急新老板所急，发挥老黄牛的精神奋勇前进。
    可迟迟不见老赵同志打钱的小赵主任着急了。
    新媳妇都别扭好几回了。
    有一次还哭的梨花带雨的：“你是不是要反悔，我连身子都让你占了，说不定肚里这会儿都有你的种了，连上门提亲都拖拖拉拉的，要不是我拉住我哥哥，他早去告你流氓罪了。”
    这一段话含义丰富，糖衣包刀片，全是威胁。
    小赵主任一脑门子冷汗就下来了，只能先掏二百块钱让买件衣服换换心情。
    伺候不好了不但老婆孩子没了，还有可能给自己送进去。
    别以为他看不出，最近严打的风声又开始冒头了，要是真整的跟八几年一样，被便宜大舅哥给送进去，严重了估计得吃个花生米。
    于是赶紧趁着晚上都下班的时候，给奉若亲爹的老赵打电话。
    结果接电话的不是亲叔是亲婶子。
    蒋萍萍还没开口，就听小赵主任一通急切责问：“叔啊，你咋这么不靠谱啊，梅梅都说了再不定亲给彩礼，他哥高低得跟我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对着金主还这种口气，蒋萍萍心想，老赵你个老冤种，这是被下了降头了？
    听着接电话的人一声不吭，小赵主任后知后觉，这接电话的可能是叔叔也可能是婶子啊。
    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是我婶儿吗？”
    蒋萍萍笑吟吟的回：“叫啥婶儿啊，叫大姨，打今儿起就不能叫婶儿了，叫婶儿显得咱俩关系太近！”

 第34章 调查

    听着电话被挂断后传来“嘟嘟嘟嘟”的声音，小赵主任有点懵，没了是啥意思？听着就是婶子的声音啊。
    可能是又吵架了，那自己就不操这份闲心了。
    想了想，摸摸兜里剩下的百十块钱，大不了这周末亲自回去一趟。
    俗话说见面三分情，对着自己这张跟亲爹长的九成九像的脸。每次有啥过分点儿的要求，老赵同志看一会儿就咬牙同意了。
    可惜了，这周末蒋萍萍去省城大闺女家串门，赵副主任也没在家，家里铁将军把门，小赵主任睡到自然醒，卡着中午饭点拜访，结果没人！
    洛城离新县也就一个多小时车程，平日里，这个自诩孝顺的大侄子来探访的也挺有规律，中秋一次，春节一次，都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十成十的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至于平时，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别问，问就是忙！
    这话是赵副主任亲自背书的！
    所以被发配新县之后，公务繁忙的小赵主任，这么多年来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的过来，连脚趾头都不用麻烦！
    周末就这么一天，小赵主任想了想，又去百货楼买了双上海来的小皮鞋，既然这五千块钱还没着落，那就接着哄未婚妻，毕竟谁也不想去派出所转悠一圈。
    赵副主任这会儿在哪儿呢？
    顾不上风尘仆仆，拿着这俩礼拜的成果，已经去王建国家喝茶了。
    正好他进门，罗晓倩下午推车子出门上班。
    一碰面压根就没认出来。
    还是赵副主任先开的口：“晓倩啊，回去跟你爸捎个话，我要是能定下了这活儿，到会儿去你家请他喝酒。”
    罗晓倩定睛一看，这黑的发亮的居然是赵副主任。
    也不知道去哪个煤窑滚了两天，老头脸色都变了，还别说，还黑的挺匀称，除了衣服底下看不到，其他地方全一个色儿，晒的成色不错，瞅着挺健康。
    罗晓倩着急上班，打个招呼，让老头进去后，推着自行车随手把门关上。
    一路上还在琢磨，这一看就是出了大力了，这老头真下身份啊。可下这么大劲儿，面子都不要了，大概可能也许工作不会黄。
    还好下午两三点路上没啥车，不然这么眼神飘忽不看路，撞个老头老太太都是轻的，说不得再给自己摔个医院两日游。
    就这么飘到了办公室，来不及喝牛明辉冷好的茶水，冲着赵萌萌就来了句：“萌萌，我觉得你爸这个工作，八九不离十能成。”
    赵萌萌啥瞌睡劲儿都没了，惊道：“啊！”
    罗晓倩肯定道：“都说要去我家请我爸喝酒了！虽说我爸脸皮薄，高低得赔上俩菜，可这事儿以前从来没有过！一般都是说去我家让我爸请他喝酒！”
    赵萌萌如丧考妣，恨不得给隔空给王建国喊话：“千万千万别同意啊！”
    可王建国听完赵副主任的汇报，就是一个字：“牛！”
    不愧是当过领导的，统筹协调能力就是强。
    两个礼拜的时间，几乎把各类养殖场趟了个遍，还兼顾着其他人不会注意的卫生、税务、营业执照之类的细节。
    捎带手连着可能用的到的屠宰场也选了几家比较正规的。
    可以说赵副主任这些资料稍作整理，就可以命名为92年洛城地区大中型养殖场现状总结报告。
    里面包含经营现状，现有规模，后续发展，各类价格，林林总总，应有尽有。
    王建国挺满意，对赵副主任对外交涉时候自封的采购部经理也没有反驳。
    老赵黑红的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这种被认可的感觉跟自己第一次被提干差不多，应该说更胜一筹，因为那会大专毕业分配工作后，提干是板上钉钉的，就是早晚而已。
    可这次找工作，完全是自己实打实干出来的。
    不过王建国接下来的话，让赵副主任有些摸不透了。
    “赵副主任，这样，资料先放我这，你先回去休息三天。今天是周日，这一天就不算了，下周四早上，你跟你爱人一起过来，我们一起探讨下你的职业规划。”
    赵副主任有点不太明白，这上个班还得见家属。迟疑的问道：“这工作我算是应聘上了对？”
    王建国肯定的点点头：“对，不过分工可能会有所调整，而且后续的一些工作可能会影响家庭，加班啊，去县里出差啥的，咱这毕竟不是国有单位，所以还是跟家属说清楚的好。”
    赵副主任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被王建国客客气气的送到了门口，这老同志骑上车子还在琢磨王建国的要求。
    这新老板想的还挺心细，就是有点抠，出门都快十二点了，连个饭都不让下。
    王建国没等赵副主任拐歪就关上了门，吃饭，睡午觉，过了 下午三点才骑上车子去大厨房。
    不对，既然采购经理都已经被杜撰出来了，那以后这大厨房都得改成中央厨房！
    马上迈入新世纪，软件硬件都得跟的上！
    这个点儿，张大伟正好在厢房里打瞌睡，伴着一院子的卤水味，睡的还挺香。
    王建国一进来，三个大小伙子一个没醒。
    早上起的早，这会儿正贪睡。
    看看手表，也差不多三点半了，不能再睡了，晚上走了困就不好了。
    王建国给自己找了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清清嗓子：“哼，哼哼。”
    看看仨人翻个身继续睡，王建国只能开口了：“大伟，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这回张大伟算是揉揉眼坐了起来。
    看是老板过来了，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咋了王叔？”
    王建国看看另外两个刚迷瞪着起来的伙计，想了想，把大伟给拽到了门口。
    将小赵主任的情况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最后跟张大伟说道：“这两天送货我去，你找相熟的人探探女方的底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诈。”
    张大伟听的精神百倍：“不是我说，叔，一个二十多的姑娘看上个快五十的老爷们，还要个天价彩礼，他自己不清楚咋回事嘛，是图他老还是图他不洗澡。”
    吐槽完还拍胸脯：“这事儿就包我身上了，不就是新县嘛，这五区八县没我不认识的人。”
    说着说着，张大伟在王建国了然的笑意中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还试图解释：“我就是同学多了点，真没干啥坏事儿。”
    王建国截住话头：“我懂我懂。”
    麻利的掏出来二百块钱，往张大伟手里一拍：“多了不用退，少了再跟我说，别怕花钱。”
    张大伟一看王建国这么爽快，啥也不多说了，拿着小赵主任还有那个所谓梅梅的住址。推着车子立马就往外走：“您放心，最多两天，等我信儿。”
    王建国没安心等他的消息。
    而是坐着公交车去了王志强单位。
    这还是头一次上班的时候看到亲爹，王志强吓一跳，还以为家里出了啥事儿。
    没想到王建国给儿子拨拉到一边：“上你的班，我找你们孙所长呢。”
    王志强表错了情，就更奇怪了，自己家三个门脸的位置跟自己所辖区都没关系，有啥事儿能麻烦到孙所长。
    不过老爷子办啥事儿，这会儿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干脆，回去继续接访玻璃厂家属院大公鸡失踪之谜。
    来报案的老大爷见王志强又坐了下来，迟疑的问道：“我家丢的鸡，应该没有那么快就进你们王记的汤锅，咋还给你爹叫过来了？”
    还强调：“刚丢，它自己溜达着还走不到卤肉铺子呢。”
    王志强无奈的看着老大爷：“来来，大爷，你再好好想想，你家到底养鸡了没有？”
    八十九岁的大爷被这么一问，又有点不确定了：“那啥，小王，我家院儿里有个鸡笼子，应该是养了。”

 第35章 茶叶

    孙所长昨天熬了一宿，正趁着没人眯一会呢。
    还是附近玻璃厂家属院，一对儿刚结婚的小两口，白天上长白班，晚上抽空干架。
    反正第二天上的是二班，折腾完派出所还能睡个回笼觉。
    事儿不大，就是关于辣椒咋吃的问题。
    这个月都第四次打架被楼下住户报警了，其中两回都轮到孙所长值夜班。
    也是怪有缘分。
    一个爹妈老家东北的，一个爹妈老家四川的。
    处对象的时候都没想过这些柴米油盐，一起过日子就破防了。
    反正是拳头共巴掌齐飞，鞋跟与指甲乱舞。
    都不是善茬，瞅着女同志的指甲缝里可能还能搜刮出来二两肉丝。
    孙所长做梦都替代了那位男同志，王建国敲他办公室门，才把他从梦境白骨爪的攻击下救出来。
    一头汗坐起来，揉了揉眼，看下手表，都下午四点多了。
    开门给人让进来，让他自己坐：“水你自己倒，这群懒蛋，我办公室今天都没接热水。”
    浑然不觉他出去办公室就锁着，今天回来又反锁，谁没事进来撬锁给他换热水。
    王建国也不见外，冲着门口喊：“来个人给你们所长接点水。”
    赵建设这会儿正抓耳挠腮的写结案汇报。
    一听有这好事儿，赶紧把稿子推给了老蒋：“哥你给润润色，所长叫我呢。”
    一路小跑去接水。
    老蒋看刚写个抬头的稿子，好悬没背过气，这家伙制式的结案汇报连个大框架都不会写。
    一边摇着头一边找出来张废纸开始打草稿。
    所里这三个年轻点的，关键时刻一个比一个能干，除了写报告。
    门房老陈头都比他们强点，好歹那十年写过成沓子的思想汇报。
    不过写材料这玩意儿也邪门，会的一通百通，不会写的那是真费劲啊。
    赵建设还贡献出了自己的一点省内名茶，毛尖。
    孙所长一闻：“建设啊，这茶叶还有没有，给我整点。”
    赵建设从兜里掏出个油纸包：“我媳妇家亲戚给捎了半斤，给你分二两，剩下我们哥几个分了。”
    走出去带上门的时候还特意强调：“真没了，就这么点。”
    孙所长美滋滋的把一小包茶叶给放到了抽屉里面。
    这才问起王建国的来意：“你这个大忙人，咋想起来来我这串门了？”
    王建国吹吹热气，喝口茶。从兜里也掏出来了一包茶叶，推给孙所长：“我前些日子也整了点茶叶，你留着喝。”
    孙所长更奇怪了：“你先说事儿，我看这茶叶能喝的起不能。”
    孙所长最早是刚上班的时候跟王建国打过交道。
    王建国家里被黑市的小伙子光顾的时候，退赃就是孙所长经手的。
    俩人这么多年多多少少也算颇有几分交情。
    一看孙所长想歪了，王建国赶紧把事儿说了出来：“联社前两年退休的赵副主任，他有个侄子，在新县当供销社主任。最近处了个对象，一张口就要五千的彩礼。”
    孙所长点点头，继续往下听。
    王建国强调了下：“这大侄子今年46，对象22。”
    孙所长不明白，插话道：“虽说岁数差的有点大，彩礼确实挺高的，可这事儿要是不牵涉买卖婚姻，咱们公安也介入不了啊。”
    王建国摇摇头：“我是听人说了一句，这女的不大对劲儿，好像之前整过啥仙人跳。”
    孙所长坐直了身子：“你仔细说说。”
    王建国使劲儿压榨自己几十年前的记忆，从角落里想到了一个线索。
    “好像说她跟她老公俩人一直是扮做兄妹，之前在光县留过案底。”
    孙所长琢磨下：“要真是这样，你直接去新县公安局报个案不就结了？”
    王建国苦笑：“拿道听途说去报案，查出来还好，要是传言有误，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倒也是，孙所长喝了口水，问道：“那你找我是怎么个意思？”
    王建国没直接解释：“这个赵副主任，要退休返聘到我这个卤肉店，这不攘外先安内，解决下同志们的后顾之忧。”
    孙所长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王大老板，你说笑话的，人家使唤你跑腿我信，人家那么大个领导跑你那干活你蒙谁呢。”
    王建国没反驳，嘚瑟的笑着看孙所长。
    孙所长看他脸色，半信半疑：“不是真的。”
    王建国点点头：“那咋不是真的，我这庙不大，可香火是真的，哪有跟钱过不去的。”
    孙所长不可思议的摇头：“这世道，真是邪门了。”
    王建国开玩笑：“别说他了，你要是退休了也可以返聘到我那，估计那时候五区八县我都开上分店，少不了得整个保安队。”
    孙所长直摇头：“算了算了，我这百十斤，熬到退休估计都废了，吃不了你那口软饭了。”
    喝口水顺顺气：“说，你想让我帮啥忙？”
    王建国不好意思的一笑：“我要是知道就直接开口了，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我不知道从哪儿下手，还得让你帮忙想个辙。”
    孙所长往藤椅上一靠，想了想跟王建国说：“我琢磨下，看看新县跟光县有啥认识的人没有，你也别着急，回去等我信儿。”
    王建国站起来拍拍屁股：“行，等有信了来我家喝酒。”
    孙所长拿起茶叶给王建国送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把茶叶扔到到赵建设桌上：“给哥几个分分，据说也是个好茶。”
    然后背着手回办公室想辙去了。
    王志强刚把大爷送走，看着赵建设手里熟悉的茶叶包，顿时直摇头。
    赵建设看他这样，颠了颠茶叶包问道：“咋了？这茶叶不好喝？”
    王志强老老实实的回答：“好不好喝我不知道，就知道挺贵，说是啥龙井，名茶，一斤一百好几十。”
    老蒋一听，拿着杯子就过来了：“我先给你们拿拿味道。”
    赵建设肉疼的看着老蒋不客气的捏了两嘬。
    开水一冲，茶香四溢。
    不管价钱多少，这还真是个好茶。
    赵建设纠结：“你说孙头儿那留的有没有？”
    王志强抢答：“肯定没有，我爸就整了两包，一包半斤，这一看就没动。”
    叹了口气，赵建设老老实实的给大家都分点，剩下小半包又送给了所长。
    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好东西吃独食可不合适。

 第36章 分润

    周日的晚上，返回新县的小赵主任，拿着市百货大楼新进的上海小皮鞋，又成功的安抚了一次亲爱的梅梅。
    他出门告别的时候没看到，梅梅住的胡同口有个男人正在来回踱步。
    一看小赵主任准备往外走，立马扔掉烟头，整整衣服，装作往胡同里进的样子走了过来。
    俩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
    看见小赵主任这边拐弯出胡同，这男人立马用脚顶住了梅梅准备关的门。
    梅梅姑娘吓一跳，抬头一看，是个熟人，抓着衣服往里一拽，探头就去看小赵主任的行踪。
    发现人走的已经没影了，这才放下心来。
    看着男人怒道：“吴三斤，你怎么找到这了？”
    男人清清嗓子，看看这个小院，嬉皮笑脸道：“我怎么就不能过来了。弟妹啊，你这房子当初还有我做的贡献呢。”
    梅梅对外号称的便宜哥哥听到动静也从屋里走了出来。
    阴着脸看着吴三斤，压低声音说道：“大哥，既然来了就先进屋。”
    吴三斤笑吟吟的也跟着进了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大伟紧赶慢赶算是赶上了来新县的最后一班车，一步慢步步慢，赶到梅梅这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门。
    盯的夜幕降临了，这男人也没有出来的意思。
    张大伟决定，得找个帮手，就近找了家招待所，安置好后，就用前台电话打了个传呼。
    不一会儿的工夫就有一个新县本地兄弟来寻他。
    前台的服务员警惕的看着两个愣头青，手一直放在电话上，估计要是能品出来点流氓气息了就直接打派出所电话了。
    还是这个小兄弟机灵，瞅着气氛有点不对，一把抓着张大伟的手：“哥，都到家了住啥招待所啊，跟我回家住，咱妈都想你了。”
    俩人拉扯着出了招待所。
    说住家里只是个借口，俩人就近找了个夜市，点了俩小菜跟馄饨水饺啥的，寻张不靠人堆儿的桌子坐下。
    寒暄了两句近况，张大伟这才把事儿给说了。
    这小兄弟叫黄国庆，新县本地人，是张大伟高中同学，关系铁磁，俩人之前还偷摸倒腾点东西卖。
    说实话，就是不分心都不一定能考上中专,何况俩人都长了一对儿向钱看的心眼子。
    最后双双落榜也挺正常，按老师的话说，再复读一年上中专的几率就五五开了，可是经历过高三的都知道，但凡有的选，谁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以两个精神小伙全都拒绝了复读的选择。
    黄国庆都能被送到市里上高中，可见家里也不是一般人家，回来之后，按照家里的安排，就在新县民政局上班。
    去年系统内转身份考试，走了狗屎运，考过了，现在也算是干部身份了。
    捧着铁饭碗，生活不出意外的话一眼能看到退休。
    升职得靠熬，把有关系的，年纪大的都熬走了，才能轮到自己。
    这会儿还没有后世职级并行的说法，当不了领导就是加不了工资。
    所以早早就无师自通了躺平技能，每天按点上下班，有难度的一推二五六。
    这回看到张大伟还挺兴奋，毕竟这二十来年里，最刺激的也就上高中不务正业那几年。
    听张大伟叨叨叨说完之后，也是直吸溜牙花子。
    这事儿就是今天张大伟没有看到一个男人晚上进去不出来，它也不咋正常。
    别说市里，就是县里乡里，要敢找个县供销社主任当女婿，十八的黄花大姑娘都能自备嫁妆倒贴。
    喝了两瓶啤酒，这黄国庆还真想到一个笨主意。
    “大伟哥，你说的那个胡同我先找人盯着，这个啥梅梅你不是说她口音是本地人，今年22未婚对，那我明天先查查这个人结婚没有，要是她是个已婚，那真事儿十成十就是整的仙人跳！”
    张大伟不解：“你得查多久？我这就两三天时间。”
    黄国庆嘚瑟的笑了：“我们局有个宝贝疙瘩，叫啥计算机！我们县的婚姻登记从八七年开始全在里面存着！我找我们技术员帮我查下，也就个把小时的事儿。”
    张大伟听说过这玩意儿，贼贵！
    不成想有一天还能用着，于是两个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的开心喝起了酒，全然没想过，万一人家压根没登记过呢，万一人家是假名呢，万一人家不是本地人呢······
    晚上进招待所的时候，张大伟满面红光的回去了，按黄国庆的交代，目不斜视的经过了前台。
    这回前台的服务员倒是没抬头，所以张大伟也没看到，服务员捂着鼻子翻的一对儿卫生球。
    这边俩人算是吃美喝美了。
    可梅梅家气压就不怎么高了。
    吴三斤一点儿不把自己当外人，晚上丝毫不嫌弃饭菜简陋，大摇大摆的据案大嚼，挥着筷子还反客为主招呼俩人：“向党，吃啊，赶紧吃，虽说没啥肉腥，可好歹是有个鸡蛋，可比我跟着咱爸咱妈在乡下吃的好多了。”
    梅梅看着他唾沫星子带着食物残渣乱飞，除了捧在手里的稀饭，其他一口没动。
    倒是梅梅的所谓哥哥，吴向党，就开头动了几下筷子，然后也不吃了。
    不疼不痒的交代了句：“出去叫我楚拥军，别记错了。”
    吴三斤无所谓的哼哼的两声，这兄弟天天换名字，叫错了大不了说是他小名。
    俩人四只眼睛盯着，吴三斤吃的也挺欢实。
    最后一盘子炒鸡蛋，一盘子凉拌黄瓜，一盘子凉拌豆角。
    还有买的四个馒头，半盆稀饭，全让他造干净了。
    吃完嘴上还不让人：“这城里的馍馍不行，太虚，没有咱爸咱妈蒸的实在，吃四个跟玩儿似的。”
    说完看着对面两口子如临大敌的样子，吊儿郎当的笑了：“都是一家人，这么紧张干啥，你俩做啥我吃啥，我都不拍里面下蒙汗药，再说了我就说说而已，也没准备给你们家吃空了。”
    吴向党打断了他的话，开门见山道：“大哥，咱们上次都说了一拍两散，各过各的，你这回又找上门来干啥？”
    吴三斤把空碗往前一推：“上回是说了一拍两散，可当时你们说的是要金盆洗手好好过日子，可没说重操旧业啊！这回还逮个肥羊，套住个供销社主任。梅梅啊，你这五千块钱的彩礼道上可是传遍了，了不起，这就是领导人说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不去看两口子越来越僵硬的脸，翘着二郎腿点评：“我这几天也没麻烦你俩，没事儿我就猫墙角里看那姓赵的往咱们家送东西，稍微算算，啧啧啧啧，大手笔，这没等定亲呢，都搜刮下来千把块钱了。”
    梅梅还是年轻，气的张嘴就想说点难听的。
    被吴向党一下子拉住了，脸色难看的呵斥道：“妇道人家懂啥，进屋去！”
    说着还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指。
    梅梅一口气强忍了下去，马尾辫一甩，哼一声进了屋。
    这回饭桌上就剩下一堆锃光发亮跟舔过似的碗碟，还有亲哥儿俩。
    看着梅梅回了卧室，吴向党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掏出盒红塔山，磕出来一根儿递给吴三斤：“说，是不想分润一二。”
    吴三斤不客气的把烟盒都拿了过来，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剩下的全揣在了兜里。
    嘴里叼着烟含糊的来了句：“这算是头一个事儿，毕竟吃独食可不是啥好习惯。”

 第37章 经费

    说完还拿手指着梅梅出去的方向：“她你准备什么时候处理掉？总不会真想给我整个弟妹。”
    吴向党没有正面回应，低头笑了笑：“现在不行，还有事儿需要她干呢。”
    吴三斤就多这一句嘴，也不深究啥时候行。
    反正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兄弟，向来是个笑面虎，啥事儿心里有把尺子，不然能干的出来把自己女人往别人炕上送的事么。
    于是换了个话题：“那咱爸妈那边过几天你怎么应付？爷奶倒是不用管了，过年没挺过去，我亲手给埋了。”
    吴向党这回不那么平静了，长叹口气：“要不是他俩轻易死不得，我真想给找个山沟给扔下去，这都多少年了，还反攻、光复，脑袋是被驴踢了。”
    吴三斤咧着嘴笑，打小他就不聪明，所以爹妈把大半精力都放在了吴向党身上。
    上学的时候连名字都给从吴初一改成了吴向党，一颗红心向着青天白日旗的那个党。
    没错，看官老爷们，这两个不是好人的家伙，是当年果党从大陆撤离的时候，留下的潜伏人员后代。
    光荣传统传三代，目前看到，第三代好像有点洗脑不够的样子。
    倒不是说仅仅对父母的观点不认可，而是想直接清除掉上年纪的不安定分子。
    父母口中的光辉岁月他俩没享受过。
    明明可以坑蒙拐骗就过的挺好，结果还得背着四颗，不对，现在是两颗定时炸弹。
    仙人跳抓住了最多吃上几年牢饭，可间谍一抓住，高低得是个无期啊。
    吴三斤听着弟弟熟练的抱怨，脑袋放空，站起来伸个懒腰，准备去放放水，稀饭喝多了尿多。
    一出来就看到便宜弟妹梅梅同志也刚从隔壁房间走出来。
    礼貌的跟人打个招呼：“弟妹，上厕所？要不一起？”
    梅梅停下脚步，黑着脸扭头又回了屋，把门摔的山响。
    关上房门心还砰砰跳，还好自己机灵，眼看偷听完快要溜不回去，就调转了下方向，看着跟刚开门出来一样，果然骗过了吴三斤。
    这兄弟俩都是一样的没心肝，一个为了点臭钱把自己往别的爷们炕上送，一个还没过河就想拆桥，五千块钱没拿到手，就是卸磨杀驴也早了点。
    琢磨了半天，心乱如麻，换好衣服准备出去转悠转悠，枕边人精的跟猴一样，万一不小心露出了马脚，说不得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要说这位化名楚梅梅的女士也不是个善茬，跟吴向党也是前两年噶上的姘头。
    楚梅梅本名叫楚招娣，小学没毕业，被同村的倒爷带到光县看孩子，过了几天好日子之后，试图跟女主人换换位置。
    当大嫂的有几个好惹的，睡了两天主卧的席梦思之后，被大半夜撕了衣服扔到了大街上，报警都开不了口。
    名声臭了之后，家是回不去了。
    最后拿着偷摸攒的钱栖身在国道旁的野店里当流莺，吴向党兄弟俩就是那会儿认识的。
    两兄弟那会儿做点没本的买卖，比如偷大车油、拦小车道，钱也挣了不少，不过有时候失手了，医药费也没少花。
    自古哪个行业最暴利，那自然是烟花柳巷的皮肉生意。
    这三人更省钱，一个员工也不招聘。老板娘楚招娣兼职头牌，仗着自己之前干皮肉生意的路子，给自己起了个花名叫楚梅梅。
    男人嘛，向来喜欢拉良家妇女下水，劝风尘女子从良。
    这专为义气大哥打造的楚梅梅，拿的剧本就是，生活所迫刚下海的良家妇女，站在岸上湿了半只脚，就看大哥你救不救了。
    义气大哥们去掉世俗的束缚，无阻碍摸着白皙的波涛汹涌，表示，救，必须得救！
    于是楚梅梅跟着吴向党兄弟俩，里应外合的整了几次完美的仙人跳，收获颇丰。
    可惜最后一次力度拿捏的不到位，惹到了铁板，最后灰溜溜的跑回了老家县城避风头。
    混了一圈，又瞅上了被发配边疆的小赵主任。
    特别是打听完小赵主任的具体情况后，那就更不可能轻易放手了，斥重资弄了个供销社的临时工干。
    为的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这回剧本是父母早亡，跟着不成器的哥哥过日子，因为高价彩礼一直寻不到好人家。
    日常相处中，充分满足了小赵主任怜贫惜弱的良好品质，从手指头扎刺到换灯泡，从心口疼到揉肚子。
    一星期不到，小赵主任就把口口声声当亲妹子待的梅梅妹子给照顾到了床上。
    所以说领导难过美人关啊，年纪大的更顶不住。
    本来计划着正经的领了结婚证，然后给小赵主任生个亲爹姓吴的大胖小子，等小赵主任把这个螟蛉子养大之后，也就差不多油尽灯枯了。
    到会儿是气死也好，饿死也罢，一家三口过了明路直接继承一大笔遗产，换个城市照样舒舒服服过日子。
    可这一切都建立到吴向党跟她一条心，可今天晚上偷听的俩人对话，明显不可能。
    两公母明显的道路不同啊，一个眼瞅着要大步迈向共产主义的拘留所，一个还犹豫着要不要跟果党黏黏糊糊，就是蹲监狱都分不到一个牢房，分歧太大，风险也太大。
    楚梅梅换好衣服，连个招呼也不打，直接开了大门就出去了。
    听到“咣”的一声关门声，吴三斤奇了：“老二，你这马子就这么自在，大晚上说出去就出去。”
    吴向党不以为然：“随她去，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这个脾气，出去转转买买衣服估计就差不多了。”
    吴三斤撇撇嘴，一副消受不起的样子。
    又把话题拉回到正题上：“咱爸说让你想办法混到公安局或者派出所。你有辙没？”
    吴向党“赫赫”两声，气儿差点没喘匀。
    还混到派出所，咋不说混到国务院呢。
    自个儿高中都没上完，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到现在二十七八的人了，天天晃荡着当个混混，家里一对儿老混蛋还天天提稀奇古怪的要求。
    他俩自己有本事，一个在小学从代课老师混成门卫大爷，一个十里八乡当媒婆，偷奸耍滑，拈轻怕重，哥俩现在连个提亲的都没上过门。
    可见家风优良。
    整日里不是让他给哪个领导家傻闺女当上门女婿，就是让他去乡镇府当个临时工好好努力，以图大权在握。
    本来还想着，要是能有经费也不是不能考虑下，结果呢，经费从五十年代就断了，这两年续上了那么点，还不够吃饭，这真是妥妥高举信仰大旗，为爱发电啊。
    气也白气，生气有用的话也就听不到今天这句话了。
    吴向党无奈的问：“说，咱爸肯定还有指示，一块儿说完。”
    吴三斤学聪明了，为了一会儿自己耳朵不受罪，把那些一年转正两年当所长，三年当公安局长之类的都咽了下去。
    俩手一摊：“没了，就说先混进去，混个临时工也算交差了。”
    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二百块钱“啪”一声拍到桌子上：“这回的活动经费！”

 第38章 夜市

    楚梅梅去了哪儿呢？自然是去了小赵主任的家里。
    自打俩人好上之后，来往也就不避人了。
    不过为了影响，向来不过夜，像这种大晚上送上门的事儿，也是破天荒头一次。
    小赵主任还以为是皮鞋起的作用，俩人干柴烈火揉搓了好一阵子。
    虽然没入巷，但也颇解馋。
    这大晚上的，小赵主任怕小坐变成小躺，小躺又变成小睡，万一人多耳杂再让哪个不长眼的举报了，高低得进去喝一壶。
    要知道这楼板可是相当薄，盖楼的也不是啥正经施工队，进入21世纪的时候，其中一栋楼换暖气管道，一个电钻下去，楼板掉了个窟窿，县政府只好含泪给原地安置了。
    当然新房子的质量咋地比老房子强点。
    为了避免自己继续犯原则性错误，于是把湿淋淋的手从梅梅下身抽出来，又把自己黏黏糊糊的裤衩子给换掉。整好衣服，就拉着梅梅出去吃宵夜。
    选的正好是张大伟的吃饭的夜市。
    要是张大伟走的晚点儿，说不定两拨人还能碰头呢。
    这倒不是巧合，而是因为，这个小县城就一个成型的夜市。
    洛城下面的县城，一般都是呈狭长型。要是地势好点，可能是个椭圆的饼状，要是地势不好，可能就是个条状。
    新县离洛城比较近，坐班车也就一两个小时，所以地势较好。
    县城的总体状况一句话总结，一个公园两只猴，两条马路通到头。
    一个供销社后面就两栋小楼，里面住着历任的退休职工和在职职工，还有一套主任宿舍，两居室的，要不是有个抽水马桶，小赵主任估计想死的心都有。
    要不市里下来的小赵主任怎么成了个香饽饽，别以为就梅梅同志一个眼尖的，只不过就她放的开而已。
    反正晚饭等于没吃，楚梅梅吃着香香的小馄饨，有点心不在焉。
    小赵主任还以为刚刚猴急唐突了佳人，于是豪爽了叫了两个炒菜。
    大夏天的，自己这一天跑洛城一个来回也累够呛，供销社的车又趴窝了，挤的长途汽车，身上都快被汗水腌入味了。
    这晚风一吹，小啤酒一喝，惬意的就没看到楚梅梅在发呆。碗里的小馄饨都让她拿勺子捣的稀碎，看着连皮带馅儿飘上来的油光，更不想吃了。
    再瞅着小赵主任夜色都掩不住的将军肚、满脸油光、眼角的细纹，再想想自己刚刚的激情法式深吻。
    顿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捂着嘴跑到一边吐去了。
    小赵主任是过来人，先是诧异，紧接着立马升起了一阵欣喜之情。
    这妥妥是有了呀！
    忙不迭的把手中的半杯啤酒一饮而尽，凑上去问：“梅，你咋了？是不真有了？”
    可能是腰弯了有六十度，一股浊气冲着嗓子眼就来了，“嗝”的一下，打了个气味丰富的大酒嗝。
    梅梅同志扭头张嘴要说话，电光火石间正中酒嗝。
    这回脑袋发胀，吐的一塌糊涂。
    连快消化完的红薯稀饭都硬从肠子里倒了出来。
    小赵主任也不问了，这还问啥，除了孕吐，就是肠胃炎也吐不成这样啊。
    看着梅梅纤细的腰身，小赵主任从怜爱变成了恨铁不成钢。
    俩手能掐住，这我儿子以后发育了在里面得多憋屈。以后一定得多给买点好吃的补补。
    梅梅喘过来气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离我远点。”
    小赵主任挺识劝，高低给她扶到一旁的电线杆子那靠着站好，自己才后退了几步。
    梅梅离开了污染源，吐的脚软腿软，靠着电线杆子缓了缓气。
    心道，这第一笔钱还没到手，好悬今天就交代了。
    刚这老小子说啥来着，怀了？
    怀个便便，自己爱岗敬业，全年无休，流产之后也没正经做过小月子，这破烂身体，想怀孕不调理个一年半载的根本不可能。
    例假跟zhengfu工程款一样，一年给一次，一次给俩月。
    可看着小赵主任开心的就差原地转圈圈了。
    梅梅同志良心微痛，于是弱弱的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天就是吃不下去饭（饭都让吴三斤吃了），还吐的特别厉害（酒嗝熏的），这要是真怀孕了咋办啊，我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呢。”
    说完抬头眼眶微红的看着小赵主任，那一抬头的娇柔，好像夏日傍晚一朵幽香的茉莉花，除了带点酸臭。
    情人眼里出西施，忽略掉楚梅梅嘴角残留的一点点呕吐物，小赵主任被此景此情激发了为数不多的阳刚之气，顿时拍着胸脯说：“梅梅，你放心，我就是把市里房子卖了，也得把彩礼给你准备上。”
    梅梅一听立马就想口吐芬芳，这要是今天晚上之前，忽悠着你卖了也行，可明摆着自己姘头不靠谱，那说不定就用得上小赵主任这个接盘侠了。
    四舍五入一下，卖的不是小赵主任的房子，卖的是她楚梅梅的房子啊！
    于是上前两步，握着小赵主任的手：“不不，我不要你为我牺牲这么多，我有了那样的哥哥已经给你增添了很多麻烦，这个彩礼我跟你一起借都行，到时候我们夫妻同心，慢慢还。”
    跟谁借呢，其实可着整个洛城地区，也就一个冤大头，不过小赵主任还想挣扎着白嫖。
    把楚梅梅的手握在胸前：“梅，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没事，我叔叔家没有儿子，俩堂妹都结完婚了，还指着我给养老呢，提前支援我点小家庭的启动资金也没啥。”
    楚梅梅感激的喊道：“赵哥哥，你对我真好。”
    赵哥哥点她的小鼻子：“傻瓜，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去！”
    俩人刚聊了一回合，就听后面传来一声“咦······”
    俩人灯下黑，往身后一看，不知道啥时候围上来七八个看热闹的。
    惊的小赵主任赶紧把手从梅梅的胸肌上放下来。
    其中一个老太太也不怯场，咂咂嘴点评：“头一回看见把吃绝户说的那么清新脱俗，你这满脸褶子的，还要给叔叔养老，你叔叔造了多大孽啊，摊上你这么个好大侄儿。”
    小赵主任忽略了俩人亲昵的地点。
    一个县城就这一个夜市，晚上出来吃饭的全奔这儿来了。
    这俩显眼包还站在个路灯底下。
    跟看现场真人秀一样，楚梅梅的演技估计是通过琼瑶剧的熏陶。
    动作有点浮夸。
    收起来向后点地的脚丫子，楚梅梅顾不上反击，嘤嘤嘤的拉着小赵主任赶紧走。
    嘴里说的特别懂事儿：“赵哥哥，您多少是个领导，咱们别跟蠢人一般见识，省的影响不好。”
    当然这话是压着嗓子说的，生怕其他人听到了。
    越是想走越是走不了，地摊老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见俩人有想逃单的可能性。
    一把抓住了小赵主任：“结账啊老板！”
    小赵主任顾不上细算，从兜里掏出来一张大团结。以手遮脸，赶紧的冲出了人群。
    老板粗略一算，应该还多点，要知道一碗小馄饨才六毛钱，两个小炒三块钱，这一桌子加上两瓶啤酒也就五六块钱。
    还没走几步，小赵主任听到了一句最不想听的话。
    人群里传来一句：“这男的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顾不上回头看，拉着楚梅梅脚下生风，跑出了远超出四十六岁的风采。

 第39章 要钱

    一轮明月，两样肚肠。
    张大伟一晚上睡的跟死猪一样；
    赵副主任空着肚子辗转反侧；
    楚梅梅高冷的拒绝了吴向党的求欢，道路不通，逐渐得划清界限。
    吴三斤揣着吴向党看不上的二百块钱，打定主意第二天一早去喝羊肉汤，肉得要5块钱的！
    反倒是王建国一夜好眠，周一接到了孙所长的电话。
    电话在两进大院响起来的时候是个半上午，王建国坐着冒黑烟的三轮货车还没转回来。
    建国妈接的电话，一听是二孙子领导要找儿子，立马记下来给王建国打传呼让他回来。
    自己这个儿子，就是把钱把的有点厉害，据王建国偷偷跟他妈说，这三间铺子去年一年加一起净利润都快超过六位数了。
    就这还抠唆的不愿意买个货车。
    再想想自己家暗格里藏的珠串，镯子，金条啥的。
    顿时有点替王建国这一百三四十斤肉抱屈，都当了老板了还这么抠。
    也不买个正经货车，也不配个大哥大，再没见过这么寒酸的老板了。
    王建国看见传呼的时候，眼瞅都快到家了，这个老年三轮货车趴窝了。
    这下子可够耽误事儿的，还好是在大道上。
    赶紧到路边给修车厂打个电话，这车晚上收钱收货还得用呢。
    腿着回家，热一头大汗。
    要不是在马路边打电话不合适，王建国多余非得往家赶。
    到家先冲个澡，擦干净头发，接过他妈给凉好的茶水，这才给孙所长回过去电话。
    孙所长接过电话也酸他：“这么大个老板，连个大哥大都不配。”
    王建国不以为然，要啥大哥大，要买就买手机，要不是怕不好联系，bp机也不想买。
    上辈子他当孤寡老人的时候，几百块钱就能买个彩色能上网的老年机，哪像现在这些电子产品，都是智商税。
    孙所长自己都没敢整个大哥大，那玩意儿，入网费、预存话费加一起，一次性得交上一两万。
    现在满大街都是公用电话，配着bp机用也挺方便。
    当然家用电话费也不便宜，俩人长话短说，孙所长带来个好消息，至少对王建国来说算是好消息。
    “建国啊，我把楚梅梅的照片传过去了，光县公安局那边，还真有个可能的案子能对上，是个仙人跳，但是涉案的不是俩人，是仨人，两男一女，而且那女的据说就叫梅梅。”
    王建国挺高兴，不知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公安能介入了。
    孙所长反倒问他：“你知道这个梅梅现在的地址吗？眼瞅着也到八月底了，要是能跟上，说不定年前能结案呢。”
    王建国干脆的把地址给提供的过去，早知道有这好事儿，自己开着三轮货车把公安同志接过来都行。
    孙所长打趣他：“你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我发传真的时候，正好当时报案的那个派出所的所长去县公安局办公室办事儿，一看这照片当场就认出来了。”
    王建国心想，这事儿的福气可不在我，这得是老赵主任家有贤妻，要是钱把的松点，估计那边人早就捞一把跑了。
    俩人打电话的时候，建国妈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
    既怪孙所长声音大，也怪电话漏音。
    建国妈是头一次听到这事儿，还挺好奇。
    王建国把赵副主任找工作的由头这么一说，老太太咂舌。
    见过砸锅卖铁死命供养儿子的，没见过供养侄子这么上心的。
    就多余问了句：“这侄子今年多大？姓赵的老头多大？”
    王建国听话听音，连忙解释：“绝对是侄子，老头今年六十二三了，那侄子今年都四十五六了。算算日子，那会儿人家还上学呢，常年不在家。”
    建国妈尴尬的笑笑：“你这孩子，想的就是多。”
    王建国摸摸后脑勺，暗道，亲妈说的想的多就想的多。
    不过这劲头，换谁不会想的多啊。
    王建国跟她妈感慨了两句，小赵主任心有所感。
    一上午坐办公室神游太虚，眼见要中午头了，突然“阿嚏，阿嚏”打了两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心想，不知道谁在惦记自己，要是梅梅姑娘还行，要是昨天晚上那个疑似熟人就算了。
    虽说不犯法，可社会风气毕竟没开放到这一步。
    九十年代初的山区小县城，还是个歌舞厅里贴的近点都能引来风言风语的环境。
    不像二三十年后，一栋楼上下几个家，大妈二妈和平共处也不稀罕。
    不管是谁惦记，小赵主任是久违的惦记他叔啦。
    于是又打了个电话，这回不是婶子接的，听到叔叔慈爱的声音，顿时放了一半的心。
    小赵主任面子工程还是做的顶顶好的，一上来就嘘寒问暖，反正好听的话不要钱，也就费点口水。
    给赵副主任感动的不要不要的。
    小赵主任约莫说了有一二百秒，觉着铺垫差不多了，就开始了老生常谈，转着弯儿的提钱。
    说的也好听：“叔啊，我又多攒了二百，除了彩礼其他东西都快准备齐了。”
    赵副主任这回底气足了：“乖啊，叔这回又找了个工作，加上退休工资，最多半年就能凑够三千。你放心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小赵主任凉半截，要上个礼拜听到还挺高兴，这回都觉着梅梅姑娘怀孕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哪儿等得了半年啊，三四个月就得出怀。
    要是处理不好了，再整个作风问题，这回再下放就剩下乡里的基层社了。
    小赵主任叹了口气，跟亲叔父实话实说：“叔啊，我犯了点全世界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梅梅她有了！”
    这下赵副主任沉默了，自己紧赶慢赶也没赶上小侄孙的脚步。
    于是咬咬牙安慰大侄子：“我周四去见见老板，看看工资多少能不能预支点出来。不过五千我这边真不可能拿出来。”
    小赵主任一咯噔，自己那点私房钱可花的七七八八了，县里又不像市里来钱的路子那么多，外快也不好挣啊。
    于是干脆以退为进：“叔啊，不行我跟梅梅商量下，入赘也行，左右不还是咱们老赵家的骨血嘛。”
    小赵大度了，老赵不干了。
    骨血是一样的，可姓不一样啊。
    于是斩钉截铁道：“莫急，等我见了老板。”
    就是不知道这五千块钱得预支多少个月的工资。
    小赵主任诚恳的劝道：“别为了我影响您的再就业，怕到会儿婶子再有啥不高兴，上回打电话她都不让我叫婶子了。”
    这话一出，赵副主任罕见的没有抱怨老婆，支支吾吾道：“家里有点儿事儿，你婶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你别跟她多说。”
    小赵主任挂了电话还有点不解，啥事儿不能跟自己这个离亲儿子就差一丝的宝贝侄子说呢。

 第40章 羊汤

    同样的一个早上，吴三斤摸着兜里的二百元巨款，容忍了吴向党跟着蹭饭的想法。
    因为楚梅梅早上没做饭，据说要减肥。
    女人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减肥七百三十次。
    兄弟俩要的都是两块钱的羊肉汤，引着周围喝五毛钱汤的喝家儿一阵注目,更别提那些喝一毛钱光汤的。
    吴三斤还挺自豪，平常人喝上块儿八毛钱的汤就挺不错了。
    有的老太太就要八毛钱的汤，打上一盆，回去够一家人喝，当然肉就没几片了。
    兄弟俩的汤碗里被老板满满的抓了两把肉，要不是为了泡油旋儿，得留出来的汤，吴三斤高低得再整上点肉。
    夏天的早上，喝上碗加上油辣子，香菜葱花的羊汤，痛痛快快的出了身大汗。
    吴三斤自己吃了三个油旋，泡两个空口吃一个，不像后来敷衍的发面饼子，这油旋被油酥揉的五花三层的，外表焦脆，里面椒香。
    要不是两碗肉汤、大半碗羊肉打底，空口最少能吃五个。
    吴向党吃的斯文多了，也可能是这几年肚里有油水了，就没那么贪吃。
    俩人出来的晚，吃完之后，旁边的桌子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老板就做个早上生意，所以也不着急赶人，汤锅都卖空了，正从隔壁打了碗胡辣汤就着吃自家油旋呢。
    吴三斤打个饱嗝，开始剔牙，手指甲不济事儿，找半天看到了老板扫地的笤帚嘎达。
    也不嫌脏，直接撇断了一根当牙签使，剩下半根递给吴向党，结果人家还不要。
    龇牙咧嘴一阵，剔出来的肉也没浪费，又嚼嚼咽了。
    吴向党一脸的嫌弃。
    吴三斤很无所谓，坐直了身子给肚子减减压，伸直了腿把裤子往上拉到腿弯晾晾腿毛，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问他兄弟：“去派出所的事儿咋说？”
    吴向党看着桌子上滴的油汤点子，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被这大话给恶心住了。
    张嘴道：“光进去的话还有点希望，可编制就别想了。”
    吴三斤不以为然：“不是干着干着就转正了嘛？”
    吴向党不想跟自己这个心大脑袋空的大哥多解释：“混进去就算完成任务了，至于当领导那事儿，先糊弄着。”
    有了这句话，吴向党也算完成任务了。
    于是拍拍屁股准备自由活动。
    要是在别处随便他浪，可现在楚梅梅正是关键时刻。
    所以吴向党问道：“你准备去哪儿？”
    吴三斤扔了句：“闲逛！”
    吴向党拉着他的衣服，低声交代：“这边正是上钩的关键时刻，你可别给我整点什么幺蛾子事儿出来。”
    吴三斤乐乐呵呵的应着：“只要你分钱的时候想着哥哥我，我保证规规矩矩的。”
    说完吹着清晨的热风，两腿毛迎风招展的走了。
    吴三斤双手背后，心事重重的看着自己大哥远去的身影，心里总有点不安。
    想了想，准备回去跟楚梅梅再合计合计，看看有啥自己没注意的地方。
    而且这个派出所的临时工，也得着落到小赵主任头上。
    毕竟拜佛拜真佛，送礼也得找到大门口啊。
    刚迈开腿走两步，想了想，又折返到胡辣汤店里。
    看着剩下的早点，选着打包了几样。
    就这么拎着回家了。
    不提他是怎么哄着楚梅梅对小赵主任开的口。
    就说一无所获的黄国庆，中午不好意思的跟张大伟回复了：“啥也没找到，要是查户籍信息，那就麻烦了，我问我一个初中同学，他现在在公安局上班，像这种就一个人名的，估计咱俩得跑趟公安局。”
    张大伟眉头一皱，决定请示老板，于是王建国吃午饭的时候就接到了这天的第二个电话，来自新县的张大伟打的。
    王建国神情平淡，接着电话“嗯嗯，啊，是吗，好的，去，不着急，去公安局查查也行，能办就办，千万别给公安同志添麻烦。就当给你放个假了，没事儿也看看当地这些铺子怎么做生意的。”
    说的啥事儿，餐桌上的一圈人啥也没听懂。
    挂完电话之后，王建国看看表，准备下午再给派出所打个电话。
    这会儿省的耽误人家吃饭。
    坐下来刚端上碗，就看到仨人六双眼睛看着他，王建国不解：“咋了？”
    罗晓倩嘴快：“是志强要去公安局上班了嘛？”
    王建国笑骂：“你想的美，他离进市局还远着呢。这是我让大伟去新县找个人，得去趟公安局。”
    罗晓倩听到这个敏感的地名：“是萌萌他堂哥的事儿？”
    王建国这才想起来，这事儿好像还没跟儿媳妇说过呢。
    于是可惜的看着中午的西红柿豆角荆芥面条，都快坨了，试图挣扎下：“要不我先吃完？”
    建国妈皱眉：“那你吃快点，磨磨唧唧的，大家都吃完了。”
    那倒是，电话打了十来分钟，你们倒是都吃完了。
    王建国不敢吐槽亲妈，只能抓起筷子扒拉了起来。
    吃来吃去还是家常饭顺口。
    别看家里是卖卤肉的，吃了一段时间之后，也不是天天饭桌上都要见卤肉。
    主要是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都腻歪。
    他吃着，罗晓倩马上就开始捡碗筷了。
    桌上就配了两个小菜，一个蒜泥黄瓜变蛋，一个凉拌西红柿，还有一罐子自家炸的辣椒油。
    建国妈把菜底直接往王建国碗里一倒，盘子就手递给了罗晓倩：“送到厨房去，谁吃的晚谁刷碗，多活动活动省的发胖。”
    说完还意有所指的看着王建国最近开始长肉的小肚腩。
    九十年代的审美还是以偏向银盆大脸，丰乳肥臀。这说明生活条件好啊，往后七八年，横空出世的现象级小品不是说了吗，头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
    可王建国自觉身材还算标准，就这个把月稍微清闲下上了点标，就让亲妈给嫌弃了。
    于是紧赶着扒拉两口给收了底，自觉的把碗筷送到厨房。
    罗晓倩倒是不至于那么没颜色，还真大喇喇的等着公公刷碗。
    早都洗干净晾着了，对王建国说：“爸，你别沾手了，我一块刷了。”
    王建国也没跟儿媳妇客气，甩手掌柜一样回到了客厅。
    建国妈连阵地都转移了，连着老姑太太一起，坐的板正的，就差有个老师喊句：“上课”，就可以开课了。
    王建国等到罗晓倩回来之后，这才简单的把前情提要，事情发展都说了一遍。
    当然他没说是提前知道这位梅梅可能不靠谱，而是避重就轻的说，想让张大伟去看看哪儿的风俗那么重彩礼，怕其中有诈，毕竟，22配46，是，总得图点啥。
    罗晓倩听的大眼睛就没舍得眨巴下，当听到张大伟发现有猫腻，而且孙所长那边查到这位梅梅疑似有案底时，这才松了口气。
    犹自不解恨的说了句：“活该，都四十多岁土埋腰子还不消停。”
    说完自觉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跟王建国解释：“爸，我可不是说你呢。你可不老。”
    一屋子人都哭笑不得，四十多岁都土埋腰子了，这打击面有点大。
    王建国转移话题：“放心，这一两天就能结束了，也省的你那个小姐妹多余操这份心。”

 第41章 川菜

    张大伟这边挂了电话，对黄国庆说：“我王叔的意思，要是能查就查，太麻烦了就算了，不过光县那边传来消息说，这楚梅梅大概率有案底。”
    黄国庆一听还乐上了：“这不给我哥们增加业绩的嘛，晚上咱俩去见见人，先合计合计。”
    张大伟有点心急，等于从周日晚上到现在啥事儿也没干成。
    大白天去人家公安局说事儿也不太合适，于是在黄国庆的大力邀请下，准备去看看新县县城的公园，这小子这两天净溜号了，好方便一尽地主之仪。
    瞅着被水泥假山磨秃了屁股的三只猴子。
    张大伟有些不忍直视。
    黄国庆还兴奋的拿着两毛钱一包的花生粒往里扔。
    这小子高中毕业回来之后，真是堕落了，在县城关时间长了，看见猴都兴奋成这样。
    赖好洛城还能看到几只身材苗条的老虎狮子啥的。
    张大伟问：“还有别的嘛？”
    黄国庆不解：“别的啥？都在这了!”
    张大伟掰着手指头：“鹿有嘛？孔雀有嘛？没有狮子老虎有狼嘛？”
    黄国庆笑他：“你想的还挺美，还养老虎呢，那老虎天天吃肉，比养个科长都费钱，县里哪来的经费，就这俩猴，小的那个还是人家来之后生的，据园长说要靠着俩猴发展出来个猴山。”
    这志气不小，张大伟麻溜的闭嘴了。
    就这个小公园，关上门，放个屁都能熏一园子人。
    远没有二三十年后的领导魄力大，投资几十亿兴建个人民不爱去的公园。
    这就叫站位不高，格局太小。
    张大伟觉着，新县一把手撑死也就能混到市里敬陪末座。
    两个毛都不是的青皮后生，瞅着没人的地方过了会儿嘴瘾，吐槽了下公园的招牌猴山。
    然后被五脏庙提醒着得去吃午饭了。
    虽说早上吃的晚，可这会儿也差不多快一点了。
    再吃的晚点，饭店倒是不关门，可人家不一定有菜了。
    这么小个县城还有个大酒店，黄国庆拉着大哥直奔大酒店--旁边的川菜馆。
    是的，改革开放后，川省人的足迹都已经深入到中原腹地的小县城了。
    据黄国庆说，这家馆子菜味儿不错，量大，价钱还合适。
    他还经常跟同事们来聚餐。
    这话倒是不假，只不过老板看见黄国庆倒也没多欢喜，正常的招呼：“黄科长，今儿吃点啥？”
    黄国庆不看菜单，啪啪点了好几个招牌菜，越点老板越面无表情。
    菜单写完后，对黄国庆念了一遍就准备去后厨送单子。
    张大伟看着老板连杯水都不上，问他：“国庆，你得罪过老板？”
    黄国庆奇怪道：“没有啊，我还经常给他拉生意呢。”
    不过转念一想，明白了。
    赶紧对老板喊道：“丁老板，今天这顿结现钱！”
    这句话像是一碗鸡血被打了进去，老板声音瞬间荡漾了起来：“辣子鸡丁，回锅肉，毛血旺，蒜蓉空心菜一份，现结。”
    这菜名喊的荡气回肠，喜庆的跟过年一样。
    然后手脚麻利的给上了壶茶叶水，张大伟一喝，妥妥的是第一泡。
    这下子张大伟瞬间明白了，敲了黄国庆脑瓜子一下：“你才上几年班，都会打白条了！”
    黄国庆也挺冤枉：“我哪有那牌面，不就是跟着科长过来才有这待遇嘛。”
    张大伟不赞同的摇摇头：“人家做买卖的也不容易，真给他吃的入不敷出了，人家估计就干不下去了。”
    黄国庆不以为然：“又不是不给了，差的那点儿年底总要结账的。”
    张大伟心里暗暗摇头，按三十年后来说，这里的营商环境相当一般。
    不知道老板王建国是不是也有所顾忌。
    所以才就开个卤肉铺子，死活不开饭店，他可是吃过王建国手艺的，不说整个大酒店，就是开个中档饭馆也是绰绰有余。
    卤肉铺子倒是挺好，没听说哪个领导天天去卤肉铺子天天赊欠的。
    不够丢人的。
    不过这可真是把王建国想的太老谋深算了。
    他那纯粹是不想浪费时间跟领导们磨磨唧唧。
    背靠着吉副市长这棵大树，真是跟各单位要回款还是省事儿的多。
    可王建国不愿意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买卖事儿整的跟谈恋爱似的，还得三催四请，你给，我不给，你给，我就不给。
    想到这些，原本志向高远的王建国就熄灭了开大酒店的念头。
    不过凡事无绝对，这些都是后话。
    川菜馆除了麻辣鲜香外，还有个特点就是出菜快，毕竟是猛火宽油。
    张大伟还在想东想西，第一个菜辣子鸡丁都已经上来了。
    黄国庆瞅了瞅菜量很正常，还是那么实惠。
    于是起身打了两碗米饭，开吃。
    不到十分钟，点的四个菜全上了。
    老板最后又端了个汤碗出来,客客气气的往来人桌子上一放：“送一份西红柿鸡蛋汤。”
    张大伟看着飘着辣椒油的西红柿鸡蛋汤，嘴角有点抽搐。
    对于洛城来说，这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黄国庆下馆子都是点肉，头一次在川菜馆见西红柿鸡蛋汤，舀了一碗，品品味儿还行。
    对张大伟说：“不太辣，能吃。”
    丁老板坐在收银台后面附和：“真不辣。”
    张大伟吃的一直吸溜嘴，好吃是真好吃，辣也是真辣，估计明天早上菊花要不保了。
    眼下回锅肉里面还是大片的猪肉，没用杏鲍菇切片凑数；
    毛血旺里正经还有毛肚，血旺跟不少的水发鱿鱼，下面垫菜也没那么丧心病狂；
    空心菜的菜梗留的刚刚好，不至于嚼不烂，脆生生的特别下饭。
    除了辣椒花椒多，其他没毛病。
    张大伟不吝夸赞：“丁老板，大厨好手艺啊。”
    老板自豪的笑了：“这算啥子，要不是县城贵价菜不好卖，还有更好吃的。”
    这话没落地，被掀帘子进来的一位领导稳稳的接住了：“啥贵价菜，上两个尝尝？”
    随着话音，后面又跟进来了两个人。
    一行三人，两男一女。
    张大伟坐的对着门，抬头一看，果然是冤家路窄，来的正是小赵主任、楚梅梅、吴向党三人。
    只不过他认识对面，对面不认识他。
    张大伟压低了声音：“国庆，别回头，你后面就是我说的那个冤大头跟他对象，还有她对象的老公。”
    黄国庆正埋头干饭，被这句信息量挺大的话给整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抬头含着满嘴的饭粒子看张大伟，谁处对象还专门找有老公的啊，又不是姓曹，这口味够重的啊。

 第42章 冤家

    好在两桌人离的不近，中间隔了三张桌子。
    张大伟用气音提示：“你昨天查的结婚证！”
    黄国庆恍然大悟：“哦哦，知道知道。”
    说着不往后看，还是有点控制不住。
    不过这饭店的装潢很方便，靠墙一面都是玻璃镜。
    黄国庆就对着镜子看小赵主任那一桌人。
    这几天一直存在于张大伟描述中的姑娘，今天才算有了个具体形象。
    只见她扎了个马尾辫，穿着藕荷色的连衣裙，中间一条腰带给身形勾勒的凹凸有致，平常姑娘衣服上容易衬的人虎背熊腰的垫肩，到她这里反倒衬的脸庞更娇小了几分。
    皮肤白嫩，娥眉清扫，一双杏眼，笑起来两个酒窝都盛满了蜜汁。
    一眼看上去就是个秀美可亲的甜姐儿，跟风尘二字一毛钱也挂不上。
    张大伟也是头一次见，果然哪有那么多一见钟情，多的是见色起意。
    张大伟用手指头沾着水在桌面上写道：“吃慢点，听他们说啥，回神。”
    然后拽着黄国庆的胳膊让他看。
    不拽不行啊，这个单身二十来年的小伙子，马上快漏出猪哥像了。
    黄国庆扭过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大伟，连手带嘴比划着：“她就是？”
    张大伟点点头，小声回答：“肯定是，年纪最大的那个就是小赵主任，我认识。”
    俩人这边小声嘀咕的时候，丁老板已经拿着菜单过去招待了。
    估计都是些常见菜，小赵主任不太乐意：“我说去旁边的酒店，你还不乐意，能多花多少钱，不用这么省，我挣钱不都是给你们，啊，那啥给你花的嘛。”
    楚梅梅羞涩的笑笑：“这是我亲哥，又不是外人，那么客套干啥，咱们吃点家常饭就行了。”
    小赵主任问老板：“刚刚你说啥贵价菜能推荐几个不？”
    时下一斤猪肉两块多钱，带点肉的荤菜不过两三块钱，就是整个大荤也不过六七块钱，小赵主任料想贵能贵多少。
    丁老板也不惯他，直接就上了个隐藏菜单，递过去还不好意思的解释：“不是说您吃不起，主要是，有些人看见这些不辣的川菜，他还以为是假的呢。”
    小赵主任拿着这张单薄的白纸，看着看着，瞳孔都不自觉的放大了点。
    楚梅梅探头看了眼，就瞅见什么竹荪肝膏汤、开水白菜、芙蓉鸡片，价格最低都是两位数打底。
    再看看小赵主任迟迟没张嘴，顿时善解人意的说道：“赵哥，到了川菜馆不吃辣有什么意思呢。你拿的这些菜好是好，料想也是费工费时的。今天咱们还是先吃点拿手的招牌菜，吃完还得说事儿呢。”
    这台阶给的，小赵主任感激涕零。
    摸着兜里的四五十块钱，狠狠的点了五六个大菜，什么水煮肉片，酸菜鱼，麻婆豆腐，回锅肉，夫妻肺片，蒜泥白肉啥的摆了一桌子。
    吴向党就一副三棍子打不出来一个屁，拉着脸的二流子样。
    不过打他跟梅梅姑娘在一起开始，这个哥哥就这样，小赵主任也习惯了。
    不知道吴向党是怎么睡服的楚梅梅，反正今天这顿饭局就是为了解决进公安局的事儿。
    吃了个七七八八，小赵主任对着梅梅被辣的红艳艳的小嘴唇正欣赏的时候，吴向党就开口了。
    “妹夫啊，我妹子不好意思开口，我就直说了，想让你费点心看看能不能给我安排到咱县公安局上个班。”
    这话说的轻巧，连偷听的黄国庆都呛住了，真是小蛤蟆发大声，口气不小啊。
    你爹就是县委书记，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啊。
    本来张大伟还怕黄国庆的动静大，会被人发现偷听。
    结果小赵主任也被呛住了，可能是辣椒冲到喉管了，咳的惊天动地。
    连丁老板都送了壶凉水过去。
    等小赵主任平复下来，手指头都是颤抖的：“梅她哥啊，你觉着我那么有本事怎么不进机关单位呢？是我不想嘛，是进不去啊。公安局是个好地方，可越好的地方越难进啊。分配的警校大学生、军转的干部，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就这编制都不够分，你怎么那么看得起你妹夫我，我还能有这本事？”
    说着还警惕的看了看唯二的两桌人，扫了几眼，觉着距离还算远，就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隔行如隔山，你要是来我这里干个临时工啥的，等转正，不客气的说，乡里的基层社你随便挑。可公安局我可没那本事。”
    气氛一时间就僵了下来。
    梅梅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居中调和：“哥，你这不是难为赵哥嘛，他又不在公安系统，哪有这本事。”
    一脚踩到底的话让小赵主任欲言又止，但是为了个大舅子也确实不想掏心掏力。
    梅梅看着小赵主任的脸色说话，画风一转：“赵哥，我哥也是想过段时间结婚，给我脸上增光呢，不然娘家没一个拿出手的，我这个新娘子说出去也不好听啊，跟高攀你家一样，何况你叔叔还是市里的领导。”
    说完还憋着气硬是整出来了羞涩的满脸通红的样子。
    小赵主任就吃这茶味十足的套路。
    也怪这会儿资讯不发达，要是有后世某书某音的熏陶，梅梅这点手段估计早都不够用了。
    小赵主任看不得美人娥眉微蹙为难的样子，马上把说掉地上的话往回咽。
    想了想跟吴向党说道：“公安局就别想了，咱县城关镇派出所的临时工，你要是能接受，我就给你使使劲儿。”
    吴向党面带一丝笑意，看了看楚梅梅，两公母配合的还是那么默契。
    于是痛快点了头：“那就麻烦妹夫你了，来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这仨人没来之前，黄国庆都吃了两碗米饭了。这会儿就是磨洋工，也委实吃不下了，不过正事儿都说完了，那边三人也就剩下车轱辘的废话。
    这个说兄弟你放心，你妹子我肯定好好照顾，那个说大哥我工作你上上心，别忘了彩礼也还是一分钱不少。
    店里烟气酒气熏人，张大伟赶紧结了账就出门了。
    黄国庆还埋怨：“不是说好我请嘛，你手还那么快。”
    张大伟深吸一口干净空气，扭头说他：“你可算了，我这是公费出差，吃这么一二十块钱的东西你还跟我抢，你一个月工资有多少，好好攒老婆本。”
    黄国庆一想自己刚突破三位数的存款，顿时有点底气不足，问道：“哥你老婆本攒多少了?”
    张大伟想想自己空荡荡的钱包，立马转移了话题：“那啥，要不也别想办法查啥户籍了，你看咱们能不能去城关镇派出所找找关系，看看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第43章 牌面

    黄国庆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张大伟，张张嘴想说，你还记得兄弟我就是个县民政局的小办事员吗。
    不过既然大哥有要求，那就啥也不说了，咽下去半截话，回道：“我下午去我同学那问问。”
    这个公安局的同学也是一次公务对接的时候认出来的，不过后来能走动起来，也多亏了俩人都在机关上班。
    君不见有多少科长的小学同学在街上卖炸串，人家怎么没逢年过节嘘寒问暖呢。
    这跟人情冷暖没关系，纯粹是，不在一个圈子之后，你连面都见不上了，打招呼都不知道手往哪儿举。
    张大伟琢磨着去了也不能空着手，大长一个下午闲着也没事，先睡个午觉，等日头不太毒了让小兄弟带着去逛街，买买东西，顺便看看街面有合适的铺子没有。
    要知道，王建国不止一次的说过，希望五区八县都吃上他的卤肉。
    张大伟决定了，下午给黄国庆的这个同学，就送探店没吃完的卤肉。
    黄国庆都惊呆了：“哥，那这样的话，我把人晚上请家里来，反正我也一个人住，说啥事儿都方便。”
    要不然去人家单位上班时间送卤肉，是不见外还是信球，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俩人一合计，再捎带手买点凉拌菜，正好还能解决掉晚饭。
    这有菜了，还得有酒，张大伟觉得自己这二百块钱经费估计够呛能有剩余。
    看看这日头，俩人正好一拍两散，黄国庆先去单位晃一圈，下午四点半俩人在招待所门口碰面，不然现在这温度，能给人烤融化了。
    张大伟回去水房冲了个凉水澡，然后开着风扇四仰八叉的睡觉了。
    梦里，王记卤肉店新县分店正在开张。
    梦外，黄国庆的初中同学周国正陪着领导正在接待光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一行三人。
    当然会议室桌前可没他的座位，作为同样入职刚一年多的新人，目前在局办公室主要负责茶水柜、会议室、电话记录、文件复印等等。
    这会儿拿着个笔记本儿正一本正经的坐在墙角领会精神。
    听着听着坐直了身子。
    这事儿他熟啊,昨天刚接的电话，记不住那得是个弱智。
    多香艳的故事啊，二十岁的姑娘四十大几岁的郎，一树半开的梨花要压海棠。
    姑娘名字也怪好听，叫什么楚梅梅，楚楚可怜，暗香扑鼻，一听就是个美人。
    办公室主任老郭看着自己带的兵坐立不安，回头瞪他一眼，怎么能在兄弟单位面前掉链子呢，这还坐着主管的付副局长呢。
    就是痔疮犯了你也得给我憋着。
    不知道这一眼是不是太严厉了，刺破了小伙子的隐形痔疮。
    只见周国正腾一下站了起来。
    把刚听完兄弟单位案情的付副局长吓了一跳。
    小伙子咧着大嘴叉子抢答：“各位领导，我知道这个楚梅梅在哪儿，不是，我知道谁知道她在哪儿？”
    这拗口的话，让光县公安局的刑侦大队卫队长眼前一亮，这案子从接到孙所长电话的时候就出奇的顺当啊，早知道到了新县公安局就能解决，早都过来了。
    于是亲切的把周国正叫到了跟前：“小伙子，怎么称呼啊。”
    “卫队长好，我叫周国正，咱们新县公安局办公室的。”
    “哦，那你是怎么知道的案情啊？”
    这话问的没毛病啊，人家才到，你连对方老窝都摸清楚了，这就有点不太对劲儿了。
    周国正没听出来话外的意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我一个同学，现在在我们县民政局上班，他昨天跟我联系，问下这位叫楚梅梅的个人情况，这姑娘个人择偶标准挺特别，所以就记住了。”
    这话说的还算客气。
    等他把知道的都说完之后，卫队长神色严肃：“看样子这个小团伙又盯上了其他人，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也别整传唤那一套了，这会儿也不是人人都有手机，干脆周国正领路，领着俩个县刑侦大队的干警去见老同学。
    周国正同志就没想过，老同学黄国庆会不会被这么高的规格吓到。
    办公室主任没去，也就没人交代周国正不要乱说话。
    小伙子坐在车上有问题就直接问：“卫队长，你们县仙人跳还归刑侦大队管啊？”
    这话问的真外行，真要是小打小闹的仙人跳，谁家也犯不着刑侦大队上手啊。
    可问题是，跳这么多次，还次次这么多金额的不多见。
    数案汇总，加上最后被跳的那个男的慌不择路掉进从楼上跳下来被树枝戳烂了小jj。
    楚梅梅他们看着人跳下去嚎的凄惨，怕担事儿，当场就跑了。
    耽搁了最后送医院的最佳救治时间，最后那话儿就成了个摆设，只能尿尿使了，脖子以下的描述全都不能用了。
    据医生说，高低是补不全和了，跟医疗水平没关系，就是烂的有点碎。
    所以这不妥妥的转成刑事案件了。
    卫队长简略提了几句，周国正就明白了，看样子这个楚梅梅妥妥的蛇蝎美人啊。
    卫队长没在车上说的是，这个烂jj的男人没啥背景，搁不住是别人家看好的养老女婿。
    刚结婚半年的老婆，是光县四大班子某个副职的独女。
    两口子能不能继续过下去的另外说，可这被扒的稀烂的面子，总得找补回来。
    要不是风声太紧，楚梅梅三人能安分这么久嘛，还值当逃回老家新县。
    据说这被跳的男人，刚结婚的情浓的时候，跟老婆说过，要是以后干对不起她的事儿，就烂jj。
    这下在他从医生嘴里知道自己失去男人标志性的大宝贝之后，三四天里就只会念叨着：“报应啊。”
    这些个复杂内情周国正是不知道，就是车停的时候，有点后知后觉，带着警车到黄国庆单位是不不太好。
    主要是稀薄的同学情谊没让他想起来善后的事儿。
    民政局的同事本来就在嘀咕这黄国庆这两天老是迟到早退，说一声就走。
    结果半下午就看到两辆警车停到了单位大院里。
    接着就见几个身着警服的人把黄国庆给带走了。
    还没等小伙子坐上警车开出大门，单位就炸锅了，绝对是这小子犯事儿了，刑侦大队的人亲自来带走的，还用了俩车！
    可怜的民政局办公室主任，一再的宣布：“公安局是让小黄过去配合办案，没说是嫌疑人，没上银铐子！”
    这话谁信啊，背过头去，照样说啥的都有，更有甚者，已经盯上了黄国庆的那个坑，晚上准备去局长家里汇报自己积极进步的诉求了。
    同样傻眼的还有张大伟。
    下午四点多，刚在招待所门口伸了个懒腰，就看到一辆警车停到跟前，车门里探出来个脑袋，正是黄国庆。
    兴奋的跟他招呼：“哥，快上车，咱们去公安局说咱的事儿。”
    张大伟嘴张老大，没想到啊，黄国庆的同学牌面这么大，还整了俩车来接！

 第44章 传唤

    这可是警车啊，老张家这辈子都没这么有面儿过。
    张大伟笑的后槽牙都快露出来了。
    没等劝第二遍，麻溜的钻了进去。
    招待所前台的姑娘，眼珠子快瞪出来了。
    孰能料想，这两天自己还接待个进局子的，怪不得看着那张大伟不像好人呢，顿时后悔不已。
    应该自己提前打电话报警来着，这下子好了，还麻烦公安同志跑一趟。
    警车后屁股冒的黑烟，那也是国家资源啊。
    从出发到接上俩人不到三十分钟，又转回了新县公安局大院。
    这就不得不说新县的机关分布了。
    公安局到民政局中间就隔了县政府、检察院、法院、跟工商局。
    基本上所有的政府单位都在这一条府前路上集中着。
    连招待所的前身，也叫县政府招待所，所以也混到了这条主街的尾巴上。
    俩个小伙子还没在车上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卫队长就严肃不失和蔼的交代了句：“进去再说！”
    张大伟又不是傻子，这看着也不像请人做客啊。
    人是拉回来了，整到问询室也不太合适。
    干脆，又回到了半个小时前的会议室。
    黄国庆、张大伟、周国正坐一边，对面坐了一排公安。
    卫队长掏出个笔记本，习惯性的问道：“姓名？性别？年龄？知道自己犯啥事儿不？”
    张大伟傻了，难不成公安局还管人晚上请吃饭的事儿？
    没听到回答，卫队长一抬头，看着仨人诧异的眼神，啪的一声拍上了脑门：“看我这脑子，习惯啊，职业习惯。”
    这话也没办法回，仨人陪着尬笑了两声。
    卫队长咳嗽一声，干脆的就问了：“找你们来也没啥其他的事儿，就是想了解下楚梅梅现在的地址，还有最近的动向。”
    周国正这会儿正对自己坐到同志们的对立面有点不安，赶紧接话：“卫队长，这事儿我不清楚啊，就昨天接黄国庆同志一个电话，想让问问这女的户籍信息，我也没告诉他啊。”
    卫队长笑笑：“那你就先闭嘴，听这两名同志说。”
    心里对周国正的评价又低了一层，论干警的素质还得是我们光县，这新县的同志嘴太碎！
    黄国庆有点慌了，这咋还整到公安局问话了，除了没戴上银手镯，这气氛跟配合调查也搭不上边啊。
    于是一个劲儿的拿眼瞅张大伟。
    张大伟自己寻思了，要是只问楚梅梅的话，也没啥不能说的。
    干脆的应了声：“领导，这事儿估计也就我清楚点，我先说着，哪儿不清楚的您直接问。”
    卫队长点点头，又给小本本掏了出来，示意张大伟继续。
    张大伟也没实诚到底，就把王建国的明面上那一套给撂了出来：“我们卤肉店要扩大规模，最近请了个顾问，就是市联社之前的一个副主任，这老头想预支工资，为了给自己侄子交彩礼。
    老板多嘴问了句，发现事儿有点不对劲，所以让我找个相熟的人打听打听，怕这里面有诈。”
    卫队长没听出来啥毛病，就是对这位老板的热心肠有点不解：“你们老板人还怪好嘞！”
    张大伟一听这话，瞬间头都抬高了几分：“那是，我们老板家里既是烈属也是军属，用的员工还专挑家庭困难的，可不是那种黑了心肝的资本家。”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老板的二儿子转业到洛城厂矿区的派出所了，现在也是个公安。”
    这话点和的就是居中联系的孙所长，卫队长心里明白，真实性基本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卫队长一句话招他一堆话，生怕再多问几句，再传染了周国正的碎嘴子。
    于是换了个方向：“那你来这两天有没有发现这个楚梅梅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可没啥可隐瞒的，张大伟从头一天晚上楚梅梅家的三人行，到第二天中午楚梅梅带着疑似老公人选跟对象小赵主任吃饭，一一道来。
    听的卫队长嘴角有点抽抽。
    旁边陪着的办公室郭主任有点冒冷汗，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正好是他的好哥们儿。
    就是不知道，小赵主任所谓的安排个临时工是个怎么安排法。
    希望现在还没有行动，不然这话万一应验了，那就打脸了。
    卫队长对这些细枝末节不去追究。
    又问了黄国庆几个问题，啪嗒一声把本子一合，干脆的跟两边刑侦大队的同志安排道：“这样，找两名眼神好的，就近先去楚梅梅小院那盯着，其他人散开。确定是本人之后，等团伙仨人齐了就直接抓人。”
    这回照旧是没带郭主任，拉下的还有张大伟仨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周国正一点儿不见外开口道：“主任，要不我先回去干会儿活？不是说县委书记明天要来咱局调研吗？不得提前准备点座签啥的？”
    郭主任不想说话，心累。
    摸着开两次会都没喝上的茶水，狠狠的灌了一气。
    对三人说：“这案子也没避人，你觉着楚梅梅抓回来之前，能让你们走嘛，老实呆着，局里有开水，有厕所，晚上给你们送饭，只要不出这个大楼，其他随意。”
    周国正眼前一亮：“那主任，他俩呆会议室就行，我就回办公室干活了！”
    郭主任诧异的看着他，这是怎么总结出来的结论。
    张大伟扶额，就知道，能跟黄国庆玩的好的，脑子总得缺点啥。
    这话连自己都带进去了。
    所以说的很中肯。
    一般人肯定不会心安理得的麻烦兄弟之后，连家里都不去拜访下。
    郭主任无情的拒绝了热情小周的诉求，从办公室拿过来两本大部头给人解闷后，自己回去加班了。
    张大伟看了名字就没有想翻下去的欲望。
    一本是民法，一本是刑法。
    黄国庆同上。
    周国正摸着被读的卷边的书，认真的对黄国庆说：“我觉着主任可能是在点拨我，让我利用碎片时间好好学习呢。你看，这上面还有他的标注。”
    黄国庆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回复：“你高兴就好，我现在就想啥时候能开饭。”
    张大伟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水，又给黄国庆倒了杯：“中午吃那么多你还饿，饭桶吗？”
    说道这，黄国庆突然坐了起来，从兜里掏了张纸片：“哥，你不想找个门脸吗？我中午没睡觉，找工商局的朋友打探了下，你看这几个位置咋样？”
    于是，在卫队长忍受蚊子咬的时候，会议室的三人，一个开卷有益，两个招财进宝。
    送饭的郭主任一看，还挺和谐。

 第45章 收网

    眼见要收网了，可抓捕行动却没有想的那么顺利了。
    卫队长不着急，事儿走到这一步，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了。
    这年头，连个监控都没有。
    想破案，只能削尖了脑袋从各种方向想办法，有个能看脚印追踪人迹的老头，改编的电视剧现在还在热播呢，据说原型人物，五十多岁凭这一手还被吸收到了公安系统。
    可见中国人，只要想钻，哪个方面都能做到极致。
    楚梅梅家住的不是把头第一家。
    让街道办找相熟的人把隔壁的人家给叫出来，卫队长和几个公安就分散潜伏到两边。
    好在晚上是吃饭时间去的，借着送人出门的时机，两户人家跟公安神不知鬼不觉的换了人。
    楚梅梅中午刚吃完大餐，晚上为了省事，照旧是玉米糁熬的稀饭。
    对吴向党说：“多吃点粗粮，拉拉肠子，吃着外面的，省的自己的，我看那小赵主任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现在是光送东西，一分钱不掏，问就是要攒钱给彩礼。”
    吴向党不嫌弃，端着稀饭就着拍黄瓜还下了两个馒头，夏天蚊子多，俩人是在屋里开着风扇吃的饭。
    要是在院子里，估计早该发现不对劲儿了，今天怎么没怎么听到隔壁打孩子的声音。
    这也不可能昨天不会写的作业，今天就突然灵光起来了。
    所以说还是熏陶不够，但凡是吴向党的爷奶推开棺材板来监工，早就发现不对劲儿了。
    让人焦心的是，这个三人团伙的第三人一直没出现，卫队长心里一直在变幻想法，风声是不可能走漏的。
    现在知道这事儿的同志一个不少的还在公安局呢。
    又不是啥有利益纠葛的案件，也没那么多人上赶着犯错误。
    等到后半夜，黄国庆跟张大伟仨人都挤到公安局宿舍睡着了，还是有个人没回来。
    卫队长决定不等了，俩人就俩人,省的夜长梦多。
    于是轻手轻脚的，翻墙进了院子。
    正好这俩人没睡一个屋，没怎么挣扎就一网打尽了。
    留两个同志继续等人回来，其他的同志没扰民的情况下就把楚梅梅俩人给带了回去。
    带回去还突击审，等早上黄国庆仨人去公安局食堂排队吃饭的时候。
    口供都出来了。
    吴向党的倒是没啥问题,可楚梅梅的问题大了。
    一个简单的仙人跳，怎么又扯上潜伏敌特了。
    卫队长挠了挠日渐稀少的头发，决定把问题移交给领导。
    周二一大早的，光县公安局局长就接到了得力干将卫队长的电话。
    首先，出外勤要抓的人抓到了。
    其次，拔出萝卜带出泥，又多了个案中案。
    事儿来了就接着，局长不带含糊的。
    要知道这可是九十年代，敌特可不是个冷僻词。
    特别是工厂密集的城市，保不齐身边慈眉善目孩子都生了俩的大姐也是敌特。
    只不过吴向党这一家，属实有点倒霉了。
    一开始的时候是想混到洛城的，可惜了作为潜伏一代的吴向党爷奶出身没整好，评了个富农！
    这下子解放后接收工厂的时候，超员第一时间就被筛除掉了。
    但是组织看着还有个孩子需要养活，就近给安置到了新县，可新县认识两口子的人也有，怕露馅，结果就自己申请回到老家。
    这个选择也不稀奇，毕竟zongli 也说过，你当掏粪工，我当zongli ，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吴爷爷虽说是农村出身，可十里洋场打个滚之后，早把那些泥腿子活计给忘精光。
    于是委委屈屈的在三村合办的小学栖身。
    吴奶奶也不是普通出身，想当初还跟过戴笠的秘书的司机当外室。
    农村的活计更是一窍不通。
    搞不清楚为啥混到这一步，干脆培养下一代。
    吴父在果党撤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
    年幼时候的那些浮华，早早的在心里刻下了印记。
    你再跟他说党建立了新华国，解放了工农阶级。
    对着辣嗓子的窝头他也不信。
    可吴向党跟吴三斤不一样，打小就没见过那些纸醉金迷，对爹妈的执念根本理解不了。
    眼瞅着从小时候的杂粮窝头到现在常见的白米白面，压根不想积极的谋求什么光复大业。
    可即便如此，也没想过要给亲爹妈供出来。
    这不凑巧碰到个有二心的姘头了，说不说的，也就早晚的事儿。
    不过既然牵扯到敌特，那这事儿就不是随便抓完人就结束了。
    一直还没落网的吴三斤就成了心腹大患。
    谁知道他是去串联还是搞破坏。
    经过县委县政府紧急磋商，并请示上级公安及政府部门。新县公安局联合县乡各个派出所，在重点路口布控，设卡拦截。
    各机关企业事业单位和各个中小学校，进行全面排查，对外号称消防演习。
    外面忙的热火朝天，吴三斤在哪儿呢？
    这大爷这会儿正在呼呼睡大觉。
    在派出所里蹲着睡着了。
    还是小赵主任夸下海口的城关镇派出所。
    昨天晚上新县公安局布置的任务，各派出所例行打击卖淫嫖娼。
    吴三斤没干啥好事，跟个姑娘谈了一小时的恋爱，还给了五十块钱让买衣服！！
    结果都赤诚相对负距离半个小时了，吴三斤还恋恋不舍！
    姑娘从开始的配合都变的面无表情了，开口酸他：“哥，你这家伙事儿平常是不是自个儿都摸出来火星子了。”
    眼见着进入胶着阶段，门被踹开了。
    吴三斤那是占不了便宜就算吃亏的主儿！干脆心一横，将 那啥进行到底！
    死活要完成几个亿的生意，于是破门的几个公安拽都没拽下来。
    对于女主角来说，也是人生头一次当着公安的面表演那啥 ，丢人丢大发了。
    最后算是如愿以偿的被抓了起来。
    嘴里还嘀咕着：“赖好这五十块钱没白花······”
    执行任务的公安都无言以对，高低顶格开了二百块钱罚款。
    拘留十五天。
    吴三斤连个工作单位都没有，自个儿愿意吃上十来天不要钱的牢饭。
    当然进去前，也好好被收拾了一通，你那啥还让公安站岗，嚣张透了！（改成这样还过不了！我就删除！）

 第46章 电话

    扫黄行动从市到县是统一部署的，跟卫队长的特别行动一点不搭边。
    所以两边谁也不知道谁。
    张大伟都白吃白喝了两三天，迫不及待的想去看下选定好的商铺。
    虽说吃住都不要钱，可这地方好说不好听啊。
    谁还多喜欢在公安局住着。
    当然三人的活动范围已经从会议室扩大到公安局大院了。
    每天趴窗户上看，今天谁迟到。
    郭主任瞅着这三人，觉着他们可能憋的快精神异常了。
    另一边搜查的时间越久，越觉得这个吴三斤短时间不会落网。
    吴向党已经被提审了好几轮了，黑了白的不让睡觉。
    可就是不知道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大哥跑哪儿玩了。
    卫队长觉得这回还碰到了个硬茬子，绝对有大阴谋。
    黄国庆跟周国正的爸妈来了一趟，郭主任糊弄的可美，说啥配合公安局破案了，为了保护人身安全，暂时不能回家。
    双方父母都是有单位的人，看着孩子没事儿，能吃能喝的还天天坐在局长办公室旁边屋里学习，就当接受再教育了。
    民政局领导也来打听了一次，人也让见，看着小伙子活蹦乱跳的吃公家饭，就放心的回去了。
    晚上来家汇报工作的上进分子就发现，局长心情不错。
    琢磨下估计是攻势见效，于是就开始下重礼。
    这回倒是被人连东西一起客客气气的送出去了。
    民政局长心想，人小黄还回来呢，跟你白话两天就得了，还真以为送两瓶酒就能换个干部身份了。
    不能够，原则在这摆着呢。
    周三晚上的时候，小赵主任也进来了。
    因为好几天没看见梅梅姑娘，就上家去找。
    留守的公安同志一看，这脑袋梳的油光水滑，怎么都品出来点斯文败类的味道，不是同党也脱不了干系。
    拉回去一审，小赵主任还不相信自己的未婚妻是个骗子，咆哮审讯室：“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我要见你们领导！”
    卫队长站在审讯室的玻璃窗外，看了一会扭头就走了。
    跟个糊涂蛋多余费唾沫。
    新县是锣鼓喧天一出大戏。
    市里王建国倒是有点心焦了。
    除了周一早上的那个电话，自己是再也没接到张大伟的信儿。
    要不是提前跟张大伟家里交代过，搁平时，员工家属估计都问上门了。
    这会儿赵副主任，带着好不容易叫着一起来的蒋萍萍，正坐在自家二进大院的客厅。
    王建国面上不显，笑眯眯的给倒上水。
    俩人从改革开放说到经济特区，半个小时没进入正题。
    蒋萍萍也不着急，跟王建国打声招呼，去院子里转悠了。
    后院还有个小惊喜，老姑太太养了几只鸡，当然是笼养的，这会儿正捡鸡蛋呢。
    这下子建国妈跟蒋萍萍还有老太太仨人开始说起来养鸡经。
    蒋萍萍最爱这种小院了，种点青菜比啥都强。
    老太太一拍大腿，可不是咋地，要不是瞅着不合适，给这些花砖撬了多好。
    建国妈光笑不说话，作为这院子前主人之一，铺两块花砖算啥，鼎盛时期，哪个房间不是雅致到骨头缝里，文玩字画三步一景，花团锦簇五步一画。
    叫她看来，现在的大院就是个毛坯房！
    王建国跟赵副主任绕了一圈子才回归正题。
    赵副主任还想过过主任的瘾，解释道：“既然要做大，行政架构总是要出来的，我这安个副主任的名头也好听点。”
    王建国笑了：“我这小本买卖，折腾那么多花哨的干啥，再说了当着明人不说暗话，私人企业还是不要整那么多民主，这样还能活的时间长点。”
    没要到领导权的赵副主任，也不尴尬。
    也就退而求其次当个经理也行。
    就当初出去忽悠人的时候，自己封的采购经理。
    王建国也不干。
    要是把供销社采购那一套放他这卤肉铺子里，到会儿说不定自己这个老板得给采购经理打工。
    赵副主任纳闷了：“建国啊，那你说给我安个什么头衔好。”
    王建国干脆：“就按当初说的，顾问啊！工资一个月按三百开，奖金另算，铺子有啥事儿拿不定的事儿你该支应支应，平日里咱们哥俩多沟通沟通，也算变相当个半截总经理了。”
    赵副主任听明白了，这是既想让他出力，也不想让他染指卤肉店的管理权限。
    不过也没事，反正自个儿也是冲着钱来的。
    只要钱给足，给谁干不是干啊。
    杂七杂八的说的差不多了，王建国去后院喊了一嗓子，后院仨个女人再说下去都快拜把子了。
    临走的时候，蒋萍萍还抓着建国妈的手：“大姐，我就爱听你说话，回头我瞅你空来看你啊！”
    建国妈也满脸笑容，自打搬到这个院里，天天过的吃饱等饿，要不就带着老太太逛公园。
    好不容易碰到了能说上两句话的，热情的回道：“大妹子，刚你不记下来电话号码了嘛，咱们回头约。”
    王建国听着挺乱，这出一份工资还框外给自己多找了个长辈。
    蒋萍萍拿着王建国拟好的合同，仔细的看了一遍，对着中间不太明显的一条，劳动报酬这一项注明了，如本人不便可由配偶代领这一条，微微一笑。
    赵副主任没看出来隐藏含义，可蒋萍萍明白了，只要这钱是两口子不管谁领的都行。
    合同上最后一条，赵副主任潇洒的签上：“本人知情同意以上条款，自签署之日起生效。”
    落款是俩人的名字。
    签完之后，一式两份，王建国站起来跟赵副主任握了握手：“那赵顾问，以后就请多多努力了。”
    赵副主任不着急走，挤眉弄眼的看着王建国，试图想提下预支工资的事儿。
    王建国瞪着一双大眼，问到：“赵顾问这是眼里进沙子了？赶紧去院里洗洗。”
    蒋萍萍有罗晓倩这个内应，心知肚明他要出啥洋相，就是稳坐钓鱼台不吭声。
    憋死你个老不要脸的。
    这下就有点僵持住了，走还有事儿没办，不走，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办的不合适在老婆面前说。
    正准备破罐子破摔呢，王建国家的电话响了。
    可算暂时解救了这一室的尴尬。

 第47章 回话

    虽说听人接电话不太礼貌，但是也比刚刚两口子我知道你想干什么，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要干什么好的多。
    王建国接电话的时候表情还正常，可听着听着就看向赵副主任。
    然后连连答应：“好的，好的，我们马上去，谢谢孙所长了，这孩子不懂事儿，给公安局添麻烦了。”
    赵副主任被看的不明所以。
    王建国挂了电话就给他一个暴击：“你侄子小赵主任，进公安局了。”
    赵副主任心里一紧，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还不敢打断王建国说话。
    王建国继续：“他那个婚事也不要想了，找的对象跟敌特有牵连。”
    这句话一出，那是双杀啊。
    老赵同志腰板瞬间塌了下来。
    蒋萍萍也集中了注意力，这是怎么混成了敌我矛盾的，就是彩礼要的多点也不至于啊。
    王建国追击：“那个对象，人家本身有对象，前面还有仙人跳的案底，这回就是薅肥羊呢！哦，对了，那个对象的对象全家三代都是敌特。”
    这解释的还不如不解释呢。
    老赵同志隐性的心脏病都快发作了。
    赖好有椅子撑着，才没把脸丢完。
    但凡靠的是个墙，早都出溜下来了。
    颤抖着声音问：“公安局打电话是干啥呢？通知啥时候毙了？”
    都敌特了，哪还有个好。
    去掉滤镜，自己家的孩子自己知道，这事儿保不齐还真能干出来。
    仙人跳直接被过滤掉了，在敌我矛盾面前，那就是个浮云。
    王建国惊的“啊”一声，赶紧解释：“不至于不至于，也就是个批评教育，让单位去领人，电话打到我这边是因为，还有个敌特人没找到，大伟继续待下去也不合适，让我顺便蹭着联社的车一块给人带走，就是个私人电话！”
    赵副主任脸色由白转青了：“还得通知单位？”
    王建国回道：“多新鲜，他又没老婆，还正经是个公职人员，总不能给爹妈烧个纸请示下。还有啊，注意保密，对外不能说，记住，就是个仙人跳未遂！”
    赵副主任一听事儿不大，顿时又开始计较轻重了。
    这要是通知单位了，不说处分，多少耽误前途啊。
    这话要是让罗父听到了，高低得笑话他半小时。
    都发配边疆了，还想着前途呢，要不是小赵主任染发染的好，就凭那联社排名前三的少白头，走路上都有人叫爷爷。
    赵副主任抠字眼：“那通知联社干嘛，不应该通知新县供销社嘛？”
    王建国上下打量了下赵副主任：“这不得问你嘛，据新县供销社的副主任说了，你侄子的编制压根就没调过去，现在还算是市联社的人。”
    赵副主任悔不当初，这下子丢人要丢到整个市的供销系统了。
    联社现在在职的一正三副，四个主任明里暗里有两对跟他有点多多少少的不对付。
    当初要不是死皮赖脸不让小赵的编制调动下去，最多也就丢人丢到新县供销社。
    哪会出现这种推诿扯皮的事儿。
    既然成了既定事实，那就别拈轻怕重了。
    赵副主任没脸跟联社开口，也不打算再去丢一次人，干脆一事不烦二主，对王建国说：“反正你也要去接大伟，路上捎带照顾下小赵就行了。”
    王建国这个小赵说不出口，正经算起来，小赵主任比他还大上一岁呢。
    还得抓紧打电话联系联社那边，所以也不留赵副主任了，直接问道：“赵顾问，你看咱们入职这事儿还有啥说道没有？没有的话，要不你先回家等信？”
    赵副主任直摆手，对象都没了，还预支啥工资啊，提都不用提了。
    蒋萍萍自从知道这个事儿不大，也牵连不到自家身上之后，脸上的笑意都不带遮掩的。
    出了王建国家，赵副主任还有点想迁怒：“你个当婶子的，都不能盼侄子点好！”
    蒋萍萍也不客气：“你这思想都有问题，咋了？你侄子不是敌特还不兴我高兴一下。再说了，这婶子我也不是非当不可，你把户口本扒拉出来，咱俩下午就能没关系！”
    赵副主任一颗为侄子考虑的心已经凉了大半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
    你说敌特你看不清楚也情有可原，你连个仙人跳都看不明白，绝对的色令智昏，这种人，没什么前途可言。
    看看现状，除了靠着残存的血脉亲情以后稍微照应点，其他的都算了。
    赵副主任这回是死心塌地的扑到自己小家上。
    推着车子吭哧瘪肚的半天说了句：“那啥，萍萍啊，我这外快也是想补贴点家用，不行以后工资还是你管。”
    蒋萍萍走在前面，嘴角上扬，声音平稳的说道：“看你表现！”
    还是那句老话，俩姑娘都结婚了，半辈子都过来了，又没啥原则性错误，唯一一块绊脚石，这回也碎了大半了，离婚真不值当。
    赵副主任一听这话如闻天籁，赶紧快走几步：“中午叫上萌萌，咱们下馆子，庆祝下我退休返聘当上顾问，又能给家里多做点贡献！”
    还没给他个好脸呢，这会儿又想飘了。
    蒋萍萍把手摊开伸到赵顾问的眼皮子底下：“工资本呢。”
    老赵同志嘿嘿笑两声：“你咋知道我带到身上了。”
    说完老实的从兜里掏了出来，这么几天贴身带着，一股子汗臭味，蒋萍萍两个手指头捏着，犹豫了下又仍给了他：“先放着，回家再给我。”
    赵顾问还是妻管严的赵顾问，听话的往兜里一揣，两口子骑着车子就去接二女儿下馆子去。
    王建国就没有这么惬意，给罗父打了个电话，让他在电话里好好嘲笑了下赵副主任叔侄俩，然后就开始等回话。
    联社那边肯定早就接到官面上的通知了！
    等回话其实是想看能不能顺路，这要是不蹭联社的车，就得自己想办法，坐公共汽车，不想受那个罪。
    自己开车，别说能不能跑那么远，还生怕自家那个二手三轮车再趴窝了。
    建国妈看王建国等个电话跟等媳妇似的也不敢挪窝，打声招呼就自己做饭去了。
    王建国无比怀念上辈子的手机，不管能不能上网，至少能移动啊。
    等到捞面条出锅，罗父的电话也没回过来。
    王建国坐在饭厅往嘴里扒拉着，还纳闷，就问个话的事儿，怎么那么难办？

 第48章 到达

    供销联社正在开会，列席的还有罗父这个退二线的副主任。
    遇事不决民主表决。
    这回的议题是，谁去接小赵主任。
    皮球已经被踢到联社了，高低是要在公安局的本上签个字，谁都不想去丢这个人。
    可也不好整个猫猫狗狗就去了。
    讨论了半天，四双眼睛都看向了罗父。
    罗父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群缺德带冒烟的想法：“跟我有啥关系，我又不担任领导职务了,要不是你们非要让我讲详细情况，我就多余进这个会议室。”
    郑主任和蔼的一笑：“只是不担任一线领导职务了，我觉着，还是可以当个外联部的主任嘛。”
    主要领导口含天敕，凭空又变出来个主任。
    与坐人员除罗父外全部同意，一把手拍板，民主集中制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
    郑主任看着罗父有翻脸的姿势，赶紧开口道：“我们再研究下，出一次外勤按什么补贴来算？”
    几位副主任纠结下，还是觉得这钱拿着烫手，算了就便宜，不是，照顾下老干部。
    罗父顿时觉得，虽然自己不在领导岗位了，但是单位这么迫切召唤，也可以勉力支应一二。
    双方达成一致后，进度就快了，约好时间，罗父拿着办公室主任给的餐票，去食堂打了份饭回家。
    高低也算是省了顿饭钱。
    中午就老两口，罗晓倩一星期能回来一次，大儿子两口子中午根本见不到影。
    人少吃的也快，罗父吃完给王建国打电话的时候。
    王建国第二碗捞面条还正在舀蒜汁，赖好拌匀和了才去接电话。
    一听是罗父的电话，干脆直接问：“啥时间，去哪儿集合？”
    罗父乐了：“你咋知道这事儿能成？”
    王建国回他：“这又不是啥好事儿，肯定是越快给人捞回来越好，说，去捞人这事儿是哪个倒霉蛋抽中了。”
    罗父沉默了。
    王建国秒懂了沉默的含义，笑的后槽牙都露出来了：“哈哈哈哈，老罗，你去打听个事儿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罗父笑骂：“不是咱俩这关系，我能给自己送上门，不过去一趟也没事，单位给派车，然后一天补贴五十块钱。”
    这回轮到王建国沉默了，有个单位真好。
    罗父大喘气：“还给任命个外联部主任，以后我没事儿就跑跑这些脏活臭活，按天给补贴。”
    王建国无语了，不想跟他多说话：“那就这，我吃完了收拾好东西去集合地点等你，跟你白话这两句，面条都坨了。”
    说完“咔嚓”给电话挂了。
    时间倒还宽裕，主要是考虑路上颠簸的难受，王建国又拐到小菜场买了几根黄瓜番茄。
    掏钱的时候怀念起来山上的老房子了，新家啥都好，就是撬了种菜不太好看。
    去集合点的路上，王建国还在琢磨到底要里子还是面子的问题。
    到地方一看，单蹦一个罗父，车里还有个司机。
    王建国拉拉罗父：“就这？”
    罗父问：“咋了？去公安局保释个人，还牵扯上敌特，就这都不错了，总不可能敲锣打鼓。”
    这倒也是，算算拉回来的俩人，一个车正好坐满。
    王建国这还是头一回坐单位小车，之前没辞职，顶天也就坐个卡车。
    还没有美上一会儿，车出了市区，那就是一路动感地带。
    别说吃黄瓜了，中午饭都快颠簸出来了。
    王建国扒着司机的靠背：“师傅，劳驾问下，您驾龄几年了？”
    司机一扭头，还是个娃娃脸。
    开口倒是没那么显小，估摸也就三十来岁：“两位领导，联社其他师傅都跟车出去了，除了跟老师傅替换手，我这也是头一次开咱们单位的小车。”
    好家伙，王建国赶紧给安全带系上了。
    罗父倒是无所谓：“路上就没几个车，这条路大车都不走，顶天颠簸点，没事儿。”
    王建国不放心，压低声音：“要是翻车了呢？”
    看着车道旁两三米就是深沟，罗父也默默的系上了安全带。
    司机小陈扭头解释：“这不赖我，路都让大车压坏了，早两年的时候，下去检查工作，这条路还挺不错的。”
    王建国赶紧说：“陈师傅，您把头转回去，不赖你，我就是有点晕车。”
    娃娃脸的陈师傅有点小委屈，好不容易混上开小车了，还不被人信任。
    他是不会告诉两位领导的，之前没转业到地方的时候，专门就是在部队开大车的。
    于是拿出了给运送救灾物资的速度，在保证基本安全的前提下，一路狂飙。
    那简直是手拿菜刀砍电线，一路火花带闪电。
    途中几度漂移就不提了，好容易见了县城的好路，王建国忙喊住了小陈：“陈师傅，先停下车，我得透透气。”
    于是新县人民，就看到一辆不多见的吉普车上，下来了两位互相搀扶着的半大老头。
    扶着路边的电线杆，那是一阵吐啊，吐的昏天暗地的。
    小陈犹豫着要不要下车表示下关心。
    刚准备打开副驾驶的门，让余光瞥见的王建国连忙摆手。
    国人都有凑热闹的习惯，两人一起吐还时不时有人探头探脑。
    旁边再有个端茶倒水递毛巾的，说不得吐完了就围上一堆人了。
    小陈放下了自己抬起的半个脚掌，一切行动听领导指挥。
    这小伙子不是因为技术太差被领导闲置的，纯粹是因为开车技术太潇洒了。
    罗父年纪大了八九岁，明显精神头短了一截。
    吐完之后气喘吁吁的扶着腰吐槽：“为了五十块钱，少说要了我半条命。”
    王建国回车上湿了条毛巾给他：“行啦，我这一分钱没有不也得陪着。蹭你们单位个车，还得把午饭搭上！”
    缓过来口气，俩人又坐上了车，这回开的稳当多了。
    小县城，还是九十年代初期不发达的小县城，除了公家单位有车，私人的四轮小车屈指可数。
    路上跑的大多数都是自行车，间或加了点三轮车，拖拉机，驴车，宝宝车······
    新县公安局特别好找，总共就两条街，小陈第一条街就找到位置了。
    公安局不愧是公安局，联社的车老实停在了街对面。
    门卫大爷办理登记的时候，还挺淡定，拿着罗父的介绍信，还有王建国的名片。
    对这对儿组合，一点不诧异，一看就是见过世面的大爷。

 第49章 接人

    小赵主任从来没有受过这种罪。
    自从上初中开始，就有老赵这个冤大头开始供应。
    同学吃红薯窝头，他吃棒子面干粮，同学吃棒子面干粮的时候，他零星还能吃点两和面。
    更别说同学回家务农，他还破格参加了供销社的招工考试。
    养尊处优了这么些年，被关了两三天就受不了了。
    再也不说楚梅梅不可能干这事儿之类的。
    现在就想出去。
    对自由的渴望让他绞尽脑汁，白头发多了不少。
    罗父面对的就是一个不加修饰，特别质朴的小赵主任。
    公安局的人也挺好说话，反正也问清楚了，这个小赵主任就是个十足十的倒霉蛋。
    钱没少被骗，人家还带着对象组团让他养活。
    办完各种手续，罗父看着比自己还老上三分的小赵主任。
    一照面差点认不出来。
    公安同志推推他：“赵拥军，走。人都来接你了。”
    小赵主任嘴一瘪，上去握着罗父的手：“你们怎么才来呀。”
    四十多的人了，哭的跟个三岁孩子一样。
    让同样过来接人的王建国吓一跳。
    黄国庆早走了，张大伟吃吃喝喝的还挺惬意，要不是王建国来接，估计再住两天还挺乐意。
    看着小赵主任哭这么可怜，张大伟还嘀咕：“叔啊，这人至于不，你看我这两天都胖了。”
    王建国压低声音熊他：“你在局里蹭吃蹭喝的，他是在拘留所里能一样嘛，那里面相当，减肥。”
    不过不管胖瘦，俩人身上都是一股子的汗臭味，衣服油渍麻花的。
    王建国问了下门卫大爷，找到县城唯二的两家澡堂之一，让罗父带着他俩去洗澡，自己带着小陈去买了两套衣服过来。
    还别说，小县城生活就是方便，沿河有一排卖衣服的小店，就是价格挺美丽。
    小陈看着动辄开口七八十一套的衣服，想想自己的工资，心里暗自摇头，县里有钱人真多。
    就听王建国斩钉截铁的砍价：“二十，一个背心加短裤，卖就包起来，不卖就算了。”
    哪有这么砍价的，连个你来我往都没有，漂亮的女老板有点结巴。
    “你、你、你咋这么砍价。”
    王建国摸着质量一般的跨栏背心，心道，我开卤肉店这几年，可没少挣那些二道贩子的钱，就这还给你留了几块钱的利息了。
    看王建国真有要走的意思，老板美丽的脸蛋都皱巴了，甩着手赶苍蝇一般：“行行行，给你了，反正也快关门了，不挣你钱了。”
    王建国伸出俩手指头：“两套，分开装，一个大码一个中码。”
    拎着袋子晃悠着走到了澡堂，让罗父给送了进去。
    没一会，三人一起出来。
    张大伟还抱怨：“叔，这衣服咋这么老气。”
    王建国不想搭理他：“又不让你掏钱，不想穿回家给你爸穿去。”
    要是张师傅穿，看着还凑合。
    不过王建国总瞅着哪儿不对劲。
    这时候小赵主任凑了上来，看着他有点泛青茬的脑袋，王建国反应过来了：“你俩头怎么剃成这了？”
    一旁收银的澡堂老板不乐意了：“这样咋样了，好多从局子里出来的都来我这剃头，这叫从头开始。”
    瞅着老板一米五，一百六的体型，王建国从谏如流：“剃的好，给霉气都剃掉，走走，咱们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吃晚饭。”
    罗父看看手表，差不多都快六点了，到家还说吃晚饭呢，赶上刷锅差不多。
    出了澡堂，小赵主任要告辞，毕竟也是当了二十多年主任的人，澡堂里的热水也带走了刚刚的失态。
    客客气气的跟几位告别：“多谢了，罗主任，我就不跟你们去市里，都好几天没上班了，明天还得看看供销社这几天的工作进展呢。”
    罗父怜悯的看着他，这倒霉玩意儿，还在这发梦呢。
    公安没找你事儿，组织还在后面等着呢。
    总不会以为就住两天拘留所就结束了。
    不能够！
    于是等到小赵主任刚转身，就喊了句：“留步。”
    小赵主任在体制内浸淫了二十多年，又不是傻子，再转过身就一副“还是没躲过去”的死相。
    苦笑的问罗父：“罗主任，对我的处分是不都拟好了？”
    罗父想了想：“那倒是没有，我来的时候，郑主任只是说让你先别着急回家，最好先回联社一趟。”
    这话一下子把刑期从死刑变成死缓了。
    小赵主任像嗑了颗大力丸一样，腰板都直溜了几分。
    领导这话的意思就是，有处分，但是估计不太严重。
    细究起来，自己是个纯纯的受害者，又没乱搞男女关系，又被骗了那么多钱物，想走个后门安排个临时工，只存在于口头上没有付诸行动。
    凡事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君子。
    要不是牵扯到敌特，小赵主任最大的错误也就是这次被新县公安局打电话打到联社了。
    太丢人了！
    所以职务肯定是会有变动，端看变动之前自己怎么运作了。
    小赵主任想了想，看看天色，对罗父说道：“要是现在走的话，咱们拐个卤菜铺子，我给大家买点干粮，路上垫垫肚子。”
    说完晃了晃自己换下来的脏衣服：“身上还装的有点钱呢。”
    罗父看看王建国，也没推辞，不是为了他的事儿，谁大老远的跑县城。
    于是就着王建国带来的黄瓜，一群人在车上啃起来了烧饼夹卤肉。
    还别说，里面配了点洋葱还挺解腻。
    王建国细品了下，还是没自家的好吃。
    但是比肉联厂那位的小舅子整的好吃多了。
    有香喷喷的卤肉嚼着，这辆旧吉普车肉眼可见的平稳多了。
    烧饼个头不小，小赵主任也不吝啬，除了司机小陈点名要俩，其他人都是一个就饱了。
    不过王建国吃一个的功夫，小陈两个都下肚了。
    吃完就见他拍拍俩手。
    又准备飞驰了。
    罗父眼疾手快：“小陈啊，飞慢点，不是，是开慢点！”
    腼腆小陈，微微一笑：“领导，基本都没路灯，全靠车灯，肯定开不快，天都快黑了！”
    诚实的小陈说的没错，来的时候像是飞的低点，回去的路上也就开的快点。
    罗父跟王建国有准备，高低保住了肚子这个肉烧饼。
    就是小赵主任惨了，自己掏的钱，一口没留住，吐的翻江倒海。

 第50章 结案（改）

    王建国五人离开了新县这件事儿，像池塘里偶尔荡起的涟漪。
    对卫队长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连着熬了两个晚上，满眼血丝的卫队长，跟市里特地过来支援的专家，正在连夜复盘整个事情。
    要知道潜伏到现在的敌特，那都是死硬分子。
    加上现在枪支管理没那么紧，好多血的教训让专案组的成员不敢懈怠。
    吴向党有一次被提了出来，翻过来覆过去的问。
    连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为什么羊肉汤要两块的都问了。
    为啥，因为肉多。
    可公安不信，非要问有啥指向没有，是不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吴向党心里暗暗叫苦，这个大哥，真把我害惨了。
    正当他考虑要不要顺着画风编点啥好睡觉的时候。
    案件有了进一步的突破。
    隔壁的楚梅梅，不对，楚招娣心理防线先崩溃了。
    “你们问的我都说了，我说了你们又不信，那个吴三斤就是个大混混，吃喝嫖赌啥都沾，谁知道他在哪个嘎落里睡觉呢。”
    这话让卫队长跟专家灵机一动。
    问新县配合的同志：“最近扫黄打非有进去的没有，从吴三斤跟他弟弟分手之后的时间。”
    新县的同志打几个电话之后，激动的说道：“有有，城区的两个派出所，前几天扫黄抓了一批人，现在没放的还有三个，其他都是有名有姓的单位都领回去了。”
    言外之意，这三人算是个盲盒了。
    卫队长跟专家对视一眼，心里想的一致。
    折腾了半天，也保不齐灯下黑啊，万一这货已经被控制住了呢。
    于是等不到明天，大半夜的就直接杀到拘留所了。
    吴三斤被叫醒的时候，睡正香。
    因为没有照片啥的，楚招娣跟吴向党两人到现场进行指认。
    看着大哥睡眼惺忪打个哈欠，手里抓着裤腰懒散的样子，想想自己这几天过的非人生活。
    吴三斤悲愤的喊道：“是他，那个大黄牙塌鼻子的！那就是我大哥。”
    经过楚招娣分批次的二次辨认。
    这回神秘的第三人终于落网了。
    卫队长还不得闲，把口供砸实之后，乡下还有两个特二代呢。
    当然棺材里躺着的那两位就算了。
    我党一般也没有刨坟挖墓的嗜好。
    这些枝枝蔓蔓跟王建国就没关系了。
    晚上到家把张大伟送回去之后，可算是放心的睡了一觉。
    经过往返两次的颠簸，加上不靠谱司机的加成。
    第二天的安排好三个店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带着李娟预约取钱，准备买车。
    没两天，大几万一拍，无照驾驶上了路（这点不提倡！），当然王建国也仅限于绕道人少的小路开走，主要还是现在管的不严格啊。
    建国妈带着老太太出门溜达，回家之后就看见胡同里停了辆崭新的货车。
    俩老太太还围着观赏了一圈。
    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被王建国炫一脸。
    建国妈满脸笑容：“这是咱家的啊，啊呀真好，不过你买这么大大件手里还有钱没有，没有妈再给你拿点。”
    开玩笑，就这也没用掉存款的一小半，总共下来六万多。
    哪还能从他妈手里要钱，建国妈那点东西早几年都交权了，现在剩的就是退休工资跟平时王建国两口子给的零花钱。
    当然现在又多了王志强哥俩给零用钱。
    老太太兜里都够呛有五位数。
    当然这只是跟王建国比，要是跟胡同里的大妈比，那都提前奔小康了，人家一家子存款也不一定有五位数呢。
    晚上王志强回家，才发现，作为亲儿子，买车这等大事儿，自己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大哥不算，两三年不回来，都快混成这个家的编外人员了
    可转念一想，自己可是现在家里唯一一个有驾照的啊。
    于是笑的不怀好意：“爸，快十一了，交警查的特别严，你驾照准备啥时候考？”
    王建国傻眼了，可也不想看这臭小子得意：“明天我叫着大伟还有小伟，让张师傅找个老司机，马上学。”
    小样，离了你还得吃带毛猪了？
    可这样考驾照也不会快了，罗晓倩跟赵萌萌嘀咕的时候还有了个意外之喜。
    赵萌萌兴奋的说：“我爸有驾照，不过可能不会开，就没见过他拿方向盘！”
    这事儿多新鲜，天天坐车的居然有驾照，不会开就对了！
    一大早的王建国带着大小伟，从小路开着新车绕到偏僻的道上跟着老师傅开始练车，一是天凉快，而是避开交警。
    不管哪个年月，练车这事儿，还是一对一学的快。
    张大伟练的最快，每天练完车，让师傅就手给捎到城外，还得开始跑货源了！
    为此王建国当月奖金都给多发了几十块钱。
    其实差不多练上一个礼拜，要不是非要驾照，就这么上路也差不多了。
    日常送货还是指望着那个那个三蹦子，老话都说，物件儿用时间长了都有零星，最近可能是怕自己被卖废品，一次也没坏过，除了烟黑点，颠簸点，其他没毛病。
    让经常给他修车的车厂都寒酸他：“王老板，再不卖，你这三轮车破我们都不收了！”
    王建国笑着回：“没事没事，到会儿卖废铁。”
    一句话给人噎了回去，这是要把车使到废呀！是个狠人。
    怕大夏天把赵顾问累着了，王建国自己往剩余两个区逛的时候，都是坐公交。
    既然大伟带回来的消息，新县不太合适开新店，那就只能不好意思的抢占下剩余两个区的市场了。
    王建国心想，就销售科长小舅子的手艺，自己把店开过去也算行善积德了。
    自家卤肉虽说一斤贵那么几毛钱，可他好吃啊。
    现在还是讲究一分价钱一分货的时候，不像三十年后，高价也不一定货特别好。
    比如天价葡萄、天价苹果、还有天价白菜。
    不过最近俩月的货还是从肉联厂拿，等俩区的新店开门了，再一次性替换。
    要知道这供货也就头一年签了合同，其他的时间都是后补。
    充分体现了卖方市场的豪横。

 第51章 选址

    王建国奔波了一个多月，赶在十一前，敲定了回族区跟光明区的店址。
    经受过后世房价洗礼的男人，两间铺子全是买的，而且全是贷款。
    除了李娟跟建国妈提前知道点儿风声，王志强跟罗晓倩全是被通知的一方。
    罗晓倩被公公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自己大哥刚买完的房子，不说掏空了六个钱包，至少三个钱包也花的差不多了，小两口的，还有自己爸妈的一半积蓄。
    这买的可是铺面，两个铺子买下来也不比前俩月买的车省钱。
    粗略一算，这短短俩月就出去了十万了。
    被金钱砸晕了头脑的罗晓倩，上班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十万啊，就现在自己一个月二百不到的工资，得多少年能挣到。
    扒拉着算盘就算了起来。
    让自打结完婚之后就踩点上班的赵萌萌看到，惊讶死了。
    “晓倩，你咋了？一大早就开始干活，你看小牛让你吓的都不敢摸鱼了。”
    似模似样也摊了本报表的牛明辉一听自己被捎上，立马提着水壶就闪人：“我去接水去。”
    一边走还一边想，这适龄女同志多的办公室就是有点不好，科长没进来的时候，门还得大开着。
    有事儿没事儿还老点你一下，当然好处也有，一个想上进的都没有······
    罗晓倩头都没抬：“你不懂，让我算完，先别说话！”
    赵萌萌听话的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好，也不理会小姐妹发啥神经。
    自从赵副主任找到新工作变成赵顾问之后，家庭和谐了好多。
    对蒋萍萍女士来说，还是这种老头天天出去挣钱，没事儿不在家呆的模式比较惬意。
    赵萌萌正想着中午回娘家吃啥呢。
    罗晓倩的结果都算出来了，自己得上三十多年的班，基本等于要效仿赵萌萌她爸，退休还得返聘几年。
    罗晓倩用一种做梦的语气跟赵萌萌说道：“我公公又准备开店了。”
    赵萌萌一听乐了：“开哪儿开哪儿？我这一搬家，买肉不都方便了，厂矿区那边的卤肉店离我跟王宇家还有好几个路口呢，天天到家天都黑了，根本买不到。”
    看着赵萌萌的反应，罗晓倩终于明白，自己公公为啥敢继续开店了。
    啥年月都少不了这些吃货。
    还没说两句呢，就听见牛明辉在科室门口清嗓子的声音。
    紧跟着牛明辉跟杨科长就前后脚的走了进来。
    这一打岔，赵萌萌就忘了问新店位置的事儿。
    不过问了也白搭。
    能敢在市辖的五个区开店都是挺大的魄力了，要是在九十年代这个时间节点，敢在每个街区都开个店，那属实是疯了。
    有魄力的王建国，现在面临的困境就是，需要调整下现在这种小作坊的模式。
    至少不能再这样自己跑出去收钱了。
    洛城的五个区，即便是九十年代，那面积也不小。
    跑一圈下来，跟跑趟省城距离差不多了。
    现在的大厨房，算是三家老店的正中心，可要是扩展到五家店，就有点偏南了，兼顾考虑着治安还有新买的货车，短期内倒还不用换地方。
    只不过得好好规整下，五个铺子的卤货供给量，再用民房的灶去熬煮就不太方便了。
    所以在寻铺子的同时，大厨房的重建同步开始。
    王建国在旁边先租了个院子临时用着。
    新厨房基本是按后世的现代化厨房建设的，等改完之后，叫声中央厨房那是半点儿不亏心。
    可招聘新员工，还有培训，以及财务管理，这些都得提上日程了。
    在大伟跟小伟的驾照都考到手之后。
    王建国拉着赵顾问横拼竖凑的出台了一份，王记卤菜店的管理章程。
    里面把赵顾问引以为傲的，需要树立企业文化之类的意识形态砍掉了大半。
    把老头气的够呛。
    王建国也见识到了赵顾问的固执。
    回家跟李娟吐槽：“我搞什么个人崇拜，有大病，钱给到位了，你就是把人当驴使他也念你的好，钱不到位，你让人天天夸你好，他心里还骂着娘呢，再抽冷子给我炖糊一锅肉，犯不上！”
    李娟不掺和这俩人的官司，天天听着还挺乐呵。
    可听着赵顾问的抱怨，蒋萍萍不乐意了：“你个员工还挑老板的不是了，人家让干啥就干啥不得了，又没让你犯法。”
    固执老赵，奋力挣扎。
    振振有词：“一个企业，不把老板的光辉形象树立起来，没有个核心的凝聚力能行吗？”
    蒋萍萍上下打量下赵顾问：“你是不忘了，当初死活要进卤肉铺子就是因为人家开的工资高？”
    赵顾问勉强还击：“只图钱那算什么了？老板也不能没有一点儿个人追求啊！”
    蒋萍萍叹了口气：“老赵，你说实话，建国要是不开工资，你能坚持帮忙几天！”
    这个假设，老赵唯以以沉默应对。
    僵持了两天，王建国一个电话又把老赵给叫了过去。
    嘴里嘀咕着啥，“不为五斗米折腰”之类的，又拍响了王建国家两进大院的门铃。
    碰上个星期天，王志强少见的在家。
    赵顾问一看这个英姿飒爽的小伙儿，心气又少了三分，老板还有两个儿子呢······
    两天过去了，俩人火气都散了不少。
    加上老赵这边蒋萍萍女士温和的开导，于是也退了一步。
    王建国提出把企业文化可以改成爱国主义教育。
    爱国就行了，爱老板容易出事儿！
    老赵习惯性的反驳下：“建国啊，这不多此一举嘛，哪还有不爱国的啊。”
    王建国看着他，幽幽的回道：“哪没有呢，你侄子的前对象的姘头······”
    老赵一丝火气也没有了。
    媳妇说的对，老板说啥就是啥，何况爱国又不犯啥法。
    新铺子的开业是赶不到十一了。
    所以销售科长的小舅子，过了最后一个舒心的节假日。
    因着过节客人多，肉联厂的供货量还给王建国压了点儿。
    王建国似模似样的争辩了几句，就自认倒霉了。
    转头就先试用了下新猪场的肉，还别说，半点儿不差，还是那个味儿。

 第52章 招聘

    经过激烈的讨论，基本明确了，采购部由张大伟，暂时自己领导自己，主要负责各色肉、菜及蛋的进货把关。
    这个蛋是因为，王建国决定一毛钱都不放过，买不起鸡腿还不能给孩子买几个卤蛋了。
    财务部由李娟负责，这个事儿两口子还得沟通下，实在不行那就停薪留职。
    销售部由小伟，大名郑光伟负责。当然也不会脱离一线，基本五个店一周他随机轮一遍。
    大厨房这边还是王建国亲自挂帅，换个人他还不放心呢。
    各店的配送就由大厨房统一安排，合理调配两辆机动车。
    秉承着拿来主义，王建国给赵顾问换了个名头，任命成外联部经理，高低算有个正式名片了。
    对于老赵同志鼓捣着要把个体工商户改成公司这事儿。
    王建国直接否决，再爱国也没这么爱法儿，两个税额能一致吗。（多了就不说了，有水字数的嫌疑，不明白的可以百度下。）
    这么鸟枪换炮，首当其冲的就是要招兵买马了。
    王建国算算各个店的面积跟人数，一个店最少也得保证两个人，后厨照样也得加人，光洗菜的大娘都得再招俩。
    掰手指头算算，能把五个店推的转，少说得一二十号人。
    王建国马不停蹄的发布了招聘信息，王记卤菜店招聘员工十人，公告照旧贴在了各个厂区家属院门口。
    当然每个门卫大爷照旧少不了一包。
    这回的受欢迎程度跟五六年前比那可是天壤之别。
    到了约定的时间跟地点，王建国傻眼了。
    这人数比预料的多了不少。
    虽然达不到后世大企业招聘的百人争一个岗位，但是现场也来了六七十号人。
    加上这两天接到熟人跟不熟的人一堆的电话。
    王建国心里有些微凉，看样子这两年小规模的停薪留职或者说厂内待业让有些人家已经撑不住了。
    风起于青萍之末，好多事情都不是一天才显露出来的。
    史上所谓的93年下岗潮，现在都有迹象了。
    王建国闭上眼睛，狠狠的做好心理建设，一会儿千万不能把人员招聘搞成扶贫再就业，再招个小亮过来，不够闹心的。
    招聘的地点就在王建国家的老宅，大小伟、老赵同志跟老板娘李娟都来帮忙。
    胡同里的大娘搬个板凳出来看热闹。
    有几个可能是有认识的人，悄悄的遮着脸转到了队伍的最后面，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这种落差感，不是当事人，谁都体会不到。
    王建国也当做不知道，反正你来就给个机会，不来那就算了。
    这次面试就由刚从赵顾问转成的赵经理来主持。
    开头面试第一个就是个老大难。
    王建国的店，即便是在店里销售也不是就光算算账，每天早上上货，那也是店里帮忙搬搬抬抬的。
    别的不说，总得能挪的动一桶五十斤的卤肉桶，要知道王建国往每家店送的卤猪肉都是用50的桶装的，装满大概就是五十斤到五十五斤左右。
    这还不算其他的牛肉、鸡、卤蛋、洗好的素菜、豆皮海带豆腐结啥的。
    还有各色切好的凉拌菜跟浇汁，光靠配送的司机跟一个小伙计，根本不可能。
    所以面对着第一个女同志，老赵经理直摇头。
    手无缚鸡之力就算了，还打扮的挺时髦，不但涂了红嘴唇还抹了指甲油。
    对王建国解释的卤肉店的店员需要装卸货这一点，特别不满意。
    面对着旁边特意称好的五十斤石头桶，生气的指责道：“我是来当售货员的，不是来当力工的！”
    没等王建国客客气气的劝，自己就挎着小包，扭着屁股走了。
    面试桌边就坐了王建国、李娟跟老赵经理。
    张大伟就站在桶旁边，还扎好架势，备着万一有人搬不动，还能帮一把，有个七七八八就行了。
    结果被指着鼻子叫力工。
    这词儿不侮辱人，就是做派属实有点恶心人。
    赵经理总结：“还是吃的太饱了！”
    王建国默默的点点头，作为售货员家属，他也没见李娟这么矫情过。
    于是示意张大伟喊下一个。
    接下来就正常多了。
    就是年轻人不多，大多是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一看就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中流砥柱。
    王建国也不难为人，搬个桶，问问工作经历，当场出几个计算题。
    有销售或者厨房经验的最好，没有也不强求。
    还别说还真有几个好苗子。
    至少有俩有大厨房帮厨经历的，这回算是带薪过来面试的，准备这边面试上了，那边回头就辞职。
    主要原因还是缺钱，孩子上学，老人年老生病，这些东西光靠国企那点隐形福利根本填不了窟窿，再说了一直也转不了正，一个月那点钱真不够干啥的。
    另外有两位女同志，正经高中毕业，力气还可以，能拖得动五十斤的桶，算数也不错。
    至于为啥沦落到在私人小店应聘，王建国没问，谁家关上门不是一锅浆糊。
    当然王建国出的也简单，日常买菜能算明白的都能过关。
    也没有像后世小学生的数学题，出那种缺德带冒烟的一边放水一边排水的题。
    瘸子里面挑将军，剩下的就只能选几个看着还算机灵有一把子力气的男人了。
    要说完全没考虑家境，那倒也不是。
    至少有一个是除了能搬得动桶，言谈相当木讷的中年男人，是王建国在问过家庭条件后，勉强收下的。
    穷人家，爹死娘嫁人，各有各的苦法。
    王建国大概了解下就没有深挖，看着那张写满故事的脸，大概率也不可能是编的。
    至于几个试图展示文艺才能的，王建国客客气气的给劝走了。
    除了老赵经理面露可惜，其他人都觉得这种技能跟卤菜店画风不符，至少目前不相符。
    面试完到最后一个人，正在决定录取名单的时候，又敲门进来个意料之外的人。
    王建国一看来人，赶紧站了起来。原来是自己的师傅，原来五金厂退休的大厨刘师傅进来了。
    张大伟也机灵，赶紧给刘师傅搬了个椅子，扶着给坐了下来，还殷勤的问候：“师爷您怎么来了，早知道您要来，提前招呼一声，我开车去接您也行。”

 第53章 录取

    张大伟这是跟着他爸张师傅称呼。
    刘师傅不但是王建国的师傅，还是张师傅的师傅的好兄弟。
    叫声师爷也是应当应分的。
    这会儿录谁不录谁，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有个七七八八了。
    所以刘师傅来了也不耽误事儿。
    听着徒孙嘴里的客气话，刘师傅哈哈一笑就当是真的：“那行，大伟啊，下回师爷我出门就让你开车去拉。”
    张大伟也敞亮：“那行，咱爷俩另算，就我王叔不同意，我自己加油拉您出来转悠都行。”
    王建国听着一老一小在这逗嘴皮子。
    打发张大伟去厨房倒点热水出来。
    这阴历都九月中旬了，树荫底下还挺凉快，再给老头凉着了就不好了。
    刘师傅端着碗热水，单刀直入：“建国啊，我来这是有个事儿，你先答应我，我再说。”
    王建国一口应下来，心说，七十多的老头，劳心劳力的给我支应了几年，别说是招聘塞个人，就是借个万儿八千的，眨个眼都算自己丧良心。
    刘师傅笑的有点奸计得逞的样子。
    “我今儿是来辞职的。”
    哎呦，王建国坐不住了：“师傅，我是哪儿干的不对？您怎么突然说这话？”
    刘师傅抓着他的手：“先说好，你可是答应了啊！”
    王建国苦着脸：“这您不是赖皮嘛？”
    刘师傅哈哈一笑：“我都七十几的人了，天天坐那儿也憋屈，看着你在这招兵买马的我这个当师傅的心里也高兴，正好我儿子你师哥的小孙子也上学了，我没事去逗逗孩子玩儿也挺好。
    早两天八月十五你家来送东西的时候我就想说，不是怕你不同意嘛，不过建国啊，知道你是诚心留，师傅我也是诚心走啊，这个岁数了也该歇两天，挣多少钱是个够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王建国也没辙，预备着忙完了再去师傅家坐坐，厂里之前退休还给发点东西呢，何况这是自己的亲师傅。
    刘师傅说完喝点水就要走。
    指着门外面一圈人：“都巴巴等你公布结果呢，我多待会儿跟要走后门一样，赶紧忙你的。”
    建国把车钥匙拍给张大伟：“去，开车送师爷回去！”
    刘师傅乐的满脸褶子：“这可是行，我也坐坐我徒弟的小车！”
    等老头走远了，王建国才宣布了录取名单。
    面试的时候，大约摸就知道结果的，不过人总还有侥幸心理。
    这回彻底死心了，才四散而去。
    又不是公家单位，闹一闹滚一滚说不定还有安慰奖。
    私人企业才不惯你这些臭毛病。
    被录取的十个人一共是四女六男，被带进了院子里，一个个拘谨的站着，脸上还挂着点干巴巴的笑。
    王建国开始分派去处。
    当过帮厨的那两个中年男人跟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站一起，王建国安排道：“你们三个，明天带点简单的行李到清河区的店里等我，我带你们去大厨房。”
    剩下的三男四女，王建国没分组，直接交给了郑光伟，让他看着分给三个老店开始上手，采取老带新的模式争取在开店前给培训出来。
    人员分配完，王建国就做了简单的入职讲话。
    “大家来我这个卤菜店，想来对工资待遇什么的都有所了解，只要好好干，我肯定不会亏待大家。那现在就说说待遇的问题。
    实习期半年，这半年只有基本工资，后厨跟销售上的基本工资有差，但是差额不大，保证不低于一百八十块钱。
    只不过后厨有加班补贴，当然这期间年节福利是不会少了。半年不出啥纰漏转正后，所有的奖金福利跟老员工一致。最低收入不低于二百八十块钱。当然这个工资咱们随行就市调整，还有啥问题，现在提出来。”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倒是那个木讷男人老左，他憋的脸通红，低着头问道：“老板，能先预支一个月工资不？”
    瞬间一院子的静悄悄，大家全都记住了这位勇士。
    王建国当了几年老板了，也是头一回让人当面问到脸上。
    老赵经理见多识广，稳住阵势：“这个要求我们要回去研判下，其他人还有啥问题没有，一块儿都说出来。”
    这一句话仿佛都抽干了这个中年汉子的勇气，老左垂着头，一声也不吭了。
    其他人安静的一会儿，渐渐的开始叽叽喳喳的问了起来，类似有员工宿舍没有，考勤怎么扣钱，生病能报销不能，能用员工价买东西不能，等等等等一堆的问题。
    王建国听着都头大，赶紧把主场让给了赵经理。
    这种活没当过领导的还真不好应付。
    一边往外走一边喊：“让赵经理给你们解答！”
    九个人围上去，要不是正好脑袋上有阳光照下来的反光，赵经理坐着都看不到脑袋顶了。
    王建国拍拍老左的肩膀，把人带出了院子。
    当众挖人伤疤这事儿，多少有些不厚道。
    作为新出现的民族资本家的预备役，王建国还没进化成功。
    给人带到老房子后面的山脚下，王建国看看后面没盯梢的老太太。
    站定问道：“老左，这边没人，说说啥事儿，看我能帮上忙不。”
    老左一听这话，眼里放光：“王老板，家里俩孩子要交学费，都拖了一个多月了，现在连课本都没发，孩子懂事回家不说，还是邻居孩子回来学，老师把座位都给调到最后一排。
    我这都半年没开资了，近门的亲戚能借的都借完了，家里老人刚做完大手术，药又不能断，我这实在是······”
    说着说着，一米八大个儿的男人眼圈都红了，扭过头去狠狠的抹了一把脸。
    王建国只好左顾右盼的欣赏风景，等着老左平复下来，作为打小没饿过的人来说，真是没啥安慰人的立场。
    总不能再把自己光荣牺牲的老爹给搬出来，那就纯粹是要半夜讨打了。
    其实老左还有话没说，前两天半夜送老人去医院，路过红房子歌舞厅的时候，看到了厂里一个家庭特别困难的女工，画着跟鬼似的浓妆走了进去。
    夫妻俩对望一眼，满是仓惶。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走到那一步。
    王建国拍拍他的肩膀，问了下地址跟老左说道：“我跟赵经理商量下，你也别着急，这种事儿总要有个周全点的解决方法才行。”
    可能是事情压抑的有点久了，今天说出来之后，老左看着就没那种愁的化不开的感觉。
    不住的道歉给老板添麻烦。
    这事儿倒是真的有点麻烦，要是人人一入职就预支工资，那不乱了套了。

 第54章 老左

    送走了十个新招聘的员工，王建国正儿八经的把老左这件事提上了日程。
    就在自己家的小院里，主打一个效率。
    这让惦记着中午回家吃卤面的老赵经理暗生惭愧。
    自己一个党员，退休前还是个不小的领导，思想觉悟居然比不上群众。
    自我反省的思想汇报没做完，王建国笑他：“我花我自己的钱，跟你当初花公家的钱能一样吗。你要是拿公家的钱跟掏自己钱一样，你早都进去了！老赵，你啊，就容易想太多了！”
    赵经理颔首，这倒也是。
    不过自己是怎么从赵副主任一步步蜕变成老赵的。
    只能归结于资本的灵活性了。
    牵涉到钱，李娟没发表意见，几个员工就更不可能吭声了。
    王建国提出了个大概的想法，那就是经实地查看后，符合情况的。可以预支一部分工资，而且归还的时候每月按比例，尽量不影响实际生活。
    本来就是为了临时救急，要是直接把当月工资扣完，那不还得继续背外债。
    这操作就跟国企里面，有人担保后借款的程序差不多。
    可问题是这是私人企业，不是国企啊。
    赵经理提出个疑问：“谁担保啊？”
    这要是干了一段时间了，知道脾性，其实金额不太大的话，又没有担保倒也无所谓了。
    王建国也头疼，但凡家里有个高工资的，也轮不到跟自己这个小老板开口啊。
    短时间也没辙，王建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这样，今天咱们晚上先去家里突击看看，要真是这么困难，这钱也别说扣工资了，就当我个人借的。总不能看着活人被钱逼死。”
    赵经理没意见，老板要做好人好事，总比老板要去歌舞厅有奔头。
    摸着自己兜，刚领了俩月的工资，扣下来的零用钱还有五十。
    这种钱花出去了回家还能报账呢，于是干脆的应道：“晚上我跟你一起去，准备慰问品这种事儿我比你有经验。”
    这种小事儿，王建国就不操心了。
    正好张大伟把车开回来了。
    一群人也顾不上有座没座，除了李娟在副驾驶上，其他人都挤在后车厢。
    回去的路上王建国还在想，五个店分布的这么开，中午吃饭都是个问题，总不能中午关门。
    实在不行就发餐补，俩人自己商量出去买着吃也行。
    这也是思维误区，除了国有企业，谁管你中午吃饭不吃饭，去哪儿吃饭的问题。
    要不这回能来这么多人应聘，还不是王建国开的条件，太t的超前了。
    还奖金福利，加班补贴呢，这个待遇，晚上不让你睡店里看门都不错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不提老赵家中午的卤面有多香。
    就说老左，左向前同志回家后，越想越担心。
    王老板看着是好说话，没当场撅他面子，可人家开门做生意又不是做慈善，哪能自己一点儿活没干就借钱给自己的道理。
    不过事已至此，希望别影响明天上工就行。
    玻璃厂也是江河日下。
    只是自己倒霉摊上了第一波停薪留职，一个车间的人抓阄，咋就自己手欠。
    看看满是老茧的手心，使劲的拍了下，天生干活的命，咋都翻不了身！
    走到家门口，还没掏钥匙，就被屋里的媳妇听到动静给抢先开了门。
    媳妇任红梅是个临时工，早都回家歇着了伺候爹妈了。
    一开门就眼巴巴的问：“咋说？”
    老左看看隔壁房间微微露着的一丝缝儿，推着媳妇进屋：“回家说。”
    听见门响之后，邻居老太太不死人，探个头看着老左家锁死的门，翻了个白眼，这老左一家，穷的耗子都不偷，没事儿还关门。
    浑然不觉，自己家也挺长时间没看见耗子了。
    两家矛盾源远流长。
    起因也不过是年轻的时候，老太太跟老左爹妈做邻居，你借我一块煤，我用你一棵葱。
    有时候是应急，有时候是真忘了。
    天长日久的跟毛线团一样越缠越多，就解不开了。
    后来老太太的老伴没了，老左的爹也梗了，小左变成了老左。
    可赖好他爹人还在。
    这出来进去的，一声声爹妈喊的邻居老太太心烦。
    两家混的都不如意。
    要不然如今还挤在这三家一灶。
    不过住房面积倒是宽松了点，有条件有钱的都去新楼了。
    现如今一家占三间，这一层就剩下他们两家了。
    老左进了屋，立马就压低了声音跟媳妇说：“成了，我面上了。”
    任红梅捂着嘴大眼泪滚了下来。
    这可真是祖宗保佑，半年来听到最好的消息了。
    再不进账，连房租都快掏不起了。
    这三间房，每月可是要给掏十几块钱呢。
    厂里的穷人都挤在这了，但凡有点钱的谁还住三家一灶啊。
    老左跟隔壁老太太家那就是瘸子里面挑将军，算是比较出头的主了。
    可那是没停工资之前的事儿，要不是这回找到工作，保不齐下个月就得腾退一间房。
    现在正好一家把一头，楼梯在中间，上了楼梯往左右两边拐的过道，两家都自觉的装了个木门，把过道里的厨房也各家包进各家。
    可算是不用天天把油盐往屋里运了。
    老左没把申请借工资的事儿跟媳妇说，怕她着急上火。
    万一要是因为这过不了实习期，那就再说。
    不行就去火车站拉个板车揽活去，当个力工还是能混口饭吃的。
    没多会，俩孩子就回家吃饭了，中间屋住着老头老太太，一上午的也没啥大动静，这住到五楼，上下也费劲。
    每天就扶着坐到过道里看看窗户，或者坐到屋里小阳台上看看楼下。
    倒不是不想出去，就是上下楼费劲，儿媳妇力气不够使再给摔了。
    饭桌支到老头老太太屋里，中午吃饭还能多点鲜活气儿，听着俩姑娘叽叽喳喳的说着在学校的事儿，老头慢慢的带了两分笑意。
    等到下午洗洗涮涮收拾完，老左甩着手上的水滴跟媳妇说：“红梅，你去郑大姐那问问，看还能找个时间自由点的活计不，钱少点也没事。”
    任红梅也发愁，这半年开不下来资的也多了，有些人家宁愿把孩子送给爹妈家凑合带着也不找保姆了。
    自己家前段时间伺候老人住院，推了几个活计，再去找估计够呛。
    可不张嘴也不行啊，住在城市里，天天一睁开眼就飞出去了好几块钱，电费、水费、房租，还有一天三顿饭，总不能扎脖饿死。
    于是把帮着婆婆把老公公扶到小阳台上，应了声，准备下就出门了。

 第55章 走访

    老左给小声拦了下来，对媳妇说：“他大姨十一节的时候给拿的苹果还有几个，一块儿给郑大姐送过去，多少是个意思。”
    任红梅面露不忍：“不留着给孩子吃吗？郑大姐也不错这俩苹果。”
    老左自己去扒拉，数数一共剩下七个，看着卖相还行，都没长皱纹。
    于是拿下来个最大的：“这个给俩妞留着，回头等我开资了再给买新的。”
    任红梅点点头，麻利的沾水给头发梳梳就准备出门。
    老左跟媳妇前后脚出门，下午骑着自行车就去火车站了。
    咋地做最坏打算。
    在火车站转悠了一下午，卵子都快挤出来了。还差点让车站公安给盯上。
    老左悲哀的得出个结论，这货也不是谁都能扛的，高低得加个组织啥的，不然你连边都挨不着。
    不过有个好消息，那就是目前来看，这些力工还没饱和。
    价钱啥的也没多问，咋说也不可能少的，裹不住嚼用谁给他干啊。
    骑车子回家的路上，看到街角有卖糖葫芦的，红彤彤的跟放学的孩子脸一样好看。
    老左想起了家里的俩姑娘，车子蹬着的又快了三分。
    没想到家里还有个大惊喜等着他。
    媳妇给开的门，还紧张的把他拉到过道里：“有俩人敲门，说是你老板，我没敢让进，他们说一会儿再来！”
    问完相貌之后，老左脑袋一嗡，这王老板跟赵经理还真来家了。
    于是冲到后窗户往下看，楼底下没人。
    任红梅跟在后面紧张的问道：“老左，我不是惹祸了？”
    老左给自己做心理安慰，平复下心情，安抚媳妇：“没事儿没事儿，跟你没关系，家里老的老小的小，你又没见过，没开门对着呢。”
    任红梅稍微安心点问：“真是王记的老板？”
    老左匆忙又开开门准备去楼下接接人，胡乱点头应着，就跟媳妇交代了一句：“先烧好水，我下去迎迎。”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从五楼卷到了一楼。
    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喊，只能在楼前踱步。
    至于王建国俩人，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赶着晚饭的点儿来家，就是为了搜集下信息。
    家里没人，俩人已经走访了楼下好几个端着碗出门呼噜噜的大爷大妈。
    提起老左，众口一致的是个老实人，就是家庭负担大。
    媳妇本来工资都低，现在也家里蹲了，独子，上面一个姐下面一个妹妹，俩老人生老病死全指着这一个儿子。
    姐妹都一大家子，各顾各的都够呛，能伸手的地方也有限。
    家里俩姑娘，在附近玻璃厂小学上学，一个四年级一个二年级。
    特别机灵的俩孩子，年年捧大奖状。
    一个眼生白翳的大妈小声说：“这个学期学费没交，估计过年够呛能领奖状了。”
    赵经理捧了句：“老姐姐，您消息这么灵通啊。”
    瞅着得有八十大几的老太太抿抿剩下的俩牙客气：“哪有哪有啊，我家最小的一个孙子跟他家老大一个班，就是成绩不太好，不过男孩嘛，后劲儿大······”
    底下呜呜啦啦的赵经理也听不到了，因为他站直了身子准备走了。
    王建国客气的跟几个人打完招呼，带着老赵去对面小巷子里的饭馆吃饭去。
    厂区王建国特别熟悉，毕竟刚搬家还没一年呢。
    赵经理纠结，这顿饭总不是让他来结账。
    就看王建国大手一挥：“老赵也辛苦了，看着点俩喜欢的菜，今天我请客。”
    哎呦，要说天下最好听的话莫过于“今天我请客。”
    特别是对于那些只能领零花钱的男同志。
    老赵的荷包保住了。
    当然酒是没喝，点了两三个家常菜，一盘家常豆腐，一盘烧茄子，一盘溜鱼片，一盘回锅肉。
    本来是三个菜，王建国高低又加了个。
    老赵笑他：“你还有这讲究？”
    王建国随便他笑，家里人讲究这个，时间长也习惯了。
    前些年就是哄肚皮，建国妈也不会上仨菜。
    菜一会儿就得了，王建国四十壮岁，正能吃的时候。
    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这碗可是正经饭碗，不是后世那种猫食碗。
    老赵也结结实实吃了一碗半。
    菜是半点儿没剩。
    旁边坐着位一盘花生米送半瓶老白干的中年爷们，看他俩吃相还撇了撇嘴。
    这位比王建国先进来，等王建国俩人吃完了还没站起来。
    老板路过他身边结账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声：“要加点主食不？”
    这爷们回了句：“要钱不？”
    老板气闷，扭头开始收拾桌子。
    这个酒晕子，没救了。
    王建国拿着刚放到饭馆柜台存着的东西。
    跟老赵经理一起，二探老左家。
    这回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人。
    只见老左快步上前，自责道：“我这一下午也不在家，孩子妈不放心才没让进门，您别吃心。”
    王建国不在意：“我家里早年也是寡母带着我一个人，门户看的紧点安全。”
    老左爬楼梯的时候想问，又怕自己想多了。
    只能不住的让注意脚下，有几个楼梯间的灯还坏了，只能靠外面朦胧的路灯照亮。
    王建国深一脚浅一脚的跟赵经理讲古：“当初我没从厂里出来的时候，住自己家，有个小院子。咋说都不要厂里的房子，我说我发扬风格让给别的同志，我师傅还说我鸡贼！”
    老左陪着笑：“我小时候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爸提前退休把工作让给了我，来了城里这小房子就是憋屈，连个菜毛都种不了，给我憋的呀，人家种花我种葱，咋地也省了几毛钱菜钱不是。”
    说话家五楼就到了，老左接着俩人手里的东西都不喘，赵经理俩手叉腰：“我家三楼我还没感觉，就多两层就喘不匀气了。”
    这回门是开着的，不但老左家木门开着，邻居对着的老太太家木门也开着。
    一看俩男人手里还拎着东西，老太太就直勾勾瞅着，似乎想确认下身份。
    老左不想跟她说话，就把两位领导引到了家里。
    老太太倚着门框喊道：“是玻璃厂的领导不？啥时候来慰问下我们家，我家也困难。”
    王建国噗嗤笑了，扭头回了句：“大妈，我也下岗了，今天来这就是看看伙计。”
    老太太半信半疑，礼貌的翻个白眼，回屋了。

 第56章 三百

    老左一边掀起来里屋的门帘，一边解释：“隔壁董老太太家里也不宽裕，也是一个儿子，跟我年龄差不多，临时工干不了之后也不找活，天天就指着他妈那点退休金，没事儿还晕两盅，儿媳妇在外面打零工，过的有点仔细。”
    王建国笑笑没接话，这边几栋三家一灶有几个人家宽裕的。
    不过是有的还积极向上，有的直接破罐破摔了。
    刚刚跟一群老头老太太问起老左家，人家可一直拿董老太太的儿子当反面教材。
    可见观感不是一般的差劲。
    进的这间屋是老左两口子住的房间，隔成了里外两间，正好有个小客厅，就是客厅里面有个卫生间，收拾的再干净感觉也有点味儿。
    索性王建国也不是来蹭饭，直接了当的就跟老左说了：“你上午的提的那件事儿，我跟赵经理也探讨了下，实在是咱们卤菜店开业这么多年你是头一个这么干的，所以当场没办法回你。”
    老左尴尬的搓搓手：“王老板，我就这么一说，您放心，行不行的，我指定好好干，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任红梅听的云里雾里，没听懂，咋地还面试第一天就给领导添堵了？
    眨巴着一双被生活磋磨的不太明亮的大眼睛看着老左，老左没看她，把目光挪到了一边，说出来也是让人操心，反正已经这样了。
    老赵经理许是年纪大点，不爱这种压抑的气氛。
    在咯咯吱吱的沙发上动了动屁股，引的大家伙都看他。
    干脆也就替老板代劳解释了：“老左啊，建国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们既然来了，肯定就是有个说法。你这个申请，我跟建国商量了下，既然之前没有，那就拿你打个样，以后遇到这事儿也算有个成例。”
    老左听着话音，握着两只手，有点不敢置信的问：“那就是可以了。王老板，赵经理，你们真是好人呐。”
    老赵经理对这个称呼还挺满意，伸手压了压激动的老左。
    歪头示意王建国，重要事情还得老板亲自宣布啊，这一点当了一辈子副手的老赵同志特别自觉。
    王建国对好人的称呼有点腻歪，可这会儿同志还是同志，卧龙凤雏还是特指那两位，好人也还是地道的好人，除了小姐已经不是小姐了。
    所以也只能笑纳了这个称呼。
    把今天晚上饭桌上跟老赵粗略想好的方案娓娓道来。
    “晚上来的时候，我跟老赵也在院里转了转，你家情况大概也有点了解，所以这回，我跟老赵当你的借款担保人。
    借款最高不超过三个月工资，还款一年内从工资里面分批扣清，不要利息。如果你还不上了，那就是我们两个担保人的责任了。”
    老左一听欣喜的连忙保证：“老板你放心，我指定能还上，绝对不会拖欠。”
    老左高兴的要诅咒发誓，王建国忙止住了老左激动的表态。
    继续交代：“但是呢，你这个事儿是个特例，所以不能大喇喇的往外说，毕竟我跟老赵没这闲工夫天天给人担保去。
    以后再有这种情况，那都是跟每个部门的负责人申请，而且得工作满半年以上，这种特事特办有一次就不错啦。”
    老左使劲儿点头，这就帮了大忙了，还要啥自行车啊。
    任红梅这才听明白，自家这个憨货，面试完第一件事就是跟领导预支工资。
    天老爷啊，还借成了。
    这是老左疯了还是老板疯了。
    王建国最后问了句：“所以老左，你打算借多少钱？”
    老左下意识的重复了下：“多少钱？”
    唰的一下扭过头看着任红梅：“媳妇，借多少？”
    任红梅掰着手指头算：“俩妞妞的学费一个学期加一起160块钱，爸的药马上得买了还得三十多小四十，咱家生活费还能紧上这个月，借、借二百，够？”
    迟疑的看着老左，老左一咬牙：“老板我借三百，分月从工资扣。”
    王建国从从提包里拿出纸笔，让老左签了个简易借条，上书：今收到王记卤菜店预支工资三百元整，借款将从本人工资中逐月扣除，一年结清，借款人左向前。
    然后王建国跟赵经理也依次签上名字。
    随后王建国兜里摸出来几张蓝灰色的大钞，抽出来三张给老左递了过去。
    摸着这薄薄的三张纸，老左不知道是喜还是悲。
    钱可真是个好东西，引的一干人为它痴为它狂，为它哐哐撞大墙。
    王建国正要告辞，突然看到这屋的门帘被掀了起来，一个头发有点发黄的小姑娘端着茶缸走了进来。
    老左连忙介绍：“这是我家二妞，上二年级。”
    说着跟小姑娘交代：“问王老板好。”
    小姑娘细声细气的喊道：“王老板好。”
    看着小姑娘伶仃的手腕，王建国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这体重，赶着志强小时候差不多，二十年的车轮都在来回轱辘呢。
    赶紧问老左：“咱俩谁大？”
    老左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主：“您是老板，肯定您大！”
    给王建国整无语了，干脆的问：“你多大年纪了。”
    老左这才迷过来：“我今年四十二了。”
    王建国看着老左明显比自己老成不少的脸，和蔼可亲的对小姑娘说：“二妞是，叫伯伯，伯伯给你糖吃。”
    说完从带来的东西里面掏出来了一袋子大白兔奶糖。
    小孩子都爱吃甜食，可懂事的小姑娘还看了看爸妈的神色。
    老左自打拿了三百块钱，那是虱子多了不愁，痛快的跟姑娘说道：“拿着跟姐姐分。”
    小姑娘欢呼着抱着一袋子糖果去自己屋了。
    王建国也没打算多待，把带上来的东西往老左家茶几上一放，开始往外掏。
    老左看着两大兜子鼓鼓囊囊的东西，连忙推辞。
    开玩笑，老板来家送钱还得搭东西，自己也太不懂事了。
    这会儿还不流行塑料袋，王建国也嫌它不结实，拿的布袋子装的。
    也不耐烦跟老左掰扯：“这是带着给孩子老人的，又不是给你拿的，你当啥家。”
    不容分说的把兜里的苹果香蕉橘子，还有两把铅笔，几沓子作业本，两个文具盒都掏了出来。
    一个小茶几给占满了。
    老左只会说：“这怎么合适，王老板使不得使不得。”
    王建国把布袋子缠缠往兜里一揣拉起门帘就走了。
    老左忙跟在身后去送客。
    至于任红梅，还得看着满桌子的苹果别滚下来。
    客人一走，两个姑娘也挤到了爸妈屋里，看着桌上的大苹果，小心的问：“妈，这苹果我们俩能吃一个嘛？”
    任红梅鼻子一酸：“吃，这回你们一人一个。”

 第57章 晚归

    老左跟在后面送领导，口里不住的说着：“王老板，下楼小心点。”
    楼道里犄角旮旯放的全是东西，这会儿还没消防检查这个说法。
    跟跟楼梯扶手锁一起的自行车，挨着楼梯放的废纸壳子。
    反正只有你想不到了，没有你看不着的。
    王建国见怪不怪，赵经理小心又小心。
    还自嘲：“我不比你俩，还年轻，这要是拌一脚，医院能住到过年。”
    王建国适时捧哏：“怎么说。”
    赵经理回他：“伤筋动骨一百天嘛，跟着老板出来，得算是工伤，那不得住满了。”
    就这么小心加小心的也顺当下了楼。
    果然是行百里者半九十，一出楼道口，撞到人了。
    只见撞到的那人晃了两三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建国忙去扶，地上的男人一歪头，一股子酒气扑面而来，好悬王建国没再撒手给摔二回。
    借着路灯一看，还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刚小酒馆一盘花生米送下半瓶酒的邻桌。
    掐指一算，这半瓶酒喝的得有俩小时了，王建国俩人从饭馆出来的时候不到七点，这会儿都快九点了。
    不过酒晕子也不闹事，嘟嘟囔囔两句甩开王建国的手就上楼去了。
    老左也认出来了，就是隔壁蒋老太家的儿子，跟着问了两句：“今天怎么喝到这会儿？你去接孩子没?”
    酒晕子含糊两句就往楼上走，也听不清楚。
    赵经理看着人家喝多了还能精确绕开楼道内各处的堡垒。
    不禁十分佩服。
    王建国笑他不食肉糜：“你要住上二十年，你也能摸黑上楼。”
    老左看着酒晕子的背影被楼道里的黑暗给吞没后，赶紧快走几步跟上王建国。
    王建国说：“都说了不用送了，这大白的月光还有路灯，没事儿，倒是你那邻居，不行你去扶一下。”
    老左叹口气：“没事儿，他次次都到家门口才晕过去，大不了一会儿我帮他敲门。”
    沉默了会儿，轻轻的说道：“蒋大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王建国没接话，老左也不需要。
    自顾自的说：“蒋大哥也待岗了，比我还早两月，他媳妇本来跟婆婆就不对付，这手头一紧，吵吵的更厉害。
    现在搬回娘家半年多了，也有说是在那边都开始寻下家了，家里就一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也在我们厂附属中学，今年都上初三了，姑娘跟我家老大一个学校上四年级，就是不一个班。”
    老赵经理也没吭声，走到家属院门口，王建国跟他说：“行啦，回，都九点多了，家里没个顶门立户的男人睡觉都不安心。”
    老左目送着王建国远去的背影，好一会儿才折返。
    上楼一看，蒋大哥还真是照旧窝在木门那。
    老左赶紧敲门，熟门熟路的把这个醉汉拖到床上。
    也只有这会儿是两家关系最融洽的时候。
    临出门的时候，蒋老太太小声的说了句：“谢谢啊。”
    声音轻的，门一关都震散了。
    老左都没听到。
    回到家里正好看到两只偷吃的小老鼠，脸上还挂着橘子的白丝。
    一看爸爸进来了，顿时有些怯，这么多东西都尝了一遍，不知道会不会耽误事儿。
    老左心情好跟孩子说道：“吃吃，就是给你们买的。别吃太多了，积食了不好睡觉。”
    大姑娘连忙解释：“妈给我们一样拿了一个，分着吃呢，爸，你尝尝可甜了。”
    说完塞到老左嘴里一个橘子瓣。
    确实挺甜，老左也好久没吃过这种列支在生活费以外的水果了。
    时间不早了，赶紧给俩孩子哄床上睡觉去，两口子直到上床还在讨论这个新老板。
    仁义、爽快，总之是个好人，给王建国贴了好几个标签。
    好人王建国这会儿还在往家跋涉着呢。
    往老城去的公交车最后一趟没赶上，这块儿也没碰到面的，人力三轮车看着两个块头不小的男人，还得蹬那么久都有些吃力。
    没办法，俩人只能走到主街上等面的。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
    过完十一的晚上，六十岁的男人，一件衬衫有点顶不住。
    等的时间久了，就得来回走动回回温。
    王建国还好，老赵摸着凉飕飕的膀子有点后悔。
    “建国啊，你说这老左，怎么这么多话，但凡少说两句，咱们也赶上公交车了，这整的，还得你多出这份打车钱。”
    王建国想笑：“老赵，你咋知道我一定得出这钱呢，万一咱爷俩今儿就等不着车呢？”
    啊？老赵经理傻眼了，这可能也不是没有啊。
    整个洛城就几千辆面的，一般趴活也不赶到厂前街，一琢磨这种可能性，就更冷了。
    “要不再走走？走到靠里一点的道上？”
    “我看行，走着。”
    “建国，我往文具盒里塞了二十块钱。”
    “我也塞了五十。”
    “能报销不？”
    “那你找蒋大姐报销，咱店里可没这支出。”
    “你看你，当老板的都抠门。”
    ······
    空旷的大街上，就他俩声音了。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俩人高低还是等到了面的。
    这师傅刚从火车站拉完人折返，本来就收了双份价了，没想到回程还有个意外之喜。
    老赵坐在副驾驶上，麻溜的进入了梦乡。
    这一天东跑西窜的，对个六十来岁的人来说，也挺不容易。
    王建国暗自决定，这个老宝贝还是轻易好动的好，以后还是就用用脑子。
    司机一看，把收音机都调小了点。
    小声的对王建国说道：“工人师傅还是辛苦啊！”
    王建国不想多解释，认下了这顶工人师傅的帽子。估计是把他俩人当成加班的工人了。
    到家之后，差五分钟十点。溜直的大街上，一个人没有面的都跑了半个小时。
    赶紧洗洗涮涮上床，这个点儿，估计儿子都睡一觉了。
    掀起来被窝往里钻，随口问了句：“志强到了家。”
    李娟给他掖了下被角：“哪有，说是抽到市里集中培训，下午回来拿了点洗漱用品就走了。”
    王建国愣了下，这不年不节也没搞啥教育，培训的莫名其妙。
    不过基层员工，上面让干啥干啥。
    于是继续往被窝里蛄蛹，躺平了长出一口气。
    哎呦，这一天天的，还挺多事儿。
    一觉醒来，李娟还在家，看看表都八点多了。
    多少年没睡过这个点儿了。
    估计是昨天晚上走的路太长了，要是这会儿有微信步数，少说得上万。
    扒拉着给专门留的稀饭，问媳妇：“你今天调休？”
    李娟嗔他：“不是你跟我商量让办停薪留职的嘛，还让等你一起去，忘啦？”
    王建国一拍脑袋，可不是忘的精光。

 第58章 油饼

    李娟一大早都开洗衣机洗了一桶衣服了。这会儿正晾着衣服。
    里面各人的衣服都有，头一回听婆婆说帮忙洗衣服的时候罗晓倩还不好意思。
    结果看着王志强大大方方的把脏衣服往洗衣机旁边的筐里一扔，还特自觉的跟媳妇交代：“内衣裤跟袜子自己手洗，其他的放一起，谁有时间谁就手就洗了。”
    罗晓倩克服了一个多月的心理障碍，才养成堆脏衣服的习惯。
    向来由俭入奢易，而且不用洗衣服的感觉，真爽啊。
    回家的时候，跟罗母说悄悄话，半是惊叹，半是不好意思的坦白。
    结果被亲妈指着鼻子数落一顿。
    “你家都使上洗衣机了，你还只叉着手不动，非等到婆婆下手干活，这要是过去，你这种都得是十里八乡挂上名的懒媳妇。”
    罗晓倩顿时觉得，结婚后亲妈还没婆婆通情达理呢，争辩道：“妈~，我也洗的。我婆婆说了，不凑一桶就洗衣服太废水了，这样都省事儿。”
    这话说的自己都心虚，除了周末，罗晓倩能腾出来手洗上两桶衣服，平日里就婆婆洗的多。
    罗母觉着自己姑娘这日子过的，得惜福，说出去亲嫂子都得红眼。
    其实小两口的衣服倒是不大头，反倒是王建国，一天都得换一身。
    早上去加料包，隔三差五的看看火候，晚上再跟车收收钱，这一天下来，汗湿透几遍。
    所以李娟都是把娘几个的衣服一起洗，王建国爷俩的一起洗。
    作为个基层公安，王志强那也是个换衣服大户，一天天净干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什么调解家庭矛盾、找猫找狗找鸡之类的，顶天加上个入室盗窃。
    每天日行两万步松松的。
    得亏是这两年单位配上机动车了，两辆侉子。要往前数十年，自行车都算是好东西了。
    王建国舒舒服服的呼噜早饭，后知后觉的想到件事儿。
    “媳妇啊，我今天去放料包了吗？”
    李娟正在挨个领口打肥皂，头都不回：“我早上跟着小伟去过了，没叫你。”
    王建国一拍大腿：“我想就是，还是我媳妇疼我。”
    被这种甜言蜜语攻击了二十多年，虽然都快免疫了，但是听到了嘴角还是会不自觉上扬。
    按后世时髦的话说就是，这男人能够提供情绪价值，相当优秀了。
    吃完饭，王建国推着自行车就出门。
    还有件重要的事儿没干，三个新员工的入职分配还等着自己这个老板照脸呢。
    到了大厨房之后，王建国安排之前的两个伙计，头一个礼拜就专门带着三个新人，等再过半个月，新的大厨房也差不多装好了，两个新店也准备的差不多。
    那会儿大厨房就得开足马力供货了。
    两个老人，一听这话，那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老板生意更上一层楼，以后也少不得自己喝肉汤。
    忧的是，做卤货的人手还能支应开。
    可洗菜打下手的大娘就那么俩人，指定不够啊。
    王建国神秘的笑笑，让他们不用操心，到时候大厨房人肯定备足。
    转悠了一圈，看看这新老教学逐渐进入正轨，王建国就放心的离开了。
    现在他也就早上还来转转，送个料包，晚上钱都不用收了，每个店办了个存折，当天营业的两个人，就近到信用社把大头存进去，留点找零，自己记个进出的粗帐就行。
    按李娟的计划，她准备每个店一个月查一回账，反正每天的货都是一定量的，卖的钱也基本是个死数。
    只要浮动不是太大，一个月那么块儿八毛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这样一来，王建国离甩手掌柜就更进一步了。
    不过今天从大厨房出来也没有巡店的意思，抓紧时间带李娟去办停薪留职的事儿呢。
    两口子依约而至，清河供销社的主任田双一听来意。
    顿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得是老姐姐办事儿利索，现在联社明里暗里的示意，要是效益不好的供销社，最好还是鼓励大家停薪留职。
    虽说没明着限定人数，可其他区的基层社都在使劲儿，自己这个供销社，今年高低得报个人上去。
    李娟这一申请，那就是瞌睡碰到了枕头，只能那么巧了。
    看着极力掩饰也遮不住笑意的田双，李娟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拿着办好的手续，辞别了一干老同事。
    路上跟王建国嘀咕：“这日子可真是不好过了，咱们市虽说有那么多公转私的小厂，可大厂赖好还能撑得下去，我还想着供销社估计也能撑得住，现在看来，也不咋乐观。”
    王建国安慰她：“别多想，人挪活树挪死，说不定从单位出来混的还能好点呢。”
    李娟瞪他:“下海能扑腾出来名堂的有几个，不还是淹死的多。王老板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说着还掰手指头给他算，山脚老房子那，胡同里老赵，还有老董，都是兴冲冲下海的。
    结果呢，现在全家指着媳妇一个人的工资吃饭。
    一个卖凉皮，做的卖不出去，街坊邻居天天吃他卖剩的凉皮，主要是自家吃不完扔了糟蹋东西。
    一个卖烙饼，还是老面发的，结果他家自己习惯吃碱性大的，卖的时候还是那么大碱性，搞的好好的烙饼上老是出现黄疙瘩，吃到那一块地方嘴里就不是味。
    两家的烙饼配凉皮，这些街坊邻居没少吃。
    王建国一听这些失败案例。
    马上据理力争：“媳妇，咱们讲讲道理啊，那个凉皮，做的粘了唧的，还有那个烙饼，那大碱疙瘩咬一口神清气爽，咋可能卖的出去，说实话，吃食做成那样，倒找钱我都不吃。”
    李娟酸他：“就你做饭好吃。”
    王建国自得：“可不咋地，中午我给你烙饼吃，正好面头都泡好了，把蒸馒头的面改成烙油饼也一样。”
    俩人坐公家车上还得嘀咕烙饼的油酥问题，听的旁边的人不自居的吞咽口水。
    这会儿早饭都消化到大肠了，听这种带着香味儿的话，直咽口水，这两口子太缺德了。
    王建国到家后，兴冲冲的翻出来当年搬家都不忘的大鏊子。
    准备好葱花油酥，搋好面。
    王大厨又批甲上阵了。
    把煤气灶跟鏊子都支到院子里。
    这香气飘的，隔壁的几家全闻见了。
    罗晓倩中午回家，看到的就是，她家门口围了一群小孩，正端着自己家饭碗，有一口没一口的扒拉着往院子里看呢。

 第59章 卖饼

    看到飘着香味这家的小媳妇下班，象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一样。
    三四个小朋友，捧着饭碗撒腿往隔壁院子跑。
    一边跑一边喊：“姥姥\/奶奶\/妈，可以买好吃的了。”
    罗晓倩愣了一下，掏钥匙的手都慢了两秒钟。
    自己公公在家支个油饼摊？
    想都不可能啊。
    还是先回家再说。
    于是打开大门，费劲扒拉的把自己这辆二六自行车往门里搬。
    刚把前轱辘搬进去，还没等搬后轱辘呢，自行车就被人稳稳的抬了起来。
    罗晓倩往后一看，啥时候一个邻居的大娘过来搭把手。
    奇怪的是，手里还端着个盆。
    再往后一看，还有俩拿盆的老大娘不认识。
    罗晓倩有点看不懂，先是笑着点点头，然后张嘴就喊：“爸、妈，家里有客人来了。”
    王建国正在翻油饼，听着儿媳妇这一嗓子，也挺奇怪。
    谁没事儿饭点儿来串门啊。
    于是把铲子交给李娟，打发儿媳妇先进屋，自己迎了出来。
    三个拿盆的大娘满脸带笑的站在门槛外面，还挺守规矩。
    王建国虽然没看懂啥意思，但是也客客气气的把人迎了进来。
    这么几步路还客气了两句。
    “您几位都吃了吗？”
    打头年纪大的一位回道：“菜是做得了，想着从您家买两张油饼回去就能开饭了。”
    后面两位跟着说：“我们买一张给孩子解解馋就行了。”
    王建国觉着有点幻听，一脸茫然的看着仨人：“我这是自家吃的啊，不行少给你们点儿尝尝？”
    打头那位也奇怪，瞪着眼睛反问：“我记得以前可以买啊，我们不是来硬要油饼的。”
    两方面面相觑，还是建国妈打破了僵局。
    带着罗晓倩搬了几个椅子出来，对三个六十往上的老太太说道：“想要的话，让建国给你们拿现烙的，不过丑话得说到前面，这价钱可跟早些年不一样了，虽说孩子手艺只学了个皮毛，可这一张油饼，也得两块钱。”
    这价钱可不低，时下一斤猪肉两块六七，王建国以为自己妈是想拿价钱吓吓人，干脆的继续烙饼。
    听到这话的老太太迟疑了下，不过迟疑的居然不是价格，而是他的手艺。
    老太太问建国妈：“老姐姐，我闻着味儿还是差不多了，能尝尝不？”
    建国妈一摆手：“那咋不行，我给你们切一块。”
    于是拿出张刚烙好的，大刀阔斧的切了三块小孩手掌心大小油饼出来。
    仨老太太仔细尝了尝，互相点点头，对建国妈说：“虽说赶不上早年的味儿，不过也大差不差了，这价钱我看行。”
    王建国稀里糊涂的卖出去四张饼，收了八块钱。
    建国妈拿着钱直接给了罗晓倩，可怜的小媳妇捧着八张一块钱也不知道该不该装进口袋，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李娟。
    这也没几块钱，李娟二十多年跟婆婆处的像娘俩一样，怎么可能介意这个，拍拍罗晓倩的手，让她踏实装兜里：“你奶奶给你零花钱呢，收着。”
    罗晓倩这才蒙头蒙脑的入账八块钱。
    王建国看着自己妈熟练的做派，觉着这里面肯定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儿。
    看着盆里还剩下两张饼的面，赶紧加快进度，一边烙饼，一边擀。
    这可是早上备好要蒸馍的面，又往里掺了一小半的烫面，这么一个多小时，全给干完了。
    数了数，去掉卖的四张饼，剩下的估计还有十六七张。
    自家的大鏊子，那可不是寻常的那种大小。
    一张饼跟个小锅盖差不多大。
    王建国烙饼的时候，厨房里面还熬了锅鸡蛋汤，李娟凑合炒了个芹菜干豆腐跟土豆丝。
    这下饼好了就能直接吃饭了。
    王建国不急着吃饭，坐到饭桌前才开口问：“妈，这会儿有功夫了，您给说说，今儿这是整的哪一出？”
    建国妈先撕下来一角油饼，美美的咬了一口。
    咽下去之后才回他：“早年我跟着你姥爷在这住的时候，44年洛城沦陷之后，那会儿粮食跟油盐就成了个金贵物件儿，拿着现大洋都难买不到，你姥爷这个小饭馆早都不干了，虽说有点存粮，可也不算多。
    那会儿我几个师兄弟连着逃难过来的老老小小全住在这院里，一大家子还得糊口，你姥爷跟几个徒弟商量了下，每天支起来鏊子摊几张饼卖给街坊邻居，给现大洋也收，法币也收。
    但是不卖粮食，只说是自己家饭食里挤出来的，这么着算是过了俩三月最紧张的时候。
    街坊邻居口风也紧，就咱们这前后俩仨胡同，每家都是特别自觉的隔一天来买饼。
    连年征战谁家没存点粮食呢，可盐就不好说了，那是吃一点儿少一点儿，这饼里放的有油盐，这可是好东西。
    我尝过一回，杂粮饼子，干烙出来，跟好吃不好吃的挨不着边，就一个字儿，咸，掰开仔细看，里面还有没化开的大盐疙瘩。
    我爹那是明着卖饼，暗着卖盐呢。
    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这卖盐的门路从哪儿找来的。
    解放前，不管是谁入主洛城，这盐都是战略物资，而且限价限量。
    打那以后，就成了惯例，哪怕是小本子投降之后，果党接管了洛城，你姥爷不时的也会在家烙饼。
    不过后来的饼就贵了，最少也比正常街面上贵上两三倍。
    后来的饼就是你做的这种了，里面抹的油酥，放的香料、猪油，撕开层层叠叠的，单拉一层出来都透明，咬一口外酥里软的。”
    建国妈一边说，一边撕开了往嘴里放。
    老姑奶奶听着侄儿媳妇讲古，都已经吃下去一角饼了。
    前面听着还挺沉重，听到最后只想流口水。
    王建国一挥筷子：“吃吃，尝尝有没有当年我姥爷做的油饼的味道！”
    罗晓倩触动不深，可听的时候也屏住了呼吸。
    敌占区啊，跟电影一样，就是不知道这位太姥爷当年跟地下党有没有联系。
    这些发散思维等饼子进嘴之后就全忘了。
    你说都是油饼，怎么自己公公做的就那么好吃呢。
    王建国饼做的大，一个壮年男人一顿饭也就吃的下一个饼子。
    看着剩下的十来张饼，罗晓倩不好意思的开口跟李娟说：“妈，我一会儿想给我娘家妈拿走俩行不行？”
    李娟找出来个小竹筐，用报纸垫底，问她：“两张够吗？要不多拿两张，志强这两天不回来，再好吃的东西咱们天天吃也腻歪了。”
    罗晓倩忙回绝：“两张就行了，这饼太大，这就够我爸妈跟哥嫂吃了。”
    李娟知道自己儿媳妇不是个假客气的人，捡了俩之后，剩下的用布包好就放冰箱了。
    罗晓倩把小筐挂在自行车上，准备中午给送去，不然下午放单位一下午，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呢。
    大门一开，刚搬出来个前车轱辘，那三位大娘中居长的那位又冒了出来，这回倒是没拿盆。
    罗晓倩熟练的扭头喊：“爸，妈，又有人买饼了。”

 第60章 孕吐

    一嗓子给公公王建国喊出来之后。
    罗晓倩抓紧时间带着两张饼往娘家送。
    这会儿时间还不算晚，要是赶得及，说不定爸妈还没吃完午饭。
    紧赶慢赶的，还是慢了一步。
    进门的时候，家里锅都刷完了。
    照旧是老两口在家吃饭，只不过早上吃的简单了点，所以中午就提前吃了。
    罗晓倩把篮子给她妈放到厨房，就开始详细的描述自家中午的油饼有多好吃。
    当然对这中间种种过往的传承只字未提。
    “妈，我跟你说，我公公做的饼，连邻居都敲门来家买呢。”
    罗父听完饶有兴趣的跑到厨房撕了一小块尝尝。
    吃完之后连连点头：“这会儿凉了还那么好吃，估计现烙的更好吃。”
    罗晓倩得意道：“那可不，我一口气吃了大半张。”
    罗母向来对吃食不太感兴趣。
    赶紧用蒸笼布包好放进了冰箱，把罗父赶出了厨房：“去去，尝一口得了，晚上我用煎锅回下锅，你别站这吃了，一会儿再揪出来个窟窿。”
    罗父也不生气，嘿嘿一乐，钻阳台上看书去了。
    罗母抓着罗晓倩的手引到了大卧室：“你不来，我还想抽空去看看你呢？”
    罗晓倩看看表，最多十来分钟就得走，不然下午得踩点上班了。
    心不在焉的问道：“怎么了?家里有啥事儿吗？”
    罗母看着关好的卧室门，低声问道：“你这结婚都大半年了，有情况没？”
    罗晓倩一时间没听懂：“啥啥情况？”
    罗母拍了下自己这个憨姑娘的脑袋：“啥情况，你肚里有情况没有！你们单位又没人跟你争生育指标，这事儿还不是早生早了。”
    罗母说的是一些大型企业，因为适龄妇女实在太多。
    不可能一窝蜂的都让生孩子去，所以厂里还规定了，必须年满多少，一个科室一年给多少个指标。
    计划生育最严格的那阵子，你没指标，怀上了也不行。
    罗晓倩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脸刷的红成了番茄。
    “妈，你咋想起来问这了？”
    罗母白她一眼：“我是你亲妈，要是等你婆婆开口，那就晚了。”
    罗晓倩半是羞涩半是生气道：“我婆婆才不管呢，她跟我说了，孩子这事儿随缘，我跟志强都年轻，晚两年也没事儿。”
    李娟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也是考虑，老王家一脉相承的怀孕晚，说出来也是宽宽儿媳妇的心。
    小两口身体健康，早一天晚一天要孩子那都无所谓。
    再不济还有个志勇呢，总不会俩人一个孩子都没有。
    罗母听完姑娘的转述，半信半疑道：“你婆婆真不在意？”
    罗晓倩肯定的点点头：“真的，除了刚结婚那会儿说了这番话，这半年多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过。”
    罗母算是放了半颗心。
    也不怪她多嘴，主要是家里还有两个大龄未育的小夫妻。
    罗大哥跟大嫂俩人，跟没事儿人一样，说是从急诊转到科室后开始备孕。
    可看现在这个忙的样子，罗母觉着，自己还能再享受两年退休生活。
    加上小两口家属院的房子这两天已经交房了，正准备装修呢。
    等搬出去，那就更自在了。
    想到这，罗母跟罗晓倩交代：“回去问问你公公，你大哥家装修的事儿，让他给费费心，找个好点的装修师傅，不用太考虑价格的问题。”
    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罗母的勤俭本性。
    罗晓倩赶紧应下来就准备走，再坐下去估计话题还能绕到孩子身上。
    下午到了单位，一进屋，牛明辉就使劲儿吸了吸鼻子。
    “罗姐，你中午吃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
    罗晓倩轻描淡写道：“就是烙的油饼，我帮着翻了两回锅，估计味道没散掉。”
    牛明辉伸出大拇指：“你这手艺不错，闻着都香。”
    踩点上班的赵萌萌适时捧哏：“啥闻着都香，我闻闻？”
    罗晓倩逗她：“中午吃的臭豆腐，味儿没散掉，要不你凑近闻闻？”
    赵萌萌龇牙咧嘴:“哪个正经人中午吃这啊！”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放下包之后，还是歪头闻了下。
    这一闻坏事儿了。
    直接捂着嘴冲出了门，把正往办公室走的杨科长给吓一跳。
    赶紧往旁边一闪，还好躲的快，不然差点俩人撞个对脸。
    看着赵萌萌跑那么快，扭头问俩人：“这是咋了？吃坏肚子了？”
    罗晓倩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除了油饼香也没啥啊。
    又不是七八月的天，连女同志也经常一身汗味。
    这都过完十一了，外套都搭上了，真没啥怪味，仔细闻闻还有点夏士莲润肤露的味道，其他真没了。
    看着罗晓倩的动作，杨科长了然问道：“晓倩啊，你身上啥味？”
    牛明辉连忙解释：“就是挺好吃的油饼味儿。”
    罗晓倩站起来跟杨科长说：“我还是去看看萌萌，也不一定是油味给熏的，保不齐真是中午吃坏了呢。”
    杨科长摆摆手，倒不是领导不关心群众。
    只不过看那方向，妥妥的女厕所，相当不合适进去。
    罗晓倩走到厕所的时候，赵萌萌已经在用手捧着洗手池的水漱口了。
    没敢往前凑，稍微站远了两步，轻轻问道：“萌萌，你这个月亲戚来了没有？”
    都结婚一年多了，赵萌萌又不傻，心里逐渐浮现了个可能，惊讶的看着罗晓倩：“你的意思是我可能是怀孕了？”
    反问完赶紧紧张的回想，自己亲戚这个月是几号来着。
    罗晓倩顿时无语，两个姑娘每月特殊时期都是前后脚。
    有时候赵萌萌还会问她需不需要准备卫生用品，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自己算了。
    于是开口提示道：“我上周刚来完，你来了吗？”
    赵萌萌一听这话，嘴唇翕动：“我完了，我到现在都没来，这都周四了。”
    罗晓倩连忙：“呸呸呸，啥完了，从现在开始什么不吉利的话都别说了，省的宝宝学坏！”
    连医院都没去，两个女同志都笃定是怀孕的原因了。
    罗晓倩坚决不承认，自己公公烙的饼，味道能难闻到让人吐出来。

 第61章 肘子

    两个好闺蜜一致认定这就是怀孕表现，要不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刘萌萌，得去医院确定下，说不定这个下午就请假回家报喜了。
    尽管还没医院的确诊报告，可整个下午，杨科长就看着赵萌萌同志不时的轻笑两声。
    问，人家又不说。
    当地的风俗，要是真怀孕了，不满三个月，不能跟外人说。
    说是怕惊了胎神？
    赵萌萌虽然不明就里，但是这个忌讳还是知道的。
    只能用抿嘴傻乐应对杨科长。
    给杨科长笑的后背发毛，反正这小妮子时不时的不着调也不是第一次了。
    最近事儿不多，又没到月末，干脆端着水杯去主管领导办公室汇报下工作，也好联络下感情。
    赵萌萌看着表，度秒如年。
    好容易熬到了下班，没等科长回来拿包就立马窜了。
    牛明辉看着罗晓倩不自觉的姨母笑，也摸摸满是鸡皮疙瘩的胳膊，麻溜的赶紧走。
    等到杨科长过了两三分钟回办公室，就剩下他跟罗晓倩俩人了。
    赵萌萌踩点儿走了正常，可牛明辉自打上班起天天最后一个走，今天来这么一出还有点不适应呢。
    余光瞄到罗晓倩眼巴巴看着他，杨科长也不好意思再拖沓了。
    赶紧收拾下公文包，关门走人。
    毕竟领导不走，大家也不好意思走完。
    至于这段时间刚养成下班一根烟的神仙时光，只能留在家门口迎着风抽了。
    罗晓倩骑着车被风一吹，脑袋清醒了不少。
    虽说好闺蜜怀孕了，自己挺高兴。
    可中午罗母的话还是多多少少让她有了点小心思。
    不过这又不是一个人能当家的事儿，更何况，王志强又被集中学习半个月。
    等他回来再说。
    二十多岁的烦恼，风一吹，都消散的七七八八。
    到家之后，照旧是吭哧吭哧的搬自行车。
    搬完之后，罗晓倩心里冒出个迷信的想法。
    自家门槛这么高，是不是小宝宝进不来啊！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自己都笑了。
    李娟从厨房探头看见是儿媳妇回来，还乐呵呵的，一下子也扬起个笑脸。
    过日子，天天苦着脸，什么好事儿都不会找上来。
    这婆媳俩，赶着吃晚饭的点儿，脑回路诡异的都转到了封建迷信上。
    不知道为啥，今天晚饭做的要晚了会儿。
    自打李娟停薪留职后，家里的三顿饭算是能保证时间了。
    罗晓倩每天回来都是吃现成的。
    这让婆家距离远的赵萌萌羡慕死了。
    罗晓倩洗了洗手，去厨房帮忙，顺口问道：“妈，你今天下午去店里了？”
    也只有这种原因，做饭才可能晚点儿。
    更重要的是，案板上还放着一块肘子肉呢。
    李娟一听这，打开话匣子：“你把肉先切切，我酥个花生，再炒个白菜虾米，呛个青椒土豆丝就齐了。”
    安排完才回话：“去啥店里啊，中午你走那会儿，买饼的一个大娘不是又来了吗，过来给她儿子媳妇找工作呢。”
    罗晓倩被这一出给弄不会了，都有钱吃那么贵的饼，还要来卤肉店找工作。
    李娟也没卖关子，直通通的就说了。
    这大娘姓齐，就在隔壁胡同住，是个老住家户了。
    当时找的是个外地人，图的就是不用远嫁，离娘家进舒服点。
    齐大娘老公年轻的时候在厂里出事故人没了，天车工操作不当，钢板直接把人给拍扁了，那会儿齐大娘刚怀孕三四个月。
    带着个遗腹子，日子是相当不好过。
    不过好在是社会主义，厂里等到她生了之后，安排了接班，因为不愿意改嫁，娘家能帮助的也有限度。
    公婆这边都不是本地的，虽说帮不上忙，可也挺难拉后腿，婆婆还大老远过来伺候了半年。
    好容易熬到孩子进厂接了班，结了婚，生了子。
    心都放了大半了，又碰上了下岗。
    他们这个小构件厂，先是公私合营，现在直接半年开不了资，有风声说，老板准备把厂子弄黄了再自己买下来。
    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可现在孙子正上高一，孙女上初中，成绩都是在学校名列前茅。
    俩孩子都懂事儿，从来不提什么额外的要求。
    可衣食住行哪样不要钱，这俩月连齐大娘的退休金，厂里都开始拖欠了。
    再节俭家里积蓄也眼见着见底。
    没办法节流，那就开源。
    所以上午买饼就是个引子，下午来探口风找工作才是真的。
    罗晓倩瘪瘪嘴，这个神转折，把自己心里那点关于敌占区的神秘感给冲淡了不少。
    不过这齐大娘找工作找到家里也挺有意思，明明招工刚过去，那会儿不去，这会儿又想通了？
    李娟笑笑，把这老太太的小九九直接说了出来。
    “这个齐大娘说的轻描淡写，其实他儿子是厂里的正式工，正经的大厨，人家找下家也不是找不到，只不过想找个赖好安稳点的。
    这没开资这事儿，也有个私人原因，公私合营的新厂长喜欢在家里请请领导啥的，老是在休息日让他去上门服务，关键还不给点工钱。
    要知道厂里手艺好的厨子，节假日就是接宴席也不少挣呢。再加上，齐大厨还存在工人老大哥的当家做主的思想。
    所以齐大厨不惯他，放了几回鸽子。
    可领导想拿捏你还挑时候吗？这不精简人员的第一刀就砍到他头上了，反正厂里大厨房又不是离了他不能过。”
    罗晓倩这会儿也切完了肉，正守在锅台跟前看婆婆炒菜。
    问道：“那找我爸有啥用，咱家店里又不用但列个厨房。”
    李娟麻利的把炒白菜给盛了出来，刷好锅，倒上油，“兹拉”一声青椒就下锅了。
    继续跟罗晓倩嘀咕：“齐大娘说，他琢磨个法子，想让你爸出资，在厂区开个卤肉面馆儿，他当大厨给你爸打工，不想领死工资，按分红走。”
    说完努了努嘴：“半下午齐大娘给儿子喊了过来，那个肘子就是齐大厨哪来的，让先拿拿味儿。”
    罗晓倩噗嗤一笑：“这啥找工作啊，纯粹是来拉赞助来了。”
    李娟一琢磨还真是，娘俩说笑了两句就丢手不管了。
    这齐大娘说话也不尽不实，说是家里没钱了，这样子也不像没钱啊，顶天没有固定收入了。
    俗话说荒年饿不死厨子，现在这光景可比荒年强百倍了。

 第62章 面馆

    最后也不知道王建国同没同意这个面馆的提议。
    但是那肘子，有一说一，跟自家的卤肉一比，还是差点儿意思。
    不过也算是好吃的肘子。
    李娟问过一次，王建国就说还没想好。
    两个大老爷们，成就成，不成就不成。
    李娟还奇怪，多大个事儿还磨磨唧唧的，这有啥好想的。
    买菜碰到齐大娘，都被塞到筐里好几把青菜了。
    这成不成的总得给个回话啊。
    王建国见天的一碟花生下酒，两杯小酒开胃。
    就是没吐口同意。
    王建国在纠结的是，开个面馆又费不了多少本钱，为啥这个齐大厨想让自己投钱呢。
    眼看着一个肘子没顶用，过了一俩礼拜，齐大厨又跑来了。
    这回说实话了：“咱们厂区做生意的人力，还是王老板人头熟，开店没人找事儿，我是顶不耐烦那些门头差事。
    说实话我手艺没事儿，就是怕这脾气，再憋不住给生意弄黄了。
    这不是听说你儿子我那大侄子正好在派出所吗，咱们这街坊邻居一回生两回熟，都知根知底的两处便宜，虽说你是大老板，可这挣钱的事儿，谁还怕钱烫手啊。”
    王建国噗嗤一笑，感情还是冲着自己儿子来的。
    那就更不可能一口应下来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不是个能有大作为的，安安分分当个小公安捧个铁饭碗都不错了。
    自己两辈子活的也就能开个卤肉店，脑子好用不好用可想而知。
    这个二儿子简直就是完美遗传了自己不灵光的脑子。
    至于老大王志勇，得亏是在部队里，有自己小叔余荫照应着，还有一把子蛮力，不然回来能当个事业单位的股长都是祖坟冒青烟。
    所以这些工作职责外的，需要动脑子协调的，王建国也不想王志强沾手。
    他也玩儿不转啊。
    可老让人这么来回跑也不是个事儿，王建国提出了个解决方案。
    “齐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你这卤肉面馆的卤肉我来供怎么样？”
    齐大厨嘴角一抿，没有回话，瞅着有些为难的样子。
    王建国只当看不到，把倒好的茶水又往前推推。
    “老弟啊，你有顾虑我也有顾虑，你说你打着我的旗号开个卤肉面馆，用的又不是我家卤肉，这对我家的老顾客来说，不是骗人吗？”
    王建国止住了齐大厨的辩解。
    细细的跟他掰扯：“我不是说你的卤肉不好，咱实话实说，吃的也还行，但是我家的肉你也吃了，是不是还差那么点儿味儿？”
    这话没法反驳，齐大厨点点头。
    王建国继续：“还有就是，不管是投钱也好，用我的卤肉也好，这些事儿我儿子都不掺和，你要是同意，咱们就好好掰扯掰扯，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王建国说的干脆，可跟齐大厨的预期差的有点大。
    他就是想找个能投钱，能扯虎皮的金主，最好除了分钱啥也不用管，就连收钱他媳妇都能胜任。
    要是真按王建国说的，不但卤肉这个大头他挣不到，连面馆都跟王建国摆脱不了关系，真做的好了，简直就是卤肉店分面馆了。
    齐大厨来的时候踌躇满志，走的时候肉眼可见的肩膀塌了点。
    李娟正准备问中午做不做客人的饭，就看见齐大厨跟王建国在大门口告辞，脸上笑的有点勉强。
    等关了门，李娟才问王建国：“没谈成？”
    王建国又来了句：“他还没想好。”
    这车轱辘话说的，不是你没想好，就是他没想好。天天净瞎忙活，还不够费茶水的，一上午暖水瓶都快喝空了。
    正说着，这会儿厨房烧水壶都在吹哨。
    李娟赶紧回厨房，其他都是小事儿，晚上儿子回来才是大事儿。
    为期两周的封闭培训，今天就到期了，一早的李娟都去菜市场买了新鲜肉菜，还让卤肉店那边送来个肘子。
    王建国亲自下厨，准备红烧个大肘子。
    赶到罗晓倩到家的时候，满院子飘香，就是一点儿，全是半成品。
    中午吃的全是快手菜，什么青椒肉丝，白菜粉条，看着小灶上还在炖的肘子。
    罗晓倩使劲儿的咽了口水。
    李娟抱歉的说道：“上午是吃不成了，这会儿还没进味儿，等炖好了，晚上再上锅一热，那味儿就更美了。”
    罗晓倩连忙制止婆婆的描述。
    再说下去，这肘子真不一定能留到晚上了。
    不出所料，下午上班，赵萌萌又华丽的吐了。
    赵萌萌已经确定就是怀孕了，孕吐的点还挺省钱。
    那就是不能闻大油味儿，大肥肉就更不行了。
    吐完之后，指挥着牛明辉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了办公室的角角上，颤抖着手指头指着罗晓倩：“你，以后离我远点儿。”
    办公室另外两名男同志，就是个傻子这段时间也看出来了，天天有点怪味儿就吐，赵萌萌肯定是怀了。
    上午就吃点肉末的罗晓倩也是有点小委屈。
    为了照顾好闺蜜，自个儿可是中午吃完饭就刷了回牙。
    赵萌萌隔着半间屋子冲她摆手：“你身上这味儿跟在你家卤肉店里泡了一天似的，怎么可能是个青椒肉丝。”
    罗晓倩像牛明辉求证：“我身上肉香味儿是不是特别重？也可能是我公公中午做的肘子，明辉你觉得呢？”
    牛明辉有点儿尴尬：“姐，我也不能趴你身上闻闻呀，这不太合适，不过也没那么香，咱俩隔着个办公桌我都没闻到。”
    孕妇的鼻子有时候堪比警犬。
    赵萌萌抓住了话头：“刚不是说肉丝吗？怎么变成肘子了？”
    罗晓倩无奈：“志强晚上到家，我公公中午没事儿炖了个肘子，我可是一口没吃！”
    赵萌萌“哦”的一声，看那挤眉弄眼的样子，连孕吐都轻了不少。
    给罗晓倩整的哭笑不得。
    这会儿也不嫌罗晓倩身上肉味儿熏人了。
    惦记着自己老公晚上回家，一下午罗晓倩都有点神思不属。
    新婚夫妻，头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晚上天都擦黑了，才听到门铃响。
    罗晓倩头一个站起来开门。
    果然是出门两个礼拜的王志强。
    只不过头发油的能炒菜，衣服仔细看看也油渍麻花的。
    离开媳妇的男人，能干净一个礼拜的都不多。
    王志强一看媳妇自己出来开门，高兴的一个熊抱就搂住了罗晓倩。
    罗晓倩还没开心两秒钟，“哇”的一声跑出门找地方吐去了。
    王志强不明所以的闻闻自己，虽说有点儿味道，但是也不至于能把人熏吐。

 第63章 寿司

    罗晓倩开个门迟迟没回来，李娟坐不住出来看看。
    结果就看到大门敞着，儿媳妇对着前排房子墙根吐，儿子一边使劲儿拍后背。
    李娟一下子把王志强的大手给拽了下来。
    这傻小子，拍的都快有回音了，这一堆酸水，得有一多半是拍出来的。
    李娟的到来挽救了罗晓倩的鼻子。
    吐的差不多了，扶着墙跟李娟喊道：“妈，志强跟个酸萝卜一样，靠近一点儿就给我熏吐了。”
    王志强也不敢往前去，委屈扒拉的站在三步外候着，肩膀上的行李还没放下呢。
    李娟是既心疼儿子又担心儿媳妇。
    赶着王志强回家：“你离你媳妇远点，先去洗个澡，看你这一身埋汰的。”
    王志强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家。
    李娟扶着吐的腿软的罗晓倩进了客厅，往沙发上一躺。
    王建国也坐不住了，开个门还扶着回来了，要不是晚饭还没吃，都以为食物中毒了。
    李娟先给罗晓倩倒杯水，然后拉拉王建国：“我看晓倩不是怀了？”
    王建国一脸懵：“我上哪儿知道去？”
    王志强三分钟洗了个战斗澡就出来了，直奔沙发。
    这会儿罗晓倩倒是没事儿了，闻着饭香问公婆：“妈，我有点饿了，要不咱们吃饭。”
    李娟关心道：“你还恶心不？不行咱们去趟医院？”
    罗晓倩摇摇头：“这会儿就觉着饿的慌，感觉能吃下两碗饭。”
    这话说的一点不假，王志强的接风宴，结果一家子人就看罗晓倩干饭了。
    大晚上吃了一个半大蒸馍，吓得李娟把筷子都给夺了下来。
    这可是自家蒸的蒸馍，就王志强这种年轻小伙，就着菜吃俩都费劲。
    一个肘子她自己干了半个，还不算溜缝的稀饭，解腻的青菜，开胃的小咸菜。
    吃倒是不怕，就怕吃多撑坏了肚子。
    罗晓倩被夺了筷子还恋恋不舍的看着肘子汤汁，这要是在掰块馍一沾，往嘴里一塞，给个神仙都不换。
    王志强看完就一个想法：“晓倩，明天咱们去趟医院。你别是肠胃有啥问题。”
    没想到这个想法还得到了建国妈的支持：“去去，我看得去看看医生。”
    老太太对着李娟摸了摸肚子，看来婆媳俩都想到一起了。
    保不齐还真是怀孕了。
    于是王志强回家的第一个晚上，被李娟赶到了客房睡，理由就是，怕再给熏吐了。省的小两口擦枪起火，整出点意外来。
    王志强第二天得去单位报到，还是李娟陪着去了医院，直奔妇产科。
    罗晓倩弱弱的问道：“我这突然变能吃了不是得去内科看看肠胃嘛？”
    李娟给逗乐了，这傻妮子，半点儿没往自己可能怀孕上想。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
    李娟托了熟人，整的快了点，上午就拿到了结果，果然是怀孕了。
    不过罗晓倩这孕反也有意思，就是能吃。
    等结果的这么点时间，罗晓倩吃了自家带的两个鸡蛋，三个鸡蛋糕。
    又去医院门口的小摊上喝了碗胡辣汤，吃了一盘油条棒，两个菜角。
    要不是小摊的小马扎有点憋屈，影响发挥，估计还能再吃点。
    针对罗晓倩这种突然变能吃的状况，医生也给了个建议，一次性不要吃那么多，多备点零食，多吃几顿，不然增胖太快了，怕后期不好生。
    到了罗晓倩耳朵里，那就变成可以一直吃。
    想想就幸福。
    联社的这间小小办公室，就看到两个截然不同的孕妇。
    罗晓倩没事就摸点小零食塞嘴里，天天吃吃吃，没几天小脸就圆滚滚的。
    赵萌萌闻到点儿肉味儿就吐，脸色肉眼可见的蜡黄。
    罗晓倩为了好姐妹，把自己公公做的各种小零食全贡献出来了。结果就是引着赵萌萌又吐了一遍。
    杨科长天天看着赵萌萌心惊胆战的，本来小姑娘就不胖，这吐的一个细脖子支着大脑袋，都快勾起来杨科长六十年代的记忆了。
    熬过十月底，立马给她放了一个礼拜假。
    这要是出点事儿，前赵副主任还不生吃了他。
    现赵经理倒没那么不讲理，就着急着想让女儿多吃点东西。
    现在是鸡鱼肉蛋全不吃、能吃下去的就是白水面片配两根小青菜，擀的薄薄的，锅还得刷干净了，有点儿串味还吐。
    换个花样就是小咸菜配白米饭，
    赵萌萌老公王宇这段时间也是两头操心，厂里的一项工作进入攻坚阶段，家里老婆吐的又不成样子。
    在岳父岳母的建议下，两口子搬回了联社家属院。
    老赵经理再严重的重男轻女，这会儿也被对女儿的担忧之情给压了下去。
    具体体现就是，中间小赵主任的电话，全被这个嫡嫡亲的叔叔给挂了。
    还跟蒋萍萍吐槽：“啥时候了，还拿他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麻烦我，有房子有工作，能吃香的喝辣的，看看我姑娘，连口肉都吃不进去。”
    医院医生只能帮着挂点水，还警告，这都仨月了，再不好好吃饭，就得考虑孩子留不留的问题了。
    啥招都使完了，厨子都托关系请来了俩，最后老赵经理找上了王建国。
    王建国一听就麻爪，这女人孕吐千奇百怪的，吃不进去不能赖厨子啊。
    可儿媳妇顶着胖嘟嘟的小脸在一边双手合十，算了，赶鸭子上架试试。
    权当是给孙子积德了。
    不就是吃不进去肉味跟油腥嘛，那就做的吃不出来不就行了。
    于是王建国琢磨了两样吃食，赶着饭点开车给赵萌萌接了过来。
    一进门，赵萌萌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拿到手上，怎么看都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条，试着吃两口，也没吐，就这么一口一口的居然也吃了半碗面条。
    看着桌子上放的另外一盘吃食，赵萌萌跃跃欲试：“这个也是给我的？”
    罗晓倩捏了一小块给她，大力推介：“可好吃了，酸酸甜甜的，还不长肉。”
    这是个啥，其实就是后世小吃街常见的寿司。
    王建国做的可小心了，里面卷着酸黄瓜条跟鸡肉松，烤的脆脆的紫菜碎，再放了点自己熬的番茄酱。
    赵萌萌往嘴里一放，激动的都快哭出来了。
    得有多久没有这么大口的吃饭了，主要是能吃出来味道。
    这米饭卷一看就看懂了，就是刚刚那面条，蒋萍萍上赶着跟王建国取经。
    王建国拉着老口子往一边站站。
    简单是挺简单，就是怕说穿了，赵萌萌直接吐。
    这面条是用鸡汤活的面，但是鸡汤也是撇掉油，去完腥的。
    蒋萍萍拿着去腥的方子，直喊老天保佑，难的不是这两样饭食，难的是这个做饭的法子，这下子她的思路就开阔了。
    不过老赵经理一眼就看上了那个鸡肉松，死活跟王建国讨了剩下的一罐子，这东西算是姑娘俩月多吃的第一口肉了。
    送走一家三口，罗晓倩意犹未尽的回味了下寿司的味道，跟王建国建议：“咱们新店马上开业，这些东西能搭着卖吗？不是面条，就是那个什么米饭卷。”
    王建国思路一下子被打开了，高兴的看了看化身吃货的儿媳妇：“我怎么没想到呢，晓倩，你还想吃啥，爸给你做！”

 第64章 命案

    李娟看着儿媳妇圆润的腰身，只能自己当这个恶人了。
    数落王建国：“吃啥大肘子，没听医生的嘛，吃太多不好生！要做就给做点好吃不发胖的。”
    王建国郁闷的无以言表，啥东西不发胖，不好吃的才不发胖呢。
    好吃的就没有不发胖的！
    罗晓倩不介意，跟着提要求：“就跟那个米饭卷一样就行。”
    王建国不知道第几次纠正：“那个叫寿司不叫米饭卷。”
    李娟“嘁”了一声：“起那洋名字，谁能记住，我们娘俩就叫米饭卷。”
    这一盘米饭卷，等晚上王志强回家。
    就剩下一小块，其他的都让罗晓倩见缝插针的吃完了。
    王志强一尝，味道还不错，看着应该携带也挺方便。
    于是跟他爸提要求：“明天能不能给我做点这个当午饭，派出所旁边的小饭馆都吃烦了，我们院里那个炉子也就能下个面条，热个饭。”
    王建国听着都感觉寒酸。
    一个派出所就五个人，加上看门老头六个。
    这配置别说是二十一世纪了，就连迈入千禧年都比不上。
    这情况得等过上个七年的，厂区保卫处部分职权取消，然后合点并所，那会儿队伍就庞大了。
    有的大所人能多到二三十号，当然一多半是协警。
    想到这，王建国问道：“你们所长没说要俩临时工？”
    王志强这会儿吃完饭也没啥事儿，窝在沙发里面跟他爹闲聊。
    还时不时的从罗晓倩的瓜子盘子里抓俩闲磕牙，压根没看到被抢食的媳妇，幽怨的小眼神。
    王志强一拍大腿：“咋没说，可分局说了，我们所事儿不多，用不了那么多人。还不是因为我们所是在厂区，有点啥大事小情的保卫处都解决了，上面以为我们不忙。
    可有一说一，就是看结案报告也知道啊，哪有不忙的派出所。
    光我们辖区那个吵吵自己家丢了只鸡的老头，一个星期能来三遍。这半年丢的鸡都够咱们厂区的店卖上仨礼拜了。”
    王建国听着就想笑，不过看着儿子的苦瓜脸，倒也没干这不厚道的事儿。
    把自己琢磨的另外一件事儿问了出来：“前两天市局培训，你不是说你们所就抽了你过去，咋地也算是领导器重了，这方面你有啥想法没有？”
    王志强直拨愣脑袋：“没想法，啥想法都没有，看我们所长忙的那样，不敢有想法。再说了，抽我去是因为他们都不去啊！”
    王建国又问：“那换个单位呢，你也知道，咱们又不要官，这点要求还是挺好办的。”
    王志强迟疑下，还是摇了摇头：“这干生不如干熟的，我也习惯了，我们所没啥油水，而且人际关系相应的简单的多，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多灵光的人，换个地方，我怕不适应啊。”
    然后还说了一番特别有道理的话：“咱家这条件，我又不用考虑升职加薪，费那劲儿干啥，老老实实上个班就行了。”
    王建国倒没啥不高兴，人这一辈子咋过不是过呢，都削尖了脑袋往上钻，钻出来的有几个，还是使的劲儿大钻折了脑袋的多。
    爷俩扯闲篇，罗晓倩凑一耳朵听的津津有味。
    就是瓜子吃多了老渴，自己倒了杯婆婆温好的冰糖梨水，喝着去去燥热，王志强看见了凑过去也讨了一口。
    王建国看着儿子儿媳妇这一副现世安稳，显得特别容易满足的样子，心里算是彻底放下了让王志强往上动动的想法。
    守着这份家业，儿孙成不成才的，成人就行，省的给国家增加负担。
    这副岁月静好的样子还没持续到上海一家人开始，就被电话铃给打破了。
    王志强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听了两句就笑不出来了，应了两声，咔嚓一挂，就跟罗晓倩交代：“估计我这两天都不回来了，你自己注意点，晚上早点睡，上班别抢时间了，走着去。”
    说完扭头跟王建国交代：“爸，辖区出了个大案子，分局已经到现场了，我们也得配合做点外围工作。”
    两句话一说，抓着绿色的制服就出门了。
    这大半夜的，骑自行车到地方，萝卜菜都凉了。
    王志强开着家门口放着的三蹦子，一路飞驰到了派出所。
    电话里说的简单，到地方之后，发现他们所里已经被临时征用为分局的一线指挥处了。
    孙所长正在介绍现状，看这样子，下来的至少是个大队长。
    挤到一旁，王志强扯了扯正在等领导安排的老蒋，低声问道：“啥事儿清楚没有？”
    老蒋也用手掩着嘴靠他耳朵边嘀咕：“命案，两口子打架死人了，男的跑了。”
    俩人说话的功夫，分局领导跟孙所长都交流完了。
    一行人鱼贯而出，除了老蒋居中联系，孙所长带着仨人直奔玻璃厂家属区。
    路上孙所长的眉头就没打开过。
    厂矿区双喜路街道附近，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说大点容易引起群众恐慌，说小点，也影响伙计们年底奖金啊。
    所里里家属院不远，路上走着，孙所长交代：“咱们不是打头阵的，要是来的及，去那顺便安抚下受害者家属，尽量不要让他们产生二次冲突。”
    王志强心想，这二次冲突的说法挺微妙。
    到地方见了人之后，看着受害人娘家婆家的现状，才明白，已经出现一次冲突了。
    看见派出所的四个人过来，留守的公安赶紧跟孙所长对接。
    “现场已经勘察完了，封条也贴完了，分俩人跟我们一起把人带走录口供。你们就一个任务，在小区里走访排查，看看还有人知道什么情况没有。”
    孙所长一听，决定自己带着王志强留下，赵建设带个人回所里，等人都送过去了，再回来帮忙。
    出现这种刑事案件，派出所基本就是敲边鼓。
    孙所长带着王志强就开始爬楼，出事儿的是在四楼，这家属院五楼到顶。
    从四楼转到五楼的楼梯间里，一股钻到人骨头缝里的血腥味冒了出来，捂着鼻子都不行。
    王志强大着胆子看了下那扇门，门上贴着封条，门缝底下，一片暗色的液体阴了出来。
    赶紧闭上眼快走了几步，这个出血量，就是个牛也该放干了。

 第65章 入户

    楼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家里有人的都没睡，敲开五楼的门，这个四楼正上方的住户，还就不是外人。
    正好是上次报警夫妻对打的小两口，男的叫黄勇强，女的魏大芬。
    这回好在不用上二班了，长白班下班后，正好在家正常休息呢。
    开门一看是孙所长，连忙激动的给俩人迎了进来，然后“咔嚓”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
    要不是王志强快走了一步，差点儿脚后跟都得夹掉半个。
    男主人黄勇强，不好意思的笑笑，半分没有觉着做错的意思，低声解释到：“公安同志，我媳妇胆小，楼下正对着的那家出这事儿，我怕那女人含冤受屈的没事儿飘上来看看。
    正收拾东西呢，明天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就去老城我妈家呆几天，这天天睡觉，一想到隔一层楼板就是个凶案现场，有点睡不着。”
    王志强被他说的后背发毛，强忍着没有回头。
    孙所长清清嗓子，都九十年代了，还传播封建迷信。
    不过生死间有大恐怖，也不怪小老百姓害怕。
    坐好了之后，制止了两口子要倒茶的举动：“咱们就随便聊聊，分局那边都来过一趟了，我这也就补充补充，说说，你们知道不知道楼下咋闹成这个样子的？”
    可能这回是面对的是熟悉的公安，黄勇强随意多了。
    要不是顾忌着有条人命在里面，那手舞足蹈的幅度还能再大点。给块惊堂木就能拉出去挣钱了。
    死的女人叫李莉，今年刚24岁，结婚有两三年了；她那个畏罪潜逃的老公叫董智慧，今年25,女的在火电厂被优化了，男的在玻璃厂，暂时还能发的上工资。
    按分局了解情况就是，俩口子发生口角了，董智慧把李莉给杀害了，往外跑时候满身血迹的让一楼大妈给看见了。
    厂保卫处跟派出所赶到的时候，李莉都凉了。
    可按黄勇强说的，那就又一个版本了。
    “孙所长，你不知道，这两口子刚结婚，那个董智慧他爸就住院了，那钱花的海了去了，掏干了家底治个半身不遂。
    可抬回家之后，虽说老太太能照顾人，可吃药也是一分钱不能少，虽说老太太没有退休金，但是小两口工资加上老头的退休金还凑合。
    可人算不如天算，这李莉厂子效益不好，半年前被停薪留职了。董智慧厂里工资又开始发不全，这下子钱上的缺口就大了。”
    王志强不明白，这一堆前情提要，跟杀人有啥关系。
    不过看孙所长没张嘴，也就压住疑惑继续听。
    不知道是不是怕惊到了楼下的阿飘，黄勇强拉拉板凳又往沙发靠近点。
    压低声音说道：“据说因为这个原因，两口子都不敢要孩子，我媳妇下二班，看到董智慧跟她媳妇在红房子门口拉拉扯扯的，那会可都晚上十一二点了。”
    孙所长拉长声音：“你的意思是，她媳妇去干那个了？”
    黄勇强急忙摆手：“我可没说，不过人逼急了，啥事儿干不出来，只不过我琢磨着，为了老公公去干那事儿，有点不太可能，又不是亲爹。可要是董智慧硬逼着，那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紧贴着自己男人的魏大芬不住的点头：“肯定是董智慧硬逼着去的，年初的时候，李莉回家碰到了还跟我说，老公公的病情有好转了，他们两口子都准备要孩子了。哪个准备当妈的还去干那种脏事儿。”
    这会儿小夫妻俩亲亲密密的挤在一起，浑然不见了前段时间互殴到双双挂彩的样子。
    所以两口子的事儿，管不管都是一身骚。
    王志强听懂了，大为震撼，当这两年基层公安，仍然会被老百姓层出不穷的骚操作给惊吓到。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干不到的。
    孙所长看王志强一旁傻愣着跟听故事似的，只能自己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心里一堆脏话都压着，这木头脑袋，跟领导下来走访，连个笔都不带，也是个人才。
    王志强俩手扛一脑袋挺轻松，了解完情况后，孙所长就告辞了，这一层三户，一共五层，还有十三家要跑，任务重着呢。
    出了门，又是熟悉的差点砸脚后跟，跟送瘟神一样。
    门里面传来黄勇强瓮声瓮气的声音：“不好意思啊，孙所长。”
    是的，王志强这回走到了领导前面。
    孙所长也是没脾气，跟王志强说话，就得直来直去，他不是傻，他是就没长这根筋。
    于是把手里的包放到了王志强手上，交代：“下一户我问你记！”
    王志强点点头，一点儿没反思，为啥刚刚是孙所长自己记。
    五楼另外两户，就敲开了一个，还是对儿老夫妻。
    净说些楼下关门声音大，那董小子见面不打招呼之类的废话，一点儿有用的都没有。
    另外一户不知道是上班还是外出，屋里黑洞洞的没人在家。
    四楼剩下的两家，一个也没敲开。
    孙所长估摸着，可能人都吓跑了。
    三楼敲开了两家，正对着的那一家也是没人。
    敲开其中一家的王大姐说：“公安一大群人进进出出的，对门知道是啥事儿之后，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了，说小孩儿眼睛干净，怕吓住了。估计短时间也不回来了。”
    王志强嘴贱，多问了句：“还是大姐你胆气壮，也不怕这些封建迷信。”
    王大姐嗤之以鼻：“人家有副厂长的爹，大学生老公，身娇肉贵的，咱们就剩下穷了，怕啥。”
    说话的王大姐住的两间房，里面挤着公婆小姑子孩子一家六口，就一个小饭厅能招待人坐下。
    这回倒是有了点可用信息，王大姐没固定工作，就是在菜市场打零工，时间相对要自由。
    所以出事儿的两口子吵架，经常会被她听到只言片语的。
    今天下午正开着门在楼梯间择菜，突然听到楼上爆发的一阵争吵。
    王大姐说：“约莫也就是五点多，两口子上楼了，我还奇怪呢，这个点工厂啥班也没到点儿啊。
    然后可能是门没关严，就听到了几句，你去不去，这孩子不能要，想挨是不是，然后就听到门咣当一声被关上了。我觉着听人家两口子吵架有点不合适，就进屋了。”
    王大姐两手一摊，就这么多信息能提供。
    孙所长客客气气的告辞，继续奔下一家。

 第66章 送餐

    一栋楼跑了一遍，有用的信息不多。
    一楼撞到董智慧行凶逃跑的大妈,被分局带走做完笔录后，连夜就带着老头去女儿家了。
    临近的几个楼让赵建设跟着厂保卫处都摸了一遍,啥新线索也没找到。
    这个晚上，玻璃厂家属院，没几个心大的能睡着。
    走访这个事儿，十一点就打住了，孙所长回去跟分局领导碰个面。
    后半夜几个人捞着在椅子上眯了一觉。
    一大清早的，四个人顶着八个大眼袋去门口找饭吃。
    轴承厂下岗的老杨支了个鸡蛋灌饼的摊子，就在派出所门口不远处。
    孙所长算算目前所里的人头，豪迈的说：“老杨，来二十个鸡蛋饼，带鸡蛋的！”
    老杨一听瞄了瞄孙所长的口袋：“我真做了啊！”
    孙所长被他眼神刺激了下：“志强，先给钱。”
    王志强憨憨的把掏出来两张黑老十了，然后自己去扒拉零钱。
    带鸡蛋的一个八毛，算下来还得找四块钱，老杨一边打着饼，一边不自主的还看着钱盒子。
    一不小心跟王志强看个对眼，赶紧笑笑别过了头。
    小生意仔细惯了，王志强倒也不在意。
    这笔钱倒也不担心孙所长不还他，像这种突发事件，自己垫钱的多了，一般领导都会后补。
    不过就是真报销不了，对自己来说，这十块钱请同事吃个饭也没啥。
    老杨麻溜的开始揪面、擀饼，灌蛋、放到烙饼的铁板下面，贴炉边开始烘熟。
    这样做出来的鸡蛋灌饼鼓鼓囊囊的，又好吃又省油。
    这会儿用的都是熟成的菜籽油，跟后来演变的油炸鸡蛋饼那味道是天壤之别。
    二十个饼一批批的都出炉了，老蒋早就回去把几个人的饭缸子拿了过来。
    一个缸子装上四五个饼，一路香回了办公室。
    这会儿不到七点，分局领导的车也进了派出所的小院。
    问都不用问，肯定是没吃饭。
    带队的刑侦大队的队长跟孙所长是本家，也姓孙。
    一看摆着的刚出炉的饼子，赶紧招呼大家吃饭。
    这几个分局公安，勘察完命案现场还吃的下鸡蛋饼。局里的两个法医，对着脑浆子还能喝豆腐脑，都是狠人。
    但凡软弱一点，都拼不过犯罪分子。
    昨天王志强他们还睡了半夜，可刑侦的这些人跑了一夜。
    把董智慧的丈母娘家，姐姐家，甚至厂领导家都蹲守了。到现在留的都有人，高低没看见董智慧去哪儿了。
    王志强忙里偷闲给家里报了个平安。
    挂了电话，王建国还咂摸嘴，这基层派出所就是外围打下手也累够呛。
    跟李娟商量下，不行中午买点烧饼夹肉去犒劳下小伙子们，鸡蛋饼哪顶饿啊，要说补充营养，还得是肉！
    跟大厨房一嘀咕，今天往厂区卤肉店的猪肉少送二十斤，反正这些日子以来，厂区效益不太好，肉卖完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再从其他店扣点卤鸡，牛肉还有豆皮啥的，零零总总整了一桶，还搭上几十个烧饼，三件各种口味的本地汽水。
    至于方便面火腿肠啥的，反正分局领导都去了，派出所就不可能缺这些个东西。
    中午将将十一点半。
    王建国开着崭新的小货车就停在了双喜路派出所门口。
    看门的老头一瞅，想起来上次从所长手里扣的一两好茶叶，笑的满脸褶子问道：“王老板来找儿子?可是不巧，志强跟老蒋出去了。”
    王建国客客气气的：“您给叫下孙所长，我给这些同志送点中午饭。”
    孙所长出来一看，这哪是中午饭啊，这是两天的饭啊。
    笑着拍王建国：“就让志强来加个班你都心疼成这样，这一堆卤菜，今天生意白干了。”
    说完轻声跟王建国解释：“我得跟领导请示下，今儿要是我自己在搬也就搬了，里面还有分局管刑侦的副局呢。”
    王建国了然的点点头，看着孙所长往所里快走。
    要说辛苦，基层派出所是真辛苦，可谁不辛苦呢。
    这路上南来北往的都辛苦，各是各的一场修行。
    不知道孙所长是咋说的，一会儿工夫，就有个戴着大盖帽的同志走了出来。
    年龄约莫四十上线，个头不高，眼睛不小，也挂俩大眼袋，精神头还不错，就是看人的时候，跟有小刀子挂啦一样，一看就是工作经验丰富。
    派出所小院不大,几步走到门口，这位分局领导双手伸了出来，跟王建国摇晃了两下。
    这回王建国没安排张大伟拍照，没事儿拍刑侦大队的领导，怕挨揍。
    开口就有水平：“王建国同志，你好你好。我是咱们厂区分局的周援朝，感谢你今天来送爱心，同志们也是为了早日破案，从昨天奋战到现在，没吃一口热乎饭呢。”
    孙所长一边小声解释：“周局是咱们分局分管刑侦的。”
    王建国憨憨的笑道：“不敢耽误公安同志们的大事儿，这样，我跟司机把东西送过去就走，您该忙忙去。”
    周副局长歪头示意：“老孙，你搭把手，我这边马上还得走，过两天得闲了，给王建国同志的卤肉店送个锦旗。”
    这可是意外之喜，王建国笑的又开了三分。
    目送周副局长开车出门。
    这回孙所长就放的开了，副局跟大队长一起开车走的，剩下这些人级别都没他高。
    找了两个壮实点的小伙子把东西一卸，赶紧轮班吃饭。
    王建国也不耽误别人时间，打完招呼就撤了。
    要说这一捅肉菜，咋地也能落到儿子嘴里二两。
    不冲着王志强，也冲着这一群抛家舍业服务群众的小伙子，谁不是爹妈掌中宝啊。
    王建国走实走了，可是不知道，孙所长在分局领导那还落着挺不错的评价。
    要不是平日里爱护下属，人家亲爹就是做生意的老板又咋地，吃饱了撑的给送这么多慰问物资，给自己儿子单送一份不香吗。
    汇报完工作回到派出所的周局，咬着饼夹肉顺口来了句：“你说这都快一天一夜了，这个董智慧，他去哪儿吃饭呢？”
    扭头问孙所长：“附近饭店小卖部都通知完了？”
    孙所长看看王志强，王志强点点头：“我们辖区的所有饭店，小卖部包括打烧饼的都通知了。”
    分局的一个小伙子也补充到：“昨天晚上厂区其他几个派出所也全通知了，只要有消息就打电话。”
    激情杀人，一般出事儿后人就傻了，但凡是个熟手，也不会不换衣服就出门。
    撑到这会儿，估计也是害怕的够呛。
    没经过训练的人，水米不进饿上一天,绝对走不远路。所以大部分人都会自首。
    被爹妈、老丈人丈母娘还有一群刑警惦记的董智慧，这会儿正猫在王建国厂区卤肉店的旁边小胡同里。
    公安估计的有点差池，这家伙昨天中午都没吃饭，跟媳妇吵吵嚷嚷了一下午，饿到这会儿饿的快站不起来了。

 第67章 抢劫

    农历十月中旬的天，早上胡同口的野草尖上都挂了露水，这一宿董智慧衣服都沁湿了。
    一晚上仓皇逃窜，哪儿都不敢去，想去再看一眼爹妈，结果看到了街道的人进屋，立马扭头就走。
    早上避开了上班的人流，闻着味儿，窝到这个背风的死胡同里。
    董智慧从店里俩人刚接完各色卤肉卤菜就一直看，看络绎不绝的人进进出出，看到卤肉店货物卖了几乎大半，看到其中一个人出去换班吃饭。
    摸了摸怀里揣的水果刀，心一横，三两步上前，准备吃点不要钱的饭。
    厂区卤肉店今天中午留下看店的是左向前。
    这俩月日子好过，脸颊上也多了点肉，除了一双蒲扇的大的手，老茧难消。
    穿着这一身蓝色的工作围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曾经一线工人的埋汰样。
    正拿着夹子归置卖剩下的卤肉，感觉有道阴影，没抬头招呼道：“吃点啥，您看看，我们店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保证吃一回想两回。”
    寻常店家宣传的物美价廉被含糊过去了，主要是王建国的卤肉店，物美能挂上，价廉是真够不着。
    连个卤鸡蛋都敢丧心病狂的卖到六毛钱，要知道一斤鸡蛋不过两块五六，一个鸡蛋最多合上三毛多一点儿。
    王建国当时算了算成本，含泪让利，咬牙把心理价位从一块钱改成了六毛。
    这几乎是翻倍的价格，而且卤鸡蛋纯粹是搂草打兔子，煮熟了往卤汤里一泡，顺路的事儿。
    不过你别说，吃食这玩意儿的价钱高低，属于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手上这点杂活收拾完，也没听见有人说话，于是左向前抬头看了眼来人。
    这一看，愣住了。这人，他认识。
    同在玻璃厂上班，财务处的董智慧他还是知道的，正经的中专毕业分配到厂里，当初都没用娘老子的工作名额，一听就是个出息孩子。
    一线的工人也八卦过几天，最后娶了同样有正式工作的漂亮媳妇。
    小青工们不少人羡慕。
    左向前认识他，他可不认识左向前。
    这名字在老左脑子里打了个滚儿，突然跟今天早上送货的员工，特意交代的事儿对上了。
    说是玻璃厂老董家出了命案，董家小儿子把媳妇捅死了，人还跑了。
    这董智慧是犯大事儿了啊。
    刚扬起来的笑还顾不上收回去，就看见董智慧从怀里亮出来一把西瓜刀，抵在左向前前襟上。
    压低了声音对左向前说道：“把钱都交出来，再给加两个烧饼。”
    这两要求风牛马不相及。
    左向前看着还有血迹的刀子心里也发慌，这一看就是凶器啊。
    屋里里暖和，厚衣服中午的时候脱了，总共身上就穿了个工作服还有个毛衣，隐约都能感觉到刀尖尖的刺痛感。
    这店不大，给进店的人让出了小半间屋子，剩下半间，摆上一溜柜台，最左边是出口，活动板，一掀开人就能出去。
    右边靠墙角放着一个小炉子，火也封了，上面放了个盆，煨着鸡蛋海带藕片豆制品之类的，正咕嘟咕嘟冒小泡。
    左前进退也退不了几步，离墙也就一个人的距离，董智慧完全可以顺着他后退的劲儿往前一捅，绝对不会瞄不准。
    碰上这事儿还头铁的人可不多，左向前直愣愣的问：“那我先给你夹饼？”
    董智慧不自觉的喉头滚动了下：“快点儿，夹好了装起来，再一起打包个烧鸡。”
    左向前状似老实的切肉夹饼，余光也观察了下董智慧。
    看他冒白沫的嘴角，开裂的嘴唇，被露水打湿的衣服，还有眼角的眼屎，通红的眼睛，整个人一副强弩之末的样子。
    整个上身前倾，半趴在玻璃柜台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左前进的动作上。
    可眼里的癫狂丝毫不弱，左前进心里一沉，这人，还敢继续杀人。
    左向前这会儿只庆幸，没有一开口叫出来他的名字，不然今天铁定要被捅上几刀。
    出去吃饭的小陈也不知道怎么这么慢，这两个夹饼再磨叽也夹完了，本来还准备把烧鸡拆拆再拖延下时间。
    可董智慧也是度秒如年，呵斥道：“整个打包，快点，再磨叽先给你一刀。”
    说着刀尖又逼近了点，左向前心里明白，这刺痛感，绝对见红了。
    赶紧麻溜的把东西打个油纸包递出去。
    习惯性的想说句欢迎再来，嘴一张就刹住了。
    董智慧不接，让放到柜台上。
    仓惶的左右看一眼，立马扭回来：“钱呢，把钱拿出来。”
    这一上午营业的钱不少，今天厂区店虽说货供的少点，这会儿也卖了一百多小二百了，左向前还没转正，真是他损失了这么多钱，可真不一定能补的上。
    烧饼夹肉跟卤鸡全当自己请了，可这钱匣子再这么给出去，左前进怕自己这个活计也跟着没了。
    虽说老板仁义，不一定开除自己，可调到后勤也有可能啊，那工资百分之百会降！
    降工资的可能性一出，左向前被西瓜刀晃晕的脑袋瞬间清醒了点。
    对董智慧说道：“钱匣子在柜台里面的抽屉里，我去拿，你这刀能不能稍微松松，我弯不下腰。”
    董智慧把刀稍微往外撤了点儿，威胁他道：“别耍什么花样，老实点，实话告诉你，我昨天刚捅完一个娘们，别以为我不敢动手。”
    左向前畏畏缩缩的说着不敢，慢慢往下蹲着要去拿钱。
    这时听到小陈疑惑的声音：“你是谁？拿个切肉的刀干啥？”
    说时迟那时快，左前进空手端着那盆正冒泡的卤菜，无端升起了一股勇气，端端正正的连盆带菜扣在了准备对小陈出刀的董智慧头上。
    这一切兔起鹘落，看着在地上翻滚的董智慧，小陈才“哎呦，我的妈呀”叫了出来。
    左前进举着两手水泡，赶紧从柜台出来，拽着小陈就跑到街面上。
    对着路上往来的人就喊道：“快来人啊，我们店里来了个在逃的通缉犯！”

 第68章 逮捕

    左向前刚刚紧张的一身汗，街上冷风一吹，清醒了不少。
    这坏人都干倒了，俩大老爷们再出来喊，好像有点多余。
    不过嚎了这一嗓子，立马就有人聚了上来。
    这会儿老人倒了还是敢扶的。
    至少隔壁大烧饼的钱小要，听到招呼，拿着夹烧饼的长柄铁钳子立马就窜了出来。
    “咋了咋了？老左，你咋一手泡？”
    左向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空手端卤菜盆，烧的不轻。
    被点破之后，疼的直甩手，围的一群人就看他跳大神。
    不过这不重要，钱小要跟补胎的老周直接拿着家伙事儿结伴去了店里。
    里面那位这会儿已经克制住剧痛，正在地上挤着眼摸刀子呢。
    钱小要轻手轻脚的拿出来十多年打烧饼的经验，用夹子把刀给夹了出来。
    这还有啥顾忌的，街坊们绑腿的绑腿，绑胳膊的绑胳膊。
    一会功夫就攒成了个捆猪样儿，就差个棍儿就能抬起来。
    董智慧全程挣扎的厉害，脸上脖子上水泡破了好几个，眼皮子都烫的半熟，基本算个半瞎。
    脸上不知道夹杂着卤汁，头发里还有没抓下来的海带，豆皮，汁水淋漓的布满了上半身，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身上发了什么毒疮呢。
    左向前一看场面都控制住了，赶紧跟小陈说：“你去给老板打电话，再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董智慧在咱们店被抓住了！”
    左向前这会儿要干啥？
    左向前得回店里招呼！
    人家帮了这么大忙，就算这会儿没办法表示一二，也得有个主家照应着。
    只不过他还没开口，就被一干街坊邻居给轰了出去。
    打烧饼的钱小要推他出去：“老左，你放心，我们生意不做了也得等到公安来了，你先给你手收拾下。”
    补胎的老周也催他：“你看你那手，几个水泡都连一起了，马上都发成熊掌，看着都疼。”
    左向前光谢谢大家伙儿，就是不挪动。
    开玩笑呢，去最近的玻璃厂医院也得两条街。
    要是刚一走，老板来了，自己这泡不都白烫了,不对，自己这锅卤菜不白糟蹋了，总得让公安知道，这人是王记卤肉店给拦住的。
    两个电话一打，还是派出所先来，王建国虽然接到了电话，可开车也得二十多分钟。
    刑侦的公安来店提人的时候。
    压根没认出来这个脸都红肿起来的眯缝眼是董智慧。
    一个公安同志蹲下来拍拍他的脸问：“董智慧？你还有意识没有？”
    董智慧嘴唇肿的像两根香肠，加上被抓住之后也破罐子破摔，闭着眼睛不说话。
    补胎的老周端了盆看不出颜色的水挤进人群，嘴里喊着：“让让让让，估计这人是晕过去了，给浇点水洗洗脸。”
    旁观的凑趣：“老周，你这在哪儿寻来的洗脚水，看这埋汰样儿，总不是你自己现造的。”
    一群人哄堂大笑。
    这得是最欢乐的抓获杀人犯的现场了。
    老周看公安同志把头扭到了一边，就明白这是只当没看见了。
    他自己有个独生姑娘，平日里也是娇的不行，一听这董智慧给媳妇杀了，再想到自己姑娘以后也要为人妻母，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谁家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这么糟蹋人。
    一腔爱女之心，三分激愤之情，都在这盆污水里带着。
    老周干脆利索的往董智慧头上一浇，破了的伤口连冷带蛰的，这人一下子瞪大了瞪不大的眼睛。
    这回算是好好回话了，公安再问，那就是一句话：“我就是董智慧，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带走。”
    估计董智慧可能深深体会到了，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感觉。
    再不走，怕是要磨掉一条命。
    既然验明正身，那人就带上了警车。
    来了两辆警车，董智慧跟押送的公安一辆车，
    剩下一辆车，一群当事人也挤不下，干脆就左向前、小陈、钱小要跟老周挤着去录笔录。
    这店只能暂时先关门了。
    开车的公安同志看着左向前的手问了句：“一会去局里打个电话让人给送点药，别再为了个人渣给手耽误了。”
    左向前坐上警车，心才放到肚子里。
    忍着火燎一样的疼痛，点点头，这会儿劲儿全上来了，疼的话都不想说了。
    分局比所里远，到地方的时候，老板王建国带着张大伟已经拿着个袋子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左向前下车，张大伟赶紧打开袋子掏出纱布跟烫伤药就开始给他上药。
    分局同志也理解，跟左前进说道：“稍微处理下，你进大厅有人带你进去，做完笔录就去医院看看。”
    王建国挨个跟帮忙的街坊们打招呼，这人情可大了去了，等事儿了了就得还。
    招呼完几个爷们，王建国看着左向前被缠好的两个熊掌，不知道说啥好了。
    张张嘴，感觉说啥都不合适，于是跟左向前说：“赶紧去录笔录，我跟大伟在门口等你。”
    左向前憨厚的笑笑：“老板，就是看着吓人，没伤着筋骨，养几天就好了。”
    王建国摆摆手，让他赶紧进去。
    自己给的是工资，又不是买命钱，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老左惦记店里那点营业收入，不然面上又不认识，这董智慧也不可能见一个捅一个，破财了事多好。
    王建国想了想，看着分局对面的饭馆子，对张大伟交代了几句。
    等老左出来之后，拉着就去医院了，医生看看，也确实没很大的事儿，给开点儿消炎药就完了。
    左向前坐在车里，兜里揣着一个星期的消炎药跟止疼药，还有点儿歉疚。
    “王老板，我这几天可能没办法去店里上班了，这手估计得养养。”
    王建国无奈的看着他：“都啥时候了，还惦记开店，你这手都快熟了！放你俩礼拜的假，回家歇着。”
    左向前一听这话，顿时急了：“老板，俩礼拜那不就是半个月嘛，我这还欠着钱，再半个月不去，考勤一扣，这个月估计都领不到八十块钱。”
    车不知道啥时候已经开回了分局对面的饭馆门口。
    王建国一边开门一边招呼左向前下车：“不扣工资不扣工资，这事儿算是给咱们店里争光了，到会儿估计还能领个锦旗呢，我说老左，我也不至于苛刻成这样，别瞎想了，赶紧下来，先吃点东西垫垫。”
    一听不扣工资，左向前举着俩熊掌艰难的从后座挪了下来，这一通忙活，肚里都开始唱空城计了。

 第69章 租房

    王建国跟老左寻了个靠窗的桌子坐下，张大伟就去跟老板打招呼。
    菜都是刚刚老左从公安局出来就安排好的。
    这会儿人一到，立马麻溜的上来了。
    王建国看着黄豆猪蹄汤，红烧猪蹄这俩硬菜，看了看等待夸奖的张大伟。
    嘴皮子抖动着不知道说啥。
    张大伟还跟老左请功：“左大哥，咱们以形补形，来来，这是老板特意安排的，你可得多吃点儿。”
    王建国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了。
    喷他一脸吐沫星子：“我让你整俩硬菜，可没让你开个猪蹄宴，咱们店里就是卖这个的，要是吃猪蹄我不会从店里打包。”
    王建国深吸一口气，指着桌子上的菜问张大伟：“更何况，你老左大哥，那手包的最多能用个勺子，你整的这些带大骨头，带刺的他咋吃？”
    左向前老好人性格，张张嘴想说点啥给往回搂搂，可看着俩猪蹄，还有个红烧鱼，还有个炒鸡块跟炒青菜。
    也实在不知道说啥好了。
    只能默默的拿起勺子，喝了口猪蹄汤，还别说，奶白奶白的，里面黄豆挺好吃。
    吃了两口一看，王建国跟张大伟都没动筷子。
    这是怎么说的，老左挥着俩猪蹄手客气道：“王老板，大伟，你们俩咋不吃啊？这老些菜，我一个人可吃不完！”
    王建国不跟他瞎客气：“吃不完打包，你是遇着事儿了一股劲儿顶着没在意，这都下午三四点了，我俩中午饭才开始消化，这会儿当不当正不正的吃了，晚上又吃不下了。”
    老左扭头看看柜台后面的挂钟，可不是快四点了。
    这会儿估计小陈都回去收拾店面了，正好下午的一盆卤菜也全撒了，就柜台上的那些东西，还能早下班一会儿。
    张大伟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老板不饿，他觉着自己凑合还能吃下去个猪蹄。
    可王建国这么一说，再伸筷子显着自己有点嘴馋。
    于是一顿饭就上赶着给老左夹菜，猪蹄那是没办法了，筷子使的再好他也办不到骨肉分开，可鱼可以。
    在张大伟的细心帮助下，老左用勺子吃了一条红烧鱼的一半。
    倒不是吃不完，可老左还惦记着带回家给孩子尝尝，张大伟再劝他也不吃了。
    王建国看出来啥意思了，就跟张大伟说：“你这孩子，光给你老左大哥吃鱼了，样样数数的都夹点，猪蹄挑小块的，鸡肉找点独棍儿的，别那么死板。”
    说完自己还给老左续了碗猪蹄汤拌到米饭里，全黄豆的那种。
    俩人伺候老左一个人，这顿饭吃的算是迅速。
    二十分钟结束战斗，张大伟去车上翻出来俩新饭盒给打包。
    王建国带着老左在车上等着。
    车子往家开的时候，老左提了个要求：“老板，有个事儿求你下，能不能别跟我家里人说这个事儿，就说我是在店里自己不小心烫到了。”
    张大伟激动了：“左大哥，你这可是见义勇为，智擒杀人犯。多光荣啊，说出来嫂子肯定为你骄傲。”
    王建国无奈的看他一眼，果然还是没娶媳妇的年轻人，一点儿也体谅不了这些有家有口的想法。
    对老左应承道：“别听大伟瞎说，我知道你的顾虑，不想让家里爹妈跟媳妇操心，你放心，送你回去，我就按你说的来，不过我觉着你也瞒不了几天，你们这个老家属院，离董智慧他们家也就一条马路之隔，今天也就算了，消息不一定传那么快，不过最多明天，肯定有那闲人在院里广而告之。
    还有就是，我这人想的有点多，回头真宣传出去了，那董智慧家的老俩有没有什么想法就不好说了。”
    老左一想，这相当有可能啊，不说别的，这个玻璃厂的小家属院，全都是三家一灶，住的都是老门老户，有一个知道的，晚上吃饭就能传染一圈。
    现在好一点儿的是，晚上天凉，端碗出来的不多了，不然今天晚上保不齐就有人上门来问个虚实。
    自己这对儿熊掌就是最好的佐证。
    想想养了这么长时间，刚能自己下地溜达两圈的老爹，还有高血压的亲妈。
    老左这会儿感觉有点麻烦了。
    张大伟也品出来点儿味儿。
    不过他不知道老左家的情况，上回王建国跟老赵经理来，回去也没宣扬。
    谁愿意把自己家的家事宣扬的满大街都知道。
    王建国让他自己思考了一下，说话间就到了家属院门口，车停在路边，老左苦笑了下：“这干了个好事儿，还不敢声张，挺难。”
    王建国拍拍他的肩膀：“这事儿交给我，哪有让好人担惊受怕的道理。”
    老左这会儿的心情，跟中午吃一桌自己的压惊宴的高兴一点都不一样了。
    王建国虽然安慰了几句，可老左还是有点忐忑，甚至于爬楼梯的时候，还在琢磨那董智慧的爹妈会不会来闹事儿。
    其实王建国是拿后世的标准来衡量这个时间段了。
    除非真的是大冤案，不然少有难缠的罪犯家属，毕竟做错事儿了，还是有点廉耻之心的。
    不过万一判个死刑，那就说不好了。
    到家的时候，正好老左媳妇正在准备晚饭。
    一看这兴师动众的，老左背到后面都藏不住的俩个纱布团子手。
    一下子眼圈都红了。
    当着老板的面儿还得收着点儿眼泪：“向前，你这手咋了？”
    王建国抢先一步开口：“弟妹啊，今天下午有人来店里抢钱，老左护店心切，手烫着了，不过没伤到筋骨。”
    说完把医院的检查单子给递了上来。
    顾不上照顾老板的心情，老左媳妇仔仔细细的看完了医生的诊断跟医嘱，这才松了口气。
    擦了擦差点流出眼泪的眼睛。
    按医院的说法，那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就是烫了一串水泡。
    都是厂矿工人出身，工伤这事儿，很吓人。
    老左媳妇这才想起来把人请到屋子，端茶倒水。
    王建国踢了张大伟一脚，人家客气，你还真来充大辈儿呢。
    张大伟眼头活络，赶紧冲上去帮忙倒水，还别说，闻着周围的饭香，喝点儿水压压也行。
    顺道把中午打包的饭菜让老左媳妇都放好。
    王建国没着急走，客客气气的问道：“弟妹啊，咱家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
    老左媳妇被逗笑了：“王老板，这房子都是租的，前两年集资房老左本来也能买，可顾虑着老的老，小的小，钱又不凑手，就没要，一直这么着租房。
    不过这样也挺好，厂里的房子租金不高，这么三间屋子才一二十块钱。”
    价钱倒是不贵。
    不过王建国来的路上前前后后的也都想好了。
    直接问道：“弟妹啊，要是有套大点儿的小院儿，能让老人出门转转，不要租金的，你们搬不？”

 第70章 晚饭

    一句话问的，回家就没咋张嘴的老左也不解的望着自己老板。
    独门小院，房间宽敞，还不要钱白住。
    做梦的。
    王建国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跟你们这个家属院相比，离俩孩子上学的学校稍微远了那么一条街，还有就是，地势稍微高了点，胡同有点长，不过路还不错，前两年邻居集资刚翻修成了水泥路，上下水全通了，不是旱厕。
    房子你也见过，就是上次招聘面试的那个小宅子，胡同的最后一家，挺清净的，房后离小山也近，没事儿给孩子摘个果子也方便。”
    王建国越解释，老左脑海里不要钱这仨字回想的声音越大。
    那房子上回虽说没咋仔细看，可粗略的也知道是个啥样子。
    再适合不过自家情况了。
    老爹天天在楼上憋着，没憋出毛病都是好的。
    也就是现在老左一星期能休息一天半，还能半扛着老头出门透透气。
    不然好好个人，天天跟放风一样在阳台上坐着，心情能好到哪儿去。
    有个背着人的事儿，老爹没说。
    老左也隐约知道。
    老头便秘，就是因为不活动。
    使劲儿大了怕血压受不了，使劲儿小了，肠子不买账，天天就指望着开塞露了，特别难受。
    张大伟反应过来了，这说的就是王建国家刚搬出来不到一年的老房子啊。
    那小院让他王叔收拾的，真是给个新盖的家属楼都不换。
    后院还有个小菜地，山上没事儿还能寻点野果子、木耳、板栗啥的。
    当时他还纳闷，这搬出去了，那么好的院子不住人不糟蹋了。
    没想到下一任房客，应到了今天。
    老左有啥想法，老左没想法，要不是顾忌着媳妇，都想直接点头。
    不过不给钱就有点不要脸了。
    跟王建国说道：“王老板，我跟媳妇出去商量下，劳累您等一会儿。”
    于是王建国跟张大伟就被动的开始听墙角。
    话说这老式的三家一灶，真不隔音啊。
    听动静两口子还是在隔壁压低了声音呢，可稍微大点儿声音的每字儿全都能听见。
    王建国猜，估计老左是全撂出来了。
    因为老左媳妇一句：“杀人犯？”
    俩人听的清清楚楚的，接着两口子声音又小了下来。
    王建国一点不在意的继续喝白开水，还示意张大伟再给续点儿。
    然后还来了句：“这老左家俩姑娘快回来了，咱俩也没带点水果啥的，你说我没想起来，你也没提醒，这事儿办的有点不合适了。”
    张大伟没接话。
    自打跟了他王叔上班开始，学的时间久了。
    发现了个新人入职的最重要的点。那就是先学会闭嘴！
    被瞪眼瞪久了，自然而然的就明白了，别哪儿都有你，先学会闭嘴再学会张嘴。
    洛城地邪，刚说完老左的俩闺女，张大伟正琢磨说点儿啥无关紧要的废话省的冷场呢。
    木门被钥匙从外面捅开了。
    俩姑娘一起放学回家了。
    进门第一句话：“妈，你在家吗？”
    张大伟都能帮忙续上第二句，“妈，我爸在家吗？”或者“爸，我妈呢？”
    几十年过去了，这些话还是一模一样。
    不过今天没用上，老左两口子一起从第二间屋子里出来了。
    可能也说的差不多了，老左媳妇把俩姑娘引到第二间屋，对老左说道：“去王老板那好好说说，是个好事儿，只不过咱们一大家子白住可不太合适。”
    说完领着一脑袋问号的俩姑娘去里面屋写作业了，自己开始准备晚饭。
    不过看这出来进去拿的东西，这是要留俩人吃饭啊。
    王建国还挺坦然，这顿饭吃的他心安理得。
    张大伟继续喝水。反正屋里守着厕所，三个老爷们，也不用考虑放水的问题。
    老左坐下来之后，稍微组织下语言。
    先跟老板道了谢，这是必须的啊，人家连后顾之忧都给你想到了。
    城里人，睁开眼的每一天都在花钱，能有个菜园子那可是省了大事儿了。
    君不见，几十年后，商品房一楼有块空地，都能让住户跟绣花似的种菜。
    还美其名曰，花园洋房。
    王建国轻描淡写的拦住了老左的租金之说。
    “老左啊，我这人虽说挣的不算多，可手里也不缺这俩房钱，说真的，一半儿是给你方便，还有一半纯粹是不想给房子糟蹋了。
    就现在这房租，你说租多少合适？更何况那还是个城边的小院子。
    租的少了，真给我按民房糟蹋了，我也不忍心，所以才一直空到那里，你去住了，有人气养着，我还不用担心房子维护的问题，两全其美的事儿，你也别想太多。”
    老左笨嘴拙舌的，也说不过王建国。
    只能表决心了：“王老板，你照顾我我知道，我以后指定继续努力，好好干！”
    王建国赶紧往回拦：“别再继续了，就这就挺好。”
    好家伙，不努力都干翻个杀人犯，再努力给自己整光荣了咋办。
    不过既然说房子了，王建国就多说了两句：“你这房子也不用退，直接加点儿钱对外租就行，反正厂里都是这么干的。”
    老左还没想到：“这合适不？厂里知道了会不会不好。”
    王建国看着老左，跟看到上辈子的自己差不多：“这有啥不合适的，哪个家属院没有这么干的，你总不是还想给房子还回去。”
    老左沉默了，这人还真想这么干！
    张大伟终于忍不住了：“老左大哥，厂里连工作都给你免了，还能有啥更不好的？是让你多加班还是能扣你工时费。”
    老左媳妇在走廊上做饭，强忍着没进屋。
    自家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脑子不转圈，人王老板说的多好，这么三间屋，往外一租，松松的一间五六十，就这个老小区，有三分之一的都这么干的，不然为啥多了那么多生面孔。
    不过俗话说的好，人前教子，背后教妻，道理都是相通的，王老板都这么说了，自己晚上吹吹枕边风就行了。
    怪不得人家当老板呢。
    晚饭很快就做得了，加上中午打包的剩菜，老左媳妇干脆利索了烙了几张烫面千层油饼，炒了个葱花鸡蛋，炝豆芽，切了个芥菜疙瘩丝，滴上点儿香油。
    配着玉米糁儿滚的汤。
    张大伟吃的头都不抬。
    果然是人间烟火气，最适合老百姓的胃！

 第71章 夜话

    不过既然说定了，这搬家的事儿就宜早不宜迟了。
    家里这么些东西也得两天收拾，干脆的就定在这个周末。
    一事不劳二主，王建国直接安排张大伟叫两个小伙子一起帮忙，不然这一大家子老老小小的，光靠暂时废掉一双手的左向前，这不开玩笑嘛。
    吃了一肚子人间烟火，王建国晚上回去靠在椅背上，有种微醺的感觉。
    看着厂区光洁的马路，明亮的路灯，穿着蓝色工装上二班的工人们。
    怎么也想不到近在眉睫的这场下岗潮。
    这是一个时代的阵痛，镌刻在了每个利益相关者的心里。
    开车路过红房子的时候，看到了好几个骑着摩托车在外面等媳妇的男人。
    张大伟扫了几眼这个在传闻中颇为香艳的场所。
    问道：“王叔，这就是董智慧他媳妇上班的地方？”
    王建国平静的回他：“别瞎说，公安都没公布案情呢，咱们可不能出去乱说。”
    张大伟应了声，心下还是有点儿不以为然。
    倒不是看不起那个可怜的女人进这种场所。
    而是他笃定，对于一个孝顺、软弱、且以家庭为先的女人来说，走到这一步，那简直是一定的。
    王建国从厂里出来的早，可张大伟还在厂区家属院住着，他也大了，这种事儿爹妈有时候不注意闲扯也就没避人。
    一路上光怪陆离的影子从俩人脸上不断的拂过，后半程，谁也没说话。
    等收拾完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到被窝里，王建国长叹了一口气，这事儿可算是上下都糊弄完了，心累。
    李娟借着外面的光亮看了下床头柜的手表：“都快十二点了，你怎么还这么精神？明天不是新店开业的嘛？”
    一提这事儿，王建国又清醒了两分，这一天过的太跌宕起伏了。
    老左不知道，接到小陈电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老左出事儿了呢。
    又是杀人犯，又是刀，真是亲爹保佑，自己店的人没有出事儿。
    这会儿躺到床上，才感觉一颗心落了地。
    像自己这种刚有起色的小店，要是真粘上了重大伤害案件。
    基本也就宣告死刑了。
    听着李娟的抱怨，王建国才把忘到脑后的开业给想起来。
    不过啥事儿都准备好了，明天也就是个剪彩就行了。
    为了不让老婆抱怨，王建国赶紧拉拉被子，含糊的回道：“睡睡，马上睡，你也早点儿睡，不然明天拍照不好看。”
    作为财务负责人，明天李娟也是个重要嘉宾呢。
    王建国睡眠质量不错，说睡就睡，但凡晚睡二十分钟，就能听到王志强进门的声音。
    这回轮到罗晓倩抱怨了：“咋这个点儿到家？”
    王志强自己打盆水洗脚，这个味儿直接把罗晓倩的瞌睡虫给熏走了。
    得亏是晚上，看不清，这要是白天，估计脚上能冒烟。
    王志强把脚放进水里，舒服的长出一口气。
    给媳妇解释：“这几天家里那个三轮车不是在派出所停着的嘛，正好今天晚上解除警戒了，我还得把三轮车骑回来，实在是不想睡办公室了。”
    罗晓倩从被窝里支起来身子：“这事儿是啥原因，你们问清楚了嘛？”
    王志强看看媳妇忽灵灵的大眼睛，睡脸颊微红，特别可爱。
    顿时喉头一紧，裤子也有点儿紧。
    跟媳妇说道：“等我一会儿，咱们进被窝再说。”
    洗完脚，又去刷牙，再兑盆水胡乱擦擦身子。
    但凡少一道工序，这个被窝估计是进不去了。
    王志强觉着自己都洗掉一层了，掀开被子的时候，还是被罗晓倩嫌弃死了。
    “王志强，你胡子没刮！”
    “明天刮，明天刮，这大晚上的。”
    “王志强，你手往哪儿摸！”
    “没摸，哪儿摸了，就是帮你量量胸围······”
    “你作死啊，我都怀着孕呢！”
    一句话，小两口的被子被掀了起来，王志强生无可恋的冒出头看着天花板，算算还得最少八个月，顿时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
    想了一会儿，王志强扭头问道：“媳妇，要不我跟你讲讲案情？”
    结果没听到回声。
    扭头一看，罗晓倩睡着了。
    吹着小哨哨还睡挺香。
    王志强没办法，只能麻烦自己的五指姑娘了。
    早上醒来的时候，爷俩都有点黑眼圈。
    李娟围着王建国大惊小怪：“这么明显，拍照片该不好看了，还有眼袋。”
    王志强插话：“妈，我爸今年都四十五周岁了，长点眼袋咋了，多正常。”
    李娟停了之后，看了看王志强，上下打量下，摇摇头，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自顾自的拿了个鸡蛋给王建国让他敷下黑眼圈。
    王志强这边，只收获了媳妇一串清脆的杠铃声。
    临出门的时候，被塞到手里一个鸡蛋。
    亲妈给的，至于这鸡蛋是从哪儿来的，那谁知道。
    王志强一路骑着车子，顶着还不算冰凉的晨风，觉着自己早上这顿狗粮吃的，中午都省了一顿饭。
    其实昨天晚上，最后那句话还是在逗罗晓倩，这个案子的具体案情，到现在都没传到派出所。
    一切都得以最后对外公布的为准，其他的都是小道消息。
    骑到单位，不自觉的都挂了两条清水鼻涕。
    一进办公室，赶紧抱起了桌子上的茶杯，果然老蒋早早就打好了一杯热水。
    看着外面有点阴呼呼的天，王志强眉头微皱，今天上午家里俩个新店还要开业呢，这看着有点儿天公不作美啊。
    正看点根烟，仔细阅读洛城日报的老蒋，半天没听见动静，扭头看了看王志强，这小子平时一进门，热情的很，今天怎么不说话了。
    想了想问道：“志强，还想着那案子呢？”
    王志强：“啊？哦，没有，就是看天呢。”
    说完干脆从座位上出来，走到老蒋旁边：“蒋哥，那案子啥情况你知道不？”
    没成想，这个老蒋还真知道点儿。
    办公室这会儿就他们俩，其他人还得个十多分钟，老蒋报纸一放，叮嘱道：“我倒是知道点儿，我老丈人家是他们小区的。只不过我姑且这么一说，你也就听完就忘，啥事儿得以分局公布的为准。”
    王志强来劲儿了：“也就咱俩闲聊，我肯定不往外说。”
    老蒋干巴巴的说了这个案子背后的故事，王志强听的脸上表情是一言难尽。

 第72章 背后

    前面走访的时候，王志强也知道点儿，加上老蒋补充的，分局零星听到的，把真相也拼凑的七七八八了。
    这董智慧当初是自己中专毕业进的厂，没占他爹的招工指标。
    后来找的媳妇又是个有工作的，所以当时的那个工作名额，就给了他姐姐。
    这事儿，其实最初的根子就是个简单的家庭矛盾。
    结婚的时候，董智慧的媳妇李莉，曾经提出过想换到玻璃厂上班，加点儿钱都行，毕竟大厂安稳点儿。
    这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对于接了亲爹工作的大姑姐董芳芳来说，就有点当着和尚说秃子的意思。
    要是当时话说开了，估计也没事儿。
    董芳芳不是个七情上脸的人，这梁子就这么杠上了。
    结果没多久，姐弟俩的亲爹就生大病住院了。
    在董芳芳不遗余力的挑唆下，老太太也觉着得给自己留条后路，老两口的钱就拿出来了一半，剩下的都是小两口借的。
    自己作为个出门子姑娘，为难之处一说，亲弟弟也不好意思多过逼迫。
    这看病的钱里面，李莉爹妈也出了不少一笔。
    不过结婚这事儿，向来都是奔着结亲，不是结仇去的。所以作为丈人丈母娘来说，做的也算不错了。
    要不是老太太碎嘴子，下楼聊天的时候话里话外带出来了董芳芳一片为父母顾虑的孝心，谁成想里面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说点儿不好听的，这要是老头当时嘎了，可能小两口慢慢日子也能过顺当。
    可老头命大给救下来了，除了不能动之外，还神志清醒。
    躺床上这一年多的活罪也没少遭。
    就连红房子的事儿，也是董芳芳有意无意的在她妈面前提起来的。
    说的也好听：“去里面也就是当个服务员，只要自己自尊自爱，肯定不会有事儿，这年头恨人有笑人无的多了去了。”
    董智慧觉得，他姐说的有道理。
    两口子因为这事儿没少干仗。李莉别别扭扭的最后也去干了，不过公安走访之后得知，人家还真就是干个服务员。
    红房子的老板多精明啊，坚决不干组织那啥的事儿。
    员工入职都签的有协议，发现了后果自负，歌舞厅是坚决杜绝一起违法犯罪行为的。
    只不过你真偷偷干了，红房子也只当没看见。
    对于有人偷偷卖点上头上瘾的同理。
    那就是没看见，不知道。
    出事儿那天，李莉刚查出来怀孕。
    董智慧又想起来他姐说的：“不知道李莉看见人家穿金戴银的能把持的住不？”
    心里有点不得劲儿。
    说话间就带了出来。
    李莉不干了，这个婚结的算是腻歪透顶了。
    精准扶贫都没这么干的，还得自己上歌舞厅上班给老公公交医药费，怀个孕自己男人还质疑是不是亲生的。
    气头上的话说的也难听。
    当时就嚷嚷着不能一块儿过了，孩子打了也不要了。
    董智慧热血上头，当场去厨房拎出了把刀，手动把孩子跟妈一起给嘎了，省的媳妇去医院还得遭罪。
    本来是想去见完爹妈的之后去自首呢。
    结果遮遮掩掩的从小巷子里走，碰到了姐姐跟姐夫。
    俩口子在路口说话，也没背人。
    姐夫埋怨姐姐：“你也太记仇了，不就是弟媳妇无心之失说了那么句话，你看你把你弟弟家搅和的，还给弟媳妇整到红房子，那是正经人能去的地方吗？
    我都说了给她在办事处找个临时工先干着。你是不回家压根儿都没提？”
    董芳芳不以为然：“谁家不是大老爷们当家，我弟弟愿意送媳妇去，愿意戴绿帽子，我还能拦着？”
    姐夫气的扭过头去不理董芳芳。
    躲在俩人旁边胡同里的董智慧，宛如被情郎辜负的二八佳人，热泪滚滚而下。
    一刀攮死自己媳妇孩子他没伤心。
    血亲的背刺他觉着心都碎了。
    想看看爹妈交代点后事儿，又看到街道办陪着公安上门。
    顿觉天地之大无处容身。
    后来就是被老左同志烫熟了半张脸皮，其实剩下半张，要不要的也无关紧要了。
    听完老蒋干巴巴的讲述，王志强觉着，得亏老蒋有个铁饭碗，这要是出去说书，不费吹灰之力能饿死个七八成。
    俩人都不知道的是。
    昨天晚上突击审，董智慧交代，要不是他姐姐，自己也走不到这一步，所以根本不是要畏罪潜逃。
    人家是想躲两天，趁着警察放松警惕的时候，带着姐姐下去给媳妇赔罪。
    主审的公安同志听完这话，有种咬口苹果咽下去之后，发现剩下半条虫的感觉。
    合着这整个案件里面，错都是别人的，董智慧自己是个干净人，临走还想替媳妇出口气呢。
    分局审讯室里，奇葩天天见，还天天有创新。
    审讯的同志发散思维，但局办公室凡写材料的同志有这种脑回路。也不至于愁的三十来岁就聪明绝顶了。
    做记录的公安同志咳嗽两声，示意继续。
    这一个罪名杀人后畏罪潜逃，再加上一个预谋杀人未遂。
    光家暴这一个保护伞可救不了董智慧了。
    诸位看官老爷可别不信。家暴失手伤人至死，还真不用偿命，你要是当场自首，主动打救护车，再哭上两场，还能减刑呢。
    当然，这条男女都适用。
    笔录做完，签完字按上手印。
    董智慧问了个问题：“我这八成也出不去了，能给我妈传个信儿不？给捎进来个王记的烧饼夹肉，要不是那味儿，我估计我还能再躲两天。”
    公安同志给砸上个脚镣，理都不想理他。
    推着往外走：“回拘留所里跟那里管事儿的说去，咱们这只管录笔录。”
    一大早从分局转到拘留所里的时候，阴沉沉的天突然转晴了。
    好多道金灿灿的阳光从厚厚的云层中射下来。
    把乌云切割的支离破碎的。
    王建国两个新店有都有幸分到了几道阳光。
    剪彩的红绸被这么一照，像被镶上了金边儿一样。
    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
    这兆头不错，估计这家店能干的长远点。
    没仇没怨的，又能尝一片儿肉，谁嘴里不带出来点儿好话。
    只有一个人除外。

 第73章 开业

    光明区这边是王建国主持的大局，回族区那边是老赵经理压阵。
    王建国随意一扫，人群中只有一个人，毫不掩饰着脸上的不喜。
    也不是外人，正是市第二肉联厂的销售经理的小舅子。
    今天两家新店开门，肉联厂那边也正式断货了。
    就是不知道少了自己这个用肉大户，靠着老国企的服务态度，江河日下的销售量还怎么往上拉升。
    有认出来他的人，正是斜对面儿王记卤肉店的老板。
    可今儿新开的这家也叫王记。
    有细心的仔细一打量，两家连牌子都大差不差，就是不知道是谁李逵谁是李鬼了。
    有员工端着盘子在人群中供大家品尝。
    肉片切的不小，旁边还放着牙签。吃的人暗自赞叹，味道确实不错。
    等送到这位王老板面前的时候，人家阴阳怪气的来了句：“新店开业还这么小气，切这么大点儿，塞牙缝呢。”
    本来一个门脸能多大呢，围上来的人就这么一二十个，其他的都没办法近前。
    一听这话，安静了大半。
    王建国没搭理他。
    微笑的招呼大家伙：“大家都尝一尝啊，看看味道怎么样，我这个店是85年的时候在市人民医院对面开的第一家，名字也一直没变，就叫王记卤肉店。
    目前全市连锁五家店，一个区一家，统一定价，节假日跟店庆统一组织活动，请大家认准这个味道，招牌能变，售货员能变，可味道骗不了人。
    咱们光明区跟回族区两家店今天同时开业，前三天各色卤肉卤菜全部九五折，有品尝完觉着还可以的，可以移步店内，咱们除了各种卤肉还有物美价廉的卤菜，全是一锅老汤出来的。”
    句句没说对面王记是假冒的，可句句也往人脸上扇。
    当场就有人反应过来了：“原来你家才是据说卤肉可好吃的那家啊，我还以为对面那家才是呢。”
    王建国滴水不漏：“吃食这东西，好吃不好吃的，得看自己的口味，我家的各种卤肉卤菜我都觉得挺好吃，也希望您觉着吃着好吃，以后多多光临。”
    说话的大爷大喇喇的回话：“好吃，咋不好吃，除了价钱不友好，其他都挺友好。”
    这句实在话引的大家伙哄堂大笑。
    店员凑趣道：“要不说一分价钱一分货呢，为了这几家卤肉店，咱们老板包了大半个养猪场，随时杀随时卤！”
    刚给分的是猪头肉，这时候人群里又开始挨个让品尝起来卤牛肉了。
    端盘子的店员适时的讲解：“老板今天下血本了，把咱们店所有的卤肉品种都给大家尝一遍，这么几圈下来，也能品个差不离了。”
    有好事的故意大声道：“这么大方，我旁边买个烧饼去，中午饭可就有着落了。”
    就这么时不时的冒出来点笑声，引的过往的人更多了。
    做买卖不就是个人气嘛。
    等到第三次分鸡肉的时候，假李逵真李鬼的小王老板又一副“走开，别给我，我不吃，中毒了咋办”的德性。
    对着端盘子的店员翻白眼，不要。
    旁边前两轮没轮到的凑热闹群众着急了。
    “你不吃你挤这么靠前干啥，闻味儿的靠后边儿站。”
    有附和的“就是就是。”
    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连拉带扯的给他接力拽出来了人群。
    王建国站在三成台阶上，对着已经藏在群众里的张大伟微微点头。
    这个小王老板，硬又硬不起来，也咽不下被人堵着门开店这口气。
    就会说两句酸话，又没那种热血上头的魄力，让预备着最坏有可能发生正面冲突的王建国白准备了那么久。
    跟使大劲儿踢了个空一样，差点儿闪着腰。
    小王老板其实有苦衷，自家卤肉店里生意一般，工资又不高，老是留不住人。
    也不是不想带俩人来给他祝祝威。
    问题是最后一个打下手专门卤肉的伙计，昨天也不干了。
    人家准备回乡下自己开个卤肉摊子，嫌弃他家不挣钱。
    今天的小王老板，出门这一会儿还是媳妇看店。现在就是个光杆儿司令了。
    被挤出人群之后，就别想再挤进去了。
    至于自己那个肉联厂姐夫，这两天对着他正是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呢，指望姐夫撑腰，那就更不能够了。
    扭头往店里走，心里暗暗合计，明天开始降价促销！
    打不过你我恶心恶心你。当然能挤兑走更好。
    王建国看着小王老板回了自家的店之后，笑的嘴角又扬上去了三分。
    看着一盘盘的肉端出去，其实总共也没散出去多少东西，两家店都迎来了开门红。
    加上一些熟人过来捧场，至少临近几条街都知道了这附近开了个好吃的卤肉店。
    晚上叫着老赵经理一碰头，王建国提出来了个新问题。
    都开了五家店了，得整个总部办公地点。
    这不然天天员工汇报工作，短期培训，说点儿事儿啥的，天天挤到自己家可不是个常理。
    老赵经理疑惑的看着王建国：“建国啊，你这是要往正规军靠拢啊，这么有魄力也就是你早俩月买车的时候了，这种花钱的事儿，从来没见你主动提过。”
    面对着赶着饭点儿来的老赵经理。
    王建国心道，不管谁，每次来家都得搭点儿茶水，有时候还得管饭，整的公不公私不私的，也不太好。
    俩人说笑几句，就把这事儿提上了日程。
    别的不说，花钱买房子这事儿，王建国从来都挺大方。而且这事儿一点都不出格。
    但凡九十年代乘风起的企业家们，朴实的买房子置地的想法全跟一个师傅教的一样。
    进入新世纪，有的老板跟不上形势，变成了夕阳产业，实体倒闭了之后，光厂房都实现财务自由了。
    这要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不像现在的新贵们这么大胆，动不动上杠杆，赚了钱先扩大规模，反正真有个万一，还不上钱银行还得好好哄着你，怕你自杀烂账。
    王建国说是商量，其实也从后世的记忆力看好了两处地点，叫老赵过来，也就是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人家决定要跟着市政府走。
    先在现在的市政府所在地老城区，正对着市政府的对面寻个两层的商铺。
    上面是办公区域，下面慢慢预备着变成旗舰店，以后老城区人民医院对面的店，看情况要不要取消再说。
    而千禧年之后，未来市政府搬迁的新址，也得盯着，实在不行买个破房子等拆迁。
    跟着政府的选址走，时刻团结在政府周围。
    只要不犯事儿，那就是最大的广告了。

 第74章 改革

    新店刚开业，王建国也不可能立马撒手。
    咋地都得稳上个把月再说。
    正好再掂量着慢慢给每个店选个店长，以后卤肉店开的点儿多的时候，那就是区域经理候选人。
    当然这个雄心暂时还是个念想，没跟任何人提起来。
    这下大白天家里就剩建国妈，老姑奶奶还有罗晓倩了。
    李娟晚上回来就嘀咕，这么忙下去，就是亲家不发话，自己这个做婆婆的也有点儿不占理儿。
    想当初自己怀孕那会儿，自己婆婆就剩下把饭喂到嘴里了，家里啥活都不让她伸手。
    一辈儿看一辈儿，总不能为了挣俩钱把怀孕的儿媳妇扔给俩老太太不管了。
    两口子碰头说这事儿，王建国不当回事儿：“咱妈跟老姑奶奶都在家，晚上咱俩也都回去了，能有啥事儿。”
    李娟觉着自己就多余跟他说这话，家长里短的小事儿还是自己拍板算了。
    于是直接了当的问：“我找个人回来做饭收拾屋子行不行？”
    王建国点点头：“行啊，咋不行，早先都说了，这么大院子就是扫地都费劲，你不是不愿意吗？”
    李娟暗暗咬牙，早先是啥情况。
    自己那班儿上的有一搭没一搭，儿媳妇也身子轻便没怀孕。
    家里这些琐碎事儿，都伸把手就能凑合干完。
    现在是啥情况，这老爷们鼻子上面的俩眼是留着出气吗？
    眼看着俩老太太一个奔八十去，一个也七十多了，能顾着自个都是身体不错了。
    自己跟王建国俩人最少还得忙上月把，以后也闲不到哪儿去。
    儿媳妇怀孕又不是下个蛋就完了，坐月子咋办，带孩子咋办？
    这不都是事儿，现在不寻下个靠谱的人，临了抓瞎吗？
    所以说，一般想过点儿舒坦日子的爷们，高低得娶个媳妇操心。
    可娶了媳妇的，也不一定能过上舒坦日子。
    王建国被李娟劈头盖脸的一顿数落，也觉着自己想的有点儿简单了。
    可这个人选，就有点儿不好拿捏了。
    不但他俩在考虑。
    罗晓倩跟赵萌萌也在发愁一件儿事儿。
    自打赵萌萌搬回娘家，又被变着法的改善完孕吐之后。
    身子也一天天的笨重起来。
    现在俩孕妇就是科室的重点保护对象。
    牛明辉一个人把俩人的活几乎都接过来了。
    赵萌萌还奇怪，怎么早先得她俩干这统计的活，换成个男的一个人就行了。
    赵萌萌跟好闺蜜咬耳朵：“怪不得我爸天天向往着要个儿子呢，感情男的能干重活，女的只能干轻活？这莫不是传说中的重男轻女？”
    神他妈的重男轻女，罗晓倩被逗的笑的肚子疼。
    努力忍着笑，忍的特别辛苦，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指着赵萌萌：“咱俩现在这都啥状况了，你还想着逗乐，你可消停会儿！”
    推门进来的杨科长闻言叹了口气：“还是晓倩说的对，最近消停会，主要领导心情不好。”
    赵萌萌乖乖的坐好，拽了本报表装样子。
    三个年轻人互相看看，这也没听说有有谁办坏啥事儿啊。
    牛明辉不愧是给村支书打过下手的场面人物。
    先往杨科长杯子里面又续了点儿水，然后问道：“科长，咱们主任是接到什么上级指示了吗？”
    既然不是联社内部的事儿，那就两个信息来源了。一个是上级下的命令不好干，还一个就是后院起火了。
    不过但凡有点儿水平的领导，也不会把家事带到单位里。
    杨科长一听这话，挨个看看俩姑娘，不对，是俩小媳妇儿，眼里满满的都是恨铁不成钢。
    真是响鼓不用重锤，人家小牛，来办公室还没一年，这抓重点的水平那是一天一个样。
    就今儿这事儿，但凡自己脸色好点儿，俩姑娘肯定就是问：“科长，啥事儿？”
    所以说，干部年轻化，有时候不怪上级不提拔你，总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罗晓倩跟赵萌萌哪儿能想到，就这么一句话就能让杨科长想这么多。
    不过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分辨啥，人各有志嘛，有当领导的就得有干活的，革命分工不同。
    杨科长按下心思不表，在办公室里细细交代：“最近皮都紧着点儿，咱们市去省里开会，洛城联社的各项指标虽然还是领先，但是同比是大幅度下滑。
    郑主任会后被留下，好好的批评了一顿，说是咱们躺在历史的功劳簿上不思进取，听听，这话多难听。
    而且省里属意，要把洛城当试点，成立供销集团公司！”
    前面的大家没办法感同身受，后面这句，一下子让三个年轻人都坐不住了。
    赵萌萌声音有点发颤：“那咱们以后会不会跟厂里一样，也让私人给承包了，然后再给我们开除，不对，优化回家？”
    罗晓倩心想，要真这么搞，自己干脆还是回家跟着公婆干算了。
    牛明辉向来沉稳，这回也有点破防，好不容易变成城市户口，这一下子搞不好要回到解放前。
    自己刚取得的高中毕业证也不香了。
    杨科长抬起手压了压：“声音小点儿，这事儿还没开大会说呢，我就提前跟你们透露点儿消息。
    不过这也不一定是坏事儿，领导昨天开完班子会了，准备先从亏损率高的基层社开始，允许个人承包柜台，目前先针对内部员工。
    你们要是有想法的，等这两天公布了，也可以去争取下。”
    杨科长看着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跟看着自己子侄差不多的年纪。
    心下一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咱们作为联社的后勤部门，暂时还不会波及到，我建议，你们要是不想折腾，有关系的找找关系，调去其他单位也是个路子。”
    罗晓倩跟赵萌萌互相看了看，下了决心，作为就想正常上个班的孕妇，杨科长提醒的很有必要。
    可牛明辉就麻爪了，现在来看，除了死守这份工作，也没其他招儿，而且自己还是个集体工的身份，跟两个姑娘的干部身份还不一样。
    自己的事儿更不好办。
    实在不行，只能考虑下人家前段时间给介绍的相亲对象，光明区商业局局长的司机的千金了。
    虽说黑胖了点儿，可还有份街道办的正式工作，而且人家不都说，丑妻薄地家中宝嘛。
    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为，要紧牙也得为。
    杨科长能说，其他人也能说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时间，供销联社的大楼里，到处都是窃窃私语，不知道这次改革，对个人来说，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第75章 商量

    罗晓倩没那么担心，反正她的预知梦没反应，那估计也就是不会波及自身。
    可罗父跟罗母不知道啊。
    也就是跟杨科长前后脚的事儿。
    电话就打到她们办公室了，让中午回家吃饭。
    赵萌萌是本身就每天回娘家吃饭，而且，毕竟老赵经理都正式退休两三年了，消息不灵通也是有的。
    罗晓倩往婆婆家挂个电话，说完中午不回去之后，下班就跟赵萌萌一起安步当车的回联社家属院了。
    俩人路上一句话也没说。
    心里都在翻腾着小九九。
    先到了赵萌萌家的楼道，俩人点点头就分开了。
    罗晓倩走到家门口，发现家门都预先开了个缝，估计爸妈一直在楼上看着动静呢。
    一进门，罗母就给推到饭桌前：“先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饿着我外孙了。”
    罗晓倩心想，这也是歪打正着了，可不就是个外孙。
    心里不存事儿，吃的就香甜。
    一边儿吃一边儿听爸妈唠叨些家长里短。
    “你哥跟你嫂子，好不容易调休一天，就去看家具去了。你公公也是个实诚人，说是让找人装修，结果他把给你家修房子的那些师傅叫过去了。
    咱家人也没咋盯着，说是简装，最后整的就差些家具就能住进去了。
    什么地板砖、洗手池、浴缸，还有橱柜啥的，都整的板板整整的。
    邻居来看都说得不老少钱花费，我是又高兴又心疼。现在你公公也高低不提结账的事儿。
    工头那边也不算账，说是王老板交代了跟他结算，你说说这事儿。”
    罗晓倩凑一个耳朵听，筷子全往红烧鱼上招呼。
    头也不抬的回她妈：“我公公指定不会多要钱，你放心把。”
    罗母作势轻轻拍她一巴掌：“这憨闺女，他不要我就不给了，就是为着你，我也得一分不少的给，就是这装修，看着就不便宜。”
    说完还一副肉疼的样子。
    罗父不插嘴，乐呵呵的给姑娘把鱼翻面儿。
    罗晓倩现在饭量大，一条两斤多的鱼松松吃完。
    又吃点青菜解解腻，再喝一小碗虾皮紫菜汤溜溜缝。
    舒服的打了个嗝，筷子才放了下来。
    罗母跟罗父没吃几口，看见姑娘吃饱了。
    筷子也放了下来。
    直接问道：“联社又要改革了？”
    罗晓倩点点头：“杨科长上午才跟我们办公室透的信儿，我爸这么快就知道了？”
    罗父自得道：“一个好汉三个帮，谁还没有个知己故交了，我又不是老赵。”
    罗母撇撇嘴：“啥知己，那是酒友。都是恨不得裤腰带上栓酒瓶子的人，看能喝出来个好！”
    这话没法接，越接扯的越远。
    罗父轻描淡写：“昨天快下班的时候，郑主任从省城回来，到单位就把班子成员都叫一起开个会，研究下怎么推进这个改革，老郑也是一片好心，不想给大家饭碗都砸了，可现在的形式，上面是要求必须改革，不改不行。
    没办法，那就改，暂时联社本部是不会动，可往后就不好说了。
    要是真改成集团公司，整个啥业绩考核啥的，就有点麻烦了。”
    罗晓倩端着一杯蜂蜜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润肠还通那啥，听的挺认真。
    等罗父说完，回道：“我们科长说，适应不了变动的话，那就想办法转机关单位去。”
    罗父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不知道你自己愿意不？”
    罗晓倩无所谓：“去哪儿不是干活啊。反正我也是正经中专毕业，只要不去科研院所，不钻研啥高精尖，剩下的只要用心，都能干。”
    罗母叹口气：“不是干活的事儿，你个傻丫头，你去了机关单位，工资都降了。”
    罗晓倩隐约有这个意识，问道：“能降多少？”
    罗父想了想，迟疑道：“七八十？”
    “啥？”罗晓倩因为怀孕吃胖而变小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
    “是到手七八十还是降七八十？”
    “到手！”
    这打击有点儿大。罗晓倩现在一个月能发小二百，还不算各种福利啥的，据说有的机关单位，中秋节就一斤月饼，过年一袋面一袋米。
    这错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罗晓倩眉头微蹙，跟她妈一样犯愁。
    虽说婆家条件好，可至少到目前为止，小两口从来没问公婆要过一分钱。
    眼看着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变大，花钱的在后面呢。
    总不能生个孩子全让爷奶养活。
    罗父看着娘俩发愁，出声打破了僵局：“晓倩赶紧去休息下，这事儿我跟你公公合计下再说，一时半会儿的也改不到咱们身上，还有时间琢磨呢。”
    罗晓倩一听这事儿被亲爹跟公公揽下来，就听话的进屋睡觉去了。
    还是没结婚之前的房间，反正哥嫂现在也没孩子，她的屋子也没动。
    躺床上没一会，罗母进屋瞅一眼，轻轻给门带上，对罗父小声说道：“睡啦。”
    罗父笑着点点头：“这孩子随我，能沉住气。”
    一听这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儿，罗母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仿佛全天下的父母都一样，孩子好的一面儿都随自己，不好的都是对方遗传的。
    赵萌萌家气氛就没那么融洽了。
    老赵经理听完这个事儿之后，半天没说话。
    久违的掏出来烟盒子，摩挲半天，要不是顾忌着怀孕的姑娘，估计早都抽上根儿了。
    蒋萍萍眉头微微一皱，随后该干啥干啥。
    这次改革触动的也不是一家人的利益，上面总是要通盘考虑的。
    老赵经理琢磨了会儿，提出来一个跟罗父差不多的问题：“萌萌啊，去机关单位，工资可是不高啊，当初为啥大家伙儿一股脑的往供销社，大型厂矿单位挤，还不是因为福利待遇高。
    你现在的工资，一般单位的科长也就是这水平了。从来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这个落差你想好了没有？”
    要不说是一对儿好姐妹，赵萌萌听完转单位之后的待遇，也是一副蠢萌的表情。
    老赵经理瞬间明了。
    还商量个啥劲儿啊，干脆找时间跟老罗合计下，还是爹妈操心。
    俗话说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
    早些年没费过的心，这两年一样一样，还得补回来。

 第76章 合伙

    还没等联社出台改革方案呢，许久未见的齐大厨突然冒了出来。
    难得的一个礼拜天，太阳不错，一家人都聚在一起闲聊，老姑太太掏出了做好的小包被让李娟给晒晒。
    建国妈手里还拿着个半成品的虎头鞋，跟李娟商量着眼睛怎么绣显的精神点儿。
    谁也没提工作跟生意的事儿。
    结果这温馨的气氛被不速之客给打破了，王建国皮笑肉不笑的给人迎了进来。
    门开都开了，总不能再给推出去。
    约莫是看出来自己不咋受欢迎，可想想青色的老人头的魅力。
    齐大厨陪着笑又旧事重提，还想合伙做面馆。
    王建国连杯水也没给倒，还是李娟看不下去给倒了杯白水。
    王建国问他：“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同意的话条件就是那些，可现在的话······”
    王建国拿捏了一阵，言语间不是很想投这个资了。
    齐大厨为啥这个时间上门，不外乎看到了双喜路派出所送来的锦旗，还有分局的表扬信。
    这俩东西，王建国全都放到了老城店的显眼位置。
    那封表扬信，他还给装裱了起来。
    有这份东西在手，除了那些不开眼的，基本王建国的店是不会招来什么苍蝇蚊子吸血了。
    齐大厨眼红的就是这个事儿。
    自古民不与官斗，那些个街痞子，盲流子看见了也得绕道。
    老左同志以一双肉掌给卤肉店换了个官方的保护色。当然王建国也没亏待他，除了房子住之外，还在店里公开表扬了，奖励提前转正，发了一笔不菲的奖金。
    这些个事儿在王建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被张大伟迅速的扩散了出去。
    别的不说，以后卤肉店但凡招人，肯定比其他家的要踊跃的多。
    晾了齐大厨一会儿，眼看着人都有点坐不住了。
    王建国叹了口气：“咱这街坊邻居处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也来了好几次了，驳了这份面子通是不美。这样，我也退一步，你们卤肉店的肉从我这进，其他小菜我就不插手了，这个投资比例嘛······”
    齐大厨赶紧插话：“我手里还有点儿积蓄，投钱的话五五开，收益按三七都行，你七，我三。”
    王建国笑眯眯的没有反驳，齐大厨要借王记的招牌，而且还要趁热打铁的借，这点儿钱算什么。
    齐大厨以为王建国就这么多要求，没想到最后这位王老板又提出来一个。
    选址，选址必须要听王建国的。
    理由也很充分。
    “尽量开在我家隔壁，店铺我也可以派人帮忙协调，万一有不信的，店里伙计还能给解释一下，不然你还得多费口舌。
    要是生意好，直接从我店里把肉端过去，多省事儿。”
    齐大厨根本不信是这个理由，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讪讪的笑着，把自己看好的店铺从心里给排除掉。
    俩人算是基本达成了一致，财务的事儿俩人都没再扯皮，王建国已经默认，肯定是要插一脚了。
    做生意的事儿向来腿脚慢了赶不上热乎的，王建国当场打个电话跟张大伟安排下午去见齐大厨，准备选址开店。
    人送走了，家里俩老太太也准备趁着太阳正热乎出门溜达溜达。
    王志强旁听半天，就听个热闹。
    问他爸：“咱家不是刚开两个新店嘛，怎么还要跟人合伙开面馆儿？”
    王建国舒舒服服的往建国妈的专属躺椅上一歪。
    摇着手指头：“跟你说你也不懂，好好当你的公安为人民服务。”
    李娟看不惯他这嘚瑟样儿，抱着手臂歪头问道：“那你说说看，我看我能听懂不？”
    王建国一听太座的平静的声音，立马笑道：“这事儿肯定离不了你这个财政主管啊。”
    再看了眼傻儿子跟抱着盘子吃点心的傻儿媳妇，立马扭头，眼不见心不烦。
    本来觉着儿媳妇没怀孕前还挺伶俐，这一怀孕怎么就不用脑子了，总不是被自己儿子给传染了。
    李娟一看王建国嫌弃的小眼神，立马往爷俩中间一站。
    提醒他，别卖关子了，赶紧说。
    王建国也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的想法在家人面前说了出来。
    “我是打定主意不想做酒楼饭店的，可如果只是个小面馆的话，倒也无妨。
    毕竟咱们卤肉店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没办法当场就餐。大多数买了都是回家吃。
    把齐大厨这个面馆放到隔壁，有愿意买点卤肉当场吃的，那就有了个地方坐，顺带着不得点个小菜，酒水饮料啥的，再吃点主食，等于是咱们又开发了点散客的生意。
    齐大厨想开的是一家面馆，我想的是，慢慢的把合适的卤肉店旁边都开一家面馆。
    还有人上赶着帮我管理，咱家就辛苦你捎带手查查账。还能多一份额外进账，多好！”
    王志强赞叹：“爸，这生意让你做绝了。”
    王建国摇头：“我这哪儿到哪儿啊，七八年的光景，天天就干这一件事儿，再琢磨不出来点儿啥，那也太笨了。
    就像你们所长，就干公安，这十多年所长当下来，咱们玻璃厂家属院，还有铸造厂家属院，加上周边散户，他就是做不到口清也差不离了。
    话又说回来了，你们所长这回调区分局有信儿没有？”
    王志强再木楞，顶头上司职务变迁还是会注意两分的。
    提到这事儿，顿时有点儿咂摸嘴。
    “这事儿不好说，本来分局的办公室主任还说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这段时间提都不提了，不知道是不是有啥变动。”
    王建国微微点头，这事儿，八成要黄。
    办公室主任是干啥的，那就是领导的传声筒，他说行，那可能行，他说不行，那是真不行了。
    分局办公室主任老黄，这会儿正发愁，这都要年底了，本来说好的几个人员调动，全让市局给按了下来。
    想想刚开完党组会，往上报请示之后，自己嘴松说的那些话，恨不得跟小孙子最近痴迷的动画片里，那个没手指头机器猫借个时空机，穿越回去把话给收了。

 第77章 调整

    周一早上，孙所长一大早就被分局一个电话给叫走了。半上午回来的时候，脸上惊疑不定的进了办公室。
    王志强脑海里突然浮现起来，昨天中午自己老爸轻飘飘的那句话“八成这事儿要黄~~~~~”
    不知道为啥，在脑海里转悠了好几圈，说点封建迷信的话，这兆头有点儿不太好。
    组织谈话过后，如果面色凝重，八成调整的不太理想，要是咬腮帮子都止不住的笑意，估计是领导给压担子了，进步不小。
    要是像孙所长这样，那就不好判断了，不过跟之前的预期肯定是不相符就对了。
    今天例行的晨会没开，经常来打卡的丢鸡老头也没来。
    几个人久违的安静了会儿。
    如果这回孙所长顺理成章的去了分局，上面又不空降所长的话，从所里提拔的话，大概率就是从两个年轻人里面选人了。
    老蒋都四十好几了，早就歇了那些上进的想法。
    可下面还有三个年轻人。
    赵建设心思一向灵巧，正牌警校毕业，有工作经验，人际关系不错，分局也有两个嘴上的好朋友。
    这回孙所长要是高升，只要原地提拔，最大可能性就是他。
    王志强天天傻乐，一般没事也不往领导跟前凑。虽然嘴上没说，可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他志不在此。
    最后一个女同志，半隐形的张桂芳，三十多岁的女同志，主要负责的就是大家伙后勤保障，经常看见她在座位上织毛衣，给孩子订正作业，整个状态跟上进一毛钱关系也牵扯不到。
    也就是说，着急的除了孙所长，就剩下赵建设了。
    所以现在最难受的也是赵建设，到底是成还是没成，分局的几个好友，是一个屁都没放。
    孙所长不愧是扎根基层多年的老所长，心理素质强大，这一天工作正常干，脸色不好看也就那么一会儿。
    到快下班的时候，张桂芳已经开始收拾桌子，王志强也出去洗杯子。
    今天晚上值班的是老蒋，其他人可以正常走了。
    张桂芳大姐屁股还没离开椅子的时候，孙所长出现在大屋，淡淡的说了句：“下班后来我屋里开个短会。”
    大家伙互相看了看，心里有点没底。
    老老实实的进了所长办公室。
    孙所长没有说废话，上来就打直球：“按照上级部门的工作调整，从明天开始，我就不再担任双喜路派出所所长，新所长明天将由分局办公室送到任上，交接之后，我就要到新单位工作了。”
    说完这句话，停顿了下，给大家伙反应的时间。
    赵建设微笑的问：“孙所，定下来是分局那个部门了吗？”
    孙所长面无表情：“还是基层所，换到老城区了，去金谷路派出所担任指导员。”
    老蒋倒吸一口凉气，这个调整怎么说呢。
    也好也不好。
    金谷路派出所靠近火车站，所以当时设的是个大所。这么说，人家所里有指导员，所长，副所长，七七八八的十几二十号人呢。
    好的就在于，算是升迁了。
    这个指导员跟所长一样，妥妥的副科级。
    自家的双喜路派出所，就是个股级派出所，双方重要程度一目了然。
    可不好的地方就是，再好的基层所还是基层所，跟分局的几个部门负责人根本没法比。
    这里面最大的问题是，两边不是一个区，怎么调整也不可能给个正股级所长跨区调整。
    而且孙所长当时也只是想回分局，压根没想到升迁的事儿。
    这种明显不合理的地方，大概率就出现在了这位未曾谋面的新所长身上。
    对此孙所长没有多说。
    又说了些提点和告别的话之后，孙所长跟老蒋交代了声：“你也回去，我今天再值咱们所里的最后一回班。”
    老蒋明白，孙所长估计是五味杂陈，所以也没争，跟着大家一起收拾东西，告别了老领导。
    赵建设耷拉着脑袋，挺失望，散会的时候最后一个出门，孙所长还拍拍他的后背，好像是安慰，也可能帮忙拍灰。
    王志强出门的时候，看了看天，冬天天黑的早，开会又耽误了会儿，这会儿路灯都亮起来了，天上的云彩都快看不清了。
    骑自行车回家的路上，还挺冻脸。
    路过一个老头跟老太太，拉着一车白菜，在路口跺脚，嘴里还嘀咕着：“看样子，明天要变天啊！”
    王志强心想，明天还真是要变天了。
    回家的风快给吹透了，一家人就差他一个。
    李娟满眼的心疼，忙给儿子把锅里温的饭给端上来。
    罗晓倩捧着自己转述的姜枣茶，问公公：“老这么跑也不是事儿啊，志强能不能想办法转到咱们家附近的派出所。”
    王建国摇摇头：“跨区转，基本没戏，再说了，那边除了远点儿，其实还挺清净，不行给他买个摩托车，路上仔细点就是了。”
    这回李娟没再提要想什么快，就买一脚踹的事儿了。
    而是想了想店里的账面，跟王志强说道：“等过完这个年，买个汽车都行！”
    罗晓倩被这豪横给打败了，自己的五个卤肉店，就这么能挣钱嘛。
    王志强刚把饭给扒拉完。
    算是跟上了家里人白话的进度，把话题往回拉。
    “爸，跨区能调动，我们所长去老城金谷路了，当指导员。”
    王建国手里的花生都不香了。
    “咋个说法？”
    王志强俩手一摊：“问我不白问，我们所长又没说，人家今天还站好最后一班岗呢，所里值夜班去了。”
    王建国冲他摆手：“刷你的碗去，我就多余问你。”
    王志强嘴里小心嘀咕着：“本来就是嘛。”
    端着盘子碗就去厨房了。
    罗晓倩就看公公熟练的拿起了电话：“老孙啊，我建国啊，听说高升了？”
    一通电话打了二十分钟。
    罗晓倩忘掉了买车的豪横，开始心疼起来电话费了。
    一分钟六毛，接打一个价！
    一会儿打掉了二十多块钱，这要是自己真转到机关上班，那就是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好在没打到半个小时就挂了。
    罗晓倩脑子里的小算盘珠子才算停止拨拉。
    王志强在一边跟李娟掰扯车的事儿呢。
    就听见他爸开了金口：“汽车就别想了，摩托车也别想了。你们新所长摸着脉路之前，继续骑自行车，真不想骑了，要么顺路给你捎过去，要么坐公交车。”
    李娟莫名其妙，说买车倒也不至于，可买个轻骑的摩托，也不算挺出格的事儿。
    于是张嘴就问道：“这个新所长什么来路？”

 第78章 到任

    王建国脸上是一言难尽，憋半天了就一句：“省里某位领导的家属，刚入职，自己要求非要下基层锻炼下。”
    罗晓倩小嘴微张，瞪着公公，简直服气死了。
    打了那么多钱的电话，就这几个字。
    感情那一堆全是废话。
    王建国还吞下去半截话，觉着跟儿子说了也没用。
    这位公子，本人是主动要下基层。
    可他妈，省妇联的某位中层，通过中间人带信儿，说孩子刚上班，一腔热血，可能不适合太复杂的环境。
    接到烫手山芋的市局，只要脑袋里没坑，怎么可能实诚的给塞到个穷山沟里。
    君不见，后世某市委书记的公子下基层，多少县委书记亲自上门争取优秀人才。
    想了半天，准备从市辖区的基层所找个相对没那么复杂的所，让安稳的渡下金，估计一两年就差不多了。
    现在还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王建国只能让儿子尽量朴素再朴素了。
    那公子的父亲，据传闻就职于省高检，排名相当靠前。
    没见到真佛之前，谨慎点儿没错。
    市局在市区的几个分局一扒拉，单位人际关系简单（人数最少！）、案件量少（全让各厂保卫处把活给分了）、辖区人员相对单一（八成都是各大厂的家属院）的基层所。
    双喜路派出所赫然脱颖而出。
    孙所长也进到了领导眼里，分局领导极力争取，总不能为个空降兵，伤了老同志的心。
    这才有了跨区调整，还升了一级的传奇。
    孙所长当初想要的，不过是转到分局党建办公室，干点儿闲职。
    这一步闲棋，最后还阴差阳错的，成就了一位分局副局长，以政工工作出名的那种。
    此为后事不表。
    王志强仔细想的开，反正听亲爹的没错。
    但是有一点儿，明天赶早点到单位总没错。
    于是第二天早上，王志强提前了半个小时出发，连早饭都没吃上，快到单位的时候，冲到老杨的摊子上买了俩饼，一个自己的，一个孙所长的。
    兴冲冲的进单位一看，呦呵，除了自己，一个人不少。
    感情都不是傻子。
    于是举着饼就去孙所办公室了。一看，办公室都收拾完了，就差搬家了。
    于是把其中一个饼往领导手里一塞：“吃，里面加了俩蛋。”
    孙所长感慨的看看手里的饼，真是个别出心裁的送别宴啊。
    后面跟着进来的老蒋递上来一饭盒盖的小咸菜。
    赵建设给了个茶叶蛋。
    张大姐拿着所长的饭缸倒了半缸子八宝粥。
    孙所哭笑不得，在众人的瞩目下，吃完了这一顿丰盛的早餐。
    刚打开窗户散味儿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有汽车进来。
    孙所正了正帽子，又看了下大家伙的警容警貌。
    领着众人鱼贯而出。
    果不其然，分局办公室主任老黄，和区组织部的干部科的一名副科长，一起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进门了。
    双方寒暄了下，坐到孙所长的办公室。
    老黄给双方介绍：“老孙啊，这位接任你的周广军所长，今年24岁，也是年轻有为啊。
    周所长，这位是现调任老城区金谷路派出所的指导员孙光明同志，也是你的前任，今天还得麻烦你们双方进行下工作的交接。”
    屋里说的热闹，外面只能听到只字片语。
    四个人在大厅大气不出，就等着领导们说完话。
    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孙所长，不对，现在应该是周所长的办公室门打开了。
    这回轮到跟同志们介绍了。
    也没啥好介绍的，两句话说完，大家一鼓掌，就看黄主任陪着孙所长准备去新单位。
    东西是昨天晚上规整好的，零零碎碎的一个人确实也拿不完。
    孙光明张张嘴，又尴尬的停住了。
    这离任了当着新所长的面使唤老同事，多少有点儿不合适。
    王志强这辈子都没这么聪明过，一下子反应过来了：“孙所，不对，孙指导员，我帮你把东西送车上。”
    这话一出，老蒋也默默上前搭了把手。赵建设跟张大姐因为座位的原因没抢到，这就有点儿尴尬了。
    出门一看，院里一辆车，院外还有一辆车。
    往哪儿送？
    王志强看孙光明，孙光明看老黄。
    黄主任咳了两声，清清嗓子。
    这事儿说出来也尴尬：“那啥，孙指导员的东西放院外的车上，院里面这辆车是局里分给你们所用的。”
    原因虽然没说，可尽在不言中。
    想着自家派出所今年刚捡的两辆挎斗摩托，对着这有生之年没想过的四轮警车。
    孙光明嗓子眼卡着句脏话，化成了两声咳嗽，听着跟老黄的那两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等坐上警车，孙光明还透过车玻璃盯着院里的那辆车，直到车发动看不到为止。
    当着组织部的面儿，不好吐槽，憋了句：“这位走的时候，车能不能留下来？”
    车里司机也是分局的老人，就看他肩膀不住的抖动，估计是在憋笑。
    组织部干部科的那位副科长噗嗤一声笑了。
    怪不得这位孙所长能捡个大漏，听这话就知道，是位妙人。
    连抱怨都那么清新脱俗，心系基层，还怕跟着人来的车，再跟着人走了。
    黄主任无奈的叹口气：“你放心，这车都用了好几年了，又不是新车，不会有人打主意的。”
    热气腾腾的孙指导员坐着小车走远了。
    一干人等开始听新领导训示。
    没想到，这位周所长，脸皮还没修炼到位。
    简单说了几句，就一头扎进了办公室。
    赵建设轻声问老蒋：“就这就完了？”
    老蒋轻轻笑笑：“日子往后长着呢，又不急于一时。”
    说完扭头跟张大姐交代：“小张啊，给所长送点本子钢笔跟墨水去，总不能等人问。
    还有，给那屋里送个新水壶，就说之前的不保温了，正好要换。多余的别说了，有啥事儿等所长交代再说。”
    张大姐点点头，从所里的后勤物资柜子里找出来老蒋说的东西，就敲门送了进去。
    没出现什么推脱，很快就拿着旧水壶出来了。
    既然领导说凡事照旧，那就当他说的是真话。
    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完，老蒋站起来招呼：“志强啊，铜加工厂的事儿，准备下跟我跑一趟。”
    话音刚落，赵建设指了指领导办公室，做疑问状。
    老蒋拍了下脑袋，只好自己进屋去汇报，这种小事儿，想来所长应该不会参与，是。

 第79章 医院

    老蒋硬着头皮把新所长的门敲开了。
    这位周所，抱着自己的杯子正在翻所里的历年档案资料呢。
    表面上看着还挺踏实，至少知道先了解下基本情况。
    老蒋也不多话，直接把事儿说了出来。
    前两天有个小案件，两孩子去铜加工厂里偷废料，从厕所挖的窟窿把废料传出去。
    偷的铜料，看着小，挺值钱，被蹲点儿的厂里保卫处追赶的时候，俩孩子掉茅坑了。
    喝了个半饱给捞了上来，现在还在医院呢。
    据说是肺部感染了，估计泡透了。
    一个孩子是厂矿子弟，可还有一个不是。
    人家不占理也来报案了，这事儿，有的磨。
    今天就是要去走访，跟厂里沟通下，看看有什么调解的可能。
    周所长虽然面色不显，可从滴溜溜转的眼睛能看出来，心里不是那么平静。
    一上任就口味那么重，估计他也没想到。
    周所长想了想，对老蒋说：“我跟你们一起去，路上你也顺便给我讲讲辖区的各个小区。毕竟纸上得来终觉浅，还是得现场走访。”
    老蒋无可无不可，反正这次去也不可能有啥结果。
    去厂里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王志强大长腿一甩，利索骑上了侉子，老蒋也麻利的抱着他腰骑在后面。
    周所踌躇了下只能坐到了斗里。
    今天白得的那辆警车，老老实实的蹲在院里没人动。
    果不其然，铜加工厂的保卫处，就出了个江副科长打发他仨。
    态度是很好，但是语气很强硬。
    “我们科长带人陪领导去省城公干了，这个事儿我来跟几位对接。这个赔偿是不可能呢，按照涉案金额，我们不追究他就不错了，真要较真起来，绝对能送到少管所！”
    说完江副科长还把一份口供给拿了出来。
    上面是另一个孩子，就是爹妈是厂里工人的，签字按手印的供述。
    供述里面把什么问题都推到了另一个孩子身上。
    而且俩人还不是头一次，累犯。
    根据废品回收处的供词，俩人一起去卖的废料，一共卖了三次，卖了三百多块钱呢。
    老蒋没等所长发话，客客气气的跟人家握手告辞了。
    周所也没吭声，出了门就听老蒋解释：“人家厂里的口供有效，即便去那个孩子家里去，也不会有啥大问题。
    而且，累犯，教唆，偷窃，破坏生产，罪名就看厂里抬不抬手了。
    不然真能送到少管所。”
    周所不置可否，示意老蒋俩人，去看看另外一个孩子。
    王建国一加油门，直奔市人民医院。
    没错，剩下这个因为肺部感染严重，被送到了市院。
    没到之前，仨人心里约莫着，估计是个相当蛮横的家长，才提出这种压根不可能的要求。
    可根据护士的指引，到了地方一看。
    跟想象的有一点儿不一样。
    孩子现在病情稳定了，转到了六人间，正输着液，陪床的就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瘦的跟把枯柴一样。
    是那种心力交瘁的瘦，精气神都没剩多少。
    病床上的孩子也不胖，肉眼可见的遭了不少罪，躺着有气无力的看吊瓶往下滴点儿。
    按护士说法，这孩子身份信息显示，叫邹贵生，今年十四岁，还是周岁。陪床的一直就这个女人，自称姓花，是亲妈。
    除了这俩人，这么些天了，护士没见过有其他人来过。
    十四周岁啊，老蒋心里一沉。
    陪床的女人看见三个穿绿色警服的公安进来，说要了解情况。
    于是一下子来了精神，色厉内荏的一口咬定：“看给我儿子害成什么样了？不就拿了那么点他们不要的废料嘛，我儿子都住了十多天医院了，瘦了好几斤，这事儿没个说法我跟他们没完！”
    王建国掏出个本子，像模像样的记下了日期，这些胡搅蛮缠的一个字儿没写。
    老蒋没接话等她下文。
    周所长年轻气盛，听着这话有点没绷住：“花大姐，你要真不愿意和解，就算真有点赔偿，这孩子的事儿，估计少不了进趟少管所。”
    不知道哪个点儿刺激到了花大姐，一下子就坐到地上拍大腿：“老天爷啊，这还是人民的天下嘛？这是要我们孤儿寡母的去死啊！”
    一通输出，周所长招架不住，直往外撤。
    扭头一看，老蒋跟王建国都没走，于是自己招呼声：“我去抽根烟”。
    周所是头一回直面基层群众，热情的招架不住，得缓缓。
    闻声赶来的护士呵斥道：“18床家属，你叫啥叫，叫啥叫。到现在医药费都没结呢，要不是铜加工厂给你们担保，早都停药了，你还闹！不行让医生过来看看，明天回家休养去，反正现在炎症也控制住了。”
    一下子，花大姐的声音就小了下来：“我不说话，我不说了，不能出院，娃子身子骨还弱着呢，得好好治治。”
    说完满脸堆笑：“高护士，你活多，你先忙去，我这边保证不再出啥事儿了。”
    这一场闹剧，病床上的男孩儿一声不吭，好像已经习惯了他妈的做派。
    这么一缓和。
    老蒋当着护士的面儿问：“能出来谈谈不？”
    花大姐这会儿恢复了点智商，不情愿的跟着走出了病房，临走前，还跟儿子交代：“妈不走远，有事儿喊一声妈就听见了。”
    也不管儿子会没回答，又给掖下被子角才出去。
    确实没走远，就站在两个病房门的中间位置。
    老蒋板着脸：“我们刚从铜加工厂出来，保卫处说了，人证、物证齐全，为了警示下这些小偷小摸，准备把俩孩子都送到少管所。”
    女人没了刚刚的嚣张，强撑着嘴硬：“厂里要两倍罚款，加上孩子住院的钱，我哪来那么多钱，给我掐死也没有。”
    老蒋这才把语气放缓：“你跟厂里顶着干有什么用呢？你儿子偷东西是事实，而且还是好几次，你越是顶着干，那边态度越强硬，而且人家还占理。”
    女人也一肚子气：“不是我硬顶着，还大厂呢，你看那些保卫处的人，孩子掉厕所了，磨叽半天捞上来了，不说赶紧送医院，非要等联系上家长，要不是孩子能受这罪！”
    老蒋发现，这人，不能跟她说软和话，不然立马就嘴硬。
    于是叹了口气：“既然你们没有和解的可能性，那就硬碰硬，事儿我也说了，你既然觉着你占理，那就看法院怎么判。那啥，花大姐，你要是还想调解，就来我们所，估计那边走程序怎么也得个个把星期，再晚就别来了。”
    说完干脆利索的立马走人。
    王志强合上除了日期啥都没写的本子，一样枕着脸往出走。
    一直竖着耳朵听的周所长就看出来老蒋是在以退为进，但是为啥这么干就不清楚了。
    可跟着走还是会的。

 第80章 烩面

    这回出来之后，周所长开口问了老蒋：“接下来去哪儿？”
    老蒋嘿嘿一笑：“周所，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周所长看着日上中天，抬手看看表都十二点多了。顿时哈哈一笑：“你看我这脑子，咱们赶紧找地方吃饭去，头一顿，我请你俩。哎呀，这一中午跑的，基层事儿真多啊。”
    老蒋赞许的点点头，基层公安确实事儿多，但是双喜路派出所可排不上号儿。
    不能按点儿吃饭对于基层派出所来说，不是很正常嘛。
    今天上午，按惯例应该是整顿接风宴呢，这回好了，还得周所自己掏钱。
    老蒋同志可是个实在人，领导说啥是啥。
    至于王志强，还在发愁，对面就是自家卤肉店的分店，要不要进去整只鸡给加个菜？
    侉子就停在市院里面，老蒋俩人带着周所长直奔医院对面的小饭馆。
    不管啥年代，医院对面吃饭的地方都不缺。
    要说这地方，老蒋得有小半年没来了，上回过来还是亲戚家生孩子。
    四处一看，正巧有家新开的汤馆，中午还卖烩面，没的说，就他了，冬天吃烩面，多配。
    老蒋拉着王志强去拿蒜跟筷子，到柜台了背着周所掏了五块钱拍他手上：“多少就这了，去你家店里整俩菜过来，不然趁着咱俩也太不懂事了。”
    王志强点点头，痛快的收了这五块钱，招呼一声就出去了。
    老蒋说的也对，毕竟自己家店就在旁边，这要是后来所长知道了，多不合适。
    按自己亲爹的话，自己家的店还是得掏钱，大不了回家报销，不然怕店员不好下账。
    摸了摸兜里的几张钞票，看样子今天要破费不少。
    三两步拐过去，可巧今天还是张大伟替他妈一上午。
    熟练的摸出来十块钱：“就这么多，要只鸡，剩下的看着整点儿。”
    张大伟奇怪：“怎么到了家门口了都不回去？有应酬？”
    王志强点点头：“跟着新所长出外勤呢，中午人家请客，我跟蒋哥寻思着都到咱家店门口了，不带点儿卤菜过去不太合适。”
    张大伟一听这话：“行，这只鸡六块一，按六块，再整份金玉满堂，一份卤海带丝，再多送你一份卤豆皮，切点猪肝。省的仨菜不好听。”
    这所谓的金玉满堂，其实就是鸡蛋皮卷肉馅。
    王志强点点头，拿着打包好的油纸包扭头就往烩面馆里走。
    就这么穿着警服晃悠这一趟，还惊走了两个三只手。
    卤肉店生意好，所以时间一长，也成了个小偷经常的溜达的地方。
    几个保住私房钱的老爷们，丝毫不觉自己的荷包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王志强回到汤馆，桌上摆了三杯接好的塑料杯的热水。
    老蒋正拿着一双一次性筷子，掰开了“哧啦哧啦”磨呢。
    这个时候的一次性筷子，掰开了经常有细碎的木头茬子，两根十字交叉来回磨几下，也算是图个心理安慰。
    看着王志强提一包吃食回来。
    周所眉头微蹙：“志强啊，不是说好我请客的嘛。你怎么又买了这么多东西，多少钱，我算给你。”
    老蒋连忙拦着：“周所，不至于啊，刚志强是回他家卤肉店里转悠了一圈。再说了，今天按理来说应该是我们给你备场接风宴呢，结果中午还是你请客，这点儿菜钱就不要跟我俩争了。”
    正说着，面也端上来了。
    仨人就没再继续拉扯。
    周所看着王志强一包包的卤菜打开散在桌面上，就知道自己这顿牛肉烩面就是个配菜的主食了。
    反正自己暂时也不会走，时间久了估计就不这么见外了。
    仨人跑一上午，这会儿吃上饭都快一点了。
    一块五一碗的牛肉烩面，上面还有两三片牛肉，奶白色的汤，里面放了木耳、几根粉条、豆腐丝、黄花菜之类的配菜。
    上桌前还撒了把香菜，闻着香吃着也不错。
    一人一大碗烩面，加上桌上的几样卤菜，就这么呼噜噜的一会儿功夫都打扫干净了。
    老蒋紧赶慢赶也没跟上俩人的进度。
    王志强吃饭一向快，没想到新来的所长也不慢，看这熟悉的吃相，王志强不禁问道：“周所，您当过兵？”
    周广军点点头：“去年刚转业。你也当过兵？”
    王志强嘿嘿笑笑：“我是前年转业回来的，本来所里就我吃饭最快，现在又加上您了。”
    周所长摆摆手：“既然都是当过兵的，说话就敞亮点，你也别您啊您的，我听着别扭。”
    王志强点点头：“行，那周所，你怎么不在部队继续干了？”
    周所长一句话被噎住了，刚倒下去的那一碗烩面嗓子都没那么费劲儿。
    心说我怎么不继续干，难道我不想干嘛？肯定是没提干不能继续干了啊。
    老蒋看到王志强熟练的耿直发言，顿时端起来面碗喝汤，顺便把脸给盖住一会儿，不看领导的窘迫。
    实话实说，王志强这孩子真不会聊天。
    周所长很确定王志强不是在嘲讽他，真的，你看他一直虚心求教的眼神，只能含糊应道：“那啥，爹妈年纪大了，咱也天赋有限，就退伍了。”
    王志强“哦”了一声。看样子就这么简单就信了。
    老蒋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擦了擦嘴插话：“周所，咱们回单位歇会儿，下午再去花大姐的家属院跑一趟，这会儿街道的人还没上班呢，咱们也回去歇歇腿。”
    骑侉子回所里还得半个点儿呢，其实也就能回去喝点儿热水，接着下午就得继续忙活了。
    周所长连连点头，走访好，走访还能推进工作，省的跟王志强尬聊。
    吃完烩面骑着车吹风的时候，就没那么冷了。
    走到半道儿，周所长好了伤疤忘了疼。
    跟俩人闲聊：“别看我就走了这么一上午，这基层公安可是真辛苦啊，干起来工作也没个点儿，年轻小伙子估计找对象都没空。”
    自觉挺幽默，还笑了两声。
    王志强顶着呼呼的风声：“周所，我不用相亲，媳妇都怀孕了，你呢？几个孩子了？”
    周·光棍·所长，剩下的路上嘴闭的挺严实，主要是怕喝风，跟被话噎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81章 撞门

    中午回到所里都快两点了。
    也就邪门了，王志强仨人在外面跑了大半天。
    留守的俩人闲的发慌。
    平时定点打卡的丢鸡老头也没来，赵建设给老蒋还有王志强杯子里倒好水。
    主动请缨：“志强啊，不行下午换我去，这天儿也怪冷，你在屋里暖和暖和。”
    没等王志强发声，老蒋笑骂：“你小子还怪会捡轻巧活，下午不用骑侉子吹风了，想起来出门溜达了。”
    赵建设委屈：“不是啊，蒋哥，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你说下午去哪儿，我保管骑摩托给你送哪儿。当然院里那个四轮不行啊，我不会开那高级玩意儿。”
    仨人插科打诨了一会儿，赵建设到底也没捞着跟新领导出门的机会。
    反正也是附近的家属区，老蒋跟周所直接就俩人腿着去了，连王志强这个司机都没带。
    这俩人走的还没一会儿，所里就接到分局协调走访的一个活儿。
    赵建设想了想，跟张大姐知会下，带着王志强就走了。
    还是玻璃厂家属院。
    到了地方，赵建设跟王志强交代：“你先去后排二门栋一楼天天丢鸡那大爷家看看，我去上头交代的那家。不知道咋了，这今天老头不来还不适应了。
    看完了咱俩门口集合。”
    王志强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天天丢鸡的大爷，自己是个独居，这冷不丁了过了个两三天不来，还真有点不放心。
    往后排走的时候，正好路过前排董智慧家的楼栋，才过去没多长时间，楼里的老头老太太又开始进进出出，扯着嗓子喊哪个菜市场的冰糖特价，哪个菜市场的带鱼死的时间短。
    从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栋楼出过命案。
    王志强扫一眼继续往后走。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哪管的了那么多呢。
    只是庆幸，俩人孩子没有出世。
    家属院不大，王志强没一会儿就走到了大爷家的楼栋。
    都进入腊月了，下午三点多的冬日暖阳还不错。
    一个老头两个老太太正在楼底下晒暖，看头发的花白程度，还有旁边的拐棍，没有八十也有七十大几。
    王志强没敲门，直接上去问：“大爷大妈，问你们个事儿。咱们门洞一楼东户的那个大爷，就是独身的那个，怎么没出门啊？”
    三人对视一眼，使劲儿翻动起了日渐枯萎的记忆力。
    一个老太太迟疑道：“金老哥是不是好几天没出来了？”
    老头翻着眼珠子想半天，肯定道：“应该是，我昨天上午下来晒太阳，还奇怪呢，怎么没看见他。”
    另外个老太太，双手一合：“我想起来了，前天下午，我见他自己出门，还问了句，他说不舒服去趟医院。打那起我就没见过他了。”
    王志强越听越不对劲儿，三两步进了门洞，开始敲门。
    咋敲都没动静。
    这要真是前天下午，那就是上个星期天，这可都三天了。
    真是住院的话，街道肯定知道信儿。
    王志强不敢耽搁，谢过老年团，撒丫子就去往门口赶。
    赵建设早都等在家属院门口了。一听王志强这么说，立马兵分两路。他去所里打电话联系医院问问，王志强联系厂保卫处撬门！
    晒太阳的三个老头老太太，就看着王志强嗖一下跑了出去，又拽着门卫处的刘小子开始撬门！
    年岁轻点的老头赶紧扶墙站了起来：“刘小子，不是你金大爷出点儿啥事儿了？”
    老头口中的刘小子也四十大几了。
    刚刚听公安同志这么一说也吓一头汗，这金老头还是个干部家属呢，儿子在外地分厂是个技术厂长，真要出点啥事儿，还真高低是个事儿呢。
    于是也着急的解释：“金大爷都好几天没出门了，公安同志担心他出啥事儿。”
    说话间，厂保卫处也骑着车子来了俩人。
    看着气喘吁吁的样儿，估计也挺着急。
    一个人车子往楼道口一扔喊道：“我有金厂长留下的钥匙！”
    王志强膀子撞生疼，赶紧给门口让开。
    邪门的是，能拧的动，就是推不开门。
    两个小伙子撞都不行，王志强急了一头汗。
    贴门上仔细听，老觉着屋里还有动静。
    就更着急了。
    一旁陪着着急的大爷一拍脑袋：“看我这脑子，从我家走，咱们一楼人家的小院，院墙都不高。”
    说完颤巍巍的把钥匙从裤腰上卸下来，递给了王志强。
    原来这大爷就住在西户。
    也确实记性不怎么好。
    开了西户的门，直奔后院。
    王志强跟两个小伙子挺轻松的就翻过了不到两米的院墙。
    更凑巧的是，金大爷家通往后院的阳台门旁边的窗户没锁。
    把手伸进去，正好可以把那扇玻璃小门给打开。
    省的再撞门了。
    这回顺当了。
    进去一看，卧室没人，转到小厅就看见老头裹着个毯子躺地上呢。
    眼睛眨巴眨巴的还能动弹。
    至于为啥开不了门。
    这个小厅就能放个小沙发，旁边一个床头柜大小的小柜子放点儿进门的钥匙啊，药啊水杯啥的。
    不知道是啥原因，这小柜子倒了，正好卡在门跟沙发中间。
    之前撞的那几下，柜子都裂纹了。
    王志强把柜子清到一边，给门开开，门锁都变形了撞的。
    这些都顾不上。
    打120到玻璃厂医院，这会儿还没车······
    赶紧给老头扶到王志强后背上，背着就往医院赶。
    一个小伙子冲出去扶起自行车就说：“你们先走着，我回厂里要个车。”
    还要啥车啊，王志强嫌弃他慢：“去我们所，你们厂里太慢，我们所有车。”
    小伙子也一脸鄙夷：“就你们那俩冒黑烟的侉子，算了，就近。”
    王志强顾不上跟他掰扯，一口气往外跑，跑出去一条街的时候，所里那个刚到了一天的四轮宝贝蛋警车出现了。
    老蒋从前面蹦下来把后门打开：“快快，小心点儿给人扶进来。”
    王志强小心把人放到后座上，才长出了口气。
    这可比部队负重训练刺激多了。
    抬头一看，司机居然是周所。
    周所眉头紧锁：“志强啊，这金大爷不是心脏跟脑血管的病，你这么跑他受的了不。”
    王志强看着这会儿闭上眼睛的老头，也愁的挠头：“应该不是，要是那俩病，不早都嘎了，还能撑上两天？”
    闭着眼睛金老头心想，我可谢谢你们俩的关心了。

 第82章 就医

    上了车之后，速度就快多了。
    没一会就到了厂医院，跟王志强他们前后脚，玻璃厂保卫处的车也赶到了。
    毕竟也是人家的员工，人家分厂的领导家属。
    周所这点觉悟还是有的，默默的把缴费重任交给了玻璃厂的人。
    两方人全等在急救室外面。
    医院碰到这种情况也麻爪，经过一番紧急救治。
    金大爷完好无损的被推了出来。
    王志强好赖上过高中，虽然成绩不咋地。
    保存完好的20视力很清楚的看到吊瓶上面的标签，上面挂的就是一瓶葡萄糖，至于里面混的什么药，那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是医嘱要开到病房，还是没啥大事儿。
    一群人陪着到了病房，厂方已经熟练把尿壶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连着金大爷家的饭碗还有水杯全拿过来了。
    管床大夫喊人：“家属来一下！”
    周所看看一圈人，保卫处的就俩小伙子，领导去交钱了。这边老蒋示意领导出面。
    于是周所就变成了家属听了一通训话。
    “你这当儿女的，不对，当儿孙的是怎么看护的老人，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留人身边。
    这回是发现的早，还好点，要是再晚两天，得活活饿死。”
    下午去花大姐家所在的胡同去走访，刚回所里脱完外套喝口水，就接到了赵建设的消息。
    连警服都没穿，一件毛衣就上了警车。
    周所看看自己的着装，就知道医生的误会在哪儿了。
    于是等着医生说完了，瞅了眼这位大夫前襟上的铭牌，这才插上话：“那个王大夫，我不是他儿子，也不是他孙子，他儿子在外地，我是他们辖区的派出所长，里面跟着的是咱厂保卫处的人。”
    这位王大夫年纪不大，一听这个误会一下子脸就红了。
    但凡是个老医生，根本都不是事儿。
    不是家属咋了，作为片区公安，关注独身老人不应该嘛。
    这么一红，周所感觉自己跟干错事儿一样，也有点不自在。
    还没尴尬两秒钟，去缴费的保卫处科长回来了。
    这回也算是对着半个正主。
    小王大夫绷着小脸，公事公办的交代了一通。
    老头没大事儿，身体不错。
    前两天是贪嘴，吃多了便秘来医院开了点儿药。
    结果老眼昏花的，看错了剂量，把一顿三片，看成了一顿八片。
    这两天排便太通畅了，拉虚脱了。
    本来老人身体就没年轻人结实，拉了两天就彻底软了。
    支撑着坐到小沙发上想给儿子打个电话，结果一杯水撒上去电话就罢工了。
    当然也不排除电话线被拽掉的原因。
    然后就是激励咣当的带倒了小柜子，自己也摔倒。
    上年纪的老人都想的多，金老头瞬间觉着这是老天要带他走，自己时候到了。
    于是老老实实的裹着毯子躺了一晚上等着见祖宗们。
    屋里有暖气，身上穿着衣服，没力气吃药之后，反倒精神头又好点儿。
    用这会儿老头的话说：“我觉着饿着饿着，还清醒点······”
    不过得亏是就饿了一整天，要是真没人发现他躺着，估计饿着饿着也就真没了。
    金老头不认识周所，但是他认识王志强跟老蒋。
    这会儿补了点液，又知道没多啥事儿，心里石头一放下，声音就大了点儿。
    拉着老蒋的手：“我后院的鸡帮忙照顾着点儿。都饿两天了，别饿死了，那我儿子前几天给我买的。”
    老蒋看翻墙进人家家的王志强。
    王志强赶紧解释：“老爷子，你真没养鸡，我看过了，后院连个鸡毛都没有！”
    金老头两行老泪滚了下来：“小王呀，我那鸡估计是让人下汤锅了。”
    王志强没办法接，赶紧说点儿其他的给话题扯开。
    周所跟保卫处确定，这边会安排人看护，于是就招呼着老蒋跟王志强赶紧走。
    小王大夫全程看着，越看眉头越紧。
    等保卫处的那位科长出来送派出所仨人的时候，给人带到了一边：“我觉着有点儿不对，这大爷可能是有点糊涂了，你们要不要联系家属给做做检查。”
    科长没当回事：“哪个上年纪的不糊涂啊，忘点事儿多正常。”
    小王大夫很认真的回：“不是咱们说的老年健忘，我说的是老年痴呆，学名叫阿兹海默证，反应就是智力衰退，反应迟钝，别人说的话理解不了。”
    小王大夫心想，智商但凡还能对标正常人，哪有躺地上等死的操作。
    科长被名字唬住了：“先检查，先检查，就你说的那个啥症，我这边已经跟金厂长联系上了，回来还得两天呢。至于咋治疗，还是他儿子当家。”
    小王大夫没吭声，真要中招了，还咋治疗，没的治啊。
    周所听完了，赶紧告辞，这事儿既然有单位接手，派出所也就算尽到职责了。
    折腾一天，仨人迈出医院门的时候，天都擦黑了。
    借着大门口的光，恍惚的看着点点东西在空中飘。
    王志强快走两步，抬起头确认，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露着一嘴大白牙歪头笑：“蒋哥，真是下雪了。”
    这可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老蒋寻思下，今儿都农历十一月十五了，这雪下的也不算早。
    不管咋地，瑞雪兆丰年，冬天下雪总比不下雪强。
    周所身上就一件儿毛衣，没他俩那闲情逸致，出了住院部的大门，小跑着奔着车就去了。
    医院里面有暖气不觉着，这出来走两步，小风一吹，跟光身子差不多，透心凉，心飞扬呀。
    上了车之后，赶紧给车打上火，这才缓口气。
    周所也没着急开走，摸出来自己的不锈钢保温杯，狠狠的灌了口放凉的了茶水。
    长舒了口气。
    问老蒋：“蒋哥啊，你们每天都这么忙吗？我是说天天都会碰到这么多突发状况？”
    老蒋一听，忙摇头：“周所，可不敢，这也就是碰上了，要敢天天这么忙，那还了得。”
    周所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王志强年轻，心思也少，没管领导想啥，乐呵呵的接了句：“周所你今儿刚一来，就处理了俩事儿，这不正好撞上了。”
    周所长虚着眼看他，这话啥意思，活是我带来的嘛。
    啥也不说了，直接给油开车走人。
    这车才是我带来的！

 第83章 午饭

    92年冬天的寒意，被这一场小雪给唤醒了，王志强非必要还是骑自行车，看样子是准备要骑到路上结冰再转战公交车。
    罗晓倩打第二天早上起，就开始坐着家里的送货车去上班，裹的跟个小熊一样。
    赵萌萌则是准备看天，路太滑就不去了，大不了扣奖金。
    俩人懒懒散散的，所以没注意，牛明辉已经请了好几次假了，因为都是工作干差不多才请的假，所以除了杨科长，谁也没多嘴问他啥事儿。
    自从联社公布完指导意见后，各方闻风而动，可不管改革也好，调单位也好，向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儿。
    头两天办公室还能听到这个基层点儿被谁谁承包了，那个中层领导自荐当经理了，过上十天半个月，都不算新鲜事了。
    罗晓倩感觉基本没啥变化啊，这改成集团公司后，除了领导职务有变化，各科室牌子换换，其他没啥大变动。
    于是跟赵萌萌心继续摸鱼了。
    所以在听到牛明辉提前打预防针告别的时候，嘴里的小点心都不香了。
    人家不但准备调单位了，人家还订好结婚日子了。
    这算啥？双喜临门？
    赵萌萌顾不上杨科长还消化着这个意外的消息。
    直接问道：“怎么那么快，之前也没听你说过。”
    杨科长心道，个傻姑娘，谁家使劲儿还先喊一嗓子，你以为都是拉纤呢。
    于是把话头拦了下来：“转到区商业局干啥定了没有？”
    牛明辉不好意思的笑笑：“暂时先在办公室呆着，先熟悉一年在下放科室。都是我老丈人指点的，这方面我也不懂。”
    罗晓倩暗自撇了下嘴，你还不懂呢，连老丈人都提前叫上了。
    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各看各的门，有了更好的去处，那面上都是一团和气。
    再说了那可是区商业局。
    按罗晓倩梦里零星的记忆，以后多少业务上也有点关联。
    牛明辉也乖觉，只做看不到其他三个人的暗流涌动。
    跟杨科长客客气气的说道：“不是马上走，等过完元旦，年底的报表都整完了我再走，跟那边也说好了。毕竟办手续也得挺长时间。”
    杨科长点点头，这倒也是，联社放不放人，还得几关呢。
    于是干脆的说道：“行，只要咱们这边领导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还有几句话没明说，联社系统日渐萧条简直是一定的。
    这不是改革不改革的问题，除非现在有人力挽狂澜，刮骨疗伤，不然还指着老底子散发新光彩，跟做梦差不多。
    杨科长自己快五十了，也没那个心气折腾。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难不成联社还撑不到他退休？
    没有牛明辉之前，屋里俩姑娘不也干的好好的。
    只要顶过年底这段时间，大不了自己再要个临时工，凑合着也能干。
    话说回来，一屋子俩孕妇，麻烦事还在后面呢。
    罗晓倩也在默默想着自己的事儿，估计生完孩子，家里也准备运作自己的事儿了。
    赵萌萌把难题扔给爸妈之后，是彻底不管这茬事儿了。
    天大地大，肚里的宝宝最大。
    中午看着小雪变中雪，俩人纠结的刚迈出联社大门，就看见两个妈都在门口站着。
    其实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罗晓倩也就三个多月还没出怀，赵萌萌也没比她大几天。
    穿个修身的衣服跟大姑娘也差不离，不说出去，谁能看出来是俩孕妇。
    只不过这会儿是计划生育正紧张的时候，有且只能有一个孩子，家里看的紧张了点。
    得亏娘家离的近，不行还真得带饭，这天摔一跤不跟玩儿似的。
    蒋萍萍一改简约风范，絮絮叨叨的跟个婆子一样。
    谁家儿媳妇\/闺女不听话，生孩子可费劲啦，谁家儿媳妇\/姑娘任性，生孩子可费劲啦。
    罗晓倩竖着耳朵听，估计是蒋萍萍也是怕自己嘴里蹦出来不吉利的字眼，所以都用生孩子费劲给替代了。
    正听的起劲儿，被罗母拍了下后背：“好好听，别仗着年轻就天不怕地不怕的。”
    真是无妄之灾，自己听的还不认真嘛，就差做笔记了。没看人家赵萌萌小嘴都撅起来了。
    四个人没一会就走到了小区门口，赫然站着俩爹。
    罗晓倩没憋住，哈哈大笑，中午回娘家吃个饭，整成接力赛了。
    中午吃着热乎乎的炝锅面，看着窗户外面的雪下的愈发的密了点儿。
    可还是小雪，小雪粒子，第一场雪跟母鸡的头茬蛋一样，都是小小的。
    罗晓倩吃完饭，舒舒服服的去屋里睡午觉。
    这会儿王志强还没摸上中午的饭碗呢。
    无他，花大姐大中午的来了。
    所里备的有干面条，还有基本的油盐酱醋、
    下班的时候除了张大姐跟老蒋，剩下仨人家离的都不近，也都不愿意出门的找吃的，都想着小炉子上下点儿面条，门口买俩烧饼。
    在暖气屋里一吃，汤汤水水暖暖和和也是一顿。
    双喜路派出所人虽然少，可屋子不少。
    正经两层小楼呢，就是二楼没人办公。修补了好几次也老漏水，直到今年夏天，孙所长发了狠，这才算补个差不多。
    所以做饭的家伙事儿平时就放在门房旁边的杂货间里，用着也方便。
    周所知道没有食堂的时候，脸上都快渗出来苦水了。
    跟老蒋说道：“我不会做饭啊，平时爸妈工作忙的时候也是吃食堂······”
    老蒋同情的拍了拍新所长的肩膀头，也就这会儿才看出来周广军同志，还是个小伙子。
    拍完还是毫不留情的回家吃饭去，这么冷的天，得多整几碗芝麻叶糊涂面，配点儿油炸馒头片最好，还有腌好的辣椒圈，都是昨天晚上定好的饭，想想都流口水。
    所以今天中午这顿，就是王志强下厨，仨人凑合整一顿。
    门房老头还有人送饭呢······
    院子旁边有几颗长的跟杂草一样的小葱，刚洗干净，花大姐就来了。
    赵建设没去医院，听了半天给王志强喊过来了，好在这会儿连锅水都没架上呢。
    听完花大姐扭扭捏捏的诉求，王志强有种是铜加工厂偷了花大姐家东西的感觉。
    这调解，还调个屁啊。

 第84章 明路

    老蒋不在，所以赵建设还不知道孩子住院这一茬。
    只能王志强冲到一线，总不能来个人就让所长接待。
    花大姐自觉也没提过分的要求，就是说孩子遭罪了，医药费得免了，能给点补偿更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多通情达理呢。
    王志强饿着肚子微笑服务群众：“大姐，您知道孩子是去偷窃的时候人赃俱获？”
    这话花大姐特别不爱听：“孩子拿点儿废料，怎么能叫偷呢？”
    赵建设被这说法给逗乐了。
    感情找个年龄小点儿的，就可以看上啥都零元购了？
    王志强只能重复下蒋哥的话：“大姐，咱家要是这种态度，就正经让法院判，所里是没办法说和了。”
    要不说劳动人民想法多。
    花大姐眼珠子一转：“那要真不行，高低得把医药费给免了，我家可出不起这个钱。”
    这话倒是真的，周所昨天去走访了一圈。
    花大姐丈夫原也是玻璃厂的老人，前些年工伤，人掉到熔炼炉里没了。
    尸骨无存的那种。
    孩子又太小。所以工作被小叔子给占了。
    厂里关照，给花大姐整了份遗属补助。
    那能有多少呢，顶天是个够吃。
    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个猫猫狗狗，吃饱就行了。
    所以花大姐经常的去打点儿零工补贴家用，平日里也就顾不上孩子的教育了。
    听说孩子成绩还不错，今年上初三，眼看着明年就要考学了。不是家里实在缺钱，估计也想不到这种招儿。
    周所觉着可惜，想拉娘俩一把。
    只不过这个态度不行，真这么面对厂保卫处，估计矛盾还能激化点儿。
    把王志强拉一边，自己上阵。
    态度还是客客气气的：“大姐，我是咱们所新来的所长，我姓周，你这个事儿我基本也算全程参与了，你要是真想了事，咱们就好好沟通，要是还这个态度，那我们真就帮不了忙了。”
    要不说领导说话管事儿。
    花大姐正色道：“那周所您给拿个主意，我就是憋了口气，凭啥屎盆子都扣到我儿子脑袋上，我不是说这事儿孩子干的对，可没听说俩人犯事儿，就盯着一个人处理的。”
    周所也是促狭，小声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说完了跟花大姐叮嘱了句：“这话，出了派出所的门我可不认。”
    花大姐一言难尽的看着周所长。
    真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啊，这所长，真有两把刷子。
    所长要不提醒，她顶天能想到去厂长家里哭。可所长能出这主意，她就更惊奇了。
    花大姐告辞走人，王志强继续煮面。
    赵建设好奇，凑到周所眼前问：“啥馊主意跟我说说呗。”
    这话问的还相当不见外。
    周所也稀罕这份亲近，故作不耐：“去去，不稀得跟你说。”
    俩人笑闹了两句，才扯回正文。
    周所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让花大姐去找市妇联，实话实说，请妇联帮忙找个法律援助。”
    赵建设没听太明白，这跟花大姐想减用的诉求八竿子打不着啊。
    要不说站的位置高，能想到的法子也不一样呢。
    只要有话语权的第三方介入，那这个事儿立马就能盘活，更慌的其实是厂里，这场官司他能打赢，可这场舆论战那是铁定要输。。
    这个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有不对的地方。
    先说对错，肯定是花大姐的儿子邹贵生不对。
    偷东西，不管为了啥也不是个正确选择。
    可爹妈还在厂里工作的孩子屁事儿没有，罪责全扔到邹贵生一个人头上。
    摆明了就是在欺负孤儿寡母。
    而且这事儿还不能深究，你说一个非厂内子弟的孩子是怎么进去的仓储区。
    肯定是有人带着才进去的，没有内鬼哪儿引来的家贼。
    即便真论起来，这事儿的大头也不能让邹贵生给扛了。
    说点儿法律观念淡薄的话，俩半大孩子能在保卫科一群大老爷们眼皮子底下偷点儿废料，还偷三回。
    只能说明仓储不盘货，保卫处管理松懈。
    这会儿恼羞成怒非整出来个典型，也是柿子捡软的捏了。
    至于花大姐最初的强硬，也很正常，没听说哪个寡母是靠与人为善养大孩子的。
    特别是市井里摸爬滚打，早都给自己穿上一层厚厚的铠甲，眼泪这玩意儿，场合不对的话，轻易不能使。
    哭多了不得喝水，喝自来水还得要钱呢。
    赵建设总觉着这新所长的格局有点不一样，还没多想，王志强的面条就出锅了。
    熟悉的阳春面，拌了点儿王志强的偷拿的他媳妇的新宠--一罐紫菜肉松，里面还有白芝麻粒，拌面条香喷喷的。
    这可是他爸王建国做的非卖品，据说是紫菜还得烤了揉碎太费劲了。
    放了基本的油盐，再吝啬的给俩人分别挖一勺肉松，然后撒上营养不良的小葱花。
    卖相瞬间就上来了。
    放到后世的日料店里，当个招牌也不亏心。
    这顿迟来的午饭呼噜完，老蒋跟张大姐才到点儿上班。
    一进院子就看见赵建设在刷锅，赞叹道：“可以啊，又是为人民服务的一中午。”
    赵建设顾不上跟他斗嘴，招招手：“老蒋，等我会儿，我收拾完跟你说个事儿。”
    赶紧把锅里残水控干净，里面再装上一摞空碗送回老地方。
    老蒋倚在杂货间门口看他忙活，这小屋里面太阴冷，像进了冰箱，赵建设放完赶紧就窜了出来。
    俩人站在一层办公室外面的廊道上说话。
    赵建设一五一十的把周所中午的做法给说了出来。
    老蒋沉思了下，点点头：“咱这所长，整这一出还挺高明。”
    赵建设问号脸。
    老蒋掰手指头算：“眼下阳历都快元旦了，年底了，市妇联接这么一活儿，当事人又是遗属，又是未成年，妇幼全都对上了。
    加上里面肉眼可见的猫腻，干好了，今年妇联少说也能上个洛城日报。
    标题就叫：单身母亲的倾诉--拿什么拯救你，我误入歧途的孩子。”
    老蒋把赵建设说的一愣一愣的。
    王志强瞅着俩人老不进屋，还在门口手舞足蹈的，就捧着杯子出来看个热闹。
    大办公室门又没关，听见最后一句话，王志强在俩人背后笑的咯咯咯咯的，不过还好没喝水，避免事态进一步蔓延。
    老蒋正发挥到兴头上，被王志强个憨货给打断了。
    招呼着赵建设：“赶紧进屋，光竖着耳朵听闲话了。”
    王志强做个鬼脸，一溜烟的也跟着进屋。
    就剩下赵建设，热闹都走了，自己还冻了两桶清水鼻涕。
    打个喷嚏，也赶紧进去，嘴里嘀咕了句：“这操蛋天气。”

 第85章 雪停

    这场雪一直下到了周六，估摸着第二天大家有工夫出门溜达了，才放了个假。
    别看是小雪粒子，那积的也通实在呢。
    孩子们打雪仗都砸的生疼。
    罗晓倩跟赵萌萌老实的请了两天假猫家里。
    一个办公室也不可能全指着牛明辉出力，杨科长久违的拿起了算盘，干起了复核的活。
    要不说还是老同志业务基础扎实呢，牛明辉算完的数，杨科长都不用低头拨拉算盘珠子，一目十行的看，又拿不准的才拨几下。
    没一会儿，牛明辉就供不上了。
    杨科长也不催，站起来晃晃腰，拿着杯子去水房接杯热水，顺便抽根烟去。
    虽说两个姑娘不在办公室，可出门吸烟的习惯也养成了。
    杨科长这边一推门，就听到斜后方钱副主任的门也推开了。
    好在水房也没几步，杨科长没事也不想老跟领导寒暄。
    于是快走了两步，等钱副主任探头出来的时候，他正好迈进水房。
    钱副主任犹豫了下，还是跟着也进去了。
    这就没办法避开了。
    杨科长拿着半包彩蝶要抽出来一根，既然领导也进来了，那就先让领导。
    钱副主任摇摇头，欲言又止。
    杨科长低头点火，一言不发。
    这一看就不是工作上的事儿，既然不是公事儿，自己上赶着就不好看了。
    钱副主任看着杨科长美美的吐了个烟圈。
    问道：“你们办公室的牛明辉，是不要调走？”
    杨科长点点头：“是有这事儿，但是手续不还走完的嘛，万一人家又想开了不走了呢。”
    钱副主任笑笑：“昨天班子会研究呢，都通过了，这会儿不走也来不及了。”
    杨科长“哦”了一声，随便敷衍道：“哪儿不是干工作啊，走也行，不走也行。”
    钱副主任正想说点什么，又有人进来打水。
    于是匆匆丢下句：“一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就背着手回去了。
    杨科长嘴里含着烟含糊的应了一声。
    不明白他跟到水房整这一出干啥，难不成这边靠近厕所味道比较好闻？
    还是说这次集团化改革给他边缘化了之后，底气不足？
    这回大刀阔斧的改革，就连卷入仙人跳的小赵主任，都回到后勤干了个小经理。
    至于所谓的敌特案，因为小赵主任没有涉案，所以也就没对外公布，联社这些人也就无从得知了。
    虽说没有以前一把手的威风，不过结果还算不错。
    杨科长看着小赵经理的阴差阳错的回到联社，也不禁羡慕起了他的狗屎运。
    柳暗花明的又回市里了，虽说是因为在新县名声臭了才被赶回来了。
    可臭有臭的好处啊，这不，又成市里人了。
    最近听说又相亲呢。
    标准下降了不少，不要求黄花大闺女了，死老公带姑娘的寡妇也勉强能接受了。
    脑子里胡乱想着，没几步就转到钱副主任办公室门口了。
    使劲儿把最后一口烟吸完，扔地上踩灭了。
    这才敲敲门捧着水杯进去。
    钱副主任脸上写着心里有事儿，可恨没一个能分忧的下属蹦出来。
    杨科长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去年得先进时发的水杯。
    还别说上面的喜鹊闹枝头刻的挺好，羽毛都能看到。
    怎么平日里没注意这个小细节呢？
    主打一个领导不说话我不吱声。
    开玩笑，能让个联社第四，不对，现在算是第六把手迟迟不开口的事儿，能是自己可以大包大揽的嘛。
    钱副主任拉拉杂杂的先问了点儿工作，比如两个孕妇冬天肯定要请假，牛明辉又要走，这活儿也不能耽误，有困难没有。
    杨科长心里颇为惊奇，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平日里口口声声“不要找借口，我只要看结果。”
    今天居然开始关心下属科室的现状了。
    不过杨科长也光棍：“钱主任，没事儿，大不了我多担待点儿，咱也是干业务出身，手还没生呢，就是之后的大会小会您少给安排点儿就行了。”
    钱副主任好像不是想听这些话。
    嘴里说着：“那就行，不耽误工作就行。”
    可脸上不是那么一回事儿，眉头紧锁，快赶上知道自己分管业务被分出去那天的表情了。
    眼看着再不说正事儿，杨科长就要走。人家手里的杯子都拧上盖了。
    于是清清嗓子，正色道：“老杨啊，给你科室再加个人怎么样？”
    杨科长无所谓，这事儿能怎么样，科室进人自己说了又不算，不都你们领导协商嘛。
    于是无可无不可：“都行，来个人我也轻松点，快五十的人了，这瞅着报表数字也有点想模糊了，我估计这两年眼睛可能要花。要是能再给配个年轻人那是更好点。”
    杨科长高低还是给钱副主任个台阶。
    得了这句准话之后，钱副主任才让人回办公室。
    杨科长这一早上晕头巴脑的就得了一句问话，也是挺无语。
    回到办公室跟牛明辉说了这个好消息：“昨天班子会通过了，你的事儿也近了。”
    牛明辉咧嘴笑了笑：“谢谢科长关心。”
    倒也没杨科长想象中的开心。
    不过转念一想，他未婚妻的模样，说实话，也有点冲淡结婚的喜悦。
    不过有一说一，这年头的人，相对淳朴多了。
    牛明辉私下跟办公室两个小姐姐说：“人家费劲巴拉的帮我调工作，总是要图点啥的，咱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既然准备结婚了，那就得好好过日子。”
    牛明辉会做人，自打定了婚之后，还特意把科室的人叫出来吃了顿便饭，算是把未婚妻介绍给同事们。
    君不见，后世多少海王，换了几任真爱，朋友圈里还是单身人设。
    她未婚妻虽说黑胖了些许，可细细端详下，并不算丑，两人在外面逛街，碰到同事都是大大方方的。
    杨科长看着牛明辉稳稳当当的样子，心想，自己年轻的时候要有他这魄力，估计也不会止步于科长。
    俩人干活都是一把好手，加上联社今年的数据还相对好整理点儿，因为业绩稳中下降，所以活没那么难干。
    熬到中午，杨科长俩人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
    正好碰到了钱副主任带着个年轻小伙子往楼上走，看方向估计是主任办公室，不对现在应该叫董事长。
    杨科长多看了两眼，心里还犯嘀咕，啥事儿能有这么急？

 第86章 老汉

    牛明辉跟着杨科长的目光往楼梯上瞅，见是领导的领导带个自己不认识的人，也就没开口。
    也是凑巧，俩人吃完饭了，钱副主任带着那个年轻人也来食堂吃饭。
    走了个脸对脸。
    估计也不是说话的地方，钱副主任给杨科长回个点头，就算招呼过了。
    这段时间，中午杨科长跟牛明辉俩人都是凑合着在办公室休息，外面虽然雪化了，可除了主干道，其他地方的冰还滑着呢。
    这年头企事业单位没食堂的可不多，像周所这么倒霉的也就独一家。
    一般来说，办公室又没外人，不回家的同志，往办公桌上一趴，赖好能眯一会儿。
    联社的暖气是自己烧的，暖和的进屋都不用穿大衣。
    牛明辉惯常是把两个姐姐的椅子跟杨科长的椅子并到一起，加上自己的椅子临时拼了个小木板床。
    至于杨科长，人家享受着办公室值班的小钢丝折叠床。再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床小被子，盖着自己的大衣，睡的更美了。
    可惜了，这个美事儿，今天中午被突然打断了。
    正喝着饭后的消食茶呢，钱副主任敲一下门就进来了。
    就进来个脑袋，对着杨科长招呼：“没事儿先来我办公室一下。”
    得嘞，杨科长再吸溜一口茶水，才站起来响应领导号召。
    早知道中午就回家了，加班一般都没好事。
    再磨叽也就是斜对门的距离，杨科长第二次进了顶头上司的办公室。
    不一样的是，沙发上多了个年轻人。
    钱副主任指着这人对杨科长说道：“给你们送个高材生，常理想。老家山西的，咱们财校今年刚毕业的。”
    杨科长扭头看向这个自己未来要带的下属，看样子也是个正经中专生呢，别的地方不说，洛城本地还是认这个财校的牌子。
    常理想戴个眼镜，身量有些羸弱，腼腆的冲杨科长微笑的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害羞，没有说话。
    杨科长也笑着冲他点点头。
    俩人都不善谈，这就尴尬了。
    钱副主任只好自己烘场子。
    “老杨啊，你看着给这孩子安排下工作，争取在牛明辉走之前能接下来他手里的活，省的工作断档。”
    杨科长一听，连“孩子”俩字都出来了，想来不是一般亲戚。
    于是也不耽误领导午间休息，直接给人领回去自己办公室。
    牛明辉看着对自己腼腆一笑的新同事，这略带三分羞涩的神情，莫名的有点熟悉。
    互相介绍完才反应过来，这不跟自己刚来办公室的时候一样表现嘛。
    杨科长放心了一半，来个精的总比来的傻的要好的多，剩下的就看这孩子的脾气秉性了。
    不过为了自己的午睡时光，杨科长对常理想说道：“这周就剩一个下午了，还没啥活，你回家休整下，才能以饱满的精神面对周一的工作，回去，钱副主任那我只会一声就行。”
    常理想听着不像领导假客气，也感激的道谢：“确实是刚租的房子还没收拾呢，谢谢杨科长，您放心，我周一肯定按时到岗，好好工作。”
    杨科长终于能躺到自己小床上了，闭眼之前对牛明辉说：“下午没人敲门就不用管，睡醒了再说。”
    惯常周六下午，他们科室基本就没人过来。
    牛明辉又不傻，眼瞅着剩下半个钟头就上班了，领导发话能多睡会肯定愿意啊。
    于是窗帘一拉，俩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大冬天的，吃完午饭，屋里开着暖气，就是不躺着还犯困呢。
    这会儿王志强就吃饱了坐着打瞌睡。
    派出所又不能关门，前两天天天吃的面条，饿的特别快。
    今天中午，谁都没提面条的事儿，反正大道上雪化差不多了，仨人一起找了家羊肉汤馆，两个油旋下肚，再灌了两碗加上羊油辣椒的肉汤。
    就俩字，舒坦。
    周所回自己办公室，王志强跟赵建设仗着羊肉汤的热乎气儿，站在走廊底下化了会儿食气，省的吃完饭立马睡觉醒了难受。
    扯了会儿闲话，不外乎金老爷子的病，还有花大姐的儿子。
    天天都是老百姓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感觉肚子没那么胀了，才回屋准备歇会儿。
    赵建设吝啬的给王志强也捏了点茶叶，倒着水还开玩笑：“今天真是难得的清闲啊，一天过去大半了，连个别说人影了，连个电话都没响。”
    这话说的不假，一上午啥事儿也没有，门房老头都打了几个瞌睡。
    要不说人不能嘴欠，说啥来啥，这话说完没半个小时，王志强刚睡着，电话就响了。
    一下子把俩人惊醒了。
    赵建设赶紧抓起来电话，事儿不大，也不算小。
    铜加工厂出货的车，把一个卖烤红薯的老头给带倒了。
    厂保卫处刚因为俩孩子偷废料的事儿上下挨了一顿训，这会儿皮子绷的挺紧，直接给派出所打电话了。
    赵建设也奇怪，上回是因为花大姐家在自己所的辖区，正经来说，铜加工厂可不算自己所的管辖范围啊。
    一问出事儿的地方，好巧不巧，就在双喜路上。
    这可真是芝麻掉到针眼里，巧极了。
    赵建设挂了电话，看着睡眼惺忪的王志强，俩手一摊：“走，提前上班。”
    周所听见动静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了，看着也是刚睡醒的样儿：“我跟着去？”
    赵建设看看屋里现在就仨人，摆摆手：“算了，所长你留守，就咱们家门口的事儿，都走了万一分局打电话没人接就不好了。”
    周所问了下，没有出啥大事儿，也就坐在办公室等着俩人。
    赵建设说不远，还真不远。
    出了派出所，都不用拐弯，顺着马路往东走一个路口就看见事故现场了。
    这会儿交警也到了，厂办也到了，加上赵建设跟王志强。
    人还挺全和。
    问了下先到场的路人，原来是老头从小巷子里冲出来，大车避让不及，才被撞上。
    交警同志很快就勘察完了现场，这没啥说的，老头全责，但是按照这个年代的凑性，铜加工厂这边咋地得有个人道主义赔偿。
    谁让你这边是铁包肉呢。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老头只是一下子撞的有点懵，没啥大事儿。
    交警核实问题的时候，还挺配合，很明确的表示，跟大车没关系。
    铜加工厂也长出了一口气，这谈起来赔偿也就和善多了。
    毕竟不管怎么样，人家老头一桶红薯是泡汤了，桶子里的黄泥都摔出来了。
    对于卖烤红薯的跟砸了家伙事儿差不多。
    赵建设多了句嘴：“你为啥要跑那么快呢？”
    一个六十多快七十的老头，拉个烤红薯的小车，为啥突然从巷子里跑出来呢？

 第87章 抢钱

    老头揉揉腿，坐在马路牙子上歇会儿。
    听着公安的问话，叹了口气：“有两个娃子不学好，把我零钱匣子里的两个大票给抢走了。
    我看着他俩手里的刀子明晃晃的，有点儿怯，就赶紧推着车子跑大道上了。
    好在他们也没追。”
    这会儿交警同志早都走了，赵建设跟王志强一听，有种熟悉的脑袋疼。
    这算啥，一句话引起的突发工作。
    对铜加工厂保卫处的同志说了声，俩人赶紧赶到老头指着的巷子里。
    就耽搁这么一会儿，早就没人了。
    悻悻的回来，问卖红薯的老头：“大爷，那俩娃子，多大年纪？抢的多大的票？”
    老头想想都肉疼：“也就十四五岁。抢了两张十块的大票，哎呦，我一天也挣不了这么多呢。还有这一桶红薯，烤好的都摔稀烂了。”
    说着说着，可惜的从地上捡起来还算完整的烤红薯。
    几个人干脆也帮着把还能吃的捡了起来。
    连着炉子里面摔出来的熟差不多的，也捡了两大兜子。
    生红薯没事儿。
    老头心细，都扎好拴在车把上，倒是没摔的四分五裂，最多破点儿皮。
    厂办的同志在一边商量了下，掏了四十块钱出来。
    老头还想拿，还不好意思拿。
    嘴里一个劲儿的说：“这怎么使得，这怎么使得。”
    眼睛还一个劲儿的往黑老十上瞅。
    赵建设看不得磨叽，一把抓过来往老头手里一塞，叮嘱道：“回去买两贴膏药，别心疼钱，不然耽误买卖。”
    老头嘴里应着，不过王志强觉着，大概率他也不会去买膏药。
    几个人帮着把车给收拾好，老头慢慢的拉着走了。
    两袋子红薯老头本来要白送，王志强还硬塞了五块钱，多少就这了。
    老蒋看到的就是俩人一人一大兜红薯提了回来。
    香喷喷的，就是卖相不太好。
    事儿这么一说。
    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抢钱的俩孩子身上。
    老蒋突发奇想：“要不要问问邹贵生？这么大的孩子，有点儿啥事儿肯定传的最快，保不齐就是附近的小孩儿干的。”
    周所点点头，保不齐也是个切入点。
    这还真不是自己给自己找活干。
    这么大的孩子，最是不知道轻重的时候。
    身量长的接近成人，可脑子不是。
    万一哪天一个上头，捅俩三人跟玩儿一样。
    到会儿再介入就晚了，那可不是哭一家，一哭得哭半个单元。
    要不说单位人少有人少的好处。
    老蒋一提议，赵建设跟王志强没意见，周所一拍板，张大姐只会点头，这事儿就挺干脆的就定了下来。
    换个大所，估计还得分个轻重缓急，打个报告写个请示啥的。
    周所跟老蒋一合计，先问问邹贵生，能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没事儿。
    日常就分了两组。
    王志强跟赵建设，他跟老蒋。
    也不用兴师动众，就活不多的时候分上下午去辖区的背街小巷溜达下。
    哪怕是起到点儿震慑的作用都行，不出事儿不大家都平安嘛。
    晚上回家，王志强兴冲冲的摸着罗晓娟的肚子，汇报工作做胎教。
    罗晓娟听的有点怕。
    都是打十多岁过来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情绪上来的挺极端的。
    问他：“那你们上街带枪吗？”
    王志强迟疑道：“不至于。”
    罗晓倩不赞成：“半大小子，还持刀，有那虎不吃吃的，给你一刀都够受的。你最好还是跟所长说下。”
    王志强点点头，一句话的事儿，无所谓争执。
    换个话题继续给孩子做胎教。
    这回开始说西红柿炒鸡蛋的几种做法了。
    罗晓倩哭笑不得，真不愧有个厨子亲爹啊。
    第二天一大早，王志强去值班，罗晓倩跟着婆婆去上街溜达。
    正好路上也几乎没冰了。
    要去买点棉布，做点孩子的小衣服什么的。
    按照预产期算，正好是93年的7月份，正热的时候，也不用准备多厚的东西。
    可新手妈妈，总是热情满满，宁愿用不上，也要准备上。
    这话对新手奶奶来说，也是一样的。
    于是罗晓倩就看着婆婆又买了块黄色的棉布，说是给宝宝做褥子用。
    摸着又细又软，价格也挺美丽。
    扯了大概一米五见方都十来块钱了，巧嘴的售货员说的也很好听：“这可是细沙的棉布，最适合刚出生的宝宝了，一点儿也不伤皮肤。要不是看你婆婆慈眉善目的，我还不敢推销这贵价布呢，可不是每个老婆婆都愿意花这个价钱。”
    说的李娟笑的合不拢嘴，罗晓倩也赔笑。
    钱都花了，还能说啥。
    买完宝宝的就开始给宝妈买衣服。
    想着过阴历年差不多就该出怀了，尺码得放大点。
    今年过年早，12月最后一天是腊八，不出1月份就过年了。
    眼瞅着还两天就进腊月了，百货商场各大供销社人都不断。
    买东西这事儿，有人愿意早早备齐，还有人愿意年跟上再整，愿意不愿意的，全看兜里的钱当家。
    罗晓倩娘俩也不跟人挤，人多了就坐在一边歇着等。
    罗晓倩手里还拿着婆婆给买的卷饼，坐在二楼的椅子上休息。
    包里带着水壶。
    半点儿不顾及来逛这高级商场的男男女女，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好在吃的不是煎饼果子。
    一仰脖，眼睛余光看到了个熟人，张嘴想说话给呛住了。
    咳完了之后，找不到人影了。
    李娟给她拍后背，嗔怪：“吃慢点儿，又没人抢你的。”
    罗晓倩抓着婆婆的手：“我刚刚看见个人，就是萌萌他堂哥。”
    这称呼有点斯文，李娟没反应过来。
    罗晓倩急了：“哎呀，就那个发配到新县仙人跳的小赵主任！”
    李娟了然，这不就对上了吗？
    联社多少年没人出过这种洋相，现在一提仙人跳那就是小赵主任的专有名词。
    这可是曾经的老领导，李娟上班的时候小赵主任就是清河区供销社的主任，真真切切的顶头上司。
    听儿媳妇这么一说，也站起来四处观望。
    可惜了，这人潮涌动的，就是动物园里跑进来个熊也能给挤走了。
    罗晓倩拉拉婆婆：“估计上三楼了，我刚好像看见他们往楼梯上走。”
    李娟奇怪：“他们？”

 第88章 逛街

    罗晓倩回想了下，点点头：“我看着是俩人，旁边那个个头没小赵主任个头高。”
    别人家的事儿，婆媳俩说了两句就完了。
    歇会儿脚继续逛。
    到了三楼之后，还没转半圈呢，迎面过来的可不就是小赵主任。
    可见是冤家路窄，不对，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罗晓倩没注意，李娟还犹豫要不要打个招呼，眼瞅着还有十来步，小赵主任丝滑的把目光移开了。
    得，李娟也学着老领导，无缘对面不相识了。
    罗晓倩刚把目光从店铺里的一件红大衣上面拔出来，就注意到擦肩而过的小赵主任。
    满是好奇的瞅着他旁边的大姐，还是个挺质朴的大姐。
    炽热的目光让小赵主任不自觉的转转脖子想回应下。
    最后忍住了。
    李娟拽了拽儿媳妇：“晓倩，你看那个大衣好看不？”
    使劲儿把好奇的罗晓倩给带进了店里。
    小赵主任这才赶紧离开老下属的视线内。
    离的远点儿了，估摸着也听不到声音了，罗晓倩兴奋的拽着婆婆胳膊：“是他，是他，旁边那是新相亲对象？”
    李娟看着小赵主任不自在的背影，肯定道：“应该是，不过这口味变化也挺大的。”
    可不是大么，从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一下子进步到三四十的大嫂子了。
    李娟估摸着，这个质朴的大姐，比自己小的有限。
    要是小赵主任知道这件事儿，肯定觉得冤枉。
    为啥非要相亲，当然是对着为着自己下半辈子着想了。
    回到市里之后，看着同龄人手快的都带孙子了，自己连个孩子都没有（非亲生的两个不算）。
    有那么个爱美色的名声，后勤的小姑娘都不敢往跟前汇报工作。
    按理说，天伦之乐也享受过，要是不那么强求个结果的话，其实日子也能凑合着过。
    可小赵主任还是个俗人，想要老婆孩子热炕头，想要儿孙绕膝。
    这既要又要的，小心思就又活络了起来。
    况且他还不算老，又不穷。
    不管是于公于私，再找一个都势在必行。
    不过这回就务实的多了。
    就仨要求，一个女方得有正式工作，二是可以带孩子，只能带女孩，三是不能比自己大。
    这范围就广了。
    罗晓倩半上午看见小赵主任的时候，已经是这天相看的第二家了。
    人家早上早点铺子还见过一个。上午逛街的是第二个，中午饭约的第三个······
    只能说不愧是小赵主任。
    这个小插曲，给婆媳俩添了点儿谈资，浪费了点吐沫，然后半点儿也没影响逛街的兴趣。
    衣服现在是不好添置，也没有专门的孕妇装专卖店。
    除了儿媳妇一眼看上的掐腰红色羊毛大衣，又给买了双鞋。
    加上家里其他人的东西，买到最后，俩人手上一堆东西，自行车扔到了百货楼的存车处，俩人打的面的回家。
    司机师傅临过年生意好嘴也甜：“这是带新媳妇出来买衣服的？你这当婆婆的真爽快。”
    李娟笑的鱼尾纹都出来了，谁不愿意听好听的呢。
    中午饭反正王建国在家做，婆媳俩也不着急赶回家，等着吃现成的呢。
    司机也热心，开到巷子口不说，还帮忙给搬到家门口。
    走的时候只咂舌，住这么大院子，怪不得这么敢买。
    隔壁院儿的老太太探头探脑的看，李娟不以为意。
    已经不是早些年了，买点衣服都有人说是小布尔乔亚主义。
    大家伙儿挣的钱都能光明正大的花。
    日本人前两年不也叫嚣着要买下半个美国嘛，可惜没成功。
    有的人开始阔步前行，有的人还沉浸在往日的余晖。
    中午吃饭，王志强打电话，晚上也回不来了，有工人老师傅去市政府闹事儿，他们辖区的，说是要以死相逼，抵制厂子改革。
    听着这种五味杂陈的消息。
    作为个厂二代，王建国吃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小鸡炖蘑菇都有点儿不香了。
    李娟不管他，夹了块鸡腿肉放到老姑太太碗里：“趁着还有牙，该吃吃，少操闲心，咱家能不能出个百岁老人，就看您老人家努力了。”
    老姑太太捂着露俩黑窟窿的嘴，笑的挺开心。
    活到一百岁啊，这在过去想都不敢想。
    建国妈有意岔开话题：“老大最近来信了没有？”
    李娟点点头：“还是那老一套，就是问好，也不说部队到哪儿了，干啥了，估计又是有啥任务，神神秘秘的。
    我上回问他，部队里给介绍对象不，人家也只当没看见。”
    说到大儿子，王建国就把那点儿小小的伤感给甩掉了，兴致勃勃的跟着探讨起来大儿媳妇啥时候能落地的事儿。
    他们家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罗晓倩咬着筷子想想，自己也没啥资源介绍给大伯哥，干脆，还是吃。
    王志强今天中午连中午的阳春面都没捞着。跟着涉及的厂办去市政府维稳去了。
    还不到十天就过阳历年了。
    虽说不是春节，那也是个年啊。
    这个时候出任何事儿，都得拿放大镜看。
    好说歹说，把几十个发誓与厂区共存亡的老工人给劝了回来。
    好家伙，除了快退休的，还真有几个厂里之前的老领导。
    要不然怎么能坐到市委接待室里喝茶。
    接待的就是分管商业的副市长，吉建军同志。
    王志强看着自己干爹苦笑的样子，顿时感慨，领导也不好干啊。
    这推进改革的事儿，市委书记说了也不算啊，不还得看上面的指挥棒。
    一群老头去的时候挤的公交车，回来的时候被小车送回了厂里。
    王志强知道，去了厂里还是老生常谈的一套。
    这群老工人的抗议，像是沉底的物件儿最后冒出的一个气泡，“噗”一声也算尽力了。
    回到所里，张大姐看着进来的人，默默的给每个人的饭缸倒进去了开水。
    熟悉的味道飘了出来。
    王志强跟赵建设咽了口吐沫，叹了口气：“还是方便面啊。”
    张大姐想了想：“里面还加了根火腿肠，还撒了点儿小葱花。”
    呃，这个回答也并不能激起食欲。
    方便面这东西，都是闻着香，吃多了，也就那样。
    周所刚下车的时候，没跟着进来。
    等面泡的差不多了，才提着一兜鸡蛋饼回来。
    老蒋笑了：“老杨的生意咱们所得占据半壁江山了。”
    这话说的不假，鸡蛋饼这东西，家家户户都能做，为了孩子嘴馋出去买的还是少数。
    周所摇摇头：“老杨今天没出摊，他儿子做的，听说他也去市政府门口围观了。”
    王志强突然想起来，老杨也是个被优化的工人，整日里还想着回厂里上班呢。

 第89章 跟踪

    老蒋心里默默的补上了后半句，老杨的儿子，前俩月也被优化了。
    只是交浅言深，人家犯不着跟这个新所长说而已。
    这顿迟来的中午饭，哄住了肚皮。
    一个个吃完都恢复了点儿精神。
    下午还得去俩人到市政府门口守着。
    周所忙中有序，跟老蒋交代：“我带着建设去守着，你跟志强下午该去溜达溜达，不能断！”
    这事儿说的就是所里在辖区的背街小巷巡查的事儿。
    没像罗晓倩想的那样，周所不但让配枪，还让开着三轮摩托。
    特意强调：“真有事儿了，不一定非要发生冲突，主要是摸清人到底是哪儿的。”
    老蒋点点头，都是多年的老公安了，只要人民群众没受伤害，自己也不是非要上去肉身相搏。
    说起来从警这么多年，连鸣枪示警还没经历过呢。
    老蒋跟王志强带着水杯就开始满大街溜达了。
    说起来新所长来了之后，最大的变动就是，这三轮警车的油供应上了。
    没有油，这大块头就是个摆设。
    不管是为啥供应充足，反正所里得了济了就行。
    这所长，没有姓周的也有其他人。
    看开了，日子还照样过。
    路上又碰到了卖红薯的老头，俩人没打招呼，看那一瘸一拐的样儿，估计之前摔的不轻，虽说骨头没事儿。
    但是青紫是一定的。
    老蒋想想吃的嘴里冒酸水的那兜子红薯，制止了王志强蠢蠢欲动的大手：“你买不买，不买别耽误人家正经做生意。”
    王志强一听这话也面带难色，不自觉的吞咽了口口水，装作没看到，开了过去。
    周所还好点儿，跟赵建设俩人在车里跺脚等，没办法一直轰着油门太耗油了。
    只不过车上俩人带的水没等天黑就凉透了。
    赵建设对周所说：“这还是去年我得先进个人发的杯子呢，也没见保温到哪儿去。”
    周所试了试自己的杯子，一模一样的凉水。
    心想，我这还是我爹得省里表彰的杯子呢，照样顶不住这数九寒天。
    这不能大冷天再喝凉水了。
    于是让赵建设在车里守着，自己抱着俩杯子进市委的门卫室去讨点儿开水。
    许是穿着全套警服，人家也客客气气的给倒了水，并且要热情邀请来门卫室烤烤火。
    周所看了看火炉子，寒暄了两句又回车上了。
    这要是真留下来，估计明天自己的光辉形象就能传遍整个洛城。
    双喜路派出所长，小汽车都待不住，还跑到市委门房烤火······
    摇摇脑袋，给自带配音的脑补给甩掉，还是回车上把大衣裹紧点儿比较实在。
    另一边儿在巷子里转圈的老蒋俩人。
    半个钟头不到，被风吹的透心凉。
    王志强开的不快，一个巷子还停一会儿。
    老蒋笑骂：“你这要是去干烧烤的话，手艺肯定不错。”
    王志强哆嗦着问：“啥说法？”
    老蒋从手暖子里伸出来个巴掌比划：“隔一会儿换个风口，冻的算透彻，这火候把握的真到位，烧烤大师傅也就这样了。”
    王志强顶着清水鼻涕呛他：“可去你的，还有闲心开我玩笑，看样子还是没冻瓷实，走，咱们换个风口继续吹。”
    这种小巷子里的穿堂风，挺凉快。
    王志强跟老蒋开出巷子之后。
    两个流着鼻涕，袖子蹭的发亮的男孩子从巷子一堵矮墙里翻了出来，约莫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
    矮墙里面杂草老深，不知道是啥原因这里面还有户空房子。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了两个孩子的聚集点。
    俩孩子探头探脑的往王志强离开的方向观察一会儿。看看没有折返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对视一眼，同时抬手又蹭了下鼻涕，颇为潇洒。
    还别说，这俩人一看就有团队气质，全是头发遮眼，穿着撕掉标识的校服。
    刚准备抬腿走，突然想起来还有什么东西没拿，于是俩孩子又翻回去伏下身子把书包捞了出来，里面提溜咣当的不知道装的什么东西，看着往下坠的样子就挺沉。
    矮个的琢磨了下，从里面使劲儿扒拉出来块青砖，麻溜的又给扔回了墙里面。
    高点儿的闷闷的说了句：“今天就这样，早点儿回去，省的你奶跟你妹妹担心。”
    矮个的点点头：“咱俩对好说辞啊，就说去同学家写作业了。”
    整理下书包俩人就往巷子口走，
    俩人背着书包，沿着马路沿顺着人流走，这段路灯也不太亮，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是俩学生。
    王志强跟老蒋已经从那头转悠回来了，擦肩而过的时候，隐约看着是俩孩子还多看了两眼。
    王志强下意识的问道：“蒋哥，今天是周末？”
    老蒋坐在外面斗里视线没那么开阔，以为王志强又在扯闲话，回道：“对，今天周末，本来是你自己值班呢，结果工人老师傅整这么一出，咱们全都陪你值班了”。
    王志强没管这两句酸话，奇怪的问道：“刚看到两个学生，挺奇怪啊，这个点儿还有老师补课吗？”
    老蒋问他：“从哪儿出来的？”
    王志强随手一指快骑到的那片民房：“就那边，离上次老头被抢挺近的，但是不知道哪条胡同冒出来的。”
    还兀自不解：“没听说那边有哪个学校的家属院啊。”
    老蒋“啪”的拍了下王志强的大腿：“你个憨货，保不齐就是上回那俩孩子呢。”
    王志强手比脑子快，立马掉过头去追，还歪头问：“你咋知道就是那俩孩子呢？”
    老蒋不愿意跟他废话，这事儿谁能确定，顶天算个排除嫌疑。
    于是对王志强交代：“开慢点儿，这会儿都是下长白班的人，再蹭着谁了。”
    俩人被挟裹在自行车大军里，想开快也开不了。
    只能远远的看着两个孩子进了玻璃厂的老家属院。
    这里跟之前董智慧和金大爷的家属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老蒋有点儿迟疑了，倒不是怕两个孩子怎么样。
    这儿已经超出双喜路派出所的辖区了。
    跟可以跟，其他的就得等周所拿主意了。

 第90章 元宝

    因为这家属院就在附近。
    里面的情况即便不是自己辖区大概也知道些许。
    老蒋没有进去，跟王志强回所里之后打了个电话，大概了解了下可能是谁家的孩子。
    皱着眉头跟王志强说道：“这事儿，不好整啊。”
    也没有捉到现行，顾忌着都是孩子，也不能大张旗鼓的去问。
    不过这俩孩子的嫌疑，也算在心里记上一笔。
    端看之后有没有其他发现了。
    在俩人没看到的地方。
    两个男孩子一进院子就分开了。
    高个儿径直往后排走。
    院里有打招呼的老头老太太，喊他蒋健，他依旧是没吭声，只点头回应。
    如果王建国在，就会发现，这路赫然是通往之前老左家的楼栋。
    走到熟悉的楼道口，看着坏了好多天都没人修的楼门口的灯泡。
    蒋健同学几不可闻的叹口气，然后熟练的爬上了五楼，中间越过一个没轱辘的自行车，两个掉皮掉海绵的沙发框子。
    踢走了一根不知道什么的木头腿儿。
    高个儿的蒋健同学，在干这些事儿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好像自己日复一日没有任何变化的生活，就跟这个旧家属院里随处可见的楼道杂物一样。
    乏善可陈，又摆脱不了。
    到了五楼之后，掏出来钥匙开门。
    之前对面还住着老左一家人，现在人家有了新的去处，这里也分租给了三户来市里讨生活的人家。
    每日里大动静没有小动静不断。
    开门的当口，听到有哪一家仿佛摔了个什么物件。
    蒋健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头，开门的速度又快了些。
    家里依旧是妹妹跟奶奶在家，自己那个酒晕子父亲没到天黑是不会回家的。
    蒋健把书包放回自己屋里，熟练的开始生炉子。
    煤气是有，可不还是得花钱嘛，多数时间，都是背着街道在走廊里生个小炉子熬点儿稀饭啥的。
    不到两米的走道，靠窗户的是三家一灶的煤气管道，靠屋门这一侧是个小炉子。
    作为上初三的大孩子了，对安全隐患还是知道点的。
    有时候蒋健就想，要是真出了事儿，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像放烟花一样，再也不用这么累。
    可转念一想，楼里其他人又没得罪过自己，所以还是按捺住了这个有些危险的想法。
    蒋健掰着细小的树枝，升起了火，下午出去前泡的有玉米糁，这会儿添上水往锅里一倒，省的多费柴火熬煮。
    火苗偶有窜出来的，晃的人脸上阴晴不定。
    蒋健摸了摸裤兜，掏出来了一把锃亮的银箔纸叠的小刀，往炉子里一扔，火苗又蹿高了两分。
    下午的两个公安让他有些不安,看着小刀化成灰烬，蒋健觉着心里轻松了许多。
    至于所谓的晚餐，也就是三四个两和面儿的馒头跟一碟子小咸菜。
    简薄的跟这个物资丰富的年代根本配不上。
    屋里的妹妹听到动静，抬头看了看正在做饭的哥哥，没有吭声。
    坐在窗户前继续帮着奶奶折元宝。
    十来岁的小孩子，熟练的用金箔纸、银箔纸翻折成人们对逝者的残存的思念。
    十个一叠子，一百个扎一起，每一千个八块钱。
    因为有些人忌讳，所以工钱还算高了。
    这些纸制品不重，却把奶奶跟妹妹的屋子占的满满的。
    家里的情况街道也来人看过。
    帮忙联系过母亲，可惜那个女人已经有了新家，回来留了点儿钱，洒了两滴眼泪就走了。
    给父亲找过工作，虽说工资不高，也比现在好的多。
    可惜了，父亲许是在酒里找到了新事业，死活不愿意屈就。
    街道也无能为力，自己听到他们谈话，哪怕是个孤儿，街道能想的办法也多点儿。
    蒋健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为难之处。只有自己陷在泥沼里，看不到一条脚踏实地的路。
    漫无边际的想着,没一会儿，晚饭就得了。
    本来以为奶奶在屋里迷糊呢，结果饭都端上桌了，没看见人。
    结果妹妹蒋晴晴细声细气的解释：“奶奶跟萌萌哥的奶奶一起去交活了，我在家叠元宝。”
    蒋健借着昏黄的灯泡，扫了眼靠墙的架子，上面惯常放头花的盒子不见了，就知道蒋晴晴所说不假。
    俩人动作飞快的吃完了这顿稀汤寡水的晚饭。
    把奶奶的饭留好，然后相对沉默的一起折起了元宝。
    日子总还是要过，哪怕从烂泥里滚出来条路呢。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蒋晴晴隔一会就跑阳台上看看奶奶回来没有，终于在七点半多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蒋健奶奶娘家姓董，喊他董老太太她应，喊她蒋奶奶她也应。
    今天跟着王萌奶奶一起出去，回来的时候俩人分开了，那老家伙要钱不要命，说是晚上还接了个给人看摊子的活计，所以自己一个人扛着俩人的活先回来了。
    进小区门的时候就被门卫大爷给拦住了：“蒋奶奶，你过来，有个事儿跟你说下。”
    蒋健奶奶拢拢头发，站在了三步开外，客气的笑着：“就我们家这穷的耗子都养不住，啥好事儿能找到我头上啊。您说。”
    门卫大爷看看四周没人，走近点儿低声的说道：“今天咱们派出所打电话问，院里有没有两个上中学的男娃子，我看那形容，应该就是说你家蒋健跟王萌，你回去问问孩子，别有啥事儿。”
    蒋奶奶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怎么着派出所一问就是蒋健的事儿。
    还没等发火，就想起来了，这个院里，上中学的男娃子就俩，一个是蒋健一个是王萌，门卫大爷倒也没说错。
    就是不知道俩孩子在外面闯了什么祸事，能惊动派出所？
    心事重重的上了楼，看着自己这个自从父母离婚后就沉默寡言的孙子。
    都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跟他好好说过话了。
    把晴晴支走，干巴巴的问他：“门卫老吴说，今天有派出所公安打电话问你跟王萌，你没在外面干啥错事儿？”
    蒋健沉默了下，停滞的几秒钟让蒋奶奶心都揪起来了。
    最后听到孙子说：“奶，没事儿，我以后都好好的。”
    这句话算是个定心丸一样，让蒋奶奶连连拍着胸口：“好好，我就知道我孙子是个好孩子，肯定比你爸有出息。”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没有深究，什么叫以后好好的。
    蒋奶奶放下心之后，端着碗稀饭刚到嘴边，就听到木门那传来动静。

 第91章 醉归

    蒋奶奶抬头看看家里的座钟，这个点儿，差不多就是蒋健爸爸晕着回家了。
    蒋健放下手里的元宝，准备起身去开门。
    被奶奶叫住了：“你忙你的，我吃完饭再去开门。”
    说完不紧不慢的夹了口芥菜嘎达丝。
    蒋健看着奶奶的筷子一次就夹那么一丝，就着剩的半碗稀饭慢条斯理的吃。
    听话的坐着继续跟妹妹叠元宝。
    时间久了，奶奶从爸爸晚上不到家就不关门，到回来晚了就锁门。
    有几次蒋健开门上学时候，还碰到在门口睡一宿的爸爸。
    只有身上披着的破棉袄才显示了蒋奶奶残存的母爱。
    蒋健心想，所以，爱会消失对吗。
    今天也是，奶奶吃完饭，把碗筷收拾完。
    才不紧不慢的去开走廊自家封的木门。因为封在了楼梯口，所以门是往里开的。
    打开门之后，蒋爸爸熟练的轱掇了进来。
    迷瞪着脸看着蒋奶奶：“妈，你回来了啊。”
    蒋奶奶没理他，把门关好，回去陪着大孙子叠元宝，虽说眼睛不好使了，可这活儿，她闭着眼都能干。
    反倒是缝发圈跟沾珠花的活，只能白天干。
    蒋爸晃悠着站起来，自己去走廊的水管上洗洗脸，又呼啦下脑袋，算是清醒了三分。
    其实也没有那么醉，哪有钱喝那么多酒呢。
    只不过是自己不想醒罢了。
    顶着湿漉漉的脑袋进屋看了看，祖孙三人自顾自的忙，一个都不搭理他。
    没趣的回到自己屋里睡觉去了。
    没一会儿，就听到最里面蒋爸的房间传来一阵呼噜声。
    蒋健适时的抬起头，看见奶奶取了块毛巾走了进去。
    晴晴撅了下嘴：“爸爸都这么大了，还让奶奶操心，我都知道头发湿着不能睡觉。”
    蒋健安慰妹妹：“没事儿，多大了，那也是他妈妈。你要是想看妈，下星期我带你去。”
    蒋晴晴被安慰的眼圈一红，是啊，爸爸还有妈妈。自己兄妹俩的妈妈跟没有了差不多。
    使劲儿用袖子蹭了蹭脸颊，把泪水给擦掉，倔强的说道：“我不去，她不要我们了，我也不要她了。”
    等奶奶进来的时候，眼圈连微红都没有了。
    座钟敲了九下，蒋晴晴跑到放元宝的大袋子那点了点数。
    开心的跟奶奶说：“快到一千个了。今天晚上加加油，再叠七八十个就行了。”
    蒋健把手上的叠完，对蒋晴晴说道：“去睡觉，明天还上学呢，早点睡省的长不高。”
    当哥哥的发话了，蒋晴晴看着元宝袋子只能放弃，有些可惜，就差那么点，就是八块钱了。
    蒋健监督着妹妹去洗漱，兄妹俩在水池子边上还在争辩。
    “哥，咱仨一起，最多半个小时就叠完了。”
    “叠那么快干啥？换了钱给咱爸喝酒吗？学费书费这学期都交完了，剩下慢慢干。以后九点按时上床睡觉，周末想出去玩就出去玩，小心惦记的事儿多了不长个。”
    “爸爸有自己妈妈呢，我是想攒点钱给你买个棉袄，你袖子都盖不住手腕了！”
    “小管家婆！”
    ······
    不知道是哪句话刺中了蒋奶奶，她站起来的脚步停住了，缓缓的坐了下来，继续机械的叠元宝。
    这俩孩子心里有怨啊。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儿子心里不痛快，自己看着也难受。
    不过，再不痛快也一年多了，即便是为了以后儿子能有个养老的地方，自己也得狠下心来。
    想到这里，蒋奶奶把桌子上的金银箔纸收了起来。
    大孙子说的对，忙的跟狗撵的一样，为了换钱给这糟心儿子换酒喝嘛？
    孙女小不懂事儿，儿媳妇也不是一开始就非要离婚的。
    中间两口子吵架，儿媳妇苦口婆心的劝，说大蒋啊，你出去找个活，不能老拽着过去不放手，那说优化就是优化了，你见哪个还能回去厂里返工的。
    这小子就是不听，最后要不是自己拦着，差点儿都要上手。
    儿媳妇走是走了，可这折元宝的活计也是她偷摸给寻下来的。
    自己是脾气火爆了些，可又不是不讲理。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是自己家姑娘摊上这么个姑爷，保不齐也一样劝离。
    道理都懂得，就是心里不得劲儿。
    可再不得劲儿，也得拧过来，不然俩孙子辈，怕是要对这个老子心寒。
    大孙子今天只是保证以后好好的，可没说前几天干了啥，自己耳朵还没聋呢。
    等蒋健把妹妹哄上床，回来想继续干活。
    就惊奇的发现，奶奶都收拾完屋子了。
    这可不像奶奶的做派，就剩这么七八十个，说啥今天晚上不得关灯干完啊。
    桌子上摊着个存折，蒋健都没再看第二眼，坐下来等奶奶发话。
    蒋奶奶把存折往前面推了推：“小健啊，奶奶年纪大了，你爸又不着调，我前两天就想着跟你谈谈，以后家里的钱你来当家。”
    这就是蒋奶奶想了半天的笨主意。
    可也正好打到蒋健七窍上，十四五岁的孩子，早都过了跟妈妈要奶吃的时候。
    亲爹又扶不起来，后面还拖着个妹子，说钱可比说爱实在。
    蒋健吃惊道：“我管？”
    蒋奶奶点点头：“对，你管，不过大额的花销你得跟我商量下。”
    蒋健把手放在存折上，试探的问道：“那我要是不给我爸喝酒的钱呢？”
    蒋奶奶痛快的回：“那就不给，老娘给他娶媳妇看孩子累了大半辈子，总不能养他到百八十岁，想要喝那两口猫尿，自己挣去。这事儿你不用管，明天我跟他说。”
    蒋健摸索着存折，轻轻笑了下，还是推给了奶奶：“还是您收着，只要我爸别再喝酒，哪怕就在家里呆着啥都不干都行。咱们日子也能过。”
    蒋奶奶也不逼他：“那就先放你那屋里，我用了找你拿。”
    蒋健没有推辞，听奶奶继续说。
    “你跟晴晴也别太操心家里的事儿，咱家钱还有点儿，托你那个死鬼爷爷是正式工人的福，我每个月还有八十多的遗属补助。
    你妈······”
    提到这个词，蒋奶奶艰难的说道：“你妈每个月还给五十块钱。”
    这个事儿，一直也没跟俩孩子说过，今天开了口，其实也没那么难。
    蒋健点点头：“我知道。”
    蒋奶奶吓一跳：“你知道？”

 第92章 鸡蛋

    蒋奶奶转念一想，儿媳妇这是不放心自己前夫呀。
    不过将心比心，想想自己，当妈的不都这样吗，于是祖孙俩默契的跳过了这一条。
    光这两个收入都一百三十多了，只要蒋爸不喝酒，其实凑合也能过。（厂里的遗属补助到95年才涨到130，这个钱真不多。）
    加上祖孙三人每月做的这点手工，也有个五六十的收入。
    家里之前存的还有一千多块钱，蒋奶奶一直过的抠唆的主要原因是，这遗属补助是冲着自己发的，自己都七十出头了。
    万一哪天突然走了，就靠亲妈补贴的五十块钱，那可不成事儿。
    远的不说，俩孩子上高中上大学啥的，那可都是钱啊。
    这也是蒋健一直没跟妹妹说的原因，不管怎么说，奶奶还是把两个孙子孙女放在了第一位。
    至于父母缘浅，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祖孙俩很高兴的在蒋爸喝酒上达成了一致。
    蒋健也把自己犹豫着上高中还是上中专的事儿先放了下来。
    至于辍学，他是从来没想过，也就王萌萌那个傻子才会有这种想法。
    蒋健睡了个自打他妈走之后最踏实的觉。
    蒋奶奶看完儿子的睡姿之后，又去看了看孙子孙女，看着孙子长的都能扎小辫的刘海，忍住蠢蠢欲动的手，准备明天直接去学校接了他就去剪头。
    好好的半大小子，装什么深沉！
    又检查下门窗跟基本不咋用的煤气阀门，然后打着哈欠进了被窝。
    这会儿，王志强还在蹬着自行车往家赶，已经快看到自己胡同口了。
    傍晚的时候，等到解除了警戒都差不多七八点了，周所赶回单位大家才算放松下来。
    好在路上也没雪也没冰了，除了干冷。
    平常都说，活动起来都不冷了，那是短时间。
    时间久了还是冷。
    自打家搬的远了之后，王志强头一次后悔，倒不是后悔进步不进步的问题。
    就是后悔没跟他爸说，想办法调个离家近的地方。
    不过离家近的都是繁华地段，事儿可比双喜路多多了。
    这样一想，算了，凑合过。
    带着一身冷意，在客厅里暖和了好一会儿才进屋。
    因为经常性的晚归，虽然还睡在一张床上，可王志强早都自觉的给自己准备了第二床被子。
    好在床大。
    看着媳妇睡的红扑扑的小脸，王志强轻手轻脚的进了被窝。
    想想第二天还得六点多七点骑自行车上班。
    不禁暗自叹气，不知道亲妈李娟许愿的什么摩托车小汽车啥的，什么时候能兑现。
    话说回来，自己所的周所长，这个传说中的高干子弟，不也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那么吓人啊。
    罗晓倩朦胧中感觉到王志强上了床，一个胳膊就搭了上来。
    抱着睡安心。
    第二天早上，跟王志强同时间起床的还有蒋健。
    一大早的奶奶去早市帮忙，能拿回来点卖剩下的菜。
    所以早饭是他来做。
    一人一个鸡蛋，然后就是熟悉的米粥跟馒头咸菜。
    蒋健看着剩下的四个蛋，想了想，就煮了三个，自己一个，晴晴一个，奶奶一个。
    至于爸爸的，想吃让他找他妈。
    昨天晚上奶奶说的话他信了一半，剩下的看行动。
    做完饭，熟练的叫起来妹妹去洗漱，然后检查书包里课本作业有没有带齐。
    再端上来米粥跟剥好的鸡蛋。
    醒来的蒋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明明是兄妹，他总觉着看出来了几分慈爱。
    揉揉眼睛，匆匆的洗漱一番。
    也坐在了饭桌前，兄妹俩都已经快吃完了。
    蒋爸问道：“我的饭呢。”
    蒋健回了句：“跟奶奶的一起在锅里。”
    然后拉着妹妹的手就出门上学去了。
    蒋爸总觉着哪儿不对，想了半天，我草，这俩小兔崽子，连个爹都不叫了。
    这些小事儿先放一放，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先去锅里找吃的安抚下五脏庙。
    舀了碗稀饭，从馍筐里抓个馒头，就着咸菜咬了一口，还别说，头天晚上喝完酒，这么一吃还挺爽口。
    三两口咽了一个馒头之后，伸手去鸡蛋，这是他们家惯例，早上每人一个蛋。
    只不过今天手感不对，摸了半天就一个。
    蒋爸不信邪，又去米汤锅里搅了搅，确定里面没有第二个。
    看着手里唯一的一个鸡蛋，干脆的又放了回去。
    他可没忘记，刚刚儿子说的，奶奶还没吃呢。
    吃完了之后，看着自己一个人的碗放在桌上，孤零零的也不好看。
    鬼使神差的拿到了水管处给洗了。沥干净水放好。然后站在走廊里看着远处发呆。
    昨天晚上闲逛的时候碰到了之前住对门的老左。
    也就比自己小那么岁。
    现在精气神可不一般，自己没管住嘴，走对面的时候跟他打了个招呼。
    结果被热情的招呼着吃了顿晚饭。
    没等自己开口，人家还热情的给上了一瓶酒，不是散装的那种，是啥都忘了，反正喝下去都是一样迷糊。
    酒是忘了，可话没忘。
    老左旁敲侧击的提点自己，只字不提自己离婚的事儿。
    只说孩子，说上高中学费多少，生活费多少。
    还拽洋词，提什么发展前景，说小健成绩不错，中专可惜了，千万别为了省小钱，耽误孩子前途。
    说到一瓶酒喝了一多半，老左的传呼机响了，然后结了账要走，跟自己告辞。
    传呼机啊，这玩意儿现在便宜点了也得一千大几，一样的被厂里优化，老左才换了新工作没几个月就换上这玩意儿了。
    据老左说，这是老板淘汰下来借他用的。
    不管谁借用的，一个月几十块钱的月租摆着，也不是一般人用的起的。
    看着老左挺直着的腰板去开自行车锁。
    蒋爸心里微微平静了点儿，还好骑的还是自行车。
    昨天晚上踉踉跄跄摸回家的时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媳妇是铁了心不会回头了，据说都怀上了。
    厂里那边八九不离也指望不上了。
    继续喝酒容易，只不过再喝下去，估计一双儿女也对自己看不上眼。
    不对，已经不搭理了，连爸都不叫了。
    可躺平了容易，站起来真有点难，再考虑考虑······

 第93章 四毛

    正胡乱想着心事。
    就看到蒋奶奶拿着点儿小菜开门进来了。
    看着蒋爸傻站着，眉头一皱：“不知道搭把手。”
    蒋爸赶紧接着老太太手里的两把小菜。
    结果老太太手一缩避过去了，嘴往身后一努：“你那眼睛是出气使的，没看到地上一袋子粮食？”
    蒋爸这才发现，老太太身后还有半袋子粮食。
    这挡的就剩下个角，谁能看的见。
    不过跟亲妈也不能讲理去，只好提起这袋子约莫十多斤的粮食袋子。
    五楼，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还得背上十多斤的粮食。
    蒋爸眼眶有点热。
    蒋奶奶拍拍身上的土，把菜扔进了水池子里。
    就准备回屋换衣服，还奇怪的问道：“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么起那么早？”
    蒋爸被问到脸上，也奇怪怎么醒那么早，都是喝酒，今天早上怎么没睡到太阳照屁股呢。
    跟往常唯一的不同就是，昨天晚上喝的不是散酒。
    转念一想，尼玛，门口的老板不地道，那散酒绝对是勾兑的！
    蒋奶奶自己去盛饭，稀哩呼噜的吃完，包括那个鸡蛋。
    为了每个月的遗属补助，也得补充好营养。
    让她惊讶的还有第二件事儿，吃完饭的锅碗，被蒋爸自然的拿去洗了。
    老太太嘀咕：“要是知道你早起有这个好处，每天早上都给你叫起来了。”
    蒋爸想了想，扭头跟他妈说：“那也行，以后做饭跟刷锅我来。”
    蒋奶奶惊的后退几步，伸手就去摸他额头：“天老爷呀，我儿子不是发颠了。”
    蒋爸一时没反应过来，由着老太太摸了一会儿。
    四十大几的人了，被亲妈摸的手足无措样子，蒋奶奶仿佛看到了当初丫丫学语的宝宝。
    放下手来，顿时心里一软。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走到这一步呢，好赖话都听不进去，像个无赖一样。
    没等儿子问，自己就把泪意压了下去。
    正色道：“说，今天又想要多少钱？”
    蒋爸尴尬的笑笑，这真是平日不修德，瞎话扯多了，亲妈都不信了。
    蒋奶奶看着儿子不像平日里放赖的样子，也有些半信半疑，不过话已经跟孙子说过了，那就是绝对不会再给他爸酒钱了。
    只要守好钱，应该就没事了，对。
    结果在蒋爸提出要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份工作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摸出了五毛钱。
    蒋爸没有像以往一样，再磨几块钱出来，而是又退了一毛钱。
    跟他妈笑笑：“四毛钱都够往返了，我就去转转，中午还回来呢。”
    说完自己准备了个包，装了个笔本子，一条毛巾还有个水杯。
    就这么出门了。
    蒋奶奶一个人看着儿子从单元门出去的背影，感觉这一早上都挺魔幻。难不成是前两天花两块钱去白龙寺上香有效果了？
    同样凌乱的还有罗晓倩跟赵萌萌。
    就是两三天没来单位，居然进新人了。
    还是主管领导亲自送来的。
    赵萌萌担心：“会不会干啥啥不会？”
    罗晓倩也有疑惑：“应该不会，不说财校出身吗？整点报表不小菜一碟。”
    俩人闲扯两句，看到新人拿着水壶进来，就闭了嘴。
    小牛同志刚熟悉，这又进新人。
    什么来路都不知道，姐俩的清闲日子是不是要到头了还是个问号。
    牛明辉说是过了元旦走就是过了元旦走。
    当着新人的面跟两个姐姐吃定心丸。
    “等元旦过完再上班，我就不来了，得去区商业局报道了。”
    赵萌萌拍着小胸脯：“还好有你，不然阳历年前这堆报表我跟晓倩能累晕了。”
    牛明辉笑笑：“没事儿，常理想同志可比我能干多了。人家系统学习过，这两天估计就能学个七七八八。
    而且今年的报表还不算难整。”
    罗晓倩把目光转到常理想身上：“小常啊，我这么叫你可以。”
    常理想忙点头：“罗姐有事儿您说。”
    只要不是对着杨科长，这常理想还不算难沟通，可能有些人天生对着领导就笨嘴拙舌。
    罗晓倩被一声罗姐给惊住了，之前牛明辉叫的时候，两个姑娘还挺得意，也混到姐字辈儿了。
    这又多一个人叫姐，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摸摸自己还没显怀的肚皮，心想，估计再过几年，去哪个办公室都有叫姐的了。
    还没到三十呢，就有种要变老的感觉。
    罗晓倩感觉，可能是怀孕了想的有点儿多，摸摸自己挺光洁的脸蛋，赶紧把这可怕的想法从脑子里打扫干净。
    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一边常理想还行着注目礼呢。
    于是把刚刚跟赵萌萌商量好的，一一的跟常理想交代了下。
    一个是经常对接的科室，具体找谁，这些事儿牛明辉也是刚混个脸熟，所以由罗晓倩讲是再合适不过了。
    然后就是各基层所的联系方式，跟具体对接的工作人员。
    罗晓倩笑着看向牛明辉：“小牛，之前给你的那张通讯录你直接给小常，省的我再誊一份了。”
    常理想掏出了一张一看就是新誊写的通讯录问道：“是这个吗？今天一早，牛哥就给我了。”
    罗晓倩竖起了大拇指：“小牛啊，你可真牛，还想着新写一份。”
    牛明辉照旧憨憨的笑笑，这些其实单位发的通讯录上也能查到，只不过不给个新的，就得自己手里的交出去，这以后工作说不得还得打交道呢。
    万一区商业局不发通讯录呢？
    总不能自己花钱再买一份。（八九十年代的通讯录，是公开售卖的，上面能查到全县\/区的所有电话，按拼音排序的那种。）
    这一幕让初踏职场的常理想觉着，自己离前辈的距离还有点儿远。
    年底的报表，除了几个边远县区外，基本都已经送到了。
    常理想今天的任务就是打电话催！
    万一哪个缺心眼的卡着最后一天送来了，那罗晓倩他们就得加班。
    纠正了两次常理想说话的方式后，罗晓倩就明白了为什么牛明辉说他能干，这小同志，学什么都是一遍过。
    看了看赵萌萌，心有灵犀的小姐妹顿时觉着，真是长江后浪拍前浪，新人这个态度好卷啊。
    这一上午过的挺充实，杨科长开会回来看见一屋子小年轻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工作。
    也没插话，去柜子里取了饭缸问道：“吃饭不？”
    顿时，四人拿饭缸的拿饭缸，收拾东西回家的回家。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三个男同志先走，罗晓倩跟赵萌萌慢上两步。
    罗晓倩看着向来风风火火的小姐妹也知道慢下性子，估摸着是蒋萍萍女士的唠叨大法起了作用。
    看着罗晓倩了然的笑意，赵萌萌不自在的撩了了碎头发：“看啥呀，走，该回家吃饭了。”
    还没等收拾完出门，就听见大敞着的办公室们被敲响了：“请问，常理想是在这个办公室吗？”

 第94章 旧衣

    只见来人烫着小碎卷，黢黑的纹眉，一件玫红色的羊毛大衣，肤色微黑，体态微丰。
    赫然是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夫人--钱副主任的老婆孙金花同志。
    赵萌萌一抬头跟她正对上眼，嘴比脑子快，愣愣的回到：“在啊，今天刚报到。”
    孙金花鼻子里哼出个音儿：“老钱手脚挺快啊！”
    还没等说第二句，就看到钱副主任阴着脸出现在媳妇身后。
    一把抓着她的手往外走：“啥事儿家里说不了，跑我单位来闹腾，你也不怕影响不好。”
    孙金花也没有强硬挣扎，不知道是不是真顾忌到影响这两字，并不是很坚决的被拉进了钱副主任的办公室。
    赵萌萌迟疑的看着罗晓倩：“我没说错啥？”
    罗晓倩也慢慢摇摇头：“没啊，问我我也这么回啊。”
    俩人这回也不慢慢来的，抓着包就往外走。
    领导家的热闹能这么好看嘛？
    还不知道要在联社干多长时间呢，这些幕后故事还是离远点儿好。
    这两天天儿也好，中午也不用两个妈过来接。
    俩人一路上少有的安静，路上穿过公交车站的时候，差点儿碰到个穿蓝色工服的大叔。
    罗晓倩一把抓着赵萌萌：“走慢点儿，别瞎想，真想知道，回去问问你爸你妈。”
    然后扭头跟大叔客气道：“实在不好意思啊，差点儿撞到您。”
    说完就匆匆走远了。
    看着两个穿着时髦的小姑娘走进了供销联社的大院。
    这位大叔，也就是蒋爸，眼睛都拔不出来。
    得亏旁边没人，不然高低得叫声流氓。
    倒不是在寻思女人的事儿。
    蒋爸看的是罗晓倩身上的那件正红色的羊毛大衣。
    去年过年的时候，自己刚优化，去百货大楼就看到了。
    一件儿二百多，就是自己还在厂里也得一个月工资。
    当时媳妇看了又看，到了没舍得买。
    那眼神，到现在蒋爸还记得。
    回家还嘀咕了几天，说是颜色正。
    双手呼噜了一下脸，往事不能想。蒋爸背着包继续在这片洛城最繁华的地方等公交车。
    蒋健中午回家，还是祖孙三人，于是了然的看了眼奶奶。
    蒋奶奶被看的有点儿心虚：“小贼猴，你那啥眼神。你爸说出去找个活，就拿了四毛钱出去的，肯定喝不了酒。”
    四毛钱，蒋健琢磨下，除非是站柜台那喝上一两散酒，不过应该也不至于，他爸还要面子呢。
    至于是不是真坐车出去找活，那就随他高兴。
    反正蒋健都想好了，周末准备去街道磨磨，看能不能协调下学校在食堂找个勤工俭学的活计，到时候管顿饭就行。
    毕竟自己家不是贫困户，这事儿不借助外力不好整。
    他爸要面子，他可以不用要。
    这个念头，在中午吃自家面条，一碗里捞不出来三根肉丝时候达到了顶点。
    学校食堂的素面还有两块油渣呢。
    就着烤馒头片，刚吃完这顿肉丝不多的肉丝面。
    蒋爸回家了。
    蒋健瞪大了眼睛，跟奶奶早上的心情有了共鸣。
    中午按点儿回家吃饭，莫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蒋奶奶有点儿尴尬了，中午饭没做儿子的。
    早上感动完那么一会儿，其实自己也没咋相信，只当蒋爸身上就差四毛钱就够喝酒了。
    所以按平时的安排，就做了仨人的饭。
    只不过当时兑水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多倒了两碗水。
    留了一碗多的面条汤还在锅里。
    蒋爸去屋里换衣服，还跟仨人解释：“中午跑的远了点儿，所以回来的晚点儿，没事，妈，以后你们不用等我，我回来自己随便整点儿吃的就行。”
    蒋健看了看锅里的面条汤，想了想，从坛子里拿出来最后一颗鸡蛋，开火，等面汤滚起来，搅碎了倒进去，又抓上把早上蒋奶奶带回来的青菜。
    然后奢侈的同步开了煤气灶烤了两个馒头。
    等蒋爸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摆了碗青菜鸡蛋面汤，还有两个烤馒头。
    这伙食，在他们家算不错了。
    蒋奶奶坐在餐桌前没动弹，看着儿子也不怕烫，大口大口的吃。
    屋里有暖气，加上热汤，一会儿的工夫蒋爸就出了一脑门的汗。
    蒋健适时的把毛巾放到了蒋奶奶手里。
    俗话说酒是粮食精，饿成这样，大概率上午没有补上精华。
    蒋奶奶看着孙子给的热毛巾，对爷俩间接的互动也挺满意。
    父子没有隔夜仇，又不是写小说，哪有那么多深仇大恨，不至于。
    蒋爸吃完了拿着毛巾连嘴带脸一呼噜，舒坦。
    桌上的碗筷早让蒋健端到水池里了。
    蒋爸上午没喝酒，奖励不刷碗。蒋健向来奖罚分明。
    这一上午跑的也有点儿收获，只是蒋爸有点不好开口。
    怎么说呢，他不想给别人打工了，他想给自己干活，俗称当老板。
    这个灵感还是来自于公交车上两个扯闲篇的大娘。
    这就不得不提下家属院的独特地理位置了。
    这片全是各单位老的三家一灶旧家属楼，往北再走二三百米就是小火车道，专供从厂里拉货的那种。
    所以火车道西就是依附着各厂的郊区百姓。
    天长地久的，宅基地全往这边划，就依偎着铁路自发形成了个聚集地。
    市区公交车的最后一站，就设在蒋爸他们家属楼底下。
    所以经常有郊区的老头老太太一起等公交，惯常都是去小商品批发市场整点儿小东小西的回去零着卖。
    蒋爸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两个大娘在说有人去村里卖旧衣服的事儿。
    嘴里不住的可惜：“我看上的那个呢子大衣，色儿还正，大红的，才二十块钱。就犹豫一会儿，就让后街的瘊子他妈给抢了。”
    说着还悻悻的往窗外啐了口吐沫，车里是不敢吐，有售票员盯着要罚款呢。
    因着大红俩字，蒋爸才留意俩老太太的对话。
    于是凑个耳朵听俩人吐槽，把类似“瘊子他妈都死了老头了还那么骚情！真不要脸。”的无用信息去掉。
    终于听明白了。
    城里的旧衣服拉到郊区都有人要。
    还有人专门小打小闹的干这买卖。
    蒋爸心里一动，就再也压不下去这念头了。

 第95章 绯闻

    怎么说呢，旧衣服这东西，向来是按斤收，好点儿的按件收，然后卖的时候是分门别类。
    两个大娘嘴里那个二十块的呢子大衣，收的时候10块钱一大关，要是短款的估计还得再降点儿。
    收来了之后，有讲究的会洗洗晒晒，晾干熨平再卖。
    也有的觉着不脏，就这么卖出去了。
    还有专门只收，再转手一斤加几块钱卖出去的，自然有最后一道的零售商进行洗晒。
    至于细菌病毒之说。
    那也得是讲究人才想的到的事儿。
    老话说“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买件旧衣服，不丢人。
    各位看官老爷，即便到了现如今，路边也有拉块床单卖旧衣服的，何况三十年前呢。
    只不过站的高的，眼睛都往上看，向来不会在意脚底下踩的是什么。
    蒋爸性子直爽，向来有一说一。
    只迟疑的片刻，就全盘托出。
    这下轮到蒋奶奶跟蒋健迟疑了。
    这事儿，前期本钱倒是不大，不怕费事的话，买上百十斤，不过几百块钱。
    要是能进到各大家属院里收，那就更便宜了。
    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这几百块钱，也够一家四口伤筋动骨了。
    蒋健把周末去居委会找大妈的心思给压下，忍痛道：“这事儿，我要看看情况，周末，咱们俩去村里转下。”
    蒋爸点点头，这几天干啥呢，把家里的旧衣服找出来试试水。
    老家没亲戚了，俩孩子从小到大的衣服还好好放着呢，连着老太太早年的不穿衣服也照样放的好好的。
    有补丁的那些，买了纳鞋底也不浪费啊！
    这些个加起来也是一大包。
    连洗都不用洗，老人家过日子仔细，不穿了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至于交通工具，家里的自行车也搬了出来擦的干干净净，再给链条上点儿油。
    五六百斤的负重洒洒水了。
    芳龄刚八岁的大金鹿还是个宝宝呢。
    上海永久，青岛大金鹿，天津飞鸽，号称上青天，八十年代的三大名牌，现在推出去也不算丢面子,最多泯然众人矣。
    蒋爸决定了，从明天起，每天上午就去附近村儿里转转，看看别人的卖价是多少。
    凡事谋定而后动，三国演义看多了也不是坏事儿。
    这主意儿子没反对，老娘还挺支持，蒋爸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
    下午又讨了四毛钱车费，准备去看看还有其他活计可以干没有。
    毕竟就是真打定主意卖旧衣服，也不可能天天去，最多乡下逢集的时候摆个摊儿。
    多余的时间照旧可以再打份零工。
    至于为啥不骑自行车，开玩笑，我大洛城，骑自行车从西边到东边，是个壮汉也得累趴下。
    蒋健看着兴冲冲出门的爸爸，突然觉着，这买卖好不好做能不能做先不说，至少蒋爸不喝酒了，还是值得一试的。
    热血小蒋积极找活，社畜小赵满心疑惑。
    因为中午下班诡异的一幕，赵萌萌回家没端上饭碗就追着老赵经理问：“钱副主任的爱人怎么突然来单位了？那个大姨还话里有话的，我们办公室新来的小常，确定不是大侄啥的？”
    这话问的，剑指原小赵主任现小赵经理。
    老赵经理听着姑娘暗含指责的话没接茬，往她碗里用勺子舀菜，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炒菜。
    蒋萍萍女士亲自下厨做的东北名菜，鲶鱼炖茄子，就是传说香死老爷子的那种。
    鲶鱼是早上菜市场新到的，据说路上咽的气儿，四舍五入还算鲜鱼！
    茄子是近郊的大棚菜，虽说茄子味不明显，但是鲜嫩啊。
    加上正宗的东北手艺，洛城本土的大酱，啥滋味不说，卖相倒是还原的七七八八，属于扔路边没人看的那种。
    老赵经理劝着说着：“吃饭吃饭，吃完再说。”
    赵萌萌吃饭不耽误发问：“钱副主任老家是咱们下面县里的，那个常理想好像是山西的。也不是一个地方哈，到底是啥关系呢？”
    直到蒋萍萍女士发话，才消停下来。
    天冷无事，就指着这些八卦下饭呢。
    罗晓倩肚里能存话，等到卤面吃完了，捧着碗酸辣鸡蛋汤溜缝才开口问。
    罗父仔细想了想，这个小常走的是钱副主任的路子。难不成钱副主任在山西还有啥亲戚吗？
    突然灵机一动，好像是听谁说过，钱副主任当年在山西下过乡！
    罗晓倩一边补充：“杨科长说，钱副主任说的可亲热了，送人的时候还说，让多照应下这孩子。”
    罗父脱口而出：“孩子，不至于，这年龄，不对，年龄也差不多······”
    罗母嗔他：“怪话一箩筐，捕风捉影的事儿，都拿出来跟孩子说。”
    罗父也是大冬天闲着无聊了，来了兴致跟媳妇掰扯。
    “钱副主任是72年的知青，最后78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那个小常同志今年刚毕业，还不到二十。这年月咋对不上？”
    罗晓倩吃的饱饱的，脑子有点儿供血不足，后知后觉道：“啊？他儿子？”
    罗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对这爷俩特别无语。
    站起来收碗，赶人下桌：“去，去，去，睡你的午觉去，哪有带着姑娘一起编排领导的，就不能是人家旧相识的儿子？”
    这话一说，自己也噗嗤笑了。
    真是歪眼看人，咋看咋歪。
    连俩外人都这么猜度，可见钱副主任处境不妙。
    钱副主任这个中午，饭都没吃好，对着媳妇强调：“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不是我儿子，你看那小常哪点儿像我！！！
    我是跟他妈相过亲，但是不是压根没成嘛！
    都跟你说了看他爸的面子上，当年要不是他爸跟他当村支书的爷爷使劲儿，我这两可之间的家庭成分还不一定能上大学呢。”
    道理都明白，可孙金花女士还是气不过。
    别看钱副主任现如今肚腩微突，横肉渐生，聪明绝顶已见痕迹。
    可想当年，也是戴着黑框眼镜，意气风发，白杨树下的飒爽少年郎一枚。
    有句话怎么说呢，很遗憾，错过的你的青春。
    吃完饭回来的杨科长，站在走廊里仿佛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
    什么“小常”，“我儿子”，“他妈”，“相亲”。
    这瓜吃的，让人瑟瑟发抖啊。
    还好常理想同志，中午回家了。
    杨科长看着牛明辉，对着嘴比划了个拉拉链的样子。
    牛明辉使劲儿点点头，俩人轻手轻脚的回了办公室。
    俩人没看到，一个走廊上，还有几个办公室门微张。
    大家仿佛有了同一个秘密，见面都是相视一笑，全在不言中。

 第96章 腊八

    下午的时候，罗晓倩跟赵萌萌上班，明显感觉气氛不对。
    特别是有人把小常误叫为小钱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确认过眼神，都是不正经的人。
    只不过不知道，流言怎么传的这么快。
    财务室的小陈在厕所拉着罗晓倩：“你知道，就你们办公室的那个小钱，不对，小常。”
    然后意味深长的使了个眼色。
    罗晓倩很懵：“我知道啥呀？不就个新人嘛？”
    小陈撇撇嘴：“你看你，说话不实在了，今天中午钱副主任在屋里说话，咱们可都听见了，人家是嫡嫡亲的爷俩呢。”
    罗晓倩大吃一惊，要不是在厕所味道不好，嘴还能再张大点儿。
    “这事儿都传遍了？还是主任亲自承认的？”
    小陈点点头：“可不是，听见的又不是我自己！”
    罗晓倩晕乎乎的回到办公室，一半是惊的，一半是熏的。
    赵萌萌直扑闪鼻子：“你掉厕所啦，半个小时才回来。”
    罗晓倩看看小常正好不在，赶紧附耳低语。
    赵萌萌嘴张成个鸭蛋。
    这么刺激嘛。
    谁有个主任爹不是啥大事儿，这一个联社，除了分配进来的，哪个没有个亲爹二大爷在身后撑着，可敢把私生子安排进来，钱副主任可是第一人。
    所有的事儿当事人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钱副主任被约谈的时候，简直要原地爆炸，“是不是我媳妇说的，这老娘们，嘴松的跟老太太裤腰带一样，哪儿都有她。
    狗窝里放不住剩馍，除了添乱，啥啥也不是！”
    郑主任跟纪检书记对视一眼，原来老钱心里有底啊，难不成还是真的？
    钱副主任拿出了当年高考的劲头，摆事实讲证据，终于让领导们半信半疑了。
    至于背着他的那些小话，根本肃清不了。
    只有等下一个劲爆的话题出世才能压下来。
    至于小常同志，瓜田里下的，估计在联社呆不长了。
    但是不能是现在，现在调走，就坐实了私生子的传闻，黄泥落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还有传言是小常他娘才是王宝钏，孙金花同志是代战公主！！！
    头一次听到这个变形的传闻，罗晓倩跟赵萌萌想到孙金花同志英姿飒爽的形象，怎么跟公主对不上。
    很快就没人顾上传闲话了。
    92年年底的数据说来了。
    再多的词汇也修饰不了盈利下滑的现状。
    改革最多只能让这艘大船沉没的时间慢了一点儿。
    可改变不了他日渐西山的现状。
    事关大家伙儿的饭碗，马上领导的那点儿花边新闻热度都降了一多半。
    周四的时候，早上罗晓倩从家里喝了老王家秘制腊八粥。
    公公王建国亲自配的料，提前一天该泡的就泡上了。
    一大早的婆婆就订好闹钟去熬粥，罗晓倩端到手里的时候，居然认不清楚里面的东西。
    跟自己妈平常熬的几种豆子还有糯米冰糖花生的八宝粥不一样。
    人家这起锅还放了点儿松子······
    老王家好有仪式感。
    可惜了，王志强走的早，没这口福，只能晚上回家再喝。
    摸鱼一上午，快下班的时候，杨科长叫着两个小伙子搬回来了科室的元旦福利。
    第二天就要放假了，元旦放三天。
    罗晓倩给家里打了电话，中午让骑辆自行车过来搬东西。
    婆婆说了，这些东西太重的就别带回家了，还那么累。
    这话倒不是假客气，王志强家也确实不差这么点儿东西，所以罗晓倩准备把米面都送回娘家，发的五斤带鱼带回婆家。
    这稀罕玩意儿，光会吃，不会做啊。
    要不是郑主任是烟台人，这两年联社的年节福利也不会有这些东西。
    中午两口子都过来了，不但要拿罗晓倩的，还顺道把罗父的一起送回家。
    牛明辉同志坚守到最后一天上班，组织也没有亏待，没有争议的领了一份元旦福利。
    中午下班还勤快的给两个姐姐东西都送到自行车上。
    罗父路上推着车子问姑娘：“那个戴眼镜，个头低的就是老钱家的小子？”
    后面跟着出门的钱副主任连纠正的力气都没了。
    算啦，反正是说不清啦。还好媳妇被哄好了就行。
    钱副主任看的开，哪个名人没点儿绯闻呢。
    节前的最后一天，忙的忙死，闲的闲死。
    王志强照旧巡街，而且还争取到了元旦当天的值班，这样周六周日就可以连休两天了。
    虽然没找到那天持刀抢红薯大爷的小朋友。
    可也处理了几次突发事件。
    比如扶老大爷过马路，帮小朋友断官司。
    路口岗亭的交警同行，很奇怪的跟老蒋打招呼：“分局给你们安排助交通的任务啦？”
    老蒋车停一边儿，大大方方的进了岗亭跟交警同志分享下新领导的想法，顺便蹭了二十分钟的暖气。
    出门的时候，又下雪了。
    抬头看天的时候，蒋健低着头从俩人身侧走过。
    个低微胖的王萌在身后喊：“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然后左右脚一绊，施施然的摔倒在侉子旁边，刚下的小雪粒子，真滑。
    王志强一个手就给小同学拽了起来，和蔼可亲的问道：“没摔疼？”
    王萌同学捂着撑地的手哆嗦着：“没，没摔疼。”
    蒋健俩脚像是焊在地上，不知道回头还是不回头，心里暗暗着急，这憨货，怎么就那么凑巧。
    王志强马上要为人父，对着这些脸蛋冻的通红，还挂两桶鼻涕的小破孩，凭空多了两分慈爱。
    笑的更和蔼了。
    看着有点儿吓人。
    给孩子拍拍雪水，轻轻往前一推：“早点回家，一会儿雪都下大了。”
    王萌惊的有点同手同脚：“那，那我真走了。”
    王志强摆摆手，还目送了一阵。
    俩孩子走出了人生中最规整的一段路，就差喊一二一了。
    王志强跟坐上三轮车等开路的老蒋吐槽：“学校对公安的宣传是不有点儿过头，你看俩孩子，看我跟看监狱长一样！”
    老蒋揣着手：“可能是今天上课没好好听课。我儿子小时候，他妈就吓唬说，不好好写作业让你爸给你抓走！”
    王志强惊讶：“有点过分，我爸也就跟我说，不好好学习让跟他去后厨烧火······”

 第97章 元旦

    因为下雪，老蒋跟王志强就早点回了所里。
    周所长问清楚了这俩礼拜的巡逻成绩，宣布，巡街工作暂时搁置。
    离过年就二十多天了。
    分局下的各项任务蜂拥而至，治安维稳，黄赌，至于毒，有线索也得配合。
    还有宗教场所和重点人口的走访。
    王志强庆幸，咱们厂区，基本都是无产阶级的拥护者，还没见什么本地和尚外来天使的庙。
    省了大劲儿了。
    要真有那不长眼的想要伸手，既然不想让大家伙儿过好年，那组织也只能不让你过好年了。
    国人爱说的一句话，这大过年的。
    就是有天大的事儿，看着过年的面儿上，也都能消三分火气。
    不过要账的除外。要不怎么说，相见时难别亦难，临近过年要账难。
    有讲究大年三十上门的。
    还有早去的，反正元旦也是年嘛。
    对于背了一身债的，债主怕去的晚了，找不到东西抵账。
    俗话说贼不走空，要账的也一样，一点儿都要不回来，多晦气。
    王志强不知道，自己妈李娟的娘家，现在就站了一屋子大汉。
    王志强的便宜舅舅李柱，因为早早就分家了，所以暂时不用面对这一幕。
    可亲姥爷李老栓跟后姥娘赵大妮不行。
    被人压着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立不安的看着赵大妮的弟弟赵大军被人按着胳膊跪在地上。
    自打劳改结束回到洛城，这个赵大军就直接赖到了姐姐姐夫家。
    你说家里两间房住不下，人家就直接窝到屋檐底下。
    一个大院进进出出的，虽说都知道这是个无赖，可还总有那么几个光长岁数不长脑仁的圣母，看不上李老栓两口子这狠心的模样。
    坚持了没二十天，自觉还要点儿脸的李老栓只能给人请进了屋里。
    请进来就轰不走了。
    赵大妮现在对着兄弟也是一肚子火儿。
    平日里接济个块儿八毛的倒是没啥。
    可这又不是二十年前，没工作没票吃不上饭，厚着脸皮寻寻街道，拿出坐牢的时候学的踩缝纫机的技术，咋地也能租个小房，每天吃上点儿鸡蛋啥的。
    可这孬货，一点儿力不愿意出，就想吃现成的。
    害的赵大妮为了躲他，大把年纪了还找了个理菜的活计，早出晚归的，只为了每天避开赵大军。
    李老栓直接拿着工资本去了儿子家，除了晚上回来睡，白天一天都在儿子家帮忙，倒是歪打正着的跟孙子孙女培养了感情。
    赵大军刚开始只想要个落脚点，赖到了之后就开始想蹭点儿零花钱。
    姐姐给的那块儿八毛的也不顶事儿。
    至于说劳动改造踩缝纫机，吹沙子都没改好的那些老毛病，在遇到狐朋狗友的第一个晚上就死灰复燃了。
    对赵大军来说，九十年代可比他进去之前潇洒多了。
    二十年前耍流氓不过是趁人不备的摸下小手，但凡敢拧人家屁股，都得进去蹲几天。
    现在倒好，居然还能在背街小巷里找到这么多不为外人表的乐子。
    赌是不赌了，那都是毛头小子才觉着有意思的事儿。
    这回开发了新爱好，嫖！
    只要兜里有钱，全贡献给了某个区的那条红灯区。
    上回冲着王建国的卤肉方子下手，虽说不是赵大军起的头，可他也没啥愧疚之心。
    亲戚咋了，没有通财之谊的亲戚，都是坏良心的亲戚！
    市场经济活跃了，底层的淤泥也被搅动了。
    就这么在赵大妮家的客厅搭了个床铺，居然相安无事的住了挺长时间。
    没事儿只是赵大妮两口子觉着的没事儿。
    谁也想不到这家伙嫖，他还赊账。
    李老栓被按着坐在一旁，心里还无名火起，自己一辈子就俩老婆。
    你个浪荡半生的街溜子，居然年过六旬了还夜夜做新郎。
    莫名的悲愤，尼玛，凭什么！！！
    可要账的不管你什么心情。
    隔着门缝都能看到，有一个院儿的端着饭碗在指指点点。
    闻着味儿像是在吃饺子。
    李老栓更难受了，昨天小孙女说了，今天中午儿子家也是吃饺子。
    北方啥节日基本都是饺子······
    还没想到是啥饺子馅呢。
    赵大妮悄悄碰碰当家的，低声道：“三百块钱呢！咱们掏不掏？”
    她自以为的小声，俩人后面站着的汉子耳朵可灵光着呢。
    对着上首坐着的豹哥点点头，意思是，有门。
    于是，大哥从怀里掏出来了个油润的竹尺子！
    一看就是经常用。
    扔给了看管赵大军的哥们儿。
    这家伙打的地方都刁钻，因为是大早上从被窝里揪起来的，所以赵大军身上就套了条秋衣秋裤。
    主要是因为没有内裤，加上冬天冷，不然瞅着更辣眼，这会儿也就是味道有点儿辣眼。
    人家拿着条颤巍巍的竹尺子，就冲着咯吱窝，大腿根，小腿窝，哪儿肉少招呼哪儿。
    打两三下，给时间缓缓，继续问：“还钱不？”
    李老栓逐渐拼凑出来了事情的原形。
    上首的这位，找了一群被家人丢弃或者即将丢弃的智商低的姑娘，洗干净，养的白白胖胖的，专门开发低端市场。
    豹哥觉着自己好吃好喝的养一群爹妈不要的傻子，那是积德做善事。
    不过太傻的没要。
    豹哥觉得，做慈善还是要有底线的好。
    为了福泽广布基层特殊爱好的人民，定了吐血骨折价格，号召大爷大叔们，效仿那谁，肉身布施智障小姐姐，一次最低给二十，多了随缘。
    偶尔有没收到钱的时候，也没放到心上，因为小姐姐智商低嘛。
    不过好管理，只要吃饱穿暖，没人叫嚣着要报警逃跑啥的。
    别的客人是有特殊嗜好，这赵大军纯粹是觉着便宜。
    每次都理直气壮的说钱给小姐姐了，管事儿的一问，小姐姐就憨憨一笑：“对呀。”
    结果一天下来，一对账，对不上人数啊。
    再问小姐姐，人家还憨憨的说：“对啊。”
    管这俩姑娘的就把事儿给报上去了。
    其他人有恻隐之心的还有多给点的，谁也没想到，还有骗傻子的。
    赵大军这智商，可能也是有自知之明，只能欺负下傻姑娘了。
    盯了两天之后，确定了就是赵大军，豹哥先改了规矩，得先交钱！！
    从随心给到必须先给，不给不让脱裤子！
    姑娘的裤腰带上上锁了！

 第98章 十块

    赵大军被打的眼泪汪汪。
    这种疼，还带了种伦理上的居高临下，有种老子打儿子的感觉。
    于是一声声的叫：“大妮，大妮！”
    叫的赵大妮也眼泪汪汪，看着李老栓。
    李老栓怒从中起。
    按豹哥说的，一次二十，这孬货欠了三百。
    就算有利息，打个四五折，也骗了小姐姐七八回了。
    太过分了！
    赵大军看着老姐夫的怒目，居然有种不敢直视的感觉，这简直一定是正义的怒视。
    李老栓看着头快从自家门缝里插进来的各位佳邻。
    也不好继续耽搁下去，三百块钱有，但是这么轻易的便宜了赵大军，他觉着亏的慌。
    于是壮着胆子跟豹哥讨价还价：“那啥，大哥，这钱要是我替他出了，以后能不能不让他去你们潇洒了，万一再欠账，我可就还不上了，你看我们就这老两口，省这么点钱也不容易，说实话，要不是还要点儿脸面，是真不想给他还啊！”
    豹哥琢磨下，倒也不是不行，看赵大军抠搜的样子，以后也难抠出来钱去照顾小姐姐的生意。
    不过要是一口答应了是不是显得自己很好说话，有失大哥威严啊。
    豹哥拖着长腔：“要是不让他去了，我们可是少了个长期客户啊，虱子再小都是肉啊。”
    上下打量下能一口气掏出来三百块的李老栓，试图发展个新客户，诱惑道：“我们那不但有三四十的小姐姐，也有二三十的小妹子，这位老哥，你没事也能去逛逛。”
    赵大妮一听，顿时熊心豹子胆上身，把赵大军抛到了脑后：“我家老头还想多活几年呢！你要是再说，这三百块钱我们不给了，那个赵大军你们随便折腾去。我这也就是个姐姐，又不是亲爹妈！”
    豹哥被雄起的赵大妮给吓了一跳，笑笑，没跟她一般见识。
    这男人的心思勾起来，去不去的，那就看自己了。
    赵大妮得到许可，回里屋解开裤腰带，摸出自己的私房钱，算是给弟弟的窟窿填了。
    别看是自己挣的，老头也不没收。
    可他查账啊，要是开销对不上，就是一顿好打。
    赵大妮打着打着就把自己当成钱匣子了，光挣，不咋话，花钱得请示。
    豹哥拿了带着体温跟体味儿的三百块钱，施施然的带着四个小兄弟走了。
    赵大军被打的全身都疼，趴着地上歇歇，主要是躺不下来。
    为了弟弟的那些污糟事儿，自己险些把自家老头子赔出去，赵大妮对着自己这个弟弟也没了好脸色。
    把李老栓拉到屋里耳提面命：“你可不要起这个花花心思啊，就你这身板儿，小七十的人了，玩那些花花，说不定一激动就嘎了。你想想赵寡妇他后老头有啥好没！”
    嘎了这事儿，还是挺吓人的。
    后街的跟赵大妮一直不对付的赵寡妇，安排完俩儿子之后，自己又走了一家。
    老头年岁比着赵寡妇大了七八岁。
    早几年，俩人晚上玩儿赤膊打架的时候，六十多的老头一激动，嘎了。
    当时那话儿还没拔出来，就凉到赵寡妇身上了。
    好悬没给赵寡妇吓傻喽。
    老头送到医院，说是脑子里血管破了。
    最后赵寡妇落了套房子，才算跟老头的儿女撕掳干净。
    这个久远的话题，化身为特效除草剂。把李老栓心里还没发芽的草给整夭折了。
    不管心里的马跑的有多远，面上还是一副正大光明的做派。
    对媳妇提醒的话嗤之以鼻：“我能跟你兄弟一样，别把人看歪了。”
    说完手一背：“我去儿子家吃中午饭去了，你要去就跟着，不去就自己想辙！”
    说完一秒钟也没多留，开门就出去。
    一群老头老太太看不到热闹，捧着已经结饭疙疤的碗一哄而散。
    赵大妮想想，不去白不去，还能混上顿饺子，当着老头的面儿，估计儿媳妇也不好给自己轰出去，于是拍拍自己锃亮的前襟，也跟着人五人六的出去了。
    至于趴在客厅的赵大军，一会儿缓缓自己爬起来找吃的。
    赵大妮记得厨房还有俩馒头，半坛子咸菜，咋地也饿不住，吃饱就行啦。
    这都混上白面了，早二十年还吃不上呢，清清肠子，省的吃的太好出去找事儿。
    屋门也没锁，反正家里有点值钱的，都被李老栓给送到儿子家了。
    这些破烂，也没人看的上。
    一院子人家都比她家光鲜的多。
    赵大军等姐姐姐夫走远了。
    缓了会儿，才扶着床腿爬起来。
    恨恨的吐了口吐沫，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自己有老婆，还不让当小舅子的出去释放下。
    这可真是人死鸟朝天才消停。
    赵大妮算的挺精准，说是两个馒头就是两个馒头。多一块渣都没有。
    赵大军晃晃热水瓶，就剩下昨天烧的底子了，倒出来也不冒热气了。
    就着碗凉白开，吃了俩凉馒头，好歹哄住了肚子。
    赵大军披上棉袄准备出去寻个中午的饭辙去。
    可他还认识的老伙计们，没成家的不多，还混着的就更找不着了。
    上回王建国卤肉店的事儿，他就发现了，这江湖已经不是他的江湖了。
    摸摸兜里还剩下的几个钢镚，坐上公交车漫无目的的转悠。
    这路公交车就围着老城区绕圈，一般人也就硬着脸皮坐上两圈就差不多了。
    车上开着暖气，要不是售票员眼尖，赵大军险些睡到第三圈。
    被连拉带拽轰下车的时候，凉风一吹，一个喷嚏把自己弄清醒了。
    赵大军扭头对冒着黑烟远去的公交车，比了个树不直溜的中指。
    没成想，就在马路牙子上耽搁了这么会儿，就有辆自行车躲闪不及撞了上去。
    赵大军老泪纵横啊，不是伤心，是疼的，身上就是不看也知道，刚被打的地方到明天绝对是青紫一片了。
    这又被撞的转了两圈，雪上加霜啊。
    骑自行车的约莫四十来岁，后座上装的不知道啥东西沉甸甸的，估计也是负重太大刹车不好使。
    一看这老头被自己撞的在地上轱辘两圈，还含着两泡泪。
    远处两个老太太正要快速抵达战场，顿时收了凶恶的嘴脸。
    缓和的问道：“大爷，咋样，没事儿？”
    赵大军一看这人，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自己上午又刚被收拾过，心气先怯了三分。
    浑身摸摸，确定骨头没事儿，鼻涕泪一把说道：“没事儿，就是身上疼，皮肉伤，不碍啥。”
    这人想了下，塞给他十块钱：“那啥，老头，既然没大事儿，你拿着买点儿红药水啥的自己抹抹，我这边顾不上你，先对不住了啊。”
    说完骑着车子就走了。
    赶了半天没赶上现场的俩老太太，顿时抱憾的对着自行车后屁股行注目礼，斜眼带撇嘴的那种。

 第99章 吃面

    这先大爷，后老头的，赵大军也不计较，就盯着手里的黑老十发呆。
    回过神来，骑自行车的都拐弯了。
    就两个跟头就挣了十块钱。
    自己这身烂肉还能卖上这贵价儿，赵大军快干涸的脑浆子里突然蹦出个发家致富的金点子。
    一天十块，一个月就是三百。
    这是啥收入，这年月，随便找个单位，科长工资都没他赵大军高。
    爬起来拍拍灰，是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顶风都能再跑二里地。
    这会儿才有心思看看坐到了哪一站。
    满大街一打量，正好，又到了便宜大外甥医院的卤肉店附近。
    这大过节的，咋地不得整斤猪头肉。
    赵大军一瘸一拐的准备开个荤。
    结果今天当班的正好是张大伟他妈，桂荣婶子。别人不认得赵大军，她认识啊，年轻时候跟好姐妹李娟八卦，走路上碰到了，还让李娟给指认了下真人。
    不过这几十年过去，看着一身埋汰的，亲妈来了都得多看两眼才能认出来。
    要不是赵大军一嘴一个我外甥的店。
    桂荣婶子还没往敢往赵大军身上想呢。
    这孬货一进来，好几个顾客都是买点东西匆匆走了，还有个迈进来一只脚又走了。
    这不影响生意嘛。
    眼看着店里就剩下赵大军跟她们两个售货员。
    桂荣婶子脸一拉，拿出来当年在清河区供销社站柜台的风采：“买不买？不买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赵大军兜里黑老十壮胆：“这我大外甥的店，吃他两斤卤肉那是孝敬长辈儿，给钱是情分，不给也不过分。”
    桂荣婶子冷笑：“老板家儿子来吃也得交钱呢，还说啥你外甥，你打电话给他叫来，我看谁规定的来店买东西不给钱。”
    赵大军刚膨胀起来的胆气，被熟悉的资深售货员作风一压，又撒气了。
    只会自己嘴里嘟囔：“吃自己外甥的，算白吃嘛？亲戚之间的事儿，不算白吃。”
    接下来就是难懂的话，什么“娘亲舅大”、“后舅舅也是舅舅”之类。
    引的桂荣婶子跟另一个卤肉店的售货员小乔都笑了起来，店里瞬间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经过艰难抉择，赵大军要了半斤猪头肉！
    猪头肉最便宜，一斤也得四块六，要买一斤的话，直接把上午的劳动成果吃掉小一半，还挺心疼。
    桂荣婶子手起刀落，按赵大军的要求斩了块最肥的，用油纸包好。
    赵大军佝偻着腰，屁都没多放一个就走了。
    小乔拉拉桂荣婶子的衣角：“他就买半斤，咱们还得搭上一套的麻绳跟油纸跟塑料袋，真老鳖一！”
    桂荣婶子叹口气：“虱子再小也有肉，不赶紧打发走咋办，你没看他进门，别的人都不进来了。
    邋遢的都冒烟，不行，我得捅开炉子，让卤肉汤冒点儿气，遮遮味儿。”
    不说小乔还能忍一会，被桂荣婶子捅破了之后。小乔赶紧把门帘挂了起来。
    这会儿也不怕冷了，希望浊气赶紧散完。
    还别说，肉香传出去之后，又勾引了几个来店里买肉的顾客，也算歪打正着。
    赵大军揣着半包卤肉，也没走远，就去隔了两个门帘的王记卤肉面的店里坐着。
    这家店他不知道，里面还有王建国的股份。
    菜单没要，反正那些炒菜也没有猪头肉香，直接要了招牌的卤肉面。
    齐大厨媳妇王翠玲管收银报菜单，看见赵大军一屁股坐下，都抖落到椅子上二两灰，只能捏着鼻子上。
    哪个好人家的饭店愿意接待个跟拾荒老头样的顾客啊。
    这可是正上人的时候。
    看着两个来吃面的，一看打头第一张桌子做的是个邋遢老头，犹豫了下扭头去了隔壁喝羊汤了。
    这腿一迈，出去的可都是钱啊。
    王翠玲也端不住笑脸了。
    拉着后妈脸问道：“吃啥？”
    赵大军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国营饭店的收银员发话一样。
    老老实实的说道：“一碗招牌卤肉面。”
    王翠玲多说一个字都怕流眼泪：“先钱，加肉两块，普通的一块五！”
    赵大军摸出来两块钱，好在是隔壁卤肉店刚找出来的，没有染上赵大军的气息。
    王翠玲都多余写菜单，回头脆生的喊道：“一碗加肉卤肉面！”
    等王翠玲回到柜台，赵大军才稍微放松了下。
    这一上午都没消停，先是被打又是被撞的，真金白银的买点儿荤腥还遭遇了六十年代的服务质量。
    赵大军诡异的有种重返青春的感觉。
    把怀里捂着的温热的猪头肉掏出来，然后自己拿了一把蒜跟一壶开水，就着蒜瓣美滋滋的吃起了肉。
    还挺奇怪，猪头肉快吃完了，面都上了，怎么店里没有上人，这老板手艺还不错啊！
    正饭点儿的时间，齐大厨自打出了这碗面就没接下一个单子。
    于是撩起来围裙擦擦手，从后面的小厨房走了出来。
    媳妇一努嘴，让他看罪魁祸首。
    齐大厨叹口气，只能自认倒霉。
    开饭店的，只要人家掏的起钱，没有往外赶的道理。
    没别的办法，只能老老实实的等赵大军吃完。
    这卤肉面味道还挺好，汤鲜面劲道，加的那两块卤肉不比便宜大外甥家的差。
    赵大军吃到最后，一仰脖剩的面汤也给都喝完了。
    面碗放下，一抹胡子上沾的汤汁，把拨完没吃完的蒜瓣往兜里一踹。
    晚上买俩馍就着蒜瓣，还是一顿。
    走之前对老板跟老板娘赞扬道：“你家面味道不错，就是服务态度再改进改进，和气生财嘛，得亏我不计较，放心，咱下回还来。”
    好悬给王翠玲气个仰倒，早知道刚上面的时候多撒把盐。
    来一回都够倒霉了，谁还想看见他第二回。
    赵大军没在意面馆里两口子啥表情，掀开门口挂的棉门帘，被迎面来的冷风一扑，瞬间打了个哆嗦。
    仗着肚里有半斤肉，毅然的一头扎进冷风了。
    裹着自己的破棉袄，想着新事业的版图，心里火热的根本不在乎这点儿寒意。
    吃面的时候都想好了，下午坐公交车，选个厂区的家属院门口去碰瓷。
    不能找四个轮子的车，也不能找年轻力壮的小伙子。
    前者怕讹上了没命花钱，后者怕人家拍屁股走人自己还拦不住。
    所以得找目击证人多的，自己受伤不严重的，还得是兜里有俩钱能赔的那种。

 第100章 开工

    厂区家属院附近是个最合适不过的碰瓷地点了。
    但凡骑着自行车出门的工人，兜里高低都有个十块钱。
    加上附近的热心大爷大妈，最喜欢主持正义，发挥余热。空手而归的可能性不大。
    赵大军找准厂前路的公交车，路上又美美的补了回午觉。
    准备以饱满的精神投入到半下午的新事业中。
    照旧被售票员轰下了车。
    赵大军俩手揣在袖子里，缩头缩脸的，琢磨着有了新入账得先买顶帽子，这大冷天的上工，可不能亏待了自己。
    可转念一想，万一戴了顶新帽子，自己的可怜值下降了影响收入怎么办。
    算了，还是回家顺妹夫李老栓一个破帽子，也算废物利用。
    下了公交车过个马路就到了新的玻璃厂家属院。
    就是奇怪，好好的晒太阳的墙根儿，一个老太太没有。可惜了这大好的冬日暖阳。
    赵大军找个正正好的阳光地盘，一屁股坐了下来，准备守株待兔。
    倒也不用特地垫张纸，这地上比他裤子还干净点儿。
    要不是北风呼呼的，其实吃饱了靠墙根晒太阳还挺美。
    功夫不负苦心人，吹了半个多小时寒风后。
    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好心人。
    骑着自行车往家属院里拐的董芳芳，压根儿没留意大门边上还有坨人。
    就是留意了也不会正眼看。
    她这会儿正带着气骑车子。
    正上着班被她妈一个电话给叫回来了，说是老头不舒服，老太太一个人弄不动。
    自打弟弟弟媳妇一家团灭后，董芳芳的日子也不好过。
    老公每天用看潘金莲的眼神瞅她，生怕一言不合自己当了武大郎被喂药。
    要不是家里还有个儿子牵扯着，看那样子，老公离婚的心思也不是没有。
    可天地良心，自己最多也就多了那么两句嘴，连王婆都算不上。
    再说了哪个人背后不说人呢，怎么到了自己家就这么倒霉。
    这下好了，爹妈全成自己的负担了。
    但凡一生病，连个搭把手的都没有。
    还没在家抱怨两句，老公就用一种，看，这人原形毕露了的眼神看自个儿。
    这年头，怎么活的真性情点儿就这么难！
    董芳芳愤愤的想着，蹬的更快了。
    赵大军看那车轱辘都快踩出火星了，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心一横，收回了自己的老寒腿，团身上前。
    这回好，直接给撞到了铁大门上，额头还给开了个小口，鲜血淋漓的糊了半个脸。
    赵大军真心实意的嚎：“哎呦，我的个亲娘啊，撞死我了。”
    董芳芳这才停了下车，心里的这团火算是找到了出口，看都不看，扯着嗓子骂：“哪个老不死的赶着投胎呢！”
    这一声响彻云霄。
    没两分钟，不知道从哪儿蹭蹭冒出来三个老头老太太。
    有上去扶赵大军的，有勘察现场的。
    赵大军懵懵的被半扶半架到了一旁，看着有人主持公道。
    这速度，但凡上班的时候有这一半卖力，也不至于厂子半死不活。
    董芳芳停下准备车子，面若冰霜。
    这一群，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弟弟董智慧出事儿后蹦跶的最高的。
    老卢家丈母娘、老齐家亲妈，还有个舔狗老汪。
    想着都不会憋啥好屁。
    老卢家丈母娘黄老太太向来院里有事儿蹦最高，搅和散了一对儿中年夫妻。劝副厂长接受了乡下头茬老婆的儿子。
    奔波在玻璃厂新家属院的八卦第一线，功力非同一般。
    就拿搅和散的那一对儿来说，虽说两口子外面都有人，可人家在孩子面前还遮掩的好好的，结果让黄老太太一扒皮，干脆一拍两散，可怜个孩子现在跟着奶奶在玻璃厂旧家属院，有爹妈跟没爹妈一个样儿。
    据说是叫啥萌萌，小时候还胖嘟嘟的挺可爱。
    还有副厂长那个乡下老婆生的儿子，人家就正常过年来看看亲爹，结果黄老太太话里话外说后娘不慈，亲爹失德。把前任的好大儿留乡下出苦力，家业都要留给后得的小儿子。
    这老太太还专挑厂长下班的时候说······
    至于跟着的那俩哼哈二将，向来是如影随从，黄老太太上茅房，俩人都一边儿伺候着。
    曹芳芳自觉，自己比她们仨人的品味可高多了，除了在自己家翻舌头，外人一概不说，打击面向来不扩散。
    黄老太太砸着嘴：“芳芳啊，你看你，骑车子没看路不是，看给这老爷子撞的，差点儿就过去了。”
    差点儿过去的赵大军疑惑的看着黄老太太，这神助攻哪儿来的。
    莫不是年少时的一段风流，这话说的，简直是赵大军分军。
    于是赵大军主打配合：“老嫂子心善啊，这姑娘可给我撞的不轻。”
    曹芳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沿着大道走，也没偏没崴的，这老头是怎么这么正好的滚到我车轮子底下的？黄老太太您这拉偏架拉的也挺美啊。莫不是这老头跟你有啥关系？”
    说着捂嘴轻笑，目光还扫过老汪，主打一个杀人诛心，挑拨离间。
    曹芳芳还是年轻，小看了舔狗的自我开解。
    老汪气愤道：“小黄同志那是热心肠，不像你，霍霍你弟弟一家子，今儿还撞人家老大哥，要不是我们看见了，你是不是就不准备管了？”
    曹芳芳这段时间被人念叨弟弟的事儿，念叨的脑壳上快冒烟了。
    这会儿听到，心里没熄灭的火儿，顿时又死灰复燃了。
    顿时火力全开，上下一打量老汪：“老汪头，我们家的事儿你知道个屁，天天追在老太太后面，连手都没牵到。刚在地上轱辘的老头，可是让老黄太太牵着手扶到墙根的。咋样，抢到你前头了。”
    说完不管气的脸通红的老汪，对黄老太太说道：“我爸的情况你们也知道，这会儿犯病了正在床上等我回家呢，耽误了事儿你们谁负责？你还是你这俩跟班儿。”
    黄老太太脸色不好看，这话不好接，真是进退两难。
    曹家这大丫头，直接把亲爹的死活给扣仨人脑袋上了。
    遇事不决，矛盾转移。
    黄老太太看着几乎置身事外的赵大军：“大哥，你看这事儿你要咋整？”

 第101章 炒肉

    咋整？赵大军被事态发展的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整不会了。
    自己就嚎了两声就进入赔偿阶段了吗？
    只下意识的重复了下黄老太太的问话。
    一直没出声的齐老娘这会儿挤了过来：“老哥啊，这样行不，咱们就让这曹家大姑娘先回家伺候爹妈。”
    曹芳芳微微颔首，心道，算你们识趣。
    齐老娘大喘气：“咱们不耽误她尽孝，趁着她伺候爹妈的功夫，我们仨陪你去趟派出所。等芳芳有空了咱们去医院检查下！”
    赵大军还没反应过来，曹芳芳柳眉倒竖。
    在这憋着坏呢！
    医院那是一般人没事儿逛的地方嘛？
    这一刻，赵大军猛地清醒了，是被派出所仨字吓醒的。
    赶紧胡乱挥舞着双手：“不去不去，又不是啥好地方。”
    曹芳芳诡异的觉着这老头还挺老实，于是神色和缓了下来。心道，要是要求不太过分，自己也自认倒霉了。
    看着满脸血也不容易。
    齐老娘一看自己这个金牌助攻今天居然没见成效，顿时又多费了些口舌，试图从赵大军的身体健康入手。
    有病治病，没病预防吗。
    赵大军只当母蚊子哼哼，坚决不答应。
    派出所，医院，哪个是自己能去的地方。
    就脑门上的小口子，这会儿功夫都结疤了。到那儿把脸一擦，说不定连两块钱都给不了。
    至于派出所，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案底还存着呢，到地方再一哆嗦，说不定就全撂了。
    实在是对着公安的大檐帽没有抵抗力啊。
    赵大军从齐大娘跟黄老太太的包围圈里挤了出来。
    跟曹芳芳商量：“大妹子，那啥，你看着给点补偿，十的不嫌多，十块八块不嫌少。”
    黄老太太三人还是起到了很大作用，要不是这三个搅屎棍掺和，曹芳芳今天肯定是一毛不拔。
    这会儿一看，趁着赵大军都快沾着好人边儿了。
    选择性的把十给略了过去，一边摸钱包一边自我表彰：“要不说我心善呢，知道你是故意往我车轱辘底下钻，还得给你掏两个，不想有些人，光卖嘴，半天连个卫生纸都没掏。”
    这话不假，赵大军脸上的血渍都固上了，三人没一个乐意掏块手绢的。
    说完掏出来一张黑老十，往赵大军手上轻飘飘一丢。
    看着老头手忙脚乱的去接钱，然后对着仨人冷冷的笑了两声，飞身上车。
    黄老太太对着曹芳芳骑车子的后屁股翻个白眼。
    扭头准备好好说说那老头，十块钱就打发了，真是没出息！
    结果一扭头，这老头也走啦······
    一边老汪还皱着眉头问：“大妹子，你刚真扶着他手啦？”
    黄老太太一把给老汪头推一边，这一天天的，都什么人啊，就怪累挺。
    赵大军全身疼还走挺快，正好回家的公交车到了，在售票员扭曲的面孔中买了张票，然后扑通一坐，扑起了一层灰粉。
    想起公司刚强调的服务意识，售票员大姐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省的自己忍不住骂人。
    赵大军美滋滋的摸着怀里的几张纸币，心情比照顾憨憨的小姐姐还开心。
    那边是花钱一哆嗦爽快一会儿，这边可是真金白银进账啊。
    赵大军提前一站路下车，拐去菜市场买了斤把的五花肉，花了二块多钱。
    心疼的要淌血，离他上次买肉才过去两三年的光景，怎么肉价涨的这么多。
    上回是八毛几来着？赵大军使劲儿想了回，没想起来，反正不到一块钱。
    这么一比较，中午的猪头肉也感觉不那么贵了。
    提溜着这块五花三层的猪头，赵大军恨不得顶到头上。
    没走到家呢，一胡同的人都知道了，赵大军给他姐姐买了块肉加餐。
    李老栓回家的时候，被爱看笑话的给拉住：“老李呀，你家那妹夫，可是给你看见回头钱了。”
    李老栓一头雾水，直到回到自己家看着赵大妮对着那孬货抹眼泪，也没明白这个回头钱是啥意思。
    赵大妮指着客厅条桌上，过年上供的地方，语气特别的自豪：“看，我弟弟给买的，一大块五花肉。”
    李老栓眯着眼近期一瞅，还真是一块正常的五花肉，看着不像捡的。
    在四周一寻摸，也没看见啥多出来的东西。
    不过有了这块肉打底，让李老栓对回头钱又多了点儿想头：“大军啊，你还钱了？”
    赵大军没听懂：“啊？还啥钱？”
    李老栓引道：“就今天早上，大妮给你掏的三百块钱啊。”
    一提这三百块钱，赵大军浑身肉疼。
    自觉找到了一条致富路，立马拍着胸脯说道：“那点儿钱值当啥，我跟你说姐夫，用不上十天，啊不对，一个月，我肯定能给我姐补上。”
    一句话说的赵大妮眼泪汪汪的看着这个老弟弟。没想到临老了还能看到老赵家崛起的一天。
    一个月挣三百，这得是啥工作啊，局长都不行，得当区长啊！
    哪个正经工作能这么挣钱。这持续了几十年熟悉的配方，让李老栓心里的那点儿小希望“噗”的被吹灭了。
    反正自己在儿子家也吃完了，干脆回屋睡觉去，早点儿睡还省的开灯费钱。
    老赵家的荣光还是老赵家自己享受，自己个七十多的老头可是承受不了。
    赵大妮连个眼角余光都没分给李老栓，抓起来那块五花肉跟赵大军说：“姐给你做小炒肉去！”
    赵大军追屁股后面喊：“放辣椒别放菜椒！小炒肉不辣不好吃！”
    李老栓院里别人家的孩子们，快睡觉了又经受了一次嗅觉的摧残。
    辣椒炒肉这道菜，不管吃起来味道咋样，闻起来那是真香啊！
    于是在93年元旦的这个晚上，屋外寒风呼啸。
    屋内昏黄的灯泡下面，一个六十多岁头发斑白，穿着件破棉袄，邋遢的看不出本色儿的老头，正端起盘子用馒头蘸菜汤，依稀可见盘中辣椒的残骸。
    旁边坐着个同样六十多，相对要干净的多的老太太，正一脸慈爱的看着老头，嘴里还不住的说道：“我弟出息了，慢点儿吃，锅里还有稀饭，不够吃姐再给你借俩鸡蛋炒炒，用猪油炒。”
    自此洛城一代碰瓷王赵大军正式出道！

 第102章 烧鸡

    今天晚上摸黑吃肉的不止是赵大军家。
    还有翘首以盼的蒋奶奶一家。
    蒋爸骑着车子头一天开张，卖的全是自己家跟王萌家的旧衣服。
    王萌的奶奶把儿子媳妇留家的衣服也全收拾了出来。
    反正那俩人自顾自的潇洒，根本也想不到自己还有些衣服在老太太这放着。
    这基本就算没扎本了，所以蒋爸心理负担不大。
    价格啥的，早两天俩老太太都打听完了。
    所以在家合计半天定完价才出的门。
    一大早出门，天都黑了也没回来。
    赶个集能有这么长时间？
    蒋健心里也急了起来，控制不住的想道，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卖点钱又去喝酒了？
    卖衣服顶天就是卖不完，总不会把人丢了啊。
    蒋奶奶虽然没开口，可一遍遍的往窗外张望也看出来的心急。
    今天可是元旦，即便比不上春节，可能合家团聚的也不会在外面浪荡到这么晚。
    蒋健心里对这个活到四十多还让亲妈惦记的爹一直存着不满。
    这会儿又翻上来了。
    蒋奶奶看着都七点半了，天黑的透透的，于是暗自叹了口气，对蒋健安排：“再给饭热热，咱们仨先吃，估计你爸是被啥事儿绊住了。”
    蒋健低下头撇撇嘴，听话的打开煤气灶，准备把馒头跟红烧肉再热下。
    这大冬天的，做好的饭就是放到暖气屋里，俩小时也凉差不多了。
    蒋健拿了个小凳子坐在锅前面看着。悄悄溜过来的妹妹小声的问：“哥，咱爸这回是学好的。”
    蒋健努力笑笑：“不会的，咱爸这几天都没喝酒了，还老老实实的在家整衣服，给咱们刷锅，还给你扎小辫。”
    说着说着，蒋健快给自己说服了。
    可蒋晴晴还是皱着眉头：“那他咋不回家啊，今天吃红烧肉呢！”
    说起来这仨字，兄妹俩都流口水。
    蒋奶奶的红烧肉可不常做，费时费力的，但是吃一次能想半年。
    蒋奶奶用的冰糖烧的，软糯咸香，后味带点儿甜。
    俩人正在咽口水，走廊的木门传来了响动。
    蒋晴晴欢呼的迎上去：“爸，是你嘛爸。”
    蒋健的脚步也不自觉的往外挪了两句，毕竟亲父子，哪有不记挂的。
    蒋奶奶也从屋里探出半个身子。
    果不其然，是蒋爸回来了，不过走的时候是两个大包，回来的时候是个小包。
    莫不是没卖完，所以才耽搁这么晚？
    蒋奶奶也没问衣服卖的啥样，笑着开口：“赶紧给东西放下去洗手，今天晚上吃红烧肉，俩孩子都快流口水了。”
    蒋爸换完鞋一抬头，看着满脸笑意。
    对着家里的老少仨人说：“都卖完了，我出去买了点儿东西，咱们也好好过个节！”
    说完顾不得进屋，关上木门，在门口就打开了小包，除了两大块包袱皮外，还掏出来了两瓶健力宝，一只卤鸡，两双手套，还有个帽子。
    蒋奶奶一合计，这林林总总的也得个二三十块钱。
    这啥人家啊，这么不会日子啊，刚挣点钱就霍霍。还买烧鸡，那一只烧鸡能买两只活鸡了，和上点冬瓜土豆能给俩孩子吃上四五顿。
    忍了又忍，没忍住，嚷嚷道：“剩下的钱呢，交出来！你身上就不能有闲钱，还没挣着钱呢，花钱一个顶俩。”
    听到老娘熟悉的训斥，蒋爸嘿嘿的笑着，用手摸了把正悄悄拿走两瓶饮料的蒋晴晴，嘴里不住应着：“今儿不是过节高兴嘛，钱一分不少，全在兜里呢。”
    说完抓起抱就往屋里放。
    等蒋爸洗完手换完衣服，小餐桌都上琳琅满目的放着四五个菜。
    辣椒炒鸡蛋，红烧肉，土豆丝，白菜豆腐、半只烧鸡······
    蒋爸疑惑的看着蒋健，以眼示意，那半只呢？
    蒋健头微微点向走廊上盛稀饭的奶奶，还能有其他人吗，肯定是奶奶收了起来。
    蒋奶奶端着碗进来，就看见爷俩的眉眼官司。
    一看就知道在说啥，碗往桌子上一放：“我让拆的半只，咋了？这大晚上还真吃一只烧鸡啊，美不死你。”
    蒋爸连连告饶：“我的错，我的错，就买这一次，这不是孩子跟你都好长时间没吃了嘛，以后你说啥时候买咱就啥时候买。”
    蒋奶奶笑骂：“我信你奶奶个腿儿，打小你就油嘴滑舌的。家里孝敬你奶奶的那点儿点心全让你小子给哄走了。那小嘴儿甜的”
    蒋奶奶，奶奶来奶奶去的，意犹未尽的还想多说两句，被“噗嗤”一声给打断了。
    原来是蒋晴晴等不及，打开了健力宝。
    可这饮料，在包里轱辘了半天，早都晃的满是气泡了。
    还好没对着桌子开，只是撒到地上了。
    蒋晴晴可惜道：“哥哥，都撒了。”
    蒋健手疾眼快，把还在继续往外冒沫的健力宝放到了碗里。
    跟妹妹说：“没事儿，再淌都撒碗里了。”
    然后打开柜子拿出了四个玻璃杯，小心的都倒上饮料。
    蒋奶奶也按住了唠叨，围着桌子团团坐好。
    元旦年也是年，过年就不兴说不好听不吉利的。
    大家举起杯子，看着黑白电视里的晚会，一家四口高兴的吃起了晚饭。
    还别说，这红烧肉多热一会儿，更好吃了。
    蒋爸看着自家的黑白电视机，想着中午在集市上看到买了大彩电的村民。
    心里暗暗记下，自己境况好点儿了，也给孩子买个彩电。
    家里的这个黑白电视机，还是之前自己得厂先进的时候，发的票买的。
    想着想着眼圈有点儿微红。
    对面不能吃辣还老想吃辣的蒋晴晴正在吸溜嘴。
    辣的眼圈也发红，一抬头看见爸爸眼圈一样红。笑着说：“爸，你看你，辣的都要掉眼泪了还吃。”
    蒋爸连连点头：“可不是，这辣椒太辣了。”
    蒋奶奶看破不说破，曾经一度喜欢砸碎的辣椒蒜配咸盐夹馍，一口气能吃三四个的好大儿，居然会被辣椒炒鸡蛋辣哭。
    吃完饭，蒋奶奶算了下账，这两大包旧衣服，居然卖了五百多快六百！！！
    蒋健久违的主动发声：“爸，你收错钱了？”

 第103章 烟花

    蒋爸看着家里人诧异的眼神，心想，也不枉自己跑了两个集市，把东西全都卖完才回来。
    作为家里的顶梁柱，自打被优化后，直到今天才发挥自己养家糊口的重任。
    蒋爸轻描淡写的解释下：“本来是卖不了这么多钱的，我早上在铁道附近的集会上临时调整了下价格，卖到中午头的时候，还剩了了一多半。
    听老乡说，老城那边的曾家营今天也逢集，而且那边人多，持续时间还长。
    所以我骑车子又跑了趟曾家营，剩下的连卖带送的算是都处理完了。”
    蒋奶奶心里发酸，儿子说的轻巧，可从厂区到老城区，几乎斜穿了整个城区，还是带着负重。
    不过儿子愿意想着法子的担事儿，自己也不能心疼。
    蒋健没想到，自己老爸还有这灵巧心思，居然会临时提价。
    还是早上蒋爸刚摆好摊时，旁边一个卖帽子的热情大妹子说他：“你这价定的都不够功夫钱，一个没起毛的裤子，就是旧的咋地不得十来块钱，太低了人家还以为这些衣服有啥事儿呢！”
    于是蒋爸狠狠心把所有的定价都翻了一番，连将老太太的旧棉袄都按二十块钱卖了。
    售价最高的是王萌他妈留下的一个大红色大衣，三十块！一个小媳妇没还价就拿走了。
    没想到除了有老太太惯性的想拉掉点儿零头，居然被大家伙默认了。
    一天下来，蒋爸觉着，这旧衣服的买卖绝对能做，就是有打补丁的衣服，裁开了当布头也有人愿意按斤买呢。
    这回都是自家跟王萌家的旧衣服，下回就得下本钱收衣服了。
    城里的旧衣服拉到乡下，还挺受欢迎。
    城市和农村的三大差别（地区、城乡、收入）一直都存在，二三十年后也没有消失。
    至于去哪儿收衣服，这事儿还得好好商量下，不过大过节的，暂时把这些烦心事儿给放下。
    蒋爸点出来二百块钱，交到蒋奶奶手里：“这钱，明天你给萌萌奶奶带去，我就不去见她了，我想着明天再出去寻寻收衣服的门路，剩下的钱您先收好，我用的时候再拿。”
    蒋奶奶点点头，只收了二百块钱，剩下三百没要，让蒋爸自己收好，出去找门路，要是有合适的，当场需要花钱，难不成还现回家取不成。
    蒋爸仔细的把钱收好，陪着蒋奶奶乐呵呵的跟俩孩子看电视。
    蒋奶奶今天没有习惯性的去折元宝。
    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过节，蒋爸报喜不报忧，今天额外破财免灾的十块钱就没说。
    好在蒋奶奶被一堆钱晃花了眼，也没细问。
    记得当时车子骑的快，给那老头撞的也不轻，真要是上医院了，十块钱也打不住。
    这么一想，心里就平衡多了。
    新年新气象，93年的第一天，总算是有了新的盼头。
    窗外不知道谁家，应景的放了烟花。
    兄妹俩趴阳台上看，花花绿绿透过玻璃的映在脸上，俩人的小脸像朵花一样。
    突然晴晴喊道：“爸、爸、又下雪了！”
    蒋爸走到窗前一看，果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瑞雪兆丰年，这兆头不错。
    摸着兜里厚厚的一叠子钱，蒋爸挺高兴。
    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李娟也挺高兴。
    刚定下来办公地点的王建国，收到新棉袄的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嘴角都没压下去。
    至于罗晓娟，人家上午刚逛完街，心情美美的。
    除了刚接完电话的王志强。
    白天一天值班，晚上回家刚吃了顿团圆饭。
    电话就跟追着屁股来一样。烤鸭的甜酱味道还在嘴里徘徊呢,所里就来电话了。
    听口气不是那么的严重，可王志强也没敢耽搁，毕竟人民群众无小事儿。
    穿着衣服还有功夫骚扰李娟：“妈，你看我这天天跑那么辛苦，不说新的，给买个旧的摩托车也行。”
    李娟居然没反驳，看着王建国：“要不你给找找，反正那玩意儿最终还是摔坏，我觉着买个结实点儿的二手车挺好。”
    王老板本来想豪气一把，给儿子买个新摩托车！
    可一想刚买的办公场地，还有马上开始的装修，豪气顿失。
    严肃的点点头：“我看可以，物美价廉的，你等我找找人问问啊，争取春节前给你寻摸个新的二手车。”
    王志强骑着自家三蹦子都美滋滋的，一路没带手套都没觉得冻手。
    他可没有那种啃老不啃老的想法，一个锅里吃饭，哪分那么清你的我的。
    顶着风雪到了所里，脸上都带着笑。
    问赵建设：“赵哥，谁家又有人去世了？”
    今天是赵建设值夜班，赵建设震惊的看着王志强：“你可把脸上的笑收收，这又不是啥好事儿，笑那么开心干啥。这样子出现场，好悬让人再给你打一顿。”
    王志强赶紧揉揉脸，估计是出门的笑冻脸上了，都怪这天！
    周所也在，就老蒋跟张大姐没来。
    所里连个副所长都没有，带班领导三天都是周所。
    王志强觉得，年底估计赵建设或者老蒋高低得整个副所长，不然都耽误周所长过年回家相亲。
    周所这会儿已经去现场一会儿了，让王志强来也是因为事儿不大，得多个人看门。
    赵建设怕他不稳当，就夹着包自己出去接应领导去。
    王志强一坐下，寻思着，今天的值班又续上了，白加黑，6+1都是常态。（双休日这会儿还没实行呢！）
    自己两眼一抹黑，啥事儿还不知道呢，只知道是那个多灾多难的玻璃厂新家属院。
    可见这阔气的大房子，德不配位的压不住啊。
    大衣一拖，开始打扫卫生，总不能脏着过节。
    这厂区最大的不好就是，老落灰。
    好几个大烟囱矗立着，白天刚擦完的桌子，现在又是一层浮灰。
    反正这会儿也没事儿，一个人热火朝天的干完了，还是没见人回来。
    王志强洗洗手，扭头看看表，都快九点半了，赵建设出去都有半个小时了。
    王志强有点纳闷，这大晚上的据说还是个自然死亡，难不成现场勘查出现意外发现了？
    正瞎琢磨着，突然棉门帘被掀了起来。
    周所长低着头捂着脸走了进来。
    赵建设在身后挤眉弄眼的，试图再一次考验王志强的智商。
    这不扯淡嘛，王志强坚决的不上当，直愣愣的问：“所长你咋了？”

 第104章 闹事

    赵建设扶额，同事好几年了，有时候还是适应不了这个打直拳的憨憨。
    所里也没外人，周所无奈的松开手。
    脸上赫然是三道血印子,所幸不深，已经开始结痂了。
    一看就是某位指甲长的女同志给挠的。
    不说了是家有老人去世，现场还那么激情？
    王志强瞪大眼睛看着周所：“诈尸，不是，有人去世咋也挠不到咱们身上啊？”
    赵建设连连颔首：“可不是嘛，就那么寸。”
    一边翻箱倒柜的找酒精给领导消毒，一边给王志强解释这回狗屁倒灶的事儿。
    一般来说，要是家里老人在家里去世了，都会让医院或者派出所来家看看。
    确定不是非正常死亡了，街道才给开死亡证明。
    要真是非正常死亡，那直接就立案了。
    没这个玩意儿，有单位的同志好多福利都享受不了。
    守着几个厂区家属院，这种事儿也不少见。
    今天得亏周所多了个心眼，让王志强回来守门。
    要不是赵建设腾出手去接应的及时，估计他脸上不止三道印子了。
    俩大老爷们加上其他的街坊邻居都拉不住两个妇女同志。
    周所今天充分体会到了基层人民的战斗力！
    说起来还不是陌生人，董智慧跟董芳芳的爹，嘎了。
    这老头从儿媳妇进门就倒下了，儿媳妇都走了，他还硬挺着。
    这回是听到了儿子董智慧的死刑的消息，一口气没上来。
    因为种种耽搁，又没有及时送医院，董芳芳到家的时候，老头都没气了。
    医院过来一看，当场就宣布不用送了。
    虽说送医院也不一定能活，可万一呢。
    家属现在闹的就是这个耽搁原因。
    姑娘董芳芳对着院里的老黄太太火力全开。
    要不是周所到的及时，两家人又不多，估计都得械斗！
    董芳芳觉着就是下午门口那一拦，所以影响了亲爹的活命机会。
    被莫名其妙叫到现场的老黄太太，站在门口当场嘲讽拉满：“你可去球，大鼻涕进嘴你知道甩了；拉粑粑你知道脱裤子了；孩子死了你来奶了;你爹没了想起来孝顺了。
    你妈三点打的电话，你四点才到家属院门口，总共俩路口你走了一个小时。
    这会儿赖上你撞人家老头那十分八分了。你咋不赖上厂里开大门花上半分钟呢！”
    舔狗老汪头没及时到达现场，只能齐老娘挤进来捧场：“芳芳啊，别怪你黄大娘说话难听，人死为大，之前没计较的事儿，现在提起来有啥意思，赶紧办后事儿。”
    这话里话外也是在点活董芳芳不孝顺的事儿。
    这个围观群众倒是不会反驳，毕竟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姑娘那点花花肠子在一群老娘们眼里可不够看。
    董智慧那事儿，平心而论，真不能全怪到董芳芳一个人头上。
    摊上个偏心的老人，耳根子软的老公，自己又立不起来，阴差阳错的走到了销户口本的地步。
    想起来都让人唏嘘不已。
    周所到现场的时候，面对着就是这么一副场面。
    医院早都麻溜撤了，黄老太太跟被扒了脸皮恼羞成怒的董芳芳隔着门骂的有来有往。
    齐老娘跟吃瓜群众科普：董芳芳撞老头死不认账，黄老太主正义虎口夺食，问就是赔了十块钱。
    董家老爷子还在屋里躺着变硬，跟前儿就老太太陪着哭······
    周所觉着自己的隐形高血压都要犯了。
    区辖派出所都这样了，自己当初是哪来的勇气要下基层啊。
    是不认识的梁静茹嘛？
    好说歹说算是进到了卧室，一问，医院都查完了。老头外观也没啥可疑迹象，基本确定是自然死亡。
    周所就想撤，可居委会的人给他拉住了。
    居委会王大妈苦笑：“周所，外面闹那样子，你们一撤，我这人手也不够啊。”
    周所疑惑了：“摇人啊，不是，叫人啊，你的老太太部队呢？不还有几个委员嘛？”
    王大妈往外一指：“黄老太太，副主任，齐老娘委员。”
    王大妈没说，还有个没到达现场的，编外人员老汪。
    周所同情的看着王大妈，这是被架空了，简直一定是的。
    于是大义凛然的拦在了俩人中间。
    “听我说一句······”
    全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毕竟这可是个顶着国徽的领导，咋地都得给个三分面子。
    周所也没啥好说的，不外乎扯了下小家和谐、文明社区、社会安定、握手言和之类的。
    董芳芳刚刚被骂的暴起，心里一股子邪火，顿时觉着这又是个拉偏架的，于是蹦起来上手就是一爪子。
    然后就是一通不可描述的输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董智慧都被你们弄死了，然后居委会又给我爹想法儿整死，你们是人民队伍里的坏分子！
    矛盾转移了。
    周所气的脸通红。
    还得是赵建设，拉着挤不进去的董芳芳老公挤了进去。
    作为个公职人员，袭警是个啥罪名还是知道的。
    关键时刻顿时雄起，“啪啪”两个大耳刮子伺候。
    两下就给人打清醒了。
    当着众人的面，那是好一顿收拾。
    最后连黄老太太都不敢多嘴，平日里怕媳妇的男人，狠起来也挺吓人。
    当然不管男人打女人还是女人打男人都是不对的。
    周所极力劝阻，可还是没挤进去人群。
    等大家看到尾声了，才意思意思的给周所个缝钻进去。
    周所顶着被挠的见红的脸，劝架，董芳芳老公就坡下驴承认错误。
    毕竟都把媳妇打到爬不起来了，也不能打死。
    赵建设一点儿好脸没给他们：“打架斗殴，袭警，董芳芳，你们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走一趟。”
    一句话，围观的突然想起来家里有事儿了，有要睡觉的，又要吃药的。
    还有大半夜饿了要回去蒸馒头的。
    这回清场能好好说话了。
    在场人员有：王大妈，居委会主任；董芳芳，暂时不发表意见；董芳芳老公，刚转正的一家之主；赵建设跟周所。
    召开了五人小组会议。
    至于里屋的董老太太跟董老头一样，不发表意见。
    最终周所大人有大量，作出谅解，董芳芳老公也代为承诺，将老丈人后事儿给办好，老丈母娘也保证承担好赡养义务。
    看着他当场签完承诺书，一式两份的交到居委会，周所这才捂着脸跟赵建设回去。

 第105章 报信

    王志强听他嘚嘚说半天，贴心的递上杯温水。
    赵建设说的口干舌燥，一饮而尽。
    心有余悸的对王志强强调：“我跟你说啊，以后出现场你可得避着点儿那些老娘们儿。那急眼了可是真敢上手。”
    王志强老实的点点头，家里的女同志就是不上手也挺可怕，比如他媳妇，生起气来，两个小手指头照着身上一拧，也怪疼。
    周所不耐烦听他俩打嘴皮子，说道：“行了行了，今天晚上我值夜班，这才十点多。你们回去休息。”
    俩人一听还有这美事儿，赶紧告辞了，虽说规定的得俩人，可他们这种小所，一向也没那么严格，再说了所长都在，还怕摇不来人嘛。
    估摸着三天假期值班，能给周所脸上这伤疤养差不多。
    王志强出门长吸了一口气，今天来加班，也就看了个门。
    让赵建设蹲三轮车后面准备送他回家，咋地也比大半夜再走回家合适。
    车子刚开出所门口，就看见斜对面街角，老杨家的饼摊儿还没收摊。
    赵建设拍拍王志强，往那一指，俩人都挺佩服。
    赵建设吐槽，这大过节的，顶风冒雪的谁出来买你的饼啊。
    一般过早做结论通常都会被打脸。
    王志强扭头问他：“哥，吃饼不，从家跑这么一圈，我都饿了。”
    赵建设乐了：“吃吃，有人请客咋不吃，我六点接你班就让你嫂子糊弄着整了碗肉丝面。她们娘几个在家吃饺子呢。”
    王志强一拧油门，开到了鸡蛋灌饼摊子前面。
    结果一看，守摊的是小杨而不是老杨。
    看着擀饼的动作，还是有点儿生疏啊，肉眼可见的比老杨做的大一圈。
    赵建设跟他开玩笑：“今儿不过啦？背着你爸大酬宾呢？”
    小杨也不是第一次出摊了，面对着自己家摊子的第一大主顾群体--双喜路派出所的各位。
    就憨厚的笑笑，解释道：“今天出来的人少，卖到这会儿就剩下这么一团面了，分开了也不够三个，干脆都给你们得了。”
    王志强也奇怪：“你爸咋想的，这都十点多了，街上都没人了，剩下俩就剩下俩，这天又坏不了。”
    小杨麻溜的忙碌着，也没抬头：“这几天天冷，我爸心疼钱，没开暖气，冻感冒了，有点严重输水呢。
    我不推摊子出来，怕他看见了心焦，老说些光出不进的话，给我妈听着也跟着挂心。”
    王志强没赶着问，家里两个爷们都优化，换谁家都着急，好在这爷俩不是那种躺家里啥不干的，还知道自己找门路。
    俩饼子一会儿就烙个六七分熟，灌上鸡蛋搅拌点儿葱花薄盐，旋开铁饼往炉火边上一放。
    仨人就等着饼子跟着里面的鸡蛋被烘熟。
    小杨四下看了眼，压低了声音：“赵公安，有个事儿，我爸让跟您提下。”
    赵建设闻着炉子里逐渐散发出来的蛋香，随意道：“说，只要不违纪，就你家这个情况，都能考虑。”
    小杨笑了：“嗨，我家日子且还能过呢，我家老爷子那性子，就不是能给政府找事儿的人。”
    说完打开炉口的铁饼，快速的给两个鸡蛋灌饼翻个面，好让两面都让火烘烤的均匀。
    借着升腾的热气，小杨的面孔有点恍惚。
    说的话传到赵建设耳朵里也有点儿恍惚。
    “赵公安，我身后的这片巷子里，可能设的有赌场。”
    赵建设闻言面不改色，拉了下要细问的王志强，轻声问道：“你爸咋发现的？具体地点呢？”
    小杨原地跺脚，搓手哈气。
    也面无表情的回：“大概是今年秋天，刚过中秋节，每天早上，你们上班前，大约摸六点多七点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来我爸这摊子上买鸡蛋灌饼。
    都是满眼通红，熬的胡子拉碴的，一看就是不知道干啥熬了一宿。
    可你也知道，我家算是厂区的老坐地户了，那个巷子虽然四通八达的，但是哪个口也不通往厂区，绝对不是上二班的人出来。
    我爷爷原来还是生产队的民兵队长，我爸也是家学渊源，因为担心是什么坏分子破坏生产，所以对这事儿就有点儿上心。
    留意了一段时间，发现这群人虽然早上买饼的时候出手大方，可穿的真不咋地，就有种今天吃干喝净不管明天的意思。
    他们嘴风挺严实，我爸试探性的问过，哪个厂这么把人往死里使，还不给人换班。
    第二天，他们随便找个赶工期的理由，就不再天天来了，之后换成了一才能看见这几个人。
    也就半个月前，早上有人抢着掏钱的时候掉出来个色子。我爸余光看见了，当场领头的那个人脸色就不好看了。
    所以我爸装作没看到，还劝了两句，钢镚掉就掉了，不值当伤了兄弟情，就这么的混过去。
    我爸说，之后感觉有人监视了几天，每天推车子回家，都感觉有人跟着。
    至于地址，只能确定他们从后面巷子的第二个路口左边拐过来的。
    我爸说，这几个人应该是组织者，估计选个离派出所近的地方，也有啥考虑。
    至于地点，赵公安，要是按里面的房子面积来说，最大可能是街道之前办的一个制衣厂，现在应该是对外出租了。”
    说话间，饼子也好了，小杨用裁好的草纸包好给递上去，最后又交代了句：“赵公安，这事儿，我跟我爸姑且一说，真有的话您别给我们爷俩说出来就行，再多的也帮不上忙了，二位吃着，我这就先回家了。”
    说完，小杨把面板一抽，往放炉子的车厢里一放，再把油桶提进去，竹竿支好的灯泡一关。
    使劲儿蹬着自家的三轮车走了。
    小杨走的潇洒。
    王志强跟赵建设麻爪了。
    也不能老站着，赵建设说：“走走，这边儿不靠路灯，黑灯瞎火的，要是真的，说不定巷子里还有放风的，咱们先上车，吃完再琢磨。”
    王志强响应号召，一口咬了四分之一：“还是新烙的饼好吃，就是有点儿咸！”
    赵建设的馋虫都快被惊没了，闻言也咬了一口。
    不吃还没啥，一吃就感觉到饿了。
    俩人吃完了一抹嘴，赵建设对王志强说：“走，送我回家。”
    俩人刚拐弯，就见漆黑的巷口出来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观察了会儿，对着身后说道：“没事儿，今天晚上照旧！”
    巷子里传来一声：“知道了，铁哥，你也回，我就说了，这群傻蛋公安根本没那能耐。”
    铁哥吐了口痰，低低的呵斥道：“就你有能耐，出个馊主意装二班工人，让咱们哥们跟个傻子似的天天说自己上二班，连个卖鸡蛋饼的都觉着奇怪！”

 第106章 大哥

    赵建设家稍微绕那么一点儿，路上的时间正好俩人能商量点儿事。
    王志强开出去小一半的路程，看着街上除了路灯就没有睁眼的了才开口问：“赵哥，真有赌场开到派出所对面啊，这不骑在咱们头上拉屎嘛？”
    赵建设叹了口气，答非所问：“志强，我觉着自打周所来了之后，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都出来了。”
    王志强扭头认真道：“看，我这么说老蒋还说我传播迷信思想！”
    赵建设按着他的头给转了回去：“看着路！好好开车！这大过节的，我才不想摔个好歹！”
    王志强点点头，说的跟谁想没事儿摔一下似的。
    赵建设交代：“回家你跟周所打个电话，咱俩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要是看场子的都有五六个人，那就不是咱们一个所能招呼的了的。让领导拿主意。”
    说话间，自家房子就到了，没等王志强彻底停稳，赵建设就蹦了下去。
    刚下的雪，地面还没压实，一下子摔个屁股蹲。
    王志强指着他哈哈哈笑一通，才下车去扶：“赵哥，你看，今天就该摔一下，这可不赖我骑车的事儿。”
    赵建设揉着屁股没好气：“是是是，我活该行了。”
    原地活动了下，感觉没摔住骨头，赵建设拒绝了王志强试图给扶上去的想法，自己一瘸一拐的进去了。
    王志强稍微绕这么一点儿路，到家都要十一点了。
    自己正费尽扒拉的卸门槛，准备把三蹦子推进门呢。
    突然手上一轻，门槛的那块厚木板被人接了过去。
    王志强没抬头：“爸，你咋还没睡？”
    结果来人一阵憋笑：“老二，我这两年没回来，你这么客气啊。”
    王志强一抬头，傻了，这比看见亲爹熬夜还惊讶。
    居然是自己那个留部队的大哥王志勇。
    俩人是一母同胞，打小吃住一起，当兵也一起。
    后来王志强转业回家进派出所，老大王志勇光荣的留在了部队。
    自打前两年对越自卫反击战停火后，基本也就没什么真正意义的战争。
    自己结婚王志勇都没赶回来，纯粹是因为军区换防的前提准备，王志勇所在的集团被一杆子给支到了内蒙。
    不过这不年不节的，连个电话都没打，就这么回来了。
    王志强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的后槽牙都露了出来：“你啥时候回家的，都不提前说声，你看你，打小就啥事儿不赶趟，咋样，晚上吃的剩饭。”
    果然是亲兄弟，这话说的真不客气。
    王志勇也习惯了，帮着给门槛放一边，看着兄弟把车子骑进院子。
    客厅灯还亮着呢，王志强进屋一看，一个人没有，估计大哥专门等自己呢。
    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难不成有啥急事儿？
    嘀咕归嘀咕，也不耽误他泡脚，这一晚上冷风喝的，脚都没知觉了。
    可等洗脚水都倒完了，半天也没见王志勇说啥关紧的事儿，就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堆家常。
    问完爹妈问奶奶，问完奶奶问老姑太太，问完卤肉店问派出所。
    眼看着自己媳妇肚里孩子，大半夜的也得被他大伯给问候下。
    王志强忍不住了：“啥事儿，说，你净在这急人！”
    王志勇笑笑：“那啥，我可能还得在部队干几年，领导私下谈话说，这回推荐上军校的名额，有我。”
    王志强又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这是要重点培养啊，就挺高兴。
    不解的问：“那你吞吞吐吐的，啥意思？这不好事儿嘛”
    王志勇叹口气：“这不是忠孝两难全嘛，我要继续干下去，家里就顾不上了。这回一回来咱爸就问我，也差不多该转业了，我这个排级干部，回来能按啥待遇。”
    王志强拍拍大哥的肩膀：“我觉着，你想多了。咱爸向来担心咱俩脑子不够数，早晚回来啃老。
    问那话意思，可能是想算算，你挣的够不够养活自己的小家。”
    王志勇尴尬的扯了下嘴角：“是···是吗？不至于？”
    王志强使劲儿点点头：“肯定是，不信你明天问下。”
    这个话题被王志勇明智的结束了。
    于是兄弟俩和谐的告别准备睡觉。
    王志强快走出客厅门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个事儿还没干。
    赵建设交代的电话还没打。
    挣扎了下，决定，还是打，虽说都快十二点了，可万一周所脸疼没睡着呢。
    于是双喜路派出所的电话，卡着十二点响了起来。
    周所猛地一下子从行军床上惊醒了。
    听完电话里王志强的汇报后，顿时不知道，自己是睡还是不睡了。
    这边汇报完情况的王志强，去掉个心事，浑身轻松的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一站起来，就看到大哥正目光炯炯的看着他。
    “咋···咋了？”大半夜的这眼神跟狼看兔子似的。王志强瞌睡虫都被吓走了。
    王志勇笑笑：“没啥，你睡，明天再说。”
    兄弟俩第二次告别完，王志强这才沾到了床。
    第二天不上班，王志强一口气睡到了九点。
    还是罗晓娟看着不像话，才进屋给他叫起来。
    揉着眼去洗漱，家里就剩下三人，他们两口子加上王志勇。
    王志强吃着早饭，王志勇就在饭桌旁边候着，还殷勤的给递馒头。
    吃了第二个后，王志强不干了：“我不吃了，大早上了又不出苦力，吃不下！”
    王志勇鄙视道：“还没我能吃呢，不多吃点，怎么抓赌徒，没把子力气能干好公安吗?”
    这话说的，话里有话啊。
    王志强警觉：“你想干啥？我跟你说，我们派出所也是有纪律的，你别瞎插手啊。”
    王志勇循循善诱：“你们总是要先查探下位置，我昨天听你说的，现在连个具体地点都没确定？
    这事儿你们所肯定不行，人家敢开到你们对面，那就是盯熟了你们所的几个人脸了。
    要是等分局研究完，再走漏点儿风声，人家一搬家，这被骑在脑袋上拉屎的事儿，你就得憋屈一辈子。”

 第107章 厂房

    本来一旁闲嗑瓜子的罗晓倩，被生动的形容给恶心到了。
    成功的把少见的孕吐给勾了出来。
    捂着嘴就冲到了庭院里，扶着光秃秃的樱桃树开始干呕。
    王志强莫名其妙，连忙放下碗去关心。
    不去还好，一去就勾起来了罗晓倩关于那玩意儿骑脖子的联想。
    于是委婉的拒绝准孩子爸的关怀：“你走远点，你一离近点我就恶心。”
    王志强自打媳妇怀孕之后，这种莫名的被嫌弃时刻多了去了，倒了杯温开水放到桌子上，跟媳妇交代完就继续喝自己的稀饭。
    这相处模式让王志勇啧啧称奇。
    丝毫没察觉，是自己的一句话引发的呕吐。
    看着兄弟收拾完碗筷，王志勇继续盯人。
    王志强好不容易休息这么两天，就想跟媳妇孩子腻歪在一起，兄弟情昨天叙到十二点够够了。
    于是推开他的大脸：“你闲的慌是，你要是闲的慌，去咱爸选好的办公地址转转去，咋地都是老王家的基业呢。”
    王志勇一听往沙发上一靠：“算了，你爱去你去，以后也是你们两口子操心，我要是以后认真在部队发展，家里的这些东西，还是不沾染的好。
    再说了，咱爸还年轻着呢，用不着咱俩操心。”
    前面先不说，最后这句话倒是真的，要不是王建国早早响应国家号召做了结扎，就这个岁数，再给俩人添个弟弟妹妹都正常。
    王志强虽说工作上没啥大志向，可对着家里的这摊子家业也没啥想法。
    只是看着爹妈早期创业的时候，起五更睡半夜，两头见星星，心疼爹妈才搭把手。
    这世上哪有容易挣的钱啊，轻松点的都在刑法上写着呢。
    但是以后接手卤肉店这事儿，压根也没想过。
    哥俩在家闲磕牙，王建国正在未来的办公室监工。
    有着零星未来见识的王老板，十分看不上红漆木沙发，还有屋里挂的蓝色大镜子。
    但是，对老板桌跟老板椅接受良好。
    流行的水磨石地板去掉、金丝绒窗帘去掉，负责装修的柳队长有点不知道咋整。
    直接问道：“王哥，咱这一点儿流行都不要啦？那多难看。”
    王建国也发愁：“这现在流行的装修怎么都这么丑？”
    李娟倒是没意见，按柳队长说的装修出来，一看就是经济实力雄厚、大气。
    毕竟是做生意的，又不是搞艺术的。
    办公室装修的好看了，好谈事儿啊。
    王建国想了想跟柳队长安排：“不行按仿古来，这样我看着也不刺眼，你们也算有个指向了，地砖不要水磨石，实在不行，换成大理石地砖，要花纹好看点儿的，黑白那种。”
    李娟没插嘴，心里对负责打扫卫生的鞠一把眼泪，
    那玩意儿不吸水，整不好拖地干了就一道道的。
    新买的这个办公楼，是七五年前后，省里要求各县区，甚至乡镇，要大力发展三产，匆忙上马的一批项目。
    当时的郊区政府现在的光明区政府前身，就跟风建了个小磷肥厂，结果厂里刚盖了个框架，临街的小二楼一盖好，压着七八年的尾巴，那位领导因为路线错误就扔到党校劳动学习去了。
    目前还有两名留守处人员，看守这片场地，至于说当年的机器啥的，正好也没进场。
    面积不小，连房子带地，差不多十来亩，不过地面附属建筑物就不多了。就空荡荡的两层小楼，跟后面一个刚封顶的厂房。
    除了交通方便点儿，紧邻一条主干道。
    其他啥优点没有。
    只有王建国知道，离未来市政府不到三公里，离未来的光明区政府不到两公里。
    最大的缺点有俩，一个是区里要把原磷肥厂留守处的三个人打包一起安置。
    还有个就是，厂区中间有个一亩见方的大坑，当年据说是个池塘，刚把水抽干，还没填呢，厂就完了。
    这俩加一起，加上地段偏远。厂子就成了个鸡肋，有能力买的，不想接烂摊子，有想法没能力买的，吃不下这么多面积。
    王建国考察了几回，还是想要，但是跟对接的经贸委领导提出了个要求，签合同，要区政府加章的那种。
    也不压价钱，就按每亩地一万算，加上一个两间大厂房还有临街二层小楼，总价二十万。
    钱付百分之四十，土地证，剩余款项五年内付完，付清之后，再办房产证。后续事项全权由经贸委负责。
    从小楼交付之日起，那三个留守人员的薪资之类的就归王建国负责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领导研究的时间并不长。
    没等上俩礼拜，就回复了，再解决一个其他厂的留守人员，就可以准备签合同了。
    王建国这几年攒的老底，又是买车，又是买这么大块地方，一下子基本就清空了。
    所以才催着装修好了，准备招商。
    就招后面那十来亩地的的商。
    二层小楼上面八间办公室，下面七间临街办公室全扒个门出来，出租。对不上的那个是个大门，跟两间办公室差不多大的大门，寻常载重的卡车进出是没问题。
    就连空地都想好了，在一边巷子里开个侧门，连着厂房一起，圈出来块地方租给干机加工的。
    其他空地，准备起两排简易仓房，租给附近做生意的商户当仓库用。
    至于那个坑，有时间了再说。
    王建国私心想着，等有钱了，完全可以把这块地方好好整整。
    秉承着好钢用到刀刃上，二楼办公室的装修，着重就两间。
    一间总经理办公室，一间销售部。其他屋子等有回头钱再说。
    但是一楼的办公室对外改门的事儿，是基本快整完了。因为跟区里透过口风，所以也没人来叽叽歪歪。
    张大伟跟老赵经理，全都印了一盒子名片。
    每天西装革履的进出，看上去就是个领导。
    闲置了十来年的地方一动工，左邻右舍的都来看热闹。
    隔一条小巷子的农机门市部一看今天来了个领导的领导。于是转悠了一圈，委婉的跟混个脸熟的张大伟提了个建议，千万别招买农药的，说是气味不好闻。
    张大伟打个哈哈。
    这话咋接呢，要是人家每个月租金给到位，别说卖农药，就是一条龙卖棺材也能考虑下啊。
    不过观望的多，进来谈事儿的一个没有，不知道顾虑啥。
    王建国前段时间采取土办法，让张大伟找些闲人在附近人流量大的路口发传单去。同时从二楼空房间的窗户上糊上个超大的横幅，上书俩字“出租”！

 第108章 聚餐

    活安排完之后，王建国两口子没有多待。
    钱是挣不完的，还是家庭最重要。
    好不容易大儿子休假，非必要王建国是不想出门上班了。
    中午都想好了，准备开车到老城区吃席去。
    把两个经理往工地一扔，就留了句：“回去打车给报销。”
    王建国开着车就带媳妇走了。
    老赵经理看看张大伟，再瞅瞅门前的这条南北大道，上面呼啸而过的全是卡车。
    往回走一半能遇上面的都不错。
    算了，俩人这会儿思维同步，决定还是老实坐公交车。只当是给老板省钱了。
    可能是前段时间的传单跟横幅起到了作用。
    王建国刚走，就有人围了上来。
    一楼一共七大间门脸，每间都有四五十平米大小，当场就有人下定了三间。
    条件是不好，屋里就把水泥地坪给做好了，门口的砖头碴子，野草都没收拾，屋里连大白都没刷，可他便宜啊。
    王建国跟俩经理合计的月租金是三百五。一间比对面便宜二十块钱。
    一个月少二十，一年就是二百四十块钱，门口的那点儿地方，自己随手收拾下就齐了，谁还跟钱过去不去啊。
    而且人主家还许诺，就麻烦大家伙给稍微拔拔草，平整下地面，后期楼上施工的时候，顺道把门口的地坪一起给做了。
    合同还是一签三年的，说到这，租户都觉着老板讲究，怪不得开公司呢，居然还正经给签了个合同。
    还约定三年内每年房租只涨十块钱，第三年才算跟街对面一个价。
    而且第一个月不要钱，算是送的装修时间。
    活该人家当什么总经理呢。
    真是个好人。
    就是得一次最少付半年的钱，这个没办法商量。
    凡事十全九美，租户觉着也能接受。
    于是柳队长在上面给总经理屋里的木头椅子雕花仿古。王建国跟老赵在下面收钱。
    等王建国带着一大家子到老城吃上特色水席的时候。
    这俩大经理还没找到中午吃啥呢。
    因为地处外环了，周围全是各种劳保用品、机械零件、农机服务。
    走出二里地才找到个饸络面馆，看着老板娘黝黑的大拇指按进碗里，把面往桌上一放。
    张大伟伸直脖子咽了口唾沫。
    老赵经理拿出小手绢擦椅子，看着张大伟的样子笑他：“琢磨啥呢，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吃，一闻这味儿就是地道的羊汤饸络面。”
    虽然大家都知道像这种小店，卫生问题不能细究，可真矗到眼前就有点食不下咽了。
    张大伟安慰自己，这指甲盖进滚烫的面汤里涮涮也算消毒了。
    这才狠心下筷子吃了第一口，不吃不知道，一进嘴那是真香。
    按着装了九百块钱定金的腰包，俩人甩开后槽牙吃的风卷残云。
    老板娘微微一笑，仿佛在说，小样，还敢嫌弃，这不是照样吃的跟猪拱槽一样。
    这吃相跟王志勇不相上下，不过一边是饿的，一边是练的。
    王建国仿佛重温了两年前老二退伍回家的吃饭场景。
    能看出来是在极力克制，可筷子还是下可稠，于是赶紧交代服务员：“凉菜热菜一起上，我们不喝酒。”
    这才险而又险的保住了盘底不漏。
    吃的七七八八了，王建国旧话重提：“志勇啊，你转业的事儿是咋想的？”
    虽说有弟弟吃的定心丸，可王志勇还是有点忐忑，都说国赖长君，家传长子。
    自己作为早出生几分钟的长子，可没咋帮衬过家里，全靠自己这个憨厚的弟弟了。
    还是让弟弟说中了，把军校的事儿一说，王建国跟李娟都笑的开花。
    王建国拍着大儿子的肩膀：“我还以为你们这一辈儿，最高学历就是高中了，没想到了啊，柳暗花明，你还能上大学。
    以后你们下一辈儿学习不好了，也给送部队去！
    家里的事儿，你这二十年都不用操心，我跟你妈年轻着呢。
    再说还有你弟弟在身边，哪有那么多需要你们帮忙的。”
    李娟关注的侧重点就不一样了，这要是长期在部队，找对象只能靠组织了。
    问道：“那你找对象咋办？组织给安排吗？还是这两天给你组织下相亲？”
    老姑太太打岔：“你说组织上还给发对象？”
    建国妈离的近，赶紧给解释，都啥年月了，组织早都不包办婚姻了，顶天是介绍对象。
    旁边上菜的服务员笑的眉眼弯弯，一双大眼睛不住的往王志勇身上看。
    到啥年月，解放军同志也都是人群里的c位啊。
    王志勇连忙摆手：“妈，我这边不着急，等军校读完再说，反正你也马上有孙子抱了，真扎堆了你也忙不过来。”
    这倒也是，李娟还是传统老思想，给儿子带孙子孙女的事儿，那是一早都打算好的。
    挣钱都阻拦不了她的脚步。
    王建国突然觉着，这找个人来家里干活的事儿，是迫在眉睫了。
    真要媳妇撂挑子了，财务就得用外人。
    对于创一代来说，外人管钱，那得脑袋进半条河的水才可能。
    一家人吃吃喝喝快乐无边。
    王建国结完账，临走还打包了两屉薄皮素包子，给俩老太太每天早上热俩，这半透明的皮，自己可没那个工夫给包。
    兄弟俩吃的饱饱的坐在后车厢里缩着脖子回家了。
    进门就听见客厅谁的bp机在响。
    王建国跟王志强一起摸裤腰。
    王志强摸个空。
    应该是把警服换掉出去吃午饭，bp机没带上。
    赶紧抓起来看，上面都好几条信息了，全是所里的。
    电话往回一拨，周所也满是歉意：“我刚从分局回来，上午去汇报工作，分局领导的意思，咱们得先想办法确定你昨天说那事儿的基本情况，确定了之后再定方案。
    这事儿宜早不宜迟，你要是方便，下午来所里咱们商量下。”
    王志强看看表，这会儿也两点多了，还能有啥说的，能安稳吃顿团圆饭都不错啦，还要啥自行车。
    一扭头看见王志勇支棱着耳朵偷听。
    等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好大哥发话了：“我在家也没事儿，去厂区转悠转悠重温下童年，正好开车给你送去。”
    没等王志强说话，亲爹就开口了：“开啥车，这车是公车，下午还得收桶呢，你们骑三蹦子去！”

 第109章 光头

    王志强到底没拒绝送上门来的司机。
    这大冬天的，还是雪刚停，骑个三蹦子那是相当的凉快。
    从屋里翻出两件军大衣，给他哥一件，自己穿一件。
    吭哧瘪肚的把车推出去后，哥俩好的背靠背挤着就出发了。
    李娟看着小儿子一米八大个，蜷在后车厢里，裹个军大衣，缩着脖子勾着头，咋看咋难受。
    跟王建国安排：“儿子摩托车别忘了，让你整个二手的都那么费劲。”
    王建国百口莫辩，这年月谁家有个摩托车不是千小心万仔细的，真出来个八九成新的，极大可能性是偷的，这便宜好人能占嘛？万一再让人给追赃了，就更麻烦了。
    所以寻摸的挺痛苦的，太旧的看不上，太新的见不到主家有风险。
    三蹦子咋了，三蹦子把手上还栓俩棉手套呢。
    再说了，换成摩托车就不冷了吗，除了别人看着帅气点，风吹到自个儿脸上照样裂口。
    王建国觉着这俩孩子从小到大跟同龄人比，都快掉福窝了，浑然不觉自己也是罪魁祸首之一。
    父母对子女的爱，那是说也说不明白。
    兄弟俩突突冒着黑烟开到了派出所，王志勇还假客气：“弟儿啊，你忙你的，要不我先去去老宅看看老邻居。”
    王志强冷笑：“你没事儿去看看师爷还差不多，老宅那群夸你跑的快的老太太们，一半儿不喘气儿了，剩下一半差不多都搬走了，其他人咱爸都认不全，你去单纯为了消食啊？
    哪儿都不走，也别想着去对面胡同里转悠，你就呆门房这，我进去谈谈口风。”
    王志勇干脆的应着：“那行，我等你好消息，真成了，这也算军警合作了，不是坏事儿。”
    王志强不听他继续嘚嘚，啥军警合作，纯粹是闲的。
    王志强也看出来了，这一家子三个老爷们全是劳碌命，闲不下了。
    安置完大哥，王志强就去所里开会了。
    这可是块儿大肥肉，就连平常不怎么出外勤的张大姐都列席了。
    抓赌好啊，那返还的经费提别有多喜欢人了。
    抓一回能吃半年一点儿不夸张。
    问题就一点，人家既然敢放到派出所对面，那肯定都把他们几个的脸记熟了。
    就连张大姐都不用侥幸。
    就是确定地点了又咋地，总不能所有人都等着你回来报信，这有个风吹草动的就白跑一趟，分局那些兄弟陪你们所儿玩呢。
    所以不但要确定地点，还得确定开场时间。
    而且还宜早不宜迟，眼瞅着要过年了，到会儿外出务工的一返乡，大把的票子都得投进去，估计哭上半个村儿是没跑。
    怎么混进去倒是有办法，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哪个派出所没有自己的线人。
    王志强看看大家都皱着眉头，张口问道：“周所，找个面生的不行吗？”
    老蒋皱眉：“你是说找家属支援？倒不是不行，主要是家属别露馅了，咱们所有一个算一个，也没能用上的家属啊。”
    张大姐想想自己当街道副主任的老公，顿时也摇了摇头，坐办公室时间长了，下乡驻村锻炼的腱子肉都没了，顶个将军肚，去赌场估计跟通风报信的效果差不多。
    老蒋又不能把老婆祭出去，中年妇女赌博的几率也就比中彩票的几率大点儿。至于孩子，全在上学，是有多想不开才进赌场。
    至于赵建设，老婆孩子都不顶事儿，兄弟又没考出来，还在村里孝敬爹妈呢，远水解不了近渴近渴。
    所以连嘴都没张。
    周所听话听音，问王志强：“你有合适人选？只要靠谱都可以提一下嘛。”
    必须得强调靠谱，俗话说好钢得用到刀刃上，让线人牵线搭桥传两句话可以，可找个明显有通警嫌疑的进去，那不是摆明车马的暴露自己吗。
    谁家线人也不是一次性的，真这么搞，以后也没人提供消息了。
    王志强点点头：“我哥回来了，今天给所里回电话的时候，他听着了还挺有兴趣，所以想让我提一下，也算是军警携手了。”
    周所不明白，老蒋听说过：“你说的是你那个在部队当排长的亲哥？”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就一个哥，还啥亲哥不亲哥的，我连堂哥都没有啊，我爸就独一个。”
    周所一听，还是位排长，自己退伍的时候，也就是个班长，虽说不是一个系统，可级别摆着呢，连忙要去门房迎接下，被老蒋给按了下来。
    “周所，你别过去，说不得现在对面就有人盯着呢，让小王悄悄给人叫过来。”
    周所一听，这话说的有理，不过感觉有点儿不舒服。
    还有人盯派出所的梢，想想都憋气。
    王志强绕到个外面看不到的角落里，冲着门房喊了声。
    王志勇注意着周围的行人，迅速的进了屋。
    都是当兵的出身，周所也没多客气，自我介绍两句就问了王志勇的想法。
    王志勇看看在座的，一个老同志，一个女同志，一个书生，算上周所长跟王志强，能打的找不出来仨，顿时把硬上的想法给吞了下去。
    老老实实的当个侦查员算了。
    那接下来的事儿，就不是开大会说的成的。
    周所大手一挥，把王志强兄弟俩留下，连值班的老蒋都放了个假。
    王志强第二天值班又续上了。
    看着周所跟大哥俩人去所长办公室开小会。
    王志强勤快的又打扫起来卫生。
    自己才一个晚上加一个上午没来，这屋里又埋汰成型了。
    不说啥业务能力，就说这办公环境，双喜路派出所要没了王志强可不行。
    俩人在屋里不知道嘀咕啥计划，冬天天黑的早，六点多窗户外面都看不到人影了。
    王志强等到肚子咕噜噜叫了，大哥才出来。出来也没多话，跟周所道别后，骑着三蹦子就往家走。
    王志强一路上没问出来半个字儿。
    索性也就不问了，省的知道了事儿多，万一买鸡蛋饼的时候带出来一句两句的，让人听到了，这不是拉后腿嘛。
    不问的后果就是，第二天早上一起床，王志勇不知道啥时候剃了了锃亮的光头。
    一家子人诧异死了。
    李娟惊道：“老大，不相亲妈也没逼你，你剃光头啥意思？”

 第110章 伪装

    作为亲自上手的王志强左看右看，心虚的就是不看他妈。
    王志勇摸摸滑溜溜的光头，咧着嘴嘿嘿一笑：“这不志强他们所有任务，我去凑个热闹。”
    李娟眉头微蹙：“啥任务？危险不？”
    王志勇回答的半点儿不带迟疑的：“任务保密，危险那是一点儿也没有，不是我吹，当个侦查员的事儿，能危险到哪儿？”
    王建国给话拦了下来：“孩子都二十多了，啥事儿心里不都掂量过轻重了，他说没事儿就没事，等有事儿了你揍他。”
    李娟一听这护犊子的话，还有事儿了揍他，万一真有事儿了，哭都来不及。
    不过李娟想法跟王建国也一样，一个小派出所，逮俩毛贼都不错了，能有啥大事儿！
    于是一家人吃完早饭，就看着王志勇在糟蹋他爷爷的旧自行车。
    他把带钢印的牌儿给卸了······
    王建国无语，虽说这车子好多年没骑了，可也是个物件儿啊。
    推出去高低还能落个十块钱。
    再这么折腾下去，估计扔路边上小偷都不稀得下手。
    王志勇忙活的满头大汗，一抹脸，还有灰。
    罗晓倩看的不忍心出门了。
    这大伯哥一回家，新鲜事儿挺多，最后还是赵萌萌电话打到家里，才一步十回头的跟着王志强往外走。
    最后车子终于糟蹋成型了。
    其实也就是做旧了下。
    不过给一辆四十多年的自行车做旧，真有点丧心病狂。
    这车子还是王建国的爸当年参加工作的时候奖励的，那会王建国还上学呢。
    王志勇第二件事儿就是找几件破衣服。
    这可难为住李娟了。
    自个家里真还就扒拉不出来破旧衣服了，昨天上午来了个厂区收衣服的，给的价还可以，建国妈做主，差不多的都卖了。
    不过就是没卖，也找不出来王志勇想要的那种破旧衣服。
    王建国瞅着大儿子把自己往个闲汉上打扮，嫌弃的龇牙咧嘴。
    摇着头进屋打电话去了，打给了老左的寻呼机。
    等人回了电话，王志勇才知道，嫌弃归嫌弃，王建国还真给他扒拉衣服去了。
    果不其然，老左艰苦朴素的精神还没丢下来，下午就给抱来了一堆男同志的旧衣服。
    给王志勇高兴的，当场开了个服装秀。
    重心就一个：“来来，瞅瞅我像不像个刑满释放人员？”
    得亏是李娟看工地去了。
    就丢下俩老太太跟亲爹在家陪着疯，不然非得给个大耳瓜子。
    马上要过年了，你还刑满释放，不会说话就闭嘴！
    王建国没多想，带着老左指指点点，最后终于从头到尾换了套俩人都满意的服装。
    首先衣服不能太合身。
    好在老左比着王志勇又稍微低点儿。
    所以微微有点儿吊裤腿儿的感觉。
    其次还得有年代感，哪个刑满释放人员回家之后马上焕然一新，还大肆庆祝的，都得先回家憋两天。
    不知道老左从哪儿整出来一套中山装。在往前推个二十多年，那也是流行服饰了。
    老左憨憨的笑笑：“这我结婚的衣服，没舍得扔。”
    王志勇一拍手：“左叔，没事儿，借您喜气儿，说不定我也能早点儿找到对象。”
    王建国斜眼瞥他：“这话说的，我还以为你没结婚的打算呢。”
    王志勇俩手一摊：“我的亲爹啊，天天混在和尚庙里，我上哪儿找对象去啊。
    之前有人说军区医院小护士不错，可惜了你跟我妈给了我一副好身子骨，我连我们连队卫生员儿那去的都少。
    对了卫生员也三十大几了。”
    最后一句话堵住了王建国挑刺的话，这孩子，排长也不知道咋当上的，总不是上面领导喜欢杠精。
    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真要军校毕业了，对象这事儿，自然有人操心着介绍。
    不都说好饭不怕晚吗，只要自身硬件好，啥时候都有好姑娘等着。
    集中精力继续帮忙给挑选衣服，按王志勇的话，这帮忙的活儿也得趁热打铁，兵贵神速。
    不然耽误回去的行程。
    总共十天的假，路上往返都得三天，就这还得感谢洛城是个大点儿城市，感谢爷爷把家安到了市区。不用换汽车、三蹦子、驴车往山里去。
    在家的时间就剩下五天左右。
    这外套定住了，还得选里面的衣服。
    王志勇抓一件儿扔一件儿，都觉着不很满意。
    王建国想了想，回屋把自己的睡衣给拿了出来。
    这可不是商场买的那种成套的正经睡衣。
    就是个纯棉的跨栏背心，还是个大红的。
    特别慷慨的给儿子递过去：“试试这个，反正洗出来个洞了。我柜子里还有一打。”
    王志勇颤抖着接过了红背心，又挑了两件儿蓝色的秋裤。
    换上一出来，再摆出一副谁都欠我二百块钱的样子。老姑太太脸色都变了。
    指着跟建国妈抱怨：“跟建国老家那堂哥那样儿差不多，瞅着不像好人。”
    老姑太太说的是老家建国大爷爷家的儿子，没少占他便宜，七几年送老姑太太来洛城。
    阴差阳错被好好整治了一番才消停。
    听了这话，王建国觉着，这身行头齐活了。
    没成想王志勇不干了，就着袖子入戏的擦了下鼻涕：“爸，这可是冬天，我又不是个傻子，这一身走不了一站路都得冻躺那。
    我是去伪装查探点儿东西，又不是去找活罪受，总得找点儿御寒的物件。”
    老左想了想，一拍脑袋：“等我，还有个好东西。”
    王志勇也不脱掉行头，尽心尽力的多搞点儿鼻涕上去。这衣服哪儿都好，就是太干净了。
    老左去哪儿了？
    他挂了个电话就出门了，从小舅子那借了件军大衣。
    不过这个军大衣可是内有玄虚。
    除了破，它还薄，因为里面棉花被抠掉了一部分。不过好赖是洗干净了，虽然被洗的土颜蜡色的，一看就是个旧衣服。
    小舅子把衣服送出来的时候都不好意思。
    心想，这老姐夫记性真好，连丈母娘家芳龄二十年带补丁的军大衣都惦记着。

 第111章 赌场

    老左从头到尾一句也没多问，连小舅子的调侃也没多解释，只说是自己店里留着冷的时候披一下。
    折腾了一天，从里到外，从头到脚，连脚上的鞋都是老左提供的，保真的千层底棉布鞋，就是年龄大点儿。
    不过王志勇一上脚，感觉比穿皮棉靴轻快多了。
    袜子只能找了双王建国穿旧的。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王志强一句话都不多问。
    吃完晚饭，自觉的去值夜班。
    兄弟俩分开出门，兵分两路。
    周所这两天发扬风格，吃喝拉撒都在所里。
    见王志强过来，拍了拍肩膀，抓着饭盒就往外走：“方便面吃的恶心，我去旁边打包碗羊汤，给你带个鸡蛋饼。”
    王志强不反对，这大过节的，老杨爷俩也够拼的。
    当然饼子这三天涨到一块钱一个，不然小商小贩顶风冒雪出摊的动力总不是为人民服务。
    不过也不一定，王志强觉着，至少元旦的那天晚上，小杨等了那么晚，肯定不是为了卖掉那最后两张饼。
    勤劳小王，清洁工作开启。
    今天打扫卫生就没那么认真了。
    心里老惦记着自己哥哥。
    就是庆幸一点儿，王志强跟王志勇兄弟俩，自打长开后，是越长越不像。
    按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异卵双胞胎啊。
    也省的卧底穿帮了。
    周所心里也忐忑，没多会儿就拿着饼跟饭缸子回来了。
    揭开盖子一看，红绿交加，香气扑鼻。
    红的是羊油辣椒，绿的是葱花。
    这大冬天的芫荽太贵，混到里面都快看不见了。
    王志强不解：“周所，你这搞那么多辣椒进去，不怕上火啊？”
    周所把上嘴皮子往上一推，赫然一个大泡。
    用筷子搅拌两下，吹了吹，趁着没泡饼丝先喝一口汤。
    这才腾出来嘴跟王志强说话：“早都上火了，这不以毒攻毒嘛！”
    王志强心道，我可能情商不咋高，但绝对不是傻子。
    还以毒攻毒呢，不就是馋了想吃口肉嘛。
    顾及领导颜面，贴心的送上一杯泡好的茶水：“多喝点茶水，解解腻！”
    至于带回来的鸡蛋饼，王志强放进自己的饭缸里，盖上盖子，然后往暖气片上一放。
    保温个两三个小时差不多，等晚上饿了，顶多软点儿。
    周所稀哩呼噜的吃完，自己把饭盒刷干净。
    回来就开始骚然王志强：“你说，你哥能进去不？”
    王志强不解反问：“不是蒋哥说，让人带进去吗？”
    周所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对了，是让人带进去。那他这会儿在哪儿？”
    王志强不想搭理这个明显降智的领导，安慰道：“周所，我爸常说，每逢大事有精气。”
    周所像个拉磨的驴在大屋里转圈，嘴里嘀咕着：“对对，要静静。”
    王志强捧着茶杯站在门廊下往外看，除了路灯下面有点儿光亮。
    附近的巷子黑茫茫一片，像蛰伏了一头怪兽。
    被俩人惦记的王志勇呢，这会儿正在赌场里挥汗如雨。
    本来线人帮忙把人送进来的时候，铁哥还有点儿怀疑，军人干的时间长了，坐卧都透着股劲儿。
    不是专门培训，根本遮掩不了。
    今儿这一摊子人里，就王志勇这个化名大华的是个生面孔。
    于是看着王志勇玩骰子的时候，走到他身后拍了下：“大华，立正。”
    王志勇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立马站笔直回道：“报告政府！”
    赌场一下子静了下，然后哄堂大笑。
    铁哥也笑骂：“我草，感情这身板是这么练出来的。你小子啥罪名啊？”
    王志勇也陪着笑脸：“晚上喝多了跟人打架，前两年严打进去呆了几年，刚出来。”
    铁哥一听这种事儿，摆摆手就走了。
    这种打架斗殴，只要能和解都不是大事儿。
    这小子纯粹倒霉催的，你现在打个试试，只要打不出狗脑子，你看公安管不管你，顶天就口头教育几句。
    警戒解除，谁也不去问王志勇刚出来怎么又一头扎进赌坊。
    又不是自己亲娘老子，没人管你想学好还是学坏。
    至于赌坊，大门开四方，进来的只要不是公安就行，又不需要政审，谁的钱不是人民币啊。
    王志勇揣着三百块钱，一晚上居然还有输有赢，最后一清点，还挣了几十块钱。
    心里一琢磨，就知道赌坊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估计是对自己放心了。
    凌晨五六点的时候，赌坊开始清场，不管是赢的输的统统轰走。
    王志勇装作上厕所，看到不知道从哪儿出来四五个人，把赌具全都收了起来。
    有打扫卫生的，有通风透气的，还有从仓库搬出来缝纫机往屋里送的。
    扫一眼就没多看，往前快走两步，混在人堆儿里往外走。
    抬头看看还黑着的天，深呼吸换换气儿，这一晚上熏陶的，感觉肺都快堵住了。
    然后低下头，学着这群赌徒的样子，低头，缩脖，塌腰，到墙根上扶着自己的破自行车就要出门。
    路过门口铁哥身边时，还听到了一旁一个小趴菜的嘲笑。
    王志勇自得的抬了抬头，这自行车可是劳模表彰。
    还没等他骑出胡同，就听到身后那个小趴菜说：“那车子老的白送我都不要，你看他的嘚瑟的样儿。估计是进去之前买的。”
    铁哥拍了下小兄弟的脑袋：“笑啥笑，客气点儿，钱没花完之前都是咱衣食父母，外国人不说了吗，要对顾客像···象老天爷，对顾客要像老天爷一样。
    我跟你们说谁要是耽误我发财，有一个算一个，就算是我亲兄弟都讨不了好。”
    接下来王志勇就没听到了。
    骑着车子到王志强赞不绝口的鸡蛋饼摊上买了俩饼，不去看摊主奇怪的表情，甩了张五块的，都没让找，反正也是赌资。
    做戏做全套，回到了周所给安排的一间临时宿舍休整。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来联系自己。
    糊弄完肚皮之后，拽着被子就睡着了。
    等醒来之后，就看见周所顶着俩黑眼圈坐在他床前。
    吓的王志勇一把抓着被子往上提提。
    嘴里抱怨道：“我说周所，人吓人，吓死人啊。你是咋进来的？”

 第112章 准备

    周所淡定的说：“这屋门，反锁不了，我也有把钥匙，直接开的。”
    王志勇“哦”了一声，有钥匙这事儿，倒是很正常。
    至于没办法反锁，反正也就凑合住这么三两天，这屋里除了自己身上的东西，其他都是周所准备的，他不怕丢自己还怕啥。
    示意周所长让让，就这么个一米宽的单人床，一个男人躺着一个男人坐着，下地都费劲。
    周所长看着王志勇掀开被子，顿时一股汗味烟味夹杂着莫名的臭味扑鼻而来。
    直接把他熏的后退了几步，拿手直扑扇：“你是掉粪坑了？”
    王志勇不解，抬手闻了闻腋窝，好悬没给自己熏晕：“哎呦我去，这味儿真冲啊。”
    洗澡是不可能了，王志勇觉着不把赌场给收拾了，自己还得继续臭。
    为了自己不被腌入味，也得加快进度了。
    于是反客为主，把这一晚上的见闻都给说了出来。
    “那个赌场就在街道之前开的制衣厂原址上。只不过每天晚上几点开始，是要等通知的。
    而且里面不玩麻将，都是些骰子，扑克牌之类的赌具，主打一个好收拾。
    赌场营业的时间，大门是锁着的，而且还有人看着，也就是说，我只要进去，就很难不被发现的出来。
    早上五点到六点之间关门，就是不知道怎么确定的关门时间，是随心还是有什么说法，不过咱们也不用管这个，到会儿抓赌也不会等到早上。
    而且赌博的都走完之后，人家又把厂房回复原样了。不知道白天是不是还有人在上工，里面摆了一堆缝纫机。
    不过武器啥的，我没看到，除了赌场占的那间屋子，其他还有好几间仓库办公室啥的，真有些棍棒砍刀啥的也说不齐。”
    周所一边听一边点头，等王志勇都说完了之后，立马拿着公文包就准备去汇报工作。
    安排王志勇：“你就别出去了，有啥事儿我让人过来跟你说，中午饭跟晚上，我让人给你送来。
    如果今天晚上要是有赌场，你自己决定去不去。”
    王志勇无所谓的应了声，为啥不去，赢钱这事儿，咋地还得延续个两三天。
    自己可是在赌场上透露了，自己虽说是在城郊，可家里还有套两层楼出租呢。
    对于这种家里有点儿东西的赌徒，赌场也不乏耐心。
    而且以王志勇表现的，刚对赌场的各种玩意儿觉着新鲜，又赢了钱，怎么可能不去呢。
    大华这个名字，可是老蒋跟赵建设发动人脉精心挑选出来的。
    人是真的，出狱也是真的，只不过，人出来之后没回家，直接被哥哥带到南方打工去了。
    任谁问家里人，大华的去向，家人怕再被坏朋友教坏了，都是异口同声的说，去洛城溜达去了，具体不知道，爱死哪儿死哪儿。
    周所走完之后，就有人敲门开口就是：“周所让给送中午饭。”
    王志勇也不相信赌场有这么神通广大，这会儿就摸到自己的落脚点。
    于是裹着破大衣给门打开。
    来人四十来岁，男，四方脸，身形不胖不瘦的，就是身上有种松弛感，像是了解内情的样子。
    看王志勇打量他，轻笑了声：“都一点多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赶紧吃。”
    王志勇把人让了进来，挠挠头，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扒拉起来。
    这饭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差劲。
    自家做的满满一缸子炝锅面，就是有点坨了。
    男人看着他吃，拉把椅子开始自我介绍：“小周可能没跟你说太详细，我是他二叔。在厂区区政府上班。
    你住这间屋子，就是我们家老宅。”
    王志勇收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咳嗽两声，把嘴里面条给咽了下去。
    问道：“那啥二叔，这一院子都是周所长家里人。”
    周二叔摇摇头：“不是，我们住旁边院子。这院子失过火，本来是胡同里孩子手欠，玩炮给点的。
    结果传出去都说烧死人了，自打我大哥，就是小周他们一家搬到省里，就空了下来。
    就更坐实了房子出过事儿的传闻，租都不好租。
    最后除了这间屋，其他都是别人的仓库。
    还别说，一二十年了，一点儿不招贼。”
    王志勇翕动了下嘴唇，怪不得周所给找个这住处呢，别说人了，贼都不来。
    周二叔简单说了两句，就收起来饭缸子要走，还说清楚了晚饭几点送来。
    王志勇百无聊赖，又不方便在大街上转悠，只能从这间小破屋里翻出来本没皮的《警世恒言》解闷，正看到苏小妹三难新郎的时候，房门被推开了。
    抬头一看，除了周所，又进来个不认识的，看警衔高低是个领导。
    于是赶紧从床上下来，拉拉破大衣。
    周所两句话介绍完了：“王排长，这是我们分局治安大队张队长。来跟你了解下情况。”
    唯一的干净椅子让给了张队长，周所跟王志勇凑合坐床上。
    从时间地点，到人员规模，还有涉赌资金，张队长问的清清楚楚。
    问完后，张队长神色凝重，咋听都不可能是临时起意，而且还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一伙人，很大可能之前就有经验，或者干脆就是处理过的。
    再黑暗点想，把赌场开到警力薄弱双喜路派出所对面，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指点，或者干脆，就是有人通风报信？
    张队长对王志勇说：“这事儿特别感谢王排长出手相助，我们自己来做，也跟你差不多，可能短时间内，还不一定能找到比你更合适的人选。”
    这话说的不假，临时找人进去当卧底，哪个有王排长单兵素质好，毕竟就是个赌场而已，又不是大案要案。
    王志勇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问道：“那你们打算啥时候收网？需要我里应外合嘛？”
    张队长可能是平时严肃惯了，闻言使劲儿挤出来个能吓哭小宝宝的笑容，解释道：“我跟周所商量完了，人手这边，我来协调，你就负责一件事，如果今天晚上赌场照旧开门，你就去派出所门口买个鸡蛋饼，什么多余的事儿不不用做。以自己人身安全为要！”
    王志勇无可无不可，反正到会儿见机行事呗，没啥意外事件，自己还乐得清闲。
    送走了张队长，王志勇问周所：“晚上就行动，给整点好吃的呗，这昨天赢钱了，大华不整点酒喝是不是不太合适？”

 第113章 烟酒

    周所一听，这话说的让人无从反驳啊。
    太他妈的符合人设了。
    哪个街溜子兜里有点儿闲钱不是吃点喝点儿。
    晚上高低得整两盅。
    周所应了下来，准备去隔壁说一声，还没走出门，就听见王志勇补充道：“周所，咱也不是外人，我就实话实说了，真要整下酒菜的话，我家的卤肉店的东西就算了,我想尝点儿新鲜的。”
    周所一个踉跄，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点菜就算了，你还不客气的指定出产地。
    不过回头看下把自己糟蹋，不是伪装的跟个街溜子样的大排长，周所沉默了。
    扭头去安排今天晚上的大餐了，别的不说，总得有酒有肉。
    去隔壁说完要求之后，周所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虽说是公事，但是给自己家亲戚添这么多麻烦也挺过意不去，再加上，本来说的自家吃啥给送点儿啥就行，才送上一顿，又是要酒又是要肉的。
    周二叔倒是没多想，还安慰周所：“这有啥，正当工作需求又不是其他，正好我晚上也陪着喝两盅，省的在家你婶子看的严。”
    说完就让周所赶紧去忙正事儿，看着明显成长不少的大侄子背影。
    周二叔感慨不已，下来锻炼这个决定，名义上是孩子要求，实际上是大哥的强制要求，作为曾经的知青，即便如今在普通人眼里勉强算上个身居高位。
    可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家国情怀，当时大侄儿退伍转业安置的时候，伸出橄榄枝的单位多了。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最终还是决定，先让孩子下去锻炼两年，来洛城之前，已经在省城的基层所里干了一年多。
    按周家大哥的说法，基层单位转一圈，不说以后升职不升职的，至少减少被人糊弄的风险。
    万一以后真能主政一个单位，也不会干出来何不食肉糜的事儿来。
    除去贪腐，一把手最大的风险就是，对基层施策错误，其他都是小节。
    没有一个走的长远的领导是没有丰富的基层经验的。
    不然安稳的了一时，安稳不了一世，早晚要犯大错误。要不怎么说脱离群众是红党长期执政的最大威胁。
    周所忙着安排晚上的行动。
    周二叔下午下班之后，高高兴兴的准备俩下酒菜。
    本来只拿了一瓶瓷瓶装的汾酒，想了想又装了包散花。
    顶着媳妇的白眼提着袋子出了门。
    这奉旨喝酒的事儿，还别说，挺美。
    把带来的酒菜往唯一的一张木头椅子上一摆。一边摆一边介绍：“主食咱们吃包子，干豆角肉馅的，我丈母娘的手艺。这花生米，我自己酥的；猪耳朵我媳妇自己卤的，牛肉是门口买的自己回家拌的；这个烫的菠菜，是在你这个院里现薅的。”
    王志勇想了想，靠东墙跟有一趟塑料薄膜盖着的菜地，原来里面是菠菜？
    周二叔摇摇头：“哪是只有菠菜，里面还有芫荽呢，虽说长的不大，但是味道还行。”
    说话间就把酒打开了，还挺讲究的拿了两个瓷酒盅。
    王志勇没等周二叔动手，自己赶紧给满上一杯。
    住这两天没少给人添麻烦，就借花献佛。
    喝了两盅之后，王志勇就停了下来，本身就为了沾点儿酒气，也不是为了酩酊大醉。
    周二叔赞许的看着王志勇的动作，这孩子知轻重识缓急，不错。
    王志勇吃饱之后，又问周二叔要两根儿烟。
    周二叔笑道：“你咋知道我就带着呢？”
    王志勇指指他的手指头：“都熏黄了，老烟民了，身上咋地都有两根应急的，我无所谓抽不抽的，你抽也行，给我熏上点儿味儿。”
    周二叔被逗乐了：“行，你要不在意，我就熏陶下你。”
    说完从兜里掏出来临出门装的散花，还是个没开包的。
    美滋滋的点了根儿塞嘴里。
    王志勇了然笑道：“在家，婶子是烟酒不让沾。”
    周二叔笑着摇摇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又把烟盒跟打火机推给了王志勇。
    就见王志勇一口烟进去就咳嗽了起来。
    感情还不会抽。
    风水轮流转，周二叔笑他：“你都是排长了，连烟都不会抽。”
    王志勇咳嗽着反驳：“抽烟能是什么好事儿，不会也不是坏事儿啊。”
    吃饱了饭，身上酒肉烟臭味熏的足足的。
    王志勇裹上军大衣，准备开工。
    按照昨天说的，骑着车子进了巷子里开始寻找标记。
    特别简单，如果墙角上划了个白圈，那就是老时间老地方，要是个x，那就明天再过来看看。
    万幸是今天晚上正常营业。
    于是若无其事的晃到老杨的鸡蛋灌饼摊子，豪横买了个传说中好吃的不得了的双蛋饼。
    又扔下来两块钱没让找。
    老杨对这位拿钱不当钱的主儿，记忆深刻。
    做好饼后，看着人走远，对着今儿非要跟着来玩的小孙女严肃的叮嘱道：“一定得好好学习，你看那个叔叔，钱都认不明白。”
    小孙女扬起来稚嫩的小脸认真应道：“知道了爷爷，我算术可好了，果丹皮一毛钱俩，两毛钱能买四个，我从来没算错过。”
    老杨顺口问了句：“那三毛钱呢？”
    小孙女干脆的回道：“七个！买三毛钱得送一个！”
    老杨夸道：“哎，这就对了，你像这个叔叔，他不让找钱，我就多给他揪了团面，做生意不能丧良心。”
    一边帮忙的小杨，绝望的听着自己亲爹的言传身教，想着自己闺女刚过及格线的算术试卷，根源终于找到了，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啊。
    王志勇已经充分体会到了老杨的良心。
    刚在周二叔那就没少吃，巴掌大的豆角肉包子，已经吃了仨了，还有一肚子肉菜。
    这个饼子，本来是个调剂，结果咬了两口发现，成负担了。
    不说是平时的两个大，也得有一倍半！
    加上额外加的一个鸡蛋。
    王志勇咽的有点儿艰难。
    正细嚼慢咽呢，有个瞅着像是昨天晚上做一桌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看着他手上的饼喉头滚动了下。
    王志勇客气道：“吃了没，没吃吃点？”
    来人大手一伸，毫不客气的拿走了这个甜蜜的烦恼：“谢了啊，小兄弟，可不是没来得及吃的吗。”

 第114章 疑惑

    王志勇徒劳的拦了下，没拦住，主要也是没认真拦。
    看他不嫌弃自己的口水，还吃那么香，不解道：“你都有闲钱进这地方玩，还买不起个饼子？”
    中年男人嚼着饼子含糊道：“我姓方。”
    王志勇迟疑道：“那方叔？”
    “喊哥就行。”
    “方哥，不是，你姓啥跟我问的有啥关系?”
    “那我买不买的跟你也没关系啊。”
    王志勇被噎住了，心想，只当自己的饼子喂了狗了。
    这位方哥看王志勇面色不虞，嘿嘿笑了两声：“你看你，还是年轻，听两句实话就不高兴了。
    咱们喜欢玩两把的，肯定是省下钱翻本了，吃饭这事儿，扛过去了就不饿了，用不着一天三顿这么浪费。”
    说着把剩下的一口团团往嘴里那么一塞，大口大口的咽了下去，还拍拍胸口往下顺顺。
    这思想觉悟高的，王志勇寻思莫不是遇到了赌圣，于是压下不快又问了句：“那方哥想来也是赢多输少，没少挣？”
    方哥摆摆手，使劲儿咽下最后一口，说道：“哪有，打小算命的就说我，大器晚成，目前还在潜伏期，我觉着，快了，快到我发迹的时候了，说不定今天晚上就时来运转。”
    王志勇觉着有点儿跟不上方哥的脑回路，瞬间不想跟他瞎扯了。
    但凡沾上赌的，脑子总是有点出人意料。
    于是往旁边让了两步，重新谷蹲了下来。
    方哥也跟着挪了两步：“你小子看着面生，技术咋样？赔多少了？”
    王志勇不屑的回道：“目前没输过！”
    这话一出，方哥顿时惊为天人。
    缠着就要问细节，什么进赌场大门先迈的那条腿，掷骰子的时候求的哪路神仙等等等等。
    王志勇被缠的烦不胜烦，就说单日出左腿，双日迈右腿，在洛城的地界，还是得拜关圣老爷。
    天南地北的瞎扯了一通，说的方哥有点神神叨叨的。
    其他来玩的人都是转一圈确定开门后，四散而去，等到了晚上十一点才按时来。
    铁哥的规矩，不让周围巷子里留人，只有这俩，王志勇是昨天听的一知半解，也没交个知心朋友提点。
    而方哥，则是属于踩着正常人跟非正常人之间的那条红线，看输赢决定做个什么人。
    所以铁哥的规定，对他来讲没啥威慑力。
    这才有了今儿晚上蹲半个多小时，墙角就他俩人。
    王志勇耳朵边一直响着方哥的叨叨叨叨。
    他有点儿后悔了，就多余搭话，下回就是有人光腚上街他也准备目不斜视！
    可一想起来自己伸头揽下来的侦查重任，只能继续坚持下去。
    好在也差不多到时间了。
    铁哥按时出现在做记号的巷子里，手一招，王志勇一马当先蹦起来就走。
    连资深赌徒方哥都没这股子热情。
    铁哥满意的暗自点头，有这股子热情，早晚能把家里的那栋小二楼给贡献出来。
    至于跟在后面的方哥，铁哥皱了皱眉头。
    招来小兄弟，耳语了两句。
    小兄弟不着痕迹的看了方哥几眼，微微点点头就先进去了。
    王志勇只暗自留心，也没提醒方哥。
    反倒是方哥，看着王志勇先进门。
    然后双手一合，狂喜：“噫，我今天指定大杀四方。哈哈，小伙子你刚错了！
    今天腊月十二，阴历阳历都逢双，你得迈右腿，你迈的左腿。”
    说完郑重其事的迈进去了自己的右腿，还得意的看了眼王志勇。
    被个半傻子象看傻子一样鄙视，王志勇简直无言，轻轻拍了下自己嘴，让你胡扯，以后嘴上还得按个把门的！
    十分钟内，各处嗖嗖赶来了四五十号人，铁哥给大家打完招呼后，面带微笑的把大门在外面哐当一锁，不到时间那是走不了了。
    王志勇玩儿的心不在焉的，控场的也发现这个新加入的肥羊状态不对。
    于是时不时的走到身旁搭茬，王志勇气人的说道“你看，这两天我就没输过，老赢挺没意思的。”
    差点儿给人气趴那，老赢你觉着没意思，让你一直输不是怕吓跑了嘛。
    还没等人调整好应对方式，就听见方哥略带神经质的声音响了起来：“关胜老爷保佑，看我这局通吃！噫，我赢了！”
    马上就有气氛烘托的喊道：“这位大哥手气真旺！一把赢了二百多！”
    王志勇赶紧也随着人往那边桌子上挤过去。
    不走不行啊，刚自己细水长流的已经又赢了小百十块钱了，再多赢点马上就得输，今天就不一定能赢着出门了。
    看着一圈人满是羡慕的看着自己，方哥浑然不觉自己成了赌场的活招牌，得意道：“今天看来是得了财神爷的青睐，我家祖坟给力，看好自己的钱包啊，这一宿还长着呢。”
    发表了一篇狗屁不通的感言，方哥又埋头苦干，勤赌致富去了。
    王志勇在角角上找了个凳子坐下，倒了杯凉水。
    跟旁边跟过来询问的赌场小伙计说：“昨天赢了点儿钱高兴，白天喝了两杯酒，这会儿有点透出来了，晕的慌，我歇歇。”
    伙计离的近了，闻见王志勇嘴里酒气，就没再多劝。
    怕啥呢，只要来第二次，就不可能不来第三次第四次。
    这玩意儿，他上瘾！
    王志勇半眯着眼，靠墙根上散酒气，脸上两坨酒晕，一看就是不胜酒力的样子。
    其实是在打量屋子里的具体情况。
    按理说，不应该这么冲动的第二天就收网，万一有没查探清楚的隐瞒事项，那就节外生枝了。
    可这不是，到年底了嘛。
    元旦是过了，春节也是年啊。
    年底谁不想添点儿喜讯。
    王志勇总觉着不对，光为了开个赌场，租这么大的厂房，即便是街道办当年的小厂，连厂房到办公室还有库房，大大小小六七间房子，将近一亩地呢。
    正对着派出所，不应该整个小巧点的嘛，这样还好转移。
    没事儿还在院门上挂上锁。
    要不是房门不锁，估计都没人敢进来玩了。
    这是赌场，还是黑煤窑啊。
    王志勇靠着的墙，正好在个窗户旁边，眯着眼正寻思呢，就听窗外有人路过压着嗓子说话。
    因为屋里为了取暖生的有炉子，所以窗户留了条缝。
    王志勇隐约听到，“铁哥安排”、“枪”、“动手”。
    后面走远了就听不到了。
    一身冷汗瞬间就下来了，附近的地图在脑子里浮现了出来，这伙人不是开赌场的！
    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提醒了王志勇，心里冒出来了个可怕的猜测，难道？

 第115章 子弹

    赌场所在的这片居民区，小巷子密布，南北街面都通着。
    面街的一面南北都零散分布着几个小居民楼，一个院子两栋楼的那种。
    居民楼底下就是租出去的门脸儿。
    按照王志勇提前踩点的路线。
    这些门脸里面就包含有两家银行的网点儿，从银行出来，只要往这片拐，正好怎么样穿行都会经过赌场。
    王志勇心里暗暗想着，总不是那个什么铁哥，是想灯下黑，把这当个后路。
    箭到弦上，这会儿想也没用。
    要真是这种谋算，提前行动打个措手不及倒还是好事儿了。
    不然提枪干啥总不是要造反，那样想就搞笑了。
    在一群赌徒的吆五喝六中，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
    凌晨三点多，正是深度睡眠的时候，王志勇又下场玩了会儿。
    果不其然，输了四五十进去。
    打声招呼，准备去茅房放放水。
    院子里这会儿一个人没有，估计有人也都找个地方猫着睡觉去了。
    王志勇上完厕所也没回去，就到处转悠了下。
    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去掉房子，也就五分钟转完。
    仓库门没锁，估计是方便早上搬缝纫机。
    王志勇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里面一个人没有，除了摞在墙角的十几台缝纫机，就是墙角的一个木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放着三支长枪一支短枪。
    不敢开灯，兜里就一个打火机。
    王志勇上手摸了下，约莫是两把56半自动跟一把喷子，还有只仿54的手枪。
    下面还有零散的两盒子弹。
    王志勇先是探出头左右看看，然后急中生智，准备先把子弹给处理了。
    没了子弹，这就是三把烧火棍！
    于是把大衣脱掉就地铺好，连着枪里面的子弹一起退出来，打个包全给运到厕所里倒进了粪坑。
    得感谢赌场每天晚上人都那么多，人多力量大，这个旱厕都已经满了。
    满的要是谁制造的粑粑自重大点儿，都能溅一屁股黄汤那种。
    厕所挨着墙，王志勇还剩下最后几颗没扔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往大门处跑。
    急的赶紧往粪坑里一扔，扭头就跑回屋里，顾不得溅身上与否。
    这会儿屋里正玩的热火朝天呢，没人注意，他就裹着破大衣悄摸挤了进去，继续给庄家送钱。
    没等三分钟，就有人从大门口闯了进来。
    场子里赢的输的都红了眼，根本不可能抬头。
    王志勇余光一扫，进门的就是铁哥，手里还扛了杆枪。没了子弹的枪那就是个烧火棍，而且外围的人就回来一个铁哥，估计差不多全军覆灭了。
    铁哥扫视了全场之后，确定一个人没少，这才扭头出去。王志勇估量着是在找有没有内奸。
    王志勇看他的方向是在向着大门外走。
    同时院子里也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
    动静一大，屋里人包括庄家都有点迷茫的开动了下脑子。毕竟赌博这事儿会被抓，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王志勇没出门，就听到铁哥一声喊：“跟你们拼了······我子弹呢？谁偷我子弹了。”
    然后就是赌场大门被推开，一队公安鱼贯而入，赌场里有熟练工立马乖乖的蹲了下来，双手背后，面朝墙根。
    王志勇作为明面上的刑满释放人员，也跟着谷蹲了下来。
    唯有我方哥。
    勇猛的把他那桌上的钱全都拢到了怀里，认真的跟公安解释：“这些都是我的本钱，你们来之前就是我的了！”
    没人跟他客气，跟拧小鸡子似的提溜到一边，有专门的人负责核算赌资。
    出现在赌场里的钱，有一分算一分，有一毛算一毛，谁也别想带走了。
    王志勇随大流被带到了审讯室。
    给他做笔录的是张队长，刚被带上来。
    张队长就破防了：“王排长，你掉粪坑啦？”
    记笔录的女公安也捂着鼻子。
    王志勇大半夜的被冻的流鼻涕，进来一会儿才算化冻，自己深吸了口气，简直是三魂飞七魄散。
    自己给自己恶心的要吐。
    这味儿直冲脑门芯，王志勇一下子想起来了，八成是扔子弹整的。
    于是赶紧让张队长给先卸了手铐，以最快速度把破大衣给扒了下来，翻过来一看，果不其然，下摆有块可疑的痕迹。
    加上屋里暖气烘着，审讯室一会儿功夫都换了人间。
    张队长捏着鼻子找块大衣上干净的地方提着，开门招呼来个小伙子：“给扔了，就着我提的地方，千万别抱着，扔远点儿，别扔咱院里啊！”
    小伙子接过来，屏住呼吸，转身就跑，连句话都没跟领导客气。
    王志勇试图拦下：“张队长，那是借的，还得还呢。”
    张队长开着门放气：“行了行了，别那么会过了，走的时候我给你拿件新的，新换旧总是能交代的过去。”
    王志勇不反对，略微散了会儿味道，三人又都做好继续做笔录。
    张队长问道：“还有个事儿，当时跑回赌场拿枪的那个铁哥，他枪里的子弹是你给整没的？咱们都翻完了也没找到。”
    王志勇嘿嘿笑了两声：“还能在哪儿，你刚不是还嫌弃着呢。”
    张队长被提醒了下刚熏陶过的味道，苦笑不得的指着王志勇：“你啊你，你可真给我们找个好活，这下咱们同志还得去掏粪坑。”
    毕竟所有的物证全得归档。
    特别是这种人家都自证有子弹的，可也不能怪王志勇扔的不是地方，万一没藏好，有两颗最后在谁身上发挥效果了，那还不如掏粪坑呢。
    王志勇还提了点儿自己的想法：“张队长，我是外行，也就点儿浅见，开赌场用不到这么多枪。”
    张队长点点头：“这点儿不用你说我们也在提审，连54跟56都整出来了，这是要犯事儿！”
    王志勇看人家都有准备，自己也没班门弄斧。
    几个问题问完之后，笑嘻嘻的问道：“能给找身衣服洗洗澡不？顶着这身味道回家，我怕进不了门。”
    张队长哈哈大笑：“我还以为你个大排长啥都不怕呢。”
    说完让人带着去招待所开个房间去洗洗澡再休息休息，虽说发不了奖金，可分局一身衣服还是能送的起的。
    至于其他的奖励，张队长是知道，抓捕结束的时候，局长就发话了，要给王志勇个惊喜！

 第116章 气功

    同人不同命。
    王志勇这个当哥哥的在招待所呼呼大睡的时候。
    王志强还在街上待命。
    抓捕是结束了，可只要分局那边没说工作结束，那现场就一时半会儿不能撤。
    不过好在没等到天亮，分局就传来消息。
    人一个没少全抓住了。
    张姐巾帼不让须眉，主动提出，让几个老爷们回去休息半天，她跟周所值班，理由是昨天晚上她没参与行动，还眯了会儿。
    老蒋摆摆手，谢绝了好意：“我下午再说，熬个一宿半宿的都习惯了。让建设跟志强回家歇歇。”
    周所点点头，作为所长，这点儿调休的权利还是有的。
    而且这回动静不小，新年第一炮，开局不错。
    枪的事儿他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估计就能算出来，93年分局的第一个集体三等功是跑不了了。
    再想的多点，估计还能往上动动。
    王志强没跟大家伙客气，叫上赵建设就走。
    赵建设这一晚上冻的，鼻涕都淌出来了。还没忘了跟王志强交代：“回家喝碗姜汤再睡，别仗着年轻不当回事儿，这些寒气，全都给你攒着呢，啥时候年纪大了，就开始反攻，你看老蒋的老寒腿。”
    王志强一向挺识劝，开着车还不住点头。
    害的赵建设以为他在打瞌睡。
    虚惊一场埋怨道：“你咋不张嘴啊，我还以为你睡着了。”
    王志强委屈：“哥，我着急回家，开的快，张嘴喝风啊，肚里又没东西，进点儿凉风更冷了。”
    赵建设问：“那你咋不吃泡面。”
    王志强敬谢不敏：“要是回不去吃就吃了，都回家了谁还吃泡面，你不也没吃吗。”
    赵建设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憧憬道：“要是以后加班不用吃泡面就好了。”
    王志强笑他想的美，所里连个食堂都没有。
    这事儿，搁到三十年后也没实现。
    公安局的厨子也没有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别说派出所了。（别抬杠，杠就是你对。）
    方便面的退休的时间且长着呢！
    王志强赶到家的时候，家里上班的都走完了。
    就剩下俩老太太。
    建国妈听动静出来一瞧，二孙子回来了，再往后看看，大孙子还是没影。
    王志强察觉后问道：“我哥还没到家？”
    建国妈点点头：“我还想着你俩一起回来呢。”
    王志强想了下：“我哥估计是半夜跟着一起去分局了，没事儿，分局啥都有，他在那保不齐还睡着呢。”
    建国妈见大孙子有去处，就不再惦记，转头去厨房给端了碗红糖姜汤。
    王志强一口给闷了，辣的龇牙咧嘴的，糖都压不住那股子辣意。
    “奶奶，你放了几块姜？”
    “没几块，就巴掌大的一块。”
    “哎呦，你可是我亲奶。”
    建国妈锤他：“不是亲奶我管你个猴崽子呢。饭给你放桌子上了，吃完了自己睡去。”
    王志强风卷残云，吃饱了之后就犯困，为了不被媳妇找事儿。
    挣扎了洗了个战斗澡，头发还没干透，呼噜声就起来了。
    建国妈拿着干毛巾给他擦头发，二十多年前这多伺候儿子，这隔了这么多年，还得惦记孙子。
    这一觉睡醒，都下午一点钟了。
    及拉着拖鞋出来，就听到大哥的声音。
    客厅里惊讶连连。爸妈连着俩老太太都在追问昨天晚上的事儿。
    王志强找个角落坐着旁听。别看自己也是当事人，可压根也不知道发生啥。另一方面，没醒透，再发会儿呆。
    可坐着坐着，有点待不住了。
    王志强插嘴：“哥，厕所那段先放放，你是说，这几个人可能重点不是赌场？”
    王志勇点头：“不然呢，谁家开个三四十号人的赌场，配上七八个人，还有三条长枪一把短枪。
    那子弹加起来，都够不间断放上半小时的响了。
    他们可是在市区，又不是边远农村，害怕有人黑吃黑。
    这种赌场都是动静越小越好。所以绝对还有其他想法。”
    至于啥想法，王志勇没说，王志强也没问，一切以最终审讯结果为准。
    即便如此，作为一家之长的王建国，也强调，自己家说下就行了，不能往外说。
    王志勇还跟弟弟挤眉弄眼：“说不定，你们过两天还有嘉奖呢。”
    王志强不管这个：“开到我们所对面，都开了两三月了，不处分都不错了，最多功过相抵。”
    王志勇摇摇头：“不能这么算，要是被别人撞破了，那你们被批评很正常。
    但是这回，是你们群众基础好，警觉度高，还主动作为深入查探，并且为破获案中案起到了重要作用。”
    说到这，还自得的挺了挺胸脯。
    王志强听着大哥一套一套的小词，顿时觉着，退伍回家这件事儿，做的一点儿没错。
    就活该大哥当排长。
    这词分开都认识，咋组合的就看个人的政治素质了。
    俩儿子为人民服务都活蹦乱跳的回来，没破一点儿皮。
    摸着兜里刚入账的七间门面的租金，王建国心里又有点儿痒痒了。
    时下流行的皮衣，百货商场卖千把块，有老客找上门，一件六百多，保质保量。
    想到这里，豪爽的开了口：“都这么大人了，爸给你们买两件撑场面的衣服去。”
    结果俩人没一个领情的。王志强说：“我要是今儿穿了，明天我们辖区就有人赶来咱家送礼。”
    王志勇则表示：“我要是还想在部队干长远，最好不要显出来跟自己收入不匹配的消费品，不然领导有顾虑。”
    拿着钱还花不出去了。
    王建国扭头看向亲妈跟老姑太太，没想到这俩也不要。
    建国妈表示，在别人那见过，太沉，穿着累的慌。
    罗晓倩抿着嘴乐，她倒是想要，可问题是，也没有适合孕妇的皮大衣啊。
    乐乐呵呵的说了会儿话。王志强吃完中午给他留的饭，就准备送媳妇上班了。没想到被嫌弃了。
    嫌弃三蹦子太颠簸！
    建国妈看着二孙子委屈的小眼神，表示，她不嫌弃，时间要是够的话，可以把俩老太太送到后街去。
    路上王志强还在问，俩老太太最近的乐子。
    建国妈也说不明白：“之前在公园锻炼，这不天冷了，一起玩的老太太给介绍的，说是啥气功大师，也是锻炼身体的。”
    王志强没在意，这不都流行这个嘛，气功大师都上过春晚验证了还怕啥。
    看着二孙子的背影走远，俩老太太掀开这间临街的民房，冷热对流，屋里掀起了一阵风，把正当中贴的“zhen shan ren ”仨字吹的飘了起来，忽扇忽扇的拍在墙上跟打脸一样啪啪作响。
    有人喊着：“风太大赶紧关门，大师亲笔书法快掉下来了。”
    然后这间小房子的门就一双粗大的手关了起来。

 第117章 年货

    欢聚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还没等赌场的案件详情公布出来，就到了王志勇返回部队的日子。
    注定这个春节没办法在家过。
    看着爸妈遗憾的神色，王志勇笑着解释：“排里的小伙子也有好几年没回家的，我这还算过了个元旦呢。”
    王建国摆着手，让他赶紧走。
    既然当了兵，那就是交给国家了。
    哪还由得自己的意愿。
    一家子去送行，顶着寒风迈过铁轨，送到座位上。
    儿子前途远大，志向高远。家里也不拖后腿，王建国给准备了整整两提包的吃食。
    上车的时候都没让王志勇沾手，只说是路上准备的吃食。等到饭点儿的时候，打开一看，王志勇都没话说，感情皮衣钱全折成这两提包的肉食了。
    里面肉松肉干做好的肉酱一提包，剩下一提包全是备着路上现吃的，半透明的油饼一沓子、卤鸡、肘子、切好的猪耳朵猪头肉、还贴心的放了几根洗好的葱。
    对面的大哥都以为他是特意在车上卖东西的。
    这会儿的火车上，自己背着东西卖的小商小贩都是道风景线。
    铁道上的人也管不住，当然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无从得知了。
    这些小事儿都被火车带着往北方跑远了。
    留下的人，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送走大儿子，王建国跟李娟难受了好几天。
    好在，没几天就是春节了。
    加上二儿媳妇罗晓倩又身怀有孕，这个年肯定得好好准备。
    当然，这些热闹跟王志强没多大关系。
    临近春节，派出所更忙了。
    带着钱逛街的人多了，三只手出没的也多了。
    一年到头，谁都得过年啊。
    跟着老蒋出门的王志强，一上午屁股没沾椅子，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累的汗流浃背猛灌凉茶。
    好在不是没有成效，至少有两个疑似小偷，跟王志强对视一眼后，没出手。
    老蒋传授经验之谈：“咱也不是说，非得一上午跟老鹰抓小鸡子似的抓一堆三只手回来就是立功了。
    咱们本来的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偷钱，你说那些抓回来的罚点儿款关两天，他就老实了？
    不可能，吃惯了省事的饭，再去干下力的活，弯不下去腰啊。”
    王志强一耳朵进一耳朵出，这话头一年都听过了。
    反倒周所还有点兴趣。
    一起厮混了几个月，熟悉了之后，大家伙儿说话都随意多了。
    看着周所感兴趣的样子，赵建设问道：“你在省城的时候，没见过过年反扒的活？”
    周所有些气短：“我那会儿，干文职。”
    许是过年，喜气给王志强脑子冲的灵醒了不少，破天荒的没有追问：“为啥干文职呢？”
    这个话题就略了过去。
    周所为了不尴尬，抛出来个喜讯：“下午去分局领过年福利，谁跟我去？”
    老蒋跟王志强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这活就落到赵建设头上。
    赵建设无所谓，准备应了下来。
    还没张嘴，就被张姐拦住了：“周所，我跟建设去，选东西还得是我们女同志来······”
    这是话里有话，除了周所外的三个男同志，想到去年领回来的年节福利，顿时无法反驳。
    怎么说呢，谁能分清前腿肉跟后腿肉哪个适合包饺子？王志强觉着，这都能另开一所大学了。
    可能是离过年就剩下这么几天了，各个单位都在发过年福利。
    王志强晚上带着发的肉跟米面油回家，一家人都在看电视。
    客厅角落上也放了一堆年货。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罗晓倩单位发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看那多出来一箱红枣还有一箱东北黑木耳就知道。
    这种尖货，也就联社能发出来。
    市面上买，不提前跟商家说好，鲜少能买到成箱的，因为贵。
    把东西往一起一堆，王志强洗洗手去吃饭。
    揭开锅盖一看，晚上居然吃腐乳肉。
    这伙食，有点硬啊。
    王志强扯着嗓子问他妈：“这菜都上了，咱家提前过年呢？”
    李娟看着电视，手上织着毛衣，头都没回：“咋了，让你尝尝味儿不行啊。”
    王志强高兴了夹了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片，往掰开的馒头里面一夹。
    俩手握着咬了一大口，熟悉的味道瞬间勾的口水泛滥。
    一边嚼还一边提出意见：“妈，咱家还是蒸馍，买的太软和了，吃一个吃空气一样，衬着我怪能吃的。”
    李娟不接话，似笑非笑的拿眼看着王建国这个一家之主。
    王建国想起了媳妇几个月前的要求--找个保姆。
    立马一激灵对儿子喊道：“爱吃不吃你，不做饭事儿还那么多，我跟你妈忙成啥样了，你这个回家吃现成的还有意见，想吃自家蒸的自己做去。”
    王志强投降：“行行，我的错，我说不过你们两口子。”
    罗晓倩捧着坚果盘子光笑都顾不上吃。
    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的样子，可惜了，大哥没在家，不然还能更热闹点儿。
    老姑太太耳朵有点背没掺和着一场热闹，看完电视剧，就准备回屋睡觉了。
    对着客厅角落的年货叹气，跟建国妈感慨：“要是这俩人不辞职，咱家过年都不用买东西了。”
    建国妈拍拍她的手，没多劝。在老一辈儿的眼里，砸了铁饭碗这事儿，想起来就可惜。
    李娟张张嘴，没解释自己不是辞职是停薪留职。
    想了想，也没办法解释，总归是过年没发年货。
    看着两个老太太进屋上了床。
    李娟这才回客厅继续看电视，不过一边儿看一边跟儿子媳妇商量。
    “不行在后面也装个电视，省的俩老太太天天晚上走半个院子回去。”
    王建国点点头：“我看行，正好再买个大点的。”
    李娟想起来刚刚老姑太太可惜的年货，心里就有点好笑，这要是真没辞职，年货倒是有了，大彩电可不能说买就买了。
    突然冒出来个想法，问王建国：“过年，咱们卤肉店发啥年货？”
    王建国不明所以：“大伟去整的，也就跟志强这差不多，米面油，一人一条羊腿一条鲤鱼，还有咱们店的一个卤肉集装箱。”
    李娟奇道：“发完了？”
    王建国点头：“对啊，咱们店明天二十三过小年就要关门放假了，我肯定提前发啊。”
    李娟手一伸：“那我的呢？”
    王建国麻爪了。

 第118章 饺子

    在知道卤肉店不但发了年货还发了奖金后，李娟单方面宣布跟王建国冷战了三天。
    李娟表示最后和好主要是顾全大局，好好过年，跟晚上收到的那个玫红色的皮衣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李娟在厨房里忙活着炸东西，跟帮忙烧火的儿媳妇抱怨：“感情我跟着忙这么长时间，就发点死工资，工资我还都贴补家用了。
    美其名曰我是老板娘，哪个老板娘还加班加点的啥都干。
    到年底了，奖金福利啥都没有。
    钱是挣不少，全存折子上了。
    他要是敢说句随便花，你看我敢不敢给他花的归零。”
    罗晓倩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全花完。”
    看着儿媳妇红润的小肉脸，还有眼神中清澈的单纯。
    李娟没忍住拧了一把儿媳妇滑腻的脸颊：“算了，跟你小人家也说不明白，还花完呢，花完了我大孙子花啥，志强的摩托车咋买。”
    提起摩托车，罗晓倩直接问：“后院厢房那个大家伙是不是摩托车？”
    李娟大惊失色：“你看着了？没跟志强说。”
    罗晓倩老老实实的回答：“帮奶奶她俩收拾床的时候，路过那间房的窗户看见的。没跟他说，这两天我老困，一挨枕头就睡着，早上想起来了他早上班去了。”
    李娟这才放心：“刚寻到的摩托车，几乎全新，啥都办好了，你爸非说，要过年再给他，整个啥惊喜，你说这是不是脱裤子那啥，多此一举。”
    一个屁字被咽了回去，大过年的，守着厨房，啥脏字也不能说。
    虽说不明白为啥。
    可罗晓倩实验过，要是说点不中听的话，轻则轰出去没办法偷吃，重则不轻不重的挨上一巴掌，也挺疼。
    问就是传统。
    婆媳俩一忙就忙到了年根儿上。
    俩老太太今年居然没跟着凑热闹，天天雷打不动的去锻炼身体。
    等到李娟能直起来腰，正好到了除夕。
    看着满满的几大竹匾炸物，李娟盘算下，至少能吃到出正月。
    有炸藕夹，炸莲藕条，炸五花肉，炸小酥肉，炸豆腐、炸鸡、炸鱼、炸粉条丸子、绿豆丸子；还有店里给自己留下来的各色卤鸡、牛肉、肘子、耳朵、口条、大肠、心、肺啥的；还有王志强点名的炸麻叶、撒子、甜咸麻花。
    厨房旁边放吃食的厢房，都快跺满了。
    引的罗晓倩没事儿就去转悠下，偷吃不偷吃的另说。
    李娟好好的夸了下自己的先见之明：“我就说这土灶不能撤，你爸还赶时髦，非要全改成煤气灶。
    这要是真改了，过年做饭都费事。”
    罗晓倩心里偷偷的笑，只当没看见这大灶一年落半年灰。
    要她说省事儿还是煤气灶省事儿，炒点小菜滚个汤啥的，可快就好了。
    婆婆就是嘴硬，可到做饭的时候，还是用煤气灶多，就连蒸米饭，家里那个三角牌的电饭煲也早都取代了大灶。
    不过话说回来，这大土灶过年炸东西，炖煮啥的，倒是挺给力。
    那些个馒头枣山啥的，特别是各种扣碗全是几层笼屉一锅出。
    一下子能出好几十碗，吃的时候煤气灶上一热就省事儿了。
    别看准备的多，过年来家走亲戚留饭的也多。
    自打交通便利了，出门不用介绍信了。
    公公王建国老家那边小辈儿，正月里还来一趟呢。现在日子稍微好过点儿，人家也不空着手。
    不管是蒸馍还是包子点心啥的，咋地都凑了一袋子背过来，当然，走的时候也背走一袋子。
    罗晓倩就记得，老家来人都特别能吃，好家伙，下的干挂面用家里盛汤的小盆，能吃下去几乎不带汤的一小盆，外加两个自家蒸的馒头。
    要是吃饺子，那都一口一个，跟没嚼一样。
    加上家里亲近的朋友啥的，从初一到十五，顿顿酒场是不落下。
    李娟是痛并快乐着，有人来，说明家里过的兴旺，要是真没人来了，说明不但家里人口少，混的也不咋地。
    看着一屋子备好的年货，李娟有种这是我打下江山的感觉。
    给门一关，婆媳俩休息会儿，就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再忙的单位，这会儿都关门了。
    周所跟老蒋同志主动揽下了团圆夜的值班。
    老王家这才团圆坐了一桌，王建国上班的时候，最烦开会，这会儿也忍不住多唠叨了两句。
    不过长话短说，两句祝福一过，大家都开始动筷子。
    王建国先给老姑太太还有他妈夹了筷子菜，年夜饭正式开始。
    除了王志强跟罗晓倩，其他人都或多或少喝了点酒。
    王建国看着健健康康的母亲，没忍住又交代了下：“妈，我跟娟儿平日里忙，你俩该吃吃该喝喝，有啥不凑手的就张嘴。”
    建国妈笑呵呵的回：“都好都好，我退休金都花不完，用不着你们的钱。”
    话虽是这么说，可王建国也没当一回事，俩老太太的零花钱那是一个月都没落下过。
    水涨船高，从几块钱都涨到五十了。
    俩老太太兜里也是不差钱的主。
    提到钱，老姑太太眼神呼闪了几下，在彩色电视机变换的光色中一点也不明显，就没人留神。
    看着桌上那碗扣肉，王建国就想到了二十年前，自己跟李娟还有自己妈一起，分吃的那碗扣肉一样。
    物虽相似，可心境不同。仿佛心有灵犀一样，李娟也抬头看了他一眼。
    俩人对视一笑，眼中全是满足。
    让正给媳妇夹菜的王志强顿觉狗粮塞了个饱。
    王志强觉着，只要爸妈身体能支撑的住，其实自己跟大哥这俩宝贝儿子，出去闯个二三十年再回来都没事儿。
    在家经常有种多余的感觉。
    罗晓倩正吃着呢，没人给夹菜了。
    想吃的油焖大虾又不在眼前，只能拍下发呆的王志强，都快当爹了，还一点眼力价没有，都不怕给肚里孩子饿瘦了。
    王志强赶紧顺着媳妇眼色给菜续上。
    吃个差不多了，李娟就去下饺子。
    按理来说应该是过了十二点吃，可规矩再大也大不过人去。
    这会儿下了吃，也是迁就罗晓倩呢，有身子的人可是顶不到十二点就得睡了。
    早点吃完，看会儿晚会撑不住了就去睡觉。
    顺便，王志强也准备带点儿饺子去单位转一圈。这大过年的，也让两个值班的同志换换口味。
    看着王志强费力的推着三蹦子。
    王建国端坐钓鱼台，说是新年礼物就是新年礼物，多几个小时都不行。
    本想着一路上没有几个人呢。
    结果人还不算少，有拖家带口，估计是在老人家吃完饭走的。还有背着工具骑着车子，一看就是有活计。更有甚者，还看到了那个卖红薯的大爷。
    王志强诧异的看了他好几眼，要不是兜里没带钱，说啥也得照顾下生意。
    这大过年的，至于这么向钱看吗。
    骑到所里的时候，刚停下车，就听到后面有人喊：“志强？是你吗？”

 第119章 脱发

    看门的大爷都放假了，所以门房的灯没开，光靠路灯有点暗。
    王志强眯着眼扭头瞅了下，确定是赵建设。
    跑的急，喊话都有点儿变声了。
    看那手里的饭盒，估计跟自己一样，也是送点儿饺子。
    等赵建设走到近前一打量，都笑了。
    赵建设数落他：“也不跟你赵哥我说声，早知道你带我就不带了。给我这通跑啊。”
    王志强没接茬，就是说了，他也会带。
    去年赵建设值班，人家直接带的冻饺子，就用所里的煤火炉子慢慢下着吃。
    最后都成片儿汤了。
    王志强为啥知道，当然是因为那锅片儿汤，是他俩一起吃的。
    打那以后，只要有的选择，王志强就再也不想吃韭菜面叶了。
    周所正在大屋跟老蒋闲扯，看俩人进来，一脸惊喜。
    再往饭盒上一看，就更高兴了。
    立马把俩人的饭盒打开，手都没洗，一边捏了一个。
    一边吃一边点赞：“还是自己家包的饺子好吃。”
    赵建设奇道：“你俩晚上没吃饺子，家里没给送？”
    老蒋打开自己脚边的提包，从里面拿出来醋，酱油，两头蒜。
    一边扒蒜一边说：“我没回去，你嫂子去老丈人家吃饭去了，家里饺子还是一盆馅儿呢，不过批准我今天可以下馆子。
    我想了想，咋地你们俩也得有一个有良心的，所以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周所给脸盆里又兑了点儿热水，后知后觉去洗手。
    跟赵建设解释：“我二叔倒是打电话过来了，我想了想没去，跑一趟还得赶回来，吃的不够跑的。”
    还有丢人的事儿没说，俩人本来准备去下馆子呢，结果走出去半条街，一个开门的饭店没寻到。
    送饺子的要是没来，都准备继续下方便面了，多加俩鸡蛋的那种。
    别说九十年代了，就是迈入新世纪，那过年也是顶顶重要的事儿，愿意大年三十伺候的不多！
    进入新世纪再往后推十几二十年，年三十的营业的饭店才多了起来，不过人家也是提前预定，早早开饭，想赖到十二点，那不能够。
    王志强带的饺子是两人份的，赵建设也是往多了装。
    就这，最后还是吃的精光。
    周所战斗力不容小觑，吃的最多，吃完还松了松腰带，说了声：“舒坦！”
    俩人也没急着走，反正回去也能坐王志强的三蹦子，赵建设就陪着就在屋里多聊了会儿。
    也没聊别的，还是前几天那个赌场的事儿。
    没成想，周所还真知道下文了。
    王志勇料想的不错。
    那伙人把赌场开到派出所对面，主要就是要查清楚派出所的人员还有出勤情况。
    准备合计个相对不错的时间拜访下那两家银行。
    铁哥大名字钱铁拽，可是个三进宫的老江湖了。
    进去是一言不发，想要硬抗，奈何手下一群不争气的给拽后腿。
    三根长枪跟一把短枪，加上分局的同志不辞辛苦的捞出来所有怪味儿子弹。
    还有王志勇没看到的，被盖在仓库深处的两辆摩托车、蒙面的黑头套，三棱刀、手提皮包。
    人证加物证，开不开口也没多大关系了。铁哥看大势已去，不得已也就招供了自己夭折的伟大计划。
    没两天，立案决定书就出炉了。
    接下来下就是走流程的事儿，周所估摸着，高低得是个二十年。
    王志强特意问了方哥的情况，这也是大哥走的时候念念不忘的神人。
    周所一听就笑了：“那人啊，分局都认识他了。人家往外甩，就他往里搂，非说桌上那千把块钱赌资都是他的。
    最后还是那个铁哥给救了他，说是那天故意给放的水，准备最后让他赢个十块二十的，备着下回养肥了宰。
    据说家里来人交罚款领人的时候，哭的老伤心了，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收敛点儿。”
    至于改正，那就算了，就没听过有几个赌徒能洗心革面回头是岸的。
    正说着欢乐，门帘被撩了起来。
    周所面对门口，一下子就站直了张口道：“刘局长，您怎么亲自带队来了？”
    王志强跟赵建设也赶紧站好敬礼。
    至于老蒋，刚出去给饭盒涮涮，估计也没看到领导进门。这会儿甩着水进屋，赶紧猫到边上站好。
    刘局长可是分局一把手，估计也是过来转一圈看看基层所的值班情况。
    身后就跟了俩人。
    周所摸不清楚情况，就没多说话。
    刘局长微笑着问道：“你们所这么点儿人还整了四个人值班呢？同志们不回家过年吗？”
    周所赶紧解释：“就我跟老蒋俩人值班，王志强跟赵建设是怕我俩没地方吃饺子，给送饭来了。”
    看着站笔直没穿警服的两个小伙子，刘局长挨个拍拍肩膀嘴里说着：“不错、不错。你们所同志关系挺和谐。”
    说完就客气两句开口告辞了。
    从来到走，透着股子奇怪。
    老蒋跟周所对视一眼，周所摊摊手表示，他也没听到风声。
    年三十值班，整这么正式的检查，还是对着双喜路这种微末小所，这不是浪费感情吗。
    跟着的写宣传素材的同志都没办法下笔。
    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出，四个人也没了聊天的性质，赵建设拉拉王志强，跟周所告别。
    拿着还淋着点儿水的饭盒，王志强开车去了。
    赵建设脑子里翻腾着这件儿事儿，没跟他搭腔。王志强无所谓，别说是分局局长，就是市局局长来了，年三十的饺子也该吃照吃，又不是群众报案。
    赵建设下车的时候跟王志强说道：“真羡慕你，一点儿心事儿都没有。”
    王志强龇牙笑：“赵哥，赶紧回去看晚会，想多了头秃，不信你让嫂子看看，头顶是不是有点露头皮了？”
    说男人头秃是个挺敏感的话题，一句话惹的赵建设晚会都没看好，一会儿拿个小镜子照照看不到的头顶，一会儿去卫生间转着圈的拨拉头发看。
    赵建设媳妇看他转悠着心烦，说了两句还不听，一个大老爷们老照镜子，看着就更不得劲了。
    小心眼上来了，上去就盖帽子：“你说，是不外面有相好了，大过年的还不忘捯饬自己。你说，你天天那破班是给谁加的！”

 第120章 摩托

    赵建设家后院葡萄架子有没有倒，始作俑者王志强不知道。
    只是从大年初一赵建设同志的黑眼圈里了解一二。
    估计也没少割地赔偿，这些王志强就不准备细细了解了。
    现在满心都在自己的摩托车上。
    要不是没有理由，王志强恨不得想把摩托车骑进屋里嘚瑟下。主要是因为，到单位的时候，赵建设已经早早过来接班了。
    骑摩托车的英姿，没被人第一时间发现。
    作为还厚着脸皮收压岁钱的一员，王志强初一一大早起床，满心欢喜憧憬了下今年红包的厚度。不管多少，都意味着爸妈健在。
    按老王家的惯例，新媳妇进门头三年都有红包，李娟一向是连着儿子都捎带手给一份。
    给完罗晓倩，爹妈都没给自己。王志强看妈没给，就看看爸。
    王建国也没给，只拿眼示意找妈去。
    李娟清清嗓子，就往二进的厢房走去。
    王志强看着亲爹示意自己跟上，反正也不会有啥坏事儿，于是老老实实跟着过去。
    后面还跟着已经知道了谜底的媳妇。
    露着几颗小白牙在他身后偷偷笑。
    等打开厢房的门时，王志强才发现，有这个这么大惊喜等着自己呢。
    这摩托车不是后世那种鬼火少年的炫酷坐骑。
    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蓝色车身的摩托，个头不大。
    车身上赫然标志着大logo,金城70！
    王志强对摩托车没研究，可一眼就看上这个线条流畅的铁疙瘩。
    根本没留意，今年老姑太太的红包，有点减薄······
    赵建设故意装作没看到走廊里停的摩托车，就看王志强在他面前转啊转的，一会儿问问：“赵哥你骑车来的？”
    一会儿又问：“赵哥，我晚上带你回去？”
    看着王志强跟刚得了新玩具的小朋友一样，老想在小伙伴眼前显摆下。
    等到快中午，有个丢钱包的倒霉蛋找到了所里，想借电话。
    满脸笑容的跟俩公安同志寒暄：“院儿里那个新摩托是谁的？贼漂亮。”
    王志强故意挺了挺胸脯，故作平淡的说道：“我的。”
    等人打完电话，王志强还热心的给送到了公交车站，垫了几毛钱车费，这才通体舒坦的骑着摩托回来。
    赵建设只好又夸了一遍，王志强直笑的看见后槽牙。转着圈的跟赵建设介绍自己新摩托的优点。
    最大的优点就是它便宜！
    王志强说：“这种东西一落地就折价，我爸捡了个便宜，人家老板想换个桑塔纳，正好咱捡了这个漏。”
    用十个手指头比划：“不到一年的新摩托，便宜了一千多！”
    赵建设问：“那便宜完多少钱？”
    王志强不好意思的说道：“不到四千······”
    赵建设算算自己全年工资奖金加津贴补贴，也就一辆二手摩托车。
    顿时不想跟这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说话了。
    看着赵建设的后脑勺，王志强后知后觉又说错话了。
    不过也没当回事儿，都是兄弟。
    没一会儿，赵建设又没事儿人一样眉开眼笑敲定了，晚上回家要坐坐新摩托兜风。
    同事是个富二代这种事儿，也就羡慕下。嫉妒能改变现状嘛，不可能啊。
    哪个躺平认命的同志背后没有经过社会的锤炼。
    赵建设决定，今天中午的饭，让这个骑着新摩托嘚瑟的家伙给请了。
    王志强一拍脑袋，想起了摩托车后备箱里妈早上装的冻饺子。
    赶紧取出来，意外发现下面压着还有只烧鸡，跟两罐子可乐。
    这让牟足了劲儿要吃大户的赵建设，顿时撒了口气。
    王志强一边生火一边跟赵建设做心理工作：“赵哥，破五之前，你就别想饭店的事儿了。我爸他们店直接放假到十五！！这大过年的。”
    最后一句话意味未尽，啥都没说也啥都说了。
    值班不能喝酒，就以可乐代酒了。
    俩个正当盛年的男同志，肚子里跟无底洞一样，啥都没剩下。
    赵建设吃饱了剔着牙感慨：“也不知道昨天晚上周所是怎么昧良心说出来的话，还说咱两家饺子都好吃。
    明明你家饺子更好吃嘛，都是羊肉，我媳妇包的老丈人都不想吃，全偷偷倒我碗里了。
    大过年的非说是不想吃肉想吃素，让我多吃点肉疼我呢！”
    王志强毫不客气：“我家饺子馅全是我爸亲手调的！我到现在都没学会！”
    赵建设笑他：“学不会你还挺自豪？”
    俩人说着没意义的咸淡话，站院里活动消消食。
    同样晒着屋后的冬日暖阳，李娟正在问小两口收到俩老太太给的红包。
    按照惯例，过段时间，还得把这红包钱给找个理由补上。
    总不能按月发的零花钱，再让老太太们按年还给孩子们，这不成零存整取了。
    这事儿也不用问王志强，打小红包就是过下手，不过夜。
    小时候是交给妈，结婚了交给媳妇，十分听话的工具人。
    罗晓倩早上拆完红包就有点奇怪，这会儿婆婆问起来也就实话实说：“奶奶跟去年一样，一人给了二百。老姑太太，去年是二百，今年一人给了二十······”
    刚拆开的时候，还以为老太太对小两口有啥意见呢，可中午吃饭，那笑眯眯的关照自己的样儿，瞅着也没啥事儿啊。
    罗晓倩觉着，自己下什么结论都有点不合适，于是把实际情况描述下算了。
    听到这话，李娟也顿了下，不过也没太放到心上，万一是老太太最近有啥心爱的东西想攒钱买呢？
    于是还打算过段时间，按五百的标准给返回去，既然给出去了，就不能再去算别人怎么花了，这点觉悟李娟两口子还是有的。
    李娟没打算问，可建国妈都有点奇怪了。
    她俩学习的那个气功班，年前勤奋的开到了腊月二十。
    结束的时候，让大家随缘了一下。
    建国妈意思意思交了二十块钱，老姑太太塞了二百！
    还单独去小单间里跟师傅聊了会儿天！说的啥挺神秘，问她也不说，说是说破了就不灵验了。
    搞的建国妈以为自己进的不是气功班，而是哪个大道观的高功开的专场祈福呢。

 第121章 大姨

    好在春节放假期间，老姑太太也没有啥神神叨叨的倾向，建国妈见了李娟刚想说点啥，就被其他事儿给拦下忘了。
    一来二去的就忘到后脑勺了。
    究其原因，还是这点钱，不是个事儿。
    再说一个七十大几的老太太，能学坏到哪儿去，不就是花点钱嘛，问多了，还以为你把她当外人呢。
    于是这事儿连个水花都没冒出来，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再翻起来的时候，已经被挟裹在惊天大浪里。
    此是后话不提。
    ······
    王志强只觉得这个春节假期过的相当惬意，所里只用到点儿去值班，也没有啥额外的事儿出现。
    当然辖区内两家孩子抢小炮，手指头被炸伤了，跟着赵建设上门调解这种常规操作，倒是层出不穷。
    不过只要没再出现赌场啊抢劫之类的，那就算风平浪静了。
    毕竟自己单位就是个普通派出所，又不是刑侦大队，天天整那么大场面，明显专业不符啊。
    王志强单位里清闲下来，精力就全用在家里了。李娟给他使的团团转。
    最离谱的一次，让去火车站接了没见过的阿姨，说是人家不会坐公交车！
    王志强觉着这理由相当离谱，都九十年代了，会坐火车不会坐公交车？
    反抗是不可能成功的。
    于是王志强拿着个写着三个大字“马金玲”的纸牌子，挤在一堆人里面，在出站口瞪着俩大眼到处找。
    李娟说是中等个，中等身材，圆脸，不大不小的眼，脸上还有点雀斑，看着四十岁上下，穿一件红棉袄。
    这一堆话里面有用的就最后一句。
    王志强拿出十二分注意力，也没从人群里挖出个穿红棉袄的中年妇女。
    无他，穿红棉袄的太多了。
    大姑娘小媳妇的一大堆，加上红棉袄的过年属性。撞衫的太多了。
    王志强眨眨酸涩的眼睛，看着这班车都人都快走完了，徒劳的站着继续等。
    这趟火车的人陆陆续续的都下完了，出站口的人群就跟海水退潮一样四散而去。
    此刻就剩下零星几个没接到人的还站着，其他人随便找个角落窝着，等下一班车到来，看能不能把想见的人带回来。
    站着的人里面就一个拿着包袱卷的中年女人。
    可穿的也不是个红棉袄啊，应该是个紫花大棉袄，特别有黄土高坡的气息。
    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就是真相，特别是这个女人还时不时的四处眺望。
    王志强主动出击，走到近前问：“这位大姐，请问你是马金玲嘛？”
    紫花大棉袄顿时眼睛一亮：“你是建国！哎呦，洛城水土真养人，不像我们那，天天风吹的就出不了细皮嫩肉。你今年得四十多了，这瞅着也就三十上下的样子，真显年轻啊。”
    现年差几天二十三周岁的王志强沉默了。
    自己不会说话，还有更不会说话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确定是这么个人没接错就行。
    一路上吹着凉风，就听见大棉袄在后座上爽朗的大笑：“哎呦，我的娘啊，这笑话给闹大发了。原来是我大姨是你奶奶啊。”
    王志强戴着头盔只当没听见，载着这位大棉袄欢声笑语洒落了一路。
    到家之后，建国妈也就是大棉袄口中的大姨，这才跟家里人正式介绍。
    也是李娟拜托婆婆给寻来帮忙的人。
    自己家的情况，也不适合陌生人来，正好前段时间，婆婆老家晋城来信，也通了电话。
    老太太跟那边一说，还真找到了个合适的人选。
    王建国的姥爷，祖籍是晋中，收的唯一一个徒弟也是那边的，当时自家的小饭馆儿解散后，老头给徒弟安排的妥妥当当的回老家端铁饭碗去了--县委伙房的大厨。
    这些年书信往来，加上建国妈小时候跟师兄相处的情分，最重要的是，这个师兄是建国妈亲妈的娘家内侄。
    这么的才没断了联系，电话一通，跟师兄和嫂子说两句话建国妈还抹起了眼泪。
    当时就起了心思，想从老家寻摸个知根知底的人过来。
    毕竟亲不亲，故乡人。
    师嫂还真给寻了个人，就是今天接的这个马金玲，算是师兄没出五服的堂妹。
    外人看来，都说命不好，老公跟个小寡妇私奔，扒火车皮被摔死了······
    可姑娘争气，亲爹没过头七，大学录取通知书就下来了。北外！
    家附近的长舌妇还没说几天是非的，就被打脸了。
    瞅着自己家没啥出息的男人，都有种说不出口的期盼，要是能换个北外的大学生，其实男人啥的，牺牲下也可以。
    九十年代的名牌本科大学生，含金量不是一般的高。入职就是妥妥的干部，不犯啥错误，再加上分配的平台好的话。
    顺顺当当走到现在，处级干部不在话下！
    马金玲也就比李娟小上两三岁，这会儿刚刚整四十，下半年的生月，还吃点亏。
    建国妈算半天都算不过来这亲戚，直接跟王志强两口子安排：“以后就叫大姨。”
    李娟直接把房间给收拾到后院俩老太太旁边。
    家里地方大，万一晚上有点啥事儿，也好照应点。
    马大姨有着晋中女人善良、乐天，与世无争的特点，都说故土难离。
    自小没出过县城的马大姨，这回也是鼓足了勇气。
    跟李娟也说了实诚话：“我是信我哥，才跑了这么远，另外也是想挣两个钱。
    不瞒你说，姑娘自打去年秋上了大学，每次都说申请了奖学金啥的，不用花钱。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做学问哪有不花钱的，你总得买点书啊本啊笔啊。
    一个大姑娘家的，就是不打扮也得买点换洗衣服。
    可上学带了五百块钱生活费，到寒假回来还剩三百五，说是勤工俭学了。
    我一翻行李袋，还是那两身衣服，袜子都快洗烂了。
    我一看，这可不行，这不耽误学习嘛。
    要挣钱，还不如我出来挣呢，家里给人帮忙那三瓜俩枣的不成事儿，也就够我自己嚼用，剩不下多少。
    正好我哥说了咱们家的事儿，我就觉着这事儿是给我预备的。
    以后大姐你就放心好了，家里这点儿事儿交给我，你们安心上班，干点家务活就能挣钱的事儿，那哪叫事儿啊。”

 第122章 涨价

    马金玲来家之后，把一群人都解放出来了。
    干活麻利，这么大个院子，天天扫的干干净净的。院子里的干净的快赶上区政府大院了。
    做饭好吃，虽说比不上大厨，但是家常饭做好也不容易，本来两省就是邻居，饮食有相通之处，观察了几天家里人的吃饭习惯后，稍作调整，就获得了一致称赞。
    特别是王志强心心念念的大馒头，做的既松软又劲道，掰开一看层层叠叠的，一看就是下了大力揉面。
    马大姨对家里的大灶颇为欢喜，这下可撞到了李娟的痒痒处，直夸她有眼光。
    大姨赞同：“那煤气灶干不了大活，小里小气的跟绣花一样，还是大灶好，一下子就出几十个馒头。
    就是咱家人吃饭都秀气，要在我们老家，哪个年轻男同志一顿不吃仨馒头打底。”
    这话唯一的年轻男同志王志强没法接，这馒头跟馒头还不一样呢。外面街上机器做的馒头，他也能一口气吃上三个。
    可马大姨的馒头，一个巴掌勉强能抓住，太实在了，出去卖的话，一样的价钱得血赔！
    中午饭王建国两口子也不用操心了，能回就回，不能回家里也有人做饭，用不着俩老太太自己凑合吃。
    晚上马大姨给菜洗好切好，汤滚好之后，就去接挺着大肚子的罗晓倩。
    两三个月下来，简直俘获了所有人的好感。
    赵萌萌酸溜溜的说道：“晓倩，咱俩都不一个阶层了，你看你，都使唤上保姆了。”
    罗晓倩认真的反驳：“那是志强奶奶家的亲戚，来帮忙呢！”
    市里双职工家庭，又没有老人帮衬的，这种来帮忙的挺多，这会儿中介还不太兴，一般都是人传人，总是要找个口碑好或者自己家亲戚才放心。
    赵萌萌在吃到马大姨的葱油饼后，一句怪话都没有了。
    这跟自己家做的葱油饼都不是一个重量级选手！
    马大姨烙的是发面大饼，用土灶做的，锅盖大的面饼，全靠手来回转动，用个大圆铁锅硬是没黑一块儿。
    出锅后切成小块，外皮金黄酥脆，里面绵软鲜香。
    大口大口的咬着，都不用就着菜。
    罗晓倩觉着自家的大灶都被大姨玩出花了。
    连着好几天的中午都没有回娘家吃饭了。
    美食当前，也就没注意，她回婆家吃了一礼拜的午饭，王建国跟李娟也一个礼拜没回家吃中午饭了。
    到周末还看不到俩人的身影，小两口才后知后觉，是不卤肉店出了什么事儿？
    店里确实有点儿事儿，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各行各业的原材料全面涨价了！
    93年4月1日，取消了粮票，长达40年的粮食统销统购制度宣告终结。
    其实早在此之前，购物的各种票证都相继取消了，粮票的废除算是最后画上了一个时代的句号。
    中华大地喜迎金鸡的爆竹声刚刚沉寂下来,借着全面取消凭票供应的由头，物价乘着自由浮动的东风，芝麻开花节节高,从钢材、水泥到汽车、石油,从彩电、冰箱、黄金首饰到猪肉、理发洗澡,价格一个劲地往上升。
    早两年，有对儿说相声的名人，调侃各种物资涨价，说调料涨价，酱油一买一洗衣机，胡椒面一买一衣柜。
    说的就是当下的这种情况。
    要不是王建国把的住，现任的采购部自己领导自己的经理张大伟同志，也想屯上一仓库调料。
    当然他最想干的是屯上几吨猪肉。还没入夏呢，菜市场的猪肉都直逼9元大关。
    张大伟不知道的是，等到遥远的南方海岛，房产泡沫达到巅峰的时候，洛城今年的猪肉还能涨到十一二块，要是知道的话，估计早都先斩后奏建冷库囤猪了。
    可是调料王建国只让采购了两年左右的用量，再多放着放着味道就跑了。
    猪肉去年年底就续签了合同，大环境下，看样子也得适当提价。
    当初虽说一个桃李猪场够使，王建国还是分割出来了点份额，多签了个小猪场。
    这个小猪场，他还入了六成股份！
    养猪的就是王建国的师兄，五金厂大厨张师傅的大舅哥。
    备着就是怕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出事儿。
    这不，这两天桃李猪场就在闹幺蛾子事儿呢。
    王建国亲自去谈，说再补贴一部分都不成，在这儿拥猪自重呢。
    要知道这场涨价风波持续两年多的时间，才开始稳步下降，能稳定下来都得几年以后了。
    从桃李猪场无功而返的路上，王建国闭着眼睛养神，张大伟一会儿看下老板，一会儿又看下老板。
    王建国只得张嘴：“开车看路！”
    张大伟讪讪道：“王叔，你没睡着啊。”
    王建国闭着眼回他：“把心放肚子里，不用担心，店不会倒闭，从现在开始店里开始上新，减少猪肉的比重，另外，该涨价继续涨价，精品卤肉这种东西，从来不是穷人的日常消费品！”
    张大伟倒吸一口凉气：“还涨，过完年都涨了两次了！”
    王建国叹口气：“不涨价咱们都倒挂了，又赔钱又赔力气，还不如直接做慈善呢。你跟销售部的经理合计下，涨价多少合适。”
    张大伟认真点点头，总觉着这不是今天最后一次提价。这会儿佩服起王建国的深谋远虑了。
    不是又投个猪场的事儿，而是招聘的时候，宁愿紧紧巴巴的也不愿意多招俩人，关键时候就看出来了，省人工。
    要是问王建国，其实这条才是冤枉人，他只是习惯性的抠门而已。
    李娟实在盘账，从93年1月起，到现在4月中旬，看着进销货价做成表格都是一条斜杠往上走，除了利润是往下走。
    于是跟王建国的决定不谋而合，必须提价，不然挣的还不够员工开工资的呢。
    每月净收入持续下滑，看着人直冒冷汗，虽说没了这个卤肉店也不影响生活，可谁干生意是奔着倒闭去的。
    夫妻俩回家的时候还是没表现出来，上有老下有小的年纪，那就是个定海神针，进到家里门一关，风平浪静。
    还是马大姐回家嘀咕：“菜市场怎么啥啥都涨价，春茄子都涨到五毛了！”

 第123章 要疯

    王志强两口子对视一眼：“妈，这段时间物价是不影响到咱家店了？”
    李娟轻描淡写：“影响不大，我跟你爸处理完了，近期不开分店就行了。上你们的班，不用操这种事儿的心。”
    王志强打小就是个听话的孩子，妈说不用操心，就真没再继续追问。
    罗晓倩想的有点儿多，晚上在床上侧着身子看王志强：“你真不再问问家里生意的事儿？我在联社可是听说了，猪肉都涨疯了”
    王志强平躺了跟媳妇聊天，省的看到不该看的火气太大：“这事儿咱俩也帮不上忙，咱爸妈心里有数，前两年生意好的要爆的时候，都有人窜捣着让多开几家连锁，我爸都能稳得住。
    放心，肯定没事。咱爸都说了，钱是挣不完的，咱家也不指着这卤肉店挣个金银满堂，挣多少算是多呢。”
    要不说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罗晓倩听完之后居然放心的没再追问。
    既然不用自己操心，罗晓倩往枕头上一靠马上就睡着了。徒留个大小伙子跟五指姑娘深入交流。
    是谁说的孕晚期之后睡觉困难的，这离预产期就剩下两个半月。
    天天沾枕头就睡着，罗母觉着不管男女，这一胎肯定是个心疼妈妈的乖宝宝。
    于是在姑娘好不容易愿意中午回娘家换个口味时，慈爱的摸了下肚里的宝宝。
    “这孩子以后你们打算怎么带？”
    罗晓倩吃着自家小巧的盘子大小，半烫面的葱油饼，有点不过瘾。正想安利亲妈进修下厨艺。
    听到这话一愣：“什么怎么带？还没生出来呢，到会肯定是跟着我跟马大姨带了，我婆婆哪有那时间。”
    这觉悟搁到现在，婆婆要是不给个金条压压不满，估计儿媳妇都得上网写篇小作文。
    说完筷子就伸向妈妈牌熬炒鸡，减青椒加土豆的那种。微辣的口感刺激着味蕾，还没进嘴就有口水分泌了。
    罗晓倩觉着，怀孕最大的好处就是，只要不触及那些禁区，想咋吃咋吃，想吃啥都有人做，加上有个大厨公公愿意陪着折腾，简直幸福的冒泡泡。
    看着自打怀孕后就长个吃心眼子的姑娘，罗母无奈的解释：“我不是想着，等孩子大点儿，我跟你爸，我们俩给你带带孩子，做点启蒙教育啥的，不都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嘛。
    你看你都说建国他们两口子，平时忙生意忙的不可开交，你俩也都不是闲人，你爸自打退二线了，天天闲的光跟我找事儿。
    你哥跟嫂子这一时半会的也没啥动静，就不指望他俩了。”
    一边翘腿看报纸的罗父，竖着耳朵听，老一辈的父母不都这样吗，刚闲下来，就开始忙孩子的孩子。
    罗母还自荐：“我跟你爸可都是正经中专毕业，绝对能带好个小孩子。”
    罗晓倩依依不舍的放下手里的筷子：“这事儿，我答应也不算数啊，总得跟志强还是我公婆那边商量下。”
    有人抢着带孩子，这事儿多美。
    问题是，这孩子都没出娘胎，姥姥姥爷都规划好怎么学习了。越想越觉着可怜。
    顺便也替哥哥嫂子以后的孩子掬一把眼泪。
    罗母还想说啥，被罗父轻轻的拍拍手。
    这事儿，回去跟亲家提下，想来也不会不同意，说的多了，过犹不及。
    吃完饭照例去自己屋睡觉。
    坐在床上还没等脱鞋，就觉着小腿肚子被什么东西顶了下。
    罗晓倩艰难的半蹲下来，把床单掀开个角。
    顿时不知道从何感慨了。
    自己出嫁前的这个房间，算是三居室里面最小的一间。
    屋里就放了个一米二的单人木板床跟一张写字台。
    门打开正对着写字台，还有个放衣服的矮柜子放在床对面的角上。
    翻完床下，又看了下矮柜子。
    罗晓倩瞬间对亲妈嘴里的教育问题没有了信心。
    这间小屋里到处放的都是各种零碎东西，床底下大酱坛子两个，里面放的是酱油还是醋就分不清了。
    各种调味料都挺齐活，家属院门口的小卖部也就这么大的量了，各个都是一箱半箱的囤着。
    还有一坛子雪白的猪油，看那样子得买了一整个猪的板油才熬出来。
    什么梳子、袜子、内裤啥的更不用说，都是一打一打的，就连一辈子用不坏一个的扫炕笤帚都备了两个，鸡毛掸子买了三个。
    刚刚碰到罗晓倩腿肚子的，就是床底下放着的一箱子食盐，一百袋装的，每袋半斤的那种。
    按老两口的消耗速度，吃上个七八十来年，一点儿问题没有。
    悲观点，要是有个万一，估计不一定谁先消灭谁呢。
    罗晓倩看完一屋子的东西，哈欠连天，居然没有第一时间给爸妈叫进来问问原因。
    不用想也知道，这么多东西，肯定是两口子都同意。
    睡着之前，迷糊的想着，一会儿醒了，得看看哥嫂的房间有这些东西没有。
    结果一觉醒来，没看见她妈。
    去哥嫂屋里转了一圈，好在爸妈没那么丧心病狂。
    就自己这个不常用的屋里塞了亿点点东西。
    随口问道：“爸，我妈呢？”
    罗父可疑的迟疑了下：“那啥，跟着黄大姐去逛市场了。”
    罗晓倩换着鞋不解的问道：“我那屋都快成个小卖部了，妈怎么还逛市场啊。
    准备进货啊？”
    罗父辩解道：“你还小，你不懂，八几年的时候，那会儿涨价也是两三年才稳住，这势头不对，这会儿多买点，以后就多省点。”
    罗晓倩无奈的摊摊手：“随你们高兴了，就怕吃到最后全倒了！”
    罗父微微一笑：“别的东西都能放，调料啥的，真用不到了，全给你公公送去，他开个那么多店，这些东西可少不了！”
    好嘛，连后路都找好了。
    你爹还得是你爹，罗晓倩乖乖在亲爹的陪伴下去上班了。
    刚出楼道口的时候，听到隔了两栋楼的胡大婶子嘹亮的嗓门：“爱心超市的冰糖没涨价，今天敞开供应，谁去！”
    顿时小区里远远近近的传来了好几个声音，“我去！”，“等等我”，“我也去！”
    罗晓倩眼睛瞪的溜圆，大家都疯了

 第124章 工资

    俗话说东边不亮西边亮。
    猪肉涨价的问题，短期内得不到根本性的改善。
    王建国嘴上说着没事，不用担心。
    可看着自己入股的那个小猪场，也有点发愁。
    涨价的不只是猪肉还有猪饲料啊。
    要不是提前囤了些猪饲料，这会儿就该轮到自己给自己涨价了。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经过了三次提价，生意居然也没有回落多少。
    而且因为猪肉产品的比重降低，物以稀为贵，反倒激起了些追捧的趋势。
    有些来的晚没买到的老客，纷纷提出了预订。
    王建国跟李娟感慨：“还是小看这些老饕了，那些生意不好倒闭的店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不是因为价格高，而是因为味道不够好啊。
    啥年月都有吃肉吃撑的，也有喝汤喝不饱的。我太想当然了，不能拿咱们这点儿家底去衡量别人。”
    李娟觉着老公太小看自己家的家底了，就暗格里存的那那几条珠串，托人到港城拍卖下，不说三代吃穿不愁，至少也能管的了志强志勇哥俩躺着养膘了。
    不过历史名人郑板桥教子都说了，“淌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自己的事情自己干，靠天，靠地，靠祖宗，不算是好汉。”
    为了还没出世的第三代，躺平思想要不得。
    王建国三人组又一次奔赴临街厂区，看看能不能再榨出来点儿油水。
    巡视完整个厂区后，老赵经理提出风牛马不相及的浅见。
    “建国啊，得给店里员工加工资啊！当然我就算了，随大流就行。”
    王建国恨不得捂着小心脏后退两步装病弱。
    利润都损失这么多了，还得给员工加工资。
    老赵经理不愧是资深领导，大局意识一直不少。
    给倒在老板椅上生无可恋的老板算账。
    “咱们现在员工工资比着机关单位的人高出不少，都能顶的上好厂的一线员工了。
    可是，领导，今时不同往日，物价全涨了，最近市面上其他私企用工工资也加上来了,这就显不出咱们的优势了。
    再加上，咱们实行的每周一天半休假制度，实际上员工来回调配还是比较紧的样子。
    你看，工资差不多的情况下，如果只是为了每月多两天的休假时间，人家为啥非得要给自己整的累死累活的？”
    老赵经理说的虽然有点儿夸张，比如王建国给员工的福利没有算进去。
    可也不无道理，离职倒不至于。
    但是激发员工热情可能就力度不够了。
    要不是销售部的经理郑光伟这会儿不在，王建国都准备当场开个高层会议，讨论下怎么加，如何加工资的事儿。
    是的，加工资是肯定要加了，不加的话，这工资真没啥动力。
    谁出来干活是奉献自我的，还不是为了衣食住行，养家糊口。
    只有待遇配不上的付出的时候，才会用社会责任感激发人的主观能动性。
    比如······（不可说）
    眼下三个人也可以讨论，到会儿单独跟郑光伟碰头也行。
    正说的热火朝天。有人敲门，听声音手还挺重。
    张大伟反应的快，低声道：“总不是来租厂房的？”
    楼下的七间门脸都租完了，就剩下连着大坑厂房还有院子的十亩左右。
    目前规划要建的仓库还没建，就开了个侧门。
    王建国扬声：“门没锁，请进”
    应声推门而入了俩人。
    打头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长相喜人，黑胖敦实，约莫一米七左右，光头眯眼，耳垂挺厚，有三分弥勒佛的风范，就是肚子没跟上。
    后头跟个年纪小点儿的，三十多岁，手上拿个大哥大的手机包。看长相，俩人得是近亲。
    双方的打量都是快速进行的。
    王建国感觉，对方的眼神在自己桌上的车钥匙上多看了两眼。
    这才开口主动问：“您二位是？”
    黑胖未语三分笑：“哪位是张经理？我们是来看厂房的。”
    张大伟赶紧伸手欢迎，握着手晃了两下，然后给双方介绍：“这是我们王总，这是赵经理，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黑胖斯斯文文的说道：“我姓白，白崇禧的白，白崇禧你们知道，也是个名人。这我弟弟，也姓白。开了个滚子厂，这不扩大生产嘛，原来厂房太小了，正好有人跟我说了你们这地儿，来看看。”
    王建国把白崇禧给略了过去，知道不知道的，也不可能免租金。
    不过黑胖子姓白，倒是比较有记忆点。
    都是生意人，也没浪费时间。
    王建国当即领着人下楼进厂房去看了下。
    白胖子不对，白厂长看着敦实，其实也是个灵活的胖子。
    六七千平米的地方转完，也没见流汗。
    除了对中间的大坑不满意，其他倒是不动声色。
    王建国也没上赶着推销，要不是现金流有点紧张，其实还是想盖完仓库再租。
    无所求心态就平和的多，王建国随意闲聊：“白厂长贵庚啊？”
    白厂长：“啥？我年纪是。我50年的，属牛的，今年43”
    王建国看着这长相，明显成熟了四五岁：“老弟气势沉稳，没想到比我还小三岁呢”
    白厂长摸摸后脑勺的肉褶子，嘿嘿笑：“有些人都不问年纪上来就叫哥，没少占人便宜。”
    这心态，活该发财，不愧是有专人捧手机的老板。
    一行在厂区里溜达着，倒是相谈甚欢，关键还得谈判桌上见真章。
    回到二楼办公室，这会儿俩人亲近的已经一口一个白老弟，王大哥了。
    再多废话也改变不了伤感情的事儿--谈钱。
    白厂长是真喜欢那两间大厂房，用料扎实，荒了几年都不见漏雨。
    还有大片的空地，后期进车存货都方便，再发展发展，还可以多盖点儿房子，连着长期规划的空间都有了。
    比自己现在的作坊式厂房敞亮多了。
    也是真烦这个大坑。深倒是不深，就是大。一亩地啊，还在个正当中。到会填坑都是笔大费用！
    但是让王建国出钱是不可能了，不加钱都是为了兄弟情义了。
    既然一个想出租，一个诚心要租，那咋地都得有个合理的解决办法。
    于是默契的中场休息下。
    白厂长跟弟弟猛灌茶水。
    张大伟拉着老赵经理出门透透气。

 第125章 合同

    双方休息会儿开始商讨起了价格，附近的厂房，价格几乎是透明的，现在难点就在于，院子中间的大坑······
    那可是得一车一车的土方垫平，这笔钱谁出？
    白厂长以此为理由，想把价格给压下去一点。如果可以，今天就能签合同。
    老赵经理一直没开口，老是不着痕迹的打量下白厂长，等到签合同的话一说出来，立马找个理由抓着张大伟走出屋里人的视线。
    一边往楼下走，一边交代张大伟：“我下楼打几个电话，你先想办法拖延点时间，实在不行，另外约个时间签合同都行。”
    张大伟连忙想拉住他：“不是，打啥电话，这会儿合适吗。赵经理，赵大爷，你这会儿有啥急事儿非得打电话。”
    老赵经理甩开张大伟的手，腿脚麻溜的往楼下走：“没看见我回来之前，别应下来。”
    张大伟不觉着今天能签下来合同，这又不是楼下的门脸儿，当场掏个百的定金啥的。
    那可是一大片厂房，哪有那么痛快的老板。
    虽说把老赵经理的意见传达给了老板王建国。可即便再拖延时间，也不可能一直闲扯下去。
    眼看着白厂长都要上第二次厕所了。
    老赵经理也没动静。
    白厂长也奇怪，就耗着没走。
    张大伟不太懂，难不成，当老板的肚量都大？
    白厂长，半开玩笑半是不满的问道：“王总，你看，我也是有诚心来租这片厂房的，咱们实话实说，中间这么大片的坑，我是肯定得花不少钱给填平的，总不能这点儿让步都不给。”
    王建国微微一笑，又给倒了点茶：“别着急，再喝点儿水，休息会儿，等等我们赵经理。”
    一直没开过尊口的白厂长兄弟憋不住了：“我不喝了，喝的都饿了。”
    白厂长轻飘飘瞪他一眼：“说啥呢，这茶外人想喝也喝不到呢，我品着不便宜。
    不过王总，你个堂堂老总，总不能啥事儿都听个经理的，他今天不来，这合同就不签了？”
    王建国叹口气：“可不是咋地，那可是我嫡嫡亲的大哥啊。”
    白厂长愕然，这可是个意外惊喜啊，一个长脸一个圆脸，居然是两兄弟。
    据说儿子都像妈，想来里面还有另一段故事。
    于是在白厂长脑补了一段王建国亲爹的风流韵事后，居然乐呵呵的又坐了会儿。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老赵经理气喘吁吁的小跑着回来。
    一屁股坐在离王建国老板椅最近的沙发上。
    斩钉截铁的说道：“签，但是价格再涨一成！租期最长十年，租金三年一协商，头三年一把付，以后一年一次，到期之后看情况续不续租。
    另外，前后院要完全分开，我们会在临街的二层楼后面围起来个小院儿。
    面积不大，也就一亩地，白厂长应该也不差这么点儿地方。”
    白厂长首先反应的不是租金的问题，而是觉着自己的猜测实锤了！
    看看这赵经理的做派、口气、还有毫不掩饰的掌控力，王总果然就是个台前的脸面！
    于是态度不那么强硬的跟老赵经理交涉起来。
    “赵经理，我可是很有诚意，给的都是市场价啊！”
    老赵经理点点头：“对，是市场价，不过是今天上午之前的市场价。”
    白厂长不动声色：“您这话说的，市场价还分上下午吗”
    老赵经理微微一笑，接过张大伟送上来的茶杯，先喝口水平复下怦怦跳的老心脏。
    心里感慨，真是岁月不饶人，这还没有六十五呢，爬个二楼都受不了了。
    张大伟看了眼王建国，这赵经理下去打完电话，跟原地官升三级一样。
    立马口气就强硬了不少。
    王建国忍住膨胀的膀胱，真男人，就要一口气撑到底！
    总归老赵经理今天刚认的嫡嫡亲的大哥！
    白厂长也沉得住气，一点不生气。
    就等着老赵经理喝完茶水。
    三人之间弥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张力。
    张大伟觉着，这三人完全可以单开一席，自己跟那个捧手机的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得强撑着当好配角。
    一杯水能有多少呢，老赵经理意思意思的喝了一半。
    这才伸出一根短粗的手指指向马路对面，那片百年洛城百年庙会的聚集地！
    似笑非笑的说道：“今天上午，区政府的领导已经去现场开会了，各村的领头人还有镇政府的领导一起，讨论下兴建工业品市场的事儿，对不对？”
    白厂长瞳孔一缩，笑容慢慢消失了，勉强回应道：“赵经理消息好灵通，连我这种家在附近的老门老户都不太清楚嗯。”
    老赵经理呷口水：“要验证这事儿真假其实也简单，等两天咱们再签合同都行，也省的，白厂长觉着我们王总狮子大开口，占您便宜。”
    白厂长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赵经理是个能耐人，您说的我肯定信。
    这风声倒是有，不过咱们这种生意人。不是白纸黑字的，谁信啊，您也别怪我没有提这事儿，实在是也没成定局不是。
    政府的事儿，谨慎点还是好的多。”
    说了一堆正确的废话，可也变相确定了老赵经理的信息。
    要真按照老赵经理说的，那这价格，其实还可以提一下。
    王建国微微对着张大伟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虽然不明白为啥给了个优惠价，但是不妨碍王建国在自己不懂的地方闭嘴。
    白厂长也知道这里面已经算是留出来一定的富余空间。
    于是乐乐呵呵的答应了老赵经理的要求，当场就签订了合同。
    王建国从头到尾没有对租金发表任何意见，坐实了自己是个傀儡的事实。
    只是加章的时候，用的是买这片厂房的时候，新成立的公司的章。
    上面赫然盖着，金源综合商贸批发部，法人是李娟。
    白厂长一边哈着气盖章，一边笑着摇头：“真是人不能贪心啊，你看看，这不说实话，厂地少了一块不说，连着房租还涨了。”
    老赵经理笑呵呵的问：“您要是嫌贵，咱们过两天按市场价也行！”

 第126章 三万

    白厂长不接话，签字的速度又快了点儿。
    再过两天，这个价格可就不占优势了。
    去掉又扣除的一亩地，剩下连厂房跟大坑在内，勉强十亩地。
    一亩地一年租金两千二，两间厂房额外一间加两千，大坑不管。
    拢共加一起一年租金三万零四百，头三年一把掏玖万一千二。
    那两百块钱就抹了个零头。
    白厂长直呼大气。
    别看做生意几万几十万的往来挺豪气，真到自己花钱的时候，二百块钱也顶事儿啊。
    老赵经理跟着去银行转账，王建国稳坐钓鱼台。
    回来的路上，老赵经理后知后觉道：“建国怎么一点儿也不好奇我为啥这么干。”
    张大伟随口道：“好奇啊，王叔说了，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又不会坑他。”
    老赵经理稳如老狗的心态摇晃了一下子，险些流泪。
    还得是王建国，五家卤肉店的老板，活该发财。
    回来的路上，任张大伟怎么问老赵经理都是几个字：“回去再说。”
    回到王建国办公室，天都已经暗了下来。
    可楼下还有其他人。
    原来老赵经理一走，王建国就打电话给柳队长叫了过来。
    今天多留的一亩地，就用树枝划拉了个道道。
    这种事儿，宜早不宜迟，万一等白厂长先动工，往这边挪个一砖两砖的地方，你还能给扒了不成。
    老赵经理看着王建国挑灯夜战的身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表功的心态都没那么急切了。
    看到合同上的章，就知道俩人不谋而合，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
    王建国听到停车的声音。
    扭头一看，老赵经理跟张大伟正站在车边上看院子呢。
    于是走过来解释：“夜长梦多，今天先把围墙的地基挖出来。”
    说完跟柳队长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俩人去吃饭了。
    一上车，王建国满脸笑容的问老赵经理：“咋个说法赵经理？”
    老赵经理乐了：“我还以为你不着急呢。”
    王建国自嘲的笑笑：“咋不着急，这不是赵哥你说的嘛，上赶着不是买卖。”
    老赵经理长出一口气：“今儿这场买卖，工夫都在台下。这商场如战场，可真不是句假话。”
    张大伟开着车，没敢扭头，扯着嗓子捧哏：“怎么说呢？”
    老赵经理没搭理他，看着王建国：“建国啊，你新公司整个什么商贸，是不是也有借着门口这条路吃饭的想法？”
    王建国谦虚的笑笑：“哎呀，赵哥真是慧眼如炬啊，俗话说要想富先修路，咱们门口就是大路，虽说没想好干啥，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也不费事儿。”
    张大伟见俩人半天说不到正题，有点着急了：“今天到底是咋回事，跟我说说呗，你俩明白我还没明白呢。”
    王建国俩手一摊：“我也不明白啊，这不你赵大爷正准备说的嘛。”
    张大伟不吭声了，跟着俩年纪大的领导，天天绕弯子，心累。
    老赵经理今天得意，王建国就顺着他的话让他好好发挥发挥。
    眼看着不合适再继续卖关子，老赵经理就从头说起了：“这块地当时是我牵的头，所以建国跟政府谈的时候，我就跟经贸委的人私下联系了下，想问清楚，有啥明面上不能说的事儿没有。
    也没啥不能说的，经贸委那个跟大伟差不多的小伙子，也是心直口快，就说这地其实不是没人来看过。
    光附近一个姓白的老板都看了好几趟，主意就一个，想压价，还不想留守处的人。
    还找了镇上几个领导过来协商，可区里正缺钱，他找的领导又不咋使劲儿，最后就没谈成。”
    老赵经理听完后，也没置之脑后，多问了几句，直到今天看到这位白厂长。
    张大伟听的入神，不留意已经到了饭店门口。
    仨人先下车，看着硕大的牌匾，老赵经理开口：“建国啊，今儿是财大气粗啊。”
    原来张大伟一脚油门开到了老城的老字号水席饭店。（名字不说了，有打广告的嫌疑。）
    王建国豪迈的要了个小包间。对着菜单点了七八个招牌菜。
    跟老赵经理解释：“这里好说话，不说清楚，估计大伟晚上也睡不好觉。”
    张大伟忙着烫杯子，一听这话，憋憋屈屈的认了下来。
    这厂房跟自己没关系，钱跟自己关系也不大，想知道明天再问呗，不过老板说自己睡不好，那就睡不好。
    老赵经理看破不说破，等菜上齐了，吃上两口垫垫，这才慢慢说来。
    既然白厂长有意这块地，甚至劳烦了镇上的领导，三番五次的来磨叽。
    可还是放任王建国买了下来。
    说明他只是想要，并不是一定要买，那今天死活要当场定下合同就奇怪了。
    老赵经理几十年领导不是白干的。
    当时心里就琢磨，地还是那块地，可白厂长截然相反的态度说明，有什么外因变了。
    于是当机立断，下楼去打电话。
    最后还是在市商业局的熟人那得知，对面要建个大型的市场。
    自古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买房子也一样。
    王建国手里的这块不大不小的厂房，守着大市场，好好规划下，一年可不止三万块钱！
    张大伟听到这里，顾不得可惜最后一个鸡翅膀没抢过老赵经理。
    心疼的一拍大腿，咬紧牙关，没直白的问出来，怕被怼。
    话在嘴里绕了一圈弱弱的问道：“那为啥还跟他签合同呢。”
    老赵经理看着一桌子菜，就是没有酒，光配了点儿果汁，也算聊胜于无。
    自己喝了碗小碗汤，慢条斯理的说道：“这原因嘛，有三条。
    第一，咱们老板主业还是卤肉店，这边只是捎带手干。
    第二呢，要想把这十来亩地全都盘的明明白白租出去，有人有钱的情况下，少说也得半年一年的时间。咱们没这个精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算着，建国手里应该没那么多钱了。”
    张大伟眼巴巴的看着王建国：“叔，真的？”
    王建国无奈道：“你都没算算这一年我花了多少钱吗？”

 第127章 图穷

    张大伟使劲儿想了下自己老板这年把的花销。
    沉默了。
    新开的两家店面是贷款买的，买了辆车自己开着呢，还有这片让人热血沸腾的厂房钱还没付完。
    这玖万块钱进账，不知道能不能平账呢。
    还得是老板啊，要是换成自己，欠一屁股债，根本睡不着啊。
    王建国若无其事的吃着招牌菜高汤萝卜丝。
    一边嚼一边感慨，还得是皇帝吃的花花，好好的萝卜，一点儿萝卜味儿都吃不出来。
    看张大伟吃饭速度变慢了，筷子虚点他：“你这小子，我都不愁，你愁上了，赶紧吃饭，不看看几点了，再不回家你爸都该打电话了。
    对了，回去不能跟你爸说，省的他操心。”
    张大伟点点头，埋头苦吃，心想我才不说呢，说多了又该被念叨了。
    收到的这笔钱，王建国可没打算像张大伟想的一样，去填饥荒。
    而是又买了一辆三轮摩托车，省的万一哪天旧三轮趴窝，四轮的再有事儿调换不开。剩下的钱放账上暂时没动。
    还有个想法，王建国没琢磨明白呢，也就没跟人商量。
    当时为了接这块地而接收的四个人，到现在还没个正经营生呢。
    白白开工资，那是不可能。
    政府说是解决工作，不解决工作每月就开个最低工资。
    让跟着自己家卤肉店干，说实话，这段时间，几个部门都是不怎么想留他们。
    有的人是不适合，有的就是纯纯的不想出力。
    人懒的时间久了，就不想勤快了。
    四个人，两个女的一个男的三十来岁，是磷肥厂的；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同志是石化管件厂的。
    跟着卤肉店干这几个月，也看出来了，不想出力，又想拿高工资。
    这想法很正确，就是哪个老板都不高兴而已。
    腾出手来，过了五一节，王建国把四个人叫到了一起。
    这回没有叫上老赵经理，老头凡事儿是挺上心，可毕竟上了岁数，当个大杀器预备着，也不能次次都拽着干活。
    王建国看着四个有些惶恐的员工。离最近的是磷肥厂的男同志牛大力，家是附近村里的，退伍转业进的厂，也是唯一一个好好干活的。
    可惜家住的离哪个卤肉店都不近，天天起早贪黑的挺辛苦。
    女同志李晓，家是老城那边村里的，天天不吭声，也不知道琢磨什么东西，属于推一下动一下，酱油瓶子倒跟前都不扶的那种。
    还有个李芬，跟李晓一个村，话多，按理来说适合当售货员，可她老喜欢偷摸吃点卤肉卤菜啥的。
    这事儿，没办法忍。
    剩下的一个男同志叫黄进忠，精瘦精瘦的，一个没装满的七八十斤的卤肉桶搬着都费劲，干点儿活都说腰疼。最喜欢闲着找个地方藏着睡觉，说是养身体。
    看着一群素质参差不齐的，也挺犯愁，可接都接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正巧这边也算个小工地，墙竖起来后，跟临街的两层小楼一样，对着也盖两层。
    中间被两栋楼围起来的院子，停几辆车还是能周转开的。
    老赵经理这么一规划，等于把这块厂房掐尖的地方都扣了下来。
    后面的厂房也就占了一个好处，那就是离市场近而且地方大，还能自己起几个仓房。
    所以最后的价格，也得看从哪方面出发。
    不愿意投入的话，老赵经理这么干其实两下便宜。
    虽说现在比着前几年施工建材啥的都方便的多，但是一排上下两层八间的小楼，少说也得几个月，于是王建国心里想着是让牛大力跟黄进忠每天就守工地。
    等楼房盖好了，再找个营生。
    住的地方都是现成的，临街的小二楼，楼梯得进了大门之后从背面开的口。外面就能看见个大门，是上不了二楼的。
    只要这两天墙起来了，门口的大铁门一关，轻易不会有人进的来。
    换而言之，翻墙进来的也就不是什么好人了。
    王建国把四人叫来，其实也没有一上来就安排什么活计。
    而是开口问了四人想法：“你们也知道，当初买这块地，条件就是接收你们四个人。
    我这人有话直说，今天也就叫大家一起聊聊，这跟着我干也有几个月了，不知道各位还适应不适应？”
    牛大力倒是没什么意见，除了早上要骑个把小时的自行车有点费劲，其他倒还好。
    李晓跟李芬都满口称赞。
    一个月开二三百的工资，都赶上大厂的正式工了。又不用下一线出苦力。
    确实没啥不满意的，就连黄进忠，都没啥好挑剔的。
    王建国笑笑，娓娓道来。
    “今天找大家来，也是有个事儿商量下。最近物价波动大家也都知道。
    特别是柜台上的两位妹子，应该更清楚，咱家都调了三回价了。
    可明着跟你们说，利润是没加一点儿，比之前还低了不少。”
    说完端起来水喝两口，也给大家伙一个缓冲的工夫。
    四个人互相看了看，老板这话是，挣的少了，想给咱们开了？
    这也不可能啊，开头都说了得安置好四个人。
    除非破产了，不然咋地也得给开个基本工资。
    不过见识过一月二三百之后，基本工资四个人也不想领了，就那么几十块钱，现在的物价，不是自己家有地，糊口都费劲。
    牛大力心直口快：“王老板，我没听太懂，您的意思是我们四个还能继续干嘛？”
    王建国示意张大伟给四人续上水，也没有直接回答：“你们来的这些日子，我也问过店里的老员工了。
    大力你这个人干活，没人能说出个不是来，又积极又勤快，就一点，家离得远。天天这么跑太辛苦。
    李晓，不太适合咱们这种私营企业售货员的路数，有点不太爱说话。
    李芬呢，可能早上起的早，饿的有点快。”
    说完这句话，李芬没忍住脸红了。
    这个也不怪自己啊，那肉挑来减去的掉点儿渣子就手就塞嘴里了，怪只怪店里卤肉太好吃了！
    王建国不紧不慢的点评：“老黄呢，身子骨太弱，大家干一样的活，你出力最少，扣你工资，不忍心，不扣，团队不和谐。你说对不对？”
    黄进忠辩解道：“我是真没那么大力气。”
    王建国双手往下压压：“说这些呢，不是要开除大家的意思，而是今天有个想法，想跟大家商量下。要是行，工资说不定还能涨点儿，要是不行，那最少的基本工资还是能保证的！”
    事关大家的饭碗，四个人支着脑袋认真听。

 第128章 匕现

    王建国指了指脚下，说道：“这个地方，除了黄师傅，其他人应该都挺熟悉。
    我准备在这儿另外开一摊儿生意，调你们四个过来支应着。”
    牛大力眉头舒展开了，这个地方，离自己家可是近的多了。
    要真是工资待遇还可以的话，换个地方还省点自行车的磨损费，这几个月班儿上的，车胎都换了俩了。真是钱难挣，那啥难吃。
    王建国没看其他人，只看牛大力，对他而言，关键就是这个唯一能支撑大局的人。
    其他人都是添头。
    于是继续开口：“接下来几个月，你们分成两组，大力跟黄师傅就负责看工地，二楼找间办公室临时住着，平时俩人轮班。
    吃饭的话，你们家人送饭也好，自己出去吃也好，基本工资按咱们店里的走，一百八十块钱，然后一天补助三块钱。”
    这个工资也不算低。
    王建国特意问下黄进忠：“黄师傅，这活能干。”
    黄进忠臊的脸通红，连忙回答：“可以可以，我肯定不会偷奸耍滑。”
    这话王建国听听就算了，笑眯眯的强调：“但是丑话得说道前头，咱们这小工地可不是外面那种开放式的工地，四周围墙起来，省心的多，要是因为谁的失误，丢点东西啥的，那就按政府跟我签合同约定的最低工资回家去，我养你一辈子！”
    黄进忠一哆嗦，没吭声。
    至于偷懒的想法还有没有，那就看自己觉悟了。
    然后王建国又对李芬跟李晓交代：“你们俩的活更轻松，在二楼收拾间办公室，以后干劳保用品的生意，先摸清楚进货渠道，工资补助跟大力俩人一样，谁先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奖励一百块钱。”
    老黄弱弱的插话：“这事儿要是我跟大力也能整呢？”
    王建国点点头：“话说给你们四个听，当然是谁抢到是谁啊，不过得是有效信息，别整个别人家进货两毛，咱们进货三毛，那可不行。”
    牛大力仿佛胸有成竹：“那可不行，肯定是找个知根知底，物美价廉的。”
    王建国说完了之后，就让四人原地解散，该回家拿铺盖卷的拿铺盖卷，该打扫卫生的打扫卫生。
    自己门一锁就抬腿儿下楼了。
    张大伟模模糊糊的有点儿明白。
    问王建国：“叔，这周围劳保用品也好几家呢，这生意能成嘛？”
    有着王志强做对比，王建国也不嫌弃张大伟的迟钝，耐心的跟他讲解：“前段时间，老赵跟白厂长说的工业品市场，这会儿都已经开始动工了，真要是建成了，几家劳保用品店算什么，几十家也有生意。
    更何况，现在不是市场正在建设嘛，咱们的房子正好对着市场，这头一口汤，天时地利，为啥咱们不能插个手，再说了有牛大力这个坐地户，咱们也不算捞过界。
    后面两层楼起来之后，除了租给别人的仓库，咱们也能干几个批发，不说其他的，就连后院滚子厂，其他的什么石化管件厂之类的小厂，也不是不能谈合作嘛。
    我这个总经理办公室，完全可以撤到后面楼上。
    到时候前排的二层小楼，二楼八间办公室，各个都能在外面竖个牌子，又高又敞亮。”
    张大伟无语了。
    这么一整，一楼的七间门脸估计能气炸，不过也不一定。
    实在不行，还可以转行开个小饭店，估计生意也不错。
    再想想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便宜的那二十块钱。
    顿时觉着哪儿的便宜饭都不好吃啊。
    自己这脑子，还是老实听指挥。
    王建国交代张大伟：“你隔三差五的盯着这边，只要进货渠道一确定，马上在二楼铺货。
    记住不能压货，一样就备点零售的量，大量要货的话，就去进货的地方调。
    到会儿那两个女同志的工资按咱们店里的模式，基本工资加提成，让她们出去找销路去。
    想坐着拿钱的日子不多了······”
    王建国面无表情的说道。
    张大伟听出了浓重的不满。
    关于牛大力两人，王建国想的是，现在重心还在工地上，但是闲的时候，一些机械加工的小厂也可以去跑跑，反正二楼闲着也是闲着，完全能一起兼顾。
    这些都交代给张大伟，自己就不再操心了。
    这年轻人的执行力还是没的说。
    自己两世为人，把个大方向就行了，劳心劳力的影响寿限。
    王建国深觉这段时间自己真是太忙了，连带着卤肉店那边只能媳妇挑大梁了，还好家里来了个帮忙的女同志。
    不然都不好跟亲家交代，哪有当婆婆的不看顾儿媳妇的，有计较的都得挑理。
    坐在车里闭目养神，心里盘算着，这小儿媳妇的预产期是几月来着，想不起来了。
    回去问问媳妇，要是差不多到了，自己就先把卤肉店那一摊子给顶上，让媳妇回家看顾儿媳妇去。
    家里家外都一摊子事儿，王建国觉着，有的忙，这才是兴旺之家呢。
    开车的张大伟用憧憬的眼神时不时的看一眼老板，都是人，脑子跟脑子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先是被老赵经理惊艳了一把，又被王建国给震慑了下。
    为往后二十年不离不弃的成为王总麾下第一马仔打下了坚实的思想基础。
    别人重金挖都挖不到的那种。
    小货车一骑绝尘冒着烟跑远了。
    刚从公交车上下来的蒋爸，羡慕的看着南来北往的四轮大小车，擦把汗，又走向了已经化为工地的庙会原址。
    这小半年的旧衣生意做的不错，应该说是很挣钱！
    手里也存下了五位数！
    还没等这想招兵买马扩大规模呢，就听到了这个噩耗。
    最大的出货地点，要建市场了。
    蒋爸日进斗金的日子一下子就腰斩了。
    好在没轻易接受别人搭伙，不然这会儿就得顶着骂裁员了。
    虽说现在还是挣钱，不夸张的说，一个月净利润也在两千上下浮动。
    可比着庙会没撤之前，一天都能过手上千的毛利。简直天壤之别。
    吃过肉的人，谁愿意再回去吃糠。少挣那就是吃亏了。
    看着对面热火朝天的工地，蒋爸有些小迷茫。
    这个人间四月天，有人招财进宝，有人踌躇不前。

 第129章 笔录

    俗话说钱是英雄胆。
    蒋爸已非昔日吴下阿蒙。
    站在一棵枯树下，想了好大一会儿。顶着两片枯树叶又上了公交车。
    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决定了，今天去淘换辆三轮摩托去，大不了以后跑远点。
    就是可惜了，本来想买套带院子的房子呢，这么一来又要等俩月了。
    这隔三差五几十上百斤的旧衣服扛着上五楼，就是再怎么挣钱，那累是实打实的。
    即便是俩孩子小脸蛋眼见着长了肉，家里不用再做那些金银元宝，蒋爸也觉着自己的腰快扛不住了。
    四十多的人了，要不是这段时间伙食跟上来，这种负重爬楼的活早都顶不下来了。
    蒋爸倒了两趟公交车，一头扎进了二手车市场。这两天准备把家伙事儿配齐，至于前段时间来探听口风的厂里工友。
    蒋爸决定还是婉拒的好。
    这二手车市场一钻就是一下午,天都快黑了才出来。
    蒋爸感慨，真是隔行如隔山，一下午分币没花，真长见识啊。
    有的车买回去三天，一天出一个小问题，开回来找老板人家不认账。
    有的车外表光鲜，一发动全身响叮当。
    有的车轮子上的泥都没洗干净，发动完一听，反倒不还价被买走。
    蒋爸觉着，得请个懂行的一起来，别看是二手车，水深着呢。
    现如今手上也有了两个闲钱。
    回家的路上，特意拐到王记卤肉店买了点卤菜，肉虽然贵了点儿，豆腐海带也能吃，斟酌半天，又买了半斤猪头肉，还有点猪肝，这俩在卤肉里面最便宜。
    今天没下乡收衣服，所以上楼没喘气。
    不过才走进楼道口，就听见楼上有嘈杂的声音。
    等往五楼上拐的时候，最后一个楼梯拐角都站满了人。
    好家伙，平时拄着拐杖颤颤巍巍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全爬了这么高看热闹，连个缝都不给蒋爸让让。
    停到楼梯上，都已经能看到什么场景了，老左家的房子，围着一群公安同志，正在往外押人。
    看样子是进入了尾声，就剩下一个人押着往楼下去。
    公安同志一边往外走，一边让大家伙散开。
    蒋爸又被动的跟着老头老太太下了楼。
    等人逐渐散开了，蒋爸没留在楼下八卦，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蹿了上去。
    阵仗有点儿大，蒋爸担心蒋奶奶跟俩孩子被吓住了。
    这回上楼大喘气了。
    气喘吁吁的准备掏钥匙开门。
    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了。
    蒋奶奶开的，还嘀咕道：“一听脚步就知道是你，那么大人了，还那么不稳重，不怕闪了腰。”
    蒋爸喘匀和了气问：“妈，对门咋了？”
    蒋奶奶接过他手里的卤菜，撇撇嘴：“又瞎花钱。”嘴上嫌弃着，手上还快快的寻俩盘子往里装。
    蒋爸追着问：“到底咋了嘛？”
    蒋晴晴探出个脑袋：“爸，我知道，公安还来家问了。说是飘······飘······”
    蒋奶奶照头轻轻一巴掌：“写你作业去，哪都有你。我跟你爸说。”
    蒋健松了口气，妹妹不清楚，自己可是听见了，公安同志说，是卖银嫖那啥呢。
    小姑娘家家的也不用那么早就建立这方面知识储备。
    蒋奶奶把蒋爸拉到他自己房间里，把俩孩子关门外面，这才给说了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事儿。
    这事儿大约摸是蒋爸刚从二手车市场出来的时间发生的。
    当时看门大爷就瞅到了两辆警车径直开进了院里。停到了门卫室旁边的空地上。
    跟大爷一句话没说，悄摸的就进了家属院，唬的老头当时就给厂保卫处打电话。
    但是保卫处那边也没接到消息，就光吩咐让看着点儿，怕有啥不知道的大事儿。
    于是看门大爷只好颠颠儿的跟了上去。
    期间路遇了好几摊儿在各自楼底下扯闲篇儿的老头老太太。
    结果从一个人小跑，变成了一群人凑热闹。
    跑到最后一排的时候，跟群没头苍蝇样不知道往哪儿走了。
    还得是咱们国产的大爷大妈。
    兵分好几路，挨个楼道一打探。
    在蒋爸他们楼道发现了一个守在楼门口的公安。
    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安静如鸡，不耽误公安行动。
    也就安静了不到半个小时。
    等到陆续有人被公安同志压着往下送的时候。
    大爷大妈们就冲到了第一线。
    主要是人手不够，把楼门的同志也上去带人了。
    这会儿都五月中旬了，年轻人穿短袖和裙子的温度。
    所以众多老头老太太就挤在楼梯间里，用批判性的眼光看被拷上押出来的男男女女们。
    脸都看不太清楚，不是头发挡着就是使劲儿勾着头。
    可身段能看见。
    不是隔着衣服的那种。
    也不是公安同志不讲究人权。
    而是人家工作服比较省布料。
    有结实的小蛮腰、弯腰下楼时呼之欲出颤颤巍巍的饱满跟短裤遮不住的惊心动魄的弧度、还有修长的各色大腿、鲜艳的指甲油。
    楼道里回荡着诸如：
    “一看就不学好。”
    “穿的跟没穿一样，不知道穿给谁看的。”
    “老谁家的姑娘不是也穿个这样的裤衩？我说不正经还说我不时尚，看我明天啐她一脸，都时尚的屁股勾子都漏出来了。”
    “你看那男的，花裤衩前面趴个虫。”
    “你看你个老花眼，裤衩前面那是个洞，那不是虫，那是洞里······，嗨，就那啥嘛。”
    还夹杂着有点不和谐的音符：
    “你看啥看！自己多大年纪了不知道啊，老不知羞的！”
    “我是在用批判眼光看，你这老太婆，说话真难听！”
    ······
    蒋奶奶又不是聋子，从对门被撞开之后，就透着门缝看情况。
    直到有公安来敲门。
    俩孩子被她轰到了最里面的房间写作业去。
    自己做了份没多大用的走访记录。
    公安：“你知道对门什么时候租的房子嘛？”
    蒋奶奶：“年前，具体得问老左。”
    公安：“您知道对面是在进行非法卖淫活动吗？”
    蒋奶奶：“我这思想觉悟，要知道早报警了。对门除了爱睡懒觉，其他也没啥毛病啊！”
    公安：“你知道这个老左，跟对面的事儿有牵扯吗？”
    蒋奶奶：“这事儿我咋知道，他就是有也不告诉我啊。”
    ······
    公安同志递过去本子：“老太太，你看下，要是认可的话就签个字。”
    蒋奶奶一边签一边笑：“哎呦，也就领我老头遗属补助的时候能签个名字，一个月一回，我都快不会写名字了。
    你这小伙子，写的跟画的似的，真好看，可惜了，除了我名字，一个字儿我也不认识。”
    公安同志无语的接过了本子，准备回去问下领导，这走访记录合规嘛？

 第130章 打扫

    蒋爸聚精会神的听完了亲妈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情况说明。
    中心思想其实就一句话，对门老左家的租客，是卖银的······
    蒋爸脸黑的跟锅底一样。
    要说老左跟他们有牵扯，那不可能。
    厂里干这事儿的人家又不是没有，可那种都是偷偷摸摸的钻歌舞厅里单干。
    哪有租个房子成组织整这事儿的。
    老左现如今又不缺钱，蒋爸酸溜溜的想，早半年前都拿上bp机了。自己现在还考虑要不要买呢。
    没钱的时候看着天价，有点钱还是觉着贵。
    看着儿子有点神游天外，蒋奶奶提高了声音：“跟你说话呢，这事儿咱家可不能掺和啊！”
    蒋爸连连应和：“我掺和啥啊我，老左搬哪儿我都不知道。没事儿妈，咱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用管这些闲事儿。”
    话是这么说，等吃完饭收拾齐活往床上一躺，蒋爸就有点犯愁。
    离案发现场太近了。
    院里这一群老头老太太的嘴那都是无风三尺浪，这现成的题材，不给自己编排个大茶壶的角色都是便宜（注：大茶壶一般指妓员中的保安······）
    想到自己看好的那个独门小院，蒋爸决定，明天还是继续骑着自行车摆摊去。
    勇敢蒋爸，不怕困难，加油！
    事情就像蒋爸想的那样，流传迅速。
    甚至更过分。
    蒋晴晴班上有个留级好几年的男同学，据说是从别的学校五年级上两年又给退到四年级的。
    比着一圈小同学都大了不少，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混账话，下课的时候堵住蒋晴晴问她：“听说你家都让你接客了？”
    这种带颜色的话啰啰嗦嗦的说了好几句。
    蒋晴晴直觉不是好话，哭着要去找老师，这才摆脱了纠缠。
    晚上回家扑到蒋爸怀里又哭一场。
    气的蒋爸去学校找老师，可老师也只能批评教育，叫家长也是不痛不痒。
    想也知道，一个能让孩子留级好几年的家庭，怎么可能在意一次小小的口角。
    只要自己家孩子没吃亏，道歉又不会掉块肉。
    还是蒋健拉着小胖，浪费珍贵的初三时光，堵了这小子好几天。
    有时候教会熊孩子懂道理的不是说教跟耐心，而是巴掌！
    经此一事，蒋爸暗下决心，终于没有再磨叽。
    背着一家人，拿下了心仪的房产。
    房子还是买在了附近，省的老太太脱离了熟悉的生活环境不适应。
    因为位置又稍微偏了点儿，所以价格严格来说，已经不算贵了。
    本地人的私房，但是可以交易办证的那种。
    传统的北方民居，胡同的把头第一家，有正房三间，西厢房三间，倒座房两间。
    地皮的面积总共一百八十平上下，剩下的院子不算小，种点小菜晒衣服啥的也有地方。
    原房主留了个压水井，还带抽水的那种，厢房房顶上有个大铁罐子，夏天抽满了水，洗澡最舒服不过了。
    院里的葡萄树现在正坐果，一角还有颗石榴树。
    时近七月榴花红似火，正好看的时候。
    房子好，价钱也好，足足要了四万六，好不容易攒下的积蓄，就这么轻易的花掉了。
    买完之后，就有点踌躇着不知道怎么拿出来。
    眼看着就要蒋健拖到中招考试了。
    新房子也让人一点一点的给收拾出来。
    蒋爸又一次从新房子回来后，鼓足了勇气想回家说，到了家属院门口就开始徘徊。
    不是怕老太太生气，主要是怕气狠了对身体不好。
    一咬牙就要往家走，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老蒋，留步。”
    蒋爸回头，原来是近期的话题人物老左。
    现在还活跃在家属院老头老太太的嘴里，还没有被新热点替代。
    于是惊讶的上下打量了一阵，瞅着也不像刚放出来的样子。
    老左哭笑不得：“我没进去，真的。”
    看来也是这阵子被人误会习惯了。
    老左站定了解释道：“房客的事儿，我是真不知道。租房的时候，说的明明是来市里务工。
    谁成想务的是这种工啊。连带我也跟着吃瓜落。要不是老板给我担保，说不得也得进去反省两天。”
    蒋爸问：“你今天这是？”
    老左叹口气：“我媳妇是坚决不让继续占着厂里这房子了。每月租金虽说不多。可这事儿一出，心里太闹腾。
    这回是卖银，谁知道下回是啥事儿。
    听说前段时间，有的人还特意租房当赌场呢！
    我今天趁着天黑，把屋里收拾下，抽空退给厂里去。”
    蒋爸点点头，这事儿要搁自己身上，自己也退！
    推回去厂里也难分，主要是名声不好。
    老左的到来受到了老蒋家祖孙三代的一致欢迎。
    蒋奶奶想听传闻中的幕后故事，蒋健跟蒋晴晴想下楼玩。
    家里一来客人，蒋爸就喜欢说：“去去，别捣乱，找小谁玩去。”
    于是学的快吐的初三狗跟妹妹欢快的下楼放风去了。
    蒋奶奶跟蒋爸一起帮着老左收拾屋子，从最里面也是离老左家最远的那个工作间开始。
    屋里乱七八糟的啥都有，让个清心寡欲的老光棍看的脸红心跳的。
    蒋奶奶举起了一片薄薄的三角布料，迟疑的问儿子：“这个是口罩？”
    蒋爸黢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在被暗黄的灯光一打，也看不出来。
    捏着旁边的小带子，稳稳当当的塞进了垃圾袋子里。
    对蒋奶奶说：“妈，你回家歇着，给我跟老左做点饭，我俩年轻，收拾的快，就这三间房子，一会儿就结束了。”
    蒋奶奶被转移了话题，回家去做饭。也没再继续纠结口罩不口罩的问题。
    老左跟蒋爸沉默着打扫卫生。
    过一会，又翻出来一盒tt，已经打开过的，剩的大概有两三个的样子。
    蒋爸犹豫下，问老左：“你··要不要？”
    老左抬头一看，嘴唇翕动几下，有点想骂人的感觉。
    恨恨的说道：“这屋里留的啥也不要，都扔了。”
    蒋爸闻言，手下又快了几分，捡垃圾的速度总没有倒垃圾的速度快。
    三两下这屋里就干净多了。
    一间清完清下一间。
    出门关上灯的时候，窗缝里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闪了下。

 第131章 项链

    蒋爸关上门还问老左：“你窗户收拾过？铝合金的？”
    老左迷茫：“又不是自己家房子，谁花那闲钱！”
    收拾第二间房子的时候，那道亮光就在脑海里闪啊闪的，闪的心慌。蒋爸决定，还是回去看一眼。
    老左以为他落了东西，也没在意。
    蒋爸开了灯，径直走到窗户旁边，不用仔细瞅就看到了。
    一条细细的金项链被挂在窗户框子上。
    一多半都在窗户外面，估计就是因为细，要是粗点儿，早都坠下去了。
    蒋爸兴奋的叫老左：“别收拾了，快来看，有惊喜。”
    老左没心情配合蒋爸，自己的老窝都成暗窑子了，有啥惊喜。
    被催了几次，才板着脸走回去。
    一进门就看见蒋爸举着一根亮晶晶的东西站在灯泡底下。
    咧着嘴对他说：“老左老左，你看，这不是惊喜，一条金项链。”
    老左近前两步仔细端详。
    又拿到手里掂量下。
    嘿，要不出所料，还真是一根金项链。
    只不过这重量有点轻，估计是哪个姑娘的东西被挂住了。两月都没人吭声，大概也不会再回来找了。
    （正坐在前往深市火车上的原主人，不期而然的想起了自己努力耕耘好几次才挣钱买的金项链，估计永无相见之期了。）
    蒋爸拍拍他肩膀：“白捡的，就当补偿了，多少也几百块钱呢。你要不愿意卖，拿回去哄嫂子开心都行。”
    老左握着项链的手有点迟疑：“还是卖了咱俩分。”
    蒋爸故作不屑：“那么细个链子能卖几个钱，再说了糟蹋的是你的房子，又不是我的。我用不着补偿，你要是有心，以后碰到家里俩孩子给买个糖果比啥都强。”
    老左点点头，几十年的邻居，真假话还是听得懂的，以后过年走动，还是得续上，这兄弟能处。
    蒋爸客气话说完，心都在滴血。
    链子再细，摸着也五六克呢，时下金价60上下，回收价也三百多呢。
    要是在厂里上班，一个月都挣不到。
    蒋爸化心痛为力气，拖着老左十来分钟就给剩下俩屋收拾完了。
    拖地就不用想了，也就是捡捡垃圾，扫扫地，稍微规整下。
    收拾完站到走廊的门口，老左感慨万千，好赖也是从结婚起就逐渐租的三间房子。
    就这么上交给厂里了，多少都有点不舍得。
    可转念一想，前段时间的污糟事儿。
    只恨自己关门的动作慢。
    俩人收拾完洗洗手，蒋奶奶的西红柿鸡蛋捞面也做好了。
    家里没买冰箱，肉都是现吃现买，这会儿功夫也没啥肉菜，只能拿鸡蛋做个卤子，下点挂面。
    老左跟蒋爸一人抱个海碗。
    把黄的鸡蛋，红的番茄，绿的黄瓜丝跟荆芥，跟面条拌匀和。
    蒋爸又贡献出来从王记卤肉店买的辣椒油。
    一人挖上一勺，就这么红红黄黄绿绿的往嘴里塞一口，那叫一个美呦。
    老左一边往嘴里送捞面，一边抽空给蒋奶奶伸出大拇指。
    哄的老太太笑的露出了掉个后槽牙的黑洞洞。
    眼下两家过的都还算可以，之前斤斤计较的那些小事儿，细想想也就不值当啥了。
    要不说人穷衣服破，说啥都是错。
    有钱了才能讲究的起来。
    老左吃完了端着碗面汤消食，跟蒋奶奶说两句爹妈的近况。蒋爸去楼下找俩孩子回家。
    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老左说漏嘴了。
    跟老太太闲聊：“大娘，还是您有福气，我蒋大哥能挣钱，新房子都买好了。”
    等蒋爸揪着俩孩子回到家，面对着就是老左不知所措跟蒋奶奶皮笑肉不笑。
    蒋爸没来由的心虚一下，凑上前问道：“这是咋了妈？老左惹你生气了？”
    蒋奶奶“哼”一声：“他惹我生气干啥，他又不是我生的。
    我生的多能耐啊，自己都能买套大房子了。”
    老左双手抱拳，暗自赔不是。
    就刚刚收拾屋子闲扯，老左说房子买还是租呢，蒋爸话赶话说最好还是买一套，他最近就买了套，近期就搬。
    俩人都是选择性的说，老左没说现在租的房不用给钱，蒋爸也没说已经买的房敞敞亮亮。
    说完就被项链打断了，忘了跟老左交代别漏口风，谁知道就这么一会儿，就暴露了。
    老左也不知道人家连亲妈都没说呢，这气氛，反正也吃饱了赶紧告辞。
    蒋奶奶也知道不能当着客人的面掰扯家事儿。
    客客气气的给老左送出门去。
    扭头就跟蒋爸算账。
    这王八羔子，花钱倒是有他那个死爹的风范，那么大的开支都不跟家里说。
    还没等开口呢，两个孩子从屋里探出了头：“奶奶，咱们要搬新家了？”
    脸上闪着一模一样的憧憬，把蒋奶奶的话给憋回了肚里。
    罢了罢了，看俩孩子的面上，又不是啥坏事儿。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高高提起，轻轻放下。
    半中间告辞的老左，走出楼道还有点忐忑，这事儿不会影响老邻居的家庭和谐。
    很快他就没心思替别人烦恼了。
    老小区，路灯不太亮，隔两步还坏一个。
    老左没看见，楼道口不远的坏路灯底下，已经聚集了好几个老太太了。
    走进了一群人目光灼灼的吓一大跳。
    老左拍着小心脏：“人吓人，吓死人。你们大半夜不回家，凑一堆儿扮鬼玩儿呢?”
    老左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迎来了一堆疑问。
    “小左啊，你今儿晚上是又开张了？”
    “是不又租给别人了？”
    “得吸取教训啊。”
    “刚出来可不敢再犯错误了。”
    “再挣钱也不行啊！”
    ······
    老左被念叨的脑袋发胀，听懂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后。
    争辩道：“我来打扫下卫生，这房子我不租了，退回厂里！”
    说完，不等回复，就赶紧去推车子走人。
    只恨爹妈才给了两条腿。
    蹬着车子还想，不知道这群闲人从哪儿窜出来的。
    最后一丝关于福利租房退掉的犹豫，也被大妈们给打掉了。
    这要是不退，只要自己家这三间房子，晚上一灯，说不得就有人猜测，是不是老左又重操旧业了，不对，是租给不法分子了。
    老左想起来就郁闷，在这个暖风和煦的夏夜，恨恨的骂了句：“姥姥！”

 第132章 汽水

    阳历六月底的洛城，最大的民生实事就是中招考试了。
    再苛刻的单位，这天也会温情的给考生家长一日或半日的假期。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送考的家长，不管家境如何，这一天都是浑身大包小包。汽水零食、毛巾风油精一应俱全。
    等待考点开门的时间，不管有没有老师组织送考，家长都会在一边反复啰嗦：“准考证笔都带好了吗？”
    “要不再喝口汽水？”
    “来妈妈给擦擦汗。”
    ······
    蒋健跟王萌这个怕热的胖子坐在一起，蒋爸瞅着大家伙激动的样子，看着对面小卖部的康乐汽水，站起来也买了两瓶。
    蒋健看着汽水瓶上的寒气，挡住了王萌渴望的胖手：“爸，大早上喝冰汽水，我怕拉肚子！”
    继大早上拒绝了肘子之后，蒋健又艰难的推拒了父爱的关怀。
    王萌抹了一把脑门的汗：“应该不会，你看大家都喝？”
    蒋健抬抬下巴示意：“你看仔细了，人家的汽水可没寒气。”
    蒋爸伸直了脖子眯着眼瞅了几家送考家长手中的汽水瓶，果然是常温的，心里莫名的有些酸楚，这要是小健他妈还在，肯定不会犯这种错误。
    看着已经打开盖的汽水，往地上一放，准备再去买两瓶。
    正在此时，考场门开了。
    蒋健拉住他爸：“爸，这一小瓶子就这么两口，上午你给喝了就行，我们得进去了。”
    说完没等蒋爸再交代啥，拉起一脸死老妈表情的王萌就起身进考场了。
    蒋爸也习惯了孩子有主见，闭上嘴目送俩孩子进考场。
    王奶奶年龄虽说不算很大，可这回考场分到了快到清河区的地方。
    靠她一双小脚走着过来太费劲，只能拜托给蒋爸。
    现如今王奶奶也不用到处打零工沾头花了，多租了间房子，淘换个二手洗衣机，在家里专门给蒋爸做后勤服务，把收来的旧衣服洗好晾好叠好。
    按件计费，一个月下来也有几百块钱。
    兜里能存下钱，老太太过了段近几年少有的舒心日子，王萌跟蒋健去年差点行差踏错，也有不明前路的原因。
    好在迷途知返，为时不晚。
    蒋爸这两天扔下生意，专职送两个孩子考试。
    中午两个小时，骑回家二三十分钟，吃吃饭，再休息二十分钟，然后再骑回来。
    一天两场，安排的也是满满当当的。
    不过看着旁边骑自行车的，骑摩托车的，还有开小汽车的家长。
    哪个手上身上都是两个包起步，甚至还有带着小马扎跟凉席的。
    自己身上就这么一个小挎包，看着有点外行的样子。
    里面就装了一大杯水，两块毛巾，还有瓶院里老太太们安利的风油精。
    背起来空落落的。
    蒋爸坐在马路对面的树荫下，屁股下面是卖汽水的给的一片纸壳子。
    直呆呆的看着已经关了的考场。
    心里一时想的凌乱纷杂，一时又一片空白。
    他没有注意到，不远处一个红色的身影，看看考场门，又看看蒋爸，然后背过头走了。
    有跟她擦肩而过的行人，隐约听到啜泣的声音，抬眼也只看见红衣女人红红的眼眶。
    于是礼貌的移开目光继续赶路，人到中年，谁家没两件伤心事儿呢，日子还不是得继续过。
    蒋爸等到两瓶汽水寒气都散完了也没喝一口，而是把盖子虚盖上，自己拿着水杯灌了几次。
    一大杯水喝完，又找了家做生意的饭店，赔着笑脸续满。
    端回来，敞着盖子放到一边。
    万一孩子想喝白开水呢。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有跟蒋爸一样的独身男子凑了过来。
    一个是媳妇离了，一个是媳妇忙着没来。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聊着聊着才知道，这位姓周的男人，看着手上关节粗大，脸上满是风霜，大约摸一续齿，居然比蒋爸还小半岁。
    具他说自己叫着近门的堂兄弟们拉了个施工队，专门在城郊接些盖民房的活计。
    蒋爸肃然起敬，这可比自己小打小闹挣钱多了。
    这位周队长，掏出盒揉的皱了唧的烟，小心抽出来一根递给蒋爸，自己晃晃盒子，发现就剩下一根了。
    干脆，倒出来最后一根，给自己跟蒋爸点上。
    深吸了一口，吐口气，把烟盒子揉成团扔到了角落里。
    蒋爸感慨的直摇头：“还是你生意做的大，这烟一盒十来块钱，我也就看看，顶天买包散花。”
    周队长苦笑着摇摇头：“这烟是专门买来办事儿用的，自己哪敢吸这个，我又没多大烟瘾，彩蝶散花都算得上不错了。”
    蒋爸了然的往上指指：“你还跟上面打交道？”
    周队长回道：“村里的没事，镇上的，还有非官面上的，都得打点好了。今天反正就剩下这两根，揉的也不成样儿了。干脆，我也开个洋荤。”
    俩人交浅言也浅，没往深了探索。
    不过说话间又定下一桩生意。
    蒋爸每次收衣服，按斤收的时候，总会有些破旧不堪的，或者补丁多的。
    裁成布块也费时间。
    天长日久的就积少成多了。
    周队长不嫌弃，他们队里的工人也不嫌弃，毕竟，谁家盖房子的师傅穿的人五人六的。
    穿件自己的好衣服干活，到会儿抹的洋灰水泥到处都是，那不是糟蹋东西嘛。
    买劳动服又得额外花钱。
    于是约好了时间地点，蒋爸正好便宜给出了。
    一说话时间过的就快，俩半小时一下子就过完了。
    正说的投机，就看见王萌咚咚咚咚的跑了过来。两个爸爸各顾各的崽儿去了。
    王萌不喝水，结果汽水咕咚咕咚的就一口气炫完了。
    又等了会儿，蒋健才出来。
    看着儿子把另一瓶汽水喝完，赶紧给瓶子一还，拿着押金就带俩孩子往家走。
    路上多赶出来几分钟，中午俩孩子就能多睡几分钟。
    按老师交代的，蒋爸路上一句考试的事儿都没问。
    就一个劲儿的拿中午饭说事儿：“中午吃炸酱面跟肘子！西瓜你奶奶不给吃，凉好的有绿豆汤，加冰糖的那种。”
    王萌听着“咕咚”咽了口口水。
    蒋爸乐了：“你中午也在我家吃饭，这两天中午都是，俩老太太都商量好了。”
    王萌口水咽的更快了。
    正午时分，骑车迎面来的也是热风，一车三人，在太阳底下奔波，不见一点儿阴影。

 第133章 产女

    可能是今天的日子不错，蒋健跟王萌中午在大口炫肘子的时候。
    罗晓倩懵懵懂懂的感觉到肚子疼。
    接近预产期之后，罗晓倩提前半月都请了产假，估计是被刚生完孩子的赵萌萌给吓到了。
    小妮子大大咧咧的没当回事儿，早上见红的时候还打算去上班，要不是住在亲妈家，真要是让她去上班了，估计得从单位抬走。
    蒋萍萍女士把姑娘送医院之后一阵后怕，连外孙跟女儿都接回家之后，立马跟李娟通了电话：“一个二个憨胆大，生孩子这事儿可不能听她们的。”
    李娟也被吓一跳，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罗晓倩可以在自家中午的饭桌上一边吃一边描述自己肚子开始规律的发紧。
    李娟跟建国妈都异口同声的说：“先吃饱饭！”
    王建国碗一放，打俩电话之后，去开车。
    马金玲马大姨，三两口给自己碗里饭扒拉完，一抹嘴就去收拾东西。
    家里什么都是现成的，夏天也不用那么厚的包被。
    加上用网兜带的饭缸水盆奶粉罐子啥的，一个人两只手也就拿完了。
    罗晓倩正艰难的咽着婆婆又给加的半碗卤面，说是吃饱点儿有力气。
    这会儿撑的也没心思紧张了。
    等吃完之后，换身宽松的衣服，在婆婆的搀扶下，迈上了家门口等待的小车。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感慨：“真是日子好过了，娟儿要志强志勇俩孩子的时候，坐的自行车去的医院，等他们这一辈儿，都有小车坐了，那会儿哪敢想会有这日子啊。”
    说完就继续看着汽车远去的背影。
    忽略了老姑太太一脑门子官司。
    嘴里还微不可闻的嘟囔着：“这么多钱都花了，应该是个儿子。”
    建国妈关上门，跟老姑太太一起，去收拾饭桌去。
    一想到家里时隔二十年后，又要迎来牙牙学语的小宝宝，心情就特别愉悦。
    上年纪的老人，对幼崽的热爱，即便去掉血缘加持，也是相当热切的。
    这大概可能源于人类潜意识里对基因延续的渴望。
    当然有血缘关系的小崽崽才是更可爱的。
    罗晓倩被送去的还是市人民医院。
    一个是离家近，还有就是有熟人。
    这边一下车，就看到嫂子跟爸妈仨人都在医院门诊楼前等着。
    罗晓倩开心的笑了，张嘴还没说话呢。
    就被罗母给堵住了：“来来，我让你嫂子借了张床，先躺上，赶紧进病房让大夫检查下。”
    罗晓倩还没来的及推脱，就被两个妈架了上去，然后到病房接受了惨无人道的内检······
    检查的老大夫面无表情的交代：“早着呢，没事下来活动活动，胎位也正，咱们安安生生顺产。”
    罗晓倩眼角挂着泪，又被连哄带劝的扶着在走廊里来回走动。
    本来对肚里宝宝即将诞生的憧憬，都换成了一个念头，赶紧生！
    可惜天不遂人愿，一直到蒋健考完第四场政治，也就是第二天的下午，大家都下班的时间。
    罗晓倩又一次被内检，还是不到两指。
    大夫都无语了，跟家属商量：“要不打点催产针？还是你们想再等等，虽说羊水也没破，但是胎心有不算很明显的下降。
    这个事儿，你们得快点儿决断。万一顺不成，还得抓紧时间转剖！”
    作为有签字权的丈夫，王志强傻脸看着媳妇。
    罗晓倩这会儿被明显的宫缩整的有点出细汗，无助的看着罗母。
    跟衔尾蛇一样，大家互相看了一遍。
    还是李娟拍板：“打，早打早有结果，还能给剖腹产抢出来点时间！”
    好在打完催产针，在逐渐强烈的宫缩中，内检发现已经开了两指多了。
    这让不愿意剖腹产的罗晓倩松了口气。
    任谁没事儿也不想在肚子上留下个丑陋的伤疤。
    瞅着跟被开膛破肚一样。
    这会儿的剖腹产跟二十年后可不一样。
    基本都是竖着刨，从孕妇的肚脐下一直切到耻骨联合的地方，要是碰上个疤痕体质，直接突出个小肚子，别提多难看了。
    罗晓倩洗澡的时候看见过一个大姐，肚子就是这种肚中肚的样子。
    当时就想着，但凡有口气，也不愿意剖······
    女人对美的追求，真是无处不在。
    家里老婆生孩子，王志强少见了被批了三天假。
    这两天把两边爸妈劝的轮个班，自己白天黑夜的守着。
    晚上亲自给媳妇送到了产房门口。
    然后就跟马大姨一起等，直到后半夜的时候，听护士喊道：“24床家属？24床家属？接孩子了！”
    王志强冲上去高高举着手：“我、我、我是24床罗晓倩的丈夫。”
    护士把包好的孩子放到王志强手里，跟他当面对清楚：“看好了啊，女孩，六斤八两！来，数数，五个手指头，五个手指头，一共十个；五个脚指头，五个脚指头，一共十个，不多不少啊！”
    王志强傻了唧的直点头，看着护士转身要走，忙问道：“我媳妇呢？”
    护士忙晕了头，赶紧交代：“产妇马上出来，生的急了，下面有点撕裂，正在缝合。”
    马大姨赶紧从王志强手里接过宝宝，看他抱孩子的样儿，跟怀里搂个炸弹一样。
    生孩子废了这么大力气，加上折腾的这两天都没休息好。
    出来的就是副脸色苍白已经熟睡的样子。
    护士把人推到病房，早早抱孩子回来的马大姨已经把病床铺好了。
    王志强把媳妇抱到床上人都没醒。
    顾不上感慨媳妇生孩子不容易，就听到孩子嘹亮的哭声。
    马大姨问王志强：“奶粉呢？”
    王志强赶紧从带来的一堆东西里面扒拉，好容易扒拉出来奶粉罐子。
    突然发现，没找到奶瓶······
    就听见病床上传来幽幽的声音：“孩子给我，别再饿出来个好歹。”
    王志强扭头一看，媳妇被这一通呼隆声给弄醒了。
    生孩子有点不容易，没成想下奶还挺快。
    孩子嘬上两口，就吃到了口粮，满头是汗的大口吃着。撑着喂完奶，罗晓倩就陷入了沉睡。
    王志强突然想起来个事儿，跟马大姨招呼声，拔腿就去医院小卖部打电话。
    两边爸妈可是交代了，多晚都得说声。
    电话里听过母女平安后，罗母路上心里还有点儿隐忧，自打实行计划生育，一家只能生一个，但凡公职人员超生，一律开除公职。亲家家里这么大家业，得个孙女会不会不高兴？
    很快就被王建国的爽朗大笑给打断了胡思乱想。
    王建国对个红皮小猴子指指点点：“亲家你看，俗话说男孩的像妈，女孩像，这长得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罗母话说的婉转：“现在只能生一个，还是个小姑娘，长大了连个帮锤儿的都没有，孩子多孤单啊。”
    王建国不在意：“姑娘咋了，姑娘也是我老王家的麒麟儿！”

 第134章 调皮

    选市人民医院的好处就凸显出来了。
    离的近！
    李娟怕惊醒了两个老太太，自己轻手轻脚的起床，去厨房把早饭给做好,准备一会儿给送过去。
    反正亲妈跟老公在医院陪着，自己这个婆婆干好后勤工作就行了。
    等罗晓倩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公婆父母还有老公全围着，喷香的早饭在一旁等着。
    当然还有个已经被奶粉喂饱了一顿的红皮小宝宝。
    心情大好，连医生过来检查下面缝线都没那么难受了。
    就有件事儿颇为疑惑，明明四五个月的时候产检，嫂子托人问的是个男孩，怎么出来变成女孩了。
    跟重男轻女没关系，就是纯纯的好奇。
    嫂子张美玲来的时候，也颇为尴尬，这女转男没多少人介意，男转女，有的人肯定介意。
    没敢来那么早就是去找同事问个说法。
    当时做b超的大夫使劲儿想了半天，一拍大腿：“我明白了。”
    张美玲没说话，继续听她编，不是，是说。
    大夫认认真真的解释：“我是真看到下面有个凸起，可也保不齐是孩子乱动，塞个小手指头比划比划呢。
    哎呀，你小姑子家的这个姑娘，真是调皮，以后估计是个···活泼孩子。”
    估计是看着张美玲神色不太对，到嘴边上的词改成了“活泼”。
    张美玲到了病床前不好意思的跟小姑子道歉，说是可能看错了。
    小手指头装作小jj的话一说，病房满是欢乐的气氛。
    罗晓倩对着宝宝的小塌鼻点了点：“真是个皮宝宝啊！”
    等吃完早饭，又给孩子喂了一顿奶，罗晓倩精力不济又睡了。
    隔壁床的产妇，羡慕的看着她。
    然后在家人的搀扶下，开始下地走动。
    没办法，为了腹腔内不黏连，剖腹产必须要下地活动，还是顺产舒服。
    罗晓倩没在医院住很久，要不是有缝合，估计第二天就出院了。
    医生检查过伤口之后，就让先回家，一周后拆线。
    于是两口子抱着自己的新得的小宝贝，在家人的簇拥下。
    回家开启了月子之旅。
    大夏天坐月子，但凡经历过都觉着，真不是人受的。
    风扇不能对着人吹，怕感冒，不但大人热，孩子也热。
    看着宝宝身上零星的痱子，王建国心疼的出了个馊主意：“要不买个空调，虽说贵点，可它凉快啊。”
    李娟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就你有钱烧的，空调那凉风能让孩子吹嘛？”
    不过这事儿也提醒了李娟，反正家里不缺冰箱冰柜。
    于是不停的冻了大块的冰块，放在离床稍远的地方，极大缓解了屋里的热度。
    一大家子人都在围着孩子转悠。
    没人留意，老姑太太往气功班跑的更勤快了。
    建国妈不去，她也不落下。
    一个月子下来，罗晓倩胖了不少，双下巴都出来了。
    老姑太太瘦的挺明显。
    不过都说老人苦夏，就是建国妈多问了两句是不是有啥心事儿。
    可人家一口咬定没病没灾的，还反过来开解建国妈：“我能有啥事儿呢，天天高床软枕睡着，鸡鱼肉蛋吃着，月月还拿着零花钱，这日子要是再过不舒心，那就丧良心了。”
    建国妈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
    可人心都有偏向，自己嫡嫡亲的重孙女肯定是当前的要务。
    所以听完也就没再注意。
    小姑娘经过爷爷奶奶姥姥姥爷的多次碰头会，大名最后叫做王乐怡，小名笑笑。
    中心思想就是快乐幸福的茁壮成长。
    对罗晓倩来说，温度降下来了，孩子晚上只用自己喂喂奶，洗尿布做饭有马大姨跟婆婆，甚至罗母白天没事儿都过来抢着干活。
    没等出月子，在老公的帮忙下，洗头跟擦洗身子都已经干了。
    李娟刚出院那会儿就问过医生，大夏天的，注意别着凉就行，所以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个月子坐的，罗晓倩感觉嗖一下就完了。
    孩子也心疼妈，除了吃奶，其他时间根本不让妈妈抱，换谁抱都行，也挺奇怪。
    等罗晓倩休完两个月产假的时候，整个人唇红齿白，粉面桃花的。
    回到岗位上的时候，赵萌萌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晓倩，你是吃了唐僧肉了吗？怎么看着状态那么好！”
    罗晓倩不傻，把自己的待遇说出来那不是惹人心烦嘛，于是就轻描淡写道：“孩子懂事，晚上起夜少，我就不用费精力了。”
    赵萌萌被炫耀到了，顿觉扎心。
    同一个世界，不同的崽儿。
    自家的夜哭郎一点儿也不可爱。
    抓着闺蜜的手诉苦：“这小家伙是一月哭二月闹三月不睡觉，一条都不落下。
    这都四五个月了，我一个整觉都没睡成过，白头发都熬出来两根了。
    现在一上班就怕回家，他爸忙，家里就指望着我爸跟我妈了。
    我妈也多少年没带过孩子了，平时特别干净个女同志，现在家里乱的下不去脚。
    前两天我妈跟我爸商量，让他辞职，多回家搭把手。
    我爸那人你知道的，那么重男轻女啊，看着外孙的小jj还在犹豫呢。”
    罗晓倩同情的安慰好朋友。
    可人的悲喜总不是想通的，她就记下来了一句话，老赵经理想辞职。
    心里想着，回家跟公公说一声，有个心理准备。
    在罗晓倩不怎么走心的安慰下，赵萌萌平复了心情。
    开始跟她八卦俩人先后休产假期间的各种小道消息。
    自打生完孩子，赵萌萌好像解锁了妈妈群的通关证明，更多的小道消息主动被动的向她开放了。
    什么杨科长媳妇是二婚啊、郑主任当了二十年的副主任啊、前面那个赵副主任重男轻女特别严重啊。
    当然最后一条不是当她面说的。
    就这都够两个哺乳期妈妈嘀咕一上午了。
    杨科长几次咳嗽提醒才压下去宝妈们说小话的声音。
    小常同志对着奔放的大姐姐们，就更老实了。
    默默的把科室的重任挑在了肩上，导致俩人高兴了一上午啥活也没干。
    作为既得利益者，中午下班的时候，罗晓倩后知后觉到自己的堕落。
    突然有个新奇的想法，体制内裁员这事儿，其要是切掉三分之一，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

 第135章 心病

    罗晓倩上班没几天，老姑太太就生病了。
    还是建国妈去叫人吃饭的时候发现的。大夏天的，发烧了。
    七十好几的人了，生回病也挺吓人。
    在医院打吊瓶好几天，温度都没怎么下去。
    管床大夫给家属叫一边儿：“这老太太老伴还在不？”
    李娟心里算了算，不管这会儿在哪儿，投完胎也差不多快领退休金了，于是无奈的说：“走了好几十年了。”
    大夫又问：“你是姑娘还是儿媳妇？”
    李娟咂下嘴：“我算是侄孙媳妇，她自个儿的儿子媳妇孙子也走了一二十年了，有啥事您就说，我们顶的住。”
    大夫心道这老太太命还挺硬，不对，是身子骨还挺硬。
    试探的说道：“要不你们没事儿给开解开解，我瞅着这病一大半是心事儿啊！”
    这时候的大夫，中医多少还是懂点儿的，到处是所谓的中西医结合。
    可老姑太太有心事这茬事儿，不懂中医也能看出来。
    一天叹的气能给病房空气换一遍。
    家里没几个闲人，李娟保证一天三顿送饭，建国妈来医院陪聊。
    晚上的时候，就只能王建国跟李娟俩人轮着来了。
    老姑太太挺过意不去，折腾着小辈儿们一趟趟的跑。
    于是没撑过去三天，就跟建国妈悄悄说了实话。
    根源还在那个气功班上。
    据大师说，老姑太太属于上辈子冤孽特别重的那种。
    去谁家都会带累气运，巴拉巴拉一顿洗脑，中心思想就是轮子大法好，信了就会改命！
    这么大年纪了不就是活小辈儿的嘛，于是老姑太太就寻思，给老王家积点儿德。
    买了一堆油纸印的什么学习资料、大师的画像、磁带就算了，那东西得配录音机。
    虽说是一个字不认识，但是大师说了，有磁场，放床底下熏陶都行。
    建国妈突然觉着，这老太太还有做地下党的潜质：“咱俩天天一块儿去，你是怎么把东西拿过来的？”
    老姑太太不好意思：“我小包里每天都装点儿，人家说了，你命好，不用这个，让你知道了影响你运势。”
    建国妈相当无语了。
    这话也就哄哄不识字的老太太，但凡上过小学都难上当。
    老姑太太发现罗晓倩生个女儿之后，还是在b超确定是男娃的前提下。
    心里就更急了，看来自己的运势够丧的，连男宝都能翻盘。
    去大师那，人家还让买学习资料熏陶。
    可兜里已经掏干净了。
    又气又急又害怕的，自己心里过不去，生病了。
    听完全套之后，老姑太太还特别愧疚：“建国妈，你看，好好的男宝都让我给妨克成女娃了。”
    建国妈eo了，这啥气功班啊，大师啊，标准的骗子啊！
    王建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而且被告知的时候，还扛下了给老姑太太宽心的任务！
    王建国商贸公司刚开始见回头钱，几个小厂刚谈妥设点进驻谈好了几笔生意。
    一听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赶紧抽出来时间稳定大后方。
    这啥骗子啊，这就是邪那什么教！
    这会儿就是个萌芽状态，发展到鼎盛时期那得是九十年代后期了。
    有人在广场上拿自己当柴火的时候才震惊中外！
    王建国没想到啊，敌人居然潜伏到自己身边了。
    于是跟回家休养的老姑太太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个骗子！有这技术国家早给聘请成专家了！”
    老姑太太半信半疑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本粗制滥造的证：“人家说了，就是国家秘密聘请的专家！”
    王建国抹把脸，换个说辞：“哪个专家还需要在小巷子里悄默默的教学？”
    老姑太太被问到了正确答案：“大师说了，是体察民情，惠及百姓，不是有缘人不见。”
    王建国直指重心：“那还收钱?”
    老姑太太抢答：“成本价！”
    俩人僵持住了。
    王建国坐到床边：“您是信我，还是信专家，我说那就是个骗子。
    你看，他转不了男宝就算了，你天天睡到画像上，还睡出来个发烧。这点小病都避不开对不对。”
    看着王建国激动的神情，老姑太太勉强回道：“那，还是信你。”
    王建国觉着，刚创业的时候起早贪黑都没这么累心。
    好在老姑太太的出发点是，不想带累孩子们。
    这要是想要个长生不老，那可是不到死验证不了了。
    给老太太喂完药，掖好被子角角，故作严肃的说道：“这俩月零花钱没有了，有啥要买的跟我妈说去。”
    老姑太太想起花出去的钱，心里一苦。
    前前后后的得小千把块了。
    等笑笑小朋友要是能说话了，自己这个年纪最大的太太，连给孩子买个糖果都得伸手要钱，多不好意思啊。
    浑然忘了，王建国说的是断上两个月。
    没等两个月，老姑太太才一个礼拜没去，气功班的同道就有人来拜访了。
    李娟晚上被王建国一科普，看见了这些人都没好脸色。
    两个来探病的老太太，一个高瘦，一个矮胖，都是五六十岁的年纪，跟在李娟后面旁若无人的互相自我洗脑：“看见没有，不虔诚，这连儿媳妇都不待见了！”
    “反噬，绝对是反噬了，修行一天都不能耽误！”
    ······
    李娟听的满肚子邪火，可又发不出来。
    俗话说，不跟傻子论短长。
    这些人，还不如傻子呢。
    开着门，李娟不礼貌的站在门口看俩人探病。
    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两个老太太可能是估计错了老姑太太的家庭地位。
    看着李娟这个神色刻薄的疑似儿媳妇。
    矮胖老太太压着声音小声的继续传道：“大姐啊，你功课不能停啊，你这病，不练功怎么能行呢，医院那都是骗人的。”
    老姑太太心里也有自己的想法，说不的自己这病就是自己前世罪业太大没消干净。
    于是顶着李娟不乐意的眼神还是多问了两句：“那这两天我还病着，浑身没劲走不过去咋办？”
    高瘦老太太眼珠子一转：“我俩今天来就是这事儿，给你带了份最新的大师的亲笔。”
    说完偷偷摸摸的把一叠子油印的纸往老姑太太手里放。
    李娟无奈的扭了个头，这玩意儿沾到被子上特别难洗，一会儿还得给老姑太太换床单被套。
    俩老太太看老姑太太接下来了，心下一松，脸上堆笑。
    然后毫不客气的说：“资料费五十，我俩受累也给带走。”

 第136章 退钱

    老姑太太看着两个露水同学，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这是看病，还是上门收钱呢。
    高瘦老太太似乎品出来的点贫穷的味道，于是试探的把手伸向那叠子油印资料。
    老姑太太想长点儿志气还给她，可心里又不怎么情愿。
    李娟使劲儿咳嗽两声，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
    矮胖老太太一把抓起来油印纸往包里一塞，然后弹起来告辞：“老姐姐，你安心休息，病好了咱们再一起上课。”
    说完拉着高瘦老太太转身就走。
    一点儿同学情谊也没顾忌。
    老姑太太看着俩人扭动的屁股消失在视线中，满脸的问号。
    不解的问李娟：“不是说来探病的嘛？就这么就走了？”
    李娟点点头：“我瞅着像是来收费的。”
    老姑太太脑子里适时的循环播放着王建国的话：“就是个骗子，骗子，骗子！”
    顿时一阵泄气，五十块钱自己还是能掏出来的，可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可智商稍微回笼下，顿时心疼的不能自已。
    我的钱啊！
    老姑太太从小声啜泣变成嚎啕大哭。
    哭的时候还知道关上门窗，省的邻居无端猜度。
    建国妈拦住了准备进屋的李娟，自己一个人进去坐在床边上，搂着老太太，一下一下的拍着后背。
    老姑太太哽咽的说：“我不知道他们是骗人的。”
    建国妈轻声安抚：“我知道你没那脑子。”
    老姑太太堵了一下，又说道：“我以为能让晓倩生个男孩。”
    建国妈回道：“女孩多好，咱家往上好几辈儿了不就你一个女孩，少了才稀罕呢。”
    这句话仿佛穿越了几十年的时光安抚了那个被父母嫌弃的小姑娘。
    老姑太太慢慢收了眼泪，不好意思的接过建国妈递过去的热毛巾。
    建国妈这才正经跟她说话：“你也是一片好心，千错万错都是骗子的错，我跟建国两口子都不会怪你的。”
    老姑太太还念叨着自己的私房钱：“快千把块钱呢，就买了一堆废纸。”
    建国妈看着床底下积少成多的一堆废纸，也挺发愁。
    油印的，擦屁股都嫌太薄，就算不怕漏，再保不齐再沾一腚字儿。
    李娟端着水盆出去，突然想到个用途，跟俩老太太说：“留着引火，这纸看着都好点着。”
    有了这堆废纸，爱用大灶的马大姨挺高兴。
    跟李娟称赞道：“这是哪儿寻来的，怪好使的，这纸你看一点就着。”
    李娟憋着笑，可不是好使嘛，千把块钱呢。
    于是小小吐槽一下：“可不是好用，钱花哪儿哪儿美啊。”
    马大姨惊讶：“这破烂还要钱？”
    被院子里遛弯的老姑太太听到了，又是一阵心伤。
    老太太缓过来就行了，可这事儿不能就这么了了。
    王建国忙里偷空，跟气功班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报了个案。
    也没提啥邪不邪的，就说骗钱！
    这会儿气功班多如牛毛，你要是按期收费，谁也不说啥。
    可天天让买各种资料，那就有的说了。
    派出所的同志来家翻翻四六不通的废纸。
    心里大概有个数。
    没几天，老姑太太就没有同学了！
    派出所反馈的结果让人哭笑不得。
    这是个假轮子！
    据说是大师参加过真的传道现场，对人家的敛财能力颇为向往，还定期去进修下，然后去其糟粕，加上自己的感悟，开始传自己的道了。
    标重点，这个大师可没得到正版轮子的许可！
    王建国觉着，自己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这狗屁不通的所谓学习资料，还t的是去其糟粕了，那要是没去，得成啥样啊。
    不过好在还追回来点儿损失。
    王建国吃完晚饭，带着李娟去了老姑太太的房间。
    这两天老太太不太爱跟大伙一起看电视，有点躲羞的意思。
    开门见山的从兜里掏出来几张大钞放到了床头。
    老姑太太有点不敢相信，迟疑的问：“钱要回来了？”
    王建国点点头：“公安同志给追回来七百多呢。也差不多了，赖好你跟我妈俩人也去活动了好几个月，没追回来的就当学费了。”
    老姑太太现在对这费那费的都有点心理阴影了。
    可事已至此，说啥都晚了，只能以后多加留心。
    说了两句话，看着老太太心事去个七七八八，两口子这才带上门回去休息。
    等回到自己卧室，李娟才开口问：“真追回来那么多？”
    王建国摇摇头：“瞒不过你，也就按比例回来百十块钱，剩下的我估摸着给添上的。”
    李娟嗔他：“补都补了，也不给老太太补全。”
    王建国微微一笑：“这你就不懂了，要是全补上了，一点教训都没有，老太太下回还敢，就是得让她有点心疼。
    又不能太心疼了，怕做下心病。”
    李娟噗嗤笑了。
    王建国歪头不解。
    李娟笑着解释：“就是看你跟带孩子一样，轻不得重不得的，感觉挺有意思。”
    王建国往床上一倒：“老小孩老小孩，上了年纪不就跟小孩一样，老姑太太虽说跟着咱们这二十来年了，可心里还有点虚。我肯定得安安她的心啊。”
    王建国说的安心不是其他，而是决定下个月把零花钱涨涨。
    上年纪的老人，手里的钱就是底气！
    李娟想想这俩月明显好转的营业收入，点点头，紧跟着问王建国：“既然说到钱了，咱们员工工资是不也得涨下。
    志强工资都涨了，基本工资加上补贴啥的，一个月到手都三百多了。”
    王建国一愣：“啊？”
    “啊啥啊，你是天天忙的看不见人影，都调整俩月了，不信你明天问问老赵去。”
    王建国摆摆手：“不是不信，我是没想到这么快。”
    这样一来给员工涨工资势在必行了。
    王建国突然感觉自己共情了老姑太太，这一个月用工成本得多多少啊。
    不能想，想想就心肝脾肺肾哪儿都疼。
    被子往上一拉，不想了睡觉！
    李娟好笑的看着王建国，挣钱的时候嫌少，发工资的时候嫌多。
    资本家从古到今都一个做派，自己家这个是修炼的不到位。

 第137章 瘦身

    这个小插曲，经常缺席家庭会议的王志强后知后觉。
    笑笑晚上跟着马大姨在隔壁睡，吃奶的时候才被抱过来，反正夏天晚上也不冷。
    小两口久违的打了场超长待机的扑克，罗晓倩收拾完之后，香汗淋漓躺着的说起了老姑太太。
    “这回损失了差不多三百块钱呢，大家都看出来她挺心疼，所以都尽量不在老太太跟前说钱的事儿。”
    王志强又品味了下贤者时光，然后迷茫的问：“钱？啥钱？我工资不都交给你了。”
    罗晓倩有气无力的瞪他一眼：“你可真是个甩手掌柜，家里事儿是一概不管。”
    王志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这话说的是一点儿不亏啊。
    于是只能用微笑面对。
    这事儿，倒也不是没人想着告诉他。
    罗晓倩除了上班就是看孩子，以为婆婆李娟会跟儿子说起来这事儿。
    李娟以为小两口晚上会闲聊。
    马大姨觉着这是主家的事儿，自己不好多嘴评价。
    结果就造成王志强啥也不知道了。
    听过媳妇抱怨中传达的信息。
    王志强不知道怎么评价，糊涂账糊涂了，只能叹口气。
    扭头一看，媳妇已经睡着了。
    在看看床头柜的手表，王志强也抓紧时间睡觉，再过俩小时，又到孩子吃奶的时间了。
    新手爸妈，痛并快乐着。
    自打有了摩托车，早上不用那么做赶公交或者骑自行车，也能安安稳稳的跟着大家伙一起吃个早饭。
    王志强琢磨着要不要安慰下老姑太太。
    眯瞪着都喝下去两碗稀饭了也没琢磨出来合适的词，吃饱了打个嗝，脑子彻底清醒过来，想了想自己安慰人的效果，顿时决定，沉默是金。
    吃完饭，一大家子人呼呼啦啦的都散开了，上班的上班，忙生意的忙生意。
    马大姨跟两个老太太在家逗孩子玩。
    自从老姑太太回笼了七百块钱，脸上笑容都多多了。
    财大气粗的跟笑笑承诺：“小宝贝啊，以后老太的钱全留给你。”
    浑然不觉自己曾被嫌弃的笑笑小朋友，皱着眉头躺在屋檐底下享受老太太慢悠悠的扇扇子。
    老姑太太还对建国妈说：“你看这小丫头严肃的样儿，以后指定能当干部。”
    建国妈深以为然。
    夏日悠长，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志强晃荡着一肚子稀饭骑着摩托车去上班，途经西苑路，绿茵如盖，驶入的瞬间，温度就降了下来。
    两侧的法桐高大挺拔，枝叶交错，如果有人向上观望，只看到层层叠叠的绿色树叶和树叶缝隙中露出点点的天空。
    偶有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南来北往的车轮碾过这些细碎的光斑，像穿行在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上一般。
    不过王志强可没这么多闲情逸趣。
    余光全在马路边卖鸡蛋灌饼的摊子上。
    饿倒是不饿，主要是看见熟人了。
    要不是时间不够，说啥都得停下来打个招呼。
    等拐到单位，刚进屋就问老蒋：“蒋哥，老杨的摊子怎么铺到西苑路上了。”
    老蒋：“啊？”
    这回可是问错人了。
    没加工资前，一个月零花钱二十块钱。
    加了工资之后还是二十块钱。
    中年男人的家庭负担，让老将同志根本对路边摊没有兴趣。
    所里有发言权的，就周所最权威。
    单身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这会儿抱着杯子不知道想啥呢，被王志强问到跟前了才回过神：“老杨的摊子？不是还在咱们对面好好支着嘛？”
    王志强奇了：“周所，你今儿早上喝的汤？没吃鸡蛋饼？”
    周所的肚子被叫醒了，立马捂着肚子：“我去，我今儿还没吃饭呢，我去对面买个饼啊。”
    说完周所就快步出了门。
    王志强有点摸不着头脑，问老蒋：“咱所长最近有情况？”
    说着还两个大拇指对着弯了两下。
    老蒋回想下：“没听说有人给介绍对象啊。”
    赵建设俩手一摊：“我也没从分局那听说。”
    张大姐看看没人，也插进来八卦：“我听说，可能是工作要有变动。”
    众人一惊：“这速度，不太现实。哪有不到一年就提拔的。”
    张大姐摇摇头，压低声音：“不是提拔，估计是要换个所。”
    王志强不以为意，提不提拔的，换不换所的，跟自己又没啥关系，谁当领导自己也一样的干活。
    等周所拿着饼子回来，大家已经正常干活了。
    就着杯子里温热的茶叶水，咬着两个鸡蛋饼，周所凑合了顿早饭。
    然后跟王志强说道：“今儿对面是老杨的儿子在，摊子正常出呢，我问他了，说是家里支了两个摊儿，他爹去西苑路上探探行情。”
    王志强看着饭量从一个饼到两个饼的周所长。
    直接问：“周所，你昨天晚上没吃饭？”
    周所顺着目光看自己手里还剩下一口的鸡蛋饼：“你说我今儿吃多了？嗨，是这么滴，这不物价涨挺多嘛，然后饼子又没涨价，所以量就变小了。买的时候人家都说了，我干脆就买俩，吃完也没觉着撑。”
    王志强了然，这也是个办法，不过想想也知道，早餐的一个鸡蛋饼要是敢涨到两块，生意立马就能下来。
    没成想，鸡蛋饼瘦身之后，这个苗条的身板儿就延续了下来。
    以后饼子涨价也好，粮食降价也好，就这么大了。
    老杨家的鸡蛋饼再也没胖乎过。
    吃完两张饼之后，周所肉眼可见的没了心事，刚刚的那点儿愁绪，不知道是不是随着饼子咽了下去。
    然后热情满满的开始安排起了工作。
    照旧是老蒋带着王志强去走访。
    周所带着张大姐去分局要经费，赵建设留守。
    辖区内有个长期潜逃人员，最近有人反映，见过他回家。
    分局让派出所去走访下。
    对基层所来说，各种各样的走访，简直是家常便饭。
    老蒋同志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他是双喜路派出所工作时间最长的一名老同志。
    辖区地形、居民情况、厂矿分布，甚至学校医院都有认识的人。
    要不是本人安于现状，想离家近能顾着点儿家庭，不愿意换个所，早都该进步进步了。
    夹着公文包，王志强骑着侉子带上老蒋就出发了。

 第138章 姑侄

    走路上的时候，老蒋跟王志强介绍情况。
    这姓郭的一家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
    犯事儿的是小儿子郭阳，正经中专毕业，89年的时候分到城郊的信用社上班。
    到二十年后，那也是个好去处，工资高福利好，内里的种种操作就不一而表了。
    不知道是小时候穷怕了还是咋地。
    上班没一年，携款潜逃了。
    携了十万块钱······
    王志强差点紧急刹车：“多少？”
    老蒋淡淡的说：“十万块钱！”
    “这么多钱咋到他一个人手里的？”
    “问的好，我也不知道······”
    王志强琢磨要全是百元大钞的话，其实也就十把，冬天穿个厚大衣，缠起来就走了。
    老蒋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不是百元一捆的，大多数还是零钱，五十的十块的都有。”
    这么多钱，差不多也得装个手提袋了。
    王志强奇怪：“这啥钱一次进账这么多？”
    老蒋歪头回想了下：“好像是当时储蓄所的主任拉的几个乡的提留款充当的存款任务。”
    王志强没再细问，这信用社的主任估计也落不了好。不但管理上有问题，还得罪了政府部门。
    十万块钱啊，放到现在也不是个小数，亲爹王建国买十多亩地带个小二楼，去年才花了二十万。
    总共就三个小路口，俩人闲扯两句，就到地方了。
    得亏是抄了个赌场，今年经费充足，不然平日里就这个局里，老蒋铁定让腿着去。
    感谢那位铁哥的慷慨解囊，当然也感谢王志勇同志。
    这位潜逃人员，家庭到现在都没有翻过身来。
    住的还是城中村的旧房子，周围人家陆续的都开始盖两层了。
    他家被挡的都快看不到阳光了。
    老蒋拍拍门，半天没人。
    俩人就坐在胡同口的车上等。
    这工作日，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摆摊的出去的更早。
    这半上午，就是城中村也就些老头老太太忙完了家里的活计，坐凉阴里扇扇子闲扯淡。
    老蒋眼尖，瞅到个老太太不时的往这边看。
    对王志强说：“我去转转,你先盯着。”
    说完就背着手一头扎进了老太太堆儿里。
    老蒋同志面相老成，跟一群六十多岁的老太太们坐一起，瞅着倒是年轻了几岁。
    王志强百无聊赖，只能直勾勾的盯着胡同里的大门。
    其实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携款潜逃的。
    盯着盯着，王志强仿佛看到了门开了个小缝。
    莫不是眼花了？
    揉揉眼，果真是门开了。
    里面出来了个老太太，按照老蒋说的，应该是郭阳的老娘。
    老太太大门一锁，回头就看到王志强目光炯炯的看着她。
    这就有点尴尬。
    老蒋余光注意着王志强，一看他从摩托车上下来。
    赶紧就往回跑。
    被两个大老爷们跟探照灯似的盯着。
    郭老娘首先败下阵来，把人请到了院里。
    王志强手快嘴快，自己搬了三个小椅子，挺自然的给郭老娘一个。
    然后自己先坐了下来：“大娘，赶紧坐呀。我们就了解下情况，不用担心。”
    老蒋沉默了。
    王志强把自己的词给抢了，果然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郭大娘有点儿整不会了，这应该是自己家，这位面生的年轻公安同志怎么这么不认生。
    老蒋清清嗓子，开门见山：“郭大娘，今天来还是为着郭阳的事儿，近期有他消息没有？”
    郭大娘头摇的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有的话我指定告诉政府，这孩子不学好闯下这么大篓子，我们当老人比谁都着急。”
    老蒋面上不显，也没表态信或者不信。
    王志强敲边鼓：“家里最近来了什么陌生人没有？”
    郭大娘脱口而出：“前两天我老家侄子过来了，好几年没来，听说我生病了，来看看我。”
    老蒋跟王志强还跟郭大娘讨论了下老人生病的问题。
    一直说到日上中天，陆续闻到左邻右舍的饭香也没结束。
    有个比郭阳年龄要大上不少的年轻人推门而入。这场拉家常才算进入了尾声。
    王志强估计这就是群众反映的家里来的陌生人。
    据老蒋说郭阳是个白面书生，打小读书好，进的好单位，斯斯文文的，个头不高。
    这个年轻人瞅着得有二十七八，一笑眼角都是细纹，皮肤黄底黑，个头也高上不少。
    老蒋上下打量了下来人。
    对方也是瞳孔一缩，然后大大方方的用方言喊着姑姑,家里来公安是啥事儿。
    动作上没看出来一点儿心虚。
    姑侄俩的方言没出方圆三百里，别说老蒋了，王志强都不用翻译。
    这年轻人自我介绍姓方，方大有，郭大娘老家新县人。还主动握着老蒋的手：“我姑身体最近不太好，我爸让来看看，顺便再找个工作,光靠地里那点儿收成，也就是个温饱。”
    说着还把手里的袋子提了起来：“两位公安同志，我刚捎回来的菜，中午滚个汤热个馍就在家吃。”
    塑料袋子上赫然印着王记的字眼儿。王志强想到自家的卤肉，舌根儿上泛起了口水。
    不行，再等会儿肚子都叫了。
    没等俩人答应，郭大娘一转眼的功夫已经进厨房忙活了。
    老蒋可不会犯这种错误，立马麻溜的告辞了。当然也归功于人家也没刻意挽留。
    回去的路上，老蒋要求，把自己顺道送回家，然后王志强自己找地方吃饭去。
    下午还得继续走访。
    王志强不明白就问：“不是已经排除了，回来的不是郭阳啊。”
    老蒋一通输出：“他说他不是就不是了。郭阳潜逃那年才多大，才二十！
    俗话说男人二十三还猛一窜呢，手里有钱，吃的好点，再高上半头也有可能啊。
    风餐露宿的老的快点也正常，再说了，他叫姑就是姑了？
    那随便一个小孩抱你大腿叫爹，你就真是爹了？”
    王志强腮帮子甩的飞起：“这可不兴开玩笑！”
    老蒋摸着肚子：“哎呦，不跟你说了，我得回家吃饭去，这老胃病不注意还得犯！”

 第139章 打雷

    王志强把侉子骑回单位，一看表，今天照样回不去吃饭了。
    于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叫上周所，骄阳似火，中午俩人又去喝羊汤了。
    一边喝一边听周围的厂矿工人扯淡。
    “这羊汤可是个好东西，补气益血还暖肾。中医都说了羊肉性温呢,所以说。老刘，你上火纯粹是辣椒吃多了，跟羊肉没关系。”
    “滚jb蛋，就你会背墙上的宣传词，老子也是咱厂技校毕业的好。”
    ······
    这小词一套一套的，挺下饭。
    周所摸着嘴角的泡，不知道是辣椒背锅还是羊汤背锅。
    要是王志强能听见，估计会说是单身的锅。
    俩人吃完饭，回办公室支个床，好好的睡了个午觉。
    到张大姐开门才起床。
    屋里虽说开着电风扇，照旧睡的一脸一身的汗。
    拿着盆儿和毛巾，王志强去楼上的水房洗洗擦擦。
    下来的时候，张大姐跟周所正在讨论天气。
    “燕子低飞看见好几波了，气压也不对，中午吃完饭，家里孩子爷爷就嘀咕说心里堵得慌，估计要么下午要么晚上大小都得下上一场。”
    周所对这种知识储备两眼一抹黑，就跟着点头：“下一场也好，下透了也凉快凉快。”
    掐点儿到的老蒋，放下水杯，也接着王志强换的新水洗洗脸。
    擦着手跟一群人科普：“也该下了，春玉米这会儿正好差不多到灌浆的时候了。
    这场雨要是不下好，你看着，乡镇又该组织浇水了。”
    王志强听不懂，别说他了，把他爸王建国叫过来也一样，都是没下过地的人，能分清韭菜麦苗都不错了。
    老蒋看着王志强跟周所迷茫的两双大眼睛，笑着摇摇头：“都是享福的命。”
    说完自己愣住了，手里毛巾掉了都不知道。
    王志强吓一跳，冲上去扶着他：“蒋哥，你没事，咋突然愣住神了呢？
    别不是跟那金老头一样，开始忘事儿了，你这还不到五十岁，这年龄病情发展是不是有点早？”
    给周所唬的也赶紧走到了跟前，啥玩意儿都往阿兹海默上扯。
    虽说心里在批判着王志强一惊一乍，可办公室的人还是速度飞快的想看看老蒋啥情况。
    老蒋一把抓住了王志强：“不对，上午的那个方大有有问题！”
    周所还没反应过来。
    王志强是压根没想到点儿上。
    老蒋来不及细说：“周所，跟分局打电话汇报，郭阳家里要马上控制起来，那个过来做客的方大有，保不齐就是郭阳。”
    周所神色一紧，一边打电话一边跟老蒋说：“我打，你汇报。”
    电话打通后，老蒋三言两语汇报完郭阳家新来的年轻人后，又换了说辞：“领导，赶紧跟火车站汽车站联系，一定要控制住那个叫方大有的。
    根本不会有哪户庄稼人，会在玉米灌浆的时候，放一个壮劳力出来打零工，特别是根本不确定今年会不会下雨。”
    说完之后，老蒋把电话交给周所，周所神色凝重的连连点头。
    随着电话被挂断，屋外应景的响起了雷声，仿佛远在天边的乌云，一下子就在派出所的上空舒展开来。
    周所抓起帽子对张大姐说：“你留守，我们四个都去现场！”
    张大姐点点头。
    看着四个人冲进了警车里。
    周所制止了王志强要鸣笛的手：“不用，他们应该没有反应那么快。
    要不是老蒋，咱们估计还得耽误几天。”
    王志强敬佩的看着老蒋：“蒋哥，你上午说的那几条推测不是在糊弄我，原来是真的。”
    虽说心焦人还没控制住，老蒋还是在心里给自己点个赞，这脑子转的不减当年啊。
    不过上午说那么多猜测，还真是在没事儿逗王志强。
    任谁也想不到，一个腼腆的白面书生，逃亡三年之后能给自己整成那瘪样儿。
    警车油门一踩，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城中村的入口处。
    周所把车往马路旁边一扔，带着三人就跑步进去了。
    这会儿大颗的雨点儿都已经砸了下来，风也起来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凉的尘土气。
    村里打开大门在门廊里乘凉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就这几十米的距离，往郭阳家的胡同一拐，都看见了四五家老太太穿着汗衫在大门底下摇扇子。
    只有郭阳家，大门紧闭。
    老蒋看到个眼熟的老太太，正坐在郭阳家一墙之隔的大门底下。
    拉了下周所，自己冲过去问了两句。
    然后高兴的回来跟仨人说：“打从我跟王志强走，他们家就没人出来！”
    正说着呢，那穿个白汗衫的老太太顶着蒲扇自己也冲了过来：“领导，我帮你叫门。要是老郭发现了，就说是你们强迫的。”
    周所无语了，这老太太，还会给自己加戏。
    摆摆手，刚想说话，就看老太太跟听到发令枪一样，颠儿颠儿的就去叫门了。
    “我去”，王志强惊呼一声，赶紧跟着其他人一起，伏在郭阳家大门左右隐蔽起来。
    还有抢着被强迫的······
    许是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门开的还不算慢。
    郭大娘还没开口问啥事儿，就看到了邻居老太太身后站着的四个半湿的公安同志。
    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住了。
    邻居老太太左看看右看看，悄悄的溜了。
    郭大娘明显不想让人进去，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只能慢吞吞的让开路。
    然后扯着嗓子喊：“大有，大有······”
    刚张嘴，天上又轰了几声雷。
    这俩词也就跟前的四个公安听到了。
    郭阳家的布局，估计老蒋比郭大娘还熟悉点儿。
    四人分两组，直接奔着可能的两个卧室去了。
    郭大娘在后面跟着解释：“孩子睡午觉呢，我叫他啊，我叫他。”
    郭阳家的厢房不住人，厨房厕所杂货间都在一顺儿。
    正房四间，除了郭大娘住在堂屋后面隔出来的小间。
    剩下的三间屋子，大儿子一家住两间，还有最西边的那间是郭阳之前的房间。
    不知道是心里有事儿，还是母子连心。
    老蒋跟王志强冲进去的时候，那个所谓的方大有手就摸到了枕头底下。
    老蒋心下一紧，立马掏出了枪：“手伸出来，不许动！”

 第140章 下雨

    随着老蒋的一声怒喝，窗外酝酿了半天的暴雨也哗啦啦的下起来。
    方大有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一点儿都不怀疑公安敢不敢开枪。
    于是慢慢的把手从枕头底下抽出来，然后举起了双手。
    试图扯出个笑容，但是失败了。
    王志强象饿虎扑食一样，把人按到墙边上，从上到下摸一遍，然后背拷上手铐。
    这会儿周所跟赵建设那边搜完也来了这屋。
    一看这家伙就是刚醒，眼屎还挂着呢。
    一想兄弟几个一路紧赶慢赶，淋的湿乎乎的，这边还在呼呼睡大觉。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周所一句话没多说：“带走，回所里再说。”
    方大有这会儿有点儿回过神了。
    赶紧试图解释：“抓我干啥啊，我又没犯事儿。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叫方大有！”
    最后三个字还加了重音。
    周所没好气：“抓的就是你，方大有！”
    周所也加了重音。
    人还没拉出屋子呢，郭大娘就试图挤进来。
    嘴里一直嚷嚷着：“这真是我侄子，不是郭阳，你看他俩长的都不一样。”
    周所也没惯着她，头都没回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抓他是因为郭阳的事儿?”
    郭大娘张张嘴，不知道怎么回。
    一拍大腿，试图坐下，可看着屋檐底下溅进来的泥水又有点迟疑。
    只能试图突破赵建设跟周所的防线，要挤进去安抚侄子。
    对着个才五十出头的中年妇女，没人惯她。
    赵建设从后腰取下来手铐，在郭大娘眼前晃了晃：“要不咱们回所里说？”
    郭大娘瑟缩的收回了脚步。
    周所眼里满是不认同，可也没有出声。
    他也明白这个年代，像赵建设这种还愿意跟阻碍执法的人好好沟通的都算是不错了。
    郭大娘退到一边，扶着墙哭。
    赵建设跟周所接手了嫌疑人之后，王志强跟老蒋就开始检查这个房间。
    先翻的就是枕头底下。
    下面赫然放着一把三棱刺刀。
    看着老蒋跟王志强俩人心底发凉。
    这可真是教员同志保佑啊，这玩意儿要是被捅上一刀，只要捅对了地方，根本等不到去医院啊。
    好在是他们手脚快了一步。
    但凡跟人走个对脸，老蒋跟王志强，今天报废一个还是报废两个就看命了。
    赵建设冲着郭大娘没好气的喊了一嗓子：“你侄子拿这玩意儿来找工作？总不是要给老板送走。”
    后背心的凉汗还没出完，分局刑侦大队的人就来了。
    然后换一拨人后心冒凉汗。
    人跟屋子里搜出来的东西，都押走到分局的警车上了，王志强解下来手铐的钥匙扔进了车里。
    “下回张大姐去局里要钱的时候，还我个新手铐就行了。”
    大队长抿着嘴儿乐：“这事儿要是审定了，给你一只手配一个都行！”
    一群人冒着瓢泼大雨贫了两句嘴，王志强回头看了一眼。
    刚刚还声嘶力竭的郭大娘一个人凄凉的站在胡同口，没有跟出来。
    不知道是在看被压上车的方大有，还是在看警车驶向的未知。
    王志强从来不会试图共情嫌犯家属，那会让他有种对不起自己同志的感觉。
    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回到自己车上，王志强这才反应过来：“嘿，分局这啥领导啊，还让我没事儿带手铐玩儿。”
    其他仨人听王志强一解释。
    车里瞬间气氛欢快了起来。
    回到办公室一看表，这一来一回还没一个小时呢。
    老蒋捧着张大姐给冷的刚刚好的温茶水：“我还以为这一去得耽误一下午了呢，才这么点儿时间。”
    周所拿毛巾擦着头：“速战速决还不好，你别忘了，你那一句话，还有同志顶着雨去火车站呢。”
    老蒋坏笑：“我就是不提，人家就不去了？分局那些人可比咱们有经验多了。
    不过看这雨，晚上也停不了。”
    王志强拿出放在单位的备用衣服，又去擦了一遍身子，衣服也就手搓完了，晾在二楼的空屋子里。
    反正现在二楼也不漏雨了，
    一身干爽的下来坐着休息，突然问道：“你们说，老杨今天算不算出师不利？”
    这话问的就有点不好回答了。
    就鸡蛋饼那个小车上配的伞，遮阳还凑合，遮雨就太勉强了。
    按雨下起来的时间，饼摊的生意还远远不到上人的时候呢。
    老杨的那个摊位，正好在一个小学一个初中放学的必经之路上。
    孩子的生意是最好做的。
    这会儿的老杨，正借了别人的一个屋檐骂老天呢。
    眼看着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下来。
    老杨估摸着要是等到五点雨都不停，那就是浇透了也得往家赶。
    夏天的雨也是越下越冷啊，自己这身子骨可不敢走夜路淋冷雨回家。
    封上炉子之后，老杨蹲在墙根上看天。
    早上生意不错，带来的面跟鸡蛋都卖了一多半了。
    还想着是个开门红呢，结果半途出个差子。
    老杨心里安慰自己，啥事儿都是十全九美，差不多就不错了。
    蹲了没一会儿，就听见肚子咕噜噜响。
    老杨寻思，自己中午实打实的吃了儿媳妇送的一海碗饺子！
    这连四点都没到，饿的有点忒快了。
    还没等老杨反思好，自己饭量二次发育的原因。
    就听见旁边有人问道：“师傅，你这会儿还卖不卖饼？”
    老杨被一团阴影跟笼罩了起来，抬头一看，有人侧着身子捂着肚子在跟他打招呼。
    “卖，卖，你要几张？”老杨一下子高兴了起来。
    果然今天日子不错，不愧是选了又选的黄道吉日。
    这都避着雨还有人找过来买饼。
    这块屋檐是哪个单位闲置的大厅门口，屋门锁着，牌子都去掉了，也看不出来过往的痕迹。
    所以往外伸的长，小车上配的伞再斜着一挡，正好形成个避风的角落。
    买饼的跟身边的伙伴商量了下，决定要俩饼，一人一个。
    随着老杨熟练的烘烤，香气逐渐传了出来。
    惹的四五个一起避雨的路人，直咽口水。
    陆续的有人也张了口，一个两个的买了起来。
    老杨手上忙起来，再加上雨势渐小，心里乐的就差唱小曲了。
    这可真是下雨天留客啊！
    一场大雨，两处闲愁。
    这个大厅逐渐吸引了不少人过来避雨，夏天的暴雨，有没有伞其实区别不大。
    也就是保住保不住头顶那块干燥与否的区别。
    拿着把破伞在雨中跋涉的赵大军，看到这块避雨的风水宝地，也是眼前一亮。

 第141章 开张

    自打身体力行的实现了劳动致富后，赵大军变的吝啬了很多。
    比如这把破伞，伞骨都少了一根，上面还有个拇指大的洞，他愣是不舍得扔。
    不扔还是个物件，扔了就没了。
    赵大妮有心劝：“大军啊，你天天出去转，守着个垃圾桶都能捡个比这好点的伞。”
    赵大军压根不信这种歪理邪说，跟谁没翻过垃圾桶似的。
    根本没有好伞！！！
    可这么个压箱底的宝贝也到了报废的边缘。
    今天下午的这场暴雨，加上大风。
    伞被吹的掀翻了好几次，又断了根儿伞骨。
    基本能跟别人扔垃圾堆里的相媲美了。
    赵大军往这块避雨的宝地一站，身边人的密度瞬间下降了不少。
    哪个好人淋点儿雨能往下流黑水啊。
    看的老杨恨不得有双隐形的翅膀，给这老哥扇飞了。
    好在这会儿没人买饼了。
    不然旁边站着个味儿大掉色儿的老头，这生意早晚得黄。
    赵大军睡到半中午才起床，就喝了碗老姐夫昨天晚上的剩稀饭。
    因着今天还没开张，所以第二顿饭就没吃，闻着周围一圈人手里的饼香，更饿了。
    忍了又忍，没忍住。
    蹭蹭磨磨的来到老杨跟前：“还能做不？”
    老杨看着自己案板上白生生的那团面，头一次痛恨自己带的面团多。
    从牙缝里逼出来几个字儿：“做，你要几个？”
    赵大军环视了左右，估摸了下饼子的原型，张开大手：“先来俩，不够再说。”
    老杨揉着面，看着逐渐远离自己小摊的潜在顾客，只祈祷着这掉色儿老头控制住情绪，千万别把脸上的雨水滴到自己摊子上。
    结果越想啥越来啥，赵大军怕人给的饼子小，还偏偏伸头去看。
    “啪嗒”一滴可疑的灰水掉在了面板上。
    老杨手比脑子快，拿着饼胚就一拍。
    赵大军有点老花眼，近的东西看不太清，还笑老杨：“老板早上喝的黑芝麻糊，掉案板上都没擦干净，我这饼便宜点儿，我就受累甜甜嘴。”
    老杨嘴角抽搐着看着自己的手，算了，这也是变相的原汤化原食，羊毛出到羊身上了。
    便宜，肯定得便宜。
    今天就算敬老了。
    于是狠狠心又从大面团上揪了半个饼那么大的一团，给添到饼胚上。
    赵大军心满意足：“就俩，我觉着这俩都够我吃了。”
    说来也巧，饼做好之后，雨势就更小了。
    陆陆续续的有人敢抱着头往家跑了。
    这会儿的雨，有种出水不畅的淋浴头的感觉。
    赵大军吃的直伸脖子，眼睛就往老杨挂在小车把上的塑料大杯子看。
    老杨赶紧打开杯子给他看：“水没了，出来半天早喝完了，你吃慢点。”
    说着又往车跟前多挤了挤，省的下面的水壶被看到。
    倒不是没有同情心，主要是，这杯子让这老头用了，自己是要还是不要。
    当年自己在厂里，一线车间的时候，出那么大力，天天汗如雨下的，也没埋汰成这样。
    那会儿就是累着媳妇洗衣服了。
    提到媳妇，老杨上下打量下赵大军，咋地看着也不像有人愿意跟他睡一个被窝的样子。
    试探的问了句：“老哥，你这一身出门，媳妇都没说让给换个衣服啥的？”
    赵大军一个饼下肚，缓过来三分，张嘴回道：“哪来的媳妇，我一辈子没娶，有那钱还不如自己吃两口肉呢。”
    话音里带着三分骄傲。
    这应该就是相当早期的不婚不育保平安。
    其他人不管啥原因都陆陆续续的走掉了,老杨看着屋檐底下就剩下他们俩。
    于是从车厢里拿出来两个小马扎，原地坐下来，准备跟赵大军好好掰扯掰扯。
    居然还有人说娶媳妇不好！！！
    等到雨基本停下来都已经一个小时之后了。
    赵大军脑子里晕晕乎乎的都是媳妇好媳妇妙，娶了媳妇呱呱叫。
    从这点儿看，老杨也是个人才，做传销的人才。
    可赵大军不娶媳妇都是根深蒂固几十年的念头，这一时半会儿的根本改变不了。
    走到雨里淋了会儿，突然就清醒了许多。
    今天还没开张呢，什么媳妇，都是浮云。
    蹉跎了一天的好时光啊，想想赵大军都心疼。
    不过这会儿正好五六点钟，下班的放学的人乌央乌央的。
    今天这西苑路还真来对了，在赵大军眼里，这可都是移动的钞票啊。
    厂前路是暂时不能去了，不能老逮着一只羊薅，薅秃了不利于可持续发展。
    赵大军避过人流高峰，等到路上人不那么多，又不那么少的时候，精准发力。
    倒在了一名小学生的身前。
    赵大军“哎呦，哎呦”了半天，围上来一群小学生。
    国人的天性都是爱凑热闹，小孩子也不例外。
    一群打着伞的孩子把赵大军围了起来，想看热闹的连个脚后跟都看不到。
    赵大军试图抓住某个孩子的手腕，可迎接他的只有小朋友雨伞上滴落的水珠。
    小孩子打大伞，这距离坐起来也够不着。
    六个孩子，赵大军一坐起来，他们就散开，一歪着身子躺下，他们就围上来。
    跟排练节目似的，一会大圈一会小圈。
    赵大军保持着自己摔的动不了的人设，继续躺着，小朋友也蹲了下来，一起围成个小圈，伞上的雨水正好全顺着流到了赵大军身上。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在雨水的映衬下有种隔了玻璃的恍惚感。
    “班长班长，你看这老爷爷又倒下了。”
    赵大军心道，还有个班长领头，到会儿众筹也行。
    于是嘟囔着一堆陈词滥调，什么撞到了老人，什么得去医院之类的，雨水模糊了他的双眼，看不到一群八九岁的孩子如临大敌的样子。
    班长从兜里摸出来五毛钱交给旁边的孩子。
    这孩子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剩下的孩子嘀咕了几句，就围着赵大军不动了。
    这是个什么发展，赵大军有点搞不明白。
    因为躺着的不是主干道，所以即便有人围上来，也是看一眼走了。
    有热心的群众想上来帮个忙，结果被那位班长同学拉住说了两句话。
    脸上满是欣慰的走了。
    走了······
    地上的积水已经把赵大军的后背全湿透了。
    六把大黑伞引来的雨水把赵大军朝天的一面儿也浇透了。
    赵大军破罐破摔，继续躺。
    心里觉着，众筹也不行了，高低得让六个小崽子爹妈的半年工资给拔下来，这会儿全身发冷，最低得是个风寒感冒。
    算盘珠子还没扒拉几下，就听到有辆救护车声音由远到近开了过来，停在一边。
    小朋友们瞬间散成了大圈让医生进来。

 第142章 生病

    一看救护车都来了，看热闹的也跟闻着味儿的苍蝇赶来了。
    这个赵大军挑选的不打眼的人行道拐角处，瞬间热闹了起来。
    医生先问了是谁打的电话。
    班长同学挺身而出，对着赵大军指指点点，不知道跟医生进了什么谗言。
    只见医生不顾赵大军的个人意愿，束缚带、安定齐刷刷全上阵。
    也就一二十秒，歪着头，张着大嘴的赵大军，就被医生皱着眉头抬到了担架上。
    围观群众这才看到，救护车上赫然印着“洛城第五人民医院”。（这个名字是九十年代后期的名字，之前就是简单直白的精神病医院······）
    不知道哪个词刺激到了吃瓜群众，围过来的人更多了。
    嘈杂的人群里传来各种声音。
    “让我看看神经病，还没见过活的呢。”
    “别挤了，我鞋，我鞋掉了一个！”
    “啥啥？抢啥便宜菜呢？”
    “啥便宜卖？”
    ······
    好在五院的车发动及时。
    小朋友们见势不妙也早早的挤了出来。
    班长同学拍拍小胸脯，还好自己知识面广。
    自家小区就有个下岗后媳妇跟人跑了的大叔，天天在厂长书记家楼道口打滚。
    最后据说是神经病给送到了五院，症状跟这老头一模一样。
    全都是身体不舒服要钱。
    班长问打电话的小朋友：“你咋说的，车来那么快？”
    微胖的小伙伴颠着小肚腩，挠挠头：“我就说，西苑路这边有个精神病，犯病了，哦，对了，那边问我身份，我说我是研究院的。”
    家住研究院的小朋友复盘结束，疑惑的看着班长。
    九岁的班长也没搞清楚，不过不耽误他下结论：“反正事情结束了，赶紧回家，还一堆作业呢。”
    除了作业，还有动画片呢······
    于是在五把小黑伞的簇拥下，班长同学深藏功与名，全身而退。
    就是可惜了那五毛钱，哎·····明天的泡泡糖没了。
    随着救护车的远去，围过来的人群没热闹可看，这才四散而去。
    因为是个阴雨天，所以天黑的也早了点儿。
    不提赵大军的五院之行要持续多久，单看王志强的冒雨返家。
    罗晓倩去开的门，看见王志强淋的跟落汤鸡差不多。
    进到廊下站定，没等拿毛巾，脚下就一滩水。
    李娟推着他去洗澡：“一身的水汽，别再给孩子弄感冒了。”
    这会儿笑笑小宝宝可是头等大事，就连王建国，回家的第一件事也是逗孩子。
    王志强洗干净出来，去看了看吃饱了睡的孩子。
    才坐在饭桌上跟大家一起吃热乎饭。
    自打骑上心爱的小摩托车，没有突发情况的话，王志强早晚都能按点儿吃上饭。
    中午不太热的话也能回家休息会儿。
    果然是科技改变方便面啊。
    吃完饭就看着亲爹跟宝宝玩。
    比着刚出生那个月，笑笑现在看上去好看多了。
    至少眼睛也会随着人的手指转了。
    长长的眼缝，虽然还不能完全睁开，可以能表明以后是个大眼睛姑娘。
    人到中年，儿孙承欢膝下，一大乐事。
    不过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眼见华灯初上，万家灯火起。
    王建国家的大门被人拍响了，还没等人去开门，门铃也被按响了。
    笑笑哇的一声哭了。
    吓的。
    气的李娟一边哄孩子一边埋怨王建国：“我跟你说门铃先断几个月，你老说行行行，就不去整，你看吓住孩子的。”
    说着跟马大姨一起把孩子抱回了屋里。
    王建国收获了两个卫生球，也挺生气，不是气媳妇，是气不知道哪个不长眼的，大晚上了不回家来自己家找事儿。
    肯定不是店里的人，他都有安排，有急事打电话。
    王志强撑着雨伞把门打开一看，果然不是太熟的人。
    是自己家入股的卤肉面馆的齐大厨。
    王志强引着人从廊道里走，心里还犯嘀咕。这下雨天，多十万火急的事儿啊，至于不。
    好在这会儿雨下的不大了，齐大厨也就裤脚湿了半截。
    坐下来还想绕着圈子说点场面话，被王建国给截住了：“啥事儿说，咱们也不是外人，这天都黑了，早说早完事儿。”
    齐大厨叹口气：“要不是急事儿，也不好意思这个时间上门。”
    事儿不大不小。
    齐大厨的妈，那个精明能干的老太太生病了。
    坏消息，肚子里是个肿瘤，目前良性与否不确定。
    好消息，有相当的概率能割干净。
    但是洛城不行，大夫指点说，最好去华西，连着检测一起。
    齐大厨来是想借钱，借一万。
    穷家富路，家里刚有点积蓄，大约摸是不够的。
    （诸位看官，这会儿没有单位的人，可没有医保啊。）
    王建国有点，进退两难。
    自家今天开的这个门，是破财的门啊。
    这种事儿少了也不找他了，多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还上。
    这就，有点犹豫了。
    齐大厨察言观色，立马作出保证：“您放心，我拿股份抵，以后我就拿工资，不要分红了。”
    王建国心想，这不羊毛出到羊身上。
    不过人命关天，借就借。
    齐大厨要的急，俩人约定，第二天早上信用社见。
    晚上没等王建国的心疼劲儿缓过来。就听到王志强拍卧室门，我们的笑笑小朋友，生病了······
    中午跟着太奶还有老太蹬腿玩的开心，下午躺在屋里听雨，晚上被这么一吓，睡着之后，哭的老惨了，抽抽搭搭睡着之后，后半夜发烧了。
    马大姨摸着不对劲儿，赶紧把小两口都喊了起来。大半夜的，除了俩老太太，全家聚首在医院。
    小宝宝睡着了不安生，一会儿还哭两声，看的人心焦不已。
    晚上急诊排队，王建国一再保证，明天早上就把门铃线给拆了。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李娟鬼使神差的想到件事儿，把王建国扒拉到一边：“建国，你说是不齐大娘家真有点啥，孩子眼睛亮给惊住了？”
    王建国压着不耐烦的声音：“哪有那么多邪乎事儿，你净是自己吓自己。”

 第143章 迟到

    话音刚落，后背窜过去一股凉风。
    吓的王建国一个激灵站的直溜溜的僵住了。
    没敢往后看。
    后面传来幽幽的声音：“这位同志，您挡住我道儿了。”
    王建国慢慢回头一看。
    原来是推着医疗车的护士······
    赶紧不好意思的站到一边让路。
    等人走远了还跟李娟吐槽：“那话说的，一点儿热乎气没有，吓死我了。”
    李娟手一指走廊上的挂钟：“快四点了，这会儿谁有激情，你以为都是红房子的客户啊，能“蹦擦擦”的精神到天亮。
    你要是闲的慌就看看前面那家还有多久！”
    说完李娟就凑到笑笑小朋友跟前，忧心忡忡的摸摸还没降温的小脑袋。
    就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根本经不起烧啊。
    王建国往医生办公室里探头看，前面有且仅有的一个小病号，也是爸爸妈妈跟两个老人围着。
    其中一个是奶奶或者姥姥的老太太，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咔嚓”一声，把门给关严实了。
    王建国没趣的站在门口等。
    等了半天，屋里的家长才陆续准备出来。
    只见当先一个应该是爸爸的男同志抱着孩子先走。
    孩子的妈妈还有老人还在屋里跟医生交流。
    王建国的眼神全被孩子给吸引住了。
    确切的说是孩子的一条腿。
    大约摸五六个月的挺胖乎的小男孩，一条腿打着石膏。
    小婴儿的惯性，醒着的时候，喜欢把腿儿举高高。
    现在就举了一个腿，一眼看上去，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就连罗晓倩，都多看了几眼。
    这一群人出来后，王建国一家也是前呼后拥的进了诊室。
    看着大夫眼睛下面青黑的眼袋，连问话都轻了两度。
    医生给孩子叫醒，看看嗓子，又问了几个问题。
    跟罗晓倩说道：“哭的狠了，嗓子发炎。给开点药，以后注意，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哭的那么狠，严重的能晕厥过去。
    还有，别穿太厚，你看看你们都是短袖短裤的，给孩子穿那么多。
    孩子的体温比大人还高呢，根本耐不住热。
    别再热感冒了。”
    医生一边说，王建国几人连连点头。
    可能是看着外面没人，眼看就能休息了。
    医生一边开药，一边多了两句嘴举例子：“七月份的时候，正热，咱们院有个产妇，刚生完孩子。
    奶奶过来伺候，半夜的给护士叫过去，说孩子老哭。
    就当时白天晚上都三十度的天，硬是给孩子穿个秋衣裹着包被。
    我们护士长打开包被的时候，奶奶还生怕凉住了。
    结果刚出生的宝宝，热的跟煮熟的虾一样，浑身通红。
    好在宝妈当机立断，给亲妈叫来了。
    不然都遭老罪了。”
    说完还摇摇头。
    罗晓倩看着笑笑的长袖长裤，总觉着自己好像被影射了，又好像是自己想的多。
    于是自己安慰自己，肯定医生就是个提醒，毕竟笑笑可没有包什么包被。
    医生开完药之后，王志强跑前跑后去交钱拿药。
    王建国走之前好奇，多问了句：“刚刚那个小朋友的腿是咋回事啊？”
    医生露出个哭笑不得的神情：“妈妈上夜班，晚上跟爸爸睡。
    一不小心被蹬到床底下摔的。宝宝爸爸脸都被挠花了······”
    这操作，就没办法评价了，挠花脸好像也让人同情不了。
    王建国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拿完药匆忙的跑回来，心想，小婴儿可真脆皮啊，还好自己俩儿子，福大命大，结结实实的长大了。
    除了有时候有点说话不过脑子，跟多灾多难比起来，这都是小缺点了。
    回到家之后，马大姨顶不住先去睡觉了。
    第二天这一大家里还指着她支应呢。
    小两口跟老两口，费劲巴拉的开始给孩子喂药。
    又是一通哭。
    隔壁几个老太太听着，这孩子哭的这阵仗算是大啊，配个唢呐都能给人直接送走。
    觉浅的老人家这会儿都起床了。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换下了王建国两口子。
    帮着哄孩子，等好不容易把药都灌完了，天也差不多亮了。
    看着孩子沉沉睡去，两口子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罗晓倩主动提出：“我请假，你上班去，别耽误事儿了。”
    王志强也没推辞，用凉水洗个头清醒清醒，然后去做了个快手早饭。
    电饭锅熬上粥，胡同口买的油条、菜角、糖糕。
    切点芥菜疙瘩，细细的再淘遍水省的太咸，最后浇点儿香油跟香醋。
    也算中和下油炸食品。
    王志强吃完之后，去看看孩子，已经明显的开始退烧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这才放心的骑车去上班。
    路上习惯性看了眼老杨的摊子，今天照旧在那个位子出摊，周围还围着几个上班族，想来分摊的生意还能做。
    摩托车跑的快，根本听不到被落在身后的声音。
    老杨正口若悬河的跟大家伙科普，自己与精神病人近距离接触的感想。
    昨天的那场闹剧，老杨占据地利，看的一清二楚。
    除了不明白为什么会来五院的救护车，但是躺着的人他认识啊。
    那不是刚在自己摊子上买完两个饼的客户。
    某位名人说过，国人的想象力特别强悍，向来是“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膊，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立刻想到杂交，立刻想到私生子。”
    昨天的热闹中，时间、人物，地点、事件全有了，还要啥自行车呢。
    探听的人多了，老杨再加工时，深恨读书少，扯不成皇皇巨着，最后变成了三流小说的梗概“街头惊现失智流浪老人--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这边说的热闹，王志强骑到所里却空无一人。
    等了好大会儿，才看到踩点到的张大姐。
    其他仨人齐刷刷的迟到，这可真是少见。
    等到十点多的时候，周所才姗姗来迟。
    进门先去自己办公室灌了杯水，又续上杯凉着才跟王志强解释。
    “还是郭阳的案子，分局临时缺人，你离的远，我就没叫你。”
    王志强一头雾水，等周所细说。

 第144章 犯事

    昨天那个叫方大有的被带回去之后，分局的人跟熬鹰似的审。
    终于在时近午夜的时候吐口了，后半夜，也没耽误把郭大娘给一起抓了回来。
    这人还真是方大有，如假包换的郭大娘娘家侄子。
    只不过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郭阳的同案犯。
    这回回来，就是受郭阳所托，准备把家里老老小小的接到省城去。
    郭阳用那10万块钱当本钱，天南海北的闯荡，去过深市海市，倒卖过电器，跑过黑车，最后扎根在了省城，开了几家水果批发行。
    虽说看着不打眼，可是真挣钱。
    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已经改头换面娶妻生子的郭阳，一想起家里的老娘就百爪挠心。
    于是五六月份的时候，就偷偷摸摸的联系上了郭大哥。
    在个半死不活的小厂工作的郭大哥，省城一日游之后，被富贵逼人的弟弟晃晕了眼。
    没等弟弟开口，自己都pua了自己。
    心里给弟弟的犯罪事实找了无数的理由。
    什么信用社监管不严格、郭阳只是劫富济贫啊什么的。
    自己攻略了自己后，郭大娘就开始接受了大儿子的洗脑。
    眼看着要是不同意，要面临失去两个儿子的风险。
    丈夫死后就没自己当过家的郭大娘又一次服从安排了。
    王志强他们一天两次进家，这么大的动静都没见哥嫂出面。
    是因为怯懦嘛？
    不，是因为郭大哥一家四口已经提前两天已经去省城了。
    郭大娘跟方大有随后走，是为了收拾下家里东西，破家值万贯，方大有也别不过郭大娘。
    但凡老蒋同志联想没那么丰富，从个玉米灌浆期联想到外出务工的时间不对。
    只要再迟疑那么一天，郭大娘跟方大有也远走高飞了。
    别看这会儿俩人在公安局满腔悔恨，可没抓住之前，不笑话公安同志是个笨蛋都不错了。
    一口气说个七七八八，周所喝口水等着王志强反应反应。
    王志强不负所托，切入点清奇：“那蒋哥跟赵哥呢？总不是跟着异地用警去了？”
    张大姐都乐了：“志强啊，你还跟你俩哥挺亲，等人回来了我给你好好宣传宣传。”
    王志强憨厚的笑笑：“周所不说了吗，方大有人都撂了。抓捕就是早晚的事儿。我格局没那么大，真给咱们所得得力干将抽走俩，晚上值班说不定连你也得上了。”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张大姐瞬间严肃了起来。
    要真是抽走俩人，就派出所这种24小时有人值班的规定。就是再照顾女同志，张大姐也不可能一个晚上不来。
    于是直勾勾的看着周所，等他发话。
    周所润润嗓子：“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俩先别急。先说那个方大有啊。”
    王志强把话打断了：“周所，先说咱们自己人。”
    张大姐肯定的点点头：“就是就是，得关心下咱们自己同志，犯罪分子有人操心，分局的同志可比咱们还上心呢。”
    这话不假，从来都是派出所抓了几个小偷、救了落水群众、帮小朋友找故意扔掉孩子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啥的。
    基本没听说派出所侦破什么大案。
    周所颤抖着手指头：“你俩这格局······”
    王志强跟张大姐异口同声的说道：“不怎么大。”
    周所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自己都想笑。
    还是屁股决定脑袋，不承其重，就不操那么多心。
    周所简单的说道：“分局的人去省城布控去了。方大有交代了点儿新情况，人手不够，让咱们所出俩人一起去新县乡下一趟走访，快了的话明天就能回来，慢的话后天。”
    张大姐一听，这还能接受。
    想想所里的钱，问周所：“差旅费给他俩造上，正好今年账上富余。”
    王志强听着这个陌生无比的词，都有点感动了。
    啥时候加班出差还能有钱拿，这都是分局才有的待遇，大所要是经费紧张的时候，加班费也不一定发，就别提他们这种小所了。
    三人此时的想法完全重合。再次感谢铁哥的无私奉献。
    王志强咂下嘴，想的有点儿远：“要不有空了再去找找看有赌场没？”
    周所歪头看他一眼：“想啥好事儿呢，咱们辖区就那么屁大点儿地方，厂矿医院学校研究所扎堆，除了上回那个大冤种铁哥，任谁也不会来这开赌场。
    指望有人开赌场，还不如瞅瞅哪个家属区有老太太大牌呢，那还有点指望。”
    后一句说的就是开玩笑了。
    谁没事儿去抓老太太那一两毛的局啊，说出去不够磕碜的。
    再给人吓出来个好歹，又变成群众上访事件了。
    眼看着俩人扯的越来越远，都开始考虑老太太兜里的钢镚了。
    作为家在辖区里，而且婆婆喜欢打点带彩的小麻将的张大姐，赶紧把话头往回拽：“方大有的啥事儿？”
    王志强也是好奇：“他都那么忙，帮着表兄弟创业，还有心思犯其他事儿？”
    周所摆摆手：“不是，不是这两年的事儿。是之前，郭阳那事儿之前。
    本来分局的同志是在诈他，没说具体问啥，就说你犯的事儿发了。
    结果他以为是郭阳之前的事儿，熬了半宿没顶住，就先撂了，郭阳的事儿，在他看来都不算啥。
    果然人的胆子不是一天大起来的。”
    王志强急了：“周所，你说重点，到底啥事儿。”
    周所不卖关子俩手一摊：“方大有之前奸杀了个小姑娘，他们镇上的，不知道是哪家，把抛尸地点给交代了。”
    王志强倒吸一口凉气，想到了昨天枕头底下的那个把三棱刺刀。
    一般人可不会拿那玩意儿防身。
    果然是心里有鬼。
    自己家也是个香香软软的小姑娘，王志强不敢细想，这畜生是怎么下的手。
    周所想起来分局同志熬大夜之后跟他要人说的话：“这小子，有种天生的恶。初中没毕业就不上学了，回家务农又太小，天天在镇上溜达。
    说是那天从黑录像厅出来，一身的火气没地方泄，又没钱找流莺，正好看到一个放学回家的小姑娘。
    一蹦一跳的挺可爱，特别是肉呼呼的小胳膊小腿，一下子就冲动了。”

 第145章 啃老

    王志强是性子直爽了点儿，又不是傻。
    下意识的重复了下：“胳膊腿肉乎乎的小姑娘?不是我想的那样？”
    周所很肯定的点点头：“就是你想的那样，那就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张大姐气愤的说道：“这就是个畜生，这么小的孩子都下的了手”
    要不分局的同志怎么会说，有的人就是天生的恶呢。
    周所继续：“方大有交代，冲动结束后，小姑娘哭着喊着要让爸爸打他，一生气，干脆给了结了，抛尸在个小土坡里。
    要不说他胆子大呢，就抱了点儿柴火一遮挡，然后去镇上朋友家借的铁锹，自己挖坑自己埋。
    后来孩子爸妈找闺女的时候，人家还帮着喊了两条街呢。
    这不，分局的人手有点紧张，临时征用下咱们的老同志，跟新县同志一起，出现场排查啥的。
    这种板上钉钉的事儿，用不了太长时间。”
    周所没说的是，这个案子干成啥样，新县都得分走一部分功劳，毕竟当年案发地，立案都是在新县。
    除非市局同意并案审理。
    这些枝枝蔓蔓的就不用说了，反正为人民服务除害的心是一样的。
    话说到这，王志强跟张大姐都没啥小心思了。
    跟方大有一比，郭阳都算上良民了。
    心里惦记着孩子的病情，看着一上午都没啥事儿，跟周所打声招呼，中午王志强提前走了半个小时回家。
    好在小宝宝自己的恢复能力也不错。
    到家的时候正好赶上笑笑中气十足的抵死抵抗吃药。
    王志强开门的时候，动静有点大。
    引着隔壁老太太开门露个头：“志强啊？家里这是？”
    王志强连忙陪着笑：“我闺女生病了，昨天晚上后半夜去的医院。说是嗓子发炎有点发烧，这会儿应该是喂药呢，孩子哭的声音有点儿大。”
    王志强自己也明白，这何止是有点大。
    不过大家对幼崽的容忍度比这二三十年后还是大的多。
    老太太半信半疑的：“就嗓子有点发炎啊，这动静可不小，一听孩子身体就不错，肯定好的快。”
    王志强讪笑的点点头，推车子进门。
    耽搁这一会儿功夫，药都吃完了，洗洗手，抱抱眼泪汪汪的小闺女。
    许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抽抽嗒嗒跟爸爸“啊啊啊”。
    马大姨觉着挺可乐，这么小一点，都知道告状了。
    折腾这么会也没精神了，爸爸抱着几分钟就睡着了。
    放在小床里，推到餐厅大家一边吃午饭还能盯着。
    老王家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
    隐去姓名地点人物，王志强惯常的在饭桌上说着近期的案件。
    不过今天直接影响了食欲。
    女同志情感丰富，特别是罗晓倩这个哺乳期孕妇。听完之后眼圈红红的看着睡着的笑笑小朋友。
    沉默的扒拉着饭，听着其他人的点评，也没发表意见。
    吃完饭之后，罗晓倩仿佛下定了决心，跟王建国说道：“爸，我工作的事儿，还是给调换下。”
    王建国点点头：“行，你自己这边有啥想法没有？是去乡镇还是区直？市直机关有点困难，不过你要是想，咱们也可以努努力。”
    王志强刷完碗回来，就听到了后半句：“谁要去市直机关？”
    罗晓倩摇摇头：“没人去市直，我跟咱爸商量呢，想换个单位。”
    王志强不解：“你现在单位不挺好吗，还实行啥绩效，工资又高，离家也近。”
    罗晓倩一听就知道自家老公大剌剌的根本不关心时事。
    “你说的都哪年的老黄历了，现在就剩下离家近了。
    我们办公室杨科长，话里话外的意思，刚来的那个新同事因为点其他原因，估计得换个部门，而且我们办公室不会再进新人了。
    之前没结婚或者说结婚没孩子还好说。
    要是新同事一走，剩下干活的救我跟萌萌，我们俩又都有孩子。
    真有啥时间冲突，你说谁退一步合适，而且这还不是个短期的事儿。
    怕是时间长了，也影响我跟萌萌的私人关系。
    退一步讲，就是冲着今年这半年年联社优化回家的人数，也得考虑下自己退路了。
    去年年终奖可是没有前年多，领导们现在是一点儿不掩饰效益不好的事儿了。
    这种事要是上面都放开舆论了，那就一个可能性，他们也控制不了现状。”
    罗晓倩突突突突说了一堆。
    王志强听的一楞一愣的，没想到自己媳妇还是个明白人。
    听完扭头看自己爹：“晓倩这样，可以换个单位吗？”
    王建国点点头：“这不正说着的嘛，好单位不敢担保，换个地方还是可以的。”
    王建国有底气说这话，这么多年生意做下来，官面上的朋友也认识几个，加上亲家的人脉，即便不去麻烦志强的干爹。只是帮自己儿媳妇换个地方工作还是能到的。
    不过就是像他说的，多好的不敢保证。
    现在就是商量好努力方向，省的白费力不讨好。
    罗晓倩无所谓去哪儿，就一个要求：“尽量离家近，而且不忙，工资啥的，说句厚脸皮的话，跟着你跟我妈，我手里的钱也花不了几个。”
    这话说的就谦虚了，哪是花不了几个啊。
    她跟王志强，在市里同龄人里面也算过的毫不错的！
    吃住在家，俩人换季的衣服婆婆几乎全包了，家里的生活物资还有孩子打落地起的各种东西，两口子是没花一分钱。
    那就不叫工资，妥妥的零花钱。
    更不用提逢年过节的红包，婆婆给买的首饰。
    啃老这事儿，啃着啃着就一个想法，真香啊。
    但凡觉着啃老不道德的，只能说明是硬啃！
    王建国听完儿媳的话，有点犯愁。
    得跟亲家商量下，看哪个单位合适。
    好在儿媳妇只是要求事少离家近。
    要是大开口整个“钱多事少离家近”那就头疼了。
    王志强一听亲爹应下了这事儿，立马无事一身轻，去看看孩子就上班去了。

 第146章 接风

    许是冥冥中的天意，老蒋和赵建设一切顺利。
    双喜路派出所也安静了两天，人少，事儿也少，除了重出江湖的金大爷。
    需要王志强确认下儿子给买的爱心鸡的去向，其他倒也没其他烦心事儿。
    三天后，风尘仆仆的两位同志回来报到了。
    受到了大家伙儿的热烈欢迎。
    老蒋同志看着一脸疲惫，还拒绝了周所休息两天的提议。
    一言难尽的说道：“就是心累，还不如忙点儿，省的心烦。”
    赵健设也掐掐眉头：“脑袋疼，在所里待着还好点，回家一个人待着想的多。”
    一上午，王志强就听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拼凑出来了整个事情的全貌。
    方大有上面两个姐姐，没念过书，十七八就结婚了。他算是个老生儿子，跟俩姐姐差了七八岁，妥妥的宝贝蛋。
    方大有是69年生，今年周岁也就24岁，长相老成点，跟郭阳其实也就年头年尾的事儿，郭阳小他快一年。
    事发的那年是87年秋天，方大有刚满十八，这是多方走访后确定的，主要也是方大有的家人信誓旦旦的说，孩子正月的生日，生月大，能成大事儿。
    当时方大有的妈是在家里生的孩子，接生的是村长的二姨，所以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一时半会的也没办法改口了。
    这句话一下子就压住了大家的心慌。
    为啥强调这一点，主要是法制化进程太快，万一不是死刑，这种人早晚得出来讨生活。
    省的因为未成年逃过一劫之后，再放出去恶心社会。
    方大有上学广域晚，宝贝到九岁才上小学，初中还留级了一年，这要不是个男丁，早就该下地扛起生活的重担了。
    主要是方大有的爹妈觉着，儿子身量没长成，怕被生活压弯了腰，权当学校是个大型托儿所了。
    在学校除了学习，其他都经验丰富。
    什么揪小女生的辫子，拿圆规扎同学的胳膊，抢小同学的饭盒跟生活费。
    不过乡下都穷，离家也近，一般也就那么一分两分。
    上到初中的时候，青春期意识朦胧的觉醒了。
    自己年龄又偏大，发展到冲着女同学吹口哨，放学掀人家裙子。
    刚开始倒也忐忑过，被人家爸妈找到家里之后，爹妈的反应给了他无尽的勇气。
    方大有的妈，也就是郭大娘的嫂子，俩手插着上下一般粗的腰，吐沫横飞的跟人对持：“大夏天的穿啥裙子，一点不知道害臊，好意思穿还不好意思让人看了，不让人看你穿啥裙子啊，我儿子帮这小s货掀开展示展示散散味儿，那是做好人好事儿呢。”
    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方大有经此一役，底气十足。
    打遍学校无敌手，要不是乡里初中校长是本家叔叔，估计早被开除了。（义务教育那会还没有，到86年才算正式宣布确定九年义务教育，在这之前，初中是真的可以开除一些坏孩子的。）
    高中跟中专是不用想了，初中毕业证还是为了送瘟神给顺当办下来的。
    方大有他妈，本来想象着上个初中，然后在村里混个记分员当当。
    又体面又不累，还好说媳妇。
    可惜了，没毕业呢，记分员就变成历史的符号了。
    一家人可惜方大有，空有初中文凭，英雄无用武之地。
    受不了罪吃不得苦，一时半会就在十里八乡的当起了街溜子。
    贫门出“贵”子，是祸不是福。
    方大有小日子过的不错，没钱了俩姐姐塞个三两块的，爹妈手也松。
    一时间混的还真有两个捧臭脚的。
    出事儿的那天，也是个寻常的午后。
    经济开放后，作为最靠近市区的县城中，最靠近县城的镇，偷摸开了个黑录像厅，每天午后放点儿违禁录像带，给精神小伙儿们提提神。
    这种美事儿，方大有没有大方的请小弟们都去，主要是一张票三块钱，有点奢侈。
    但凡方大有大方点，有两人在旁边同行，估计也就是吹两个口哨的事儿。
    一啄一饮，皆由前定。
    事后埋人的铁锨还在方大有家放的好好的，作为儿子在外面有出息的战利品，他妈给放的好好的，用的特别仔细。
    那个小姑娘，其实没有八九岁，农村多用虚岁，那年是刚上小学一年级，周岁七岁。
    好几年过去了，受害者的家庭也有了第二个孩子，可自始至终也没放弃过对女儿的寻找。
    只不过想着可能是因为孩子长的可爱，被人贩子给捉走了。
    老蒋跟着镇上派出所的同志到家的时候，小姑娘的母亲一提起来，还是瞬间就红了眼圈。
    怀里抱着的小男孩小心翼翼的用小手擦去妈妈脸上滚落的水珠。
    母亲突如其来的这种伤心，让个三四岁的孩子很难理解，家里估计也有人提到他之前的姐姐。
    小男孩用稚嫩的声音安慰妈妈：“不伤心，姐姐快回来了······”
    老蒋跟赵健设，陪着勘察完现场，陪着采集完相关的口供，就径直回了市里的分局。
    时隔几年后，接到孩子死讯的消息，还要把已经结疤的伤口再次撕开，这是何等的残忍。
    对于母亲来说，似乎还不如让人贩子得逞的好，虽然不复相见，可至少，在同一个太阳下，孩子还活着。
    老蒋说完后，张大姐眼圈也红了。
    女同志还是感性。
    赵健设煞风景的说道：“周所，中午给整个接风宴呗，我跟蒋哥这两天天天吃面条，天天吃面条。他们分局食堂是面条，镇上食堂还是面条！”
    周所知道赵健设是故意想破坏下气氛，于是哈哈一笑：“我都准备好经费了，地方随便挑，除了没有酒，其他都满足。”
    老蒋配合着凑趣：“找个川菜馆，咱吃米饭。我知道个地方，正好也近。”
    张大姐平复下心情，照旧不掺和他们的聚餐：“我就不去了，中午得回家给孩子做饭，不过，今天晚上我值班，这事儿你们都别抢了啊！
    老蒋跟赵健设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到：“张姐\/小张大气！”

 第147章 高升

    不管事情如何让人不舒服，可结果还算是个恶有恶报，起码正义没有迟到多久。
    随着天凉快了下来，双喜路派出所也也进入了正常工作的节奏，至少这几个礼拜没碰到那些奇形怪状的事儿。
    不过洛城地邪，谁知道接下来憋着啥大招呢。
    赵建设感慨了次：“有点不适应啊！你说这安静的还像咱们所吗，除了金大爷就没有个来寻咱们说说话的。”
    老蒋“呸呸呸”连着三声。
    “你小子就是个贱脾气，闲点不好嘛，派出所都闲了，才说明国泰民安呢。”
    提到国泰民安，老蒋突然来了讲古的精神，跟几个人闲扯：“这两年大家伙兜里都有了点闲钱，可真要说治安环境，还得看二三十年前。
    说什么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倒也不算很夸张，小偷小摸虽然有，但是不多。
    主要，还是户籍管理制度比较严格，只要你离开所在的镇外出探亲访友，就得开单位证明或者所在地证明，到了目的地之后，如果需要留在当地几天，还得去居委会报备。
    再加上票证制度，什么都是公家经营，偷到手也换不成钱，就是换成钱了，手里也没票配着使用。
    这两项加一起，基本限制了人口的大规模流动。
    你想想啊，大家的居住地附近全是熟人，来一个陌生人恨不得当个西洋镜看。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熟人作案，一般也下不了那个手。
    再者说了碰到个什么严打之类的，盗窃也是个重罪，不像现在立法完善了，不是偷个啥贵重物品，失主还不一定想报案呢。
    所以一直到80年代后期，小偷小摸相对的都少的多的多。
    不过那会儿社会风气也确实好，大家觉悟也高。大白天不关大门的也有，夏天晚上开门睡觉的也有。
    不像现在门锁一个比一个高级。”
    赵建设点点头，俏皮的补了一句：“就这还挡不住梁上君子。”
    王志强对他们的讲古无感。
    感触最深的就一点儿，小时候拿着钱都买不到好吃的。
    爹妈还有奶奶整天的去排队，好多时候，排到跟前，有钱有票但是没东西。
    然后爹妈就会神秘的消失在某个送哥俩上学的早上。
    等中午回家，总会闻到肉香！
    大点儿之后，才知道，那是去黑市了。
    国家当时的配给制度，也就是够城市居民活下去。
    不像现在，物资丰富，连小偷的业务都拓展了不少。
    以前摸俩鸡蛋不嫌少，到现在抓两只鸡鸭都嫌吵，一心奔着人民币。
    所里接到的偷钱的案件不少，够不上立案标准的一堆。
    够上立案标准的破不了了也不少，这种事儿，公安都没辙，除非是哪次拔起来萝卜带起来泥捎带手破俩。
    主要是，这人民币谁都喜欢，又没印上你家祖宗，谁花了是谁的。
    听着大家伙说的热闹，周所也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凑个热闹。
    这两天也奇怪了，平时都不爱一个人呆在办公室的周所，老是一个人关着门，不知道捣鼓啥。
    领导的想法，王志强不去揣度，说不定是痔疮犯了呢。
    周所长跟着说笑了两句，然后面露难色。
    老蒋见状给了个台阶：“周所，这是有啥事儿吗？方便的话说出来大伙儿给你参详参详。”
    周所深吸一口气：“我这两天可能要调职了。一直也不知道怎么跟大家伙说。”
    还得是老蒋，没等赵建设跟王志强开口，抢先给这事定下来个基调：“这是好事儿啊，周所这么年轻，有能力的话肯定要往上走，咱们基层所是潜水留不住蛟龙啊。有没有说去哪儿高就啊？”
    赵建设暗自思量，自己从分局没有打探到消息，只能说明这回不是平调，保不齐是高升。
    于是没开口，等着周所继续说。
    周所自己也有点迟疑：“分局领导说是今明两天来咱们所考核，至于我的具体去处估计当场也会宣布，提前倒也没说。”
    老蒋不关心这些起起伏伏的事儿，可赵建设不同。
    他被考核两字给晃动了心神：“周所，不知道这回来是你的离任调查还是？”
    周所好像被人戳中了得意之处：“领导问我对双喜路的现状有啥想法没有。我就说作为个基层所，还是希望有老同志能稳住局势继续干，而且我走之后，如果没人来接收的话，顶好再配几个新同志。合同工也行。”
    这下子王志强也欣喜不已，倒不是话中隐约的由在座的接替所长或者副所长之类的，而是再配几个同志的说法。
    周所要是调走了，双喜路派出所就剩下这三张锅盖，真有事儿了也盖不了五个锅啊。
    王志强小算盘打的啪啪响，要是来两人，那就能保证值夜班两周三次了，要是仨人，估计能三周四次。
    谁不想大晚上搂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啊。
    就连张大姐都高兴不已，要不是所里人少，自己基本不用值夜班，就她这种女同志，换到其他单位，都快成劳模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快九点半的时候，分局的领导跟着组织部组织科的领导一起到了双喜路派出所。
    巧合的是，还是分局办公室主任老黄跟去年组织科的副科长。
    在场的都想到了这一茬，老黄主任瞅着一圈的熟脸哈哈一笑还是按惯例给介绍了下。
    先说周所的事儿，自他上任以来，双喜路派出所成绩喜人，光集体三等功都立了一个，更不用说配合分局的大大小小的案件。
    这成绩拿出来足以堵上个别老同志的嘴。
    所以周所这回被调任至分局刑侦大队任副大队长，享副科级待遇。
    分局的刑侦大队大队长也不过是个副科级别。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在给周所铺路了。
    只要分局哪怕是市局，哪儿有副科级实职的空缺，年把的光景立马转正。
    说完周所，不对，是周副队长的事儿之后。
    老黄又说起了第二件事儿。
    经党委会研究决定，拟任老蒋同志为双喜路派出所所长（正股级），赵建设、王志强为副所长（副股级），公示期后正式下发任职文件。
    然后又进行了例行谈话。
    这一系列操作让人眼花缭乱，猝不及防。

 第148章 盛饭

    只要从所里选拔，老蒋跟赵建设被提拔是情理之中。
    先说老蒋同志，之前都是副股级了，这次任正股级提个所长也不算破格。
    再说赵建设同志，本身警校毕业，科班出身，工作认认真真，提拔他也没什么意外。
    而王志强，大家伙儿转念一想，估计也是上回他哥王志勇出大力的那次，捎带手给还的人情。
    这人情世故，让领导们玩儿的明明白白。
    老蒋同志虽然早已消了上进之心，可自己付出被认真对待，还是心窝一暖。
    这事儿，还不能细想，你要是非钻牛角尖，琢磨下为啥前面没人提拔，非得周所举荐了才提拔。
    那就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了。
    当分母的那么多，就显你脑袋大！
    新鲜出炉的蒋所长，一马当先给黄主任他们送出门，最后落了句有用的信息。
    双喜路派出所要来新人了，还不止一个。
    今天可是多喜临门啊！
    王志强也不是天上掉馅饼还嫌砸脑袋的人。
    给了就接着。
    要是早几年可能赵建设还会狂喜，历练了几年之后，也不是喜怒形于色的小年轻了。
    反观王志强，这么年轻还这么压得住激动，这一茬的年轻人都这么出色？
    赵建设摸着已初见稀松的发心处，莫名的有些长江后浪拍前浪的凄楚。
    转眼看看仿若焕发第二春的老蒋所长。
    顿时信心又回来了。
    前前浪还没躺下呢，自己还早呢哩。
    张大姐也乐的合不拢嘴，来新人好啊，自己这种一丁点儿上进心没有，能有人分担点工作就是最好的事儿了。
    至于男女那无所谓，反正基层所就这样，女同志也没多少优待，顶天是值夜班少排点儿，出现场少安排而已。
    四人诡异的想到了同一件事儿，要是知道周所走了有这等好事儿，出钱出力也得帮他高升啊。
    当然这都是玩笑话。
    新分的人今天没跟着来，估计也就是近两天分局就给送过来。
    今天的重点还是周所高升。
    轻重还是分的清楚的。
    中午张大姐收拾完东西踩点回家。
    老蒋跟赵建设对视一眼，看向王志强：“走，王所，你请客，咱们出去庆祝庆祝！”
    王志强也不介意这一点，这领导当的，自己还是个倒数第一。
    两个老哥也没专门吃大户，这种聚餐也是轮着来。
    要不然王志强再憨憨也该翻脸了。
    所以说有时候，办公室找到对脾气的领导同事，比找个女朋友都费劲。
    中午还是去的上回的川菜馆子。
    离单位不远，就开到机械厂的后门上。
    能看到几个小领导模样的在店里吃饭。
    虽说是一样的蓝色工装，可人家上衣兜里别的有根钢笔，这一下子的档次就分出来了。
    蒋所长看看菜单先勾了俩菜，然后让俩人一人再选一个，特意交代了句：“别说不点啊，不兴要仨菜！”
    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王志强就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悲惨经历。
    等着上菜的工夫，拿出来磨会儿牙。
    那会还不到十岁，普通家庭养的也不娇气，王建国跟李娟就让哥俩儿干点力所能及的活计。
    比如说打饭。
    哥俩心实，每次给大人盛饭都盛的结结实实的，恨不得米饭一碗塞两碗的量。
    有一回饿的紧，一次拿了俩碗，手小就没办法拿筷子。
    于是一个碗上插一双筷子。
    王志强一看大哥这么干省的再跑一遍，也有样学样，把剩下两双筷子也插上。
    李娟忙着盛菜没在意。
    等端着盘子到饭厅了，才发现这么个哭笑不得的事儿。
    老姑太太拦着不让打，说孩子小不懂事儿。
    哥俩不服气，把这个省事儿的方法教给了小伙伴，终于召唤到了正义的铁拳。
    王建国给哥俩一顿好打，主要是别人问到脸上了：“王师傅，你家儿子以后指定孝顺，现在给整的吃饭待遇都挺高”。
    这个童年趣事引来了蒋所跟赵所的忍俊不禁，噗嗤噗嗤的笑声传了出来。
    王志强扒拉两口米饭，借饭遮脸。
    可这笑声还不停。
    这就过分了，刚想抗议两句，却发现蒋所跟赵所俩人也在左右看，可见不是他俩在笑。
    是斜后方饭店最里面的那桌在笑。
    这就没办法了，谁让自己声音没压低呢，任谁公共场所捡了个笑话不会笑两声啊。
    可多盯了几眼，蒋所的眼神就不对了。
    阴沉着脸对赵建设说：“建设，我有点眼花，你看下，最里面那桌是不是我家姑娘？”
    赵建设坐在蒋所对面，跟王志强是一顺溜。
    一抬头就能看到最后那一桌，刚刚没在意，这会儿自己细一看，果然三个人里面还混个女同志。
    可不就是蒋所的女儿，蒋方方。
    旁边两个人，一看就是厂里的青年技工，就是不知道是临时工还是正式工。
    这会儿也不笑了，可能是注意到这桌三个穿制服公安同志的注视，正埋头扒饭呢。
    蒋所吃个饭吃出来了杀气腾腾的感觉。
    王志强提心吊胆的，又不知道就里，不知道从何劝起，只好使劲儿扒饭。
    赵建设赵大所长也不是个傻子，估量着里面有点猫腻，也跟着使劲扒饭。
    吃的七七八八的时候，里面那桌人先结账，结完账就低着头出了门。
    蒋所长碗一放也跟了出去。
    王志强想站起来跟着，被赵建设给按了下去：“你吃你的，我跟上去看看，又不是去打架。”
    王志强哪还有心思吃饭，直着脖子往外看。
    饭店临街的玻璃窗户上，贴的全是菜单，不趴上去啥也看不清楚。
    王志强只能老实坐着等俩人回来。
    他要是再走，估计老板都以为三个公安要逃单了。
    就这结账的老板娘都扒拉下算盘看他一眼，看的相当不隐蔽。
    好在没等多大一会儿，蒋所跟赵所就都回来了。
    蒋所脸上不太好看，但也没多少什么。
    问王志强吃饱没。
    看着桌上四个就剩辣椒的空盘子，还有两盆吃精光的米饭。
    王志强老老实实的摸着鼓鼓的肚子说吃饱了。
    这回吃的，估计晚上都不用吃了。

 第149章 醉酒

    本来大家都挺开心的一天，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小插曲整的有点打折。
    下午接到新任周队长聚餐消息的通知时。
    蒋所那神情，有点想拒绝，又咽了回去。去的还是中午那个川菜馆。
    晚上是赵建设值班，所以蒋所也放松喝了两杯。
    酒有时候真是个好东西，什么锅都能背。
    什么酒后失态，借酒遮脸，酒壮怂人胆。
    这一天两次旧地重游，蒋所也七情上脸，肉眼可见的染了三分抑郁。
    周队长挺奇怪，按理说，今儿跟升职大批发一样，应该不会有人不开心。
    总不会嫌弃帽子小，这就扎心了。
    于是拿眼看着藏不住事儿的王志强，试图让他解释两句。
    王志强一憋嘴，一耸肩，意思是：我知道个锤子啊。
    赵建设也微微摇了摇头。
    一下午老蒋都没憋出来个屁，中间还夹着个一二十岁的亲闺女，问啥都不合适啊。
    老蒋可能也觉着自己的状态有点不对，抹了抹脸。
    跟大家赔个不是：“今儿是个高兴的日子，我这人心里藏不住事儿，弄的你们也跟着操心。
    事儿也不大，就是闺女毕业分配到机械厂了，可最近跟个小青工走的挺近，说她两句还犟嘴。
    女大不由爹啊。”
    说完无奈的笑笑。
    话赶话说到这了，几个大老爷们赶鸭子上架也客串了一把情感顾问。
    赵建设结婚好几年了，也经过社会的捶打，问的比较实际：“这小青工能转正不？家里老俩啥工作？兄弟几个？房子咋说？”
    完全复制了自己丈母娘的口气。
    说都说了，老蒋就说到了底：“爸是铁道上的，妈在家闲着，工作是毕业分配的，能转正。
    家里算上他自己兄弟俩，姐妹仨，上面一个大哥在铁路上当临时工；一个姐姐已经出嫁了，考学念出来分配到玻璃厂了；下面没长成的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子。”
    王志强家底殷实，有情饮水饱，开口问道：“俩人感情咋样？”
    提到这老蒋一言难尽了。
    怎么说呢，本来也就是个看对眼多说两句话的程度。
    可经过家里的过激反应刺激后，最近俨然有了非君不嫁的倾向。
    于是磕磕绊绊的回答：“也，也还算不错。”
    周队长这方面是一点儿经验没有，疑惑道：“那为啥反对呢？”
    老蒋听到这么单纯的问话，下意识的反问：“为什么不反对呢？”
    看着周队长清澈的双眼，只能掰着手指头解释：“我跟你嫂子也没啥攀高枝的想法，可也没想着让孩子去受罪啊。
    周队啊，你想想，那孩子爹妈不是双职工，家里五个孩子，就靠老头自己的工资。
    平常日子也就是个紧紧巴巴的过，绝对不会有啥积蓄了。
    好不容易俩儿子都供出来了，肯定得心往一处使，把剩下的俩孩子拉拔大，没个年的，就别想提结婚的事儿。
    就算是我姑娘能坚持到结婚，到会儿又是一堆事儿。
    家里俩儿子，肯定有偏有向，老人都是心疼过的差的，就那么点家底，顾的了这个顾不了那个。
    到会你妹子我姑娘结婚的话，要是吃了这个哑巴亏，日子肯定过不顺畅。
    我自己养的我知道，就不是个能让人的。”
    周队长讪讪的笑了：“我还以为正式工找正式工就行了呢。这里面还这么多说道啊。”
    蒋所叹口气：“所以说啊，还是相亲好，至少知根知底，我家里就俩孩子，一儿一女，我跟你们嫂子都有工作，打小俩孩子养的娇了点，有点不知道生活疾苦的样子。”
    这话是一点儿不夸张，家里就俩孩子的六零后夫妻，那日子不是一般的好过。跟家里五个孩子的单职工家庭，相亲都不是一个梯队的。
    他们这桌上菜早，还没到晚上喝大酒的时候，就那么零星的散落着三两桌，距离还挺远。
    老蒋他们坐的离前台近，老板娘有意无意的也听进去了不少。
    借着添饭的工夫，笑盈盈的插了句话。
    “几位大哥，您这说话也没背人，我也听了个七七八八。要是不嫌弃，我给出个主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蒋也不以为忤，点头示意继续说。
    老板娘问了句话：“孩子都正式上班了，往家交过生活费吗？”
    老蒋不明白啥意思，还是诚实的回答了：“没有，家里也不缺她交的那么点儿钱啊。”
    老板娘摇摇头：“要我说，这就是您不对了。
    刚出校门的小姑娘，手里留这么多钱干什么啊？
    我要是您爱人，就劝她把工资交上来帮忙给存着，按月领零花钱就行，到会儿存到结婚的时候，咱们当爹妈的再给添上点儿，备份体面的嫁妆，也算是孩子自己的能耐啊。”
    老蒋听的若有所思，笑着谢过老板娘。
    女儿的事儿就此掩下不表。
    王志强三人也没有追着问，人家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四个大老爷们回忆下往昔，憧憬下未来。
    最后就老蒋自己喝多了。
    赵建设挠挠头：“不行让蒋所睡二楼，一楼值班的地方肯定是不能呆，让领导看到又是一堆麻烦事儿。”
    于是王志强先走一步去二楼收拾屋子，赵建设跟周队扶着老蒋，听他大着舌头絮叨：“就得把工资给她收起来，我就不信那小子有钱天天带我闺女下馆子，居然还好意思吃软饭！”
    赵建设连声应道：“对对对，是是是，不能吃软饭！”
    最后把老蒋扶到二楼铺好的钢丝床上，王志强才算松口气。
    这一通折腾，回到家都九点多了。
    一身酒气，怕熏到了孩子，王志强又去洗洗冲冲，到隔壁看完笑笑小朋友，这才钻进被窝。
    罗晓倩今天没睡那么早，主要也是因为孩子刚吃完一顿。
    就听老公在一旁长吁短叹的说蒋所家的姑娘不听话。
    作为同样拥有着一个女儿的父母，两口子莫名的感同身受，一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乖巧的小宝贝，会为了个陌生的小伙子闹脾气，顿时连杀人的心都有了。

 第150章 中秋（93）

    洛阳城里见秋风。
    早上醒来洗漱，院子里传来的浓郁的桂花香气，像是李娟女士惯用的那款经典国货一样。
    王志强刷着牙满嘴白沫的围着星星点点的桂花树看花。
    罗晓倩不是第一次看到，还是暗暗吐槽，真是个奇特的嗜好。
    脚下没停的转到了厨房，早上马大姨会把孩子塞到两口子床上，再去做饭。
    运气好，两口子就搂着孩子继续睡个回笼觉。
    运气不好，就得迷瞪着眼伺候小宝宝吃喝拉撒，一直等婆婆醒了来接班，罗晓倩跟王志强才算能腾开手洗漱。
    他们家每天早上，什么时间饭熟，什么时间开饭都跟尺子量好差不多。
    就连笑笑吃奶的时间都大差不差。
    马大姨按惯常的习惯，滚了锅玉米糁稀饭，热的手工大馒头。
    炒的豆芽千张跟土豆丝，又切上盘冒油的自家腌的咸鸭蛋。
    还有老姑太太每顿都离不开的腌芥菜丝。看到罗晓倩进来端饭。麻溜的就去后院叫俩老太太吃饭。
    等人齐了，稀饭也温温的正好入口。
    王志强掰开馒头，夹了块腐乳均匀的抹开，又铺上层咸菜丝，土豆丝，跟豆芽千张丝。
    两手握着使劲儿咬了一口，看着吃相就馋人。
    罗晓倩瞅着自己手里的馒头也跃跃欲试。
    李娟笑道：“这馒头你马大姨蒸的太大，想试试掰一小块尝尝也行，我是来不了这怪吃法。”
    试试就试试。
    这家大业大的，不差这么块豆腐乳。
    真是不尝不知道，一尝还真好吃。
    看着儿媳妇眼前一亮，加快了咀嚼的速度，李娟不禁感慨，真是一个被窝里面睡不出来两样人。
    热热闹闹的吃完早饭，马大姨跟俩老太太推着小车带孩子出去遛弯。
    顺便目送王志强他们一家四口兵分两路出门上班。
    一阵小风打着卷的捎下来片叶子拍在车窗前面。
    李娟下意识的计算下日子，明天居然是中秋节。前两天还惦记着过节呢，员工的中秋节礼都备齐好几天了，结果快到跟前了自己家忘的干干净净。
    这么一提，后座的罗晓倩也想起来了：“昨天还说领东西呢，我忘的一干二净。真是老话说的一孕傻三年啊。”
    李娟歪头不赞同的说道：“你忘事儿跟怀孕没关系，你就是单纯的爱忘事儿，心大。”
    这话说的，虽说都不是新媳妇了，也有点不好意思。
    罗晓倩赶紧把话题岔开：“那明天咱家咋安排啊，月饼啥的都不用买了，我跟志强发的都够吃的。”
    这话倒是不假，肚里不缺油水的话，就那二斤月饼，够一家人过个节。
    今天是周三，明天是周四，全得上班，顶天也就晚上能凑一起吃顿大餐。
    好在后天周五是国庆节，正好放三天假。
    不过就王志强他们派出所的尿性，不值班就不错了。
    李娟大手一挥：“到跟前儿再说，家里啥也不缺，不行国庆节的时候去买点秋装算了。”
    这个可以有，罗晓倩摸着自己腰上还没消完的赘肉，心想大不了买两件宽松点的，瘦下来也能穿。
    王建国这会儿是什么话也不发表。
    作为挣钱的耙子，从来对家里怎么花钱话语权不大。
    婆媳俩亲亲热热的说了两句话，小车就到了联社大门口。
    熟练的一掉头，老两口携手上班。
    有人过节有人渡劫。
    作为刚刚从五院出来的名人赵大军。
    已经好几天没办法上街干活了。
    自打街道从五院把人接回来。
    跑前跑后的给弄了个居家供养的五保户，监护人就是自己加一起一百三四十岁的老姐姐跟老姐夫。
    这个还真说不好谁先送谁呢。
    有了这个身份，一个月好不好的还给几十块钱。（这个具体数字没找到，大概就是不低于上年所在地区的人均收入的百分之六十，特别少的一笔钱。）
    李老栓自觉不能白拿政府的钱，就是不让他出去碰瓷。
    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了感觉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街道办坐着五院的车给人送到家时，赵大军瞬间就成了整个胡同的名人。
    传言传到最后，说是赵大军想媳妇想魔怔了。
    差点对姐姐伸出魔爪，被姐夫李老栓大义灭亲送进去的。
    头一次听到的时候，李老栓气的夹断屎厥儿，就要跟人在胡同口的厕所理论。
    只可惜，年纪大了，括约肌不听话，等提上裤子，两个扯闲篇的都走远了。
    回去家里，看着赵大妮跟赵大军就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赵大军头两天回家的时候，因为被五院治疗的迷迷瞪瞪，倒也没反抗。
    等迷瞪过来了，顿时跟喝了口猪油一样腻歪。
    这事儿还没处说理去。
    只能认栽，反正也没多少人信，大多数人说闲话也就图个嘴上痛快而已，等更大的新闻爆出来之后，自然就没人提了。
    过了一个礼拜之后，在赵大军锲而不舍的抗议下，他的活动范围终于从院里转移到胡同附近。
    毕竟是个大活人，不能天天圈着，就是养条狗也得没事儿牵出来透透风啊。
    说不得就是这条理由说服的李老栓。
    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赵大军直觉就是。
    刚出院那天，赵大军整个人干干净净的，露出了少有的原色--还不黑。
    这一个礼拜过去之后，又脱掉了干净的病号服，套上自己的那套洗了跟没洗差不多的工作服，再加上油腻的头发，胡子拉碴的脸。
    又无限接近了进五院之前的样子。
    没敢走远，身后还跟着几个耳报神--李老栓用糖果收买的几个胡同里的非学龄小朋友。
    最后百无聊赖的往街角一坐，晒着秋日的暖阳开始打瞌睡。
    还别说，这自由的空气就是助眠，没一会儿，赵大军就勾下了头，睡的喷香。
    最后是被路过公交车的鸣笛声给吵醒的。
    日上中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赵大军迷糊下准备站起来回家吃饭。
    却赫然发现，身旁扔着好几个钢镚。
    不知道被谁就地取材，好心的放在了个破碗底儿上。
    抓起来一数，也一块多呢。
    真没想到，打个瞌睡还有这种意外之喜，跨行都如此顺利。
    有没有风险，除了收益有点小，没啥不满意的地方了。
    赵大军把钱装进兜里，不甚满意的看了看那块破碗底，想了想，还是找片树叶擦擦拿了回去。
    这可真是老天赏饭啊。

 第151章 踩点

    赵大妮看着按点回来吃午饭的弟弟，心里松了口气。
    虽说把人拘在家里，还得中午跑回来做饭。
    可怎么都比放到外头丢人的好。
    那天知道赵大军是碰瓷一群小学生，被阴差阳错送到五院时。
    李老栓气的脸色铁青，当时赵大妮都从遗照想到骨灰盒了。
    可七十多的李老栓硬生生顺下去了那口恶气，挺了过来，就挺可惜。
    其实对赵大妮来说，碰瓷不碰瓷的，不就是个谋生手段吗。要她说，天天在车轱辘底下讨生活，那也就跟出苦力差不多。
    不过就是工钱高点，可风险还大呢。
    可恨死老头子死要面子，非说给李柱丢人，怕孙子抬不起头，给姐弟俩都下了最后通牒。
    个土埋大半截脖子的死老头子，居然发话，再干这丢人的事儿就离婚！！
    要不是跟踪了好几天发现，没有等着上位的老狐狸精，高低得给他挠个满脸开花。
    临老临老，还想赶个时髦，这离婚能是随便离的，也不比碰瓷光荣到哪儿去。
    中午李老栓惯常是不回家吃饭的，他最近在市百货大楼那找了个看车子的活计。
    中午儿子给送饭，然后领工资儿子去，连带着退休金都是儿子领。
    这边的两间房，也就跟宾馆的性质差不多了。
    要不是还惦记着得看好家里这俩累赘，李老栓都想去厂区那边调换个一居室的小房子。
    反正也是一样月月给厂里付钱。
    所以赵大军在家，最大的影响就是姐姐赵大妮。
    没办法找那种全天的活了，只能干点半天的家政。
    好在李老栓说了，五保户的钱归她，也算变相补贴点。
    中午吃的还是汤面条，挖勺猪油，用葱花呛锅，下的稠稠的一大锅，至于菜啥的，赵大妮表示，不需要。
    姐弟俩一人一小盆，呼噜噜的吃的直冒汗。
    吃完一抹嘴，赵大军从兜里掏出来那把钢镚拍到小饭桌上。
    赵大妮看看钱又看看弟弟：“你又去干活啦？就这么点不值当。”
    赵大军得意的咧开嘴角：“我今儿在街边晒暖儿，睡着了，一醒就看见有人扔了这么多钱。”
    说完从怀里掏出来那块烂半截的破碗茬子：“东边不亮西边亮，我也想好了，换个行当也行。
    这活儿穿的破烂点儿往那一坐就行，也不用出力就有钱拿。
    我下午上街去踩踩点，看看哪儿合适。
    这回肯定不会有人把我整五院了，要我说，我姐夫就是面皮薄，啥钱不是一样的花，又不偷又不抢的都看不惯，活该他一辈子发不了财。”
    这话赵大妮很是认同，可不就是一辈子没发财，害的她几十年了住的还是公家的房子，大半辈子没个自己的窝。
    浑然忘了，自己当年嫁给个正式工人当二婚头时，全家嘚瑟的样儿。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赵大军说起新工作，也不是想给姐姐分成啥的，只是想让赵大妮帮忙，把自己的居家观察时间给解绑了，好放开手脚去致富。
    这老姐夫，真是自己奔小康的绊脚石。
    不知道赵大妮是怎么做的工作，反正第二天早上，李老栓就宣布，解除了赵大军的居家观察。
    高兴的赵大军一蹦三尺高，好悬没闪住老腰，第一时间就出了院门踩点去也。
    全然没看到身后李老栓复杂的神情。
    看着妻弟年过六旬还如此欢脱，李老栓跟媳妇确定：“这是最后一回了啊，再让我发现他在外面碰瓷讹人，被人学到我眼前，咱俩就离婚！”
    赵大妮使劲儿点点头：“你放心，指定没有那一天！”
    看着李老栓着急上班的背影，赵大妮心里满是笃定，既然有躺着睡觉都能挣钱的法子，谁还冒那么大风险非得给自己整个鼻青脸肿呢。
    两个爷们都出门了，赵大妮扭头就回了屋，青天白日的把门给带上了。
    院儿里探头探脑的邻居没有热闹可以看了，要不是确定这屋里就一个赵大妮，估计这大白天门一关，说不得得传出来点带颜色的绯闻来。
    邻居碎嘴老太太可惜的咂咂嘴，这说小话儿也得有点现实基础，可惜了这么好的素材。
    赵大妮干啥呢？
    她正在翻箱倒柜帮弟弟找工作服呢。
    要钱的谁没见过啊，穿的都破破烂烂的，没一个光鲜亮丽的，就赵大军那一身，属实有点豪横了。
    得换个专业点儿的衣服。
    至于赵大军，没出胡同都想好了，哪儿钱多？当然是人多的地方能要的钱多。
    坐上公交车，直奔百货大楼--前头的过街天桥。
    今天是过节的正日子，人潮汹涌，差点挤掉赵大军的一只鞋。
    看着人头攒动的热闹场面，赵大军心里无声的呐喊，这可都是钱啊！
    更让人惊喜的是，这儿居然没人圈地盘，简直是天助大军也。
    要不是破碗没带，恨不得当场开张。
    随后又去的几个地方，什么少年宫啊，电影院啊，总是没有百货楼的天桥让人心动。
    赵大军相信缘分，决定就百货楼了，谁劝也不改了。
    回家的路上，透过公交车的玻璃，看着自己曾经奋斗过的大街小巷，颇有些“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的感慨。
    摸着还算丰厚的家底，赵大军拐到菜市场，割了斤上好的五花肉跟两个猪蹄。
    一路擎着回了家，胡同里的人家当面笑呵呵，心里想的就不得而知了。
    赵大妮想来是捧弟弟的臭脚，接过来肉跟猪蹄，开着窗户炖肉，恨不得让香味飘到还没回家的李老栓鼻子里。
    甭管怎么来的钱，买的肉一样的香。
    孰料晚上下班回家，李老栓问都不问，下筷子一点不带慢的。
    让赵大妮准备好的表情，全浪费了。
    三个加起来二百岁的老头老太太，晚上吃这么多荤腥，大半夜的挨个跑厕所。
    好在家里有儿子备好的常见药，缓了大半夜这才好点。
    第二天早上，李老栓两口子都没爬起来，赵大军撑着发抖的腿儿，挣扎的上了公交车。
    开工第一天，天上下刀子也得去！

 第152章 四十

    俗话说小孩子都是“三翻六坐八爬叉,十二个月喊爸爸。”
    到国庆当天已经三个月零几天的笑笑小朋友，脖子也硬实了起来。
    被马大姨收拾的麻溜的跟着妈妈奶奶带出门去逛街。
    目的地特别明确，直奔百货大楼。
    躺在小推车里的笑笑，正懵懂的左顾右看，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上天桥的时候，是罗晓倩跟马大姨抬着小车，李娟抱着孩子。
    爬到天桥上之后，刚把孩子放进去，还没推两步，就压到了什么东西。
    马大姨歪头一看，居然是谁的脚。
    好在车跟孩子重量都不大，忙不迭的跟人道歉。
    没说两声，有点反应过来了，这人是天桥上讨钱的。
    拽了拽罗晓倩，让婆媳俩人看。
    只见一个头发斑白的半大老头，正蜷在天桥通道的边边上，身边放个破碗，里面零星的有几个五分一毛的钢镚，一毛两毛的纸币，一个大票也没有。
    因为低着头，也看不清楚黢黑的脸上是什么神情，只看衣着就知道境况不是太好。
    罗晓倩面露不忍，想了想从兜里掏出来了两块钱，轻轻的放在破碗里。
    然后招呼着婆婆跟马大姨走了。
    怜悯心这个东西从来都是上对下。
    要是自身尚且不周全，哪来多余的情怀放到别人身上呢。
    这一早上不知道被同情了几次的赵大军，半眯缝着的眼睛被绿色的两块钱晃晕了眼，“嗖”的一下伸手把这张大票给踹进了怀里。
    破碗里还是那么几个寥寥的硬币跟毛票。
    埋下去的头，微微转向罗晓倩离开的方向打量了下。
    只见刚刚发完善心的年轻女人，穿着体面，的确良的碎花垫肩衬衣，还有笔直的裤管，黑亮的小皮鞋，烫着时髦的卷发。
    走起路来，高跟皮鞋清脆的声音，隔着人群都能听到。
    看行进的方向就知道，肯定是奔着百货大楼去的。
    收回视线，赵大军突然觉着，这两块钱就该自己拿着。
    这些有钱人，钱多的都花不完，自己帮忙花花还是做善事呢，不然共产主义什么时候能实现。
    自己慷慨的日行多善，赵大军顿觉腰杆都笔直了三分。
    一个穿制服的公安在人群里观察了会儿，又逆着人流挤了下去。
    赵大军没看到，继续蹲在桥上打瞌睡。
    他挑了背阴的一面，加上来来往往的人遮挡，一点儿阳光也透不过来。
    不抱成团缩着还有点小冷呢。
    挤出人群的公安，三绕两绕的回了百货商场附近的所里。
    对个领导模样的人汇报道：“所长，我刚看到清清楚楚，今天冒出来的这个老头，胳膊腿都好好的，眼睛也没瞎，还听他对人哼哼了两句话，应该是个全活人。”
    所长点点头：“只要不是被人弄残废了控制着乞讨的就行，其他的不管他，不过要是有领导视察的话，提前给清清场。”
    一番对话发生在赵大军不知道的地方，莫名的奠定了这块风水宝地的归属。
    赵大军更不知道的是，之前天桥上有一对儿残疾的“姐弟”，约莫十来岁的样子，已经老老实实的要了有一年多的钱。
    因着瘸腿的瘸腿，哑巴的哑巴，每天收获不菲。
    可一次某位大领导视察的时候，明明被清场了的“姐弟”俩中的姐姐，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一下子抱住了拦路的警卫员的大腿。
    满脸是泪的一个劲儿磕头。
    后面跟着追过来的还有个中年男人，看着这边一群人气质不凡，还试图赔个不是，想把姐姐带走。
    结果被见多识广的大领导给拦了下来，当场就查了个水落石出。
    所谓的“姐弟”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往来的人臆断而已。
    确切的说，俩孩子年龄差不多，都是被人从父母身边偷走或者骗走的。
    然后用点法子给整成残疾的样子，调教的跟外人不会多说一个字之后，被人控制着在人流量大的地方乞讨。
    有碰到管闲事的，负责这俩孩子的大人就会冒出来，谎称是同乡，受孩子父母所托，给残疾孩子带出来找个活路。
    讨回来的钱自然是归幕后者所有，孩子们能活多久就看命。
    有体质弱的，外出乞讨的时候经点儿风雨，一场病下来没了气息，随便往哪个河沟一扔，盖上点土，也算没有曝尸荒野。
    据说当时大领导查到这伙儿人在洛城的老巢时，除了还活着的孩子，已经有个离闭眼就差那么一半天的工夫了。
    大领导听汇报的时候，气的不轻。
    当场就拍了桌子，把与会的洛城公安领域的领导一点儿不留面子的训斥了一顿。
    明确表示，这是历史在开倒车！
    采生折割这种事儿，只有旧社会才会盛行，新社会发现这种毒瘤，一点也不能姑息，必须从重从严处置。
    这件事儿带来的后果就是，洛城大街小巷好一阵子连个乞讨的都没了。
    赵大军冒出来的时候，把辖区派出所吓的不轻，还以为枪毙几个之后，还有顶风作案的呢。
    不过傻人有傻福，说不得赵大军天生就是吃这碗饭。
    一上午高冷的姿态端的足足的，倒不是不想给过往的善心人磕一个，主要是，昨天晚上拉的腿软，不靠着天桥的栏杆，就得往下出溜。
    这一脸的憔悴，比任何语言都有感染力。
    等到过了中午饭点儿之后，眼见人少了点儿。赵大军挣扎着走到背街小巷里，坐在地上开始检查收入。
    没见十块的大票，但是五毛一块两块的也不少。
    数了两遍，总共是四十一块七毛二！
    赵大军捏着两分的钢镚，有点看不上。
    不过虱子腿再细也是荤腥，手上半点儿不嫌弃的揣到兜里了。
    拍拍身上的土，赵大军准备去吃碗热汤面，一早上滴水未尽，估计肚子也好差不多了。
    随便找了个街边的摊子，要了碗素面呼噜着。
    心里不停的盘算，这收入估计是借了节假日的光，可就算对半砍，一天下来四五十块钱的收入还是可以期待下的。
    一天四十，一个月就是一千二。
    这活计，绝对能干！

 第153章 烧饼

    经过上半年的工资普调，洛城机关单位的普通科员一个月不过三四百块钱的工资。
    赵大军这个收入，何止是能干啊。
    只是可惜，但凡要点儿脸的人，也干不了这活。
    吃饱喝足，赵大军夹着碗又去天桥上坐了下来。
    这回捡了个废纸板垫着，省的水泥桥面坐时间长了，凉着肚子继续拉肚子。
    碗里照旧还是几个钢镚跟毛票，那个两分的被赵大军放到了最上面，还别说，被透过稀疏人群的阳光一打，还挺显眼。
    不知道是这个两分的钢镚给引的还是啥原因，下午的收入肉眼可见的更多了点儿。
    赵大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路灯刚亮，就把碗往怀里一扣，夹着纸板离开了。
    半点儿不留恋晚上的生意。
    赵大军走的干脆，立马就有人补位，晚上这个地方也不是个冷清的地方。
    赵大军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这活计顶天干个长白班，不然身体顶不住。
    所以下午眯着眼小憩的时候就盘算好了。
    晚上按点回家吃饭，现在日子这么好过，且得保养好多活几年呢。
    不过想是这么想的，可看着碗里一张一张往上加的纸币，还是不自觉的拖到了七点左右。
    刚从天桥下来，就觉着胃里在打鼓，只能捂着肚子四处张望，想找点快手饭垫补下。
    一抬眼就看到了街角的烧饼摊儿。
    咽了口唾沫，拖着打颤的腿子走到了烧饼摊儿前面。
    还没开口，老板就捡了个烧饼递了出来：“给，多了没有，一边吃去。”
    赵大军下意识接过了烧饼，闻着粮食的焦香，没忍住就先咬了一口。
    吃到嘴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当成要饭的。
    看着旁边煨着的一盆鸡蛋豆腐皮海带丝啥的。
    顿时豪气的说道：“再来一个夹鸡蛋的！”
    打烧饼的吃惊的看着他，要饭的还点餐？脸呢？
    赵大军被看的莫名有点脸红，从怀里摸出来两块钱，放到钱匣子里：“够不够？”
    老板连连点头：“够够，还多呢，你自己找钱，再找七毛！”
    赵大军这才放心的往嘴里塞烧饼,心里自得道，要是以前，头一个烧饼，白吃就白吃了。
    现如今自己也是个有固定工作的人了，不给钱，这是看不起谁呢。
    空口吃烧饼有点噎，赵大军从怀里摸出个罐头瓶子，一仰脖灌进去半瓶子温水。
    这才舒服的抹了下嘴角。
    接过来老板做好的烧饼夹菜，赵大军晃晃悠悠的上了公交车。
    跟着一车南来北往的过客，在斑驳的灯影里穿梭。
    到家的时候，烧饼吃的精光，罐头瓶子里的水也喝的精光。
    摸了摸肚子，赵大军觉着，最多还能再喝两碗稀饭，吃点小咸菜。
    今儿除了赵大军，姐姐跟老姐夫都没出门。
    堂屋门没反锁，赵大军推门进去的时候，两口子守着饭桌相顾无言。
    听到动静一起抬头，看的赵大军有种三堂会审的错觉。
    试探的把第二只脚也轻轻放了进来。
    就听赵大妮问道：“晚上吃了没有，锅里还有稀饭跟炒的土豆丝。”
    赵大军含糊的应道：“那有啥好挑的，还能吃点。”
    半点不客气的去盛饭了。
    唏哩呼噜的往嘴里扒拉，祈祷着老姐夫赶紧回屋，赵大妮看出来弟弟的不自在，几次发出就寝提示，可李老栓就是不接招。
    赵大军饭也吃了，屎尿也拉了。
    实在没招儿了，就把饭桌推到条桌儿底下，开始铺床。
    李老栓开口了：“大军啊，今儿去干啥了？”
    赵大军想了想，自己这活儿也不违法犯罪，应该也够不上去五院的标准。
    干脆坐在床边上，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去百货大楼天桥上，坐着，放了个碗，就劫富济贫来着。”
    李老栓深吸一口气，张张嘴，不知道从哪儿骂起。
    这事儿，除了丢人，还就真不犯法。
    不过跑那么远，想丢人丢到自己家的胡同，也得些时日。
    想想儿子李柱劝自己的话，把火气又压了下去。
    李柱说啥呢，他劝李老栓：“我那个舅舅，打年轻的时候就游手好闲，正经事儿没干过一个，到老就能改好了吗？不可能的。
    他只要不违法，干的事儿没危害到自己跟别人，就随他去。
    就你找的那种干个保安啊，看车子啥的，人家且看不上眼呢。
    不过爸，你今年也七十了，总得考虑下，我舅舅跟您可住不了一辈子啊，总不能你跟我妈走了之后，我跟我儿子继续养他？”
    李老栓恍惚的听到自己接着问：“一天能要多少？”
    赵大军有点儿小惊喜，莫不是自己这个老姐夫开窍了。
    就看卖相，李老栓可比自己值钱多了。
    七十多岁，头发连白带秃的，头顶上都能看见老年斑。身量不自觉的都开始缩了，手上青筋毕露，老茧密布。
    脸上写满了旧社会的风霜，哪怕不换衣服，直接摆个碗，看时间长了都有人想哭。
    于是带点小兴奋的回道：“今天差不多百十块钱呢！不过过了这三天可能就没那么多了。我算过，再少一天三四十块钱还是有的。”
    说完期待的看着李老栓。
    李老栓诡异的看懂了赵大军的期盼，这是想发展个同行啊。
    一个月千把块钱呢。
    李老栓心动了两秒钟，想了想儿子的脸面，顿时心如止水。
    对赵大军说道：“这个事儿，既然你愿意干，也喜欢干，我就不拦着了。”
    这话一说，连赵大妮都咧开了大嘴。
    接着画风一转，李老栓熟练的画了个饼，就跟年轻的时候糊弄赵大妮一样：“不过这钱，我有点想头，我姑且一说，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赵大军摸了摸自己兜里鼓鼓囊囊的票子，谨慎的点了点头。
    李老栓开口就是暴击：“我想给你说个媳妇！”
    赵大军顿时有种今夕何夕的感觉。
    话题是怎么从一天挣多少钱跳到媳妇身上的。
    李老栓没等他反应过来就直接秃噜完了：“你跟着我跟你姐，总不是长久之计。人老了还是有个伴要好的多。
    既然你能挣钱，我合计着，你俭省点，在附近买个小房，加上政府每月给的钱，找个媳妇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要是寻摸能生孩子的年轻媳妇就算了！”

 第154章 媳妇

    赵大军虽说一辈子没娶媳妇，可他也不是个黄花老光棍，该干不该干的也没少干。
    掐手指头算，今年不过周岁刚刚六十一，这岁数，花花心思还没断呢。
    要不怎么小公园里，专门有做七八十岁老头生意的老妹儿呢。
    一听老姐夫这一番推心置腹的话，不由得心头一团火热。
    老婆孩子热炕头是不用想了，老婆热炕头倒是还能憧憬下。
    赵大军扭捏道：“得要个岁数比我小的，别年纪太大的我还得伺候她。
    带个姑娘可以，带儿子就算了，我可不想给别人传宗接代。”
    看着赵大军大嘴叉子一张还想叭叭叭的提要求。
    李老栓赶紧叫停：“等会等会，你说的这些等你置办点家业之后再提也来得及，现在就是有合适的，我也张不开这个嘴啊。”
    这话说的就谦虚了，何止是张不开嘴，关键是在哪儿寻摸都不知道呢。
    这事儿还不能交给赵大妮，不然找个志趣相投的，这家就真没自己的容身之处了。
    赵大军没想那么多弯弯绕，手往裤裆里一伸，使劲儿撕扯了一会儿，掏出来张存单。
    带着两根可疑的弯曲的毛发递给了李老栓：“姐夫，你看这些钱够不够？”
    李老栓忍着不适接了过来，眯着眼瞅了半天，这老眼昏花的，再凑上家里昏黄的小灯泡，双重buff，好半天才认出来上面的数字。
    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个整四千！
    李老栓心下一惊，看着赵大军迟疑道：“你这老么多钱，咋来的？”
    赵大军感慨道：“就是我进五院之前的血汗钱啊，姐夫啊，你放心，我以后肯定不搞那种歪门邪道了。
    你看我挨撞流血的，有时候还得花点医药费，就这小一年下来才挣了这么点钱。
    所以说，以后我肯定不会这么干了，保证老老实实的去天桥坐着干活。”
    李老栓被赵大军话中的诚恳给噎住了。
    碰瓷跟讨饭，这俩哪个都不是啥好营生。
    赵大军以为姐夫是觉着少，又从自己的破枕头芯里挖出张存单。
    李老栓这会儿万分感谢自己几十年工厂摸鱼生涯铸就的健康体魄，微微哆嗦的接过了存单。
    不过还好，只是张五百的存单。
    李老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五百块钱都看不到眼里，这得多飘！
    赵大军误以为李老栓嫌弃少，俩手一摊：“姐夫，就这么多了。要是不行，我还得继续挣钱。”
    李老栓被赵大军坦荡荡的挣钱态度又一噎。那叫挣钱嘛，那叫捡钱。
    不过算了，至少不犯法。
    有时候你要是把对别人的要求拉到法律底线的话，反而发现大家过的都轻松点儿。
    李老栓琢磨下附近的房价，悲哀的发现，这么笔巨款，最多也就买间平房。
    就是家属楼楼道口对着的那一排矮房子，一间二三十平米，里面没有上小水的那种。
    顶天门口有个小水管，自己提个移动的煤火炉子做饭，估计赵大军也不乐意。
    果然试探性的说出来之后，赵大军很是不屑：“要是那种房子，我还不如继续住在咱家堂屋呢。
    要买就一步到位，小柱家的那种楼房就不错，冬天也不用跑到胡同口冻屁股，最适合我这种年纪大的。”
    这话说的，谁不知道卫生间跟厨房在屋里生活方便啊。
    李柱家还通了燃气，虽说是个两室，可一家四口住着也不算挤，赵大军第一次去的时候就看上了。
    李老栓好笑的看着他：“那房子别说市面上有的不多，就是有人卖，一套也得一两万。你这点儿钱可是差远了。”
    赵大军掰着手指头算，差的也不算太远，自己努力努力，最多一年多点就能实现。
    这俩人的想的都有点天真。
    这会儿单位的房子还没开始房改的，连上市交易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是买卖双方私下交易了，到会儿房改政策一出，还是得补上一笔不多不少的钱，万一有那眼皮子浅的，临时反悔的也不是没有。
    李老栓倒是提出了个靠谱点的主意：“你还是寻摸个有上下水的民房，反正你也不爱收拾，买个两三间房带个小院儿的就行。”
    赵大军无所谓民房不民房的，寻思一会儿，反将一军：“买了房就能找着媳妇了？”
    李老栓没好气的回他：“你头上连片瓦都没有，怎么找媳妇。”
    赵大军啧啧称奇：“我年轻那会儿相亲找媳妇，一说起来就得要正式工作。
    这临老了找个伴，也没打算孵蛋，还得准备个窝。”
    李老栓气乐了：“咋地，就得有那女同志不图你房，也不图你钱，也不嫌弃你是个老混混。
    就图你年纪大，吃五保，还住姐夫家堂屋？
    人家瞎着眼都摸不到你碗里，想啥美事儿呢！娶个老媳妇就不是娶媳妇了？
    你早上也不洗把脸照照镜子，六十多岁的人了，脸上褶子两斤面都抹不匀和，你还以为年轻呢，能靠脸勾搭两个小姑娘！”
    李老栓说的毫不留情，不过赵大军早都免疫这种攻击了。
    大半年的碰瓷生涯，比这难听的都听过。
    俩人对买房娶媳妇的事儿上，“和谐”的达成了一致意见。这才消停下来各自睡觉。
    赵大妮虽说一直没插上话，不过听的倒是挺激动，都上床了，伴着一旁李老栓的呼噜声，自己扒拉自己的朋友圈，试图找到个能撑得起老赵家当家媳妇重任的人选。
    扒拉了不到五六分钟，上下眼皮就亲亲热热的黏在了一起。
    睡着之前还惦记着，明天一定要好好寻摸下人选，虽说赵大军跟李老栓都熄了生孩子的念想，可万一呢，自己弟弟这人才，又能挣钱，万一能碰到个四十多岁的，说不得老赵家的香火就续上了。
    有做梦娶媳妇的，有彻夜难眠的，有半夜出买卖的，也有摸黑爬楼的。
    悲喜总是无常事。
    赵大军做梦娶了烫着时髦的头发，踩着高跟小皮鞋的漂亮小老太太。
    还没等摸上小手呢，隔了两三公里的证券大楼。
    有人趁着夜色一跃而下······

 第155章 跳楼

    早上有出门晨练的，模模糊糊的看着路边上躺了个人。
    走近仔细一瞅，吓的“啊”直接瘫坐在地上。
    引来几个扫大街的，出门赶早市的，同样晨练的，聚了上来。
    这下子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全出来了。
    看掉下来的惨状，估计当时就是头朝下跳的楼。只见得“眼棱缝裂，乌珠迸出，也似开了个彩帛铺，红的、黑的、紫的都绽将出来。”
    围观的这么几位，估计得好一段时间不能直视豆腐脑跟西红柿鸡蛋这两样吃食了。
    回过神来，立马就有人跑到附近的派出所，值班的公安同志，一听出了人命，慌的抓着帽子就跟着跑了出来。
    到了地方抬头一看，证券大楼鎏金的大字在晨曦的映照下，依然锃亮。
    门口不远处伏身的男子，眼见是没了气息。
    于是打开对讲机让所里的人开始打电话请求支援，总不好让这副惨状留在大街上。
    没一会儿，就见警车跟救护车一起到了地方，立马有人拉起了警戒线。
    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就剩下两个扫大街的，骂骂咧咧的打水洗路。
    这种事儿，虽说官方信息总是滞后。
    可人民群众的联想能力总是十分丰富的，在证券大楼跳楼，除了炒股赔了，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说不得还是借了一屁股钱赔的那种。
    等到罗晓倩早上坐进办公室的时候，隔了一个区的消息都已经散播到联社总部了。
    至于消息来源就算了，不可考。
    罗晓倩手里握着搪瓷缸子，听着赵萌萌女士根据自己的理解发挥。
    小常同志拖着地也竖着耳朵听。
    结果今天的地拖的特别干净，杨科长进了门还赞叹了句：“今儿卫生搞的不错，不过平日里也不用这么费劲儿。过年按这标准还差不多。”
    小常点点头，耳朵尖儿微微有点红。
    半上午的时候，手头的活忙的差不多了，赵萌萌问杨科长：“领导，早上的事儿听说了吗？”
    杨科长放下报表，揉了揉眼睛，顺着问：“早上啥事儿？”
    赵萌萌指手画脚：“就厂区那边证券大楼啊！一早就有个人跳楼，你不知道？”
    杨科长抬眼看看她：“都是些以讹传讹的小道消息，这有啥大惊小怪的。”
    赵萌萌不信：“就在你家附近你都没听说？”
    杨科长俩手一摊：“你也说了是附近，我一早上骑着车子就来单位了，谁没事儿往那儿拐啊。”
    罗晓倩想笑，每次天儿都是这么聊死的。
    杨科长一向是免疫各种小道消息。
    估计萌萌是想着，这回家门口的事儿杨科长总是有点风声，结果还一样。
    杨科长慢悠悠的样子，让赵萌萌急的要上火。
    还没开口，就有人敲门。
    杨科长端起杯子呷口水，喊道：“进。”
    结果进来的居然是财务科的出纳孙大姐。
    要说联社大楼里，除了领导杨科长最怕见谁，那就是孙大姐。
    按杨科长的话，这孙大姐纯粹是进错行了，要是在旧社会，孙大姐在天桥上说相声，能挤兑死一堆同行。
    一见孙大姐进门，杨科长端着杯子就出门了，还客气的说道：“我去找主任说点儿事儿。”
    孙大姐“啧啧”两声，嘴下留情。
    对着俩个孩子妈吐槽：“你们杨科长，真是太腼腆了。每回我来串个门，他就抬屁股走人，说两句话是能割他的肉咋地。”
    这话在座的三位都不好接。光笑，不吭声。
    孙大姐拉个椅子坐在罗晓倩旁边：“你问问你家志强，跳楼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罗晓倩小嘴微张：“这会儿打电话问这？”
    孙大姐一巴掌拍她后背上：“你咋那么实诚，这又不是捡钱，非得赶趟。晚上回家问下就行啦。”
    罗晓倩点点头：“那行，估计也不是啥保密的事儿。”
    孙大姐今天久违的只呆了二十分钟，最后还是刨根问底到小常同志脸色微红才走。
    孙大姐一走，小常同志就看到办公室的两位大姐，目光一致的看向自己。
    赵萌萌惊奇道：“所以，你都有对象了？”
    还不到二十呢，对象都找好了，也不知道哪路神仙下手这么快。
    小常诚实的点点头，红着脸回道：“老家定的亲，说好了这边安定住了就结婚。”
    “哦······”两个怪姐姐异口同声，试图刨根问底。
    还好杨科长端着空杯子进来解救了小同志。
    罗晓倩看了看表，跟科长打声招呼，拉着赵萌萌就下班了。
    感谢组织，还有哺乳假呢。
    两个新手妈妈精神抖擞的往家走，说着孩子的各项趣事。对罗晓倩来说，想孩子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想着家里的饭菜，马大姨的家常饭真不是一般的馋人。
    小姐俩车子骑到到家属院门口，要分开的时候，赵萌萌迟疑的问道：“我可能等不到过年就要换单位了，你这边咋说的？”
    罗晓倩叹口气，不知道咋回答，公公给出来的几个地方，她都有点迟疑。
    于是耸耸肩：“到会儿再说，你说好去哪儿了？”
    赵萌萌看着门口进出的人，把罗晓倩拉到一边：“我爸让去区直单位上班，弄到了财政局，说是专业对口。”
    其实啥对口不对口的，都是理由。
    又不是科研院所，都是正经中专毕业，有啥学不会的。
    不过能进老城区财政局，可见老赵同志也是使出了全身解数了。
    不然一个退休的老干部，谁买的你帐啊。
    罗晓倩有种逼迫感，骑着车子心里盘算，既然早晚要走，还是赶早不赶晚。
    瘸子里面挑将军，不行今儿晚上就定下来。
    不过这样一来，杨科长就被动了。
    这种调动单位的事儿，不等到尘埃落定，谁也不会跟原单位吭声。
    反正有牛明辉珠玉在前，调着调着，杨科长应该也习惯了。
    想到这里，罗晓倩使劲儿蹬了两下自行车，像是把烦心事儿甩掉了一样。
    到家抱起了可爱的笑笑小朋友，在院子里逗她说话：“笑笑，你说妈妈是去乡镇还是去区直好呢？”
    公公王建国顺口又给加了个选项：“还有储蓄所！”

 第156章 喜事

    储蓄所可是个意料之外的选项。
    罗晓倩想了下，也不错呀。
    给孩子喂完奶，哄睡着之后，放在一旁的小车里，罗晓倩轻声问道：“不是说储蓄所挺忙吗？”
    王建国解释道：“不是几大行的储蓄所，就是清河区那边的农信社，说是总部，其实下面也就一个储蓄所，总共两个点儿。
    区里的农信社，肯定也不给你往乡下安排，还在市区上班。”
    这落差还是有的，从市供销联社到区信用社。
    罗晓倩秀眉微蹙，开始衡量下得失。
    自己公公是生意人，要是去了信用社，存款任务肯定是不用发愁。
    只要任务完成了，工资绝对是高高的。
    那需要注意的就一点，上班时间。
    这个王建国也打探清楚了：“刚去肯定要先上柜台熟悉一两年，每天早上需要接箱子，早上就得早早去上班，我给你估算下时间，差不多你得跟志强一起出门。”
    这个所谓的接箱子，其实就是每天运钞车往各个网点运送现金的工作，到了自己的网点，就得有专人对接。
    王建国特意说了下工作时间：“柜台是半天班，上半天歇息半天，十二点接班。
    不过除此之外，除了过年放三天假，其他时间你只能跟班上的人商量着调休了。”
    这话让罗晓倩眼前一亮，也就早上出门早点儿，可每天都有时间陪孩子了，万一有啥事儿，咬紧牙上一天，第二天能挤出一整天的时间，还挺方便。
    世间事常常是十全九美。
    谁都想着钱多事少离家近，位高权重责任轻。
    这种美事儿不知道得投多少次胎才能碰的到。
    就眼下说的工资高，早上上班还能跟老公一起，再匀出半天时间陪孩子，其实倒也不用纠结节假日少的问题。
    反正自己也不用干多少家务活。
    罗晓倩打定主意：“爸，我觉着行，咱家也不用我操啥心，半天挺好。”
    王建国其实也倾向于清河区信用社，不过毕竟这也不只是自己儿媳妇，更是别人家女儿。
    于是跟儿媳妇交代：“你吃完饭去你爸妈那一趟，让马大姨抱着孩子一起去，一个是说说工作的事儿，还有就是你爸妈也想孩子了。”
    罗晓倩点点头，心事儿一了，胃口就上来了。
    吃了一大碗米饭，又夹了不少菜。
    唬的老姑太太悄悄给建国妈拉一边：“不是又有了，要孩子可不敢离那么近，毁身子啊。”
    建国妈哭笑不得，连连否认，生怕老姑太太出去瞎说。
    这小两口全是公职人员，想生二胎，除非是不要工作了。
    虽说不至于像前两年那样，大着肚子被强制流掉，可但凡有工作的，生个二胎，无一不是偷偷摸摸养在乡下。
    稍微不留神，被举报了，两口子都被砸掉铁饭碗。
    罗晓倩摸着一不小心吃撑的肚子，有点羞赧，真是的，自打马大姨来了之后，老是每顿多吃一口。
    天长日久了，身上的肉又多了两斤。
    倒不是公公做饭不好吃，主要，自打小两口结婚后，王建国忙起来，也做不了几顿饭，至于婆婆李娟，那手艺也就凑合。
    不过这就更加坚定了她去清河区区信用联社的心。
    都说吃胖了也能跑瘦喽，正好一举两得。
    笑笑睡着被装进了小推车里，把遮阳帘拉上，小朋友举着小拳头睡的正香。
    罗晓倩跟马大姨感慨：“生出来的时候跟个红皮大耗子一样，这几个月就变了个孩子，成个小人儿了。”
    马大姨被她逗乐了：“哪有这么说自己家孩子的，再说了红皮多好，红皮说明皮肤白，你看笑笑，现在是不挺白净的。”
    闭着眼睛的笑笑，好像听懂了什么，还应景的“哼哼”了两声，以示不满。
    罗晓倩惊讶的看着马大姨：“她这是在抗议？”
    马大姨道：“我跟你说，不能当孩子面说她不好，小孩都是有灵性的，心里可清楚了。”
    罗晓倩熄了跟马大姨争辩的念头，说的越来越玄乎了，一个三四个月的小宝宝，能知道啥啊。
    俩人说说笑笑，一会儿就走到了娘家家属院。
    胡大婶子正在院儿里追孙子，小孩子见风长，三岁多了俩腿倒腾的飞快。
    连胡大婶子这种干农活出身的大妈，追的都气喘吁吁的。
    扶着腰站那儿喊：“胡冬冬，吃饱了不能瞎跑，小心肚子疼。你再不听话，小心我告诉你妈！”
    胡冬冬表示听不到······
    马大姨最怯乎这种小孩崽子，万一撞身上了，他还会哭，一哭就是麻烦事儿。
    再加上还推着主家的小姑娘，于是干脆跟绕个大圈贴墙根走。
    她能走，罗晓倩不能走啊。
    见了人不打招呼，说出去人家还讲究爸妈呢。
    于是罗晓倩加大点儿音量喊道：“胡大娘，带孙子呢？”
    胡大婶子摆手示意听到了，继续追。
    罗晓倩这才追上马大姨，准备抬着小车上楼。
    到了娘家，笑笑居然相当给脸的睁眼了，这下子姥姥姥爷又是一阵亲香。
    看着表，罗晓倩打断了罗父想举高高的动作：“爸，孩子下午就留这，我晚上再接走。有个事儿跟你商量下。”
    一听还有一下午跟可爱的小外孙女玩儿，罗父就稳重了下来：“啥事儿你说。”
    罗晓倩把中午商量的换工作的事儿跟罗父说了一遍。
    罗父挺纠结，市供销联社啊，多好的地方。
    不是他夸口，就现在，还多少人削尖脑袋都进不来呢。
    不过现在效益不好也是现状，再加上，几个大的国企也在陆陆续续的优化工人。
    这事儿也没办法打包票说，留在市联社最后一定能让国家兜底。
    罗父想了下区信用联社，不得不说，自己这个亲家的路子也是真野。
    自己找顶天也是往区直或者市直寻摸，根本不可能往农信社琢磨。
    不过这样一调，至少有一点，工资肯定要打着滚的往上涨了。
    既然罗晓倩不是那种奔仕途去的人，那就看眼前实惠。
    对这件事儿，罗父也表达了自己的赞同。
    不过也提醒罗晓倩：“眼下看着这步路没啥差池，不过你也想好了，以后要是供销系统又好起来了，你可不能怨你公公！”
    罗晓倩连连点头：“我自己走的路，有泡也自己受着，跟我公公有啥关系。你放心，你闺女没那么胡搅蛮缠。”
    正事儿说完，眼看上班时间要到了，罗晓倩拿起包就告辞。
    罗母给送出了门，悄悄说道：“前两天吃饭，你嫂子闻不了怪味儿，我觉着差不多应该是有了，这事儿你别问她，等这两天他俩回来确定了再说。”
    罗晓倩双手合掌，高兴的跟罗母说道：这可是个大喜事儿！”

 第157章 三人

    罗晓倩哥嫂两口子，结婚本来都晚，现在自己的孩子都生完了，才听到他俩喜讯。
    也得是罗父罗母能压下心焦，没有催小两口。
    有那不干人事儿的婆婆，新婚第二个月就去悄悄摸摸的看儿媳妇换洗没有。
    说了两句高兴的话，罗晓倩不敢再耽搁，赶紧急匆匆的下楼了。
    出门正好看到赵萌萌走到大门口。
    远远的喊了一嗓子，紧跑两步跟上了好闺蜜。
    赵萌萌还奇怪：“你中午不回家了吗，怎么从这儿出来？”
    罗晓倩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没说工作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呢，说的有点早。
    打着哈哈：“吃完中午饭，我跟马大姨一起，把孩子送我爸妈这了。让他俩帮忙看一下午。”
    这话说的就谦虚了，谁家让老人帮忙看孩子还自带保姆的。
    赵萌萌看破不说破，各有各的日子过，非要攀比的话，天天净是生闲气了。
    俩人说说笑笑的去了单位。
    杨科长抬头看看表，心里赞叹道，要说纪律意识，还得是他们科室，只要来上班的，就不会迟到。
    这话没说出来，说出来估计两个女同志都得笑，谁没事迟到啊，来不了干脆就请假呗。
    罗晓倩看看熟悉的办公室，心里暗自叹口气，打一出校门，就进了联社，自己跟赵萌萌是打小一起玩，上班前后脚进单位。
    一直处于种舒适区的状态，真不知道去了新单位，会不会不适应。
    这种小小的忧愁，比着无病呻吟也重不了多少。转念一想，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走，现在想这些还早呢。
    可没成想，王建国办事儿这么利索。
    也就过了三四天的时间，周六晚上吃饭，王建国跟儿媳妇说道：“下午的时候我给你爸打电话了，让他去协调联社的介绍信，那边同意接收了。”
    罗晓倩惊的一筷子韭菜鸡蛋没夹住，掉在了桌子上。
    “怎么这么快？”
    王建国抿了口小酒：“肯定得快啊，我跟清河区的农信社主任说了，你啥时候到岗，我啥时候把存款跟活期挪过去。”
    罗晓倩悟了，关键时刻，还得是钱好使儿啊！
    至于多少钱的存款，罗晓倩没问，公婆还年轻着呢，考虑这些有点早。
    事到临头，李娟有点忐忑：“建国啊，这农信社不会也不行了。”
    王建国不以为然的笑笑：“那咋可能，农信社本质上还是银行的一种，银行破产那国家得是啥情况。”
    这话说的也有点坐井观天，国外银行不但破产就破产了，而且说不认账就不认账的也多了去了，什么百年信誉屁用没有。
    老姑太太跟听天书差不多，疑惑的看着建国妈。
    建国妈绞尽脑汁：“就是去管钱去了，银行里面坐柜台的那种，天天只跟钱打交道！”
    老姑太太大吃一惊：“还有这好事儿，得去，肯定得去，晓倩啊，你爸不会坑你的。
    就是你管着大家伙的钱，可不能往家拿啊？”
    罗晓倩抿着嘴笑，这老太太，见识不多，思想还挺正派。
    王志强还是后知后觉，端着饭碗问道：“你要换单位啊？”
    罗晓倩点点头：“对啊，咱爸给找的，清河区农信社，以后咱俩得一起去上班了。”
    王志强直来直去：“那每天可得早点出门了，我看人家八点开门，七点都到岗了。”
    说这话是因为，有时候王志强走的晚点了，都能看到某个银行网点，有运钞车停在门口。
    押送人员还配枪呢！
    这一点特别让人羡慕，王志强看了看罗晓倩的小身子骨：“你能拿得动的也就五四了。”
    罗晓倩不服气：“十斤的娃我都能抱得动，一个小手枪怕啥。”
    王志强乖乖闭嘴，啥事儿自己试下就知道了。
    等罗晓倩去打过一次实弹体验下后坐力就知道了。
    事到临头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快。
    罗父也给力，磨着郑主任，周末加班把转移介绍信给开好了。
    罗晓倩享受着自己最后一个周末，想了又想。
    放下孩子跑了趟赵萌萌家。
    好朋友这么几年了，总不能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说自己要走的事儿。
    赵萌萌真是大吃一惊：“你这够迅速的啊，前几天还说没想好，这连介绍信都开好了？”
    罗晓倩叹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公公速度这么快，你问那天，还在纠结调到哪儿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立马就办好了。”
    赵萌萌想了下，也挑不出来农信社的毛病，就是可惜：“以后咱俩就不在一块上班了，也不知道新同事怎么样。”
    还没等罗晓倩安慰，话锋一转问道：“既然能去农信社，为啥不去银行呢？”
    罗晓倩俩手一摊：“当然是进不去了，我又不是里面的子弟，人家这两年不对口的中专都不收呢，老挑剔了。”
    赵萌萌一想也是，能去好的谁低就啊。
    于是暗自决定，自己的事儿也得麻溜的办了，不说别的，罗晓倩这么一走，一时半会儿的自己工作量肯定得加点儿。
    这些小心思就不说了。眼下只是为好姐妹高兴。
    赵萌萌想了下突然笑了起来：“咱俩再一走，科室就剩下老杨是老人了，还不知道以后来的是啥样人呢。”
    罗晓倩无所谓道：“那就看运气了。”
    要不说遇着几个好同事，比找个好对象都费劲。
    小姐俩热火朝天的追忆往昔。
    王志强一脸懵逼的加班接人。
    这周末轮到他值班，一早接分局的电话，跟老孙所长打个电话报备，就去分局接人了。
    政治处的一个副主任周末值班，见王志强进来，核对下信息，打个电话叫来了两男一女。
    “双喜路小王对，本来想周一把人送去呢。结果这边周一又临时有点事儿，干脆让你们来接人好一步到位。”
    说完把人员信息资料交到了王志强手上，又交代了句：“老孙那我给他打过电话，你先接人就行了，分管局长那边都说完了。”
    王志强也不耽误领导工作，寒暄两句，接着人就回所。
    路上还庆幸，好歹是开警车过来，要是开自己的小摩托，筐都算上也坐不了四个人。

 第158章 卫生

    作为新上任还没俩月的副所长。
    王志强面对三个新人，心里也挺慌，总是得说点啥。
    进了屋之后，仨人板正的站着。
    王志强随手一划拉：“自己先找地方坐，今天周日，我值班，还有仨老同志你们得明天才看到。”
    其实对于分来的人员构成，之前跟老孙所长还有赵建设，也都憧憬过，顶好是三个男同志。
    倒不是重男轻女，主要，再说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可有些强度大的工作，你也得照顾女同志，弄到最后其实男女也平等不了。
    至于真正的男女平等，反倒不太容易提倡，比如前苏联，人家是真让女的挖矿打井啊，真平等。
    不过两男一女也还行，至少值班的话，不用一星期轮两回了。
    王志强资料是看完了，程序还是得走一遍：“先自我介绍，表上有的就简略说，说说都有啥特长，谁会开车，谁会做饭。那啥，女同志先说。”
    万幸，没遇到小仙女挑事儿。
    这位圆脸短发的小姑娘立马站起来：“报告。我叫······”
    吓的王志强连忙制止：“不用不用，我也不是啥大领导，咱就正常坐着说话。”
    王志强心想，估计这姑娘也是紧张过头了。
    小姑娘不好意思的自我介绍：“王所，我叫吴倩，今年十九，家是咱们洛城下属新县的，今年刚从咱们省公安高专毕业，会开车，有驾照，做饭也还凑合，”
    王志强肃然起敬：“大学生啊，来我们这是大材小用了。”
    吴倩腼腆的笑笑：“我们仨都一个学校出来的，他俩也都会开车。”
    王志强更奇怪了，来了三个大学生，分局领导是不是睡迷瞪了，基层所要这配置吗？
    暂时按捺下疑惑，王志强示意两个小伙子继续说：“个头高这个小同志你先来。”
    高个的小伙子一笑一嘴大白牙，还有对小酒窝，板寸配着浓眉大眼，这叫一个阳光灿烂。
    “王所，我叫刘向阳，今年二十，老城人，会开车，做饭仅限于做熟，咸淡没办法保证，业余喜欢打个篮球，弹弹吉他，特长的话，我会熟练的电脑。”
    最后一个听着倒是新鲜，王建国不止一次的在家提及电脑的事儿。
    可惜了那玩意儿贵不说，还不怎么好使。
    会不会的，反正所里一时半会儿是没有这奢侈玩意儿。王志强下巴一抬转向另一个小伙子。
    最后一个小伙子个头稍微低一点，差不多也有175上下，眼睛不大但挺聚神，皮肤偏黑，同样的板寸，他发质估计偏软，有的地方就有点支棱不起来。
    开口就是洛城味儿的普通话：“王所，我叫范强，洛城下面松县人。做饭不会，车开的也一般，业余就看看书，特长秒~。”
    王志强微微点点头，基本也能确定下来了，没有刺头。至于工作态度，这个倒不用担心。
    九十年代捧上铁饭碗的，觉悟不高的不多。
    又问了下，除了范强，其他人住宿都安置好了。
    跟孙所电话里请示下，让小伙子去招待所取行李，住在派出所二楼。
    按理来说，所里是应该有宿舍区的，可这边辖区不大，而且是城市区，大家又都拖家带口的，所以除了值班会在办公室猫会儿。
    二楼那两间所谓的宿舍，也就是个摆设了。
    不过基本的上下铺铁架子床还是有的。
    范强露出来从进到所里的第一个笑容，想来是解决他的心腹之患了。
    对王志强解释道：“毕业之后挺长时间了，一直没说好分配到哪儿，突然接到通知分到咱们所了。这边又没啥亲戚，临时找房子也没那么快。真是谢谢领导关心了。”
    王志强摆摆手：“现成的宿舍，谁都能住，只不过之前没人住进去而已。不过小范啊，以后晚上值班可能就偏向你一点，这个你别介意。”
    范强忙应了下来：“没事没事。我晚上也就看看书，在哪儿看不是看啊。真有啥事儿了，不是我值班我不也得起来。你放心王所，我不会吃心的。”
    这话说的挺通透。
    可见会不会说话这事儿，端看愿不愿意罢了。
    王志强又对另外俩人安排：“你们要想住宿舍也一样，楼上空间是够的。”
    吴倩跟刘向阳都谢绝了王志强的好意。
    值不值班的另说，指定是没有住自己家方便啊。
    闲话少扯，打发走范强。王志强就带着俩人开始打扫卫生。
    不管咋说，周一上班前，得把桌子啥的给规整出来。
    有不够的还得去分局后勤上看看，是买还是搬呢。
    至于其他办公用品，到会儿让张大姐看着添置。
    看着暂时充作大办公室的房间，王志强觉着，周一得跟孙所和赵所商量下，基本的办公区域得分出来。
    多了仨人，说起来不多，可怎么看怎么挤。
    最少得先整出来个正经的户籍室，省的张大姐天天俩屋来回跑。
    本来大办公室是混合办公，什么接警啊，户籍管理啊，全在一起。
    就连所长没事也不在自己办公室猫着，常年混迹于群众之间。
    这人一多，估计就得正规起来了。
    房间是肯定够的。
    王志强把一楼转悠了一圈，带着俩小伙子打扫出来了两个房间。
    想着以后户籍室，接待大厅啥的都整起来。
    赖好似模似样的是个正规军。
    至于像大所那样什么这队那队的，那就算了，人手不够。
    这一天的艰苦奋斗成果，有点不好说。
    没打扫之前，顶天说就是个旧，打扫之后，破旧掉墙皮的地方就更旧了。
    王志强尴尬的笑笑：“周一让张姐去分局后勤申请点东西去，咱们把墙也刷刷，自力更生嘛。”
    副所长也是领导，连着拿完行李也加入进来打扫的范强都连声附和。
    眼看着几个年轻人都一头一脸的灰，王志强看看时间让吴倩俩人先回去：“早点回去歇歇，周一正常报道。”
    然后陪着范强去楼上收拾他的宿舍。
    二楼倒还好点，修屋顶的时候顺便把屋里也刷了遍墙。
    一遍洒水扫地，王志强一遍感慨：“咱们基层所就这条件。”
    范强声音满是欣喜：“这条件真不错，还有水冲厕所，还有自来水，还有电灯，真好。”
    王志强惊讶的转头看过去。

 第159章 拌面

    范强根本没注意到王志强在看他。
    拿着块抹布，正站在椅子上擦后窗。
    一边擦一边继续说：“我老家不是县城的，是在全县最远的一个乡镇下面的村子里，村里才通电没几年。
    我是我们乡那一年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我上大学的时候，是头一次出县城。
    穿着我爹压箱底的中山服去省城报到，跟个土老帽似的，跟寝室的同学格格不入。
    好在上学的时候，大家都穿学校发的警服，所以也没觉得跟其他同学差距有多大。
    等毕业分配的时候，有好些同学成绩好，又是班干部，早早就签到省城的单位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反正象我这种情况，回原籍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毕竟是大专毕业，最少也能分到县城。
    所以就一直挺耐心的等，等到好多人都报道了，也没等着我的去向。
    王所，说实话，要是电话再晚来几天，我估计我可能就先去南方打工了。
    好在结果也不错，我爹说，这是老天疼憨人。”
    王志强不太清楚为啥毕业分配延迟那么久，不过想来也不过就几种原因。
    毕竟分配跟接收都是双向的，要么是没有合适的用人单位，要么是用人单位没有编制不接收。
    不管咋说，反正结果是好的。
    俩人都不知道，要是等到九十年代末期，别说是中专，就是大专本科都一样，分配这种好事儿，想都不要想了。
    作为飞出鸡窝的金凤凰，眼下的范强同志，还是挺乐观的。
    王志强想了下，自打自己上班，分局就没盖过家属楼，还有现在洛城的民房跟私自交易的家属楼的价格。
    超前的为范强同志发起了愁，就眼下的这点儿工资，想生活还挺不容易。
    不过也不一定，万一有人慧眼识珠，说不得女方能解决这个问题。
    也说不定，这两年分局盖家属楼呢。
    王志强脑子里过了下，就没再操心。
    范强也不是个善于言词的人，这一串话说出来，又恢复了沉默。
    干完活之后，俩人收拾了下。
    王志强扶着腰跟新同志说道：“走走，今天头一顿。我请你去吃饭去。”
    范强也不是过度自卑的人，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王所，多谢了。我这会儿就等开工资呢。”
    王志强带着小范同志下了楼，然后把门卫室旁边的小厨房指给他：“咱们所太小了，都没办法整个食堂，所以我们都是用这个小炉子做点方便的面条或者粥啥的，米面还有挂面啥的都有，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也不缺，你要是不会，问我也行，问门卫大爷也行。简单的饭菜还是能教教你。”
    说完出了门开始给他介绍附近常去的物美价廉的小饭馆。
    要说起来，今年一碗面条才涨到两块多三块，确实也不贵。
    可对于刚出校门的学生来说，。
    范强苦笑着摇摇头：“我们食堂，一碗面条八毛，还是带了点肉丝，要是青菜面，一碗五毛，碗特别大的那种。那会还觉着味道一般也不便宜。这出了校门，就再也没见过那么实惠的饭菜了。”
    王志强也就见过洛城本地的大学门儿，食堂是压根没进去过。
    范强说的这种便宜事儿，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大学物价再便宜又怎么样呢，又不能一辈子躲在象牙塔里。
    于是把话题岔开：“羊肉汤跟牛肉汤，最便宜的有一块钱的，花上三毛钱买份饼或者饼丝，也挺实惠。
    不过也不能老喝，咱们加班熬夜是家常便饭，老容易上火。”
    范强觉着，这个看着年轻的所长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目前兜里总共就剩下百十块钱，等办完手续到发工资，一个月能完成不能还不知道呢。
    万一时间再拖久点，羊肉汤也是个奢侈品了。
    好在所里的米面粮油不要钱，大不了厚着脸皮天天自己做着吃。
    范强打定主意之后，底气又多了三分。
    这才有心思问起了王志强：“王所这么年轻，也是分配过来的吗？”
    王志强正在盘算，哪家店才适合俩人去吃呢。
    听到这句话随口回道：“我啊，我是部队转业分配的。”
    听完之后范强又不知道说啥了。
    这会儿在农村，能去当兵的，不但体质得过硬，家庭条件也得过硬。
    估计自己这个小所长，也是两手都硬。
    王志强没在意小范同志的沉默，正好看到一家陕西面馆。
    顿时面露喜色，这家店，味道还可以，重要的是量大，吃不饱还能续半碗面。
    王志强立马进了点，范强也跟着进来。
    点了两碗臊子干拌面，两个海碗一上桌，小范同志眼前一亮。
    这分量，有种大学食堂的感觉。
    王志强也是舍命陪君子，一边往嘴里扒拉一边招呼：“吃吃，不够吃了还能加半份面，就是臊子不加！”
    这家面馆的面偏劲道，一般情况下，王志强晚上也不吃这么顶饿的饭。
    不过今天下午运动量这么大，而且还怕新同志太拘束，最后撑的悄悄松了裤腰带。
    小范同志饭量真不是一般的大，加的半份面吃完，又去倒了碗面汤把臊子也涮干净，这才满意的打了个嗝。
    王志强看了几眼之后就不再看他了，省的眼里的惊奇让人不自在。
    见范强放下碗，关心的问道：“吃饱没？不够吃再要一份。”
    范强一边摇头一边说：“吃饱了，晚上吃太多了不好睡觉，咱们走，省的所里有事儿。”
    王志强心想，这小同志进入角色还挺快，觉悟不错。
    于是站起来付了钱就回所里了。
    路过小杨的鸡蛋灌饼摊子时，就简单提了句：“开了好几年了，味道还不错，以后想吃了也可以尝尝。”
    不过王志强估计，大概率小范同志也不会经常光顾。
    按今天晚上的饭量，王志强有理由怀疑，之前他说的，去南方打工的事儿，是不是因为在家吃的太多的原因。
    到了所里之后，王志强对试图一起值夜班的小范劝解道：“你上楼休息，今天也忙了一天了。工作也不急这一会儿，休息好了，明天才能更好的工作。”

 第160章 惊魂

    象牙塔刚出来的学生，一般都听劝，主要是老师管理的好。
    范强想想自己还没打开的行李袋子，诚心的接受了这个建议。
    重新烧了两壶热水，给王志强留一壶，自己提上去一壶。
    算是结束了第一天的报到。
    王志强坐在椅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这一天过的兵荒马乱的，还好没遇上啥人过来报案。
    晚上九点多出来上厕所的时候，看到二楼的灯光熄灭了。
    估计范强也睡觉了。
    王志强一般值班的前半夜是不会睡觉的，后半夜才可能会支起床睡会儿。
    反正上了这么多年班，大晚上出警的次数屈指可数。
    即便被叫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可今天干了一天的体力活，王志强也早早的躺到了小钢丝床上。
    基本倒头就睡着了。
    不知道夜里几点，所里的电话响了。
    刺耳的铃声把王志强从梦中惊起，眼睛还没睁开呢，手都摸上了话筒：“你好，双喜路派出所。”
    打电话的是玻璃厂的保卫处，电话里急三火四的：“好啥好，快来人，有人跳楼了！”
    王志强脑子没转过弯，但是嘴上立马应了下来：“地点？”
    “我玻璃厂的，新家属院，进门有人等你，我还得给居委会打电话，你们先来。”
    王志强电话一挂，抬眼一看，凌晨三点多点，赶紧把外套穿上，快到十一月了，后半夜夜风有点凉，以老孙为戒，得注意好保暖。
    这又是电话又是开门，把范强给惊醒了，披件衣服在二楼栏杆处问道：“王所，要我去不？”
    王志强揣着对讲机，一腿跨上三蹦子冲他喊道：“下来看着点电话跟对讲机，不用跟着。”
    说完一轰油门就走了。
    还不知道这个跳楼的是跳了的还是预备着没跳。
    或者哪个老太太在吓唬儿媳妇？这大半夜的加班磋磨人也有点过分了。
    这会儿日子还算好过，住到家属院的，高低也有份固定收入，咋地就能混到要跳楼呢。
    王志强一路上杂七杂八的想着，没多会儿就到了地方。
    车子进了大门还没熄火，就见一个穿着厂服的保卫处小伙子蹦了到了侉子上：“哥，赶紧开，咱们右转第一排最后。”
    人命关天，王志强一加油门，按他说的右转。
    到地方之后，王志强麻爪了。
    自己路上想多了，躺地上这人估计都凉了。身下的血渍都不淌了。
    从警这么多年，这事儿还是头一次遇到。
    救护车到的早，这会儿医生正跟人交涉呢。
    估计是给所里打电话的保卫处的同志，一看王志强到了。
    忙跟医生说了两句话，走到了王志强身边，靠近了一看，还都互相有点印象。
    金大爷家踹门，就这小刘同志使的劲儿大。
    小刘同志跟打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的说了起来：“王公安，辛苦辛苦啊，街道这边正想办法联系家属呢。
    给您叫过来看看是不是有啥非正常死亡的可能性。”
    王志强咽了口吐沫，眼神飘忽的盯着小伙子：“医生咋说？”
    小刘同志俩手一摊：“现在看基本排除外因了，肯定是摔死的。”
    王志强抬头看看七层到顶的家属楼，这也能摔死人？
    说话间，人就被装袋子里搬走了，估计出家属找到之前，得先冷藏几天。
    王志强跟小刘同志站到路边跟救护车让让道。
    然后问道：“楼上去看过没有？”
    小刘同志微微摇头：“没顾上，厂里晚上就我俩是机动人员，其他人抽不过来。
    我让小孙去等你，我就在这边跟街道还有医生了解情况呢。”
    王志强边往楼上走边问：“咋发现的？”
    小刘跟在屁股后面爬楼：“一楼有个老太太，天天八点睡觉，两三点就干瞪眼到天亮。
    今天正数羊呢，就听见扑通一声，赶紧爬起来看。
    结果正对着她家卧室的窗户，这大月亮地，看的明明白白的。
    哦，对了，老太太吓的叫醒家里人就晕过去了。
    第一辆救护车送的老太太，你看见的是第二辆了。”
    眼见着顶层就要到了，王志强有些微喘：“那就没个家属冒头？”
    小刘无奈道：“小孙认识这个人，薛大鹏，今年刚过三十。他是厂里电工，接班进厂的那种。
    姐夫是我们厂三车间的车间主任。最近他们班上人都知道，跟媳妇打架，媳妇孩子都住娘家俩月了。哦对了，他家就住七楼。”
    王志强站在七楼的楼梯口，看着棚上去的一架梯子，奇怪道：“既然是接班进去的，家里娘老子呢？这个岁数，老两口不至于都没了啊。”
    小刘叹口气：“媳妇看不惯老两口太惯着儿子，没住一起。老两口在老家属院住呢。”
    说完指指中间的702：“他家就这个中间户，两间的房子。”
    不知道是手指头碰到了门，还是衣袖带起来的风，702的门缓缓的开了个缝。
    吓了小刘“妈呀”躲在了王志强身后。
    这让预备爬上楼顶去看看的王志强，也吓的不轻。
    人吓人吓死人啊。
    拽下来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的小刘，王志强迈进了702。
    按照惯常的习惯，灯应该在进门的一侧就能摸到。
    王志强伸手往墙上摸，摸到了一只温热的手。
    心里一紧，就听小刘又一声惨烈的叫声：“鬼啊！”
    王志强心落到了肚子里，施施然的开了灯，扭头对拔腿要跑的小刘嘲讽道：“哪来的鬼，那是我的手！再说了，我在你前面的，真有点啥也够不着你啊。”
    小刘自己拍着自己的大胸脯子，认真的辩解：“那不一定，那诡都是飘的，万一······”
    王志强捂住了他的嘴：“你可别说了，这屋主刚拉走，你还想给他召唤回来啊。”
    小刘从善如流，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王志强打眼一看，亮灯之后，这屋里一览无余。
    客厅卫生打扫的挺干净，电视机、收音机啥的配的整整齐齐的。
    门口的卫生间，借着客厅的光还看到摆放着一台洗衣机。
    这日子，不是一般的红火啊。
    茶几上除了一张纸之外空空如也。
    王志强跟小刘对视一眼，一起走到了跟前。
    关于作者搞重男轻女的郑重声明！！！（正文已经到2000了）
    前十章描写了个重男轻女的角色，里面有字句说jb上长了个脑袋，有人说我搞男女对立，当时没吭声。
    上一章提了句小仙女，又有人被刺中痛点叭叭叭叭叭一堆，回复了句说男女平等创死，结果居然又坚持不懈的蹦出来刷一星差评说我怎么不骂男的，合着我写个小说还得规避这些风险词汇，比文革还危险？
    没在第一时间把骂男性的词汇贴你俩大眼珠子上证明不了清白了？那这种清白不要也罢。
    群体中的个体差异一直都是存在的，写小说更是可能会夸大这一点来塑造角色，或者博眼球。
    你可以对角色的道德进行批判，可升华到对作者的三观的攻击，这就过分了。
    特别是，看的还是个小说，而且还是本受众挺小的小说。
    超市试吃你嫌没配刀叉，排队领鸡蛋你嫌没擦鸡屎。
    癞蛤蟆娶小仙女，想的怪美！
    本来想到这就结束，可还有个疑问，看到不喜欢看的小说，正常人不是第一时间放弃重新找个合口味的，是什么情怀支持着你继续发表高论？是盐吃多了，闲（咸）的慌？

 第161章 闲空

    纸上落着一手漂亮的字迹，总共三行。
    内容简单明了，是薛大鹏自己陈述，炒股欠了一屁股债，再过二百年都还不清的那种，数目就别问了。
    反正他一跳楼，一了百了。
    家里剩的这点儿东西，都留给媳妇，爹妈就麻烦姐姐帮忙了。
    就这么几十个字，王志强跟小刘看完之后，五味杂陈。
    死了的倒是干脆，俩眼一闭，啥心不用操了。可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过日子啊。
    这种借钱炒股的，跟赌徒比着也就隔了那么层窗户纸。
    都是一样的把努力都寄托在运气之上。
    王志强把这张轻飘飘又重于泰山的纸放回了原处。
    跟小刘商量：“楼上还得上去看看，估计差不多也就是这么回事了。”
    言外之意，差不多就是个自杀了。
    小刘点点头，没有关灯关门，跟着王志强爬上了七楼楼顶。
    折腾到这会儿，天都有点发白了，七楼楼顶朦胧的能看个七七八八。
    只见面对楼道口的那一边，散落了一地的烟头。
    能隐约的看出来有人在来回的踱步，脚印都留在的地上。
    想来这纵身一跃，决定下的也挺艰难。
    这楼顶没啥栏杆，最边上的地方也就比顶上高了约莫两砖，站到边上就觉着吓人。
    小刘没往前走，许是看着太阳要出来，他胆子也大了起来，跟王志强描述道：“医生说，应该是头先着地，你来的时候，应该没看清楚脸，摔的有点零碎。”
    王志强不受控制的想起来了看到的那一摊模糊的样子。
    瞬间胃里有点往上翻，赶紧咬紧牙关摆手示意他别说了。
    猛吸了两口早上五点钟的冷空气，压下去了这股恶心：“小刘，那啥，咱们下去，看看楼下收拾完没有，你们还得见见家属呢。”
    王志强精准的命中了小刘的命门。
    跟人家通知去世的事儿，又不是送表彰，想想小刘都变成了个苦瓜脸。
    互相伤害成就达成。
    俩人从楼道里走出来的时候，就是这种不太好看的脸色。
    正好迎头碰上三车间的车间主任王，小刘看看一边站着的小孙，他比划个电话的样子，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再看楼道口的那处，也被土盖的七七八八了。
    赞许的点了点头，这才上前跟这位同样阴着脸的王主任对接。
    小刘指着王志强说道：“王主任，这是咱们辖区派出所的王所，刚我们俩上去看了下现场。”
    王主任也没心情跟他俩瞎客气，直接就问：“王所，小刘，确定是自杀吗？”
    王志强肯定的说道：“八九不离十，楼顶上没看到有第二个人的痕迹。
    不过家里留了一份遗书，字迹这块如果有异议的话就再说。
    不过您知不知道，薛大鹏他炒股吗？”
    一提炒股，王主任顿时激动的起来。
    一点儿为尊者讳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信球货，平常干活就打渣子，我通相不中他那工作态度。
    那会处对象我就不同意，结果妹子跟鬼迷了眼一样，非要跟他非要跟他！
    结完婚就老实到孩子上幼儿园，这两年天天心思不在正事儿上，要不是看我的面子，早背几个处分了。
    整那个破股票，一个电工班让他借一遍，爹娘养老的棺材本都让他骗出来了。天天说能挣大钱挣大钱。
    结果前几天，还对媳妇动手了！要是不他媳妇我妹子拦着，我楔不死他。
    死了去球！”
    说完抬头一抹眼泪。
    这也是个嘴硬心软的主儿。
    王志强没说话，站在一旁看天，等他平复下情绪。
    小刘也是看天看地看空气，就是不看王主任。
    王主任掏出张手帕，使劲儿揩下鼻子，然后又团回兜里。
    跟小刘说道：“他那遗嘱在哪儿？”
    小刘手一抬：“还在客厅桌子上，看完没动。”
    王主任佝偻着背默不作声的上楼去了。
    小刘拿眼看王志强，轻声问：“咱们跟上不？”
    王志强等到王主任拐上二楼才回：“人家都没叫，让家属一个人静静。
    死一个，哭一家。
    这王主任，得往两处报信，估计通难受呢。”
    小刘一听这话，心里轻松了不少，王主任去，自己就不用面对那种现场了。
    虽然有点不厚道，不过不用面对丧家，不厚道就不厚道。
    王志强看着天一点点的亮起来，站楼下等着王主任，跟小刘闲扯：“薛大鹏这种，有抚恤金吗？”
    小刘被这个话题整的有点牙疼。
    按理说，不管是咋死的，这份工作算是空出来了。家里有人的话可以接班进厂。
    可王主任的妹子有工作，孩子又只有五六岁，根本找不出来接班的人啊。
    至于抚恤金那就别想了，又不是工伤，又不是因公殉职。
    外面的那些事儿会不会影响到厂子还不知道呢。
    转念一想，还有一楼吓晕过去的老太太，一会儿王主任下来得提一句。
    还不知道人家吓出来啥好歹没有呢，真有点啥说道，这问题还得立马化解喽。
    于是小刘也盯着楼道口巴巴等着王主任。
    王主任上下楼总共没花多长时间，可看着红红的眼圈，估计又是哭了一场的样子。
    小刘迎上去说了下一楼的事儿。
    王志强看着王主任的样子，肉眼可见的又多点了沉重。
    王主任看着等在一边的王志强，走过来交待了两句：“王所，家属这边没啥异议，就是自杀。那遗属我看了，就是薛大鹏的字，他那一笔字，全厂都有名，小时候他爹按头练出来的，不会有错。”
    王志强点点头，很有眼色的告辞了。
    底下的一地鸡毛就不归他管了。
    骑着三蹦子回所，正好小杨的摊子也出来了，王志强靠边要了两张饼，想了想所里的新人，又加了两张。
    小杨手上忙嘴上也不闲着，跟王志强搭茬：“王公安，您这天天也是忙的披星戴月啊，这会儿是刚从哪儿回来。”
    王志强下意识抬头看看天，果然，月亮跟太阳同时都在天上挂着呢。
    跟小杨斗嘴：“你这学问还挺高啊，这词整的，还披星戴月呢，还没丢掉书本呢。”
    小杨憨厚一笑：“就凑耳朵听我闺女念书学了一句，我哪有那闲空，学这种花哨词啊！”

 第162章 生火

    王志强带着四个鸡蛋灌饼进了大门。
    这会儿还没到门卫大爷上班的点儿。
    只见一股黑烟从门房旁边的杂货房里传来。
    吓的王志强车都没停好就冲了过去。
    到跟前一看，原来是范强正在生火。
    一个小煤火炉子进柴火的口被堵的死死的，苟延残喘的小火星正在发挥余热，黑烟从坐好的锅底一圈冒出来，从进柴火的口冒出来，从掉灰的口冒出来，从小煤火炉的每个缝隙里往外钻。
    范强熏的两眼通红，抬头看着跑过来的王志强，伸手一擦熏掉的眼泪，脸上又多了两道黑灰。
    好嘛，这打扮，可以媲美消防员了。
    一见是王所长来了，范强特别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王所长，我，那个，生火有点儿不老会！”
    王志强半点儿面子没留：“好家伙，我一进门看着浓烟滚滚的，还以为派出所着火了呢，你这不是不老会，是不会？”
    说着坐到小板凳上给他演示：“你这读书读的太死板了，不给柴火架起来，没有空气流通火怎么能烧起来呢？”
    说着抽掉了两根柴火，立马就有小火苗蹿了起来。
    可火势还是不对，王志强把上面坐的锅端起来，往下一瞅，炉膛里面放了两块蜂窝煤。
    顿时无语的又夹出来一块，跟范强叮嘱道：“一块引着了烧差不多了再上第二块，咱们这炉子也就两块半的容量。
    等做完饭，把第三块新煤往上一压，进口一堵，下顿饭提前打开捅两下就行了。”
    范强连连点头，嘴里念念有词，要不是没本子，估计得做个笔记。
    王志强端起锅往炉子上放，觉着有点沉，一边打开锅盖一边说：“怎么这么沉，你放了多少水？”
    说完看着锅里的米跟水就沉默了。
    转头看着范强：“小范啊，哥问你，你早上能吃多少？”
    范强不太明白，还是老实的回答：“在大学也就是两碗稀饭配点咸菜，再加上俩馍。”
    王志强把锅端他脸前：“乖，你记住啊，按一个人两碗，你做这一锅是四个人的饭量，还得是插筷子不倒的那种粥。”
    轮到范强沉默了。
    王志强麻利的倒水，捞米，都收拾完了，火也上来了。
    看着锅大滚之后，稍微把盖子斜开点缝，跟范强说道：“看着点锅，别让溢出来了。”
    说完不放心的又问句：“知道啥叫溢出来？”
    范强连连点头：“这个知道，就是有白沫扑出来。”
    王志强这才去院里把车停好，提着鸡蛋灌饼进了屋。
    突然想起来范强昨天的自我介绍，不是说出生到村里吗？
    怎么连个饭都不会做。
    这个疑问都没过早饭。
    过了十来分钟，米汤算是煮开了，范强准备去买点馒头，咸菜就算了，不但杂货间里有，就连他自己的行李袋子里也有。
    被王志强叫住了：“端着饭过来，我买的有饼。”
    范强从谏如流，拿着王志强的饭盒就去盛饭，王志强的碗里被盛的米粒明显比范强的多多了。
    向来不喜欢喝米汤的王志强欲言又止。
    这该死的质朴的讨好领导的手段。
    最后没忍住，自己端着饭盒倒回锅里又盛了碗稀汤。
    对有些忐忑的范强说道：“没事没事，我早上习惯喝点稀的溜溜缝。”
    然后把已经凉透了的饼推到他跟前：“一人两个，够不够吃就这了。”
    范强小口小口的咬着饼，挺不好意思的跟王志强半是解释半是检讨的说：“王所，我家虽说是农村家庭，可我打小没干过农活，就连烧锅的次数都有限，不过你放心，这些活计我肯定好好学。”
    王志强心道，来所里也不是让你学做饭来了，这保证下的，怎么那么不对味儿呢。
    于是问道：“那你家条件在农村还不错啊，不用分心干活，省的影响你学习。”
    范强睁着天真的眼睛解释：“我上面三个姐姐，活都包完了。农忙收麦子的时候，我爹妈都不让我下地，就让在家温书。”
    王志强被噎了下，低头呼噜噜喝米汤，别人家的事儿不好评判。
    范强咬着凉了也香喷喷的鸡蛋饼，咽了两口解解馋才继续说：“我说这些，不是说我爸妈重男轻女，当然农村家庭这个也避免不了。
    主要是，我仨姐都上过学，一直供到她们不想上的那种。
    我大姐跟我说，她们仨可能就没长学习的脑子，小学的语文数学加一起，也没到六十分。最后挨个被老师劝退了。”
    呃，王志强有点小心虚，刚刚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还有人读书差窍的这种程度的。
    范强端着凉差不多的米汤，一口气喝半碗。
    咧着嘴笑：“我爸他们兄弟仨，下面我这一辈儿加起来一共十四个孩子，不管男女，就我自己读的进去。
    我爷说，是歹竹出好笋，所以生怕我哪儿分散了注意力，成绩下降。
    自从我堂兄弟姐妹们陆续都下学之后，就更没人让我干农活了。
    我进厨房烧个火，我姐吓的都赶紧把我推回去。
    说是老范家能不能出人头地就看我了。”
    王志强一口鸡蛋饼没咽完，被这句话呛住了，赶紧喝口汤顺顺。
    想想自己跟大哥俩人的学习生涯，瞬间找到了理由，说不得当时考不上学，也有亲爹非培养孩子自理能力，得自己洗衣服叠被子的原因。
    当然这念头有点扯淡啊，想过去就消失了。
    王志强“吭吭吭吭”的咳了好一会儿。
    不可思议的看着范强：“所以，你这算什么？农门骄子？”
    范强品味下，还挺确切。
    俩人闲扯两句，结束了战斗。
    王志强盯着范强去刷碗，这回倒是没出差错。
    仿佛知道身后领导心里在想啥，范强没回头就开口：“王所，我大学三年饭盒还是学会刷了的。”
    王志强尴尬的哦了两声，赶紧回屋了。
    回屋散散饭气，顺便把昨天没写完的报案笔录给补充完，再打电话让小刘过来补个签字。
    范强刷完锅回来，扎着手站身后看。
    看完傻眼了：“王所，昨天晚上死人了？”

 第163章 身影

    王志强正在默读自己写完的报案笔录，又检查下时间，地点，诉求啥的，有遗漏没有。
    这会儿可不是电子化办公，有电脑打印机啥的。
    全手写，写错一个字基本都是要重写。
    听到范强的疑问，把笔录递给他：“对啊，你看看就知道了，咱们辖区里大的家属院就玻璃厂一家，其他的都是当地住家户跟小的家属楼。
    昨天那个现场看完确定就是自杀，从七楼跳下来，头先着地的那种。
    我到的时候差不多都凉透了。
    按了解的基本情况，大概就是炒股失败了，欠了一大笔钱，决定死了一了百了。”
    范强把轻飘飘的报案笔录放到王志强桌上：“王所，这种事儿多吗？我的意思是命案的这种。”
    王志强连连摇头：“不多，这十来年，就这么两起，毕竟是城市区，警戒力量还是挺足的。”
    范强似乎是松了口气，第一天报道就整个命案，这双喜路也有点邪门。
    等到八点钟左右，所有人陆陆续续都到齐了。
    蒋所长拿着王志强整理好的资料看了一遍，还没等跟三个新人说两句。
    所里电话就响了。
    蒋所顺手就接了起来，就说了句：“我是，您哪位？”
    接下来就一脸严肃的“好，行，知道了，一会儿到。”
    然后对俩副所长安排：“办公室啥的，志强跟张大姐看着安排，我跟建设去分局一趟，临时通知的。”
    说完拿着刚刚摘下来的帽子又扣了上去，俩人熟练的骑上侉子就出发了。
    王志强看看张姐，俩人也不能干坐着。
    领导都发话了，那就干。
    张姐这回很强烈的表示：“给我整个户籍室，这又来个女同志，正好不跟你们几个老爷们混一起了，天天吸二手烟。”
    王志强表示满足，反正双喜路派出所一人一间屋子都富余。
    户籍室也是现成的，直接把放户籍档案的屋子给整理出来，把张姐的办公桌给搬进去，再搬一套闲置的进去。
    两名女同志的办公室就整好了。
    不过明面上是坐在户籍室，其实后勤啥的还是张姐负责。吴倩同志也得兼顾着接警出警。
    两位女同志值班也照样得轮，顶天照顾点不轮那么多次而已。
    谁让双喜路人就这么几个呢，各个身兼数职。
    之前的大办公室，群众都来习惯了，这回坐四个人，全是大老爷们。
    至于蒋所，有他自己的所长办公室。
    这么折腾一上午，发现件事儿，三个新人的警服警械还没领呢。
    王志强看看留守人员，怎么分配都不太合适，他带着张姐去分局，剩下三个生瓜蛋子。
    带着三个新人，就剩张姐自己。
    还没纠结两分钟呢，蒋所坐着赵建设的侉子又回来了。
    看着大家伙一头一脸的汗，微微点点头，蹦出来俩字：“开会”
    一群人拉着椅子坐在大屋等指示，蒋所语气严肃：“咱们辖区跳楼的这个，已经是近期因为炒股死亡的第四起了，还有个是投河。
    分局早上让各所汇集信息，要求跟各厂的公安科、保卫处一起，尽量制止类似事件的继续发生。”
    这话说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跳楼或者跳河这事儿，就跟王志强看到七楼顶上的一地烟头一样。
    肯定是下定决心了才干的，事先都是不动声色。
    但凡哭天喊地的，肯定不会舍得寻死。
    不过既然任务来了，那该干还得干。
    哪怕让人警醒点儿也行。
    蒋所又补充了句：“咱们不是主力，也就起个沟通作用，让厂矿跟街道好好排查下，做好维稳工作就行。”
    想来上面领导也知道，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只不过该说道也得说道，毕竟人命关天。
    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借大钱逆风炒股的，无一不是意志坚定之人。
    谁说也不听的那种。
    出了事儿，还是得政府兜底，政府有时候真像个大冤种。
    这话蒋所就没明说了。
    王志强接话：“行，正好我准备给玻璃厂保卫处的小刘打电话，干脆我下午跑一趟，俩事儿一起办了。
    对了有文件没有？”
    蒋所缓慢的摇摇头：“口头通知。”
    这······
    王志强深吸口气：“也行，至少早上的案件是真实发生了，应该也没事儿。
    那双喜路街道这边，让赵哥带新人去，开车去，去完正好再去分局把他们几个的警服警械啥的领回来。”
    提到新人，蒋所笑了，这一早上连轴转，还没正式见个面了，活倒是安排的不少。
    三个人又正式跟老公安们挨个做个自我介绍。
    就用昨天的版本。
    蒋所一听就知道是王志强要求的，正常人谁入职介绍会提及会不会做饭啊。
    于是笑着拿手点点王志强，没多说话。
    蒋所发表了一篇迎新感言，大家散会吃午饭！
    这正式入职的第一天，蒋所大出血，主动提出请客。
    一听要聚餐，吴倩拿眼看张大姐，有些期盼。
    张大姐看出来点缘由，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慰道：“我不去，得回去给孩子做饭，不过你放心，咱们所都是老实人，中午不会喝酒的，就正经吃个饭。”
    男的心粗，没想那么多，赵建设还想跑偏了：“小吴你要喝酒？那可没有。”
    吴倩连连否认：“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不喝酒，我也不会喝酒，吃饭就行。”
    去的还是吃惯了的川菜馆子。
    老板娘调侃蒋所：“呦，这个把月没来，招兵买马了啊！”
    蒋所笑笑：“赶紧把菜单拿来，年轻人饿的快，早点早上菜。”
    这话老板娘爱听，特别是蒋所这种不挂账的单位最喜欢招待了。
    怕小年轻脸皮薄，蒋所跟赵建设还有王志强，一人点了个硬菜，毛血旺、水煮肉片、炸酥肉。
    果然三个年轻人下手轻，点的都是些麻婆豆腐、蘑菇肉片，烧青菜啥的。
    赵建设拿过菜单划掉了青菜，加上了一份回锅肉，教导三个年轻人：“都下馆子了，还点啥青菜啊，想吃青菜五毛钱买一堆，咋做也就是个青菜味儿。”
    然后才招呼老板娘把菜单递过去。
    今天来的人多，六人破天荒的进了包间，这会儿门掩着，露出来的那条缝正好对着王志强的座位。
    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包间门口一闪而过，王志强顿时心里一沉。

 第164章 添饭

    如果看的没错的话，刚过去的就是蒋所的姑娘，蒋方方同志，后面还跟了位熟悉的陌生人，上次那个小青工。
    也是邪了门了，怎么来三回能碰上两次。
    当然科学的讲，这馆子味道不错，又开到人家工作单位的后门上，来吃饭能碰上挺正常的。
    王志强想了想，把制服外套脱了，提着满满的水壶借口打水：“我看这会儿店里都上人了，干脆，还是自助。”
    说完拒绝了三个新人的积极表现，自己跑到柜台上去跟老板娘扯淡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外面大厅的食客。
    果然在不临街的角落里找到了蒋方方的身影，虽说隔着老远，也能看到桌上的两人，气氛不太好。
    王志强悄悄指指蒋方方，跟老板娘说：“姐，帮我留意下那俩人说啥呢？我同事家的姑娘，怕被人骗了。”
    老板娘捂嘴笑：“是同事家姑娘吗？别不是你对象。”
    王志强尴尬了：“真是同事家姑娘，我都孩子他爸了，哪能搞这种事儿。”
    老板娘打趣两句也就作罢，拍着颤巍巍的胸脯说道：“行，包在姐姐身上了。”
    王志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这花枝乱颤的风景，麻溜的又往水壶里放了一小撮茶叶，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包间。
    在座的都是一线公安，王志强刻意的举动，除了三个新人没看出来，可是瞒不住老蒋所长跟赵建设。
    平日里除了打扫卫生，其他事儿都不怎么积极，今儿居然主动去打水，还拒绝三个新人的帮忙没有就坡下驴。
    这就很不王志强了。
    赵建设眉毛一挑，示意他从实招来。
    王志强附耳这般如此如此这般的说了一遍。
    俩人都用一言难尽的看着老蒋。
    老蒋笑骂：“咋了？出去又添个肘子怕我骂人？放心好了，你嫂子把饭钱给我备的足足的，不会吃掉底的。”
    看着两个副所长意味深长的闭口不言，老蒋半真半假的猜测：“点的还多？那也没事，大不了今天挂账。放心，不会让你俩结账的。”
    说完拿起新沏的茶水就往杯子里倒，嘴里嘀咕着：“只要别让我看见那个小子，其他都不是事儿。”
    王志强“诶~~”的一声，让老蒋差点浇自己一手开水。
    不大的眼睛瞪的浑圆：“志强，你啥意思。”
    王志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蒋所，那啥，你猜的挺对！”
    老蒋下意识的重复：“我猜的，挺对?那小青工？”
    顿时站了起来就要出去。
    王志强跟赵建设连忙给人按了下来，左边劝说：“先吃饭先吃饭，人在那儿跑不了。”
    右边一个劝：“都安排好盯梢的了，老板娘指定帮忙留心。”
    吴倩从这些只言片语里敏锐的发现了八卦的气息，准备记下来下午没人的时候问问张大姐。
    能让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年轻男人产生敌意的，大概率不是因为老婆就是因为女儿。
    至于范强俩人，压根没听懂，老实的埋头喝水。
    老蒋抓重点：“志强，你交代老板娘了？”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反正老板娘上回也知道。”
    虽然今儿的表现好像跟上回的事儿没过心一样，这句话就没说出来，不过也可以理解，开店的，天天形形色色的人应付多少个，万事过心得累死。
    老蒋这才踏实坐下，就像赵建设说的一样，这会儿出去能干啥呢，旁听，估计成不了事儿。
    哪有谈对象亲爹坐旁边的。
    上去讲道理，估计又是不欢而散。
    还不如让老板娘听听墙角敲敲边鼓呢。
    说话间，菜就开始上了。
    上菜的不是老板娘，而是换了个小伙子。
    老蒋这会儿压住心烦，说笑道：“怎么没见过你啊？”
    小伙子还挺腼腆，把俩菜送上桌轻声道：“我来给我姑姑姑父帮忙。”
    明显的川渝味儿普通话，还没撇过来呢。
    说完就把门掩上出去了。
    老蒋看每人的杯子都倒完了，举杯道：“来来，咱们以茶代酒碰一个，欢迎新同志的到来，希望新同志接下来以积极的态度融入到工作中，老同志也发挥好传帮带，共同服务好辖区群众。”
    一起喝了两口茶水，开始招呼大家伙儿：“赶紧下筷子，咱们中午没有喝酒的惯例，就是吃饭，米饭管饱，不够吃再要。”
    这话说的颇有老蒋风范，一般人都是说，不够吃再点菜，在他这就换成了米饭管饱······
    赵建设掰开一次性筷子，交叉磨两下先递给了老蒋，然后才磨自己的筷子。
    除此之外，个人掰个人的筷子。
    这也是九十年代的小餐馆特色了，你可以不磨，翘起来的木屑木刺，可能会掉进碗里，也可能会扎到肉里。
    当然不介意的话，也能用店家自己提供的筷子，保证不消毒的那种。
    这一次性筷子，也算是一种流行，甚至有的是一掰就坏了，等不到使用就一次性了。
    菜上的挺快，一会儿的工夫，毛血旺、水煮肉片、炸酥肉、麻婆豆腐、蘑菇肉片、回锅肉就都上齐了。
    连着一盆米饭一起上了桌。
    除了老蒋饭量有些下滑，其他人都是正能吃的年纪。
    饭店撑饭的小碗就有点不够看了。
    就连女同志吃个两三碗都不费劲，更何况这些个都是下饭菜。
    刚开始吃，上菜的小伙子又端上来一盆榨菜肉丝汤，上面飘着碧绿的葱花跟香菜，看着挺诱人。
    王志强奇怪：“上错了，咱这桌没点汤啊。”
    小伙子细声细气的解释：“老板娘交代，给咱们桌送的菜，后厨正好有人点，一锅出的，这一份少了点肉丝，不费啥事儿。”
    赵建设乐呵呵的：“行，知道了。”
    等小伙子出去，才跟蒋所请示：“这不算啥违反纪律。”
    老蒋拿筷子点他：“多大人了还皮，跟我没见过饭店送汤似的。”
    说完招呼着大家伙儿继续吃。
    范强同志巴掌大的小碗已经扒拉下去三碗了。
    新人聚餐一般情况下就这样，没人cue你的话，可以吃的很开心。
    米饭盆眼见着要见底，王志强端着就出去添饭。
    这回都有眼力见了，知道他出去有事儿，就没人献殷勤。
    端到柜台上，也没着急盛饭，左右看看，那两个小年轻已经走了。
    于是问老板娘：“怎么说？”

 第165章 结账

    老板娘啧啧称奇：“估计俩人是要掰了。”
    王志强喜上眉梢：“这感情好，具体怎么说？”
    老板娘狐疑道：“人家小年轻谈对象，谈掰了你高兴啥劲儿？”
    王志强哭笑不得，这事儿简直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赶紧让老板娘回忆：“上回我们蒋所说他姑娘事儿，你不是还提了点建议，说的就是那俩！”
    老板娘一拍脑袋：“哎呦，你看我这脑子，真是健忘。”
    王志强暗自吐槽，这不是健忘，这是压根没记住。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为啥说俩人掰了呢。
    王志强问：“为啥这么说呢？”
    这会儿都快一点了，已经过了上人的高峰期。
    老板娘看看最近的一桌客人还隔了两个桌子，于是趴在桌子上，身子前倾跟王志强小声说了起来。
    “我拿着菜单记菜名，就发现俩人状态不对。
    女的说一个菜，男的就不同意，说一个不同意。最后那个姑娘就赌气，把菜单给了男的。
    男的就点了俩菜，一个蒜蓉空心菜，一个麻婆豆腐。米饭咱家又不要钱，加一块儿不到十块钱。”
    王志强一听，不以为意道：“说不定俩人今天想吃清淡点儿呢？”
    老板娘冲王志强翻个白眼：“你带对象下馆子光点素菜啊，又不是哄到手的媳妇。”
    呃······王志强无言以对。
    老板娘许是觉着趴着太累，招呼着王志强，干脆找张空闲桌子自备茶水准备长谈。
    王志强摸摸半饱的肚子，两行长泪掉落心中。
    为了老将同志的家庭安稳，这付出的太多了，得加顿饭！
    老板娘也是健谈之人，一次性杯子一握，就是出口成章。
    “王公安，不是我说自己看人准，只是那个小青工，绝对不是啥老实人。
    我对他有印象，每次吃饭都是女方结账，也就这大半个个月才换成他结账。
    你说吃不起炒菜就不吃呗，就不能吃吃面条盖浇饭吗？咱店里也有这两样啊。
    俗话说有情饮水饱，这小青工啊，不怎么行。”
    说完撇着嘴直摇头。
    上菜的小伙子路过，走到两人旁边，瞅着鞋尖跟老板娘说：“姑，我姑父让我跟你说，好好算你的账，别老瞎bb。”
    估计这后两句是原话，小伙子也实诚，说完脸色就有点微微红，估计是有点尴尬。
    老板娘充耳不闻，不以为然的胡乱挥下手：“说完了，赶紧上你的菜去，我这助人为乐呢。”
    王志强有点憋笑，看样子，老板娘家庭地位不低。于是捎带手让人把打好的米饭盆给送进包间。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说不完，不能影响大家伙儿吃饭啊。
    只见老板娘嘴里嘟嘟囔囔的吐槽了下老板，说的全是方言，王志强一句没听懂，这种时候，懂了也得装不懂。
    不过老板的催促也是有效果的，老板娘说话立马精简了不少。
    “那个小青工，我觉着他这里有毛病。”老板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压低声音继续。
    “本来我也就偶尔听到一句，后来俩人情绪激动了，小青工声音就大了起来。
    说小姑娘，不是真心跟他好，就是觉着他家负担重，看不上他家条件。
    这么长时间都没说服爹妈同意上门见面的事儿，可见是心不诚。
    小姑娘被说的眼圈都红了，硬邦邦甩了句，谁真心找谁去，自己都没嫌弃他家条件差，他还讲究上了。
    那小青工一边说一边还不忘吃饭，麻婆豆腐都快让他干完了，咱家菜出的快，到桌上的时候可是烫手。
    吃的急烫的嘴唇都红了，也没见下筷子慢点儿，跟赶着投胎样儿。
    好在咱家桌子够大，那唾沫星子才没喷到人姑娘碗里。”
    老板娘时刻不忘给自己店打广告。
    王志强看看时间，出来都十来分钟了，基本不用惦记回包间吃饭的事儿了。
    于是踏踏实实的捧哏：“对对，然后呢？”
    老板娘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你让蒋所长家嫂子也上点儿心。
    那小青工想使坏招呢。
    刚刚小姑娘气走了，我不好多待，让我娘家侄子，就刚刚过来那小伙子在旁边收拾桌子，听见他恨恨的说一句。
    还得听我妈的，等你大了肚子看还怎么横！
    王公安，咱们都是过来人，这连爹妈都没上门拜访呢，指望着让人家姑娘先大肚子，可不怎么地道。
    虽说经了今天这么一遭，保不齐俩人得掰。
    可万一呢，万一这小青工来个临别约会啥的，女同志又心软，这可不好说了。”
    说完还不忘给自己表功：“我觉着，可能就是上回我提的建议，蒋所听进去了。
    这段时间小姑娘手里没钱，不往外垫了。这小年轻才急了。
    家底薄又要脸，才个把月就顶不住了。”
    老板娘摇摇头没下定论，转换话题道：“王公安，您觉着我说的对不对。”
    王志强没接茬，似笑非笑的问道：“这会儿咋不怀疑我干坏事儿了，这不心里明白的嘛。
    感情刚刚拿我逗乐子呢。”
    老板娘哈哈一笑，半点儿不尴尬：“不至于不至于，就说笑两句，那啥，事儿也说完了，我得去算账了。
    柜台有人等着呢。”
    随手往柜台一指，好巧不巧，要结账的正是蒋所。
    这就有点实在的尴尬了。
    蒋所不明就里，喊道：“老板娘，结账。”
    老板娘赶紧回到柜台里算账，最后还抹了个零头。
    让蒋所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别看这川菜馆的老板娘天天笑迎八方客，好似挺豪爽的样子。
    可一提到钱，那是鲜少有人能占到便宜。
    顶天酒水饮料上让点小钱，笑眯眯的哄着你一分不少的掏了菜钱。
    要是碰到挂账的单位，签单的时候总会找理由往上调点钱，反正签单的也不会仔细看。
    只不过大厨手艺确实不错，这馆子整体价格也不算高。所以生意照样红火。
    王志强看的明白，不过是刚刚拿蒋所的姑娘打趣了一番，立马就碰到正主了脸上有点过不去。
    但凡再过上十分八分钟的，你看老板娘还有啥不好意思。
    结完账大部队步行回单位，王志强跟老蒋所长落在了最后。

 第166章 李柱

    走了两分钟之后，前后两个方阵就拉开距离了。
    王志强压低声音把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蒋所。
    蒋所脸色跟死了至亲差不多：“这小子是一肚子坏水啊，得让她妈给念叨下紧紧弦儿。
    不行，我这两天要接姑娘上下班！
    志强啊，你跟建设这两天辛苦点，上下班我得耽误点时间。
    往后再找补回来！”
    其实也就那十分八分的时间，老蒋就不是所长大家也会愿意帮这个忙。
    所以王志强答应的也挺干脆：“没事，孩子的事儿，是一辈子的大事儿。
    这几天你跟嫂子其他事儿先放放，或者请两天假带姑娘出去换换心情也行。”
    老蒋一听，这也是个好办法，俗话说没有千日防贼的，实在不行找路子换个工作也行。
    当下大厂虽说有点颓势，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远远不到九十年代后期那种样子。
    嘴上没说，可换工作这事儿，蒋所也暗自打定了主意。
    说了两三句之后，俩人就赶上了第一方阵一起回所。
    干了几天之后，王志强明显感觉，多三个人就是不一样。
    其他的不说，就连张大姐都敢请假了！
    这得人手富余到什么程度才这么干啊。
    不敢想，这么多年都不敢想。
    张大姐也有意思，笑眯眯的跟蒋所说：“知道你们照顾我呢，夜班加班基本都不叫我。
    就这，家里的一大摊子也够呛。
    这不小吴也上手了，正巧这两天老人有点不舒服得去医院检查身体。
    我一琢磨，这回还真不用麻烦小姑子。哎呦，居然能请假不用挂心工作了。这日子真不敢想。”
    老蒋看看办公室就他们俩，也感慨万千：“只要不影响工作，想请假就请假，我估摸着这三个高材生也呆不了多久。”
    张大姐眉头一皱：“咋地，我还高兴不了几天了？”
    老蒋忙道：“你看你，说归说还急上了。你想想，人家正经大学毕业的，能在基层压多长时间。
    锻炼个一年两年的，就是不提拔，估计也会被分局借走，到会儿借着借着估计就走了。
    再说咱们所位置都占满了，除非继续扩张配上指导员啥的，不然老呆这里没有出头之日啊。”
    张大姐一听一两年这个说法，顿时松口气：“能松快一天是一天，不过蒋所，我也就有事儿请个假，你放心，咱绝不是消极怠工的那种人。”
    老蒋哈哈一笑：“知道了，大劳模。”
    许是老蒋嘴开过光，或者这个历经三任所长的办公室朝向有点问题。
    张大姐还没销假，分局一个电话就把刘向阳借调走了。
    蒋所苦着脸据理力争：“领导，实习期都没过呢，是不有点快。”
    说了两句之后，很平静的挂了电话。
    把王志强跟赵建设叫到办公室：“那啥，小刘从明天开始借调到分局，跟大家说一声。”
    赵建设的问题跟老蒋一模一样：“不是，这实习期都没过就走，是不有点过分。”
    老蒋两手一摊：“我也这么问，可领导说，在哪儿不是一样实习，又不是躺着不干活。”
    三人对视一眼，明白这个刘向阳，估计实习期结束，就是正式转入分局的时候。
    工作干时间长了，这种事儿也就见怪不怪了。
    更何况人家呆这的俩月也挺老实，该学啥学啥，该干啥干啥，也没刺毛顶撞的。
    就不兴人家有点啥余荫嘛。
    保不齐后继有力又是个周所。
    万事看破不说破，还是好同事。
    于是晚上笑呵呵的又一起吃了顿饭。
    王志强晚上不值班，吃饭又不喝酒，不到八点就到了家。
    院儿里停了辆陌生的自行车，前院客厅还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
    王志强奇怪了，这个点儿不是近门的亲戚也不会那么没眼色啊。
    停好摩托车，先回自己屋里脱了制服，连笑笑都没有在屋里睡觉。
    王志强不耐烦动脑子，直接掀开客厅的帘子进去了。
    只见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正隔空逗着小床里的笑笑呢。
    小丫头也识逗，谁跟她说话都咧着嘴笑，一屋子的欢乐全是这一个宝宝给撑起来的。
    王志强一进屋，就见这一男一女回头，还真不是外人。
    可不就是李柱儿两口子嘛。
    王志强喊了嗓子：“小舅。”然后就去抱笑笑。
    小家伙看见爸爸回来了，头直往这边探，伸着手“啊啊啊”的叫爸爸呢。
    熟练的摸摸尿戒子，干的。手指头往嘴边一探，笑笑扭头不嗦，那就是不饿。
    这一套流程下来，熟练的李柱啧啧称奇：“志强啊，真是当爸爸了，你看这动作多顺手。”
    王志强跟孩子逗了一会儿，看着笑笑打个哈欠，就递给马大姨让她哄睡觉去了。
    还不到半岁的宝宝，也是个睡神。
    想来今天是因为这个舅姥爷好久没来，所以才抱出来营业一会儿，要搁往常早睡着了。
    李柱跟王志强也是前后脚进门，没差几分钟。
    为了今天这趟串门，也是把李老栓给请过去看着孩子，这才脱身。
    虽说俩孩子都十来岁了，可当父母的总是不放心，人之常情。
    看着马大姨跟罗晓倩带着宝宝去睡觉。
    屋里就剩下姐姐姐夫跟大外甥了。
    李柱这才开口。
    李柱想出来找点儿活计，不想在厂里守着死工资了。所以来找姐姐姐夫给参详一下。
    王建国没开口，就先听他说。
    李柱自己也有点成算，没有打算裸辞，他计划把自己的工作转给媳妇。
    然后他再找份工作。
    李柱三言两语说完感慨道：“姐夫，可能是我不知足。本来守着这份工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也能凑合过。
    可人总不能只顾自己，看着俩孩子，我就有点不甘心了。
    我们两口子你也知道，就我自己上班，我媳妇，前几年俩孩子拴着脱不开身呢。
    孩子上学之后，又跟嫂子轮着伺候娘家妈。
    这老太太伺候走了，伸头往外一看。好家伙，随便找个啥的还要初中毕业优先，有工作经验优先，咱也两样都不靠啊。
    再说俩孩子也大了，用钱的地方慢慢也多起来了。
    加上我爸妈那身子骨，以后也少不了进医院啥的，还有我那个舅舅赵大军，我估摸着早晚也甩不掉，这些事，最后全落到钱上了，所以才想了这么个招。”
    王建国看了眼李娟，问道：“那你是啥想法呢？是让我帮你找个工作还是？”

 第167章 拉货

    李柱连连否认：“姐夫，不用了，我有手有脚的，还有一把子力气。去哪儿找不到活计。
    再说了，你们店里的那些活，天天都得守摊。
    我也不是那种能坐得住的人。我琢磨着，想去成城东新建的大市场那找找拉货的活。”
    王建国笑了：“你小子，这年纪大了，心眼儿也多了。
    实说实说你看不上我那点死工资不就行了。
    既然想好了，去闯闯也行。有啥不凑手了就张嘴，我跟你姐也不会干看着。”
    啥叫实在亲戚，这才是实在亲戚，但凡第二个人，王建国也不会这么说话。
    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更何况这么多年虽说没多大出息，但是也没长歪。
    光是看不到的地方阻拦着李娟的后妈赵大妮过来找事儿这一条。
    王建国觉着，只要小舅子张嘴，给买辆三轮车都行，当然是燃油的那种，人力三轮车可对不上王老板的阔气。
    李柱不好意思的笑了：“可不就是钱不凑手，我想买个二手的三轮车，钱倒是够，可又不能全砸上面，想过来借一千块钱。
    等我媳妇上班开了工资，有活钱进账了就还。”
    这算啥事儿，王建国让李娟现在就去里屋拿钱，家里大钱没有，可散钱放的也有万儿八千的。
    顺便又问了下：“拉什么活儿想好了吗？”
    李柱还真做了下市场调研：“劳保用品那些，用不上这种燃油车，人家店家自己找个亲戚啥的，蹬着人力三轮车就能送货了。
    我看上的是做小五金跟小型零件加工的。
    体积小，重量大，没点马力根本拉不动。
    就那种人力三轮车，两箱子顶天了，再多得压爆胎。
    最多装卸货的时候我上点力气帮个忙，其他也不费啥事儿。”
    王建国心里有数，何止是上点儿力气啊。
    有那老板，过日子仔细惯了，直接就是谁送货谁装卸货，从头到尾都不带帮忙的。
    不过这些个自己不提，李柱也自己心里明白。所以也就没多嘴。
    王建国话在心里打了几个转，问道：“车的事儿，有把握没，实在不行，咱们买个新的，缺口我给你添上。”
    这话也是担心，万一买个旧车三天两头的修，费钱不说，还耽误活计。
    李柱拒绝了，跟姐夫解释道：“没事，是我媳妇他哥给找的车，都是实在亲戚。车都让我交点押金先开回来了，我也找人看了，确实状况还不错。”
    王建国话就点到为止，既然万事俱备，干脆自己再添场东风。
    于是当着李柱的面，给张大伟打了个电话：“大伟啊，明天上午，我让你柱子哥去找你，看着给牵牵线，找几家机加工小零件或者小五金的厂子。
    你柱子哥买了个三轮车准备在市场那拉货，你给帮衬帮衬。”
    隔着电话就听到那边张大伟热情洋溢的回复，胸脯拍的山响。
    放下电话，王建国交代：“明天上午十点左右，去市场对面的公交车站牌开车等着，我让大伟去接你。
    路上不用赶，他坐办公室都能看到那地方，要是一时没看到人就等一会儿。
    早点拉上货，早点心安。”
    李柱连连点头，说实话，今儿来，确实也有让王建国引荐的想法。
    倒不是他知道王建国在市场上有生意。
    而是觉着，做生意的应该路子都广点儿。
    临到头，又觉着太麻烦姐姐姐夫了，所以除了借钱也没张嘴说这些话。
    没成想，想到的没想到的，姐夫都给操办齐活了。
    三十大几的人了，一张嘴鼻子还是有点酸。这姐夫干的事儿，都顶上半个爹了。
    自己这个家，爹见识短，妈直接就没啥见识，不拉后腿就不错了。
    越是年纪大，越是没有小时候的理直气壮。
    自己结婚生子之后，才明白，不一个妈，是个什么意义。
    好在自己拎的清楚，这边日子过的再怎么红火，也拦着爹妈轻易不凑上来。
    这才有这三分香火情。
    王建国这些年肉眼可见过的还算舒心，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并不算明显。
    红润的面庞，温和的眼神，还没有走样的身材，看不到一丝白发的板寸。
    作为个卤肉店的老板，一点也看不到油腻的迹象，一眼看上去，跟李柱年龄大概相仿的样子。
    可实际上，两人年龄差不多能差上十岁。
    李柱不自觉的摸索着自己在厂里库房搬货磨出的老茧。心里暗自想着，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各有命这句话。
    事儿既然说完了，李柱也不多待，感激的话就不多说了。到会儿还钱的时候见真章。
    这边说着要走，李娟已经收拾好一堆东西等着俩人提走了。
    李柱更不好意思了，连连推辞：“姐，我们来就没拿什么东西，走的时候还大包小包的往回带多不合适。”
    李娟详作不悦：“给俩孩子的，又不是给你的。你推辞个啥劲儿。”
    说着让王志强拿着东西送他舅出门。
    跟着姐姐还能撕扯两下，可对着长的跟姐夫有点相像的小外甥，李柱有点怯。
    王志强把东西往前杠上绑好，招呼李柱：“小舅，走，我送你到大路上。”
    李柱挤出来个局促的笑，挤的眼角的鱼尾纹都游出来了不少。
    拉了下媳妇，跟姐姐姐夫告辞：“那，姐，姐夫，我俩走了。”
    李娟跟王建国送到了大门口。
    借着胡同里昏黄的路灯，看着王志强推着车子给俩人往大路口送。
    李娟轻轻叹口气。
    王建国扭头道：“咋了？心疼李柱了？”
    李娟抿下嘴：“心疼啥，个人有个人的活法儿。我是没想到，我爹跟赵大妮那种性子，能生出来李柱这样的孩子。”
    王建国想了想，自己那些年经常给李柱爱的教育，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还有跟李柱老师三天两头的交流情报。
    为的不就是，能让孩子直溜溜的当个人，省的李娟为了一家子烂人忧心嘛。
    微微一笑，没有挑破这些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哪有熊孩子是自己变好的，家长不教那就得别人教。
    不过好在，结果不错。
    要不是李柱跟李老栓还有赵大妮都挂了三分相，估计两口子都得怀疑，这孩子是抱错了。

 第168章 周岁（94年）

    （时间线小进一下）
    笑笑从爬行生物进化到扶着大人直立行走，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生日。
    王志强跟罗晓倩都不是张扬的人，所以在单位也没吱声。
    可王建国这边不行啊。
    不说生意场的人，就单说手底下几个铁杆儿的小伙计。
    总是要给人家表现的机会，老板的家宴就是重要打卡点之一。
    所以再怎么不通知，还是拉拉杂杂的来了四五桌人。
    王建国提前就跟张大伟说好了：“让你爸请一天假，孙女周岁我请他吃饭呢，早点来啊。”
    张大伟回家转达之后，张师傅还以为是家宴，生日当天，一早就高高兴兴来帮忙了。
    面对的就是已经开始配菜的厨房，院子里支起来的土灶，灶上架着两口大锅。
    小炉子上吊着的一罐高汤味道弥漫了整个院子。
    王建国戴着围裙，袖子挽上去老高，正在大盆里捞泡好的木耳黄花啥的。
    一看是师哥来了，笑的大白牙一个不少都露出来了。
    扔过来一条围裙安排道：“张哥，来来，咱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张师傅一肚子的问候在这个好日子里都不方便说。
    一边穿围裙一边吐槽：“我师傅真是三生有幸跟你师傅当了师兄弟。”
    王建国接话：“可不是嘛，咱俩也是莫大的缘分才能到一个地方上班啊。”
    张师傅高低没忍住，回赠了个白眼。
    来都来了，干。
    反正一个前任厨子，一个现任厨子，咋地菜味儿都不会做瞎了。
    王志强说好的是中午早点儿回来，罗晓倩跟同事调了下班，今天休一天，跟着婆婆一起从昨天开始就干起了准备工作。
    要说这事儿去饭店最省事儿。
    可王建国不愿意，跟小两口说：“外面的那饭店，吃个味道还行，要论干净，还得是咱们自己家。”
    于是在汗如雨下的大夏天，拉上了大怨种张师傅一起，在家设宴。
    好在有一点儿，屋里虽说没有空调，可房顶高，墙又厚实，吹着风扇，倒也没那么热。
    凉菜好说，一早卤肉店就送来了王建国要的东西。
    就连热菜里面的肥肠跟肘子啥的也送来了。
    俩大厨其实就是炒几个快手菜，然后再做俩汤。
    就这，王建国都险些切到手。
    张师傅看不上他的手艺，逐渐占据了主动，把王建国挤到了切墩的位置。
    “你看看你，现在这手艺，出去开饭馆估计都得赔的底儿掉。”
    王建国争辩道：“我开了，我开了七八家店了！生意挺好的。”
    张师傅拿着大炒勺，不大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喷他：“你那靠的是个卤方，煎炒烹炸哪个用的上，要让师傅知道，辛辛苦苦的手艺都扔了，再开明都得生气。”
    王建国嘴里小声嘀咕：“师傅看的开，我拎着卤肉去看他，他还让我陪着喝酒呢。”
    可话是这么说，还是自觉理亏，麻溜的站到案板前面切墩，还别说，切一会儿还真找到感觉了，那红绿辣椒一会儿切了一盆。
    鸡汤是先炖上了，张师傅看着厨房没有下脚的地方，问道：“定的啥菜说说。”
    王建国使劲儿想了想：“六凉八热俩汤，一桌是十人，备了一桌富余的。
    凉菜店里送来的有卤鸡、猪头肉、肘子、肥肠、金银卷儿、啥的，你看着咱们切切直接上桌就行了，还省事儿。
    热菜还有鱼、虾、牛肉、螃蟹、怎么做都行。”
    张师傅赶紧叫停：“你是不连菜单都没定好？”
    王建国忙摇头：“不是没定好，是定的食材太多了，有我买的，还有人知道孩子过生日送的，好多东西今天不吃就不新鲜了。
    反正你是大师傅你看着安排今天。”
    说道最后有点耍无赖了。
    张师傅无奈的叹口气：“你啊，真是甩手掌柜习惯了，行，我当家就我当家，保证十一点半凉菜全上桌再上俩热菜，好开席。
    不过话先说到前面了，估计要做超俩菜。”
    王建国不以为意：“那倒无所谓，都是好东西，给邻居分分也不会浪费。”
    这倒是实话，请客剩下的折箩送给街坊邻居，还不是个坏东西呢。
    张师傅看看时间，已经九点半了。
    也不敢再继续耽搁下去。
    于是对着手下的三员大将发号施令：“大夏天的，吃的清爽点儿再讨个好意头。
    凉菜就定个卤鸡，拆的时候翅膀别掰断，算是鹏程万里；金银卷，金银滚滚来;卤牛肉切盘，牛气冲天；姜丝藕片,路路通顺；黄花菜跟粉丝胡萝卜一起凉拌，花样年华；撕个猪蹄，金榜题名。”
    说完自己掰手指头又算了一遍：“六个对。”
    李娟抢答：“对对，六个，都挺好。”
    罗晓倩心想，东西还是那些东西，换个名字就上档次了，果然是大厨就是大厨，厂里的大厨也不一般。
    王建国偷笑，不枉他把张师傅给请过来，张师傅早都不干后厨了，这几年就伺候领导的小厨房，不然怎么可能不打怵就接下来这个任务。
    要知道厨房地上那些鱼虾蟹，大厨房可是见不着。
    凉菜一定，张师傅就不管了，都是现成的东西，王建国自己都能干完。
    这热菜，就有点费脑子。
    肘子，一桌一个得上。
    还有梅菜扣肉，这个扣肉都做完了，就差上锅蒸了，算是红袍添喜庆也得上。
    图个好意头还得加上个西红柿鸡蛋，算是红红火火。
    看着这盆还蹦哒的虾，总不能上锅一蒸完事儿啊，这也显不出来厨子的手艺。
    张师傅问道：“弟妹啊，家里有腰果跟玉米粒没有？”
    李娟想了想，回屋扒拉了半天，找出一袋熟腰果：“这个行吗？平时给孩子磨碎了放粥里的，没有咸淡。”
    张师傅点点头：“行，这么多也够了。”
    玉米粒王建国从冰箱里扒拉了半塑料袋也能用。
    张师傅一边盘算一边嘴里嘀咕着：“那就再加上个金玉满堂。
    梭子蟹就红烧，再烧个黄花鱼，富富有余。
    芹菜炒牛肉，葱爆羊肉，算是聪明勤奋。”
    他嘀咕着，李娟算着，不多不少，又是八个热菜。
    加上一个鸡汤，跟一个酸辣鸡蛋汤。
    六凉八热两个汤，齐活。
    敲定菜单的张师傅，气势全开。
    王建国指着地上的其他食材，迟疑道：“张哥，剩下的呢？”

 第169章 开席

    王建国特指的是一盆发好的海参。
    张师傅本来想着留着师弟自家人慢慢吃，既然王建国这么豪爽，自己这个厨子怕啥。
    张师傅看看还有一多半没动的食材，问王建国：“一共四桌，一桌定的是十个人？”
    王建国想了想：“保不齐每桌再多俩仨人。”
    “那就热菜再加两个，总共六凉十热两个汤，总数十八个菜也好听。
    不过建国啊，家里桌子有这么大吗？”
    王建国这点儿不含糊：“十二三个大人坐一点问题都没有。”
    既然主家不吝啬，那就开整。
    热菜加个葱烧海参，节节高升；
    一个四喜丸子，富贵吉祥。
    这些菜里面，就四喜丸子最费劲。
    主要是因为，南方的狮子头是炖的，北方的四喜丸子是炸到定型后，蒸的。
    菜单一定下来，厨房立马就规整了许多。
    把用不上的菜收拾起来，用的上的该切的切该洗的洗，就连王建国都开始帮着切狮子头的肉馅了。
    这肉馅还就是切出来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石榴籽大小，加上调料跟配料后顺着一个方向用手搅拌上劲儿。
    最后团成大丸子的样子，上油锅大小火两遍炸到定型。
    然后放到蒸箱里跟梅菜扣肉一起上锅蒸。
    王建国数着个数，按一盘子四个的量，这拳头大的肉丸子，师哥做的多出来十多个。
    偷偷笑了下，嘴上再嫌弃，还是亲师哥，都不用自己开口，都多出来几份备好自家吃。
    四喜丸子跟梅菜扣肉刚上蒸笼，差不多就十一点，家里开始陆续来人了。
    好在王志强也回来了。
    王建国把围裙往儿子身上一扔，自己赶紧出面待客，这人情往来的，也不能疏忽。
    这会儿来的都是亲近之人，比如自觉去给亲爹打下手的张大伟。
    比如好久没见的吉副市长吉建军同志。
    这次也奇怪，居然亲身前来了。
    老赵经理辞去顾问之后，也没断了跟王建国的往来。
    这个退休未敢忘时政的老头，一眼就认出了吉副市长，在王志强开口叫“干爹”的时候忙扭过头去。
    暗自心惊不已，这个王建国，藏的真深啊，好在自己没有出过啥坏主意。
    好在陆续来的一群人，都没意识到，客厅里还坐着本地的父母官之一。
    一群人只要闲扯到政事上，总会被老赵经理给不动声色的扯到一边去。
    自打退休之后，就没再这么动过脑子的老赵经理，终究是一个人担下了所有。
    等开席的时间，对老赵同志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
    终于等到了救星，李娟进来招呼：“咱们先入座？”
    这句话简直是久旱逢甘霖。
    老赵立马抓起来正在跟罗母探讨煮鸡蛋放盐放多少不容易破皮的媳妇。
    “走走，咱们去尝尝建国的手艺去。”
    蒋女士跟这人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他一撅起来屁股就知道想放什么味儿屁。
    笑盈盈的一起挽着手往外走，悄声问：“老赵，见到大领导了？”
    老赵经理立马微不可查的轻声交代：“刚跟王建国坐一边的，咱们市的吉副市长，市常务，刚公布的去外市担任副书记，代市长。
    还不到五十岁呢，有希望冲击下封疆大吏！”
    蒋女士立马噤声，好不好的，沾不上光也不能得罪了，就是祈祷着千万别坐一起，省的家里这老家伙喝多了得罪人。
    结果怕啥来啥，李娟真把人引到了一桌。
    这一桌坐的就是王建国两口子，吉副市长，罗父罗母、老赵跟蒋女士、还有两位老太太跟张师傅两口子。
    顶着孩子干爷爷的名头，肯定得跟这些实在亲戚坐一起。
    王志强跟张大伟得去照应着其他两桌。
    还有一桌是王建国生意场上的朋友，得自己两头跑。
    于是蒋女士就眼睁睁的看着，老赵同志坐在了吉副市长的隔壁。
    自己跟李娟还有其他女同志坐在了另一边，隔着一张桌子，真有啥意外也支应不了。
    等到李娟抱着孩子出来，收了一堆红包退场之后。
    蒋女士心里顿时一泄气，爱咋咋地，反正就是个退休老头。
    这么一想，菜过三旬，倒是品出来了真味儿。
    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
    蒋女士惊奇的问李娟：“光知道建国会做饭，没成想有这手艺，怪不得卤肉店这两年一家跟着一家开呢。”
    李娟把嘴里的黄花菜赶紧咽了下去，澄清道：“他那点手艺也就平日里糊弄下家里老少。
    今儿这大厨可不是王建国，请的他师兄，五金厂的大厨，一会儿你就能看到人了。”
    说话间，张师傅已经换了件衣服进屋了。
    王建国跟大家伙介绍：“我师兄，也是今天的大厨，大家吃好吃坏都冲他去啊。”
    这话说的众人哄堂大笑。
    张师傅不怯场，先吃两口菜垫垫肚子，然后意思意思的陪着喝了两盅。
    老赵经理两杯黄汤下肚，就有点话稠：“大师傅，今儿这菜有什么说道，您给介绍介绍呗。”
    张师傅拿眼看王建国，只见他俩手一摊：“你整的一套小词，我没记全，上菜的时候就看见啥说啥了。”
    李娟笑着插嘴：“我就记得那个金银卷是金银滚滚来，卤鸡俩翅膀是鹏程万里，其他的没记住。”
    张师傅笑着回她：“弟妹啊，记住金银卷就行了。”
    众人一愣，又是一阵大笑。
    这是说王建国两口子光记着发财呢。
    趁着大家伙有兴致，张师傅一个个的介绍了一遍，什么牛气冲天，路路通顺，金榜题名，金玉满堂，聪明勤奋。
    说到节节高升的时候，老赵经理给截住了。
    通红着脸用筷子颤巍巍的夹了根儿海参送到了吉副市长的面前：“这个正好应景，我借花献佛。”
    这一句话，让王建国知道，这老赵，醉了但还没醉完全。
    俗话说酒喝六分醉，饭吃七分饱。
    再喝下去就该丢丑了。
    于是王建国悄悄的把老赵经理面前的酒给换成了提前备好的水。
    直到散席走的时候，老赵经理都抓着王建国的手问。
    “都是一样的杜康，怎么你家的越喝越清醒。建国，你是不是加钱了？”

 第170章 刷碗

    好在是孩子的生日宴，来的人也都收着量，王建国跟儿子一起，把人都直立行走的送出了门。
    到了大路上该叫车的叫车，自己带车的也安排了员工帮忙开车送回家。
    回到家里，吉副市长端着杯茶水笑他：“王老板交游广阔啊。”
    王建国坐在沙发上直摆手：“别提了，这些个场面差事不应付还不行。
    今天是今天的，过两天还得请两桌不方便来家的。”
    吉副市长听话听音，关切的问道：“是有人为难你？”
    王建国笑笑：“为难算不上，就是基层的一些面子上的小通病，又不是吃拿卡要，我自己能解决，你也不用挂心。
    县官不如现管，麻烦你一次也不能次次都麻烦你。
    说的多了该有人说咱俩有啥利益输送了,对你影响不好。”
    吉副市长许是酒喝多了，颇为感慨：“你这个干亲比我自家亲戚都省事儿。
    在洛城这么多年，一点儿光没让你借着不说，出了过年我干儿子的红包，我是啥也送不出来。”
    王建国憨憨一笑：“我也说实话，你站那儿就是我最大的靠山了，起码心里有底气啊。”
    吉副市长笑着摇摇头，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转着手里的水杯，看着里面沉沉浮浮的茶叶，意味不明的说道：“今天中午那个老赵同志，还挺敏锐的，估计知道点什么内部消息。
    我今天来，也是说这个事儿。
    组织上人事调整，我过两天就要去外市任职了，副书记兼市长。”
    王建国喝完酒，反应有点慢，哦了一声。
    扭头看向吉建军：“哪个市？”
    吉副市长说了个经济相对洛城不那么好的市，随后跟王建国解释：“组织谈话的时候也说了，我主持经济方面的工作这么多年，希望我去了当地之后能带动起来经济发展。
    那这个代市长的帽子就顺理成章的摘掉了。”
    王建国不懂政事，可道理还是懂的。
    不干点成绩出来，怎么可能升迁呢。
    不过既然要走，这会儿怎么这么清闲呢?
    吉副市长半靠在沙发上，颇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
    拍着腿小声唱：“人生在世如春梦，且自开怀饮几盅。”花衫的戏词用男声哼出来，平添了一股洒脱。
    听到王建国的疑惑，吉副市长爽朗一笑：“新人就位了，我可不就闲了两天。
    那边倒是不着急，上赶着跟要赶人走一样。等老市长规整规整。”
    王建国听不懂，很有颜色的没问。
    任命文件下了还规整个啥劲儿，管他呢。
    话锋一转笑骂道：“我说呢，笑笑的面子那么大，平日里约你见一面千难万难，感情今天是来我这儿躲懒来了。”
    吉副市长诚实的点点头：“肯定不会有人来你这儿找我。”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铃响了。
    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吉副市长的司机臊眉搭眼的进到屋里：“领导，书记找您。”
    王建国站起身：“走，我送送领导。”
    吉建军叹口气：“行，走走，站好最后一班岗，反正也待不了几天了。”
    俩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吉副市长制止了王建国的脚步：“车就在门口，别出来了，你也回去歇歇。”
    王建国听劝，目送小汽车一骑绝尘。
    笑笑睡着了，除了俩老太太，剩下人全在厨房忙活。
    李娟看着跟木头桩子似的王建国，有点生气他看不懂眼色。
    这客人都走了，还巴巴站着目送呢。
    于是在围裙上擦擦湿漉漉的手，拍了下王建国：“发啥呆呢，一屋子碗碟没收拾呢。
    你出的好主意，在家吃饭，这会儿躲啥懒呢？”
    还有就是，这些碗碟全是新买的成套的，用了四套，还有一套新的没开封。
    要是家常替换着用，估计能用到笑笑结婚。
    李娟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有点钱就烧包，这顿席面下来，比上饭店还贵。
    王建国忙跟着媳妇进厨房，一边走一边解释：“我就看看那个车，咱家钱也富余，不行咱们也买辆。”
    李娟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今年刚又买的货车，又能坐又能拉货，多好，再说三轮车也添了一个。
    你这是有钱没处花了，想方设法的往外花销。”
    王建国叹口气，家里太座当家，也好，也不好。
    看钱看的太严实了，一点儿男人的小爱好都容忍不了。
    小轿车，多气派啊，虽然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东西买回来就贬值，可还是想要。
    李娟看着埋头洗碗的王建国，心里有点不落忍，可只要一想，卖车的大哥，那敦厚的嘴唇轻描淡写蹦出来的六位数，心里啥不忍都消失了。
    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要受穷。
    自己这个装钱的匣子，一定得锁住了。
    一家四口加上马大姨，埋头苦干。
    这会儿也不流行啥橡胶手套，王志强第一个逃离战场：“我得走了，这都迟到一个小时了。”
    然后是罗晓倩：“笑笑醒了，我去喂个奶，一会儿再回来。”
    李娟交代儿媳妇：“回来啥回来，就这么点活儿了，等你爸慢慢干，我去给左邻右舍送折箩去，这会儿估计也睡醒了。”
    桌上的剩菜一起装了两盆。
    也不用走远，就隔壁第三户的院儿里，住的几户人家都能散完。
    于是叫上马大姨，跟她一起出门。
    王建国看看大盆里还剩下的十几个碗碟，又叹了口气，拉个小凳子坐着慢慢刷，刷干净再慢慢倒水冲。
    等倒扣着放在干毛净上控水的时候，李娟跟马大姨才回来。
    这一趟时间可是不短，两个女同志还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
    王建国摔着发白的双手问：“咋了？捡钱了你俩?”
    李娟抿嘴乐，且顾不上他。
    马大姨哈哈一笑：“我俩去送折箩，有个冒尖的老太太挑礼，说没请她们。
    娟儿姐说，晚上把没做完的菜凑凑，再开一桌也行，说得上礼，而且还得涨价，不能再拿个十块八块了。
    那老太太立马脸一拉，端着碗就走了。”
    李娟跟着解释：“我逗她呢，她掏钱咱也不开第二场了。”
    王建国扶着腰顿时放心下来，可不能再来一场了。
    要是能时光倒流，王建国一定劝那个在家办酒宴的自己。
    为了不刷碗，也不能干这种事儿了，收拾起来真是太麻烦了！

 第171章 撞人

    吉副市长的到来，仿佛只是专程道个别。
    借着笑笑的生日宴，偷了一会儿懒一样。
    王建国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好不容易把生日宴没做的食材吃个七七八八，中午终于吃到新鲜菜叶子的时候，王建国还念叨：“建军差不多该上任了。”
    王志强照常扒饭，费劲儿的咽了一口回复到：“你还操我干爹的心呢，有那工夫，不如想想我哥的事儿。
    别笑笑都上小学了，我哥还没结婚。
    到会儿我叫他哥，他家孩子叫笑笑姐姐。”
    王建国顿时忘了自己的好大哥，冲着王志强点头：“你可算说了句有用的，下回打电话帮我记住这个事儿，爱不爱听我都得多说两句。
    这跑的远了也太自由了，光棍儿时间长都习惯了。都怪你妈，天天给孩子惯的没样儿。”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李娟正好去厨房盛汤，不然咋地都得让王建国尝下爱的卫生球。
    同样在千里之外扒拉饭的王志勇，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好在嘴里饭都咽了下去，不然一桌子人都得恨他。
    一桌坐的一个黑胖军官笑的不怀好意：“志勇啊，你就从了小孙医生，你看人家吃饭都想着你呢。”
    王志勇总觉着后背心有点发凉，琢磨着到底是谁在想他，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回绝。
    让几个好事分子对视一眼，都觉着这件事儿有门，要不说女追男搁层纱呢，你看着王志勇，今天都没反驳，回头跟小孙大夫说一声，让她加油，估计快成了。
    王志勇打完喷嚏就继续干饭，女人是啥，影响拔枪的速度。
    王志强一语成谶，自家这个大哥，脑回路清奇，情路坎坷，最后生生把自家孩子给耽误成了弟弟。
    吃完午饭，休息了会儿，骑着心爱的小摩托，精神抖擞的去上班。
    王志强最近挺舒心，孩子没生病，活泼可爱的。
    媳妇新工作干的挺开心，特别是发工资的时候，总会买点小东西回家。
    单位最近也没啥烦心事儿。
    走在路上，就连路边扒拉垃圾的土狗看着都眉清目秀了。
    许是老天都看不过去他这么惬意，刚拐到一条小路上，就见旁边胡同扑出个人来。
    吓的王志强立马减速刹车，前车轮险之又险的怼到人脸上停了下来。
    看着近在咫尺的单位大门，还有站在门口伸懒腰的门卫大爷，王志强觉着，今天下午这个班，够呛能按时到岗。
    手比脑子快，赶紧把车往后退两步停下，上手去扶人。
    还没等王志强挨着这个看不清楚男女的衣角。
    就听身后传来一声怒吼：“贱皮子还敢跑，打不死你。”
    王志强也不着急扶人了，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来人一看是个身着制服的公安对他行注目礼，顿时气焰不那么嚣张。
    可也不像一般人那么规矩。
    带个油滑的笑套近乎道：“公安同志，这我媳妇，两口子打架呢，动静大了点儿。
    您看，这也没撞住，我带她回家休息休息就行。”
    王志强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坨生物。
    本来头发就少，又不知道多少天没洗，油成了饼丝状，一眼看上去跟半秃一样。
    穿着件随处可见的蓝色工装，脚上一双劳保鞋。
    肉肉的鼻头下面一个黑痣，正好在口鼻之间偏左，黑痣上面一根俏皮的卷毛迎风招展。
    四方脸，五短身材。
    要是忽略掉眼眶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看上去也就是个长的有点丑的普通中年男人。
    可看着地上已经费劲儿扬起来半张脸的女人。
    仅是一双眼睛，王志强就觉着这俩不可能是两口子。
    虽然都说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可现实里真愿意往牛粪上插的也不多。
    说话间，男人殷勤的把女人扶到了马路边上坐着，再次强调：“公安同志，你放心我肯定不追究你的责任，这就是我老婆不小心自己摔的。”
    王志强明白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口口声声不追究，其实也是拿这件事儿堵他的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两人不和谐的地方不要深究下去。
    王志强心里盘算了下亲爹的家底，顿时勇气大增：“不不，咱们还是追究，你看派出所就在前面。
    有啥当着政府的面说清楚，省的你这会儿说不追究，回头又找我麻烦。”
    撕扯了一会儿，黑痣男也觉着今天碰到了个软硬不吃的奇葩。
    去就去，反正自己也没啥好心虚的，是···。
    于是自己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半扶半拖着两眼呆滞的女人，在王志强时不时的扭头的关怀下，走向了双喜路派出所。
    只不过越走越慢而已。
    等到进门的时候，都已经落到了王志强身后。
    范强第一眼没看到他俩，对着王志强叫了声：“王所，今天车坏了？怎么推着进来的。”
    王志强笑笑，把车停在一边，露出来了身后的俩人。
    “路上差点给人撞了，叫过来歇歇脚。”
    范强这才注意到王所身后的俩人。
    女的虽说是半靠在男人身上，可也能看出来，最少高半头的样子。
    高挑个儿，大长腿，闭着眼都能看见睫毛垂下的阴影。
    就这么多看了两眼，让黑痣男有些警觉，赶紧把女人又往自己怀里搂了下。
    范强有点不好意思，暗自唾弃自己怀疑一切的习惯。
    说不定这黑痣男有内秀呢······
    王志强笑眯眯的把俩人让到了大房间。
    一连声的喊着：“小吴啊，小吴，把这位女同志扶到你们屋里喝点糖水，我看着是低血糖了。”
    黑痣男忙拒绝：“不用不用，她就歇会就行了。
    公安同志，您不是说来所里说道说道。
    您看找个人做下见证，您撞人这事儿，反正也没撞到，我是真不找麻烦，签字画押都行。”
    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老蒋所长从自己屋里出来，看到这一幕立马皱眉：“志强，这是怎么回事？把人撞成这样还不打120，是要犯错误啊！”
    一顶大帽子扣的，黑痣男有点懵。
    忙俩手直晃：“不不，不要120，就是那啥低血糖！”
    “那就让我们所女同志把你爱人扶到里屋，喝点糖水休息下！”
    王志强步步紧逼。

 第172章 寒影

    黑痣男面对着一圈儿穿着制服的公安，脑门上不知道是汗是油，手一擦明光锃亮的。
    特别是从看到俩人进屋，就坐着没吭声的赵建设，没事儿还“咔咔”玩儿手铐。
    惊恐的使劲儿咽下口水，干着嗓子说：“那，那让她去喝点水。”
    老蒋所长笑眯眯的递上根儿点好的烟：“别怕，又没干啥坏事儿不用担心。这你媳妇啊，她她的多难听，媳妇叫啥都记不清楚了？”
    黑痣男哆嗦着使劲儿嘬了口，入肺的那种。
    烟雾升腾起来之后，看着公安同志们没当回事儿的样子，也放松了不少，往后挪挪，屁股坐实了回道：“我不耐烦叫她名字，反正家里就我们俩，一喊就知道是叫她的，再说了她名字也不好听。
    叫什么寒影，古里古怪的。”
    赵建设本来手铐要收起来的，听到这句话后上下打量了下黑痣男：“这位兄弟，听这口气，你名字起的挺大气啊。”
    黑痣男一拍大腿：“可不是咋地，要不这位领导能捧上金饭碗呢，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妈找村口的瞎子一碗玉米面起了个名字，就叫大器！张大器！”
    赵建设给王志强使了个眼色，多年同事，王志强明白，这是觉着这人有问题。
    于是暗暗点了点头，上前继续套话。
    可制服带来的威慑是有时间限制的。
    张大器喝了一杯水，抽了三根烟。
    就提出要离开，无凭无据的，连个切入点都没有。
    派出所也不好强留，张姐她们屋里，那个叫寒影的女人也回过神来，抱着水杯不撒手。
    一句话也不说。
    于是只好放人，吴倩不忍心，对着韩影的耳朵叮嘱：“寒影初回长日至，多好听的名字啊。
    姐，现在是法治社会，两口子过日子也不能往死里打，你看你身上的淤青，有啥事儿大胆的跟我们说。”
    女人眼睛里好像有一丝光闪亮了一下，然后又垂下了头。
    王志强看着俩人慢慢的走出了大门，叹了口气。
    赵建设并排跟他站一起：“咋？没能英雄救美，失落了？”
    王志强知道赵建设在开玩笑，没有回他一拳头。
    可惜的说道：“这里面绝对有事儿，就是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话还没落地，只见俩人话中提到的女人，疯一样的跑了回来，站在院子里噗通一跪：“救命，我是被拐过来的！”
    随后跟进来的张大器，或者也可能叫其他名字，色厉内荏的抓着她就想往外拖：“打你一顿你就跑出来瞎说，你看谁信你。
    我结婚证啥都有，谁敢说我是拐卖！”
    话说的越响亮，出了事儿越怂！
    坐在审讯室里，张大器还在叫嚣，可惜没人理他。
    这回待遇就没刚刚好了，烟没有，水也没有。
    赵建设开口问了一句话：“身份证号多少？”
    张大器满不在乎：“我忘了，我又没犯法，你能怎么着？”
    连还没过实习期的范强都笑了。
    写不到纸面上的办法多了，凭什么告诉你呢。
    老蒋所长对在审讯室外面观望的赵建设说：“去分局申请个搜查令，看看他家里有没有藏什么违禁品。”
    赵建设点点头，开着四轮警车就跑了。
    老蒋所长倒吸一口凉气：“三蹦子开着不是一样快，这败家玩意儿，油不花钱啊。”
    面对拒不配合的张大器，王志强也不会坚持着自讨没趣，立马结束了这次询问。
    门一关，带着范强就出来了。
    把张大器的无能狂怒也关到了房间里。
    王志强掏出包烟给老蒋所长倒出来一根。
    一摸兜，没火。
    蒋所自己给自己点上，笑他：“学抽烟还不带火。”
    王志强一副奇冤的样子：“蒋所，这是孩子过生日买的烟，我家老爷们，从我爷爷辈儿开始，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会抽烟的。
    这不放着也是放着，我带过来消耗消耗。”
    王建国的原话是：“家里没人抽，我拿走一条，剩下的盒装的你去单位分给同事。省的放着发霉。”
    老蒋所长看着王志强手里硬盒包装的牌香烟，又指了指自己指尖的那根儿烟：“拿来一人分一根儿？”
    王志强一拍脑袋：“我早上带来了好几盒，忘了。”
    俩人一根儿烟喷了半天。
    吴倩从过来请示：“那个叫寒影的女人想要见见领导。”
    蒋所猛吸几口，然后把烟头扔地上用脚搓灭。
    “志强，咱俩一起。”
    寒影看到两人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是真的公安对。”
    蒋所看看王志强，俩人都有点摸不到头脑：“你，见过假的了？”
    寒影仿佛并不需要他俩的回答，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吴倩几番劝说才冷静下来。
    握着手里的毛巾说道：“应该是真的，假的也不可能知道我名字的出处，他们没那么高的文化。”
    老蒋跟王志强继续沉默，吴倩轻声补充道：“我猜的，寒影应该是出自一首写冬至的宋词，估计这位女同志的生日应该在冬至前后，原文是晓云舒瑞。寒影初回长日至，罗袜新成。更有何人继后尘，绮窗寒浅。”
    这回轮到王志强看向老蒋，一句没听懂。
    那位叫寒影的女同志听到这番话后，情绪又稳定了点儿：“我姓齐，齐寒影。”
    这句话听懂了，王志强心里嘀咕，这要姓寒估计还好核实点，无他，姓氏有点少见。
    齐寒影深吸一口气，跟疑似真公安同志们说了她的离奇遭遇。
    “我是两年前的清明节，从江宁市坐火车来洛城的。
    早先听大学同学说，四五月份的时候，这儿的牡丹花很漂亮。
    正好工作单位也定好了，大四课程不多，所以就请了两天假出来转转。没想到一时起意，能遇到这种祸事。”
    吴倩贴心的送上一杯开水。
    蒋所插了句嘴：“你出远门这事儿，家里人知道吗？”
    齐寒影摇摇头：“我爸性子死板，要是他知道我请假出门玩，肯定会不同意。”
    王志强心想，好家伙，下手的人连后顾之忧都没了。

 第173章 搜查

    齐寒影这个女同志，意志是特别坚定的。
    从她被拐卖两年的时间都没有放弃逃脱这件事儿，可见一斑。
    当然嘴也硬。
    到这会儿还说：“我知道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定的是卧铺票，省的环境太复杂。
    一路上也没吃过任何人给的东西，我都不知道是怎么着的道。
    迷迷糊糊的就跟一个大姐走了，过段时间之后，就被卖到山里了。”
    王志强一言难尽。
    这一段话全是槽点。
    卧铺都是好人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是因为卧铺票比较贵嘛？
    光是不吃别人的东西就行了，难不成你自己的食水都不错眼盯着了？
    就没有个打瞌睡上厕所洗漱的时间了？
    而且还是在知道一个单身女性独自上路有危险的前提下。
    不过都成既定事实了，王志强也没必要当马后炮。
    继续听齐寒影往后说。
    “我在那个大姐的家里呆了有两三个月，陆陆续续的又见到了好几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同志。
    中间又几经转折，最后卖到了这个叫张大器的手里。
    刚开始还好，过了半年，他发现我没怀孕，觉着钱花的亏了，这才开始上手打我。起初是喝点酒打，后来是想打就打，他打的时候骂骂咧咧的说，花了好大一笔钱，足足八千块！
    他打，他妈不给饭。”
    轻描淡写的说出来这些话的时候，齐寒影脸上的神色特别的木讷。
    有些关键的地方一笔带过。
    吴倩听的眼圈微红，作为同样一名毕业一年的大学生，代入感比较强。
    老蒋所长没插嘴，一直安静的听着。
    齐寒影可能是长久没有跟人这么说过话了，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说的话七零八落。
    说了一会儿之后，才算能流利的表述出自己的遭遇。
    她喝口水，接着说到了一个极尽嚣张的点：“刚才一进来，我还以为是张大器又在骗我呢，想试试我跑不跑。”
    王志强问：“所以你怀疑我们是假公安？”
    齐寒影点点头：“张大器带我进城之前，就用过这一招，先带我来到他们村所在的小镇上。
    故意让我看到住的地方附近有个派出所，然后让我一个人去买早饭。
    我以为那是个真的派出所，就进去了。
    然后被所谓公安亲自给送回了张大器手上，从那以后，我连公安都不敢求救了。
    即便是到了洛城也是这样儿。
    我一个人出门买菜，跟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他时不时的都会悄悄跟踪，只要发现我跟外人多说一句，回去就是一顿毒打。
    今天早上出门买早饭，跟卖鸡蛋灌饼的多说了句话，人家问我，加不加辣椒……然后又是一顿打，被打的实在受不了了，才跑了出来，正好撞在这位王公安的车前。”
    要不是场合不对，王志强都想笑。
    老杨传给小杨的鸡蛋灌饼摊子，简直是个风水宝地。
    总有些坏分子被深深吸引。
    还没等俩人继续问下去，赵建设就开着车回来了。
    看着开进院子的警车，蒋所问齐寒影：“这个张大器，有工作吗？现在住哪儿？你们住的地方几个人？”
    齐寒影垂眸回道：“我们住他堂姐夫家，一个院子算上我们老老小小一共七个人。
    我跟张大器，还有堂姐夫两口子、孩子奶奶跟两个小男孩。
    张大器跟着他堂姐夫在家具厂上班，他是个临时工，说是过段时间我要是表现好，也给我安排个工作。”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记得他说过一次，他堂姐夫是家具厂的保卫处的，还有枪。”
    这话被推门而入的赵建设听到了：“枪？什么枪？咱们去搜枪？”
    齐寒影一看又进来个公安，有点局促，立马闭嘴了。
    不过事情到了此刻，基本也就明朗了。
    只要跟她户口所在地核实下，也就确定下来案件性质了。
    不过齐寒影之前说的假公安，总是让老蒋所长有些放心不下。
    让吴倩陪着齐韩影再补充点细节问题。
    老蒋看看时间，也不准备继续耽误事儿了。
    加上范强，一行四人。
    直奔小杨鸡蛋灌饼后面的小巷子里。
    王志勇感慨：“上回是进去抓赌，这回进去搜查。这地方真是民风彪悍啊。”
    老蒋制止他：“瞎说啥呢，不说了嘛，都是外来租户。到地方记住了，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位。”
    四个人在大巷子转小巷子，最后终于到达了齐寒影说的地点。
    看着门口独树一帜的仙人掌。
    王志强上前拍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
    这会儿可不兴什么温柔执法，赵建设冷着脸诈她：“张大器呢？他的事儿发了，赶紧出来。”
    老太太约莫六十来岁的样子，个头不高，瘦长脸，细长眼，嘴唇又薄又淡，说出来的话挺火辣：“那瘪犊子去哪儿了我咋知道？”
    说着就想去关门，赵建设掏出搜查令往老太太眼前一举：“看见没，搜查令，见不到人也得搜下他住处。”
    老太太战术后仰，眯眼看了下：“我又不识字儿，看不懂。”
    这态度，让人恨的牙痒痒，王志强麻溜的从后腰把手铐掏了出来，在老太太眼前晃悠下：“大娘，你跟他同伙？”
    老太太关门的手被烫了似的收了回来，画了个大圈一指：“诺，那间屋子就是，我跟他可没啥关系，他租我们家房子，对了还不给租金，政府，这个你们管不管。”
    王志强跟范强一推，张大器的房间门就开了。
    想来是出门的匆忙，没上锁。
    老蒋跟赵建设一软一硬在院儿里跟老太太友好交流。
    这间屋子的味道一言难尽。
    简单点儿说，就是王志强把所有东西都粗暴的扔到地上，也看不出来跟原样有啥区别。
    都一样的稀碎一样的脏。
    俩人皱下眉头，开始一样样的翻。
    不是找不到，是找到的东西太多了。
    有不明用途的白色粉末，几方被层层包裹的手帕。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皮鞭，几把长度不一的刀子，全都是两面刃的，最长的那种基本能捅穿胃，短的也能捅到肾。
    还有个账本，上面写的圈圈点点叉叉的也看不懂。
    王志强把这些东西小心的都收了起来。又确认下没有漏网之鱼。
    这才叫上已经吓唬的老太太扶墙的赵建设俩人撤退。

 第174章 发烧

    四个人刚迈出院门，老太太就擦着范强的脚后跟把门关了。
    老蒋所长出门之后，还算镇定，可听着王志强说翻出来的东西时，脸色有些不好看。
    示意想看下那本册子。
    拿到手后，越翻脸色越难看。
    把东西往兜里一塞，脚下生风开始安排：“建设，你跑回所里，开车在巷子口等着，这事儿咱们吃不下，得去分局。”
    赵建设满脑袋问号，可也明白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应了声就跑了起来。
    王志强陪着蒋所快步走，刚想张嘴，就被蒋所眼神给制止了。
    一行三人在巷子里七拐八拐的沉默的走了出来。
    就看到赵建设警车没熄火停在路边。
    蒋所上了车之后，让赵建设径直往分局开。
    然后跟三人交代：“按说受害人也有了，嫌疑人也自投罗网了，这块蛋糕正常来说不应该继续往外分了。
    可这事儿明显是个窝案，咱们有个首功就行了。再往下追，咱们所体量不够，吃不下。
    刚刚志强搜出来的那个册子，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应该使用苏州码子记的暗账，也就八几年严打的时候，我见过一次，有识货的老同志给讲过。
    这玩意儿明清都有了，本来没啥，就是个正常的记号。后来因为看着隐蔽，一般人也看不懂，那些老江湖专门记点儿暗账的东西，这么几年了，这是第二次见。
    可见这回的事儿，绝不可能是几个无知村妇一时起意干的。我敢断定，这事儿，分局接了也是协同办案，所以用不着可惜。”
    赵建设立马表态：“蒋所，你不用解释，咱们几个共事儿这么多年，都明白你啥样儿人。”
    王志强也点点头：“不沾这麻缠事儿也好，你看那老太太豪横的样儿，知道的他儿子在保卫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儿子是派出所长呢。”
    真·派出所长·老蒋，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王志强一点儿没察觉。
    范强都迷茫的紧了紧衣服领子，这么热的天，车里又没冷气，怎么突然有点凉。
    分局刑侦那边相当重视这个案子，专门派出了老熟人前周所，现周副队长全程移交涉案人员。
    蒋所倒是积极配合，可到了齐寒影这，卡住了。
    不知道是雏鸟情节还是啥，这姑娘死活抓着吴倩的手，就是不放。
    蒋所哭笑不得：“那啥，小吴，你这几天就陪着一起住下分局招待所，这边就不用过来了。”
    扭头问周副队长：“住宿费局里报销。”
    周所哭笑不得：“这还用问，放心，肯定全须全尾的给人送回来。”
    接下来几天，派出所的门卫大爷，还有斜对面的小杨鸡蛋灌饼摊子。
    就看着两三辆警车停在之前抓赌的巷子口。
    有一天还听到了枪声，吓的小杨同志，赶紧把摊子摆到了派出所门口壮胆。
    这回，门卫大爷没赶他。
    所里暂时又少了个人，刚请过一次假的张大姐感慨，彩云易散琉璃碎,世间好物不坚牢。
    当然不是原话，大概也就是这么个意思。
    好在没过多久，约莫七八天，吴倩就回来了。
    范强第一个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咋样？结束了吗？”
    吴倩一时没反应过来：“结束？你说案子吗？我不知道啊。
    我去了就光陪着那个姑娘，她做笔录我陪着，睡觉我们睡一屋。
    一直等昨天上午，江宁那边来人，我才算解放。
    稍微修整下，今天就来上班了。分局怎么推进的，啥进度，谁也没跟我说。”
    吴倩俩手一摊，无辜的看向众人。
    张大姐一听，就个这？
    立马招呼：“来来小吴，我给你留了个苹果，忙这么几天了，甜甜嘴，过去就别想了，想多了容易长白头发。”
    吴倩去啃苹果了。
    赵建设心里象种草，按老蒋所长说的，里面又夹杂着个稀罕玩意儿苏州码子，就跟看电视剧没看到大结局一样，就，挺着急。
    王志强心大，移交出去就撂到后脑勺了，按时回家按时上班，怎么过不是一天。
    乐极生悲，晚上跟媳妇玩儿爱的扑克牌。
    满身大汗，图省事儿洗了个凉水澡，对着风扇吹不说，后半夜又淅淅沥沥下场下雨，降了点儿温度，早上就不幸的发烧了。
    第二天早上，还是罗晓倩跟马大姨接班抱孩子的时候发现了。
    平日里王志强总是能第一时间起来，帮媳妇把床腾出来空，好放笑笑小朋友。
    今天笑笑醒的早，都走到床边了，也没听到亲爱的爸爸有动静。
    罗晓倩以为他睡的沉，还调皮的把孩子往他身上一放。
    由着小朋友在身上爬上爬下，再糊一脸口水。
    结果，还是没反应。
    上手一推，滚烫。
    唬的罗晓倩赶紧翻出来体温计塞到腋窝，再抱着孩子把公婆叫了过来。
    李娟一边扎头发一边提拉着拖鞋往儿子房间赶。心里还胡乱想着别不是什么大毛病。
    一家子人呼隆隆的都赶到了自己窗前，只要王志强还有点意识，都不可能睡着。
    费力的睁开眼皮，看着爹妈一脸担心，媳妇抱着孩子也是挺着急。
    王志强一张嘴，嗓子嘶哑着：“我咋了？”
    听到自己声音后，顿了下：“我这是生病了?”
    李娟伸手把体温计拔出来，对着门口亮光处一看：“我的儿，这都烧到41度了，脑袋上放壶水都能烧开了。你就没一点儿知觉？”
    王志强脑子这会儿象浆糊，木楞楞的“啊”了一声。
    就听亲爹麻溜的安排：“晓倩你上午该去上班去上班，没提前跟人打招呼，别柜台开不了门了。
    孩子俩老太太跟你马姨带着没事儿，我叫上大伟跟你妈一起带建国去医院。”
    罗晓倩服从安排，这大老爷们，平日里壮的跟牛似的，想来也不会有大事儿。
    于是稍微还挂点儿心的去上班了。
    清河区的这个农信社，柜台是两个窗口。
    也就是说一个班儿是俩人同时在，半天后再论下一个俩人。
    罗晓倩今天早上着急忙慌的样儿就落在了同一班儿的小牛眼里。
    小牛刚入职不到半年，跟罗晓倩比，还是个纯纯的职场新人。
    目前什么都表现一般，许是还有啥特长没有发挥出来。
    除了对过手的钱颇为热情外，就连这份工作，热情度都不咋地。

 第175章 肺炎

    罗晓倩虽然在农信社干的时间不长，也就一年多的样子。
    可她上班的时间不算短了。
    对小牛的工作态度，也就回家吐槽两下，这个小牛跟之前的牛明辉，简直就是对儿反义词。
    不过到了班上，当面背后都不做任何评价。
    严格按照亲爹的教导“万言万当，不如一默”，所以日常平日里就各看自己的门，俩人相处淡淡的，是个正常同事的模样。
    小牛刚来的时候，领导让教就教，教会了自己还省点儿劲儿。
    可对小牛来说就不是这样了。
    她觉着跟自己一起搭班的这个姐姐，天天穿的挺气派，首饰都是成套的。
    耳环项链戒指一个不缺，金的银的白金的换着来，有纯的有嵌宝的，还有自己看不出来的是玉还是什么的镯子。
    大卷发烫着，穿的衣服不说天天不重样，也是季季见新款。件件都是一个感觉，不便宜。
    小皮鞋一年四季啥款式都有，不像自己，上班第一月才买了人生中的头一双皮鞋，还一直穿到穿短袖才换成凉鞋。
    更别提的是，看着罗晓倩万事不往心里搁，天塌了都不着急的那种悠闲劲儿，就更可气了。
    虽说因着罗晓倩低调，也不爱跟人显摆自己家公婆的雄厚财力。
    可这日子过的好坏全在脸上写着呢。
    有孩子的宝妈，看着比自己这个未婚的小姑娘皮子都水灵。
    所以这小牛，就有点想歪了。
    每天看着经手的钞票就有点蠢蠢欲动。
    心里盘算着在村里当会计的父亲的教导，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这罗晓倩，靠着个当公安的老公，能过的这么滋润，手上就一定干净吗？
    看着罗晓倩一上午明显的心里有事儿，小牛心里就暗下了决心。
    对着罗晓倩说道：“姐，你是不有啥事儿？
    有事儿的话你先走一步，到十二点也就十来分钟了，这会儿都没人来办业务了。”
    罗晓倩谢绝了小牛的好意，接班的人来了之后，还得当面交接，这一上午取款存款都得交割清爽了才放心。
    天天摸钱，面对着形形色色的面孔，点过轻飘飘的一张张纸票，只能谨慎谨慎再谨慎。
    农信社可是有规定，每天晚上盘账的时候，谁当班的时候出的差错，导致了钱数对不上，追的回来就不说了。
    追不回来的损失，当班的俩人平摊损失。
    小牛只恨罗晓倩今天上午居然没接话茬。
    不过接不接的也不影响小牛的后续操作。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没有今天还有明天呢，总是有得手的机会。
    罗晓倩见了接班的大姐，交割清楚了才离开。
    回到家之后，发现王志强居然没回来。
    这就奇怪了，发个烧去医院都挺重视了，说实话，要不是冲到41度，其实顶天也就去小诊所打个屁股针吃点药，或者拿着药就去上班了。
    这会儿的工作风气就是这样，俗话说轻伤不下火线。
    罗晓倩感慨了两句孩子他爸，平日里身体挺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病倒了。
    马大姨提出了不同看法：“晓倩啊，这越是平时不容易生病的人，生起病来才麻缠呢。”
    这话说的不错。
    中午王建国往家打电话大家就知道了。
    到医院医生一听肺音就让拍片子去了，结果一出，不出所料，就是个肺炎，直接安排住院了。中午家里得给送个饭，李娟跟王建国俩人的就行了，他不在医院，马上就得去店里。
    李娟在电话旁边是哭笑不得：“那么大个人了，居然发烧烧了个肺炎。”
    罗晓倩把笑笑喂的饱饱的，开始收拾东西。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那也没必要瞒着，下午还得指着俩老太太帮忙看孩子呢，不然马大姨做饭都腾不出来手。
    俩老太太也是挺上心，特别是老姑太太，在城里熏陶二十多年了。
    听到肺炎这种病还有心有戚戚然，无他，之前在村里的时候，有俩认识老太太都是肺炎感染走的。
    虽说主要原因是因为缺医少药，土郎中开的方子不对症。
    可结果就是没了。
    于是关切的跟罗晓倩说：“这个医院行不行，不行咱们换家好的，我手里还有钱，志强还年轻，可别凑合。”
    罗晓倩又好一阵解释，试图说明肺炎不可怕，去的医院也不至于连这种病都治不好。又委婉的表示，自己并没有想当寡妇的倾向。
    老姑太太听完了，点点头：“转院的话，缺钱的跟我说啊。”
    老姑太太七十多快八十了，年轻的时候没少受罪，自打上回气功班的事儿之后，落下点儿心病。
    最近这一年精神头有点不济，明显老的多，说话有时候都前言不搭后语。
    建国妈暗暗跟儿媳妇李娟交代，让定个寿衣什么的冲冲。老姑太太脑子不清楚，面上多了几分下世的光景。
    这东西现在就放在二进的厢房里存着，
    不过这片心意罗晓倩还是领了的，老姑太太小手帕里的钱，除了笑笑也就王志强两兄弟能借上光，其他人都是给看看，一分钱别想花，充分印证了我国隔辈儿亲的传统。
    马大姨把饭装好，又检查下罗晓倩准备的网兜。想了想，往里面又塞了条毛巾，这才把人放走。
    到了医院的时候，正是住院部的家属送饭的高峰期。
    一个屋里三人，都是铝制饭盒、不锈钢饭缸啥的，偏偏冒出来个罗晓倩拿来的是桶式的保温饭盒，里面还带隔层的那种，而且一拿还拿俩。
    王志强这会儿经过了一上午的输液，也恢复了几分精神。
    看着媳妇一层层的把饭摆出来，不禁笑道：“这是把马大姨中午做的都搬过来了？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
    罗晓倩看着王志强能说笑，也放心不少，回道：“光想着你自己了，咱妈不吃？”
    王志强不好意思的笑笑，试图争辩：“加上咱妈也吃不完啊。”
    李娟一看，这倒也是，四个隔层装的是小白菜烧豆腐，蒜蓉空心菜，豆角肉丝，还有木耳肉片。
    两个保温桶下面装的都是米饭，俩人肯定吃不完，要是王志强胃口不好，一个桶里的都够俩人吃了。
    罗晓倩微笑着歪头看着自己这个直男老公：“志强，你就没想过，我接到电话来这么快，我吃饭没有？”
    平静中暗藏的杀气，让王志强瞬间闭嘴了。

 第176章 厕所

    罗晓倩下午不上班，就把婆婆给替换了下来让回家休息休息。
    仨人到了也没吃完中午送的饭，李娟带回去家留着下一顿继续吃。
    虽说家里有了点儿钱，可这平日里的生活也没那么奢靡，吃剩饭还是挺正常的操作。
    家里两个老太太都从四五十年代走过来的，在四只眼睛注视下，老王家目前还没有倒剩饭的习惯。
    罗晓倩叹口气跟王志强说：“送饭就这点儿不好，吃剩的多了还得带回去，咱爸妈又该菜饭炒饭轮着吃了。你看你这病闹的，哪哪儿都不方便。”
    王志强也挺委屈，生病这事儿，哪能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就这回住院的引子，要是知道两口子打扑克能阴差阳错得个肺炎，王志强觉着那还真得考虑考虑。
    别看小两口家庭条件还算不错，可俩人没有一个是安安心心躺家里啃老的。
    不管升职不升职，工作还是相当勤勉的。
    这猛地一闲下来，还有点不适应。
    隔壁床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出院了。
    就剩下靠窗的王志强，跟靠门的女同志。
    王志强上午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会儿精神着呢，“咳咳咳”的跟媳妇闲扯。
    罗晓倩看着靠门的女同志似睡非睡的样子，就示意王志强消停会儿，用下巴点点要休息的病友。
    王志强麻溜的闭嘴了。
    可话是不说了，咳嗽止不住啊。
    没消停两分钟，王志强压低声音断断续续的说：“也就奇怪了，本来就是个发烧，我寻思打个屁股针开点药就了。没成想查出来是肺炎，刚看到片子，马上就开始咳嗽。
    就跟肺上有啥开关一样，不知道的时候还没事儿，这家伙咳的太有存在感了。”
    罗晓倩不想理他，这啥歪理啊。
    感情咳嗽还是医生给查出来的呗。
    有些老头老太太不乐意上医院，也是这种说法，就说本来没毛病，上医院就查出来毛病了。
    好像不去医院，就不会生病了。但凡生病，都赖医院。
    男同志的血管粗，罗晓倩瞅着这一瓶也输了有半瓶了。九十年代的这种大玻璃瓶，几乎都是500毫升的，一天开个三四瓶液体输进去，基本就不用喝水了。
    所以打点滴有个副作用，上厕所勤快。
    王志强的膀胱这会儿开始抗议。
    在媳妇的帮助下，下了床，穿上鞋，准备出门放水。
    走到门口的床位时，陪床的男同志也站起了身出门。
    王志强制止了媳妇试图扶自己上厕所的意向：“你回去歇着。这又不是咱家厕所。”
    言外之意，你又进不去。
    罗晓倩压根儿没听他的，一直送到男厕所--外面。
    陪床的男人先进去，王志强举着吊瓶后进去。
    罗晓倩守在厕所门口当门神。
    就这么短短的几分钟，往来的男同志都夹腿绕着走。反正每层都有厕所，也没必要非得上呼吸科的厕所。
    陪床的男人先出来，本来低着头拉拉链，余光看到罗晓倩之后，立马后退了一步，又到了厕所。
    差点儿撞到正艰难举着吊瓶的王志强。
    罗晓倩等归等，这会儿都云游天外了。
    俩眼放空，根本没察觉有个前门正在关的男同志在她眼前转了一圈。
    男人看差点儿撞到同病房的人，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让你媳妇吓了一跳，没撞到。”
    看着王志强这会儿同样面临提裤子关门的问题，男人犹豫了下，没提出帮助。
    看着他一个人努力挣扎。
    好在厕所有专门挂吊瓶的地方，王志强不明所以，一边收拾自己一边问：“我倒是没事儿，你说我媳妇咋了？”
    边说提着吊瓶往外走，男人抓紧时间关好自己的前门，帮他撩开门帘。
    王志强出门就看到守门的媳妇，笑的他还没开口又一串沉闷的咳嗽。
    这下罗晓倩回神了：“走走，上个厕所那么长时间，里面味道好闻还是咋地。”
    被迫退回去又闻一遍味道的男人，沉默的跟在后面。
    王志强还扭头招呼：“刚刚谢谢啊大哥。”
    这就算搭上话了，回到病房后，俩老爷们开启了社交模式。
    罗晓倩看着躺床上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真好，只有自己承受了所有的噪音。
    这种热情几乎算是单方面的。
    王志强问：“大哥怎么称呼啊？”
    男人回：“弓长张。”
    “张好啊，张可是大姓，百家姓排前面的。张大哥，家里亲戚也挺多，看上午来探病的人都挺多。”
    这位张大哥沉默了，抬头看看王志强，试图说点什么，又低下了头，随手摸个苹果开始削。
    全然不顾媳妇还在睡觉，根本没人吃的现状。
    王志强丝毫没察觉冷场的意思，换个话题继续：“嫂子是啥病啊？也肺炎？看着输的药都跟我不一样，白白的，一看就营养。”
    张大哥头勾的更低了点：“脂肪乳，补充营养的。”
    罗晓倩在开头的时候，还试图打断王志强跟傻子似的输出，可还没开口，就被老公捏了下手。
    只能木楞楞的听着这一堆没营养的废话。
    哪个好人也拒绝不了身边有个浓眉大眼的社牛分子。
    王志强说的咣咣咣咣灌了半缸子水，这才换来张大哥断断续续的回应。
    三十六，本命年，属狗，有工作，家里单职工，媳妇跟他同年，姓杨，住院也是因为肺上的问题，目前还不清楚情况，正在保守治疗。
    罗晓倩看王志强听的认真，也凑了个耳朵一起听。
    可听着就有点不对了，什么叫不清楚情况，保守治疗。
    张嘴还没问，又被捏了下手。
    气的罗晓倩两颊飞红，面带薄怒，不让说就算了，你还捏手，捏就捏，你还光挑一个地方捏。
    低头一看，两个手指头印子正在缓缓褪去。
    罗晓倩高冷的站到窗户口看风景，心里暗想，要是再试图跟你们搭话，我就是信球！
    俩人说的热闹，床上的杨大姐睁开了眼，扭头看向张大哥：“他爸，我想去下厕所。”
    罗晓倩扭头微笑：“姐，我陪你去。”

 第177章 探病

    罗晓倩接话接的太及时了，把试图用咳嗽声提醒媳妇的王志强给噎住了。
    假咳嗽变成了真咳嗽。
    罗晓倩踩着震天咳的节奏走到了王大姐床边。
    可能是憋回去的那口气又捎带点儿唾沫星子，王志强一时间咳的挺吓人。
    王大姐本来要掀被子的手又缩了回去，犹豫的跟罗晓倩说道：“妹子，不行你去叫医生看看你老公？这咳的也太厉害了,别有啥事儿。”
    罗晓倩只好折返回去又给王志强后背顺两下，又端了杯温水，语带威胁：“你说，还有事儿没？”
    说话间，白皙的手上那块被捏出来的淤青特意放在王志强面前展示。
    王志强就着媳妇的手喝了半杯温水，连连否定：“没事，我没事，就正常咳嗽，过一阵就好了。”
    罗晓倩起身：“大姐，你看，他都说没事儿。走走，我陪你去，大哥进去又不方便。”
    王大姐总觉着哪儿不对，可又说不出来，迟疑的回应：“那行，麻烦你了，妹子。”
    张大哥也挺细心体贴，一直把老婆扶到门口，才目送着俩人往厕所走。
    罗晓倩没口子的夸：“大哥真体贴，一个大男人还那么细心，我都看到了，你睡觉的时候他都削好了一个苹果，还切成块放饭盒里盖上。就备着你睡醒了润润嗓子呢。”
    王大姐羞涩的笑了，没有反驳。
    想来夫妻关系挺不错。
    上厕所的时间不长，回到病房后。
    发现格局又变了，王志强提溜着吊瓶凑到张大哥跟前比划着什么。
    张大哥惊恐的小眼睛一直盯着王志强的手，那只打着吊瓶的手。
    罗晓倩见状，把王大姐交给她老公。
    扶着王志强就往外走：“来来，我也陪你上趟厕所。”
    “哎，哎，不是，我刚去过、”
    “那你陪我！”
    张大哥两口子看着俩社牛出了门，同时出了口气，对视一眼，脸上浮出来了久违的一点淡笑。
    出了病房门，走的稍微远了点之后。
    罗晓倩板着脸审问：“说，到底啥情况。”
    王志强“嘿嘿”赔笑了两声：“媳妇，你都看出来了啊。”
    罗晓倩死鱼眼盯他：“我看出来啥，我就看出来我老公今天像个二傻子。”
    王志强一听这话，又乐的展示了下自己的一嘴大白牙：“我就知道我媳妇冰雪聪明，都没通气，也能配合的这么默契。”
    罗晓倩拦住了老公的花式称赞：“行了行了，我知道我聪明，说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志强叹口气：“我也就是猜，隔壁床的大哥可能想跳楼。”
    这大夏天的，罗晓倩后背无端有些发凉。
    追问道：“为啥啊？”
    “我不一直在问吗，八九不离十是因为看病的事儿，可咱这病房又不是肿瘤科，应该也不至于。”王志强说着也挺奇怪。
    罗晓倩后知后觉：“你咋知道人家想跳楼呢？”
    王志强拿吊瓶的手往上指指：“这栋病房楼就六层，呼吸科在最高层，刚刚在护士站办手续的时候，这大哥从楼梯间下来。上面就剩下楼顶了。”
    说着试图用手指着楼梯间的方位。
    罗晓倩回忆了下楼梯间的位置，站在护士站正好能看到下来的楼梯，于是了然了。
    点头示意老公继续，单凭这点，也不可能断定人家想跳楼啊。
    万一是上去抽烟呢，罗晓倩把疑问说了出来。
    王志强摇摇头：“我上午观察了下，他不抽烟，问他借烟都没有，还害的我被咱班瞪了一眼，以为我偷偷学会了抽烟。”
    罗晓倩觉着王志强就是疑心太大：“我看啊，就你想的多，真是当公安的职业病，自己还没好呢，就惦记上别人了。害我还以为你抓着什么重大线索了。陪着你跟人家强行唠嗑，我看那两口子都是硬着头皮在跟你搭话。”
    说完就催着回病房，这个一手举吊瓶闲扯淡的姿势，已经让路过的小护士注视了好几次了，再不走，绝对有人想跟罗晓倩这个陪床家属说道说道。
    一看媳妇下了定论，王志强赶紧给自己洗刷清白：“上午咱爸走了之后，咱妈去厕所，我迷糊着睡觉，中间床的也睡觉，那两口子说话，情绪有点激动，声音稍微大了点儿，说啥不行就跳楼算了。
    我就鬼使神差的想到了张大哥从楼顶下来的事儿，一下子就吓醒了。”
    罗晓倩听着这句话还算有点准头，可也说不准人家两口子一时遇到难事儿了，嘴上抱怨下呢。
    有时候，真不能小看基层人民的忍耐能力，还能住得起院的，挣扎下也能过，更难的是，发病了也没办法送医院的那种。
    王志强解释：“真的假的不说，眼皮子底下的事儿，但求问心无愧。”
    罗晓倩噗嗤一笑：“真有啥事儿，又该咱爸出钱了。”
    两口子出来的时间不短，王志强举着吊瓶这么大会儿，手都快掉了。
    这回轮到他催着回病房了。
    为了怕张大哥两口子听到说话的声音，王志强跟罗晓倩特意去了反方向的病区。
    同样也就看不到自己病房有没有人员进出。
    进去之后，才发现，病房里面已经坐着蒋所跟张大姐了。
    王志强连忙道歉：“蒋哥，你看你，都说了不用来了，我过两天就正常上班了。还让你们跑这么远。”
    蒋所故作不快：“你不怪我们下午来看病就行，实在是上午正忙，明天时间也不确定，干脆就下午来看看你，不过看这样子，应该也没啥大事儿，安心休养，所里也不用挂心，最近没啥大事儿。”
    要不是双喜路派出所这两年好像跟中了彩票一样，其实正常情况下，也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至于上午下午的，咱们无产阶级革命者不信这个。
    罗晓倩赶紧去倒水，就是病房里杯子不够。
    让张大姐给拦住了，该说不该说的，好赖是个呼吸科，真借个别的杯子，也不太敢喝。
    俩人来也没提什么贵重礼物，买了点水果，还有一篮子鸡蛋。
    闲话少叙，王志强就开始赶人：“蒋所，你赶紧回去忙，我这啥事儿没有，要不是还咳嗽，跟正常人没啥两样。”
    蒋所也不外道，站起来就告辞了。
    刚走到病房门，还没伸手，就有人从外面扭开，大力给甩进来。

 第178章 要账

    好在张大哥眼疾手快，一伸手给蒋所拉了一把，不然再往前一步，正好拍在脸上。
    蒋所挺好脾气的人，也有点要破防。
    哪个石头缝里钻出来的，一点事儿都不懂。
    于是脸色沉了下来，盯着想要进门的小伙子。
    只见来人二十来岁，进了病房楼还戴了副蛤蟆墨镜，穿着牛仔裤、半袖白衬衫跟锃亮小皮鞋，黄色的富城头配着脸上连片的青春美丽痘，平添了三分流里流气，。
    夹个皮包，探头探脑的往病房一瞅。
    压根儿没在管自己刚刚是不是撞到人的事儿。
    一眼看到了张大哥，顿时咧嘴一笑，摘下墨镜伸手打招呼：“张哥，你好呀，你看看你，嫂子生病都不说一声，害我在你家门口等了好几天。”
    说完之后，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鲁莽，对着蒋所随意的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大爷，我找我哥有点事儿。”
    蒋所听着不对劲儿，回头使了个眼色给王志强，没搭理这个黄毛，直接走了。
    黄毛见没回应，嘴里嘟囔了句：“嗨，这大爷气性还挺大，都不怕上厕所尿黄。”
    刚走出去没两步的蒋所，听到这句话后脚下一个踉跄。
    看来还是得听下赵建设的提议，找时间染染头，这都让人叫大爷了，平白多了十多岁。
    王志强消停躺下来，竖着耳朵听。
    黄毛看看罗晓倩两口子，一点儿没有要避开的意思，察觉到清场是不太可能。
    于是毫不见外的拿起个苹果啃了一口。
    对着从他出现开始，就一直沉默的张大哥两口子，开门见山道：“张哥，你可是不够地道，借钱到期不还就算了，你还失联。
    害我蹲你家门口两三天，要不是有邻居好心，我还找不到你的下落。
    看嫂子这样，你是不是还得借钱？这要是再借，那就得拿咱家房子抵了。”
    这话听着就冒火，老实人都忍不了。
    张大哥愤然：“我这两天在医院陪护，压根儿就没回家，再说你那利息也太高了。”
    黄毛变脸了：“借的时候白纸黑字的写着呢，你可不是不识字，上面签字按手印都有。
    这会儿怎么着？不认账了？
    今天是我来了，咱们好声好气的商量，下回要不是我来，你且得遭点罪！”
    话外的威胁之意，连罗晓倩都听出来了。
    王志强下意识的睁开了眼，两口子对视一眼，这跳楼的说法，保不齐还可能是真的。
    张大哥一听这话，刚鼓起来的勇气又没了，不熟练的挤出来点笑陪着解释：“我不是那种欠债不还的，肯定还，不过你这边也宽限两天，我保证，媳妇一出院，砸锅卖铁也给还上。”
    黄毛看出了张大哥的心虚，此消彼长，就更气壮了：“不行，你这都逾期两天了。
    不是，老张，你不是准备从医院直接跑？”
    说完还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下张大哥两口子。
    有钱张大哥，没钱的是老张。
    黄毛不愧是催款的急先锋，要账的霹雳火。
    张大哥百般解释，终于把黄毛暂时送走了。
    俗话说贼不走空，不知道要账的有没有这种规矩，黄毛走的时候，顺手拿了个苹果。
    跟老张交代：“我明儿还来啊！”
    黄毛一走，张大哥坐在椅子上抱头，头都快低到膝盖了。
    王志强唤了声张大哥，只见他迷茫的抬起了头，眼圈有点微微红。
    什么叫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全写他脸上了。
    王志强细细开解，引着老张大哥说了隐情。走到借高利贷的这一步，不外乎生病、赌博、炒股之流，这个老张，基本全占了。
    反正刚刚的一番威逼全被王志强看到了眼里，估计也是破罐破摔了。
    握着媳妇的手，低声说起来了借钱的原因。
    家里本来也不至于过到这个地步。
    房子有，自己有固定工作，媳妇也在私企上班，平淡夫妻消停度日挺好。
    可去年年根儿，小舅子炒股血本无归，从证券大楼七楼一跃而下，丢下了双亲跟一个五六岁的儿子，自己俩眼一闭省心了。
    没几天，今年开春，小舅子的媳妇在娘家妈的开导下，准备带着儿子再寻一家，主要是还留在亡夫家，老是有人来要账。
    虽说人死了，可要着要不着的，总得试试。
    想着就是不再婚，带孩子出去单过也能换个环境。
    短短半年的时间，一个活泼可爱的小孩子都不爱说话了。
    可老丈人两口子不同意，死活要把孩子留下来。
    老两口高估了自己的精力，七十多的人了，带个六七岁的孩子，把自己累住院了之后，这孩子就成了老张家的编外成员了。
    养个孩子倒是不费劲，可老两口棺材本都给儿子了，住院哪来的钱呢。
    于是老张给家底填上，算是看完了病。
    按下去葫芦浮起来瓢，老丈人家暂时安静了。
    自己家又出了事儿，亲弟弟赌博，房子都卖了的那种。
    报警都不知道说啥。
    为了老丈人能掏家底，又养着小舅子的儿子。总不能对着亲弟弟见死不救。
    眼看着但凡嘴里说个不字，爹妈就要腿一弯跪那。
    王大姐更不可能拒绝，说到底，是自己娘家负累在前。
    这回不止是动老底了，连亲儿子的存钱罐都动用了。
    上次这么狼狈，还是单位分房子的时候。
    可是没用，借完了亲戚朋友，最后还是少一万块钱。
    黄毛就是那个时候雪中送炭的。
    王志强听到这里就悟了，保不齐，赌场老板跟放高利贷的是一个幕后boss。
    至于之前脑补的什么王大姐住院生病看不起之类的，倒是个乌龙。
    压力太大，病倒了，因为心理性的反胃好几天吃不进去饭，输点儿液给补充下营养。
    王志强插嘴问了句：“要是这次还清了，你弟弟再赌呢？”
    张大哥苦笑：“我准备把家里房子卖了，带着俩孩子跟老婆一起去上海去工作，赌博就是个无底洞。
    我自己的弟弟我知道，他根本改不了，这次的教训能好上半年就不错了。”
    “去上海干啥呢？”王志强疑惑道。
    张大哥被被这句话问的拾回了几分自信：“以前的领导给介绍的工作，去一家私企，我是高级焊工，从厂里出来，找个高工资的活计不难。”
    言语中尽显往昔大厂师傅辉煌时期的自得。

 第179章 包子

    王志强没有继续追问，那留下的老丈人、还有爹妈之类的怎么办。
    问的多了跟揭人伤疤一样，想来张大哥也有了万全之策。
    代入一想，自己的大舅哥要是变成那等鬼样子······
    咦！简直可怕，要不都说赌鬼赌鬼呢，粘上赌字都不成个人了。
    不过，看老张这说的头头是道的样子，怎么也不至于跳楼啊。
    哦，对了，还有一万块钱。
    王志强问道：“那钱怎么说？”
    张大哥瞬间肩膀头垮了下来：“就是现在卖房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光景，可我媳妇住院前，都已经到期了。二分的利，借了半年。
    这钱到手的时候都已经扣掉利钱了。我其实也没拿到一万块钱，最后还是预支了两月工资才凑齐。”
    罗晓倩农信社呆时间长了，心算都能算出来。
    两分的利半年期，利息一共是一千二百元，扣完利钱到手是八千八百元。
    等于是拿到八千八百块钱，半年后还一万一千二百元。
    王志强咂舌，这利率算的简直是捣糨糊的出身。
    这啥二分利啊，明明是四分利。
    不过王志强转念一想，老张可没说利息多少，赶紧问了句：“张大哥，扣的利息是一千二百块钱？”
    老张懵逼：“是啊，我特意算了几遍呢。咋了？我算错了？”
    王志强忙安抚：“没错没错，是我想多了。”
    王志强心想，除了这种坐地抽一的法子，还有一种叫利滚利，就是每月二分利，本金加上利钱之后，继续下个月二分利算。
    旧社会把这种利滚利叫驴打滚的利。
    还有羊羔息，是指借一还二。比如年初借这一万，年末还两万。
    林林总总，不一而表。
    当然，现在没这么严重而已。
    王志强其实对老张卖房去还钱这个事儿，不是很看好。
    现在想着不过最后多还点利息，那是自己想当然。
    人家可没答应按一万的本金给你算逾期的借款利息。
    再延期，那就是本加利算新借款了。
    黄毛催的不急，也有老张还有余力没榨干净的原因。
    一套房子怎么着也能卖上个四五万、五六万。
    多耽搁几天，那就净赚几天。
    王志强试探的问道：“想过报警吗？”
    老张同志苦笑：“咋没想过，也托人问过懂行的。
    人家也没敲诈勒索，钱也是我真金白银的自己开口借的，不管怎么说，这一万块钱得还，就算是公家介入了，也不过利息稍微降低点。
    可我家里还有俩孩子呢······”
    王志强也跟着叹口气，这话糙理不糙，有时候报警真不是万能的。
    民间借贷这事儿，如果没有暴力催收，没有设圈下套，还就跟老张说的一样。
    本金得还，利息顶天算低点儿。
    新社会了，催款的都文明多了。
    不过换个思路，王志强又问：“你弟弟赌博的那事儿，报警了吗？”
    老张一听这话，苦笑搓搓脸:“我爸当了一辈子老师，没让人指着脸羞过，都气躺下了，咋没报警。
    可抓进去两个小喽啰，人家咬死说是大家一起玩玩。你能怎么办。
    往来都是现金，里面就那么两桌打扑克的。
    反正硬扯上赌博罪都费劲，别说是组织的罪名了。
    就关了那么十几天罚点钱，一点儿没耽误其他人上我家要账。
    拿借条的人说他不认识开赌场的，这钱就是我弟弟借的，至于是赌是扔跟他没关系。
    至于我弟弟说啥，到了这一步，也都不是关紧的事儿了。”
    王志强听完了都觉着麻爪，都说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破局是能破，可也不是一个小小的派出所长跟一个老实本分的高级焊工能干的了的事儿。
    怪不得老张要远走他乡，不过是故乡留不住而已。
    说出来估计放松了挺多，老张乐观的说道：“等过两天，我媳妇出院了，我就先让人看看房子去，到会儿剩下的钱到上海还还能支应一段时间。”
    王志强没来由的心酸，假托上厕所，叫着罗晓倩出去了。
    走远点问自己媳妇：“要不这一万块钱，咱们借给他？”
    罗晓倩迟疑了下。
    王志强又追问了句：“行不行的，你说句话啊？”
    罗晓倩没好气的回：“别说话，我算咱家存款呢。”
    王志强猛点头：“就是就是，这事儿不能告诉咱爸，能自己掏钱最好，让咱爸知道了，我觉着他得骂我傻。”
    然后给自己找补找补：“张大哥说他是高级焊工，这个工种南方那边挺挣钱的，一个月一两千块钱松松的。
    也就是暂时落难而已，等缓过这口气，或者房子卖了之后，肯定能还给咱们。”
    罗晓倩避开过往的小护士，凑近了跟王志强嘀咕：“你想借就借，这又不是拿钱出去吃喝嫖赌了。
    结婚这三四年，咱俩存款可不少。我粗粗算算，差不多有两万多三万了。
    正好有两张五千的单子到期几天了我还没去取，明天上午我抽空去取了。”
    一对儿傻子挺乐呵。
    王志强一个劲儿夸媳妇心善且持家有道，夸的罗晓倩两颊红红的，特别不好意思。
    要是王建国在这，肯定能让俩人更不好意思。
    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攒那么多钱跟持家有毛线关系。
    因为啥不知道嘛？不就是因为上面爹妈把小两口的吃喝拉撒养娃全包了嘛，两口子只用开开心心的上班，顺便像今天这样，做好事儿！！！
    可等到第二天早上，钱拿到手了，王志强反倒有点不知所措。
    怎么送呢？
    人家都没开口借钱，估计也没想过萍水相逢的会愿意伸出援手。
    没纠结多长时间，黄毛就来了，王志强看着他如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
    黄毛被看的后背发毛，扫视一圈病房，发现王志强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心里暗自嘀咕，跟尿黄的大爷混一起的，多少都有点毛病，自己又不是露膀子的大姑娘，看的人毛呆呆的。
    黄毛从张大哥刚买的早饭里面捡出来个包子。
    三个手指头一捏塞进来嘴里，嚼了几口一仰脖给咽了下去，从包里掏出来个杯子，拧开喝了两口水顺顺。
    最后还咂摸着嘴评价下：“医院的饭，多少年如一日，还是难吃的狗都不理。”
    然后开口问道：“哥，怎么个说法？啥时候还钱？”
    老张同志早饭都没吃完，闻言后感觉，自己刚吃下去的两个包子跟秤砣似的压在胃里，有点张不开嘴。

 第180章 无息

    黄毛笑嘻嘻的提供个选择：“要是实在钱不凑手，不行重新签个借条，正好有点卖房子的腾挪时间。”
    老张嘴唇翕动，不是不心动，也不是不心疼。
    洛城正常上班这会儿一个月工资才多少呢？四百上下！
    一万块钱顶个好单位两三年的工资了。
    要是重新签借条，这么翻下来，等到房子卖掉。
    少也得个小两万，跟半套房子差不多。要是时间拖的久了，再有点其他变故。
    比如，弟弟再赌一次啥的······
    按老张同志的想法，本心是不想卖房子的，老家在这，父母在这，出去也就是个无奈之举，真把房子卖了，有机会衣锦还乡的时候住酒店多不好看。
    可眼下有其他方法吗？
    眼看着老张就要妥协，王志强开口拦了下。
    “张哥，麻烦你扶我上下厕所。”
    这两天不管真厕所假厕所，王志强是没少上厕所。
    上的老张都怀疑，这小伙子年纪轻轻，前列腺是不有啥毛病。
    张大哥顺口应了声：“行行，你小心点下床。”
    黄毛眼看着到手的鸭子要飞，脸上立马挂霜：“干嘛呢你，没看这边正谈事儿的！”
    说完不怀好意的上下打量下：“这个岁数，一会儿尿都憋不了了？”
    王志强不惯着他：“憋住憋不住的，也不用你操这心。再瞎bb，我就叫护士给你赶出去，影响病人上厕所。”
    黄毛想吵吵，又顾忌这是医院，真闹起来，自己不占理，影响下一步的生意。
    于是又坐了下来，色厉内荏的对王志强指指点点：“我给张哥面子，小心尿鞋上你。”
    王志强出了门之后，罗晓倩顺势就坐在了王大姐床的另一侧。
    省的黄毛吵吵点儿有的没的，影响心情。
    出了门，王志强也没去厕所。
    拉着张大哥去了楼梯间。
    老张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这会儿除了现钱能解忧，其他的都白搭，不过小伙子也是好意，就装糊涂陪他走了这一趟。
    没成想，王志强真从左右裤兜里抓了两把黑青的百元大钞。
    “张哥，一万一千二，你点点，我让我媳妇今天早上取的。”
    张大哥扭过头去掉眼泪，握着王志强的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王志强也没催他，把钱捋好了放他手里。
    张大哥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不推脱了，把眼前的事儿过了再说。
    擦擦眼泪，拍拍王志强的手：“等人走了，我立马把借条给你写上。”
    王志强憨憨笑笑：“那都是不着急的事儿。”
    说完让张大哥扶着，还真上了次厕所。
    一斤重的吊瓶，真是谁输液谁知道，上厕所上的崩溃。
    黄毛见俩人迟迟不回来，特别着急，屁股上跟长钉一样，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煮熟的鸭子估计要飞！
    等到看着老张眉目舒展的拿着王志强的吊瓶进屋，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老张对黄毛说：“一万一千二对，多的两三天算利息吗？”
    黄毛按之前想好的回到：“不算不算，就是签新借条，这些可都变成本金了！”
    老张轻描淡写：“不算就行，那就不再借了。”
    黄毛勉强干笑了下：“呵呵，张哥，你逗我呢，不借了你还吗？”
    老张斩钉截铁：“我还！”
    黄毛觉着这大哥死鸭子嘴硬，刚还没钱，这会儿就说有钱还，厕所里能掏出来钱还是咋地。
    老张从裤兜里拿出来一把百元大钞，当着黄毛的面开始一五一十的数了了起来。
    正好一百一十二张，黄毛凑到跟前想接过来，可钱的另一端被捏的死死的。
    老张蹦出来俩字：“借条！”
    黄毛还真带着了，备着就是签了新借条，撕掉旧借据。没成想，应到这上头了。
    虽说还是有点可惜，不过总归是顺利把本金利息都收回来了。
    黄毛掏出借条，自己拿着让老张仔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借条。
    黄毛点完之后，说了句：“张哥，咱们这回算两清了，我也不知道你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钱，还是那句话，要用钱，还找咱们兄弟，保质保量，你那房子要是着急用钱，找我也一样。”
    无债一身轻，高级焊工张师傅站直了身子：“那就不劳费心了。”
    黄毛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扯扯嘴角，晃荡着出去了，一句告辞都没有。
    至于老张以后用到用不到无所谓了。
    一个老张远走他乡，还有那么多老李老陈老刘呢。
    这种饮鸩止渴的法子，很难断绝根源。
    出了门就去厕所，主要是好奇，去趟厕所就掏出来一万多，怎么都觉着有点神奇。
    黄毛把每个蹲坑都看了一遍，这会儿医院的厕所还是一个长条中间用水泥板隔开的那种。
    看了几个黄黄黑黑的屁股，收获了几个惊恐的小眼神。
    嘴里嘀咕着：“不应该啊，怎么从厕所出来就有了一万多块钱呢？”
    于是从几个屁股的主人那里，传出了一个奇闻经久不衰，“有人从医院厕所掏出过好几万块钱”!!!
    病房这边，老张看着黄毛摇着屁股走出了门，这才泄了气坐下来，只不过这一次，没有双手抱头，后背还挺的笔直。
    摸索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了纸笔，就着病房床头的柜子写了份借条，工工整整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看着王大姐心惊肉跳。
    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啊，怎么又写了个借条。
    刚刚那一万多块钱从哪儿出来的都不知道。
    还没等她张嘴，就见张师傅拿着借条稳稳的走到王志强床边：“王同志，谢谢俩字太轻，我就不说了，你放心，这钱我一定会还。”
    王志强拿过借条，上面赫然约定了利息，就按现行的贷款利息。
    借款一年，年息12个点。
    确切的说，比贷款利息还高了一点点。
    这会儿的贷款年息应该是11个点左右，王志强想推脱，可张师傅很坚决：“你再推让，我就只能马上折价卖房子还你了。
    你借钱是你心善，可我要是拿着你的善心装傻，那就是我失德了。”
    王志强想了想，也不好刺激这位工人老大哥。
    商量着说道：“张大哥，实不相瞒，我本身就是名公安，你这样一整，好好的事儿，我得背上个放高利贷的名声。这事儿，本身我也不是为了挣钱对不对。”
    张师傅沉吟了下，按照王志强的要求写了个无息的借条。
    跟心病一去明显精神好转的媳妇说了句就要回家。
    王志强不明所以，收好借条，也就没再追问。

 第181章 古董

    张师傅折返的也挺快，还带来了两个孩子，老大十一岁，是自己的儿子，老二七岁，是小舅子家的儿子。
    俩孩子长的大大方方的，来了都围在妈妈\/姑妈身边。
    张师傅怕孩子在家被吓到，这两天都送到了丈母娘家。
    自己也没敢去探望，
    老张拿了卷字画递给了王志强。
    王志强不明所以，笑着接了过来：“张大哥，我可没办法帮你品鉴啊，这玩意儿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啊。”
    张师傅轻描淡写：“我结婚的时候，我爸给的，说是咱们洛城清末的一个什么画家，也不值几个钱。
    既然你是怎么都不要利息，那就送一幅画给你。
    花鸟写意，画的是柿子跟两只鸟，事事如意，意头挺好。想挂挂着，不想挂放着。”
    王志强连忙拒绝：“古董啊，那可不行，这多珍贵啊。”
    张师傅笑开了：“王同志，我不坑你，这东西真不值钱，找个懂行的问下就知道，顶天六百块钱，还是看在是清朝的份上，就这价钱，能卖出去还得是有人愿意买。
    要真是个宝贝，我早都还钱了，还能难到这份上嘛。
    我媳妇这几天都出不了院，你放心，晚上弟妹要是找人问的贵了，回来扔给我我绝对不说一个不字。”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的。
    王志强半认真半玩笑的说道：“我可真问了啊？”
    张师傅颔首：“尽管问。”
    王志强这才让罗晓倩把东西收好。
    看看表差不多也到吃饭的时间了。
    张师傅去打饭，也没问王志强，反正按点儿有家人给他送饭，自己就不多嘴了。
    俩孩子在病房守着王大姐。
    叽叽喳喳的，顿时多了挺多生气。
    要说医院里人事挺多，可就少了这么股子生机勃勃。
    不大会儿，李娟就过来了。
    王志强看看表，才十一点多点。奇怪的问：“妈，今天来这么早？”
    李娟闻言看看腕表：“早吗？不早了，晓倩接十二点的班儿呢。
    早吃完早走，就这都得叫个面的才能不迟到。
    我怕耽搁时间都没敢骑车子，让你爸开车送我过来的。”
    王志强面对亲妈，不敢反抗，老老实实的提前吃饭。
    这躺床上输液，天天的运动就是上厕所，一天三顿按点儿被投喂，不到两天下来，小肚子都出来了。
    晚上没输液的时间想运动，想都不要想。
    头一次申请的时候就被医生严肃警告了：“肺上的毛病，得静养，跑啥跑，出院了随便跑。
    你要是偷偷跑两圈，上不来气，晕倒了咋办？”
    王志强向来不是无组织无纪律的人。
    只能老实躺着，最多到走廊里转悠下。
    不过多转悠两圈就明白了医生的苦心，一会儿的功夫就出虚汗，根本跑不起来。
    李娟接替儿媳妇，催着人赶紧吃完饭上班去。
    罗晓倩也不怎么饿，不过赖好也扒拉了七八个饺子。
    这下子中午剩的就更多了。
    王志强看着张师傅从食堂打回来的饭，主动邀请：“张大哥，我这还有没动的饺子，不嫌弃的话让俩孩子吃了。”
    确实是没动过，小两口都是拨到饭盒盖上吃的，里面干净着呢。
    俩孩子估计也是好几天没正经吃啥饭了。
    特别是老大，十一二岁，正长身体的时候，俩老人能顾着吃喝就不错了，哪有功夫给做点荤腥。
    闻言小的那个咽了口口水，饺子呀，听到就能想象的到咬进嘴里的滋味。
    自打亲爹跳楼，自己来到姑妈家之后，也就改善生活的时候吃了几次。
    等姑妈一住院，回到爷爷奶奶家，天天就是白菜下面条，里面的肉丝都能数清楚。
    张师傅看着孩子止不住的往饺子上瞅，也大大方方的应了下来。
    对老大说：“去拿过来，别忘了谢谢叔叔。”
    大儿子答应一声，也挺高兴的去拿饭桶了。对着王志强三人挨个道谢说：“谢谢叔叔婶婶，谢谢奶奶。”
    李娟夸他：“真懂礼貌，来，奶奶拿的有香蕉，你俩一人一个！”
    大儿子回头看张师傅，张师傅虱子多了不愁，笑着点点头。
    然后就看着自打家里生了变故后，老成不少的儿子，脸上露出来了他这个年龄稚嫩的笑容。
    心里刚刚因为借款还清后犹豫要不要离开洛城的念头，再次坚定了下来。
    不能把自家对安稳日子的期盼，建立到一个赌鬼是不是真的改邪归正上。
    看着俩孩子你一个我一个吃的满嘴流油，张师傅也捡了几个递到媳妇嘴边：“少吃两个，中午也克化的动。”
    王大姐吃了三个之后就不吃了，虽说今天有点胃口，可好几天没正经吃饭的胃还是受不了这么大的油性。
    王志强家的饺子，是挤出来的特别好看的薄皮大馅饺子，能吃出来是萝卜大肉馅的，一咬就淌油的那种。
    张师傅把捡出来剩下的那个扔到自己嘴里。
    顿时眼前一亮，对着李娟竖起大拇指：“婶子，你这手艺行啊！”
    李娟但笑不语，自己还真没这个手艺。
    这可是王建国盘的馅，马大姨活的面，自己就负责煮熟而已。
    不过说出来跟显摆自己家有保姆似的，所以这美意也就愧领了。
    罗晓倩稍微歇了会儿，就跟婆婆告辞。
    还真让李娟说着了，骑自行车根本来不及，只能打车了。
    把自己的自行车钥匙给了李娟：“妈，你回去的时候，骑我的车子。”
    然后抓起来包就急匆匆的往外面跑。
    急的李娟跟后面喊：“慢点儿，刚吃完饭，小心肚子疼。”
    张师傅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羡慕道：“婶子，你这跟儿媳妇处的，跟亲姑娘一样。”
    李娟回来拉个凳子坐下闲扯：“我就得了两个臭小子，儿媳妇进门就当姑娘待了！”
    被当做亲姑娘疼的罗晓倩，急匆匆的接了班，又急匆匆的忙了一下午。
    下班一盘账，短了二百块钱。
    这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同班的小牛都急哭了，最后只能自认倒霉，俩人平摊损失。
    一人赔了一百。

 第182章 五百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而是说明自己的工作做的不够好。
    自打参加工作，这还是第一次出现钱上面的问题，罗晓倩蔫了好几天。
    因为金额不算很大，所以主任也只是跟俩人强调下，一定要注意，倒也没上纲上线。
    反正除了她们俩，其他人民的损失是没有的。
    因着这次失误，连王志强出院后，大家一起欣赏这幅事事如意的画，都不是很感兴趣。
    马大姨凑热闹发表意见：“这画的真鲜亮。”
    可不是鲜亮嘛，就是隔了七八十年也能看出来，柿子是橘红的，小鸟是湛蓝带花的，挺喜庆。
    罗晓倩也凑趣的摸了下空白处，全然忘了自己刚涂完的润肤露。
    本身都是裱好的画，倒也不用再处理，王建国直接给挂到了客厅。
    把中堂的条幅给换了下来，这红红蓝蓝的，一下子就热闹不少。
    就连笑笑，都扶着椅子对着画呜呜啦啦个不停，口水都流了下来。
    王建国只夸孙女聪明，那么小就有艺术细胞。
    罗晓倩觉着，艺术细胞啥的有点玄乎，可吃货细胞肯定不少，没看那小肚子，被家里几个长辈喂的，浑圆饱满的。
    要不是还惦记着孩子吃多了积食，天天让笑笑活动着，估计早就吃撑找医生了。
    不过张师傅的事儿也算过了明路，王建国对借钱这事儿，就交代了一句话：“你们也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这种事儿我还是那句话，量力而行。”
    王志强受教跟亲爹解释：“您放心，我也没有当圣人的觉悟，也就是遇上了，而且有这份能力而已。”
    王建国不去评价对错。
    儿子都是当爸的人了，办的事儿又没啥坏影响，干什么当爹妈的就得一直指手画脚呢。
    从某一个时刻开始，父母在孩子的人生中，开始逐渐退出。
    像王志强这种，有条件搬出去，还愿意跟爹妈住一起的，也不多。
    一场肺炎住了四五天的院。
    王志强回去上班的时候，早上被叫起来都有点恍惚。
    天天在医院睡到自然醒，这冷不丁又六点多起床，还不适应了，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要说前几天病没好还有点身上难受，可最后一天那就是巩固巩固。躺的人骨头都酥了。
    每个人看见他返岗都打趣：“病好了？”
    王志强恨不得学大猩猩拍拍胸脯展示下雄风。
    跟检修完刚上路的汽车一样，满是冲劲儿。
    罗晓倩就不同了。
    第二次，第二次在晚上盘账的时候出现差错。
    还没有一个月呢，简直让人无语。
    要知道，上回出现错误后，罗晓倩上班的时候那是小心小心再加小心。
    这回更离谱，错了一千。
    小牛熟门熟路的提出平摊。
    可凭什么呢。罗晓倩肯定自己是没出错的，但没有证据证明就是小牛的错啊！
    这回补钱就没有这么痛快了。
    小牛倒是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罗姐，咱们的失误也不能让储户承担损失啊，我的这份我先掏出来。”
    说完敞亮的从钱包里掏出了五百块钱。
    看那样子，再多点也有余量。
    罗晓倩虽说被娘家跟婆家养的天真点。
    可又不是傻子。
    这个第一个月工资买双小皮鞋，上脚穿半年的小姑娘，又没有揽储的路子，如今拿着不到五百的工资，怎么来的底气掏这么多钱？
    要说是有外援也不太可能，压根儿没见过她有对象啊。
    罗晓倩不引人注意的打量下小牛同志，平时不注意还没发现。
    这姑娘最近换了条新裙子，时新的面料，印花布的。
    上面是波点的纹路，单买布自己去做也得百十块钱。
    这姑娘敢花这么大笔钱？
    一个个的问号指向了罗晓倩一开始没想过的方向--监守自盗。
    可平白的诬人清白，罗晓倩也不屑为之。
    于是准备再观察观察。
    脑补了这么多，不过也就两三分钟。
    罗晓倩故作懊恼的也掏出来了五百块钱，嘴里嘟囔着：“我自认倒霉了，肯定不能有下次了！”
    小牛心下窃喜，果然长的好看的女同志，都没啥脑子。
    自己刚刚还怕她闹起来呢，居然就这么平息了。
    至于有没有下次，那得看自己这回的钱啥时候花完。
    罗晓倩跟小牛看着押款车到来，把今天的收入都装箱送上去才算下班。
    看着明显比往日步伐更轻快的小牛。
    罗晓倩基本就盖章定论了。
    等人走完后，罗晓倩扭身去了主任办公室。
    主任家就住在农信社后面，所以平时都是柜台锁门她才走。
    看见罗晓倩来找，还挺奇怪。
    让在办公室写作业的姑娘去里间，俩人才开始沟通。
    不知道罗晓倩汇报了些什么，主任有些面色凝重。
    过了足足半个多小时，罗晓倩才告辞。
    看着在门口等自己的王志强，罗晓倩一扫单位的郁气，高兴的迎了上去。
    “你今天没加班？”
    王志强咧嘴笑：“加了一会儿，没多久。想着能赶上你下班，就拐过来了。
    我看你们运钞车都走了，你还没出来，估计你有啥事儿，就没进去。”
    罗晓倩今儿穿的是裤子，豪迈的往摩托车上一跨，就催着走：“赶紧回家，这都快七点了，饿死我了。”
    王志强刚刚是熄火等了半个多小时，媳妇催着走，赶紧打火给油。
    排气管一股烟排出，两个轱辘就转了起来。
    九月的微风拂面，在这个时近中秋的傍晚，带来了些许清凉。
    罗晓倩向来奉行一个原则，工作的事儿归单位，下班之后就是自己的时间。
    想法挺美好，也只有在没手机的年代能实现。
    不过现在小两口挺开心。
    趁着下班早，还带着媳妇拐到夜市口上买了块馅饼，俩人一人分半拉。
    吃多了影响吃饭。
    别看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偷吃嘴这事儿，到了门口，还有点心虚。
    倒不是不愿意往家带，可上回带的，让俩老太太拉肚子拉的去了半条命，底下就再也不敢了。
    胡同里停了辆半新的三轮车。
    王志强还挺奇怪，也没听他爸说过再加辆车的事儿啊。

 第183章 还钱

    卡着饭点儿来的人家，罗晓倩暗自思量下，也想不到几个人。
    帮王志强把摩托车推进院子里，罗晓倩洗完手就钻进了厨房。
    客厅早都听到笑笑小朋友的笑声了，又在营业。
    厨房里婆婆李娟跟马大姨正在忙活。
    看样子，还得俩菜才能吃饭。
    罗晓倩张嘴就问：“妈，谁来了，大晚上还得你亲自下厨。”
    李娟脸上带笑：“你舅舅来了，来还钱呢。下午来的，你爸非得让留下来吃饭。”
    罗晓倩着实大吃一惊：“还钱？这才多长时间？”
    李娟停下来切菜的刀想了下：“差不多年把光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罗晓倩啧啧称奇：“这就转圜开了？看来是真挣到钱了。”
    李娟手上没停，嘴里也没停：“我跟你爸当初商量着，只要人上进，这钱其实也无所谓还不还的。
    没成想，这孩子还放心里了，估计是知道我们也不会要他利息。
    大包小包的买了一堆，还给孩子买了几身衣服。
    我看着大小挺合适，你有时间了给笑笑洗出来好穿，可不敢放着，放着放着就小了。
    现在的小孩子，长的跟拔节一样，一个季节全身上下就得换一遍衣服。”
    俩人聊着聊着就说起了孩子，连马大姨都插了进去。
    厨房说的热闹，干的也快。剩余的两个菜一炒，就招呼李柱两口子上桌。
    正经整的有点像个家宴了。
    只不过没上酒。
    王建国发的话：“开着车呢，能不喝酒不喝，一家老小都指着你呢！”
    李柱也听话，跟姐夫保证：“你放心，打今儿起，只要出买卖的日子，我滴酒不沾。”
    罗晓倩听着饭桌上的谈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老实巴交的吃自己的饭。
    今天本来回家的就晚了一会儿，路上时间让摩托车给抢回来不少。
    结果进家又去厨房忙活半天。
    这一加一减，还是吃的比平时晚。
    笑笑这会儿被马大姨抱着吃饭呢，一岁两个多月的孩子，正用她那五六颗小牙磨一块莲藕磨的正起劲儿。
    孩子这会儿已经开始对不同样的饭菜感兴趣了，母乳也就临睡前喝个饱。
    罗晓倩计划着，天没彻底冷下来之前，把孩子的奶给掐了算了。
    反正也吃不上几口了。
    正琢磨着，就听见饭桌上王志强惊叹：“能挣这么多啊，怪不得人人都要去下海呢。”
    罗晓倩迷茫的抬起头，接上后半场。
    只见便宜舅舅李柱拘谨的笑着：“我这不算什么，有兄弟俩一起拉货的，一天下来能过百。”
    罗晓倩这才明白过来，他们是在说拉货的收入。
    过百，要是天天无休的话，那一个月就三千多了。
    王建国关切的问：“那强度咋样？该休息就得休息。钱是挣不完的。
    别给身子骨弄侉了，一家老小都指着你呢，到会儿再得不偿失。”
    这话说的颇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味。
    不过李柱家的这种情况，确实也经不起什么波折。
    李娟也给弟弟弟媳妇都夹了块肘子肉，叮嘱道：“该吃别不舍得吃，这回干的可是出大力的活计。
    不像在厂里，还能偷个懒啥的。”
    李柱看着自己媳妇回道：“姐，我知道，小芬天天给我带的饭都带着荤腥。
    这活计说是拉货，其实一些不太重的东西，我们也就帮着卸了。
    要是有重东西，装卸还得加钱呢。”
    一顿饭吃到笑笑打瞌睡，罗晓倩就不再凑摊儿听他们扯闲篇了，接过孩子开始回屋哄睡觉。
    现在孩子大点，基本能睡整夜了，小两口晚上就自己带。
    上床喂完奶，就看着小宝宝跟喝多了一样，俩眼张张合合的一下子就睡着了。
    罗晓倩找块纱布，沾着清水，把长出来的五颗半小米牙给仔细的蹭下。
    然后把孩子放在自己的小床里，盖好小毯子。这才留个门去客厅支应一二。
    这么大年龄的小朋友，睡在都是爸爸妈妈气息的地方。
    举着小拳头能一直烀猪头。
    马大姨麻溜的把餐桌收拾完就回去歇着了，主家的热闹，她一向是能不听就不听的。
    俩老太太倒是爱凑热闹，可眼看着也八点多了。一个个哈欠连天的，也撑不下去了。
    李柱识趣的告辞。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开着三轮车来的原因，这回回去，李娟给备的东西就更多了，让李柱有种来姐姐家进货的感觉。
    几次拿眼睛看王志强跟王建国，生怕姐夫跟外甥因为姐姐的大手笔不高兴。
    王老板财大气粗，一语定乾坤：“别拉扯了，赶紧回家。
    俩孩子单独在家也不安全。”
    李柱这才发动三轮车告辞。
    王志强长出一口气：“笑笑过生日收的那些东西都给我舅了？”
    刘娟白他一眼：“就你精明，隔着袋子都知道我给的啥。”
    怎么说呢，东西是时下的好东西，只不过，吃不完，放着就得眼睁睁的看着放过期。
    什么可乐、雪碧、健力宝、火腿肠、八宝粥。
    都过去快三月了，还是没多少人感兴趣。主要是吃这些东西的主力军，都是些小孩儿。
    家里唯一的小朋友，尚且没办法吃。
    日常家里有人做饭，轮不到用这些东西垫补。
    而且饮料这东西，李娟也不让俩老太太碰，顶天给尝尝味道。
    她总觉着，那可乐，喝完舌头发黑，有点中毒的感觉。
    小两口尝个新鲜也就完了，王建国对这些东西压根无感。
    至于马大姨，人家吃不惯那个味道。
    正好李柱来了，除了已经开箱的，剩下的全给李柱带回去了。
    就不提李柱家的两个小朋友，看到爸爸跟批发似的整这么一堆东西，快乐的像耗子进米仓一样。
    李柱车停好搬东西上楼，也感慨的跟媳妇说：“我姐还是疼我，你看这东西，全是方便带的。这是怕我忙起来吃不上饭呢。”
    正说着，大女儿高兴的指着一个箱子喊道：“爸，你看方便面！”
    这东西对他们这种家庭来说，那就是常备品。
    爸妈上班忙，姐俩就自己下方便面。上回买的吃完了，这回正好续上。
    李柱来回几趟的上下搬运，楼里有好打听的还披着衣服开门看。
    有熟悉他家情况的还酸上两句：“呦，这不是一个妈的姐姐，还这么心疼人啊！”
    话里酸的跟摔掉醋瓶子一样。
    李柱充耳不闻，这些个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的货色，多说一句都浪费唾沫。
    家里的这些东西有了好去处，李娟也去了块儿心病。
    都是打物资匮乏的时候过来的，真要是放着眼睁睁的看过期，也挺浪费。
    帮着马大姨把厨房碗筷都收拾完。
    客厅的座钟都指向九点了，王建国家没有熬夜的习惯。
    打个招呼，都各自回屋睡觉去了。
    客厅没关门，月光慢慢撒了进来。
    罗晓倩之前涂完手摸的空白处，映出来了些许的杂色。
    仿佛画纸下面掩盖了什么东西一样。
    可惜此时此景，无人得见。

 第184章 让座

    对罗晓倩来说，头一天上的下午班，第二天就得上早班。
    所以又是一个需要早起的早晨。
    罗晓倩蹑手蹑脚的叫醒王志强。
    摸了摸孩子的尿布，暂时还不需要换。
    就赶紧去洗漱。
    两口子洗脸刷牙换好衣服，笑笑跟定好闹钟一样，睁开眼扒拉着小床的围栏开始咿咿呀呀，说些“巴巴巴巴，妈妈妈妈”之类含糊不清的话。
    早俩三月，孩子还不会说这么清晰的话，真是一天一个样儿。
    这孩子大点儿之后，脾气挺好。
    如果不是尿湿了或者饿了，基本不咋哭，天天咧着嘴笑，倒也不辜负她的名字。
    罗晓倩穿好衣服之后，马大姨就进来了。
    接过宝宝，让他俩先去吃饭。
    笑笑早上五点多的时候，撅着小嘴都找妈妈吃过顿奶了。
    所以这会儿还不饿。
    小两口吃完去上班，王建国两口子才陪着俩老太太一起吃。
    老姑太太心疼小辈儿，跟王建国感慨：“看看看看，上个班多辛苦，孩子那么点儿都一整天见不着爸妈。”
    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为是留守儿童呢。
    王建国替儿子叫屈：“志强志勇小时候，娟儿比笑笑妈还忙呢。
    那会也没见您跟心疼笑笑似的，这么心疼俩小的。”
    老姑太太扭头看向建国妈：“有嘛，我怎么记不清楚了？”
    建国妈点点头：“可不是嘛，那会儿我还上班，全家上下就你一个人忙活，虽说我们下班能搭把手，那也是有数的。
    光俩小的都够你忙活了。
    现在回头看，都不敢想你是怎么撑过来的。”
    老姑太太被夸的不好意思：“啥撑不撑的，谁家不都一样吗。年轻的忙工作，老人做做后勤。”
    建国妈拍拍她的手：“所以老了之后，也安安心心的让小辈尽点儿孝心，出去捡到破烂这事儿，就先别忙活了。”
    老姑太太看着连马大姨都一脸赞同，于是不情不愿的点头：“那行，我不捡了，不过出门遛弯还是可以的？”
    建国妈当家，拍板道：“当然可以，你叫上隔壁的韩老太太都行。”
    老姑太太半信半疑：“你不是说她老埋汰，还老想占我点儿便宜吗？”
    你看看这形容，心里知道的明白儿的还非说出来。建国妈牙根儿痒痒：“那以后出去兜里就带五块钱，其他的放我这，花完了再要！”
    老姑太太直摇头：“那不行，我让建国给放着，你这么大岁数了，我怕你忘事儿。”
    被点名的王建国，好悬把稀饭给喷出来。
    一个今年过完八月十五就八十岁的老太太，嫌弃个七十六的老太太记性不好。
    只见建国妈一脸无奈：“随你高兴，花钱倒是没啥，俩老太太能花多少呢，主要是那韩老太太嘴馋，老带你吃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我怕你吃坏肚子。”
    老姑太太不当回事儿：“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上次那是没注意！”
    李娟忍笑忍的肚子疼，一大早的听这种对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俩幼儿园小朋友呢。
    这种欢快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笑笑两眼发直才被打断。
    马大姨听着八卦也没忘本职工作。
    一看不对劲，赶紧抱着孩子冲到了卫生间。
    过了一会儿，俩人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回到了饭桌上。
    这熟悉的香味，让大家伙匆忙吃完饭，该干啥干啥去。
    建国妈今天放弃了去公园练太极剑的念头，准备跟着老姑太太还有韩老太太转悠转悠。
    俗话说三年一个代沟。
    对因为自己关心不够，导致老姑太太朋友圈质量下滑到捡破烂的地步，建国妈其实是有些自责的。
    送走王建国两口子，又逗了会儿笑笑之后。
    三大一小一起出门，然后分道扬镳。
    笑笑跟着马大姨要去街心公园里跟小朋友玩草叶子、碎石子去。
    对她来说，这些东西比家里的娃娃、铁皮青蛙之类的要有意思的多了。
    马大姨经过笑笑爸妈爷爷奶奶等的一致许可，目前除了尿尿和泥，还有吃别人家的东西之外，其他事情都对笑笑打开了大门。
    按王建国的原话：“小孩子嘛，只要不伤害到自己，就让她多探索探索，说上一百次石子不好吃，都不如她自己赛嘴里尝一回。”
    笑笑小朋友，今天还是自由的一天。
    老姑太太带着建国妈这个七零后，打入了八零后的圈子。
    老韩太太就跟听着王建国家大门动静一样。
    没等老姑太太去他们院儿敲门，门就被打开了。
    老韩太太手里拿了条用绳子缠成一团的化肥袋子，腿脚麻利的小跑了几步。
    看着建国妈也在场，有点奇怪，没有立马开口。
    没等老姑太太张嘴，建国妈就说了：“韩大姐，今天听你安排，找到废纸盒子的都归你，我们帮你放风！”
    侄孙媳妇的慷慨，让老姑太太心疼不已，迎着老韩太太从“你傻了”到“我可当真了的”眼神。
    艰难的点点头。
    商店里已经看好的一双笑笑能穿的小皮鞋，长着小翅膀飞的越来越远了。
    建国妈就是想看看，到底这事儿有多大的魔力。让俩老太太能坐上公交车跑半个城市区捡破烂。
    已经过了早高峰，这会儿公交车上人不算很多了。
    可三个加起来都二百多岁的老太太一上车，还是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就连售票员都扯着脖子往后看，被建国妈善意的制止了：“没儿女跟着，就我们三，没事儿出来遛弯。”
    按年龄排序，建国妈七十六，老姑太太八十，老韩太太八十二。
    要不是道德修养还可以，都能组成个碰瓷天团出道了。
    好在这年头，群众还没被整怕，立马就有人给让座，还有人试图搀扶下。
    给让的座仨人接受了，可来搀扶的人被坚决推拒。
    老韩太太义正言辞：“小伙子，我身体好着呢，你看你的白头发都快赶上我了，老话说发乃血之余，你这肾不咋地啊！”
    最后一句话，稍微有点聋的老韩太太自觉声音挺小，其实也就是从半车人能听到，变成一圈人能听到而已。
    肾不好·祖传少白头·四十多的小伙子，摸着自己的半头白发，决定，下班就去染头！

 第185章 废品

    建国妈摒弃自己的偏见，客观的看老姑太太的这个朋友，一路相处下来感觉人家还挺有原则。
    比如上车投票这事儿，人家坚持各付各的。
    没坐多长时间，老韩太太就来叫人下车：“快点快点，你看你俩，老胳膊老腿儿的。本来咱们出来都晚。再不走快点，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建国妈觉着，收回刚才的感觉。
    这就是个没素质的老太太！
    于是赶热乎的仨老太太，穿行在清河区的大街小巷。
    建国妈不解，相当不解。
    作为曾经是干部的知识女性一员。
    追着问：“为啥不去厂区？清河区没啥大单位大企业啊？”
    老韩太太撇嘴：“怪不得老王不爱跟你玩儿，你话太稠！”
    “谁？哪个老王？”建国妈奇怪。
    老姑太太挤到跟前自证：“我，我姓王啊，你忘了”
    建国妈没忘，主要这叫法，自己家也不兴啊。
    作为王建国爷爷最小的妹妹，老姑太太辈分颇为喜人。再不讲究家里也没人叫她老王啊。
    难不成这俩人能玩到一起，是因为老姑太太找到了自我？建国妈脑补了不少。
    老姑太太补充：“这话我上回都问过了。老韩提前研究过。
    这两年大大小小的厂子都不咋好过。所以厂区那边的破烂，都不够他们自己捡的。
    清河区这边，自打市场活到之后，自己做买卖的多，不说开店的开公司的。就连那些小商小贩也能挣不少。
    住户兜里有钱，手上就能松快不少。
    上回老韩在这边还捡到整个的纸箱子了。估计是哪个不会过日子的小年轻随手扔的。”
    说到这里，老姑太太还是挺满意自家的做派，哪怕是罗晓倩，也没见她随便扔掉过任何一个能卖钱的瓶子。
    老王家从上到下，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勤俭节约会持家！
    大道理讲不出来，可不浪费这件事儿，老姑太太是刻到骨子里了。
    生产队的时候，队里收麦子，她捡过麦穗的地里，小孩儿们都不愿意捡第二遍！
    建国妈似懂非懂，跟在后面看老韩太太翻腾垃圾桶。
    每个胡同会有专门倾倒垃圾的地方。
    这种到处都是环境错综复杂的胡同区域，放了不少的大垃圾桶，有多大呢，反正三个老太太装进去，也装不满。
    当然有讲究的人家，自己家门口还放个小的垃圾桶，那里面就没啥好东西了。
    老韩太太带上手套，口罩，还有身蓝色的工装改的外罩衣。
    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个小抓钩，就开始作业了。
    老姑太太见状也蹭磨着想上前。
    建国妈发话：“带上口罩能看不能摸啊！别忘了上回捡完垃圾不洗手去吃卷饼，回家拉肚子的事儿！”
    老姑太太胡乱应着，掏出来自己的口罩，奔赴一线。
    站在一侧指指点点：“那边，那边，哎呀，你看你个子低，都看不到。”
    老韩太太不想说话，即便是戴着口罩，垃圾桶里的气味这会儿也挺冲。
    可听到老姑太太拿她个头说话，顿时炸锅了。
    顾不上刚刚看到的那个疑似健力宝的瓶子，拔出来头回应：“不是我说老王，你觉着你能比我高多少？”
    这话问的好。
    建国妈觉着，老姑太太顶多一米五二，至于老韩太太，四舍五入一米五。
    一米五八的建国妈眼里，这就是俩菜鸡互啄。
    在这种时不时爆发的小插曲里，老韩太太的袋子慢慢鼓了起来。
    老韩太太捡破烂的时候，气场足足一米八，嘴里还会估价：“一个一毛八、一个一毛八。这个两斤，差不多六毛。烂底子鞋一双，再扔回去！”
    听的人挺上劲儿。
    眼看着要到中午，建国妈还没提回去的事儿，老韩太太就熟练的绕到一家钟表店瞅了一眼。
    招呼俩人：“走走，把东西卖了咱们回去！”
    然后熟门熟路的转到一家废品回收站。
    真是难为老韩太太，怎么在一个不是自己家地盘的区，混的这么熟。
    废品回收站也跟她很熟。
    打开袋子麻利的分类上秤：“不是我说老太太，你这点儿生意，我是真不值当做，要多少钱你说不行了，还天天费劲巴拉的往这送。”
    老韩太太眯着眼看称，理都不理他。
    数钱的时候，少一分都不干。
    借着废品回收站的水龙头又洗了洗手，跟建国妈吐槽：“上回我让老王跟我一起洗手，她还不干。
    非矫情的嫌人家香皂太脏。结果好了，不洗手东西，拉肚子了。”
    老姑太太想捂脸，这都多长时间了，拉肚子这话题是过不去了。
    早上出门的晚，坐公交车到地方，都快九点了。
    总共捡了有俩小时的样子。
    到废品回收站算账，挣了五块多。
    主要是瓶子纸钱，一个健力宝之类的易拉罐一毛八一个，一斤废纸壳子三毛，要是能捡到废铜烂铁啥的，那就发财了。
    可惜这种泼天的富贵，正常人也不往垃圾桶里扔。
    老太太会算账，那些零碎东西她直接不要，还省劲儿。
    把自己捯饬的干干净净的，不贴近闻都看不出来上午钻垃圾桶的老韩太太，领着俩人出了废品回收站，一拐弯就是大路。
    然后等回家的公交车。
    建国妈不明白老韩太太为啥非得到点儿回家，公交车还得往返四毛钱呢。
    老韩太太傲娇的一仰脖，看着虚心请教的建国妈：“我重孙孙还等我回家做饭呢。”
    建国妈惭愧，自家日子好过之后，就忘了孩子上学那会，每天跟催魂一样的到点要吃饭的日子。
    老韩太太掰着手指头算：“你看啊，我虽然花了公交车钱，可回家还能顾着小辈儿吃饭。
    下午还能歇会儿再出来。
    这岁月不饶人啊，但凡年轻个一二十岁，吃完午饭我就能出来。
    那会儿还没人抢。”
    建国妈不发表意见，虽说上午挺有意思，可看看自己崭新的布鞋，还是不想往垃圾堆里蹭。
    老韩太太仿佛后背长眼了，眯着眼休息：“下午我带你们去个风水宝地!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们！”
    一句话把俩老太太的好奇心勾了起来。
    顿时打消了建国妈下午午睡完，预备继续去街心公园的计划。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到家之后，往客厅沙发上一坐，这才感觉跟散了架儿一样。
    七八十岁的人了，跑了一上午，就是空着手，也够呛。
    更不好意思的是，王建国中午坐饭桌上之后问到：“屋里啥味儿？谁吃臭豆腐了？”

 第186章 废料

    臭豆腐也没打消建国妈深入群众的坚定。
    下午睡了个把小时，按约定的时间，三人又凑到了一起。
    王建国看着仨老太太的背影。
    总觉着，早晚有一天能看到电视台的寻亲播报，想到这一点，顿时摇摇头，把这个不吉利的想法给晃出来。
    李娟开口：“你看你，让你上午洗个头你不干，光洗那一绺蹭到鸟屎的地方有啥用。头皮痒痒了。”
    在一场听不到的“你就是，我不是”的争论声中。
    三个老太太坐上了开往厂区的公交车。
    建国妈小声吐槽：“老韩，你上午不说了厂区穷吗？怎么下午还往厂区跑？”
    坐前排的穿蓝色工装的老大哥，听到这种说法后，使劲儿回头看这个说厂区穷的老太太。
    穷归穷，谁愿意被人说到脸上。
    建国妈老脸一红，解释到：“我的意思是，就那啥，最近厂里效益不太好。”
    然后人家才扭过头去。
    建国妈闭嘴。
    仨人没一会儿在车上就睡着了。
    好在售票员操心，到站之后好不温柔的把人给叫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嘿嘿，叫您三位呢。该下车了。”
    这一觉睡的舒坦，老韩太太抹掉嘴角的哈喇子跟俩人低估：“中午就没睡上多长时间，家里俩孩子跟大闹天宫一样。吵的人底脑疼！”
    一路说着往铜加工厂走去。
    建国妈对厂区这片儿那是闭着眼都迷不了路，熟着呢。
    心里犯嘀咕。
    铜加工厂是有废料啥的，可人家也不面对个人出售啊。
    即便是老韩太太有这个门路，弄了点儿废料出来，她这岁数也背不动啊。
    总不可能仨人下午来这出苦力。
    眼瞅着离铜加工厂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走过去了。
    这个大喘气，让建国妈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
    也没远离，只是绕过去厂区走到了家属院附近。
    建国妈更奇怪了，铜加工厂这会儿效益也不怎么地啊。
    垃圾桶里指定没有健力宝瓶子，塑料的也没有！！！
    老韩太太没让俩人上去，自己目标明确的拐到了一个单元楼。
    路过的门卫大爷还跟她打招呼：“又来侄儿媳妇家打扫卫生啊？”
    老韩太太热情的应了一声，留下两个摸不着头脑的塑料闺蜜在家属院门口。
    建国妈问老姑太太：“以前带你来过吗？”
    老姑太太老老实实的摇摇头：“今天头一回，神神秘秘的总不至于给咱俩卖了？”
    建国妈无语到极点：“想太多了姑奶奶，有见过人家买闺女买新媳妇的，总没有人想买个妈或者奶奶。咱俩卖不掉！”
    老姑太太更惶恐了：“那，总不是要绑架？”
    建国妈拉着老姑太太靠墙跟晒会儿太阳，不让她操这种没用的心：“绑架你干啥，你身上有几个钱？咱们胡同，论有钱，且轮不上咱们呢。
    保不齐真要去侄儿媳妇家忙活点什么呢。”
    只要老韩太太一直不出来，俩人就一直漫无边际的瞎想。
    人太闲了也不好，总喜欢没事儿瞎琢磨。
    要不说无事生非呢，都是闲的。
    没过多会儿，俩老太太晒着太阳都快睡着了，老韩太太高高兴兴的出来了。
    左右看看，到俩人跟前儿站定：“咱们走。”
    建国妈问：“接下来去哪儿？”
    老韩太太指着公交车站：“去收废品那去。”
    建国妈这才看到老韩太太脚边放着的一个袋子，里面看着东西不多的样子。
    “不去你那风水宝地了？”
    “这儿就是啊，哎呀，跟你说不明白，咱们走着说。”
    等公交车的时间稍微长点儿，老韩太太这才跟俩人细说：“我这就一点儿废料，还是从他们厂里家属手上回收的。不过也不敢弄多，一回也就一二十斤，个把月来一次。”
    建国妈不傻，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不就是帮人销赃嘛？”
    老韩太太不乐意：“怎么说话呢？我这顶天算是捡漏！本来还想带着老王一起，还能多带点儿。
    你看你话说的难听的！”
    老姑太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没敢说话。
    沉默间，公交车到了。
    来的时候挺欢喜，回去的时候，三个人坐到了两处。
    老姑太太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侄孙媳妇，怎么地老王家的媳妇总比外人重要。
    老韩太太到清河区就下车了，下车的时候使劲儿咳嗽了两声，可后面俩人没有跟上。
    就剩她一个人，背影落寞的消失在胡同里。
    老姑太太看着这段时间的好朋友，迟钝的问建国妈：“以后老韩是不是不跟我一起玩儿了？”
    建国妈叹口气：“这往监狱里走的道儿，也玩儿不起啊，你还是跟我去小公园那学太极剑。
    里面还有年轻的小伙子一起，天天大姨大姨的叫，嘴可甜了。”
    老姑太太认真想了下说：“那行！”
    建国妈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把老姑太太的问题解决了。
    老姑太太看着侄孙媳妇的目光，不满的说到：“我只是不识字，我又不是傻，你都说是犯法的事儿，我还能继续跟着嘛。”
    建国妈欣慰的安抚老姑太太：“一会儿下车，去上回你吃卷饼的地方，买几个，我请客。”
    老姑太太有点踌躇：“不会拉肚子。”
    建国妈肯定的说：“不会啊，之前志强给带回来过，我们都吃过，没人拉肚子啊？”
    “那我怎么不知道？”
    “就你拉肚子那天的事儿，可能你没顾上。”
    ······
    这一天捡破烂的行程晃下来，对于老姑太太跟建国妈来说，犹如安妮公主的遇到小记者一样，都是一段奇妙的旅程，除了结局不太好。
    铜加工厂自己偷拿点儿废料的事儿，还真不是事儿。
    大家都捎点回家，补贴点家用，反倒见怪不怪。
    可没有那么想当然，错了就是错了。
    老韩太太进出家属院的时候，早就有双眼睛盯的紧紧的。
    仨老太太等公交车的时候，这人还跟门卫大爷套近乎：“大爷，咱们院儿里有人需要保姆嘛？”
    门卫大爷推推眼睛：“没听说啊，要不你看看公告栏，反正我这没人打听。”
    这位三四十岁的大姐赧然一笑：“那啥，我看刚刚有个大娘进出，瞅着也不像厂里的工人打扮那么鲜亮，还以为能进来做个保姆短时工啥的。”
    门卫大爷翻着眼皮子回想：“那个七八十的老太太啊，他是三栋一户人家的姑姑，隔断时间来帮侄儿媳妇收拾下屋子！”
    大爷留个心眼子，没有说出哪户人家。
    大姐连声道谢：“行，大爷您忙着，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看。”
    说完扭头就走了。
    大爷从窗口举着个小黑板探出身子：“你咋称呼啊？我把你信息留下帮你留意着。”
    大姐没折返，大声喊道：“我姓花，隔两天再来麻烦您。”

 第187章 四千

    花大姐准备做点什么，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知道。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压根想不到，自己会跟铜加工厂的一场监守自盗案件擦肩而过。
    一位母亲的睚眦必报，虽迟但到。
    可这些跟王建国家的生活，像两条平行线一样，遥望，路过，两不相干。
    即便事后从其他途径听到了，也不过是多了份谈资。
    对老是莫名其妙自己掏腰包补单位缺口的罗晓倩来说，还没有盯搭班的小牛重要。
    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又到了晚上盘账对不上钱的时候。
    小牛熟门熟路的从钱包里掏出来了两千块钱。
    这次少的是四千块钱！
    可数好的一沓子钱，却被罗晓倩给推了回去。
    小牛瞪着好看的眼睛，不解的问道：“罗姐，按规定，谁当班的时候出现的失误，就得一人赔一半啊。”
    罗晓倩没反驳：“我知道啊，可规定是规定，平白的赔这么多钱，谁不心疼啊。
    我觉着还是请公安同志费点儿心，这个金额，够上报案了。不管能不能全追回来，至少我也减少点损失。”
    小牛有点慌乱：“可是姐，要是报案了，不也影响咱们工作吗？”
    罗晓倩叹口气：“那也没办法啊，这可是四千块钱，就是一半也得两千块钱。
    我老公一个月才不到四百，一下子赔上他半年工资。这回我怎么也交代不下去啊。
    就算是我老公不在意，家里公公婆婆当家，这么大个窟窿，也遮掩不过去啊。”
    小牛眼珠子一转：“实在不行，你回娘家先开个口，这边跟主任承认个错误。
    拖延几天也行，反正你工资奖金高，缓上个俩三月不就转过来了。”
    这话，不知情的人听到，还挺体贴。
    可罗晓倩还是面露难色：“家里嫂子刚生完孩子还没百天呢，正用钱的时候。
    这时候开口借一笔不小的钱，我怕哥嫂子给我爹妈脸色看。
    再说了，我奖金高，也是因为我公公拉的存款，这多得的钱，每个月还得给公公一多半，好让他行人情呢。”
    罗晓倩说着，还有点心虚，这么编排公婆哥嫂，为了骗人，也有点不自在。
    一不自在，脸上就带出来点忧愁。
    看在小牛眼里就是，这个外表光鲜的漂亮姐姐，也是个驴粪蛋外面光啊。
    于是言语中不自觉的就带了点儿居高临下：“哎呀，罗姐，看来你日子也过的不容易啊。”
    罗晓倩点点头：“可不是不容易嘛，多年媳妇熬成婆，等我能当家做主，早着呢。”
    不容易这仨字说的半点不心虚，柜子里衣服都塞不进去，婆婆还带着买换季的新衣服。
    现在自家卧室旁边，专门又整理出来一间房子。
    美其名曰，给小两口放点杂物。
    其实大多都是笑笑跟罗晓倩的衣物。
    至于王志强，按婆婆说的，天天上班穿制服，省了买衣服的钱了。
    再加上脸上抹的，身上戴的，过年的红包，罗晓倩根本推不掉。
    摸着自己生完孩子花大力气才掉了一半的赘肉，罗晓倩觉着这日子过的真是痛并快乐着，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估计以后大哥娶了媳妇，分家过之后，这种甜蜜的负担可能会好点。
    俩人鸡同鸭讲，还诡异的搭上了话。
    罗晓倩不想跟这个死胡同走到底的姑娘多扯。
    站起来就去找主任了。
    小牛向来是选在特别忙的时间弄这种小动作。复盘下今天的整个过程，自觉没啥问题。于是就安静的坐下来等罗晓倩无功而返，老实掏钱。
    一天存款额四万多，少上十分之一，多正常啊。
    没一会儿，就看见主任领着罗晓倩回到了柜台这里。
    脸上不太好看。
    一下子少了四千块钱，能好看到哪儿去。
    想到自己几乎要落袋为安的两千，小牛觉着主任的脸，就是再黑点，也好看！
    主任虽然是个女同志，可做事向来也风风火火。
    干脆利索的跟小牛说道：“今天晚点走，报警，查不清楚，你们两个不光赔钱，该怎么处分怎么处分。”
    小牛这会儿有点心里没底了。
    怎么一个两个的女同志，这么头铁，一点都不软和。
    非得把事情弄大不可嘛？
    试图劝阻下：“主任，这样对咱们所会不会不好？”
    主任板着脸：“我都不操心，你怕什么？”
    说完，一个电话就打给了辖区的派出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小牛有点坐立不安。
    看看墙上的表，才过去了十分钟。
    随着一阵脚步声，两个穿制服的公安同志走到了柜台前面。
    主任走出来跟俩人站在大厅里交谈。
    不知道为什么，两名公安同志一直也没开始问话，只是不住的指指点点，并且用严肃的目光时不时扫视下俩人。
    这会儿已经是下班盘账时间了，卷帘门都已经半关不再办理业务。
    除了这五个人，就剩下围着电棒的几个小飞虫。
    柜台里面的俩人看着大厅里交谈甚欢的仨人，心里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小牛手心里面都是汗，做的再好的心理建设，事到临头也放松不了。
    紧张到极致了，就有点魂不守舍。
    可巧运钞车也来了，主任跟押送人员说了两句话，又招呼俩人上来签个字。
    小牛站在罗晓倩身后，喊她签字的时候，第一声都没听到。
    直到罗晓倩又喊了她一声，才不好意思的笑笑，拿起笔签字。
    签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切，都落到了带队的吴副所长的眼里。
    站在一旁跟主任使个眼色：“你们所进人都不选选吗？这才上几天班，胆子都肥到这种程度。
    这要是去守金库，那不得连夜搬回家两块。”
    主任无奈的笑笑：“分配过来的，那会儿也不知道还有眼皮子浅这种毛病啊。”
    话语间，俨然已经把小牛当做了嫌疑人。
    罗晓倩站在小牛身后，看着她签的有些扭曲的字迹。
    心里想着，这是何苦呢？
    好好的金饭碗，非要自己作死。
    目送着运钞车远离。
    小牛迈着犹如上坟一般沉重的脚步，走进了所里。
    身后主任把卷闸门“哗啦”一关，惊的她差点蹦起来。

 第188章 水落

    小牛不知道，吴副所长受主任所托，根本没打算把这事儿办成个正经案子。
    清河区农信社的这位女主任也姓吴，年纪说大也不算很大，小四十的人，踩着计划生育截止的点儿，生了一儿一女。
    也是读书读出来的人，结婚生子都不算特别早。
    刚开始见到小牛的时候，小姑娘羞涩的一笑，让她有点感及自身。
    自己从泥窝里拔出腿来，由己及人，也没想着把小姑娘的路都堵死。
    当然这也是征求过罗晓倩的意见之后才下的决定。
    不然慷他人之慨，总有点圣母病的感觉。
    吴副所长乐意加这次班的原因，肯定没有媳妇也在清河区农信社上班的原因。
    临时征用了吴主任的办公室，吴副所长点着小牛进去：“一个一个来，问问情况，先把你们的嫌疑排除了。”
    罗晓倩老神在在的在外面等着，还有闲心问吴主任：“这姑娘，总不是馋点儿点花裙子啥的，就明知故犯。”
    吴主任叹口气：“刚上班，一下子面对着这么多钱，年轻人可能迷了心窍。”
    没说出口的是，天天面对着你这个光鲜亮丽的大姐姐，心态也有点失衡。
    要是换成个天天东家长李家短，不修边幅的大姐，再分享下鸡飞狗跳的婚姻生活，多说几次介绍对象的事儿，估计也能分散不少金钱的魅力。
    可事实已然如此了，吴主任也没说出来招人不待见。
    凭本事挣来的钱跟凭本事投的胎，谁眼红根本没用啊。
    从古到今也没听说扎小人有用的时候，可见，有时候嫉妒心上来后，只要不真刀真枪的付诸行动，那也就是气气自己。
    罗晓倩等的轻松。
    可里面的气氛不怎么轻松。
    小牛是有些害怕不假，可嘴还是挺硬的。
    咋问都是不知道为啥整成这种坏账，自己也积极赔偿了，甚至还拿罗晓倩的打扮说事儿，似乎还想暗示点儿什么。
    吴副所长真是气乐了。
    得亏是现在把人拦了下来，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能铸成什么大错呢，这心理素质，真不愧是上过中专的！
    吴副所长推门出来问吴主任：“这姑娘是不见黄河不死心。跟她直说了？”
    吴主任点点头：“行，本来还想留点脸，既然嘴硬，那就不要脸了。”
    到了这会儿，吴主任一点物伤其类的想法都没有了。
    不是每个农村出来的孩子，都有一颗淳朴的心。
    小牛不知道，吴副所长为啥出去。
    可她知道，这事儿不对。
    报警怎么能老问自己呢，刚刚主任办公室的门打开，她明明看到了罗晓倩在外间跟主任有说有笑的。
    这不公平，凭什么不怀疑罗晓倩，就凭她有钱吗？
    于是等吴副所长回来之后，话语间也露出来了愤愤不平。
    吴副所长肯定的她的想法：“你想的没错，还就是因为你的生活变化，所以一下子就把你自己曝露了。
    你一个月工资才四百多块钱，去掉给家里每月的一半，还有租房，吃饭。
    你哪来的工资跟人家平摊赔偿呢？
    这只是最大的硬伤，其他小的我就不一一列举了。
    但凡跟你较起真来，这些也就两三天就查的清清楚楚，你说你何必那么嘴硬呢。”
    小牛噙着眼泪脖子抬的高高的。
    哽咽道：“是啊，我就知道我穷，你们都怀疑我，可联社的规定就是两个人当班，出了差错，一起赔偿。你们连问都不问罗晓倩，单单只问我！”
    嘴硬到这种程度，也是少见，吴副所长笑着摇摇头：“你们主任还顾及你的脸面，要我说，直接拉所里，证据一上，该几年几年不就行了。
    还费那么多话干啥。”
    小牛瞪大含泪的双眼：“什么几年，怎么就几年。”
    心里隐约明白点，可又一点儿也不想明白。
    吴副所长用手指轻轻敲敲桌子，正色道：“今天上午的存款，交班的时候，全都对的上，这个你不能否认。”
    小牛点点头，这点面对面点的，无从辩驳。
    吴副所长继续：“下午来了几个大笔存款，要不你也不会动这个心思。”
    边说边制止了小牛的辩解：“你先别说，听我说。”
    指着小牛手一直紧张握着的钱包处说道：“这几笔大的存款从哪儿来的你就不奇怪吗？
    今天既不是月初也不是月中，没人开工资过来存款。
    也不是周围商户惯常的存钱日子。
    你猜猜，为啥一下午有这么几个人来几千上万的存？”
    小牛不傻，到了这会儿，哪会不明白，肯定是有人提前做好的准备，眼看着自己一点儿胜算没有。
    这种情况，根本不用等到找人用两三天查自己的财务状况。
    吴副所长摊开了手，示意小牛：“交出来！”
    小牛脑子转不动了：“啥，交啥？”
    吴副所长眉毛一挑：“你藏起来的钱啊。”
    小牛试图最后挣扎下：“我的钱也在一起呢！”
    吴副所长安慰道：“放心，那四千块钱都有记号，一分钱也不会少你的。”
    小牛依依不舍的把钱包放到了桌子上，看着小小的绣花钱包撑的鼓鼓囊囊的。
    然后又从兜里掏出来刚刚假大方特意点好的两千。
    眼睁睁看着自己筹谋许久的收益，被吴副所长随手打开。
    自己的心都碎了，努力了这么久，居然人赃并获，小牛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汽笛音引的吴主任也有点着急，问罗晓倩：“不会是挨揍了？”
    罗晓倩表示根本不可能：“费我公公这么多劲儿，怎么可能还需要打人才交代。
    她就是个小姑娘，又不是特工。”
    话是这么说，两人还是绕到了窗户处想看看究竟
    吴副所长不为所动，不过是哭而已。
    进了所里，什么涕泪四流，屎尿交加都见过，小姑娘哭还知道掏手绢，算不上事儿都。
    费劲的把四千块钱都拢到一起，然后随便拿出来一张，跟小牛展示：“你看啊，今天下午所有的大额存款，每张的最后一个号码上，都用铅笔描了一遍，看清楚了吗？”
    小牛的哭声戛然而止。
    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干的事儿。
    还没等她琢磨出来是主任的锅还是罗晓倩的锅，就被吴副所长递回来的钱包给打断了思路：“给还你，里面还有几百块钱。”
    然后打开门，对着吴主任一伸手：“这是四千块钱，下面怎么说？”

 第189章 石出

    罗晓倩不出意外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四千块钱被吴主任收好。
    想来明天运钞车来了之后，也就能销账了。
    如果钱及时补上，而且没人知道是小牛故意为之，可能这事儿就这么以吴主任被训两句之后，不了了之。
    可是凭什么呢。
    当时回家合计怎么设套的时候，公公王建国就开口下了定论。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事儿既然下定决心，那就不能再反复。
    谁都不是傻子，让那姑娘给你两句道歉留下个隐患，天天还得防备着，这不是了结，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千万别觉着下手狠，晓倩啊，她的路是自己走歪的，不是你给领歪的。”
    归根到底，这事儿的苦主其实是两个，一个是联社，一个是罗晓倩。
    联社的钱没损失，吴主任想慈悲可以慈悲，但是罗晓倩的真金白银，这姑娘打死也还不上来。
    就那姑娘的原生家庭，知道实情后，不连夜找个彩礼高的把人给嫁了都不错了。
    还钱，想都别想。
    罗晓倩恶趣味的想着，吴主任要是愿意掏腰包补上自己的损失，那饶人一回也无所谓。
    可惜了，这个好办法，吴主任从始至终都没提过。
    所以罗晓倩面对吴主任的那点慈悲心，说的很明确，要么这姑娘自己辞职，官面上不追究。
    要么经公法办，高低得进去住几年。
    主要是这金额，不能光算她实际占有的那一半，而是得算上全部金额。
    四千加上两千加上之前的几百。
    涉案金额大几千块钱的职务侵占罪，咨询过法院的熟人，还真刑！
    可看小牛这会儿的样子，还有些脑子转不过来，压根没想过自己连金饭碗都得丢了呢。
    吴主任把钱锁进保险柜之后。
    面对着罗晓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目光，深吸一口气，跟吴副所长一起，准备收尾。
    这下，罗晓倩听到了一声更加嘹亮的汽笛声。
    这回哭，哭的更显真心实意。
    罗晓倩靠墙抬头发呆，顿觉无聊透顶。
    想了想，既然事儿都明了了，那也不站这陪着了。
    家里孩子虽说断奶了，可也没有断妈啊，该回去陪还得回去陪。
    看看笑笑天真无邪的笑脸，跟一笑白生生的小米粒牙，特别解压。
    小姑娘的眼睛，因为胖乎，笑起来就是两弯月牙。
    最近刚走稳当点，挥舞着两只小手，象只肉墩墩的小企鹅，嘴里喊着妈妈扑到怀里，想着心情都好。
    罗晓倩麻溜的走了。
    留下一地烂摊子给领导。
    吴主任几次都想放弃，小牛一直用一种“你在害我”的眼神盯着她。
    嘴上承认了，可心里觉着，我都把钱还了，怎么还想要我的工作。
    关键时刻还得是吴副所长。
    直接手铐一亮：“我就说不能整这事儿，最烦私了了，之后全是事儿。该咋办咋办多省事。
    走，咱们所里说去，该记录记录该拘留拘留。
    这个小姑娘，你也别怪你们主任，她也不清楚你该蹲几年。
    这事儿，咱们听法院的行不行？肯定不会给你多判。”
    小牛眼泪汪汪的望着吴主任：“我都知道错了，主任，非得辞职嘛。”
    吴主任要崩溃：“小牛啊，你是犯法了你明白没有？
    这不是罚点款······”
    小牛打断了：“罚款我也没钱啊，全花了，剩下的都在我身上了，公安同志刚刚数过了，还有四百三十多块钱。”
    吴主任气结。
    吴副所长好心的补充：“要是弥补不了别人的损失，又交不了罚款，多判几年就行了。”
    小牛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
    吴主任脑袋疼，特别后悔当时跟罗晓倩说的话。
    要是能退回那一天，得脑袋扎冰箱里让自己清醒清醒。
    于是扭头看向一边理理思路，准备开启下一轮劝导。
    可余光不由自主的看到了小牛松弛的嘴角，下垂的双手。
    心里暗自一惊，这姑娘，居然这会儿一点也不紧张了。
    吴主任不傻，是个领导都不傻，只是过人之处你不一定知道而已。
    顿时明白，自己这点心软，让人给拿捏了。
    这姑娘，估计是看出来自己不想把事情闹大，才这么有恃无恐。
    脑子一清醒，心也硬了起来。
    叹口气跟吴副所长说：“这么晚了，辛苦两位公安同志了。
    是我想的太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这事儿既然报警了，那就该怎么办怎么办。”
    说完开门就要走。
    吴副所长面上也轻松不少，早这么整不结了，于是手套“咔咔”一拷，脚步轻快的拉着人上了警车。
    小牛傻了，不对啊，按她的推测，吴主任是不想事情闹大的，怎么能撒手不管呢。
    这份执拗，一直等到警车把人拉到派出所，才烟消云散。
    在农信社办公室做戏可以，可一个派出所陪着做戏，吴主任也没这个能力啊。
    吴主任看着远去的警车，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这种擦屁股擦一手的事儿，再也不干了。
    小牛想的对，但也不对。
    对自己有影响，可影响的有限。
    只要没发生实质性的损失，而且还配合公安部门查获犯罪分子，顶天也就谈谈话，推迟两年升迁罢了。
    可这两年上面一个萝卜一个坑，本系统的外系统的，十八路神仙打架。
    本来也就没自己上升的空间。
    这么一看，处分了跟没处分也没啥差别。
    再说了，自己一个女同志，老公在乡镇忙的不着家。
    总要顾着家里俩孩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做好心理建设后，吴主任揉揉脸，准备回家检查孩子作业去。
    没成想，一到家，爱人齐伟，居然早早回来了。
    看着屋里水淋淋的样子，估计是刚拖完地。
    俩孩子的屋里都关了灯，应该作业也写完检查完了。
    这下心情就更好了。
    换着拖鞋问道：“你不去值班了？”
    齐伟笑笑，帮她把手里的包给接过来：“忙工作哪年能忙完啊。
    要不是这段时间乡长住院了，我也不至于天天这值班那值班的。
    对了，组织今天找我谈话了，接下来工作估计要有变动。”

 第190章 消毒

    吴主任挺意外，但也不着急。
    换完拖鞋舒服的坐在沙发上，捧着杯温水喝了一口，这才问：“怎么个调整法？”
    齐伟面色平静：“说是让我去人事局当一把手。”
    从乡党委书记到人事局一把手，也说不来是高升还是平调。
    九十年代的乡党委书记，跟后来所谓的街道办事处权限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早期的乡镇，无愧于最低一级临民政府的说法。
    部分人员的职务任免、辖区内的各项税收等等，只要县区政府有的，乡镇基本都有。
    这个时期的乡镇政府，就是所谓“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状态。
    手里有权有责，工作细微处见真章，所以一个乡党委书记，权柄不容小觑。
    至于后期经过种种变革，各项权限上化，基本只留下责任之后，那就进入了“上面千把刀，下面一颗头”的时代。
    落差之大，只有身处局内的人才有感触。
    所以才说，回到区里之后，同样是一把手，还是人事部门的一把手，此番调整不知道算是升还是平调。
    不过所谓的组织谈话，基本少见有不同意的人，基本谈完话就是定局了。
    除非公示期你有啥大的纰漏让人给咬住。
    吴主任有些意外，可上面用人这事儿，也不是两口子过日子决定谁刷碗这么简单，总要考虑方方面面。
    于是关切的问道：“那副区长确定人选了吗？”
    齐伟点点头：“定了，是咱区提上来的，王奋斗，宣传材料整特别好的那个街道书记。”
    吴主任琢磨了下，也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这王奋斗有个前任市人大副主任的老丈人，自己本人的素质也不错。
    加上在街道上工作，近水楼台，经常进出区里，跟领导们见面三分情，提他也挑不出来什么硬伤。
    话虽如此，可吴主任还是有点气闷，这位新的王副区长基本是卡着点往上走，街道主任升书记也不过两三年，这一下子就跨过了好多正科级干部的沟壑，蹦到了副县。
    自己老公四十出头，一杆子支到局里，以后有没有可能提副县还前途未卜呢。
    差不多的岁数，耽误几年，政治前途大不一样。
    反倒是齐伟安慰媳妇：“小敏，不用在意，哪个位置不是干工作啊，说不得因为我干了这个人事局长，还有别人生气呢。”
    好在两口子都不是上进心太强烈的人，感慨两句也就放下了。
    这一夜，除了还蹲在看守所的小牛姑娘，其他人睡挺香。
    第二天一早，罗晓倩看着跟自己搭班的吴主任，挺惊讶。
    吴主任叹气：“朱大姐又不怎么懂业务，咱俩凑合两天，联社过两天才能给调整个人过来。”
    吴主任嘴里的朱大姐，是管后勤安保的副主任，据说不是科班出身，所以才一直没办法扶正。
    罗晓倩无所谓跟谁一班，反正只要账对的上就行。
    对于小牛姑娘的处置，两个人默契的都没说。
    反正开除公职是一定的，至于赔偿损失，罗晓倩早早表示，能追回来更好，追不回来，也不准备拿小姑娘那两身新裙子抵。事儿只要解决了，眼不见心不烦。
    至于农信社怎么处理，是和解还是坚持追责，那就不是自己这个小柜员操心的事儿了。
    不过今天上午也奇怪，就那么仨人进门，还有俩是换钱的。一上午存款二百块钱······
    要不说人都是贱皮子，忙的狠累得慌，闲的狠了又坐不住。
    眼看着一上午门可罗雀，罗晓倩站起来接杯水，扶着僵直的腰晃晃。
    又跟吴主任客气了两句中午家里谁做饭，话题奔着柴米油盐，还挺融洽。
    眼看着时间直奔12点，罗晓倩已经愉快的开始整理票据准备交接班了，这会儿又进来个人，站到吴主任窗口前。
    吴主任刚开始没在意来人的长相，等看清楚人脸之后，手上的动作一下子停滞了。
    还是柜台外面的那个大哥喊了两声，她才继续。
    人家是来取钱的，取八百。
    从玻璃窗下面的半圆坑洞递出去钱跟折子的时候，吴主任快进快出。
    没等到对方接到就缩回了手。
    罗晓倩心想，这就是有仇还有有怨啊，嫌弃成这样都快赶上十年前的国营饭店服务员扔菜单的风范了。
    看看人家大哥，看见跟没看见一样，吐口唾沫，数清楚了往兜里一揣才出门。
    几乎是这边大哥迈出去第一只脚，吴主任的屁股就离开了椅子。
    立马冲到洗手盆那，开始用香皂洗手。
    猛洗一阵后，对罗晓倩说：“来来，给我倒点开水进来！”
    罗晓倩有点懵，但手上还是能跟上趟：“行，要多少？”
    说着就打开了开水瓶往水盆里倒。
    约莫差不多了，吴主任还让继续。
    看着冒热气的样子，这是朝着烫猪蹄的方向努力啊。
    罗晓倩心里犯嘀咕，这人是啥传染病？就是啥传染病也没听说一照面就得消毒啊。
    吴主任且顾不上罗晓倩的想法。
    按自己的想法手烫通红后，打开后门去倒了水盆，回来才交代：“咱们单位就是后勤不到位，连瓶酒精都没有。
    晓倩啊，中午回家，你也换换衣服消消毒。
    刚来的那人，你记住了，不要跟他有接触！他有艾那啥病！”
    罗晓倩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这又是个啥说法？”
    吴主任凉着两只烫通红的手，也不愿多说：“我知道的也不多，说是啥原因传染上的，一个村不老少。
    本来是只靠政府救济，这两年琢磨出来个挣钱的办法。
    拦往来车收过路费，听说没少挣钱。”
    罗晓倩无语至极，这是今天碰到了，要是没碰到，你还不准备提醒下了!
    吴主任看着罗晓倩的脸色，尴尬道：“这事儿咱们联社的人都知道，我以为你也听过呢。”
    罗晓倩扯了扯嘴角：“今儿算是见到真佛了。”
    剩下的时间俩人无比尴尬，还好下午来交班的人解救了这一室沉默。
    下午班是两个三十多的大姐，其中一个就是吴副所长的媳妇关大姐。
    人家业务熟练，嘴皮子也麻溜。
    手不停嘴也不闲着，直通通的跟吴主任汇报：“我家那口子说了，那小牛，拿到钱花的丁点儿不剩。
    估计是小罗这哑巴亏是吃定了。到现在，他们家里的人还没露面一个呢。”
    一上午四笔业务，话说完，手上的活也对完了。
    罗晓倩一句多余的都不接茬，微笑着跟几位前辈告辞。

 第191章 酒精

    下了上午班之后，罗晓倩没象往日一样直接回家，而是骑自行车直奔医院准备见下大哥。
    自从孩子出生之后，罗大哥两口子又老老实实的搬回了罗父罗母家，不然全凭两口子，根本顾不过来。
    现在嫂子还在休产假，就罗大哥一个人上班，中午也没空做饭，天天吃食堂。
    所以罗晓倩一逮一个准儿。
    主要是听到吴主任说了那艾啥病之后，罗晓倩觉着自己身上跟爬了一窝蚂蚁一样，全身难受，所以才要跑趟医院，听听专业人士建议。
    刚吃完饭回办公室的罗大哥，一听这仨字，也挺严肃。
    结果听完整个过程之后，看着自己妹妹恐艾的表现，笑的乐不可支。
    对着罗晓倩科普：“这个病，传染性是挺强的，不过大致就三种传染途径，一种是通过男女关系或者男男关系传染、一种是血液传染，还有就是母婴传染，比如妈妈得了病，剩下的孩子也会有这种病。
    目前还没听说过空气传染跟看一眼就传染的，这种说法都是民众的一种畏惧心理，传的太离谱了。”
    然后笑着安慰：“你们主任都不会有事儿，别说是你隔着玻璃看了他几眼，你就是跟他握个手都没事儿。”
    罗晓倩啐了一口：“你才跟他握手呢，我闲疯了我，搁这献爱心呢。”
    有了当医生大哥的背书，罗晓倩这才放下心来，看着罗大哥桌子上的酒精消毒液，问道：“给开一瓶那个，多少钱？”
    罗大哥顺着妹妹的视线看去：“酒精？这个不要钱，都是从大桶里灌的，你等等啊，我找个瓶子给你装点去。”
    说完就从桌子里翻出来个葡萄糖的吊瓶准备去装酒精消毒水。
    罗晓倩忙拦住罗大哥：“你给我开一小瓶，好家伙，我整一斤回去喝啊。”
    罗大哥不是很理解妹妹的坚持，这种医生的常备品，自己基本两天用完一小瓶，灌一斤也用不了多久啊。
    不过反正不贵，块儿八毛的，让开就开，也省的有人嘴碎说闲话。
    兄妹俩围着孩子闲话两句，罗晓倩就起身告辞。
    到点儿不吃饭，肚子都打鼓了。
    没让大哥出门，顺手帮忙给人带上之后，罗晓倩就准备拿着单子缴费拿酒精回家。
    结果还没等下楼。
    就听到走廊上等着医生下午上班的人群里面传出不满的声音：“前面那姑娘，不是说医生下班了吗？你凭什么插队？你跟医生啥关系?”
    罗晓倩没事儿也不认骂，继续走。
    结果衣服被人拉住了。
    要不是穿的有个薄外套，这一拽都得把后脊梁给亮出来。
    罗晓倩无名火三丈高，哪个猴山没关严实了，放出来这么个毛爪子。
    沉着脸扭头一看，是个五十岁上下的男同志。
    没好气的说道：“给你手放开，那么大人了，手怎么这么不金贵！”
    中年男子被气势所迫，松开了衣服，随后反应过来，颇有底气的吆喝：“你这小姑娘插队还挺有理，刚刚跟你说话怎么不应？”
    罗晓倩气急反笑：“你指名道姓了？你问了我就得回？见过有走路上有捡钱的还没见过捡骂的，咋了？我没你脑袋大不想往自己头上扣帽子不行啊。”
    旁边三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配合着哄然大笑。
    中年男人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转身嚷嚷：“笑啥笑，笑啥笑，都是你们这些人惯的，才让这些关系户那么嚣张。”
    接着又跟罗晓倩掰扯：“凭什么中午医生不看诊你能进去，你说不清楚别想走。”
    罗晓倩不想跟这种一根筋的人掰扯，也明白，这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还想让医生给看病不想得罪人。
    又不愿意别人破坏表面的公平。
    这世上所谓的公平，能摆到面上给人看的，就那么了了，你看不到的不按秩序的事情更多。
    可你看不到，那就等于不存在了。
    所以人只会对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事物评头论足。
    罗晓倩脑子一转，笑眯眯的看着他，看的这男人心里有点发毛。
    可还是满脸不屑：“年轻人就是脸皮厚，啥事儿笑笑就想混过去，别以为你挤出来个笑脸，我就不追究了。”
    罗晓倩开口就是暴击：“我能插队的原因就是，上午跟一个艾什么病的病人有疑似密切接触，来咨询下医生注意事项。”
    中年男人感觉自己拉人衣服的手犹如被烙铁烫了一般，立马后撤三米。
    罗晓倩乘胜追击：“你要是也有一样的原因，中午医生也接诊。”
    中年男人强撑着嘴硬：“那，那你说清楚啊。”
    压根没看到走廊上的其他闲杂人士，早就转移了阵地，跟他保持了半个走廊的距离。
    作为跟艾那啥病的病人密切接触的密切接触，中年男人喜提忽略魔咒，从此刻起，被人自动忽略，退居三舍。
    罗晓倩忽悠完人之后，优哉游哉的下楼，所到之处如摩西分海，一直等走到楼下缴费处，才没了刚刚的威风。
    领了酒精消毒水，骑着车子到了家门口。
    在先进门还是先消毒只见，罗晓倩踌躇下，还是选择了停在门口倒了点消毒水。
    手上搓点，身上撒点。
    这才稍微放心的进了门。
    中午王志强回家吃饭，因为迟迟等不到媳妇，所以一大家子人就留好饭菜先吃了。
    马大姨中午主食是烙的韭菜盒子，鸡蛋、韭菜、胡萝卜、木耳、煎过切碎的厚豆腐，还有小虾皮跟粉条，馅儿拌好的时候都喷香，更别说刷点薄油煎的两面金黄了。
    咬一口，那是给个肘子都不换。
    再配上玉米糁稀饭还有两个香油拌的小咸菜，家常饭吃的就是个舒坦。
    罗晓倩从厨房的鏊子上捡出来还热乎的几个韭菜盒子。
    几口一个吃的喷香，这速度嚼没嚼的也看不出来。
    王志强看着都噎的慌，赶紧把温热的稀饭给递上去。
    问道：“啥事儿绊住了？我今天走的时候还想着去你那看看能不能顺路呢，结果你同事说你一下班就走了，咱俩就错那分钟没赶一起。”
    罗晓倩喝着稀饭，没空搭理他，伸个闲着的手摇晃两下。
    等碗放下才张嘴：“吃完再说，饿死我了。”

 第192章 闻味

    正在迈着企鹅步满院子溜达的笑笑，可能是觉着妈妈吃饭的样子好玩。就蹭到了罗晓倩腿边上看她吃饭。
    罗晓倩赶紧安排王志强：“给孩子先抱走，等我换换衣服再跟她玩。”
    王志强不明所以，还是第一时间把孩子抱走了。
    等到罗晓倩急匆匆吃完之后，顾不上解释先去换衣服。
    王志强抱着笑笑看着媳妇跟阵风似的卷过去，下意识的对孩子说：“你妈要是当兵，估计也是个标兵！”
    笑笑捧场：“妈妈，妈妈！”叫的还挺有节奏感。
    罗晓倩把换下来的衣服放到盆里，倒进去点酒精，又兑上热水泡着。
    这一系列操作让马大姨直咂舌：“晓倩啊，你今天是蹭到啥脏东西了？”
    罗晓倩掐着腰松口气：“脏东西？也差不多。今天单位来了个艾那啥的病的人取钱，虽说不是我接待的，但是心里有点膈应。”
    这个话题一石惊起千层浪。
    连李娟都从客厅探出了头：“谁，你单位新来了个那啥病人？”
    罗晓倩忙解释：“不是我们单位的人，是有那病的人来我柜台取钱！”
    李娟这才放心：“没事没事，只要不摸他就没事。”
    罗晓倩现学现卖：“摸也没事，只要没啥深入交流就行。”
    李娟正色道：“那还是不摸的好。”
    王志强听明白了，憋着不笑出声来，这摸不摸的纠结的有点早，人家还不一定想让你摸呢。
    罗晓倩顺着婆婆的话连连保证不摸，算是终结了这个话题。
    许是感觉自己换完衣服还消毒完成，罗晓倩接过了王志强手里的孩子，好好的一顿亲。
    亲的笑笑晕头转向，捧着妈妈的脸看，一脸疑惑，估计是在想妈妈今天发啥神经呢。
    王志强见老婆孩子玩的开心，看下手表，就准备上班去。
    因为家里大门的门槛，每次摩托车进门有点费劲。所以中午回家的时候，王志强都是把心爱的摩托车停在门外面。
    反正熟悉情况的都知道自己是个公安，晚上又不放到外面，倒是不担心被人偷走。
    在胡同里发动摩托车的时候。
    隔壁老韩太太领着重孙孙路过，瞄了眼王志强，“哼”的一声，鼻子朝天走了过去。
    王志强莫名其妙，这老太太不知道发的哪门子邪火。
    撇撇嘴，大长腿一迈，骑车从老韩太太身边错身过去。
    就听见老太太隐约的一句话：“···多管闲事···”
    这没头没尾的，王志强没往心上放，要说多管闲事，基层公安每天干的这些个活，哪个是自家的，按老太太的理解，全都是多管闲事。
    看那岁数，王志强也不可能跟她较真去。
    时近深秋，吹到脸上的风也开始变凉了。
    王志强想着，回头得给冬天的绑腿啥的拿出来擦擦晒晒，省的猛的变天了来不及。
    这有了孩子之后，自己的事儿都得自己操心，媳妇根本顾不上，九成九的精力全扑到孩子身上了。
    下午闲下来的时候，感慨下有孩子前后的家庭地位变化，被赵建设给嘲笑一通：“你这醒悟，是不有点晚？
    我媳妇怀孕的时候，我就明白了自个儿的家庭地位。
    从孩子落地起，我就是个自带工资的苦力了。
    咱们工作又忙，有点时间我就在家打扫卫生，洗衣服做饭，就这还得加小心。”
    这觉悟，王志强啧啧称奇，万分感谢马大姨的到来，好在不用自己洗衣服做饭。
    范强听的挺乐呵，还被王志强提点：“千万别被吓到了，其实结婚挺好的，下馆子都能点俩菜，有孩子了还得加个汤呢。”
    被赵建设当成他是在强行挽尊。
    仨人正乐呵呢，就听到电话铃响了，王志强接的电话，没说两句话就挂了。
    回头跟俩人正色道：“来活了，说是丢东西了，我带范强去？”
    赵建设点点头：“行，你俩去，我跟所长下午没事儿写个三季度治安情况的汇报材料，分局催几次了，一直没交呢。”
    王志强一听要写材料，手上动作又快了三分。
    抓着帽子一扣，还催范强：“走走，你绣花呢，慢慢吞吞的。”
    听到写材料紧张成这样，赵建设用手点他，但笑不语。
    赵建设觉着，写材料这个事儿，你可以不写，但是你一定得知道怎么写，不然以后真当领导了，底下人发言稿写的不合心意，改都不知道往哪儿改，总不能改个标点符号。
    当然要是能出口成章的那就不用说了。
    自打走上领导岗位之后，赵建设同志私心里一直以局长的站位要求自己。
    之前避之唯恐不及的材料也积极学习起来。
    蒋所长无可无不可，有人愿意点灯熬油的干活，那有什么不乐意的。
    赵建设后退一步，于是范强得到了不少出现场的锻炼机会。
    就连开的不怎么地的车技，也得到了长足的进步。
    这次就稳稳当当的把车开到了胡同口最近的停车地点上。
    一边垃圾箱，一边谁家暂存的一小堆旧砖头，中间一辆警车。
    王志强没下车之前，隔着玻璃都仿佛闻到了一股垃圾味儿。
    看了眼对自己停车技术沾沾自喜的范强，突然明白了历任领导对自己的嫌弃。
    这离得近是近了，省的多走几步路，可这孩子就不考虑下，警车多停会儿再腌入味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臭鸡蛋咋了呢。
    可能是失主比较着急，一看见有警车来，已经走出胡同来迎了。
    所以王志强也没矫情的非要换个地方停车，只能暗自闭气下了车。
    只是范强下车后，还用手扇了两下：“真味儿啊，是不今天垃圾车早上没来这清？”
    王志强微笑：“我以为你鼻子不透气呢？”
    范强追在身后：“咋会不透气，我这两天没感冒，好着呢，这垃圾堆里啥味我都能分出来。”
    王志强连忙制止：“打住，你那好鼻子留着看现场，顶好能给嫌疑人闻出来，还能省点时间。”
    胡同口等着的报案人迎了上来，听到点话音就打岔：“公安同志，您要找条警犬过来闻味儿？”

 第193章 金条

    范强没急着认领警犬的工作，先核对信息。
    “三点四十左右的电话，姓名陈健康，是你报的警是吗？”
    来人点头：“对对，我就是陈健康，就是我家东西丢了。”
    说完左右看看，手一让：“咱们院子里说。”
    王志强示意他带路，跟范强一起走进了胡同。
    这胡同离派出所不远，就在几个大小家属院的间隔地带，开车也就不到十分钟。
    主要是，双喜路派出所的辖区就不大，之所以开个警车出来，还是老蒋所长安排的，车一个星期得动动，省的放坏。
    王志强走着还想，这回倒是不会放坏了，估计得熏够味。
    胡同不深，还是个死胡同，总共六户人家，这位陈健康住到最后一家，门朝路，比着别家多占了块儿地。
    进了院子之后，王志强开口问道：“这回能说了，丢的啥东西啊？”
    打电话的时候就说挺贵重的东西丢了，还整的怪神秘。
    陈健康看看左右院墙，陪着笑把人又让进了客厅。
    王志强觉着，要不是丢的六七位数的东西，都对不起他这么小心谨慎。
    进了客厅之后，陈健康还试图关门。
    被范强给制止了。
    三个大男人，大白天的至于不。
    陈健康局促的笑笑，一会儿就看下没关的客厅门。
    王志强又催了下：“说，丢的啥东西，啥时候丢的，现场在哪儿？”
    陈健康叹口气：“丢了两个民国的老式金条！”
    王志强一惊，一根老式金条约莫三百七十多克，两根就得七百五上下，按时下的金子价格，一克九十左右。
    粗略一算，脱口而出：“差不多得六万七？”
    陈健康惊奇：“又涨了？”
    转念一想，涨了也没了，顿时哭丧着脸。
    王志强问道：“这金条是祖传的？还是你收藏的？”
    这话问的也不算多余。
    小胡同里的住家户，正房就两件半的地基盖的三间。进门这一路看下来，时兴的电器也不多。
    家里有几个银元银镯子挺正常，莫名其妙的丢两根大金条。总得排除下报假警的可能性。
    陈健康搓搓手低沉的说道：“是这样的，我爸有俩哥哥，就是我爷奶当初光儿子就生了仨。”
    范强看了眼王志强，手里的本子都不知道咋记，搁这背族谱呢？
    王志强见怪不怪，没打断陈健康的话。
    陈健康组织下语言，继续道：“总共是三男两女，五个孩子。家里人多了日子就不太好过。”
    范强点头，这话不假，看陈健康的岁数也就三十上下的样子，他爷爷要是还活着，今天差不多得小九十岁，往前推个五六十年，养孩子的时候正好是解放前的日子。
    要是赶上了蒋光头炸花园口跟一九四二，日子何止是不好过啊，家里有人能活到这会儿没断根儿就不错了。
    不过这跟丢东西有什么关系，总不能是老爷子梦中棒打不孝子。
    范强乱七八糟的想着，就听见陈健康继续。
    “为了糊口，养活一家老小，爷爷就打起了老家后山上的主意。”
    王志强插嘴：“老家是哪儿？”
    陈健康仿佛被点住了开关，吭哧一会儿才开口：“邙山附近······”
    原来是邙山啊。俩人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俗话说，生在苏杭，葬在北邙。
    这里说的北邙就是洛城西北方的邙山。
    邙山是中国最大的陵墓群遗址， 汇聚古代墓葬十万余座，号称“东方金字塔”；也是中国埋葬帝王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被誉为“中国帝王谷”。
    在古代帝陵勘探的方士眼中，这里“北枕邙山南蹬洛水”，靠山面水，藏风聚气。
    这种独特的风水地貌，是历代帝王贵胄、显赫人物趋之若鹜的葬地，自东周迄五代有40多个帝王埋骨在此，葬在此的达官贵人多达千余名。
    传言“无卧牛之地”。
    所以即便陈健康再遮掩，王志强这个洛城人也明白了，那老爷子干的是什么营生。
    看着两位沉默的公安，陈健康有点心里没底：“公安同志，建国前的事儿，你们管吗？”
    王志强寻思了会儿回他：“盗墓的行为放在今天肯定是违法，但老爷子那会儿，相关法律还没出台呢。”
    陈健康长出一口气，可估计放松的有点早。
    王志强正色道：“但是，如果祖传文物是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比如盗掘古文化遗址、古墓葬，那么这种行为是不合法的，即使文物是祖传的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祖传的文物是在合法渠道下获得并被法律保护的，而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文物，无论其来源如何，都是不合法的。”
    没想到陈健康听了之后，更放松了。
    跟王志强解释道：“哪能留到现在，早都换粮食了，这两年古董啥的，可能还值点钱。
    那会儿费劲巴拉的掏出来点东西，都不够力气钱。
    我爷说主要是啥也不懂，掏出来的都不值钱。而且地下的东西还有人霸市，想多卖点儿还得偷摸的跑远一点，就这也没人愿意给高价。
    主要是一眼看上去就股子土腥味，卖家挑剔着呢。”
    范强看着自己小本本上记的东西，这要是换到当下时间，基本就可以带着银手铐回去了。
    于是一言难尽的看着领导，咋记啊？记录盗墓分子的发家史。
    扯了半天，金条来历还没说呢。
    王志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把话题往回拽：“所以丢的金条是？”
    陈健康有种祖宗保佑，避开错误选项压中考题的感觉，小得意的说道：“闹饥荒的时候，家里粮食换的，我爷给三个儿子分家，一人两根儿。我上面俩姐姐，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所以就全给我保管了！”
    提到亲爹，陈健康又叹口气：“我爸还不知道呢，老头今年六十多了，高血压，每年过年都来看看家里的老底儿。
    反正只要日子还能过，这东西就不能卖，也就过个眼瘾。
    要是今年看不到了，我怕一下子过去了。”
    关于这粮食跟地底下东西的关系，让王志强沉默了，觉着，先管好当下的失窃案。
    于是跟着陈健康看了下他的藏宝地。
    卧室床底靠里的一块青砖，下面压了个匣子，这会儿里面空空如也。
    青砖被摸的油光水滑的，都快盘出来包浆了。
    估计他爸没检查的时候，自己也没少把玩。
    打着手电筒看了下床底下的痕迹，早让陈健康破坏完了，又示意范强检查一遍。
    一无所获。
    卧室的门窗也没有破坏的痕迹，王志强问道：“哪天丢的留意了吗？”
    陈健康俩手一摊：“那就不知道了，最近厂里来了急活，天天加班，回来睡醒就发现没了。”

 第194章 分组

    王志强对这种回答一点儿也不意外。
    之前出现场的时候还遇到过，有群众什么也回想不起来，就生气，说：“我要是啥都知道，还报警干啥，我早都自己找出来了。”
    又问了下陈健康的家庭信息。
    这个年龄怎么说也得结婚了。
    果不其然，不但结婚了，儿子都十来岁了，又是个英年早婚的典范。
    媳妇在娘家的小饭店里给哥嫂帮忙，每天早出晚归的也挺辛苦，不过是开工资的那种帮忙。
    好多这样的，下学早，工作早，结婚早，生孩子也早，差不多的年纪就比别人家多出一辈儿人来！
    王志强又着重问了下媳妇跟孩子这两天的轨迹。
    陈健康反应也不算迟钝：“你怀疑是我家里人？不会的，她俩都不知道这事儿。”
    范强接过话茬：“我们既然来了都得问到，你家里人要问问，还得问问街坊邻居啥的。”
    陈健康眉头紧锁：“那要是问了邻居，我家底不就露出来了？万一找回来了之后，不得天天防着第二次丢。”
    王志强感慨万千，这人想的太长远了。
    都不知道哪天丢的，估计这会儿被人换成钱花了都不一定。
    还想着找回了之后的防盗问题呢。
    “你再想想，有没有知道你家里藏金条而且跟你关系不好或者关系好的人？”
    王志强着重在关系不好跟好上加重了下语气。
    陈健康使劲儿想，想了半天，摇头：“我没啥关系好的人，关系不好的怎么说呢，反正当我面翻脸的没有。
    至于谁知道，我两个伯伯家的堂兄弟都知道我家有金条。
    不过，你也能看出来，我家就我一个男丁，我爸妈结婚好几年的光景，家里就两个姐姐，所以家里跟他们关系不太好。
    除了八月十五跟过年，平日里也少走动。
    我两个伯伯当初想吃绝户呢！”陈健康不屑道。
    这也是个突破重点，王志强示意记录下陈健康五个堂兄弟的信息。
    又问了下两个姐姐的信息。
    二姐年龄比陈健康大不了多少，可大姐今年都四十一了。
    再问下儿女，王志强叹为观止，大姐家五个孩子，最大的一个今年都二十三了。三男两女生活不易。
    二姐还好，努力挣扎出来了考上学之后，分配到了老城区的政府部门，连着姐夫都是一样出身的同事。
    两口子结婚晚，碰上计划生育，就一个姑娘。
    看来后期的走访排查重点就放在伯伯家跟姐姐家了，当然要是过路神仙突发奇想来掏家的话，这当下的侦查条件，够呛能找的到。
    听完陈健康能提供的所有信息，又看了下外屋的门窗锁头。
    大门锁上面倒是有撬动的痕迹。
    还没等范强激动，这点也被陈健康给否定了：“我老忘带钥匙，有时候就撬锁了。”
    很好，不错，范强心里给他点赞。那就是现场肉眼啥也看不出来。
    情况了解完之后，小本儿一夹，俩人就告辞了。
    出门之前，王志强看了下一侧不挨着邻居的院墙，心里想着，回去得查下墙外面是哪块地方。
    陈健康把人送出门之前问：“王公安，我这东西得几天能找回来？”
    王志强险些口吐芬芳。
    只能安慰道：“我们肯定尽力！”
    陈健康这回没送到胡同口，就这，王志强跟范强俩人都觉着身后的目光沉甸甸的。
    范强坐到车上还感慨：“这压力，总觉着自己跟欠他两根金条似的。”
    说完没听到王志强回话，拿眼瞄了下，王志强正捂着口鼻正襟危坐呢。
    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发动车。
    开出去几十米了，范强才不好意思的说道：“今天这位置有点不合适啊。”
    王志强摇开窗户，深吸一口气换换肺里的废气。平静的回：“没事，下回注意。”
    这要是刚上班的王志强，保准一顿臭损。终于活成了自己最不屑的样子······
    范强安静会儿又问：“王所，他那个金条真能追回吗？”
    王志强叹口气：“够呛，又不是什么难变现的东西，要是愿意低价出手，估计当天就能卖了。
    要是压段儿时间换个地方出手，咱们查都不好查。”
    这说的还算客气，没有监控的年代，要真是动机不明的随机作案，查不出来的多了去了。
    回去之后跟蒋所汇报了下情况，在场的同志没有一个不是苦瓜脸。
    这关系人多了去了，走访都是个大工程。
    该说不说的，这个金额，对双喜路派出所来说，算是年度大案了，费事儿也得整。
    蒋所揽下来了最不能言说的一部分：“我去问问有渠道的人，最近收到两根儿金条没有！
    志强你跑趟陈健康的工作单位！对了这小子在哪儿上班来着？”
    王志强不用翻记录就张口道：“老城的一个家具厂，离得不近。”
    蒋所点点头，继续安排：“我看下辖区，跟那边派出所联系下，到会儿有属地的公安协助下，工作好开展。
    那家具厂跟邻居啥的就你自己去跑。
    对了，他家这几个亲戚都在哪儿分布着？”
    范强翻翻记录：“大姐在老城，二姐也在老城。
    几个堂兄弟表兄弟跟伯伯，每个区都有······”
    说着自己都想掬一把眼泪，自打上班开始，还没出过厂区呢。
    这回倒好，整个洛城五个区得跑一遍了。
    蒋所对一直认真听的吴倩开口：“这回人手有限，女将也得上阵了，你跟着我，女同志心细点儿，多留意下细节，省的我有啥没留意的。
    小范跟着建设，五个人分三组。
    咱们一天按两家走一遍，回来碰头看情况再说。
    这些亲戚啥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估计得一个礼拜折腾，去的时候在不在家都不一定。”
    蒋所说的客气，可大家都听的懂，跟个老同志，经验丰富也能学点东西。
    张大姐抿嘴笑，知道老蒋还有一层没说出来的意思，怕吴倩单独跟着两个副所长有点不好意思。
    这下可好，除了晚上值班，估计整个所大部分时间又变成张大姐留守了。
    安排完之后，老蒋就叫上王志强先出马，准备看看近期有人收到金条没有。
    让所里的几位，赶紧抓紧时间把手头的活往前赶赶，比如赵建设的报告。
    一下午钢笔头都嘬出来墨水了，还是开头那两行字。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这玩意儿还得要点天赋。
    于是忍痛割爱凑到范强身边：“小范啊，这有个报告你写下。”
    然后口述下要求，拿张草稿把涉及的数据给范强。
    就看着范强字斟句酌的写材料，一会儿功夫就出来半张纸了。
    赵建设觉着，自己离局长的高度，好像又远了一点。

 第195章 买菜

    快下班的时候，蒋所才折返，对着翘首以盼的各位说道：“今天正常下班，厂区明面上的两家跟暗地的几家我都通知完了。
    有消息就通知咱们了。”
    这消息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要是真有人变现了，至少金条能收回来，就是达成回收方一人受伤的结局。
    没人变现，至少还有可能人赃俱获，或者杳无音讯。
    能按时下班，谁也不会头铁。
    王志强骑着摩托车冲到了罗晓倩单位门口等媳妇。
    等运钞车走了之后，罗晓倩笑吟吟的拿着包冲了出来。
    脸上泛着好看的红晕。
    王志强问道：“谁说你什么了？”
    罗晓倩抿嘴一乐：“新来的楚大姐，跟我搭班，刚刚说，你看是不是对象来接你了。
    我跟她说，不是对象，是孩儿他爸了。
    人家还不信我结婚了。”
    王志强咧嘴：“咱俩这虽说，其实说是对象也也正常。”
    车这会儿也发动了，罗晓倩在后座喝着风大点儿声趴他头盔旁喊：“下午还给我介绍对象呢，我跟她说我有！
    她还让我趁年轻多挑挑。”
    王志强瘪嘴，这个还是算了，都孩她妈了，挑啥挑，这楚大姐眼神不好。
    分岔路口的时候，罗晓倩指挥着拐到菜市场。
    这两天公公婆婆不知道在忙什么，都没顾上买菜。
    老姑太太自告奋勇，跟着太婆婆建国妈俩人，跑两趟买了一回的菜。
    主要是上了岁数之后，有点不受力，自己都不敢提太重的东西。
    家里人口多，又不是过去光用粮食顶，一顿下来菜能吃好几斤呢。
    家里的肉蛋之类的，卤肉店那边按时送一部分新鲜的过来，可菜就没办法了。
    所以马大姨提出来了要求，要么晓倩回家看着孩子她去买，要么让小两口下班去买。
    现在的笑笑可不比几个月大的时候，放哪儿是哪儿。
    自打会走了，得不眨眼的盯着。
    没人腿高，两条小腿儿倒腾的飞快，一不留神就看不见。
    要不怎么说三岁不错眼五岁不撒手。
    本来罗晓倩就计划下班去买菜，今天正好碰上王志强这个壮劳力有空。
    随身的包里带了好几个布袋子，准备拿出进货的架势，买上天的菜。
    菜市场就在离家不远的地方，是附近几个胡同还是联社家属院都爱去的地方。
    之前马大姨不用吭哧吭哧的跟在笑笑身后跑的时候，也爱每天溜达下，好买点儿新鲜菜。
    摩托车停在菜市场门口，王志强也挺新鲜的跟在媳妇身后。
    这会儿的菜市场可能都是一个设计师，正中间有两排水泥砌成的台面，全是各种各样的新鲜菜蛋。
    红的辣椒、胡萝卜、西红柿；绿的菠菜、大葱、蒜苗、韭菜、小白菜；白的豆腐、豆腐皮、二豆腐；灰色的平菇、蘑菇；黄的黄豆芽、绿豆芽、韭黄、蒜黄；还有粉的鸡蛋，青的鸭蛋，花的鹌鹑蛋等等等等，不一而表。
    有心思灵巧的卖家，还特意按颜色深浅给排起队来。看着就赏心悦目。
    左右两边是一个个小小的门脸，有卖酱鸡酱鸭的，也有卖咸水鸭咸水鹅的，有馒头花卷、油条菜角麻团、炸的麻叶跟散子小麻花，也有卖各色杂粮干货的，米面粮油应有尽有。
    再往里面走到另一头，集中的就是各种生鲜，猪、牛、羊、鸡、鸭、鱼、虾、蟹之类的。
    虽然不像后世那样各色海鲜齐备。
    可时不时的上架点带鱼黄鱼鲅鱼啥的，也不是新鲜事儿。
    毕竟洛城的人也是来自天南海北的。
    王志强还听到旁边一个大姐说着口地道的上海话跟卖肉的讲价：“侬这排骨，蛮好，称两根好伐。”
    王志强走过去还犯嘀咕，看她指的那两根儿小排，剁开也就一盘子，家里人口多了能够吃吗？
    很快王志强就没有乱想的功夫了。
    罗晓倩挥舞着钱包冲在前面买买买，王志强两只手逐渐沉重了起来。
    为姑娘的时候就没有学会讲价的技能。结婚了也不可能突然蜕变成为讲价高手。
    但是罗晓倩学会了个讨巧的法子。
    看有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就跟在各位讲价高手后面，等人走了之后，来一句：“我也一样！”
    奋战了快一下小时，俩人四只手提的满满的。
    这才打道回府。
    马大姨看着罗晓倩买回来的一堆东西。
    赶紧拦住笑笑：“等妈妈洗完手再抱你，祖宗呦，这些都是生菜菜，不能吃。”
    小两口饿的前心贴后背，一边吃着晚饭，一遍看笑笑左突右冲的试图突破封锁线。
    老姑太太跟建国妈开始收拾几个大袋子。
    建国妈还夸罗晓倩：“今天这菜都挺水灵，晓倩挑的不错。”
    罗晓倩捧着稀饭碗，借碗遮脸，有点不好意思。
    根本没挑好，都是人家咋买她咋买。
    没等马大姨腾出来手，两位老太太都把菜都分拣好了，顺手把带泥的黄叶的都稍微收拾了下。
    马大姨笑的挺开心，要不说在王建国家干活舒心呢。
    主要是主家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没觉着搭把手干活是多难受的事儿。
    吃完饭，王志强帮着把菜放好，问马大姨：“我爸妈是不又没回来吃饭？”
    马大姨也纳闷：“可不是吗，都两三天了，今天连中午也没回来吃饭。要不你打电话问问？”
    王志强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俩在一起，估计是生意上的事儿，留点稀饭，万一有应酬啥的，回来看要不要垫补下。”
    马大姨点点头，就这么三句话的功夫，笑笑已经走到了这一地菜跟前。
    举起根儿小白菜就往嘴里塞。
    小手是真麻利啊。
    马大姨告状：“今天给她小水杯里倒了点热水，准备凉凉给她喝呢。
    我热水瓶刚放下，她手就搭到杯子上去了。
    好悬没扒拉下来，吓的我出了一身冷汗。”
    别说马大姨了，王志强听的都一身冷汗。
    这细皮嫩肉的，真烫伤了，得掉一层皮。
    不管姑娘听懂听不懂，王志强蹲下来严肃的讲起了大道理。
    笑笑也皱起小眉头，盯着爸爸“叭叭叭”的嘴，把手里的小白菜往大嘴里一塞。
    然后自己笑的乐不可支。
    王志强黑着脸没办法发火，先是罗晓倩，然后是两个老太太，最后连马大姨也没忍住，一院子都在笑。
    隔壁老韩太太听到了之后，愤愤然的吐了口吐沫。
    自打被公安同志找到门上问铜加工厂废料的事儿，还被好好的教育的一通之后，老韩太太就单方面跟隔壁的两个老太太断交了。
    走路上都不搭理的那种。
    女同志的友谊真脆弱······

 第196章 夜归

    院子里的笑声持续了一段时间，逗着笑笑玩了一会儿之后，就看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使劲儿嗦手指头表示要喝奶。
    罗晓倩看看表，都快八点了，抱着安慰下，让王志强去冲奶。
    这孩子晚上睡觉特别好哄，在妈妈怀里喝完奶，听两首不辨歌词的哼哼歌就睡着了。
    其他人都陆续回屋休息，王志强自己在客厅等了一会儿，眼看都要九点半了，还没人回来，这才回屋睡觉。
    罗晓倩往床里面让让，给王志强留出来空，小声的问道：“这么晚没回来，打电话了吗？”
    王志强乐观的安慰媳妇：“没事没事，爸妈身边跟着大伟哥呢，要有事儿早打电话了。
    我估计，今天晚上的应酬可能有点麻烦。”
    王志强这话一语中的。
    何止是麻烦，简直是太麻烦了。
    小两口进被窝的时候，王建国还在饭店门口跟人家道别。
    张大伟忙着跟人家司机告别。
    早在宴席中间，张大伟提前要了司机的车钥匙，把礼品悄无声息的放在了后备箱里。
    好几年过去了，张大伟跟着王建国也水涨船高。
    可一说让他独立管一摊儿，他就撂挑子。
    商贸公司那边走上正轨之后，张大伟就脱手了，非要跟在王建国身边。
    别的不说，这人情世故历练的是炉火纯青。
    这回请的是市经贸委的领导。
    还是老赵给透的风，说是原来老城区有个猪场破产了。
    原因是有条铁路从猪场旁边冲掉了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养猪就不合适了。
    毕竟火车在旁边天天咣当咣当的，天蓬元帅住那儿也不长肉啊。
    猪场倒是不偏，现在路也修到门口了，但是因为紧邻火车，四周连个住家户都少见。
    地方虽然不小，用处有限，所以这就是个鸡肋。
    老赵经理虽然退居成了编外顾问，可还是愿意挣点零花钱的。
    他觉着鸡肋之所以是鸡肋，主要是人们没认识到它的作用。
    所以还是跟王建国提了一嘴。
    对着洛城的城市地图，结合自己脑子里所剩无几的前世掠影。
    王建国确定了，这就是自己还有点印象的农产品批发市场！
    那市场喧哗的，只去过一次的王建国都还留有印象。
    根本听不到旁边的火车声！
    堪称用魔法大战魔法的典范。
    王建国问了下媳妇，自己账户上趴着的余额，顿时蠢蠢欲动。
    买下来，盖点简易的棚子就可以租了。
    至于自己找货源运营市场什么的，王建国这次不准备干那么麻烦。
    年龄越大越不喜欢费心费力，哪怕少挣点儿钱都行。
    这个想法受到了李娟和张大伟的一致好评。
    王建国还接收了头号马仔张大伟的一批彩虹屁：“王叔，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怎么一眨眼就一个金点子。
    真是躺着都把钱挣了。”
    王建国笑的后槽牙快露出来了：“哪有哪有，不至于不至于，还得大家一起帮衬。”
    可主意定下来之后，还得落地。
    今儿晚上这场应酬，就是老城区经贸委关键岗位的一位主任。经过各种途径，三番五次的邀请后，终于见到了真人。
    王建国拍胸脯保证，接收原来畜牧场的几个遗留工作人员，保证足额上缴地款。
    国人的事儿，一般酒场上还是走的比较顺利。
    既然对上能交代，又大面上过的去，主任也就松动了口风。
    约到时间跟有意向的几家一起谈一下。
    这算是有了进场资格了。
    散场之后，李娟开的车，驾照还没在手里暖热，初次担当重任，一路上正襟危坐，手里像握了个炸弹。
    虽说这时候不查酒驾，可保险起见，还是没让两个酒晕子开车。
    就听后座王建国跟张大伟在那吹：“大伟啊，我跟你说，这回你说啥也得自己干一摊儿了。
    省的外面人老觉着，我不放心老防着你，啥事儿干点起色出来就给你叫回来打杂，明明是你自己撒手。
    拍胸脯说，我对你也就比对儿子差一点儿。”
    张大伟也保证：“王叔，谁乱说的，我去撕烂他的嘴，你啥样人我能不知道嘛。
    这回的事儿，要真成了，收房租这事儿我爱干，保管不往外推。”
    好在夜深车少，一路顺当的把张大伟送回了家。
    等到自己家的时候都十点多快十一点了。
    李娟可扛不动王建国，只好暂时锁上车门，回家去叫儿子。
    好在王志强心里存着事儿，小两口没敢干什么羞羞的事儿。
    李娟轻轻拍拍门，王志强就起身了。
    一听自己爸都睡车上了，赶紧穿上衣服就去帮忙。
    罗晓倩坐在床上，拍着有点动静的笑笑，也担心公公，这顿酒喝成啥样，才需要人去扶啊。
    王建国这会儿酒劲儿全上来了。
    刚被儿子扶下车来，凉风一吹，胃里的东西往上一翻，直接吐到了胡同口。
    娘俩被味道一冲，屏住呼吸，赶紧拍后背，吐干净再往家背，好一通折腾。
    等王建国收拾干净上床之后，王志强闻闻自己身上的味儿，老老实实的去洗澡了。
    熏着媳妇还是小事儿，给孩子熏醒了事儿就大了。
    罗晓倩等来冒着水汽的王志强进屋，赶紧就问：“咱爸没事儿。”
    王志强三两下擦完头发，毛巾往床边椅子上一扔：“没事儿，酒都吐完了。估计睡一觉就差不多了。”
    罗晓倩轻手轻脚的下床，拿起来毛巾给王志强擦起头来：“别湿着头发睡觉，小心再发烧了。”
    一边擦一遍感慨：“你们哥儿俩全都不接班，爸妈身边连一个自己家人都没有。
    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你们倒好，指着老爷子冲锋陷阵呢。”
    王志强俩耸耸肩：“做生意这事儿，真不是是个人想干就能干的。
    反正大伟哥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我是学不来。”
    不过王志强画风一转：“咱家要是出个女企业家也行，你看你有啥想法没有？”
    罗晓倩轻啐一口：“你可算了，我要有那本事，会连拉存款都让咱爸费劲儿嘛。”
    俩个资深啃老族齐齐叹了声气，引的笑笑吭吭唧唧的哭了起来。
    小两口赶紧哄孩子，把什么做生意之类的想法抛到了脑后。
    第二天早上，爷俩一对儿黑眼圈起床吃饭，王志强是睡的晚，王建国是头疼醒的早。
    拿着缸子在院儿里晃悠着刷牙，王建国还有点儿恶心。
    孝顺儿子王志强关心老父亲：“爸，你喝多少昨天？”
    王建国四十五度角望天使劲儿想了下：“忘了！”
    王志强总结：“报纸上说了酒喝多了容易老年痴呆，你可得悠着点儿。”
    王建国端着刷牙缸子在后面要揍他，一大早的父慈子孝，李娟在旁边欣慰的笑。

 第197章 走访（一）

    睡好睡不好的，早上照样得上班。
    故意放慢脚步让亲爹给打了一巴掌的王志强，吃完饭之后就精神抖擞的去上班了。
    按蒋所长安排，从今天开始，才是要提起精神的时候。
    路上跟媳妇大概知会了一声，估计这几天中午都回不了家吃饭了。
    到会儿随便哪儿凑合点就齐活。
    罗晓倩下车之后，叫住了王志强。
    从兜里掏了二百块钱往他手里一拍：“给你活动经费，别老吃面条，该加点儿肉就加点儿肉。”
    王志强仗着头盔遮挡，笑的看不到眼。
    迅速把二百块钱塞进了怀里，这一下子整的比自己半个月工资还多一点。
    还没发动油门，旁边一个趴活的摩托车就凑了上来：“兄弟，你拉那女的跑多远就敢要大票？”
    王志强没好气的回道：“什么多远，那我媳妇，送她上班呢。”
    这大哥连连抱歉，目送王志强的摩托车尾气走远，低声念叨：“别人家媳妇坐回专车还知道给发钱，咱家媳妇专门送她一回还给身上都掏干净，真是命不同啊。”
    一旁的伙计笑他：“你得先给胡子刮干净，晃晕嫂子的眼，再提钱的事儿。”
    这络腮胡子大哥笑骂：“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你咋知道我留胡子不是你嫂子要求的，咱年轻的时候也是厂里的焦点人物。
    你嫂子说了，出来拉活儿，免不了遇上小姑娘，让我留点胡子保护好自己呢。”
    一顿自夸引来了一群人的嘲弄，拉开了洛城十一月的序幕。
    王志强骑着蓝色的摩托车，碾碎了清晨的喧嚣，停在了双喜路派出所院里。
    今天也是第二名！
    第一名当然是住在所里的范强。
    住的时间长了，范强也习惯了，反正也没对象，住所里还省钱，干脆就没搬出去。
    只不过几乎一半的夜班全都让他包了。
    反正二楼一楼都是睡，单身汉怎么都能凑合。
    到了办公桌，水也烧好了，地也拖好了。
    王志强鼓励范强：“小范啊，继续保持，肯定受女孩子欢迎。”
    经常面对所里除吴倩外的轮番打趣，范强脸皮也锻炼出来了：“王所，借你吉言，有合适的也给介绍个呗。”
    王志强端起杯子打断了这个话题，自己身边的女性，平均年龄基本都能当范强的妈了。
    适龄的一个不认识，上哪儿介绍去。
    就连媳妇单位里，唯一一个有可能的女同事，也板上钉钉要送进监狱了。
    据说那位小牛同志，家里是一分钱也没帮忙。
    问就是没钱，最后还是单位于心不忍跟罗晓倩一起都签了谅解书。
    不然估计还得多判点儿日子。
    现在还在拘留所里等法院判呢。
    贫了两句嘴，大家也陆续来了单位。
    蒋所大手一挥，大家都四散开来。
    王志强骑着辆三蹦子就直奔老城家具厂。
    门卫用种一言难尽的神色看着他，稍微看下证件后，跟王志强说道：“公安同志，您先稍坐，我给我们厂长打个电话。”
    说完抓起桌上的电话就拨号。
    王志强微微惊讶了下，这家具厂还挺挣钱，门卫室都有电话用，就算是内线，光电话机也不便宜啊。
    电话一通，就听门卫开口：“余厂长，又来了位王公安，您快过来。”
    这个值得玩味的“又”字，让王志强奇怪，还能有谁捷足先登呢。
    没等多会，就见一个骑着自行车满头油汗的中年男人进屋。
    身高一米七，体重一百七的样子。
    顾不上擦汗，就赶紧跟王志强打招呼：“幸会幸会，王公安是，不知道这回过来又有什么指示？”
    王志强环视四周，微笑着跟余厂长说：“我觉着余厂长要是方便的话，咱们还是换个地方谈话。”
    余厂长这才恍然，赶紧走前面引路：“你看看我这脑子，哪有让人在门卫室说话的，走走，去我办公室，今年新的毛尖，有事儿慢慢说，慢慢说。”
    王志强一路走到余厂长办公室，看着这厂子不算个很大的样子。
    约莫也就二三百号工人。
    不过这个不大是跟厂区那边比，本土的企业，这种规模也可以了。
    到了办公室，余厂长也没有坐到自己办公桌后面，而是老老实实的坐到了王志强对面沙发。
    倒了两杯茶水后，殷勤的想张罗下茶点。
    被王志强给制止了：“余厂长，你也坐，我今天来还是因为咱们厂里工人的一点儿事儿。”
    余厂长汗如雨下：“是是是，咱们厂里这个工人入职把关不严，这个我要做检讨，我要负主要责任，以后······”
    王志强忙拦住：“打住打住，您能听我把话说完嘛？”
    余厂长睁大眼睛：“可以可以，您请说请说。”
    王志强简单把案情说了几句：“咱们厂里的工人，陈健康，今年三十岁，板寸，个头不低，单眼皮，家住厂区玻璃厂家属院附近的胡同里，在咱厂生产车间负责下料。
    报案说家里失窃了贵重物品。我今天来就是想问下，谁知道他平日里跟谁走的比较近，或者跟谁有什么矛盾？”
    余厂长：“啊，陈健康啊，啊？啊？啊？”
    余厂长一连串啊字，嘴都有点合不上：“你来是因为陈健康？”
    王志强点点头：“对啊，那你以为呢？”
    余厂长哭笑不得：“我还以为是其他案子呢，哎呦，可是给我折腾的不轻，公安局派出所轮番过来。
    工商局跟街道办也来凑热闹，哦，不对，来视察工作。
    说是我们保安处的一个同志跟什么犯罪团伙搅合到一起了，人都带走了，还让我说清楚问题。”
    余厂长可能是因为保密的要求，说的不甚明了。可王志强听着听着就明白了。
    这根源还是自己所引起来的--摩托车撞出来的被拐妇女齐寒影。
    王志强了然的笑笑：“不是不是，跟那件事儿一点关系也没有，您能安排几个相熟的工人过来我问下情况吗？”
    余厂长这下安心了，说话都直起了腰：“行行，我想想啊，下料车间的陈健康，陈健康。”
    一拍大腿：“我把他们组长给你叫来！”
    说完站起来就走。

 第198章 走访（二）

    余厂长心情转好，配合度直线上升。
    不但贴心的把下料车间的班组长叫来，还把陈健康刚来厂里时带他的师傅也一并叫了过来。
    师傅带徒弟，也不是简单的告诉你需要干什么。
    而是要把需要干的这些活计，最起码传授个差不多。
    也就是新中国了。
    搁到旧社会，这些进厂要学艺的徒工，只管吃穿，不给工钱。虽然能学着手艺，但是却无异于卖身为奴，一签卖身契，徒弟成奴隶。
    至于承担内外勤务、包揽大小杂活、扫地擦桌，铺床叠被，以至倒屎端尿等杂活样样都不能少。
    也就是新中国了，可介于要学人家的手艺，照样得敬上三分，师傅家有事儿，也得勤快着点儿。
    所以厂里徒弟叫声师傅，可不是简单的尊称。
    哪怕以后你高升到厂长，照样逢年过节得去走访下，见面客客气气的叫声师傅敬上一根儿烟。
    王志强没想到，陈健康的秦师傅居然是雕花车间的大师傅。
    上道的王志强，把提前买好的散花烟拿过来，客气给散开了一盒。
    秦师傅刚开始还因着王志强身上的制服推拒了两下。
    可食指的焦黄暴露了他是个老烟枪的事实，没一会儿就老老实实的点上了火儿。
    烟雾缭绕间，秦师傅颇为不客气：“那小子，偷奸耍滑的货。
    要不是跟他老子有点儿交情，我才不收这徒弟，简直败坏名声。
    你说要么你慢工出细活，要么你一招鲜吃遍天抢个速度。
    这人两头不占，吭哧半天，雕出来的跟个臭狗屎样儿。说出去都丢我的脸。
    咱拍着良心说，手底下几个徒弟，对谁都不亏心，教他的时候几个师兄弟都一起，也没藏一手。
    后来眼看着不行，月月领工资，还出不了活儿，这不浪费国家资源，我就跟厂长商量了下，让他转到下料车间了。”
    说完指着旁边一块儿抽烟的中年男人：“剩下的你问老老吴，现在跟他混着呢。”
    按余厂长介绍的，这个老吴应该就是下料车间陈健康那组的组长了。
    进屋就没怎么吭声，可越沉默的人开口起来才语惊四座呢。
    吴组长皱出来个川字形，慢条斯理的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手艺这个咱就不说了，反正我给把着该画的线画好，他就只管切割，切坏了就赔钱呗。
    这么几年下来，也混个手熟了。
    就他那脾气不行，简直是属狗的，翻脸就咬人。
    一个小组算上我二十个人，除了干活，私底下基本都不怎么搭理他。”
    王志强听到这微笑都僵在脸上了。
    尼玛，怎么是个这种货色，得罪一堆人。
    还没开口就听吴组长继续补充：“不过你要说有啥特别不对付的，那倒没有。
    公安同志不是我说话前后矛盾。
    咱们来厂里是挣钱的，不是论个短长的，有那闲心多出几份材料多挣点钱不好吗。
    陈健康这种人，就跟个癞蛤蟆一样，顶天恶心你一下。
    你还跟个蛤蟆计较不成。”
    秦师傅总结道：“大家都不稀得搭理他。”
    王志强没有偏听偏信，又看着花名册让余厂长叫了几个同事出来。
    基本反应的都一样。
    再看看考勤，最近因为厂里来了大活，认识陈健康的这些人，两礼拜没一个请假的。
    这条线索到这差不多就断了。
    余厂长送他出门的时候，明显的脚步轻快不少。
    到了厂门口，王志强安排：“余厂长，今天多谢配合了，要是后期有啥情况需要跟我反应的，就打我们所电话。”
    余厂长笑逐颜开：“一定一定，肯定配合肯定配合。王公安，你看这一上午都过去了，要不留下吃个便饭？
    我们厂的小灶，领导们吃了都说好。”
    王志强脚步没停下，坐上摩托车就客气的道别了。
    反正一个请的不怎么心诚，一个走的倒是挺坚决。
    王志强也不去琢磨都是那些领导们吃了好。
    看看时间，才十一点多点，干脆回家吃饭得了。
    反正从老城家具厂开回去，也就不到半个小时。
    至于公车私用这个问题，现在倒不是个问题。
    毕竟社会大环境还没敏感到，公安同志的警车停路边，吃个加班饭都被举报的时候。
    王志强无功而返，老蒋所长也不遑多让。
    带着吴倩先去的是陈健康的二姐家，提前打电话约到了家里。
    一听是自己弟弟家里出了事儿，陈二姐跟姐夫对视一眼问道：“人被打了？打啥样？”
    老蒋所长忙解释：“人没事，就是家里东西丢了。”
    陈二姐这才松了口气：“人没事就行，家里能有啥贵重东西，总不是那两根儿金条。”
    老蒋所长尴尬的笑笑，不是说除了亲爹没人知道嘛，看着样子，陈健康口风不怎么紧啊。
    陈二姐也不难为人，没抓着老蒋所长按头认下，自己肯定道：“不只是我知道，我大姐也知道。
    他自己过年喝多了，跟家里一群人显摆呢，大人小孩儿全在，一二十口子听他吹，给我爸气要命。
    醒过来之后死都不认账，活脱脱的掩耳盗铃。
    不过蒋所长，你既然问了，我也不瞒你，平日里除了年节，我也没跟他有啥来往。
    怎么说呢，我爸妈偏心儿子，世情如此，我也认了，可心里总是不舒服。
    就跟金条这个事儿，也不是说我非要争，可连说都不说，那就是妥妥的拿我当外人，既然嫁出去的姑娘是外人，平日里也就是当个亲戚处着就行了。”
    老蒋所长听一肚子家庭隐私，还没忘了来的目的。想了解下两口子的最近的行程。
    陈二姐坦荡荡：“我老公招商局的，昨天晚上刚回来，俩月都在深城。
    我自己带着姑娘天天晚上住婆婆家，白天在单位，这些事儿一打听就知道。”
    老蒋所长还没去核实，可心里也觉着可能性不大。
    那两根金条是贵重，可陈二姐家的这个八九十平米的三居室可不比两根儿金条便宜。
    加上两口子的正式工作，失心疯了才干这事儿呢。
    果不其然，落实完陈二姐的行程后，老蒋所长平静的划掉了这个人名。
    吴倩跟着结结实实跑了一上午，问领导：“每个关系人都得这么排除吗？”
    蒋所知道她问的意思，笑着回道：“没有什么好办法，说不定问着问着嫌疑人就出来了。”
    还有句话略过去没说，也可能都问完了，一个嫌疑人也没排查出来。

 第199章 走访（三）

    新入职的公安，可能还有一腔为民的热情。
    但坚持到最后的同志，肯定是有沉淀下来的耐心。
    老蒋觉着现在还是不能打击新同志的信心，事实会教会吴倩同志，不是努力就一定会成功的。
    重点是，成不成功，你都得努力。
    头一天跑完暂定的目标，大家回单位的都早。想着在一起碰碰，看看下一步的方向要不要调整。
    老蒋把头一天设定的排查人群都列出来，一个个的排除。
    陈二姐划掉，同事划掉，邻居划掉。
    还剩下陈大姐，跟陈健康的两个伯伯全家。
    范强突发奇想：“会不会是陈健康他爸给拿走的，他也说了，老头每年还要求拿出来看看。”
    王志强提醒他：“小范啊，你忘了陈健康是怎么接的他爸的班了？”
    范强睁着两只无辜的眼睛：“他爸不是酒喝大了脑溢血嘛？”
    王志强无语：“那你猜，他爸脑溢血抢救过来有后遗症没有？”
    “有还是没有呢？”范强直觉有些不对，迟疑的看着王志强要喷火的双眼重复。
    王志强不想跟他说相声，直接说道：“翻翻做的记录，我问陈健康，平日里老爷子来家看金条频繁不频繁。
    陈健康怎么说的？”
    范强脖子一缩，翻的飞快，清晰的念到：“我爸一条腿不听使唤了，所以不老愿意出门，所以只能是我们姐弟三家不时的去老两口那聚餐，······”
    念着念着声音有点听不见了。
    吴倩抿嘴乐。
    王志强没当回事儿，新人嘛，从来了所里，一个大点儿案子没跟过。
    出点小纰漏很正常，多批评几回就长记性了。
    浑然忘了，当年自己是怎么被老所长批评的。
    主打的就是，自己淋过雨总想别人也不带伞。
    范强安静下来，一时间就听见他哗啦啦的翻那几张记录。
    老蒋所长先说了自己走访的情况，然后赵建设跟王志强也分别说了自己走访的情况。
    案子虽然没有头绪，可蒋所隐隐觉着，还是要围绕这一群亲戚做文章。
    当然陈健康的父母就算了。
    既然当初麻利的给出去，就不太可能拖着条腿去偷回来。
    蒋所长把陈大姐的名字上画了个圈：“重点排查陈健康的大姐，那两个伯伯家虽说也有可能性，可分金条是陈健康爷爷分的，几十年过去了，要偷也不可能现在才偷。”
    赵建设点点头：“陈健康其余那些亲戚还走访吗？”
    蒋所颔首：“走访当然得走访，让两个年轻人练练手。你跟志强一起，仔细点看看这个陈大姐一家。
    我记得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家庭情况也不怎么好。”
    骤然承担大任的范强跟吴倩，一下子腰板挺笔直。
    咋地也来了一年多了，独当一面也不是啥事儿。
    领导大方向一定，底下活就好干了。
    看着两个年轻人高高兴兴的去商量先后顺序。
    王志强也拿着资料去赵建设办公桌前商量明天的安排。
    俩人都是熟手，定好时间之后，就开始联系属地派出所。
    有些事儿，不提前打招呼，后期挺多事儿不好办，更何况还不保证，会不会有情况需要人家配合。
    王志强准备完之后，跟赵建设说一声就准备回家。
    还没站起来，就被靠门口坐的范强的话语给吸引住了。
    范强神秘叨叨的跟吴倩说：“保不齐咱俩这回也能立功呢，万一真是他堂兄弟干的呢。”
    吴倩咬笔杆：“展开说说。”
    范强强调：“我不是反驳咱们蒋所啊，是不还得考虑这种问题，就是虽说大家都有金条，分了也几十年了，万一有谁贪心呢，或者家庭条件不好了想起来这笔横财了，都有可能嘛。”
    吴倩肃然起敬：“说的好有道理。”
    王志强没忍住，笑出了声。
    范强寻求肯定：“王所，你别光笑，你也给分析下嘛，反正案件没侦破，什么可能性都有啊。”
    赵建设笑着赞同：“就是就是，什么可能都得试试，反正陈大姐脸上也没贴上罪犯的牌子。”
    王志强没卖关子，站起来夹着包快速说道：“你说的这些，那得建立在，这些伯伯太难过兄弟里面有人知道，现在金条已经被陈父交给陈健康了，而且还是能精准的摸到床底下，不翻箱倒柜的前提下。
    这两个都满足的，不太可能。所以蒋所才会基本排除他爸那些亲戚。
    反倒是陈大姐家，因为大家庭经常聚餐，听到点儿酒后闲言之类的可能性大点儿。”
    吴倩连连点头：“王所说的也好有道理。”
    范强不悦：“你站哪头，怎么我跟王所都是好有道理。”
    吴倩理直气壮：“我哪头也不站，谁说的有理我站谁。”
    王志强话又往回说：“但是，就跟你们赵所说的一样，没破案之前，谁都有可能，你们啊，别想那么多，明天好好排查去！”
    哄完小同志，王志强一轰油门就去接媳妇。
    赵建设看着今非昔比的王志强，感慨了两秒钟，赶紧推着车子去菜市场。
    家里连个菜毛都没有了，今天要是还空手，估计媳妇就敢给做酱油拌稀饭。
    王志强站在老地方等媳妇，照旧是运钞车一走，罗晓倩前后脚出门。
    看样子小牛同志被带走之后，媳妇每天的心情不错。
    罗晓倩跟王志强按头安利楚大姐：“要不是接箱子送箱子得俩人，人家根本就不用我等。
    业务也熟练，有啥事儿张口问一句就行。
    自打跟她搭班之后，感觉上班都轻松多了。”
    王志强开着车也不用回头，一路上就听媳妇叽叽喳喳的说话。
    快到家的时候，居然看到了爸妈的车在胡同口停着。
    王志强取下头盔看了眼媳妇：“稀奇啊，这是今天没事儿了？”
    果然一开门，就听见王建国在逗孩子：“看爷爷给你买了什么？”
    罗晓倩拿着包往屋里放，喊了声爸妈，扫了眼王建国手上的小毛衣。
    顿时有点儿无语，一岁多的孩子，衣服都快没地方放了。
    洗完手跟公婆说道：“孩子长的快，衣服都穿不了几次就穿不上了，真不用买这么多，多浪费啊。”
    没等王建国说话，笑笑绷着小脸抓着小毛衣，清晰的说了个字：“要！”

 第200章 姐夫

    马大姨被笑笑惊了下：“哎呦哎呦，可是了不得，这么小的孩子，这么有主意，以后一定能当家做主。”
    王建国听了两眼放光：“要真是就好了，我这点家业，以后让笑笑多操点心，两儿子是指不上了。”
    指不上的儿子之一王志强赶紧往回找补：“爸，我是指不上，我大哥还有希望，他还退伍呢，而且人家还没孩子呢。”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王建国更没好气：“行啦，我知道他还没结婚，你不用提醒我了。”
    王志强闭嘴。
    罗晓倩柔柔的说道：“咱爸妈这身体，考虑退休也二三十年之后的事儿了，什么接班不接班的，现在说太早了。”
    这话王建国爱听，要不说儿媳妇处好了比儿子有用，至少嘴甜的多。
    腰包鼓鼓的王建国一开心，就跟媳妇开了金口：“都快换季了，你们娘俩去看看有啥新衣服没有，趁着年轻，穿漂漂亮亮的，多好。”
    李娟也不是个吝啬人，再说买衣服能花多少钱。
    婆媳俩又没到高定那个等次，商场里的衣服都挺好看。
    于是敞亮的应了下来。
    马大姨也高兴，主家一到换季就给买两身衣服，自打来了老王家，挣的钱就是净落的，花都花不出去。
    加上罗晓倩时不时淘换下来的衣服，连京城上学姑娘都一块得了济，省了不少衣服上的花销。
    于是平日里对着笑笑加倍上心，让家里人看见，对她也更好，所以这叫两好搁一好。
    逗会儿小孙女之后，家里就开饭了。
    笑笑四点多五点左右都吃完一顿饭了。
    看着大人晚上吃饭，还要跟着蹭点儿，马大姨不敢给她吃肉蛋，怕晚上积食。
    只拿韭菜炒豆腐丝里的豆腐丝给她扯着玩儿。
    笑笑吃完一根豆腐丝儿，继续指着饭桌“吃、吃”，不管听懂听不懂，马大姨都给她耐心解释：“这个不是小宝宝吃的！那个有辣椒！”
    伴着马大姨小声的背景音，王建国宣布了自己又买块地的消息。
    然后王志强“哦”了一声，罗晓倩拿着手绢擦孩子嘴角的菜汁儿。
    至于两位老太太，用一种“建国真有本事的”眼神看着他。
    这个消息好像没受到大家的热烈讨论。
    王建国有些郁闷，还得是李娟，两口子过的时间久了，看见了他平静下的失落。
    于是拽了拽王志强，示意他看看老父亲的神情。
    王志强福至心来，一下子明白了李娟的意思，赶紧捧场：“爸，你拿这块地不容易？”
    王建国自得：“不难，只要懂得舍得俩字就行，有的老板挣钱挣的钻钱眼儿里的，啥事儿都想掐尖，那能行吗。”
    于是端着碗，给家里人不打码吐槽了下跟他竞争的老板。
    “就今天上午，我们有意向的一起去商量下那个旧畜牧场的地。
    有个年轻的周老板，可能是鼻子有问题，见了我就哼哼，鼻孔朝天。
    我好心劝他去看看病，他还说我看不起他，要不是政府的工作人员都在，大伟都想找根儿拖把帮他捅捅鼻子。
    最后没办法，我跟大伟都还他个白眼，这人可真没教养。”
    王建国摇摇头，见缝插针夹了两口菜。
    王志强迷茫的看着李娟：“妈，你们是遇到不讲理的了？”
    李娟抿嘴乐：“你爸心大，早都忘了，那人跟咱们还有渊源呢。”
    王建国咽下口馒头，挥舞着筷子：“什么渊源，那就是孽缘。
    你妈提醒我才想起来，早先你结婚那会儿，咱家店里有个小伙计跟外人一起想偷卤肉方子，你还有印象没有？”
    王志强连连点头，咋没印象，可是深刻呢。
    王建国撇着嘴：“这个老板，就是那个主使，周学习！”
    王志强吃惊：“有前科也能去拍地？”
    李娟解释道：“又不是去当领导，人家就拘留几天，还能不让做生意了？”
    这倒也是，反正平时听王建国说的，这社会发展迅速了，早富起来的这批老板们，规规矩矩一点不出格的也不多。
    王建国吃的七七八八了，端着碗喝稀饭。
    继续吐槽：“你吃你的，凑个耳朵就行。
    一共去了五家，就那个周学习价钱给的最低，人家猪场的员工，他是一个不接。
    咱就说，就是亲爹是区委书记也不至于想这么美。
    政府给你做慈善呢。
    这条件都是明白摆着呢，你不接收人，出钱多少人家也不干啊。
    结果他连条件都不管，还好意思舔着大脸过来开价。
    最后眼瞅着这块地没他什么事儿了之后，他还冲着工作人员说些没意思的话。”
    说着王建国低头喝起了稀饭。
    这下让罗晓倩急的，怎么跟渣作者断章一样，专门停在关键地方。
    于是没忍住问道：“说的什么？”
    李娟没开口就忍不住笑了：“说的什么，年轻人沉不住气，没成事儿就开始喊家长了呗。
    说是要找他姐夫告状去。”
    罗晓倩猜测：“他姐夫是哪位领导？”
    王建国插话：“可不是嘛。说是王区长，肯定不是正的，也不是分管这事儿的，分管经贸委的不知道是不是新调整的。
    不过没事，这些个领导吃相再难看，也到不了明光正大的废掉合约。”
    王志强倒是不担心这个，他就是单纯好奇。这个周老板，是不是缺心眼。
    一家人吃吃乐乐的，闲扯点儿其他事儿，心情愉悦。
    都是吃饭，某饭店的饭局开场，气氛就不那么融洽了。
    王建国话中提及的王区长王奋斗同志，正在给人敬酒。
    都是平级，他先敬酒，明显把自己姿态摆的要低，端着酒杯赔笑道：“陈区长，我那小舅子，是个不成器的，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可今天上午这事儿，嘴上不把门，确实不应当。”
    这位陈区长接过酒杯，径直放在了桌子上，笑眯眯的回道：“奋斗啊，我年长你几岁，说两句可能不太中听的话，但是绝对没有恶意。”
    王区长坐下受教：“陈哥您说，您说。”
    陈区长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这小舅子可不止是什么嘴上不把门啊，你要还想进步，可得好好管管，这试用期没过，被他连累的风评可不怎么样啊！”
    陈区长端架子，是在王奋斗预想之中，不管怎么说，人家分管的口，被自己小舅子当着一群人的面暗示里面有权力交易，这事儿确实脸上没光。
    可陈区长也没说什么难听话，句句都戳心窝里。
    这顿饭陈区长酒足饭饱，王区长没滋没味。

 第201章 走访（四）

    人的悲喜总是不相通的，王副区长的苦恼王副所长一无所知。
    早上开着三蹦子出单位门，对赵建设说道：“赵哥，问个事儿，你家孩子之前上的什么幼儿园？”
    赵建设坐副驾驶，尴尬的笑笑：“那啥，这事儿得问下你嫂子。”
    王志强啧啧称奇：“赵哥，你在你家还是甩手掌柜啊！”
    赵建设大吐苦水：“哪有那美事儿啊，孩子小那会儿，你嫂子工作没解决呢，带着孩子在老家，一直到上小学才过来。
    咱这工作强度，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会儿碰上严打，我一年回去的有数。
    现在好了，孩子也大了，你嫂子也有空了，天天拿那两年说事儿。
    我在家是又拖又做的，时不时还得买菜,谁让咱理亏呢。
    ······”
    王志强后悔了，自己纯纯是没事儿找事儿。只能一路听着赵建设吐槽。
    陈大姐家不近，昨天问完所在地的派出所，就在铁道北的铁路家属院。
    俩人没有先去陈大姐家，而是先去了铁路派出所。
    昨天对接的崔副所长等着他们。
    顾不上羡慕人家派出所的办公环境。
    两边介绍完姓名后，赵建设就开门见山了：“崔所，麻烦您介绍下他们家情况。”
    崔所长打开个小本本：“昨天接到电话，我就初步了解了下这家人的基本情况。
    不过你们得理解，目前没有什么证据，咱们也就是个面上的情况。”
    王志强当然明白，走访的力度跟有实质性的证据指向有天壤之别。
    点头示意崔所长继续。
    崔所长一个个的说：“陈大姐的老公是铁路上的职工，现在还没退休。
    陈大姐本人没有工作，身体也不太好。
    日常就照料个家务，之前找过个看车棚子的工作，最后也没干长久。
    家里有三儿两女。”
    王志强一边听崔所长给介绍心里也不住的吐槽。心想这可是对上了。生了三儿两女，家里条件再不咋地，身体能好哪儿去。
    就听崔所长继续说：“家里大儿子也在铁路上干个临时工，有对象，因为工作的问题跟家里闹挺僵，一直没定下来结婚的事儿。
    二女儿考学分配的，在玻璃厂上班，都快结婚了。
    三儿子学习也不错，在机械厂上班，好像也有对象。
    下面俩小的还在念书，目前前面三个孩子都已经不在家住了。
    就两口子跟下面俩小的在家里住。”
    合上本子，崔所长又回想了下。
    “陈大姐的老公在铁路上外号郭老蔫儿，家里小事儿不当家，大事儿当不了家，这个熟悉的人都知道。
    别看陈大姐平日里说话声音不高，可只要她咳嗽一声，郭老蔫儿都得打个哆嗦。”
    王志强明白崔所长的意思，这是让他们走访的时候找个突破口呢。
    平日里越绵软的人，可能是个最好的突破口。
    跟崔所告别之后，俩人直奔郭老蔫儿的站点儿。
    不过结果一无所获。
    郭老蔫儿是真面，天天的行程也乏善可陈。
    不是上班就是在家窝着，虽说不当家，可人家也不干活。
    家里大事儿小事儿陈大姐一把抓，还落个厉害的名头。
    跟他搭班的同事，对他也没其他评价。
    主管的一个领导说他：“人家发呆是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他闲着就是纯纯发呆，脑子里啥都不想那种。”
    这么单纯嘛？
    找个政府救济借口把郭老蔫儿叫了出来之后，赵建设试探的问了两句家庭情况之后，话题一转，捎带了句：“你小舅子家出点事儿你知道嘛？”
    郭老蔫儿坦然坐着：“不知道，平时不来往，我也不问他借钱，他有事儿我也帮不了。”
    王志强上阵：“最近家里有啥困难吗？”
    郭老蔫儿傻精傻精的一笑：“啥困难，娶儿媳妇有困难。现在小姑娘都太精明，那是既要又要，房子跟工作一个都不能少，没有一个想共同奋斗的，都是坐享其成！”
    一开口一股浓郁的爹味儿。
    赵建设觉着，这也不傻么。继续问：“是老大娶媳妇的事儿吗？”
    郭老蔫儿点头：“老大比我条件瞎点儿，女方挑理儿呢。没事儿，有我这份工作在前面吊着，拖着就拖着，反正咱家是儿子，不着急。
    只要有能耐，八十老汉也能娶十八的姑娘。
    不过公安同志，咱们家就一间的小房子，住了七个人，我连老娘都没法儿从老家接来，其他的不说，房子给解决下行不？
    咱也不想那三间的，就两间的就行，到时候也能把老娘接过来，那啥，总得奉养老人啊。”
    赵建设赶紧给话题扯开：“都得综合考虑，综合考虑呢。”
    王志强想着一样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儿子，顺嘴提了下：“你家老三条件那么好，总不用家里操心了。”
    郭老蔫儿直摇头：“他心气高，看上个派出所长家的姑娘，我跟他妈卖血也给他买不了房子。
    不过这段时间也不回家哇哇叫了，只要发工资按时上交一半，其他爱咋咋地，反正养老也不指着他。”
    王志强又问了下其他孩子的情况，郭老蔫儿，问啥说啥，问一句回十句，特别配合。
    不知道是补贴的威力大，还是郭老蔫儿嘴上没有把门的。
    王志强深深觉得，之所以这人当不了家，是不是就因为这张嘴。
    所以平日里也不说话，没事儿也不闲溜达。
    接下来的几天里，王志强跟赵建设一起，用了所里一个月的油票，东奔西跑。
    一个陈大姐家，都跑了足足三四天。
    记录的本子都换了俩。
    周五的下午，映着夕阳，送走了最后一个碎嘴老太太，赵建设站起来晃晃脖子扭扭腰，长出一口气：“好了，就剩下机械厂的老三没去了，这周双休，一会儿跟蒋哥说声，不加班了。
    下周再走一趟，就完事儿了。”
    王志强也伸个懒腰，活动下筋骨，准备打道回府。
    从老城开回去，还得半个小时吹风。
    路上归心似箭，赵建设几次张嘴都喝一嘴的风。
    于是干脆沉默一路。
    到单位都六点多快七点了，蒋所没走。
    听俩人汇报完情况后，点着头翻看做的走访记录。
    王志强手脚快，下周的走访记录开头都写好了。
    上面赫然写着郭涛两个大字。
    只见蒋所仿若癫狂一般，呼啦啦的翻前面的记录。
    逐字逐句核对完了信息之后，猛的一抬头：“这小子下周给我问仔细点儿！”
    王志强跟赵建设一惊，这是有仇？

 第202章 走访（五）

    这会儿都下班的点儿了，屋里就他们仨人，蒋所也没有藏着掖着。
    用手点着郭涛的名字，敞开了说：“这个郭涛，就是之前跟晴晴腻腻歪歪的那个小青工。
    我说怎么看着名字熟悉呢。
    爸在铁路上班，妈无业在家，三儿两女，样样信息对的上。
    我就不信，可着满洛城的人家，还有一模一样配置的人。”
    赵建设向来机灵，赶紧安慰蒋所：“年轻人，一时兴起也是有的，不用生气，等见的人多了就没事了。
    上回不都闹翻过一回了嘛，晴晴是个聪明孩子，能想明白。”
    不提这事儿还好，一提起来，蒋所更生气了：“是闹翻了，晴晴是不乐意了，可那个郭涛，还巴巴粘着呢。
    这老话说烈女怕郎缠，我就担心时间长了晴晴又被哄了回去。
    调工作一时半会的也没个好去处，咱也不能为了别人丢了手上的金饭碗。”
    随着笑笑一天天长大，王志强也能理解蒋所的心情，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要是笑笑以后被个黄毛缠上，来到自己家登堂入室，翘着二郎腿来句：“老登，你看我当你女婿行不？”
    自己得是什么心情，刀他的心都有了。
    一念至此，王志强无名火三丈高。
    一拍桌子：“他敢！”
    瞅着比蒋所这个正牌亲爹还气愤。
    蒋所一股暖流涌入心间，欣慰的看着王志强。
    赵建设心里一咯噔，这小子，开窍了？
    随后王志强的话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志强代入过深，愤然道：“蒋所，你说咋修理他我就咋办。”
    赵建设想捂脸，帮领导分忧是这么分的嘛。
    你真想帮忙，自己悄悄摸摸找个麻袋套头揍人家一顿也行啊，摆到明面上问，蒋所还能犯错误嘛。
    果不其然，蒋所一听王志强的话，连连拒绝。
    “不用不用，咱们穿着这身衣服可不能挟私报复。
    你们正常工作，不过严格点就行。
    上回川菜馆的老板娘都说，他想跟晴晴生米煮成熟饭。
    我总觉着，爱走捷径的人，犯点错误也挺正常。”
    王志强突然想到了一点，开始翻看之前做的走访记录。
    陈二姐提到过，陈健康家金条的事儿，年底聚餐的时候，陈健康说漏嘴过。
    这么一印证，郭涛的嫌疑又上升了点，毕竟他离得近啊。
    要是换成他大哥，想犯事儿得跨越半个市，连陈健康家的胡同都不好摸着。
    王志强微微一笑：“蒋所，说不定你的预感还真有可能呢。”
    看着王志强手上按着的那一行走访记录，蒋所心情有点复杂。
    虽说不想姑娘跟他好上，可也没想着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小伙子犯这种事儿啊。
    王志强看蒋所的神情，请示：“那我们下周一就正常调查了？”
    蒋所被调查俩字给提醒了，啥线索没出来的，自己这会儿想的有点多。
    顿时看郭涛又百般不顺眼了：“行，去，查详细点。”
    心里有了倾向，周一的时候看到郭涛本人，王志强先入为主的有了点情绪。
    循例先问完周围的人郭涛的交际情况，还有最近的出勤情况。
    最后才把本人叫过来。
    郭涛长相的还行，王志强看着他人模人样的，怪不得晴晴能看上人家。
    小姑娘打小物质上没受过委屈，找对象就倾向于满足情感需求。
    小伙子长的不错，有正式工作，嘴巴又甜点。
    很容易就沦陷了，至于平日里的开销，谁多花点谁少花点，那都不是事儿。
    王志强打量了好一会儿都没出声，看的郭涛脸上的笑都僵住了。
    赵建设一看这样，就自己出马。
    按来之前商量好的，开门见山的问小伙子：“郭涛，你舅舅家有金条的事儿你知道吗？”
    郭涛好像回忆一样，眼睛往右上方忽闪了一下才回答：“不知道，这种事儿，他也不会跟我们小辈儿说呀。”
    赵建设心里有点底儿了，这家伙在说谎。
    继续问：“你知道舅舅家住哪儿嘛？”
    郭涛迟疑了下：“好像是知道。”
    王志强不耐：“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好像知道。”
    郭涛解释：“好久没去过了，怕记不清楚。不过要是走到附近，应该能摸到地方。”
    这也是个不错的解释。
    可赵建设知道，他还是在撒谎。
    陈健康提过，郭涛十一的时候，还来家里串过门，说是以后工作单位离得近，多走动走动，好照应下，上门还提了一兜子苹果跟一串香蕉。
    撒谎的目的，一定是在掩饰什么。
    赵建设跟王志强心下明了，即便这个郭涛没偷金条，也是知情人无疑。
    于是王志强单刀直入：“郭涛，你偷金条的事儿被人发现了！”
    郭涛正面对着赵建设的问话，冷不防王志强劈头盖脸来了句这话。
    下意识的回了句：“不可能，就没人······”
    王志强紧跟着：“怎么不可能？就没人看到是吗？你确定吗？”
    王志强连连追问，郭涛闭口不言。
    打定主意死不承认。
    这倒是好办，王志强把里屋旁听的保卫处的一名科长叫了出来。
    郭涛见状面如土灰。
    这位科长可不是傻子，见状指着郭涛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
    对王志强说道：“剩下的交给我们了，两位就先回去，我保证掘地三尺也人赃一并移交。”
    只要确定是郭涛，剩下的厂里也不可能包庇，但是当面驳了厂里的面子就不合适了。
    要不怎么人都说，话不可说尽，事不可去尽，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王志强也不留下来招人恨，笑嘻嘻的跟着赵建设告辞了。
    看看表都十二点半了，赵建设跟王志强商量：“走，吃完面条去，我请客。”
    王志强夸张的直摇头：“走走，回所里，老蒋肯定还在！让他请吃饭。”
    赵建设半信半疑：“要是不在不还得拐出来。”
    王志强立军令状：“老蒋今天要是不等咱俩我请你吃大餐，川菜馆！”
    赵建设舒坦的坐在车上：“那行，左右我也不亏。”

 第203章 请客

    到了单位之后，蒋所果然还等在办公室。
    站在办公室门口，用急切的目光盯着俩人下车。
    赵建设也没多说废话，径直的跟蒋所说道：“志强胆子大，诈了一下，那小子说漏嘴了，八九不离要认，下面交给厂里我们就没管，等他们查清楚移交就行了。”
    蒋所想笑又压了下来。
    深吸口气，对两个下属说道：“中午我请客，去川菜馆。”
    说完背着手前面领路，手上晃着串儿钥匙，清脆的金属声还挺好听。
    王志强撞下赵建设，挤眉弄眼的示意，他刚说让蒋所请客说对了。
    赵建设也奇怪，王志强怎么算那么准，觉着老蒋肯定等着听进度，万一当天出不了结果呢。
    退后两步把疑问说了出来。
    王志强神神秘秘的回他：“赵哥，你家就一个儿子，不明白我们这种家里有个姑娘的心啊！”
    儿子姑娘又怎么了，不都一样操心，赵建设就看不惯这种重女轻男的做派，快走两步赶上了蒋所。
    说起来因为最近比较忙，也有好几个月没去川菜馆。
    老板娘看见三人过来顿时眉开眼笑。
    就喜欢做蒋所这种人的生意，兜里有点闲钱，脸皮又薄不好意思挂账。
    做生意的谁不喜欢现钱结账啊。
    这会儿都一点了，饭点儿都快过去了，正好靠窗角落里有一桌刚收拾完。
    整个大厅总共十来张桌子，还在吃的就三桌了，当然包间不清楚。
    不过仨人就别想包间了，自觉让老板娘引到这个角落里。
    蒋所豪爽的把菜单递给了赵建设：“点，一人一个菜，不用考虑价钱。”
    老板娘拿着点菜单笑的有点僵硬。
    自己家的这个饭馆儿，就是个家常小店，上限也就是个毛血旺，连水煮牛肉都算是贵价菜了。
    什么菠饺鱼肚，猴菇牛头方之类的，大厨都快忘了怎么做的了。
    不过蒋所这点豪气也不算什么。
    开饭店的迎八方客，喝多了吹嘘跟克林顿吃宵夜的都有。
    这才哪儿到哪。
    赵建设打盹儿是要好好点俩菜，于是菜名都没报，迅速的指着菜单上的两道菜一点：“今儿吃点新鲜的，志强啊，赵哥帮你点了啊。”
    老板娘抿嘴笑：“好嘞，红椒爆鲜虾、虾须牛肉，您可是真会吃，后厨今天新买的虾，保证虾肉鲜甜弹牙！”
    老蒋突然觉着有点呼吸不畅，摸着兜里的五十块钱，顿时后悔刚刚的大话。
    王志强笑眯眯的点头：“行啊，赵哥这俩菜点的不错。”
    老蒋觉着不能再放任自流了，拿过菜单，嘴里嘀咕着：“还得点个素菜解解腻！”
    赵建设拿着热水涮杯子：“蒋所，点仨菜不合适，就是素菜也得两个！”
    老蒋看着俩人嬉皮笑脸的样儿，简直没眼看。
    清清嗓子对老板娘说道：“加个蒜蓉青菜，少放辣椒啊。还有个麻婆豆腐。”
    到底也没好意思要两个青菜。
    老板娘复述了一遍后，转身去后厨报菜。
    赵建设笑眯眯的继续提要求：“蒋哥，今天不是高兴么，要不再加个汤？”
    蒋所充耳不闻，自顾自的磨一次性筷子。
    说笑了两句，饭菜也陆续上来了。
    熬到这个点儿，闻见饭香，哪还有说话的精力。
    王志强一口气扒拉了两碗米饭。
    可能是因为就仨人，所以盛米饭的盆儿不大，就是个正常的白瓷汤盆。
    不像上回人多的时候，直接弄个粗瓷大盆。
    眼看着菜没见底，米饭就见底，王志强拿着盆去续米饭。
    就他们吃饭的工夫，大厅也没人了。于是老板娘悠闲的在前台喝茶。
    看见王志强来盛米饭，赶紧小声的给喊了过来。
    王志强还以为自己脸上有米饭呢，过来疑惑的看着老板娘。
    老板娘低声的问：“上回你惦记那姑娘，是不是跟她对象掰了？”
    王志强脑子里转悠了下才听懂什么意思：“哎，老板娘什么叫我惦记的姑娘，我才不惦记，那是我同事的闺女，见我得叫叔！”
    老板娘随意的挥挥手：“惦记不惦记的，那都不重要，你就说掰没掰！”
    王志强看着老板娘仿佛有什么隐情要说，咬牙咽下了澄清自己人品的质疑：“掰了，咋地？你想给介绍对象啊?”
    老板娘嗤笑一声：“我介绍？我介绍你们这种公家人得看得上呢。别扯废话了，掰了就好，就她那前对象，又领了一个女的，这段时间又来我们店里摆阔气了。”
    两句话说完，就打发王志强继续吃饭了。
    赶紧吃完，老板娘还想歇歇呢。
    王志强迷迷瞪瞪的端着盆回到座位上。
    赵建设奇怪的上下打量下他：“还得是小伙子受人欢迎，你看我来多少回，老板娘都不爱搭理我。”
    王志强没心情跟他贫嘴：“赵哥，你点的菜还不多吃点儿。”
    开玩笑什么时候都能开，可大虾还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吃的。
    赵建设被提醒了之后，赶紧开始继续扒饭。
    三个老爷们不喝酒光吃饭，那速度挺招老板娘喜欢。
    吃完之后，蒋所自觉去结账。
    赵建设又想起了这一茬儿，站在门口问王志强：“老板娘又说啥新鲜事儿了。”
    王志强看着正要出来的蒋所，随口应付道：“等蒋哥出来一起说，说两回还怪费事儿。”
    赵建设心下了然，很可能还是晴晴的事儿，于是闭口不提，等蒋所结账出来。
    仨人离开饭店一段距离之后，王志强这才跟蒋所说了这件事儿。
    本来觉着蒋所听完应该高兴呢，结果就见他脸色冷的掉渣。
    赵建设迟疑道：“那个郭涛有了新对象，没再继续缠着晴晴不挺好吗？”
    蒋所苦笑：“前半句今天刚知道。”
    王志强“啊”的一声：“蒋哥，你的意思的他就没放手，一直脚踩两只船？”
    赵建设这才反应过来蒋所的意思。
    蒋所叹口气：“是不是脚踩两只船都不重要了，反正晴晴也不想跟他处，再说这不马上都要进去了嘛。
    之前的事儿就当是踩了一脚臭狗屎，姑娘也就心里不舒服，缓缓就没事儿了。
    谁的日子还能一帆风顺啊。”
    王志强听完之后，总觉着，这小子没那么容易就范。
    要不怎么说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呢。

 第204章 撤案

    好的不灵坏的灵。
    没等到机械厂把人赃一并移交。
    先等来了陈健康撤案！
    王志强满脸的问号，两根大金条啊，要是有人想按古董收，说不得能卖到七八万。
    就这么不要了？
    陈健康特别不好意思的跟王志强解释：“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不是媳妇收拾东西又找到金条了。
    估计是我哪天喝多了随手放哪儿给忘了。你看，这都找到了，就不用再查了。”
    赵建设皱着眉头不说话，这个陈建设，全身上下透着不对劲儿。
    丢完东西，特别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谁家不是当时就得从里翻到外，老鼠洞都得挖深三尺。
    居然还有过去半个多月又找到的说法。
    这又不是家里掉根儿针，找起来容易漏掉。
    王志强冷冷道：“你一句搞错了，折腾了我们所上上下下半个月。
    所以上回算是报假警对。”
    陈健康吭吭哧哧：“也不算，就当时是真没找到，现在也是真找到了。”
    蒋所看出来点儿什么，拦住了俩人，让陈健康撤了案。
    等人走了之后，王志强愤然道：“蒋哥，这人绝对有事儿。”
    蒋所点头：“我知道，可这种民事案件，他咬死说又找到了，你还能说他就没找到？
    这要是刑事案件，他说破大天去也不可能听他的。
    毕竟是亲戚，不出意外的话，也就是自己家人坐到一起协商的结果。
    糊涂事儿糊涂了。
    你俩还是年轻，以后经的事儿多了就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了。”
    范强听着也挺憋气，等于是就所里帮忙找到嫌疑人了。
    结果是个亲戚，人家私了了。
    蒋所不气，捧着茶杯笑眯眯的安抚：“咱们的目的就是解决问题。
    你看现在问题也解决了，老百姓也没意见。
    目的达到了，其他的就难得糊涂。”
    仨人叹口气，事主要撤案，不糊涂也没办法啊。
    赵建设歪头问王志强：“那这边和解了，你猜厂里到会儿咋说呢？估计都不会登我们这个小派出所的门！”
    范强抢答：“肯定啊，东西都没丢，人家还认啥罪啊！”王志强耸耸肩，把整理好的一堆走访记录收拾好放在仓库里。
    真是浪费纸，三大本呢！
    都过去个把月了，没人觉着机械厂还会来所里。
    出乎意料的是，临近元旦的时候，机械厂保卫处的那位科长真带着郭涛过来了。
    王志强心想，这是搞什么极限拉锯啊。
    家里商量完了，厂里又反悔了？把人带到蒋所办公室后，王志强跟赵建设都没走，想留下看个稀罕。
    没成想人家说的更让大家摸不着头脑了。
    人家科长挺热情的跟蒋所握手：“我姓刘，立刀刘，我们厂的员工这回给你们添麻烦了。
    今天来是想跟各位公安同志解释清楚。
    这个郭涛，他确实是去过舅舅陈健康家，也确实图谋不轨，但是最终没有得逞。
    之前陈健康应该也来说过了，金条找到了。”
    王志强木然，心道，然后呢，入室盗窃未遂，这是厂里大义灭亲想送进来？不至于。
    这位刘科长大义凛然：“虽然没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双方也达成了和解，但是处罚还是要处罚的，我们给的处分是留厂观察一年。
    你看咱们这边还要不要做下记录。”
    说着，示意一直低着头的郭涛去门口站着，一直低着头的郭涛挺顺从的去了门口罚站。
    蒋所基层工作经验这么丰富的人，都被打败了。
    这算是个什么记录呢？
    案都撤了，又和解了，这单嘣的一张记录放哪儿？
    蒋所看着王志强跟赵建设一脸迷茫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得不到场外援助了。
    于是实话实说：“不用做记录了。”
    刘科长先看了眼门口离挺远的郭涛，又看了看一直在旁边杵着的赵王两位大电灯泡。
    只能亲自近前低声说道：“蒋所长，我这次来，要的就是张记录，不用您签字盖章。
    说白了，借您的地盘跟纸就行！
    这事儿说白了，郭涛指定是干了，这么轻飘飘的，我怕他不长记性！”
    蒋所恍然，可厂里的保卫处自己都有这权限，为啥非得拉扯上派出所呢。
    想不明白，蒋所也不想了，笑眯眯的婉拒：“不归档的话，那就做不了！”
    刘科长听到蒋所的拒绝之后，跟没听见一样。
    照样找几个什么厂所共建的话题闲扯，磨够了一杯茶的时间才告辞。
    走的时候如释重负，像是完成了任务一样。
    王志强别的没看出来，就看到郭涛，这个从进门到出门一句话没吭的人，背影更沉重了！
    等刘科长走之后，蒋所回到办公室，想的两个眉毛都快打架了。
    抬头想问两句，只见王志强跟赵建设这会儿一个比一个有眼色，不但乖乖回去自己办公室，而且连门都给他带上了。
    于是笑着骂了句：“这俩兔崽子。”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赵建设两人溜回大办公室，就召集了除蒋所外的所有人。
    试图分析下机械厂保卫处的诡异操作。
    本来都要沉淀下去的事儿，又被今天厂保卫处的来访给翻起来。
    所有人都想起来了暗无天日走访的那段日子。
    连张大姐都愤然：“那几天晚上我都得等到值班的回来才能走，孩子吃了好几天的方便面。我老公还以为我想争个劳模呢。”
    赵建设一摊手：“我现在就想知道背后咋回事儿！一上午嘚嘚的啥重点也没说。”
    这话倒是深得人心，王志强跟两个年轻人一头，干了好多天的白工，总得知道个原因啊。
    最后还是交友广泛的赵建设接下了这个重任。
    倒也没等多久。
    过完元旦的一个早晨。
    赵建设满脸的不可思议，趁着一大早没人来所里办事儿。
    叫上蒋所一起，召开了95年的第一个晨会，也算个案情分析会。
    开头一句话都把蒋所弄懵了。
    赵建设说：“郭涛元旦结婚了······”
    蒋所说：“啊？！！”
    王志强:“······”
    众人：“······”

 第205章 晨会（95）

    第二句话更富有冲击力。
    “新娘子据说精神不太好。”
    蒋所平复下直击重点：“新娘子是谁家姑娘？”
    其余人等连连点头。
    不知道是何方神圣，让郭涛如此狠下心来。
    赵建设自己接到消息后也是一时间晕的找不到北。
    干脆把所有信息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新娘子是罐头厂厂长家的千金，家里还有个哥哥。
    划重点，这个哥哥，现在在机械厂的研究所里上班，据说手上还有个什么项目正在研发。
    新娘子本人，准确来说，是有癫痫，不发作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
    因为癫痫随时随地身边得有人跟着，所以平时出门的比较少。
    除了自己去医院，或者去门口小公园坐坐，平日里活动量不太大。
    所以体重就明显的比常人要胖那么亿点点，大约摸着是郭涛一个半的样子。
    这回据知情不具人士的透露，很可能是奉子成婚······
    那这样一来，所谓的撤案，就可想而知了。
    为了外孙也不能把未来女婿送进去。
    王志强看着惊叹的快变成世界名画呐喊的两个年轻人，诡异的觉着自己还算稳的住。
    按蒋所话，工作时间长了，见的事儿多了就习惯了。
    可这回蒋所反倒不习惯了，计算下所谓奉子成婚的“子”是什么时间来的，就知道这小子从一开始就是广撒网。
    胸膛起伏了几下之后，颓然的坐了下来：“这个郭涛，真小人也！”
    赵建设说出来之后，倒是平静不了不少。
    还有心情安慰领导。
    “蒋哥，我觉着，这事儿怎么说呢，得分两面看。
    咱们觉着这不是个好人。可女方不一定这么认为啊。
    找个长的还不错，有正式工作，而且有把柄在手的男同志。
    跟自己家脑子有癫痫的姑娘结婚。
    这事儿谁占便宜还真不一定！”
    王志强皱眉道：“有没有可能，这姑娘是被骗的，或者被强迫的。”
    赵建设明白他说的意思，就是问新娘子怀孕的事儿，是不是郭涛采用了什么手段。
    直接否定。
    “结婚现场，我那位朋友在场。据他描述新娘家所有人都挺高兴，包括新娘人本人。
    反倒是郭涛那边，脸色不太好看。说好听的是甜蜜的负担，说难听点儿，就跟上当了一样。
    我怀疑，他可能只是简单的被套路了。”
    张大姐张张嘴，组织了几次语言都失败了。
    最后憋出来一句话：“这要是真的，那可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范强感慨：“那也不用凑合成这样，家世这么好，完全可以找个家境稍微差点儿的，不一样拿捏，非得找个花心的多憋屈，郭涛还能老实一辈子啊。”
    蒋所叹口气：“父母爱子女，恨不得能包办到棺材里。这事就这样，咱们落个明白也不错。”
    大家听到这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
    这事儿也就被王志强当做晚上佐餐的故事给分享了下。
    罗晓倩关注着正跟一根儿粉条搏斗的笑笑，时刻准备拦着粉条飞到别人脸上。
    吃惊的问：“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有这种吃软饭的思想？”
    王建国倒是接受良好：“想走捷径的人多了，哪朝哪代还少见了吗？
    以后好好教育笑笑，让她擦亮眼睛就行了。
    反正我觉着那个郭涛，以后不会好过了。”
    这点倒是没人反驳，自古“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郭涛这场婚姻也不外如是。
    马大姨也给自己上紧弦，预备在下一次家书的时候，把这件事儿给写上。
    自己家也是个姑娘，真怕被哪个混小子给拐跑了。
    吃完饭之后，王建国想起来一件事儿，问儿子：“这两年治安情况是不有点不太好？”
    王志强想了下分局元旦前开的年底总结大会，不怎么情愿的承认了：“市里还行，县区确实有点乱。不过也影响不到咱家，怎么了爸，你有啥事儿吗？”
    王建国沉吟了下：“事儿不大，还是说往县里开分店的事儿。
    要还是这样，那就再等等。
    等两年估计就好了。”
    王志强耸耸肩，倒也没那么乐观，现在警力不足的情况，全国上下都一样。
    一时半会儿的，很难改善。
    王建国喝口水跟儿子说道：“我这说着开的是卤肉店，现在几乎本末倒置了。
    等农贸市场盖好后投入运营，那收入，估计再开几家店都追不上，再加上商贸公司现在收入也不错。
    老员工们也知道这些事儿，挺怕我会放手卤肉店。
    市区的店基本饱和了，七年是不会再加了，要想扩展就只能往县里走了。
    不过要是眼下这种情况，就先缓缓。”
    王志强对做生意方面，提不上什么好的意见，只能机智的点点头。
    爷俩的谈话从罗晓倩耳旁飘过，一个字儿也没留下来。
    要不说一个被窝睡不出来两样儿人呢。
    王建国看看小两口，心想，这倒也挺省心，至少不用担心兄弟阋于墙了。
    他认识的一位老板，开了个电器行，有部分销路也是从王建国的商贸公司走。
    家里仨儿子，都成家了。为了锅边的这几碗饭，天天快打出来狗脑子。
    恨不得老子现在就立遗嘱，一个板凳都得平均分。
    早年得了块儿古玉，清朝的，贵倒也不贵，有一天随口许给了老大。
    第二天，老二媳妇跟老三媳妇就抱着孩子回娘家了。两个亲家立马打电话阴阳怪气。
    有事儿约出来喝酒也是满脸愁容，嘴上老挂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还指着王建国说：“你家里俩儿子，以后有你的好日子！”
    王建国一点儿不生气，心想，就自己家这俩儿子，等老子走了之后，别给家产捐了就行。
    想到这里，王建国越想越担心，笑笑跟还没影儿的孙子孙女，等有条件了得设个基金，指着爹妈的那点儿死工资，别委屈了乖孙孙们！
    被嫌弃的王志强忙活完生命大和谐之后，搂着媳妇探讨个医学问题：“癫痫这毛病，遗传不？”

 第206章 耳环

    两个门外汉还没讨论出来个一二，就被做梦吓哭自己的笑笑给打断了。
    抱起来好一阵晃悠，等孩子睡熟之后，啥心思也没了。
    倒头各自安歇不提。
    冬天的被窝尤其的惹人留恋。
    早上王志强睁开眼之后，赖了两分钟，轻手轻脚的起床洗漱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连两个老太太都没起来。
    只有厨房里有点动静。
    王志强睡眼惺忪的进厨房跟马大姨问好：“马大姨，这么冷的天，你还能按点儿起来，我就不行，醒了还是有点困。 这要是夏天用凉水洗个头就精神了，可这大冬天的我连洗脸水都不想用凉的。”
    马大姨轻轻笑了下：“习惯了，以前在家起的比这都早。”
    然后闭口不提当年事儿。
    王志强也没打算细问，坐下帮忙烧火。
    虽说家里有煤气，可家里人还是更爱吃土灶的饭食。
    反正家里人多，用土灶反倒省事儿点，不过就一点儿不好。
    柴火越来越难弄了。
    前段时间平整那个猪场的时候，张大伟特意找人给收拾出来几车用不上的旧木料，都锯好在后院墙边放着呢。
    用雨布搭好，估摸着能用上个一年半载的。
    至于以后，等用完再说。
    王志强接过了烧火的活计。
    马大姨洗洗手就去炒菜。
    大冬天的，早上不能拿凉拌菜对付了。
    土灶里大锅滚的是小米山药粥，小锅上热的红薯、馒头、鸡鸭蛋。
    炒菜还是用煤气方便点。
    一家子连大人带小孩七八口子，少点儿都不够吃。
    自己发的绿豆芽炒豆腐丝；经霜的白菜加上小红辣椒炒个酸辣白菜；大棚里刚下来的黄瓜，顶花带刺的，嫩嫩的炒一盘黄瓜鸡蛋；秋天腌好的泡姜，跟同一缸出的豆角辣椒啥的，切上一盘滴上香油拌拌，也是个开胃小菜。
    马大姨干活利索，最后一碗粥放到桌上的时候，一家人就都坐到了餐桌旁。
    李娟端着黏黏糊糊的小米山药粥，先吹着喝了一口才放下。
    对马大姨说道：“一到冬天，我就喜欢这种黏黏糊糊的粥，就得是土灶小火慢熬才有这种味儿。”
    王建国拿着鸭蛋磕两下往桌子上一滚，皮儿就很顺当的剥了下来。
    仔细的掰开个大馒头给夹起来，缝隙里还能看到金黄的油往桌子上滴。
    然后甩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夹菜吃。
    一旁的王志强跟他爸一模一样的做派。
    只苦了笑笑，除了粥是凉好的，温温的正好进嘴，其他不是不能吃，就是烫。
    急的自己一勺一勺的猛往嘴里送粥，小手还一直指着红红白白的酸辣白菜：“吃吃！”
    直等到罗晓倩沾了点辣辣的菜汁才罢休。
    王建国满意的看着小孙女可爱的双下巴，对儿媳妇开口道：“这孩子养的不错，你看多胖乎。”
    胖乎的笑笑已经能说挺多的字了，连爷爷都叫的怪清晰。
    为此没少从爷爷奶奶那骗出来好东西。
    有一天晚上，孩子脖子上挂了串翠绿的珠串回来，笑的漏出来好几颗小米牙，两口子刚开始以为是荧光塑料珠子。
    结果一上手才发现，是真东西，入手温润，声音清脆悦耳,回声悠长。
    于是赶紧捧着要还给公婆，可王建国说既然孙女喜欢，那就当提前分给他们了。
    罗晓倩已经不去想还没影的长嫂会不会有意见了，应该说她都不确定，婆家这个大哥什么时候能找到媳妇。
    中间探亲回来这么两次，时间紧的跟狼撵着似的。
    罗晓倩旁观，估计也有公公催婚的原因。
    特别是笑笑出生的这两年，王志勇只要一回家，王建国就馋他：“你看笑笑多好玩儿，你没有，全家就你一个光棍。”
    王志勇只能落荒而逃。
    催婚这个事儿，再过几十年也一样不招年轻人待见。
    乱七八糟的想着事儿，手里给孩子喂饭是一口没耽误。
    今天王志强要先去分局取个文件，不顺路，所以罗晓倩得自己先走。
    喂饱了孩子之后，罗晓倩推着车子就往外走。
    不坐摩托车，那就得自己早走一会儿。
    公交车就算了，只要路上还没上冻结冰，罗晓倩还是愿意骑自行车，至少不用跟一堆人挤。
    冬天的公交车坐过的都知道，要是再多两个赶时间在车上吃韭菜包子的，把棉袄敞开散散汗味儿的，抓两只活鸡装袋子里走亲戚的，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发生不了的状况，车上的气味那简直了。
    想到这里，罗晓倩情愿骑自行车。
    带上耳暖子，棉口罩，帽子，围巾还有棉手套。
    脚下用力一蹬，新的一天从自行车车轮子转动开始了。
    一大早天灰蒙蒙的，太阳也没有要出来的意思，罗晓倩抬眼看了下，估摸着最近两天要下雪。
    虽然天气预报也没预报有雪，但是那玩意儿，精确程度五五开。
    好在没风，骑着倒也不那么受罪。
    刚拐到大路上，一辆摩托车从后面轰着油门超过去，车上两个一二十岁的小年轻，嘻嘻哈哈的，擦肩而过的时候，还对着罗晓倩比了个小拇指。
    这大早上刺激的，罗晓倩一下子精神了起来。
    不知道哪家的孩子，不上学不上班的，骑着辆不知道几手的摩托车当街溜子。
    罗晓倩没有想要超车的打算，主要是硬件也跟不上，只能深吸一口气，自己开解自己。
    可忍了又忍，还是骂了句：“俩破孩子，开那么快，非得结结实实摔一回就老实了。”
    俗话说，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忍卵巢囊肿。骂一顿海阔天空，打一顿延年益寿。
    罗晓倩虽然没听过，可深的其中精髓。
    骂了几句后，心情就舒畅了好多。骑车子更有劲儿了。
    这辆破摩托车本色应该是红的，还挺显眼，等罗晓倩骂完的时候，远远的就拐弯了。
    隔了有一二百米，也看不太真切，只远远的看着，好像后座的小伙子还摸了个老太太脑袋。老太太蹦起来指指点点的可能在骂人。
    罗晓倩心想，这俩人皮的可是没边儿了，大早上没事逗老太太玩儿！
    可几分钟之后，等罗晓倩骑到老太太跟前，才发现，什么摸脑袋啊。
    人家是抢劫，当街抢劫。
    老太太一只耳朵鲜血直流，耳环被硬生生的给拽下来一只，不知道耳洞没拽破。
    看着就疼。

 第207章 报案

    罗晓倩半点儿没有犹豫，赶紧把车靠边停下来。
    近前才发现，这说是老太太也有点把人说老了，这位女同志年纪不大，也就是五十出头六十不到的样子。
    穿的板板正正的。对襟儿小袄，还是绸子面，蓝底还带暗花；黑条绒裤子一点儿脏灰都看不见；脚上一双深棕色皮棉鞋，罗晓倩在百货大楼见过，名牌，一双得二百多；脖子上还有一条同色系的围巾。
    白头发不多，仔仔细细的被抿进了黑头发里，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面容白皙，容脸细眉，不是这会儿气大发了，应该也是个和善人。
    一对儿金耳环，当然现在就剩下一个了······
    罗晓倩小声询问道：“大娘，你没事儿？”
    听到罗晓倩问话，这位大娘歇口气直摆手：“快给我气死了，大早上整这一出，要知道是谁家孩子，我非得好好上门说道说道。”
    罗晓倩扶着她到路边顺顺气，又掏出干净的手帕给耳朵上的血渍给擦了擦。
    还好只是划伤了，不是耳朵眼挂开了。不过就这也挺长一道口子，看着人心里一紧。
    于是开口劝道：“大娘，不行咱报警，我刚刚还记住了那破摩托车后面两位数，这都发展到抢劫了，肯定不是上门要说法的事儿了。”
    罗晓倩说完都想给自己点个赞，果然有公安家属的自觉。
    大娘打扮的时髦，思想也进步。
    一口应了下来，只是看了眼罗晓倩之后，迟疑道：“行是行，可要是你陪我去派出所，那耽误你上班了怎么办？”
    这倒也是个事儿。
    想着一事不烦二主，罗晓倩回想下附近派出所的位置，还有自己的单位的位置，干脆，先骑车带着老太太送到派出所。
    自己去单位转一圈接完箱子又折回去做笔录。
    一上午是好一通折腾。
    出了派出所的门，刚刚互通的姓名的李大娘满口的感谢：“你这小闺女心地真好，以后咱们可得多走动走动。等我儿子到家了我让他上门感谢感谢。”
    罗晓倩千推万阻的告别了李大娘，又骑着车子去上班了。
    大早上的做件好事儿，心里还挺美。
    搭班的楚大姐，好奇的问道：“早上你急匆匆的光说有事儿，我也没敢多问，咋了？能说不？”
    罗晓倩桌上放着倒好的开水，一看就知道是楚大姐准备的。
    赶紧喝几口解解渴，放下杯子之后才腾出来嘴说话：“咋不能说，早上上班碰到个大娘，金耳环让人给拽了，骑摩托车跩的！我陪她去报个案。”
    楚大姐一拍大腿：“我还以为就我婆婆倒霉呢，感情大家都一样啊。”
    罗晓倩捧哏：“怎么说?”
    楚大姐声情并茂：“前段时间过六十大寿呢，我大姑姐送她个银手镯，金的送不起，送个银的也不错哈。
    老太太天天带着出门打个小麻将，恨不得都得挽起来袖子让人看那种。
    刚嘚瑟没两天，在家附近的胡同里让俩小年轻给拽了。
    生拉硬拽啊，手腕都拽青了。
    给老太太连吓带心疼的，两天没打麻将了。
    就一对儿银耳环也不敢带了。
    我又补她个银手镯才下床。
    你说这事儿整的。”
    罗晓倩听完后，嘴角的微笑也消失了。
    追问道：“报警了吗？”
    楚大姐点点头：“报了啊，可公安同志也说了，这种事儿，要是流窜作案，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话，想抓住挺难的。”
    罗晓倩心里一沉，估计老太太的金耳环也难追回来了。
    楚大姐抬头看看这会儿没人来办业务，又补了句：“我听我们邻居大妈说，大案子人家还盯，这种小事儿，且顾不过来呢。”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
    罗晓倩：“啊？市区这么乱吗？”
    楚大姐笑笑，手上没挺开始准备复核票据，低着头回她：“公交车上的小偷啥时候少过，大街上抢包的你不也见过嘛。有那嚣张的，还等到银行门口偷钱呢。
    你看你就是不操持家务，多逛几次菜市场试试，抱孩子的都有！”
    罗晓倩觉着自己跟楚大姐好像两个世界的生活一样。
    自打生了孩子之后，几乎就是两点一线，顿时觉着外面的世界很不精彩。
    俩人说说笑笑的，剩下这点儿时间也就熬过去了。
    这些身外事儿，在哪儿说哪儿了，下班就按了休止符。
    罗晓倩想起来今天中午家里吃饺子呢，蹬的又快了点儿。
    昨天马大姨去菜市场买了块新鲜的羊肉，还有人家菜摊上新进的山东大葱，晚上就宣布了中午吃羊肉大葱馅的饺子。
    马大姨的活的面，公公盘的馅儿，两位老太太帮忙捏饺子，想起来就流口水。
    到家一看，厨房里居然多了个年轻的姑娘在帮忙。
    罗晓倩还没看仔细，就被跟个小炮弹似的姑娘给险些撞倒。
    笑笑是93年六月底的生日，现在也就将将一岁半，可体重快赶上两岁的孩子了。
    元旦的时候，公公闲着没事儿，用围巾把孙女缠好，拿家里闲的大长杆子称了下，足足二十六斤。
    王建国还回想了下自己俩儿子的体重，大差不差的，肯定比不上这个小孙女。
    罗晓倩低头看笑笑抱着腿急切的跟妈妈表达：“妈，娘、娘。”
    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妈又是娘的。
    赶紧给孩子抱起来，想细问呢，就听马大姨逗她：“笑笑啊，你可是比你大伯都着急啊，大娘都叫上了？”
    罗晓倩夸张的扭头看向那个年轻姑娘：“大哥的对象？”
    声音不太小，那姑娘扭头跟她对视一眼，又羞涩的笑笑，才继续陪着包饺子，只见一条乌黑的大辫子，随着身体的晃动在身后轻轻摆动。
    看起来温柔的跟朵小白莲一样，说话声音大点都怕吓到他了。
    可能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王志勇也从客厅走了出来。
    罗晓倩看着跟自己老公一个类型，完全不是个细发人儿的王志勇。
    心里暗自感叹，没想到浓眉大眼的大伯哥，居然喜欢这种调调，真是人不可貌相。

 第208章 偷听

    站在院子里寒暄了两句，罗晓倩就准备去厨房帮忙。
    能把第一次带回家的对象安排的厨房帮忙，罗晓倩也真是够服气了。
    闭着眼都知道，肯定公婆俩都不在家。
    但凡有一个当家的长辈儿，都不可能干出来这事儿。
    也是姑娘好性子，要搁自己，估计不翻脸也得生好几天气。
    抱起来胖墩墩的笑笑往大伯哥怀里一送：“你跟你对象带孩子玩儿，我去厨房帮忙，一会儿人都回来了，小心爸妈说你。”
    王志勇按弟妹的示意看向厨房，恍然道：“我没让小蝶去帮忙，是自己提出来的。”
    罗晓倩明明是个弟妹，拿出来了长嫂的威风：“听我的！”
    然后扭头对厨房喊道：“小蝶是，让志勇带你去逛逛咱家，顺便帮我看看孩子，厨房你就别管了。”
    小蝶姑娘细细软软的推辞了两声，最后却不过才从厨房出来。
    笑笑可能没见过这种类型的女性同志，家里从老姑太太到亲妈，甚至算上姥姥家，有一个算一个，不说风风火火也是大方敞亮。
    这种温柔似水的类型也是头一次见，小丫头握着人家白嫩的小手不撒开，看上去挺乖了。
    看着王志勇跟这位叫小蝶的先进客厅跟两位老太太聊天，罗晓倩就洗好手帮忙包饺子。
    马大姨长出一口气：“哎呦，我的妈，刚刚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姑娘看着娇娇弱弱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我寻思我这大嗓门一张嘴，再给人吓住了。”
    罗晓倩两手一挤就是一个皮薄馅大的羊肉大葱饺子。
    乐不可支道：“不至于，顶天人家腼腆点儿，那就跟你说的跟个灯草芯似的，一吹就灭。”
    马大姨手上不停：“你大哥嘴硬说是朋友，哪有好人家姑娘提着行李来男同志家住的。
    指定是害羞才这么说的。
    他俩也刚进家没多会，你爸妈打电话说要晚会儿回来，我寻思一个人慢慢包，所以就没让俩老太太沾手。
    结果志勇回来之后，在客厅不知道说什么呢，那姑娘就过来了。
    也是个实在人，挽着袖子就干，不过包那饺子个头可不行。
    跟个菱角大小，要按那个包法儿，咱一个人吃十个不跟玩儿似的。”
    罗晓倩把包好的饺子调整下，好让拍子上能腾出更多位置。
    好奇的问：“哪儿人你知道吗？”
    马大姨肯定道：“普通话挺标准，我听不出来哪儿的口音，不过这身量，是南方人也有可能。”
    马大姨没说的是，哪有保姆盘问主家的。
    万一人家结婚了，那也是这家的正经主人啊。
    正说着，王志强跟公婆碰一起进门了。
    这下子爱热闹的笑笑高兴坏了。
    一会儿抱抱这个一会儿亲亲那个。
    王建国一听什么朋友的说辞压根儿也不相信，感觉光棍儿子疑似有人接盘，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当下就对中午饭有些不满意了。
    对王志强发话：“去店里买几个菜去，人家头一次来，光吃饺子可不行。”
    说完对刚知道姓名的小姑娘微笑：“孙小蝶是，今天是时间来不及，可不是不欢迎你啊。要怪只能怪这个臭小子，连个电话都不提前打下，整的人措手不及的。”
    自觉这回事儿干的有不妥的王志勇，只好转移话题：“咱家店位置没变？我带小蝶去。”
    王志强寻思大哥可能是想多跟对象联络下感情。
    就没抢着去卤肉店买菜。
    等俩人出门了，王建国还直摇头：“这小子，事儿干的真不美，提前说一声，咱们也好收拾房间，这下子整的人手忙脚乱的。”
    王建国接手了笑笑，李娟跟王建国开始给这个小蝶收拾房间。
    厨房里还是只有马大姨跟罗晓倩。
    一听公公还要做菜，罗晓倩当机立断叫停了包饺子的工作：“马大姨，饺子包了有二百出头个了。要是吃菜的话，饺子差不多就够了。
    咱们得倒腾下冰箱，看看还有啥菜，店里就那么几种菜，闭着眼都知道，总不能饺子配一桌子卤肉，我怕人家小蝶噎的慌。”
    马大姨自打来到王建国家之后，油水也足了，虽然还是喜欢吃肉，可一想到罗晓倩形容的，也感觉腻歪的慌。
    不过家里这些肉菜，不用翻冰箱，闭着眼都知道还剩下啥。
    俩人一合计，凑出来五六个菜，然后请示了公公之后。
    就开始热火朝天的炒菜。
    家里人人忙的脚朝天，就连建国妈都进厨房帮忙烧火了。
    可王志勇俩人反倒迟迟没回来。
    眼见着菜都要齐了，王志强主动出门去找。
    刚出门就看到了俩人在胡同口的路边站着，只是气氛不太好。
    这会儿家家都在吃饭，要么在休息，所以进出也没见第四个人。
    王志强止住了脚步，停在胡同口观望下。
    小蝶一脸的羞涩早都消失不见了。
    恨恨的看着王志勇：“你就这么不愿意跟我处对象？头一天就问我什么时候走？”
    王志勇满脸的不解：“不是，我就不明白了，你跟你对象赌气，拉我挡箭干嘛。
    他偷摸相亲是他对不起你，你俩的事儿非得扯上我干啥？
    就算不是你，我也不乐意现在找对象，我学还没上完呢，不管是你还是谁，哪个我都不处，听懂了没有。”
    小蝶冷冷道：“火车上孙广明不是让你照顾好我嘛？你俩不是最好的兄弟嘛。”
    王志勇俩手插兜不耐烦跟她说：“关键是我也没答应啊。怎么一个个的都只会自说自话呢。
    再说了你都说是曾今了，现在还是不是的不得掂量下。
    不是，孙小蝶，我刚刚顾忌你是个姑娘，你提着行李跟一路，说是今天赶不回家里要借宿。
    你装羞涩的时候，我也没揭穿给你留脸了，没在我爸妈跟前说破。
    别说丢钱的事儿，我就不信，你兜里连张火车票钱都掏不出来。你要是明天真不走，我真提着行李送你了。”
    孙小蝶再怎么坚强，也是个姑娘家，听着眼泪立马滚了下来。
    王志勇跟没看见似的，还说风凉话：“你哭给我看也没用啊，你要不省省，回头见了孙广明再哭？”
    王志强直呼好家伙，听着都像八点档的电视剧，虽然听不太懂，但是不影响他认真听。
    眼见俩人有要结束谈话的苗头，王志强赶紧蹑手蹑脚的回了家。
    没一会儿，王志勇也跟孙小蝶一起回了家。

 第209章 买票

    中午吃饭的时候，李娟对这个有可能成为自己大儿媳妇的小姑娘还挺热情。
    不住的招呼人多吃点。
    作为唯三的知情人之一，王志强这顿饭吃的如坐针毡。
    连平日里最喜欢的酱肘子都忘了。
    罗晓倩看出来了点儿不和谐的地方。
    拽拽老公衣角：“咋了？单位有案子？”
    王志强笑笑：“没事儿，都回家了能有啥事儿。”
    天塌下来有高个儿顶着，王志强抛开刚刚听到的狗血剧情，夹起来一个羊肉大葱饺子。
    还得是自己家的饺子，皮薄馅大，一咬还冒汁，真香。
    王建国也不是没见识的人。
    总觉着自己大儿子有点不热乎。
    家里人有一个算一个，对媳妇都挺热乎。
    不管是他自己还是老二。
    那处对象的时候，都是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哪像老大，带个姑娘回来，还口口声声是啥“朋友”，吃个饭人家姑娘给他夹菜，他还用筷子拦了下来。
    要不是当着姑娘的面子，王建国都想说他一顿。
    这么端着架子，小心媳妇跑喽。
    吃完饭之后，王建国把大儿子叫到一边，从兜里掏了把票子出来，恨铁不成钢道：“带人家出去逛逛，买点衣服啥的，别跟个大爷一样。”
    王志勇叹口气：“爸，你别管了，我俩不是那种关系。”
    王建国点着他额头：“不是那种关系，是哪种关系，男未婚女未嫁的······”
    说到这迟疑：“是？”
    王志勇乐了：“我是没结婚，她应该也没有。”
    王建国想了下，艰难的开口：“这看着也不像啊，算了，不重要，你要真喜欢的话都行，那，应该没孩子。”
    本来想逗下亲爹，王志勇听到这绷不住了。
    顾不上计较亲爹的开明程度。
    王志勇一键三连：“不是，没有，她未婚。
    爸，我一句话说不清楚，你就当我带回来个男同学回家住一宿，明天就走，行不行？”
    王建国听话听音，热度消退，严肃的看着王志勇：“我先说好啊，咱家可没出过花花公子，你别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家带。
    这回人都在这我不说了，要还有下次，带的不是自己媳妇，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王志勇哭笑不得：“真没有爸，等人走了我好好跟你解释下，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部队的教育嘛，再说了你跟我妈也教不出来这种人啊！”
    这倒也是，王建国偃旗息鼓。
    转念一想，既然不是儿媳妇，就试图把塞到儿子手里的钱给拿回来。
    抽一下，没抽动。
    又一下，还没抽动。
    抬头看着王志勇。
    只见王志勇嬉皮笑脸道：“爸，正好我现金带的也不多，再说，哪有掏出来的钱又拿回去的。”
    王建国笑骂了两句，没再管他。
    只不过院子里见了打招呼的孙小蝶，面上也只是淡淡的。
    孙小蝶心下一紧，复盘了下到了王志勇家的整个过程，安慰自己，反正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其他都是别人理解的原因。
    于是忐忑的进到给自己收拾的房间休息去了。
    王志勇洗洗澡换换衣服，从兜里掏出来他爸给的一卷子钱，从中掏出来了四五张。
    然后清清爽爽的去叫门。
    孙小蝶合衣而眠，睡的也不踏实。
    听到门响，赶紧整整衣服去开门，看到是王志勇，不禁浮上来一抹笑容。
    可听到王志勇的话之后，就觉着自己高兴的有点早。
    王志勇开口道：“走，咱们去火车站帮你买回程的票。”
    孙小蝶脸上的笑淡了下来，下垂的双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抿着嘴不吭声。
    王志勇不等她回话，扭头就走了，边走边说：“给你十分钟收拾，我在门口等你。”
    孙小蝶深吸一口气，闭眼缓了缓。
    怎么就碰上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主儿！
    看来自己跟孙广明商量的主意有点儿行不通了。
    当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于是回屋稍微收拾了下，跟着王志勇出门。
    马大姨看到后，还露出姨母笑跟罗晓倩小声说：“还说是朋友呢，你看，俩人这不一块儿出去玩了。
    你这个大哥啊，死鸭子嘴硬。”
    罗晓倩刚刚已经被告知了开饭前胡同口的一幕。
    反倒没那么乐观。
    这要说是女追男，中间还加个前男友，要说王志勇完全无意，他还给人带回家了。
    搞不懂。
    作为就谈过一次恋爱就安心结婚的人来说。
    罗晓倩对当下流行的爱情剧本，表示看不懂。
    可看不懂不影响她吃瓜。
    罗晓倩意味深长的笑笑，深沉不到两秒钟。
    低头就看到在树底下尿尿活泥玩的女儿。
    顿时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王志强，出来看你闺女干的好事儿！！！”
    路过的飞鸟被声音刺激的都多留了两颗“炸弹”。
    精准的落到了王志强的蓝色摩托车上。
    王志强迷瞪着眼，从卧室里冲出来：“怎么了？怎么了？孩子出啥事儿了？”
    一看事由，顿时放下心来：“孩子嘛，玩泥多正常。”
    罗晓倩双手抱臂：“用尿活的。”
    王志强嘴硬：“那，那啥，没事我抱着洗洗去。”
    说完灰溜溜的拉着姑娘的手腕去洗手，要不是他也不愿意握着闺女脏兮兮的小手，罗晓倩还真信了他不嫌弃。
    看着王志强诚实的身体，罗晓倩嗤笑：“男人啊！就嘴硬。”
    等公交车的孙小蝶也说出了差不多意思的话：“王志勇，你就是嘴硬。
    你要是对我一点儿意思没有，你怎么同意我住你家，还掏几百块钱给我买火车票！”
    王志勇欲言又止，牙疼似的直吸溜嘴。告诫自己一定得忍住，万一再破坏了江宁公安的布局，不然就白受这么几天的折磨了。
    旁边同样等车的大妈，那眼神活脱脱在看个负心汉。
    王志勇脑袋里绷紧的弦断了。
    直通通的说道：“不是你说钱被偷了，老家爹妈出去务工了。借钱你又不要，就单纯住一晚上就走吗。
    那要这样说，不行我出钱你住宾馆。
    再说了火车票你还想白嫖？不可能，多少钱等你有钱了还得还呢！”
    孙小蝶破防了。

 第210章 女诡

    孙小蝶决定，再理这个夯货，她就是个棒槌。既然没办法跟王志勇培养感情，那早点回江宁也不是个坏事儿。
    俩人挤着公交车去买了火车票。
    一路上王志勇冷眼旁观，看着孙小蝶在公交车上左右为难。
    面上稳的一批，心里不住吐槽。
    肯定是好几年没去给爷爷上坟，才遇到这种好任务。
    孙小蝶口口声声的所谓的王志勇的好兄弟，她名义上的“前男友”，其实王志勇也就认识了不到半年。
    还是在组织的命令下深入结识的。
    起因是王志勇作为现役军官，在江宁的军校学习期间，参与了一个专门针对部队士兵的体能训练项目。
    这个孙广宁就是项目的其中一个助教，还是个打杂的助教，连数据收集都混不上的那种。
    而同姓的孙小蝶，据说是他的女朋友，关系时好时坏，不是在分手，就是在分手的路上。工作是在附近一所医院当医生。
    据说老家是豫省，跟王志勇稍微熟悉点儿之后，就有意无意的透露老家是洛城山里的。
    强硬捆绑老乡情。
    之前只是认识，根本也没有深入交往的意思。
    不是知道公安部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俩人跟对岸有联系。
    所以让王志勇这个人尽周知的直肠子做卧底。
    总体就一个要求，做自己！
    为了能让这俩人，准确锁定突破口，项目组的教授配合着表现出来特别欣赏王志勇，动不动开小灶。
    还半遮半掩的夸赞王志勇，说是得到很大启发。
    跟他俩混了半年，王志勇就接到一个任务，近期引导着孙小蝶从江宁离开，最好三天后再返回。
    至于方式自由发挥。
    结果他就给家里人发挥个人仰马翻。
    至于为啥，领导没说，王志勇也不问。
    知道跟一起间谍案有关系行了，反正不是好人呗。
    自觉成不了智囊的王志勇索性什么也不问，省的露出马脚。
    只是在最初的时候顺着这对儿男女说话而已，就多了一句嘴，说近期要回家，可回家就得面临相亲困境，有点苦恼。
    所有的情景剧都是两公母安排的。
    王志勇只是做好自己。
    所以偶发善心是真的，嫌弃姑娘太黏糊也是真的。
    因为王志勇真的不打算处对象，也真的接收不到孙小蝶发出的各种暧昧信息。
    对孙小蝶来说，来时候的火车上，被这个直男刺激的都习惯了。
    一般性对话就是：
    孙小蝶：“坐了这么久，人家真的好累呀。”
    捏着肩膀，大眼睛忽闪忽闪示意想靠人肩膀。
    王志勇：“我也是！”然后原地伸伸胳膊直直腰。
    过一会儿。
    孙小蝶：“口好干，杯子里水喝完了，可惜人太多，没办法挤到前面去接热水。”
    然后使劲儿盯着王志勇摆到桌面上的半杯水，试图表达共享的意思。
    王志勇恍然：“你这一说，我也有点渴了。”
    抓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个底朝天。
    再过一会儿。
    孙小蝶：“孙广明那个负心汉，要是品行能赶上你三分就好了。”
    王志勇不解：“像我？也是，像我一样，单身二十五年的话，多自在。”
    又过一会儿。
    孙小蝶：“这次临时回去，万一我爸妈打工还没回来，家里钥匙我又没拿，进不去门那可怎么办啊？”
    王志勇：“你家活着的就没其他人了？单门独户？亲戚朋友一个没有？”
    孙小蝶面目微微扭曲，只能在言语间刀了所有亲属：“是呢！”
    王志勇小声嘀咕：“那你家祖坟估计是风水不好······”
    然后贴心的提供了洛城几个招待所的信息。
    孙小蝶艰难的控制着自己扭头面向车窗，面目全非。
    临近下车了。
    孙小蝶最后努力：“志勇哥，我钱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偷了，宾馆也住不成了。去你家借宿一晚上行吗？”
    王志勇已经说漂嘴了，差点儿回上句，那去车站派出所。
    关键时刻想到了三天这个时间点儿。
    要不是必须让孙小蝶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说不定王志勇还真愿意割点肉让人自己住宾馆呢。
    于是在孙小蝶花样百出的借口下，同意了她跟回家的请求。
    到了家门口其实就后悔了，又没有提前跟爸妈通气，误会了咋办。
    于是只能寄希望于爸妈跟自己之间那少的可怜的默契。
    果然，事实证明果然没有。
    到了车站，可惜的是，没买到第二天的票，只能买后天的票。
    孙小蝶拿着车票沉思了下，反倒微笑了起来。
    身高一米八几的王志勇看着一米五五的孙小蝶，脸上的表情一览无余。
    就是看见了才有些迷茫，搞不懂她在笑什么。
    难道买不到明天的票自己就会多留她两天了？
    还真是······
    王志勇惆怅了两分钟。
    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留就留，不过今天晚上得说清楚，这个不知道什么芯子的女人，肯定不会是自己未来媳妇。
    不然依照爸妈那热情的样子，住两天得抛费多少伙食费啊！
    孙小蝶回来的时候挺开心，王志勇看不出来高不高兴。
    王建国跟家里人打了招呼，所以晚上这顿饭就自在了挺多。
    罗晓倩心道，这个大伯哥，难不成对着倒追的姑娘，是走高冷路线。
    李娟取消了晚上跟姑娘聊聊家常的计划。
    所以大家进自己屋都挺早。
    孙小蝶晚上洗完澡进屋，但是没休息。
    要是有人能扒在窗户上偷看，就会发现，孙小蝶从行李里面翻出来了一套市面上少见的情趣内衣。
    黑丝镂空，该露的露了，不该露的露的更多。
    仔细的穿上之后，合衣而睡，等到指针到十一点的时候，细细的画了个淡妆，然后披件儿白色呢子大衣，披散着头发，就这么真空上阵了。
    可惜的是，王志勇呼噜震天响，叫的声音小了听不见。声音大了，怕不该听的听到。
    后院住着两个老太太跟王建国夫妻，把孙小蝶跟王志勇的房间给隔到了两边。所以孙小蝶不敢冒险加大音量。
    寒冬腊月，这身儿装扮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终于在第一管儿鼻涕快掉到嘴唇上的时候，孙小蝶撤退了。
    冻的俩腿僵直，就这么飘忽的回了自己房间。
    起床准备上厕所的老姑太太，惊恐的看着窗外飘过的白色影子，俩手捂嘴把尖叫给压在嗓子眼里。
    要不说活的久了经的事多就淡定。
    女鬼跟尿裤子选一个，还是尿裤子的威慑力对老姑太太来说更大。
    所以等影子走过去之后，老太太开了屋里的大灯，仔细观察完走廊的情况后，把建国妈拽起来才敢去厕所。
    回来之后还是心脏砰砰跳。
    洛城史上是多个朝代的都城，刚飘过去的也不知道是哪朝的女诡。
    老姑太太决定闭口不提，说出来怕小辈儿瘆得慌。
    准备哪天专门烧两刀黄纸给人送送，大冬天的，隐约都能看到破衣烂衫的，可怜见的，估计在地下过的也不咋地。

 第211章 喷嚏

    第二天早上，孙小蝶就华丽丽的感冒了，流鼻涕打喷嚏外加鼻塞。
    王志勇满眼怀疑，孙小蝶看到这个罪魁祸首，脸色也不好看。
    送上门的肉都不吃，活该母胎单身。
    还有那眼神，总不会以为自己是故意的。
    虽然起因是自己的锅。
    可人嘛，从别人身上找问题，总是比自省要省事儿的多。
    于是狠狠的瞪了王志勇一眼，要是这人昨天晚上不睡那么死，但凡门能开一条缝，自己也不会感冒！
    王志勇压低了声音：“我说，咱可都说好了，你生不生病，都是明天走啊，火车票是不能退了。”
    孙小蝶看着其他人离的不算近，也轻轻的说：“那你求我啊！”
    王志勇顿时后撤两步：“求你就算了，但是直接送公安局遣返还是行的。”
    孙小蝶明智的闭嘴了。
    这人明明火车上还能约莫出三分温情，现在简直是个死脑袋，油盐不进。
    王志勇只是跟家里透气说，帮朋友个忙，杜绝了其他方向的揣度。
    可多余的又没说。
    所以面对儿子带回家的女性朋友。
    李娟还是保持了基本的礼貌。
    早上一听姑娘说话带着鼻音。
    第一反应就是让马大姨带着笑笑下桌。
    然后才意识到什么，不好意思的跟孙小蝶说道：“哎呀，不是嫌弃你，我们大人倒无所谓，主要是小孩子抵抗力低。
    小蝶你学问高，肯定能理解。”
    目前披着医生身份的孙小蝶，只能理解的笑笑。
    早饭过后，王志勇陪着她去诊所买药。
    路上离的八丈远，这么说，就是真摔一跤，保证能自己落地，头发丝都挨不着的那种。
    孙小蝶感冒的不轻，诊所的大夫下药也狠。
    一包药吃完，昏昏沉沉的，脑袋迷糊的跟浆糊似的，一整天晕了唧，除了吃饭像是沾床上一样。
    让王志勇省心不少。
    要知道，洛城也是目前国内有名的重点工业城市。
    万一这女人有啥突发奇想，启动点暗线，整出来点什么事儿。
    那自己不是没事儿找事儿。
    孙小蝶闭门不处，王志勇就乐的闲了下来，迎来了他妈李娟的盘问。
    “那女的到底是什么来路，你这态度，别说是朋友了。
    还没晓倩对百货大楼天桥上要饭的老头态度软和！”
    （洛城地邪，北风呼啸还在坚守阵地的赵大军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嘟囔着今儿得早点走，回去还得灌一大碗姜汤。
    这个岁数了，总不能要钱不要命了。最重要的是，老伴儿还没找着呢！！！）
    说完可能觉着选的对比对象有些不合适，李娟解释道：“你高中男同学来家都比这个所谓的朋友亲近。要是有啥不方便说的，你就暗示下，这两天，想给你介绍对象的，都不跟我联系了。
    要真没可能，我就坦坦荡荡的跟人说不是。
    你这去哪儿都跟人小姑娘后面，回家冷着脸，算是啥事儿啊。”
    王志勇一听，还有这好事儿，立马激动的问道：“给我介绍对象？啥样儿的说说呗。”
    李娟叹口气：“一个都没了，你领个女的赶快过年的点儿回家，是个人都想着你带回来见家长呢，谁那么不长眼，能张开这个嘴啊！”
    王志勇也跟着叹口气：“就这么寸，赶上了。
    没事儿，好饭不怕晚，等我明天把人送走了，看看还有慧眼识珠的丈母娘没。”
    李娟还不知道火车票定那么近呢。
    顾不上问啥原因，掰手指头算算，把人送走了离过年还有俩礼拜呢，说不定还真能忽悠，不是，澄清两家约个见面啥的。
    于是笑眯眯的准备选两个好说话的预备着。
    可被王志勇接下来的话当头一棒子给敲晕了。
    “妈，我把人送走就马上回来！”王志勇随意说道。
    李娟没明白过来：“啥，你还得把人送走？”
    王志勇点点头。
    “不是，儿啊，你自己捋捋啊。
    你快过年领家个姑娘，还住了两天，然后走的时候，你还上火车给送回去。对？”
    王志勇点头：“对，没错。”
    李娟急的爆粗口：“对个屁，你整这么一出，是怕过年太闲了咋地。
    这一看就好像我跟你爸不同意，棒打鸳鸯一样。
    然后你俩还情比金坚，十八里相送！”
    王志勇半信半疑：“妈，不至于，你想太多了。”
    李娟急的在屋里转圈圈：“我想太多了？等人闲话传出来你就知道我想太少了。
    你说你，要真没这意思，你就多余把人领回家来。
    直接安排到招待所多好！
    我的儿啊，男同志的清白，那也是清白啊！
    整这么一出，你看好人家的谁还愿意把姑娘介绍过来，说啥你还得单个两三年！”
    王志勇又叹口气。
    这事儿，又不能摊开了说，那单着就单着······
    预计未来几年还是单身的王志勇，两眼呆呆望天，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娘俩此刻脑中想法一致：这个孙小蝶，真是个烦人精啊。
    到了晚饭的时候，孙小蝶症状缓解了不少。
    微笑着跟大家道谢，客气完了捧上碗，嘴角有些抽抽。
    老王家的饭碗是花的图案，一共十二个，每个图案都不一样。
    早上孙小蝶记得自己的碗是水仙的，中午迷迷糊糊的没在意。
    晚上一看，还是水仙的。
    说不得，自己的碗是单独刷单独放着。
    嫌弃的这么明显，不愧是王志勇的家人。
    心里不住的安慰自己，回去之后就换人接近。
    实在不行，六十七的教授也可以试试。
    火车票是早上六点多的，所以晚上吃完饭就开始收拾行李了。
    孙小蝶摸着自己没发市的战服，还是有点儿不甘心。
    于是大晚上又上演了一出倩女幽魂。
    只不过是配音版的。
    本来好不少的感冒，这么一整，又严重了。
    忍了两个喷嚏没打，最后一个实在忍不住了。
    一个喷嚏给按时尿尿的老姑太太叫醒了。
    孙小蝶捂着鼻涕四溅的脸小跑着回屋了。
    这种形象，就是王志勇真开门了，算是恶心谁呢。
    还是老时间，还是白衣女诡，老姑太太今天诡异的平静了不少。
    看着今天的女诡白衣翻飞，一闪而过，还捂着脸。
    心想，估计是底下的日子也难过，连画皮都不能按时保养，还得用手提着。
    看来这两刀黄纸，年根儿上就得安排上！

 第212章 小年

    孙小蝶第二天跟个霜打了的白菜一样，蔫了唧的上了火车。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没吃完的感冒药。
    可算是给王志勇省了大劲儿了。
    这一路上，除了坐的屁股疼，真是哪儿哪儿都舒坦。
    再也没人在耳朵边上说些叽叽歪歪的黏糊话了。
    到了江宁站之后，叫了辆面的，把人直接送到了孙广明校外的住处。
    可惜了，家里没人。
    王志勇正想再带着人去学校找他，孙小蝶手软脚软的，制止了王志勇。
    “不用了，我包里有钥匙。”
    说完从小包里摸出来把快盘包浆的钥匙，捅了两次算是捅进去开了门。
    王志勇啧啧称奇，嘴上口口声声说分手。
    连钥匙都没还回去，这手分的，够清奇。
    眼瞅着要脱手，王志勇心情不错。
    帮着烧了壶热水，又倒杯热水放床头柜上。
    孙小蝶最后想努力一把：“志勇哥，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好一点儿就搬出去。
    你看，我俩虽然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根本没住一起。”
    王志勇端着杯子的那只手颤抖了。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都住一个房子了，谁还管你是一间屋还是两间屋啊！
    不对，谁管你跟谁睡没睡一起啊。
    用最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的嘴，放下水杯后，客客气气的告辞了。
    走出楼道口，顿感心胸开阔，那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心情也好了。
    刚走出这个院儿，就被布控的公安同志给叫走了。
    里面的种种事端不足为外人表露。
    耽搁了几天后，腊月二十三，赶在小年当天，王志勇终于又回了家。
    还是半上午进的家门，刚走到院儿里，随身小包都没放下就嚷嚷：“妈、妈，今儿过节，咱们还吃羊肉馅儿的饺子，上回我都没吃好！”
    多大人了，一回家还是先叫妈。
    可惜了，妈不在家，爸也不在。
    只听罗晓倩举着两手面从厨房出来应声：“大哥回来了。
    妈跟爸还在忙活生意上的事儿，说是农贸市场那边，能忙到年根上。
    老姑太太跟咱奶奶一起，去逛庙会了，说要买点啥香火蜡烛之类的东西。
    家里这会儿就我跟马大姨还有笑笑。
    那啥，饺子包了两个馅儿，一种羊肉的，一种猪肉虾仁白菜的。
    都有，管够！”
    嘴上说归说，可罗晓倩看着明显心情不错的王志勇，颇为诧异。
    这谁说女追男隔层纱的，送走个不喜欢的女同志，大伯哥的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甩个包袱呢。
    王志勇一听，有些不好意思。
    赶紧回自己房间，把东西放下，然后换身干净衣服，洗洗手看有啥能帮忙的没有。
    罗晓倩有点看不上他干的活儿。
    估计是部队呆时间长了，根本比不上王志强的手艺。
    捏的饺子跟自己的放在一起，有点儿象亚非拉难民。
    都是自己家人，罗晓倩也不客气，直接安排王志勇。
    “大哥，你给马大姨换过来，笑笑嚷嚷着要出去玩儿呢。
    这年根儿下，我也不敢一个人带她出去。
    正好，你领着出去跑跑，空出来肚子好吃饺子。”
    王志勇正觉跟弟媳妇一个厨房呆着有些尴尬。
    一听这下台阶的话，俩手一拍，高高兴兴的去带小侄女了。
    马大姨给笑笑穿的鼓鼓囊囊的，又系上围巾，戴上帽子。
    笑笑一改平日里讨价还价的样子，乖乖的配合。
    王志勇牵着笑笑肉乎乎的小手，心道，这带孩子也没那么困难嘛，部队里那些个结了婚的一提起孩子都如临大敌。
    估计这事儿得看脸。
    俩人一出门，罗晓倩就跟马大姨说：“我今儿接12点的班，一会儿我先下碗饺子吃了就走。
    剩下的，你看着整。”
    马大姨点点头，开始备菜。
    自打罗晓倩转到农信社上班，她一个人提前吃饭基本就是常规操作了。
    随着王建国生意摊子越来越大，家里的日子也蒸蒸日上。
    最明显的就是，家里厨房的食材，花样越来越多了。
    马大姨觉着，真等老王家不需要自己的时候。
    估计自己家的饭都难入口了。
    这天天吃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高低得跟县长看齐了。
    脑子里想着，手上也没停。
    几个鸡腿儿跟鸡翅改了刀之后，正准备下水。
    还是笑笑，上回跟着爷爷去吃席。
    相中了一个菜，叫什么香酥铁锤。
    到家几天都忘不了。
    一到饭点儿就要“锤，锤！”
    王建国费劲巴拉的问清楚小孙女要的是什么之后。
    糟蹋了十来斤油算是还原了那道菜。
    名字起的挺新鲜，其实就是油炸鸡腿儿。
    小朋友对油炸食品的热爱，特别专一！
    要不怎么后世啃鸡鸡之流的孩子爆满。
    这会儿可不讲究什么垃圾食品不垃圾食品。
    孩子爱吃，家里又有条件，该做做该买买呗。
    只不过因为是笑笑要吃，所以做的是香酥小铁锤，肉从鸡腿儿换成了鸡翅根。
    鸡翅根儿和鸡腿儿洗干净控干水分，放到盘子里面，锅开之后，放入葱姜片，打去浮沫，断生就捞出来。
    然后小锅里面放上王建国特地配好的卤汤，把鸡翅根儿还是鸡腿儿放进去煮上三十分钟。
    等入味儿之后，捞出来放凉，然后裹上鸡蛋液跟淀粉还有面粉调的面糊。
    下油锅炸两遍，外焦里嫩的香酥铁锤就做好了。
    这香气霸道的，罗晓倩嘴里的饺子都不香了，摸了摸肚子。
    还是拿了根儿大铁锤啃了起来。
    跟马大姨嘀咕：“这样儿做的话，其实咱们店里也可以上新品嘛，不裹面糊也行，专门卖给有牙口的年轻人。”
    马大姨不发表意见，要她说，卤鸡都够香的了。
    还要再过遍儿油。
    不敢想不敢想，那不得香掉舌头。
    罗晓倩吃完之后，一看表，赶紧推车子出门。
    马大姨看看表，估计该回来的马上都要进家。
    于是打开煤气，把配好的菜倒进去，煎炒烹炸，立马开整。
    最先回来的还是两个老太太，一人手里提溜了一提过年祭拜的元宝黄纸蜡烛之类的。
    然后是王建国两口子。
    过小年呢，说啥中午也得推了饭局。
    王志强是最后一个。
    反倒是王志勇跟笑笑，走的不远，这回来的怎么这么慢。
    笑笑亲爹坐不住了，主动请缨：“我出去看看。”
    说话间，大门响了。
    王志强赶紧过去开门。
    打开一看，楞了下，这明明出去的时候是一个孩子，怎么回来变成一手一个了？

 第213章 丢人

    王志强杵在门口，一时间忘了让开路。
    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右看看左看看。
    看稀罕呢。
    王志勇这会儿没空详细解释，冲着蠢弟弟喊道：“让开啊！等我把俩孩子放下再说。”
    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让王志强先把亲闺女接过来。
    王建国看着大儿子出去一趟，又捡个孩子回来。
    也是挺想笑。
    笑笑看到爷爷后，立马伸出小手要换人抱。
    没想到缩在王志勇怀里的另一个小朋友，也喊着：“爷，爷！”
    那小手伸的也挺明确。
    这个凑热闹叫爷爷的小朋友是个小男孩儿，家里给收拾的挺利索。
    皮肤白白净净的，胸前还别了个小熊的小手绢。
    一岁多两岁的样子，还没有封裆。
    小屁股肉嘟嘟的，被王志勇的胳膊挤的漏出来了一块肥肉肉。
    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没干的泪珠。
    看样子刚刚才哭过一场了。
    王志勇把俩孩子一起塞他爸怀里，自己甩甩胳膊。
    感慨：“抱着两个肉疙瘩走了快一站路。本来没觉着沉，多走一会儿，那分量就出来了。
    真是宁抱千金，不抱肉墩啊！”
    王建国一上手，腰一沉。
    笑笑二十六斤，这个刚捡回来的小胖墩，比笑笑还壮实点儿。
    怕不是奔着三十斤。
    赶紧把俩孩子放到了地上。
    得亏是王志勇年轻，这要换成王建国自己，够呛能把俩孩子都抱回家。
    王志勇跟王志强一起一人带个孩子去洗手准备吃饭，一边给小胖墩打香皂，一边还跟家里人交代：“我想着带笑笑去附近街心小公园转转呢。
    就发现这个小胖墩上来抱我的腿，喊爸爸。”
    李娟听到这想笑，又有点发愁。
    这要是让认识的人看见了。保不齐儿媳妇就不用从洛城找了。
    王志勇没抬头，也就没看到他妈纠结的神情。
    “我问附近的老头老太太，说是没看见有人带他过来。
    怕是自己跑过来的，或者是家长没留意，给拉下了？”
    王志勇自己说完最后一句话也有些不确定。
    看着能哭能笑的，长的双眼皮，小酒窝，还一对儿元宝耳朵。
    漂漂亮亮的一个小男孩，总不可能是被遗弃的。
    笑笑不管大人的纠结，这会儿已经摸到了餐桌旁边，就要爬椅子上去抓吃的。
    目的地就是那盘子香酥铁锤。
    马大姨赶紧抱到她自己吃饭的椅子上，开始往小碗里放撕肉肉，放好小勺子。
    小胖墩也是一点儿不认生的跟笑笑一起活动。
    看着自己没有这套装备，皱皱眉头，转过来抓王志勇：“爸爸爸爸。”
    王志勇连忙纠正：“祖宗哎，我可不是你爸，饿了是，来叔叔给弄饭吃。”
    俩孩子都不挑食吃的挺香。
    王建国有点发愁：“这孩子找不到家人，就这么放咱们家？”
    王志勇把拆完的小鸡翅根儿往自己嘴里一扔，就那么咯吱咯吱的嚼了。
    还安慰他爸：“我吃完饭就去捡到他的地方转转，看看有没有人去找。
    要真是没人，下午我再去后面派出所转一圈。
    看着不像是被人故意扔那的。”
    也只能这样的，王建国故意逗孩子：“宝宝，我是谁呀？”
    小胖墩吃饺子吃的满脸汁水，抬头认真的叫：“爷爷。”
    王建国指指李娟：“那她是谁啊？”
    小胖墩张口就来：“妈！”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笑笑不为外物所动，吭哧吭哧的埋头苦吃。
    最后吃了一个香酥小铁锤，两个羊肉饺子，两个虾仁饺子。
    喝了半碗饺子汤之后，打个饱嗝，然后举手手要下地。
    俩孩子吃饱之后，在屋里闹做一团。
    王志勇还没乐呵的看上三分钟，就被亲爹往外撵。
    “我跟你妈下午不出去了，在家看着俩孩子。
    你赶紧去找找人家家长。
    估计丢孩子的人家今天中午都不一定能吃上口安生饭！”
    这倒也是，谁家出了这事儿，也够呛能安生过小年。
    王志勇抓条围巾就准备出门。
    李娟在身后补充：“估计他爸跟你一样，是个军人，不然这孩子也不会抱着穿军装的喊爸爸。
    妈妈可能跟我一样是个短头发。家里应该也有个你爸这种身量的爷爷。
    有这特征的你留意下！”
    王志勇没回头：“知道了妈。”
    虽说王志勇回来穿的是常服，但裤子跟大衣，一看就是部队或者军校配发的，一般人也凑不了那么齐全。
    王志勇一路小跑到了街心公园，这会儿倒好，捡到小胖墩的地方，一个人也没有了。
    全回家吃饭去了。
    就这么干等着，也挺傻。
    可除了干等，也没其他办法。
    看着天灰蒙蒙的，估计这两天还得一场雪下。
    王志勇原地喝着风，冻的直跺脚。
    于是干脆围着小公园转起圈来。
    顺便看看能遇到小胖墩的家人不能。
    靠近王志勇今天捡到小胖墩的公园入口附近，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平时有人，也是这边人多点。
    等王志勇转到背阴的偏僻地方，就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在小声的啜泣。
    可又不敢第一时间上前询问。
    万一搞错了，人家只是跟家里人闹矛盾。那就尴尬了。
    于是王志勇找个不远的地方，默默的坐了下来。
    数九寒天，公园的石凳子，谁坐过谁知道啥滋味。
    又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穿军大衣的男人小跑着跟中年女人会合。
    王志勇听的清清楚楚，他问的是，“妈，我跟翠芳往外转了两条街，没人看见咱家小宝，翠芳还在找，我过来跟你说声。
    不然咱俩换个方向？”
    中年女人不住的擦着滚落的泪珠，嘴唇翕动：“我的小宝啊，这大冬天啊，就穿那么点儿东西，还光着屁股。
    大半天水米不打牙的，这会儿估计都冻透了。
    都怪你爷个该砍脑壳的，非要看人下象棋，这回好了。
    孙子都弄丢了。”
    军大衣男急的不行，不耐烦听这些话，一个劲儿的说：“妈，咱换条街找找，说不定有好心人中午给点儿东西吃了呢。
    孩子还没找到，先别多想。
    我爸急的高血压都犯了，这会儿还在床上躺着呢，这会儿怪他也没啥用。”
    说着说着自己声音也有些哽咽了。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是一个孩子，一想到家里碰到手心里的宝贝，这会儿正在哪儿流浪，心就揪着疼。
    都不敢想，是不是被人拐走了。
    那样就更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好心人·王志勇终于听明白了。
    于是走过去问道：“这位同志，你家丢人了吗？”

 第214章 接走

    眼泡红肿的中年女人估计哭的脑子发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那个年轻男人反应快。
    一个健步上前，焦急的问：“是是，我家丢人了，不是，是丢孩子了，您见到没？”
    王志勇觉着，保险点还是问问详情。
    于是闭口不提见没见到，而是问起了孩子的穿着：“丢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什么时候丢的，在哪儿丢的？
    穿的什么衣服？有什么标识吗？”
    中年女人迷过来之后，一把把儿子扒拉开，嘴里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一串：“男孩，不到两岁，少年宫门口丢的。
    他爷爷看人下象棋，孩子就不见了。
    早上衣服我穿的。
    上面是红色的外罩衫，里面是两件蓝条纹秋衣套成的棉袄。
    下身是黑条绒开裆裤，里面是个同色的秋裤做的开档棉裤。
    鞋是我自己做的，上面绣的有小老虎，就在两边鞋帮上。不是那种虎头鞋。”
    女人眼珠子不住的转着，试图想起来更多的信息。
    王志勇有心制止，这些个信息都挺多了。
    可中年女人话稠的连个缝都插不进。
    什么胸前别个小熊的小手绢，屁股上的没退完的青记有半个巴掌大，还是左屁股。
    最后连小雀雀上的雀斑长哪儿都说了出来。
    王志勇只能提高声音压住她的念叨：“行行行我知道了，这位大婶，估计我捡到的就是你家孩子。
    你们要不叫上孩子妈一起去看看？”
    年轻男人使劲儿点头，撒腿就去喊媳妇。
    这一上午，给一家人煎熬的，还得顾着俩老人，还要担心小孩儿。
    家里还躺了个老父亲，好在妹子能帮着照应下。
    一个字就是乱。
    中年女人半提着心，嘴张张合合的没出声，估计也是不知道从何问起。
    俩人跟个木头样的原地等孩子爸妈过来。
    年轻男人跑着去的，回来的时候反倒落到了后面。
    只见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同志，一骑绝尘跑到最前面。
    脚上少只鞋都没在意。
    冲到王志勇面前，呼哧带喘的问道：“同志，我儿子，在你手上是嘛？”
    王志勇虽然没孩子，可也能稍稍理解下他俩心情。自己没结婚呢，亲生的没有就不提了，拿可爱的小侄女笑笑为例，他都不敢想丢了是个什么心情。
    于是转头前面带路：“先喘口气，我觉着大概就是你家孩子。
    但是咱也得现场看看，看孩子认不认你们。
    别情绪太激动了，吓着孩子。”
    孩子妈掏出手绢，使劲擤擤鼻涕，弹弹身上的土，整整衣服，拢拢头发，又接过跑掉的鞋。
    自言自语道：“是是，得让小宝看到温柔的妈妈。不能吓到孩子。”
    走回家还得小一站路。
    王志勇脚下不慢，还是多问了两句。
    “少年宫离这可不近，一个刚会走路的小宝宝，是怎么过来的？”
    孩子奶奶一提起来就咬牙切齿：“被个贱人给抱过来的，这事儿不会有她的好！”
    孩子爸爸看看王志勇，叫了声：“妈，这回不用多说，一定得咱报警！”
    孩子奶奶抹了把眼泪：“行，就是不跟那糟老头子过了，我也得把人送进去。”
    王志勇一听，就后悔问这句话了。
    人家都当爷爷的岁数，说不定还能赶时髦整个离婚啥的，自己连个媳妇都没有，就多余问。
    于是换个话题：“小宝宝爸妈都是什么工作啊？这年根儿上还那么忙？”
    这回轮到孩子妈妈伤心了：“我回去就把工作辞了，为了那点儿钱，我孩子都要丢了。”
    孩子爸赶紧制止：“行行行，好好好，反正我津贴也不少，咱们紧紧也行，孩子是第一位的。”
    王志勇觉着，自己得闭嘴。
    别孩子还没送回去，再把人奶奶跟亲妈气出来个好歹。
    再长的路也有终点。
    一行人心里都急，走的也快。
    没多长时间，就到了王志勇家门口。
    没叫门都听见家里两个小家伙叽叽喳喳的声音。
    堪比一群鸭子。
    孩子奶奶顿时┗|｀o′|┛ 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宝，宝呀，奶奶想死你了。”
    王志勇停下了开门的脚步，用目光示意孩子爸。
    真要这么进去，孩子吓到了咋办。
    孩子奶奶特别听劝，挺体面的老太太，揪着袖子一抹脸。
    跟王志勇保证：“我没事，一点儿事没有，咱进去。”
    王志勇拍门，王建国正在院子里跟孩子疯。
    一开门就看见一家子肿眼泡。
    孩子妈一眼就瞅见了自己家的小朋友。
    忍着焦急，蹲下来叫孩子：“小宝，你看是妈妈呀，快来妈妈抱抱。”
    捡回来的小朋友歪头仔细看看发声的女人，然后小嘴一咧：“妈，哇哇哇哇”的哭了起来。
    先是娘俩搂着哭，然后加上奶奶是娘仨搂着哭。
    男人激动的摸摸小朋友的脑袋。
    然后给王志勇家里的几个人鞠了一躬：“多谢您了，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好，这孩子是我妈帮着带大的，真要有个万一，我们且不说，老人真过不了这一关了。”
    王建国感同身受，自己家的笑笑也是心尖子上的宝贝疙瘩。
    于是赶紧把人扶起来。
    小宝估计是看见妈妈了，不明所以的委屈上来了，痛快的哭了一场，抽抽搭搭的睡着了。
    一家四口抱着孩子不住的鞠躬，跟王志勇说，先把孩子抱回去安置好，然后再好好感谢。
    李娟心细。
    翻出来家里朋友送的，多出来的一个小推车。
    然后找了两床笑笑不怎么用的小被子，铺好。
    推出来跟小宝爸妈说道：“孩子小，路上抱着别受风了，这个小推车也是闲着，先接你们用下，被子也是干净的。”
    小宝奶奶握着李娟的手不住的感谢：“大妹子，真是谢谢你们，一家子好人，小宝得亏还是是遇到你们了，不然都不敢想。”
    李娟被夸的脸发烧，使劲儿的看着王建国，想让他解围。王建国赶紧说：“我就不留你们了，赶紧把孩子送回去。对了孩子中午在我家吃完了，还吃不少，晚上吃点清淡的，别积食了。”
    婆媳俩推着孩子再三感谢的告辞了。
    留下孩子爸又多说了会儿。
    跟王志勇自我介绍：“我姓周，周正平，这衣服你也看出来了，平常在部队，今天休假回来，今天早上刚到家就听我妈说孩子丢了。
    不怕你笑话，当时跟五雷轰顶一样。
    扔了行李就出门找，找了一天了，好在碰到你们一家好心人，总算是找到了，不然别说小年了，今年过年都过不去。”
    王志勇心想，这点儿倒是看出来了，嘴上干的咧出来个几大口子，都能看见红肉了。
    这会儿都半下午，估计也是一天水米不打牙了。
    给人倒了杯温水，略略寒暄两句，俩人留个联系方式，周正平才算告辞。

 第215章 夜啼

    王志勇送人出门后跟他爸说道：“看来这小朋友日常真得不眨眼的盯着，出一次意外就够吓人了。”
    王建国正在屋里看着小孙女摆积木，很敷衍的点点头：“你连个媳妇都没有影儿，还是别操这么多心了。”
    笑笑应景的“嘎嘎”笑了两声，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王志勇：······
    周正平告辞之后，也没第一时间回家。
    站在王建国家的胡同口，暗自咬了下牙。
    然后叫了辆面的，直奔自己辖区的派出所。
    他要报案！
    孩子找回来之后，他也着急想跟回去看看孩子的状态，可是作为亲爹，总不能不讨个说法。
    但凡这会儿回家了之后，老爷子淌着大眼泪一求。
    自己真说不好还愿不愿意报案。
    孩子差点就丢了，不报案的话，不但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也对不住孩子奶奶跟自己媳妇。
    所以才借故在王家多留了一会儿，打着借口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方便后续走动。
    家里的事儿也是一堆烂摊子。
    外面看着老罗家儿女双全，工作都挺好。
    自己爸罗教授，也算是个洛城教育界的知名人士。
    自己妈李医生，也是个资深的妇科主任医师，目前还没退休，院里返聘的事儿都说好了。
    自己在部队前途光明，未来团职可期。
    媳妇在小学当语文老师，俩人还有了个可爱的宝宝。
    妹妹青春正茂，正经大专毕业在牧专当老师。
    任谁提起来，这家人也是祖坟冒青烟了。
    可生活是一袭华美的长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自己的父亲，当年因为跟一位有留学经历的老师深造，且关系比较密切，且拒不反省整改，所以师徒分别被下放劳动改造。
    阴差阳错的，在当地留下了一段露水情缘。
    这件事儿，一直是家里的雷，直到前两年人家的姑娘找过来被引爆了。
    罗教授平日里还算清明，但是一涉及到已故的真爱。
    立马化身琼瑶剧，什么时代啊，伤痕啊，不得已啊。
    把孩子奶奶李大夫气的一直不想离婚，可又不想把自己家好好日子拱手让人。
    按她的话来说，小女儿还没结婚呢，要是他爸的风流韵事传开了，顶个父母离异的名头，怕是不好找对象。
    要问李大夫自己的意见，其实这个老头子除了贡献工资之外，对这个家其他的奉献等于零。
    日常生活比自己这个大夫还龟毛求疵。
    家里的地要一天拖两遍，他起床的时候，拖好的地必须已经干了。
    早年还有闲心应付的话，李大夫就得拖一遍，用抹布擦一遍。
    现在随便他怎么喊，李大夫就当听不到。
    什么喝水要喝微微烫的，茶要明前龙井，喝不了雨前毛尖。
    贴身衣服要纯色纯棉的，钢笔要固定牌子的碳素墨水，吃米要用细瓷小碗，吃面要换大点儿的汤碗。
    每天雷打不动的午休二十分钟，晚上吃完饭必须要换上运动装出门遛弯。
    自打退休之后，鞋子就换成手工的布鞋，还要求指定的地方去做。
    李大夫觉着，等那八十多做鞋的婆婆走了之后。
    家里这个老学究，估计要光脚。
    一想到这么多鸡零狗碎的规矩，李大夫都为自己掬一把眼泪。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熬都熬的年过半百了，凭什么让别人捡现成的呢。
    那女人是没了，可留下个姑娘，天天来家作妖。
    罗教授在自己任教的大学，给初中毕业的私生女找了个图书管理员的工作，又把自己的学生介绍给她。
    小两口现在日子过的挺美，没事儿再来家里打打秋风。
    自己一家人平时生怕拉他进步的后腿，什么要求都没提过。
    这老罗，一辈子的脸面跟父爱，全用到安置私生女身上了。
    平心而论，罗正平跟他妈对这个私生女也就是个迁怒。
    只不过老罗毕竟是生身父亲，所以为尊者讳才没指着鼻子数落到脸上。
    平日里隔三差五面对着一张寡淡的讨债鬼脸，李大夫都忍了。
    可这回绝对忍不了，所以罗正平直接越过罗教授，选择马上报警。
    上午找孩子的时候，少年宫一起围观下象棋的老头，说的特别清楚。
    有个女人叫罗教授爸，然后悄悄给孩子抱走了！
    等罗教授知道之后，到处找找不到，才有人跟他说，是刚刚打招呼的女人抱走的。
    老头子居然还说人家胡扯！
    罗正平脑子里跟一会儿一个念头，面上倒是挺平静。
    到了派出所之后，口齿清晰的说出了自己的诉求：“公安同志，我儿子被人拐卖了！”
    大厅接待的公安，听完了整个报案之后。
    看看自己记录，好几个我草（一种植物）在肚里都没说出口。
    这算是什么？
    《退休老教授背后的欲与情--一段尘封往事的揭秘》？
    还是《惊！妹妹拐走亲侄子，原是血脉的纠葛！》？
    不过作为基层公安，见多识广。
    前两天刚接到媳妇来报案，说自己老公跟儿媳妇私奔的洗礼。
    今天的小公安，觉着自己已经有了更深的抗打击能力。
    所以还是稳稳的控场，hold到了最后。
    等周正平签完字之后，可能看在军官证的面上，对他多说了几句：“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这种行为最多也只能判定为犯罪未遂，但也算的上是公诉案件了。
    主要看你证人证言的还有报案的决心了。”
    周正平轻轻出了口气：“劳您费心了，我们是绝对不会撤案的。”
    走出派出所大门，周正平像是卸了块石头，心里轻松了不少。
    他决定，那个私生女没受到处理之前，一点儿口风也不会透露。
    只是这样一来，估计孩子奶奶也不会跟老爷子过下去了。
    就是影响了自己妹妹的婚事。
    到家之后，悄悄把妹妹叫到旁边，如此这般的说完之后。
    罗薇气愤道：“哥，你不用顾忌我，那女人太过分了。
    对不起她妈的是老爷子，又不是咱们一家人。
    天天上蹿下跳的恶心谁呢，还把手伸到小宝身上了。
    你放心，咱妈那的工作我去做。保管她没有后顾之忧。”
    罗正平拍拍小妹的肩膀，去看了眼已经坐起来开始吃饭的罗教授。
    揉揉脸去跟小宝玩去了。
    孩子别留下什么阴影了。
    果不其然，后半夜的时候，哭了好几次，挤着眼哭找妈妈。给媳妇心疼的，一个劲儿的掉眼泪。
    老两口的房间里。
    罗教授被吵醒了，还嘀咕了两句：“怎么还在哭。他妈是怎么哄的。”
    李大夫冷冷一笑，抱着被子跟姑娘挤一个房间去了。
    罗教授伸伸手：“你看你这人，我也没说啥啊。”

 第216章 韭菜

    小宝折腾到快天明，算是睡的安稳了。
    罗正平去做早饭，让媳妇带着孩子睡个回笼觉。
    李大夫及拉着拖鞋去厨房看了眼，然后被儿子劝了回去：“跟妹妹说，今天都别起那么早，我做好饭在锅里温着。你们起来再吃，我得早点出去还有事儿呢。”
    罗正平今天想去联系下，转业到公安局的战友。
    趁着老头子这两天还有点愧疚之心顾不上作妖，把事儿给砸死了。
    作为苦主，只要他不和解。
    老头子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从判决之后使劲儿。
    当然，要是罗教授能自己左右判决结果，那就分家。
    至于自己妈要不要继续跟这老头子过，罗正平不管，人家夫妻的事儿，当儿女的管不着。
    不过罗正平觉着，要是小妹能说通自己妈不再惦记儿女婚事的话，八九不离十是会离婚的。
    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然后手里还匀速的搅着鸡蛋往锅里倒。
    大家火气都大，今天早上喝鸡蛋面汤，加白糖的那种。
    好清清火气。
    七点半的时候，罗教授准时坐在了餐桌旁。
    看着今天的早饭，跟儿子吃饭的速度，皱起了眉头：“正平，你在部队我管不着。
    可回了家之后，这做派是不是得改改。哪有这么粗鲁的，像什么样子。”
    罗正平想笑，自己这个爹，秉承着书香门第的传承，打小就看不上自己的坐姿，吃饭的仪态。
    可是看不惯也就提一句，半点儿没有要教导的样子。
    而且还会振振有词的指责李大夫：“你也是知识分子，是怎么管孩子的。”
    李大夫在医院也是个科室主任，自然不是瓤茬儿，阴阳怪气的顶回去：“怎么管？我自己管的，也就浪费孩子爹哆嗦两下。”
    罗教授下放了十年，结婚后几乎没怎么着过家。
    恢复工作后，最小的孩子都七八岁，早都过了强烈需要父爱的年纪。
    对着这个只会挑毛病的爹也不怎么亲。
    每次罗教授都被气的晃着手指头：“真粗俗，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这种事儿一直到沧海遗珠找到门上之后才算结束。
    可能是自觉持身不正，所以对看不上的事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今天早上不知道抽什么风，又提起来了这个话题。
    罗正平点点头：“几百万军人都这么吃，我说爸，你就这么看不上军人？”
    这话怎么接。
    罗教授虽然现在拨乱反正了，可真真的也对那段经历如惊弓之鸟。
    于是皱着眉闭嘴了。
    然后对桌子上的饭菜发表评论。
    “我不喝面汤，我要喝牛奶，咱家订好了。你给我热一下。”
    罗正平气乐了：“我吃完有事，要热你自己热去。还有，别喊我妈，我妈昨天晚上帮忙哄小宝，这会儿头疼。”
    罗教授半张的嘴合上了，一张不复清俊的老脸，委委屈屈的喝着鸡蛋面汤，罗正平埋头苦吃，这招儿连他妈都看不上了，别说当儿子的了。
    最后罗教授一口干粮没吃，转身进了书房。
    罗正平略微收拾下桌子，穿上军大衣就出门了。
    睡到半上午之后，李大夫骨酥肉软的起了床。
    看着旁边已经叠好的被子，估计小女儿早就起床了。
    蓬头垢面的到了客厅，罗薇正跟小宝玩的开心。
    儿媳妇端了盆菜在客厅收拾，眼睛不时的看着孩子。
    李大夫知道，当妈的吓住了，在自己家都有点不安心。
    昨天晚上睡的晚。
    小女儿劝的话也都听进去了。
    不过李大夫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不离婚。
    特别是这次那个遗珠有可能进去的情况下，那就更不能离了。
    但是分家是肯定要分的。一个人困在这泥潭里就行了，准备把儿女都分出去。
    反正自己家收入也高，平日里请个帮忙的保姆自己也出的起。
    儿媳妇是老师，有寒暑假，平日里自己再跑的勤快点儿，再劳烦亲家母搭把手，小两口日子也能过。
    返聘这事儿，到会儿跟儿媳妇商量下，要是能干就干，一个月也不老少钱呢。
    吃完饭之后，儿媳妇上来收拾碗筷。
    李大夫就手摘起了菜筐子里的小茴香。
    这东西味儿大，也就那个老东西爱吃。
    故作不知的问道：“翠芳，你中午想吃茴香跟啥配？”
    儿媳妇探出头回道：“我爸说，你爱吃茴香馅的饺子，让我中午给你做顿饺子。
    妈，这茴香可鲜亮了，人家棚里新下的冬菜。就是馅儿得你来盘，我调不出来那个味儿。”
    李大夫微微一笑，放下菜筐：“得谢谢你爸的好心了，我这一天一夜折腾的，就想吃口热汤面。
    饺子就算了，中午做韭菜面叶。
    出门饺子回家面，也给小宝压压惊。”
    儿媳妇听的有点儿解气。
    这韭菜家里就老爷子不爱吃，汤面也是罗教授可有可无的东西，两个加一起，对罗教授来说，跟毒药能划等号。
    昨天听到又是那个遗珠搞鬼的时候，翠芳恨不得冲过去给老爷子的脸挠烂。
    什么破教授，一眼看上去人模人样的，自己一屁股米田共不自知。
    跟动物园的猴一样，人前高高在上，人后红屁股一览无余。
    学问再高有什么用。
    岂不闻“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刚刚拿上半年退休金的罗教授，浑然不觉自己已被归于老而不死的行列了。
    在书房里正为了中午的韭菜面叶生闷气。
    这老婆子，孩子都找回来了，还这个气性。
    想当年，要不是，哎······斯人已逝，自己这副臭皮囊苟存于世，往事不可追，凑合过。
    至少现在罗教授是从来没想过离婚的。
    中午罗正平不回来，除了老爷子跟小宝，其他人都知道这件事儿。
    早上就喝了碗面汤，还有两盏风雅的明前龙井。
    罗教授中午下得凡间，准备与民同乐，吃上几口韭菜面叶。
    端上碗之后，眉头一皱，这韭菜面叶上，还撒了蒜苗。
    老婆子不知道自己不吃蒜苗嘛！
    正准备发言，儿媳妇一脸恭敬的看着自己：“爸，中午我做的饭，您尝尝合口味不。”
    罗教授表示，再多的话也得咽回去。
    还没准备挑出来蒜苗呢，就听李大夫说道：“小宝，你是个一岁八个月的宝宝了，吃饭不能挑食。”
    罗教授觉着，今天从睁开眼都不顺！

 第217章 苦瓜

    罗正平天擦黑才回家，家里正吃完饭，媳妇给开的门。
    看着老公脸上神色比出门前好看的多。
    顿时心放到了肚子里。
    打结婚起翠芳就知道，自己家的这位，一口唾沫一个钉，只要承诺的就没有办不到的。
    进屋洗洗手，然后跟爸妈打声招呼，就拿起碗筷开始吃饭。
    罗教授神色淡淡问了句：“今天出去干啥了，外面跑一天？”
    罗正平停下筷子回道：“去见转业的战友了。”
    这句倒是实话，不只是见了一个，分局市局的都见完了。
    有战友还有战友他爹，当然干的啥就没再细谈。
    对罗教授来说，自觉家里家外安抚的挺好。
    只要自己的亲亲遗珠没事儿就行。
    反正大孙子看着也不像有事儿的样儿。
    人嘛，要想妻贤子孝，就得难得糊涂。
    罗教授pua了自己之后，顿时觉得桌上的那盘苦瓜也没那么不顺眼了。
    李大夫嘴角微微上扬，转瞬即逝。
    然后捡了双干净筷子，专门给罗教授夹了两筷子苦瓜：“小宝这事儿，大家伙心里都着急，爱吃不爱吃的，凑合吃两口败败火。”
    罗教授看着自己的细瓷餐碟里面，加一起有六七片儿的苦瓜。
    顿时眉头锁的就像苦瓜皮。
    虽然他从未说过不吃苦瓜，可只要有他的餐桌，家里也从来没做过苦瓜啊。
    老婆子说的好听，这玩意儿吃着是真不好吃啊。
    纠结下还没开口，就听李大夫夹着苦瓜里的五花肉片对小宝说：“来我们小宝也吃口苦瓜肉肉，清热败火，你看爷爷也爱吃！”
    罗教授今天的晚饭吃的有点粗狂。
    特别是吃苦瓜的时候，没有细嚼慢咽。
    晚上换好衣服出门散步，有种落荒而逃的感觉。
    罗正平一点儿没受开关门声音的影响，跟他妈申请：“这会儿还不太晚，我跟翠芳出门买点东西，明天咱们去见见王志勇一家，总得正式的谢谢人家。”
    李大夫颔首：“你想咋办就咋办。家里有我，放心。”
    罗薇也跟嫂子说道：“厨房放着我收拾，你俩赶紧出去，别回来太晚。”
    翠芳看看表，这会儿都七点了，再不出门，估计家附近的商店差不多都该关门了。
    于是擦干净手，穿上羽绒服，催着罗正平快走。
    出了门之后，罗正平慢了下来。
    翠芳还有点不解，看着罗正平。
    只见他整张脸埋在暗处，字句清晰的说道：“不用忙，东西都买好了。咱们去取就行了。”
    翠芳没多想，接话就问：“你不出去办事儿了吗？怎么有空买东西。”
    罗正平笑笑：“那我也不能一张嘴扛着个脑袋就去啊。咋地不得给人带两瓶好酒啥的，就当朋友处，也没有腊月串门空手的啊，所以干脆一块儿买完了。”
    翠芳没问买了多少，反正也知道老公身上留的有钱，就交代：“不够花了跟我说，我给你补上。”
    小两口到了门口商店，把暂存的烟酒提了回家。
    买的不多，但件件都不便宜。
    除了酒之外，都是些海产干货。
    基本能搭配成个痛风套餐。
    开店的小刘海跟她闲聊：“徐嫂子，就这点儿东西可是让我好找。咱家大哥真会吃啊！”
    徐翠芳尴尬的笑笑，回家路上还问老公：“人家知道咋吃的？别送礼送到歪了。”
    罗正平道：“我提前问过了，王志勇他家开着卤肉店呢，他爸王志强下海之前就是个厨子。
    这东西就是讨不了欢心，也出不了错。”
    就这么一趟，也就二三十分钟。
    正好在门口跟罗教授碰上。
    罗教授惯常不带钥匙，小两口手上都是东西。
    罗正平张嘴就喊妈。
    可开门也得个十几二十秒。
    最怕这种突然的沉默。
    罗教授觉着，可能是孩子出去时间太长了。
    有点不知道怎么搭话。
    儿子就是没有姑娘贴心。
    人家在少年宫门口还跟自己打招呼呢。
    思想一拐弯，就想到孙子丢的时候，旁边认识的老头说是自己那个贴心小棉袄给抱走的。
    诽谤，纯粹是诽谤。
    正打算跟罗正平交代下，不能听信谣言的时候。
    门开了。
    对着家中老妻的面容，突然嗓子眼卡驴毛的感觉，有点开不了口。
    父子俩先后进家。
    一句话没说。
    反倒都觉得正常。
    晚上除了罗教授坚守书房，小宝被妈妈哄睡觉觉，剩下的三个俗人都在看电视。
    罗教授去卫生间的时候，有种身处同一空间下却分处两极的割裂感。
    总的来说，热闹是儿子跟自己媳妇还有他媳妇的，而罗教授什么都没有。
    看着罗教授又转向书房的脚步。
    罗薇轻抚胸口：“我刚说的话，咱爸没听到？”
    罗正平否定：“肯定没听到，咱爸的性格，心里藏不住事儿。要是听到了根本不会这么安静。”
    要不是这种性格，怎么会让李大夫在丈夫平反归家后，第一时间发现他心里藏了个人。
    就连写的日记都放在老地方。
    真是恨极了这种默契。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孩子没长成人，这个家一时半会儿还离不了个挣高工资的。
    李大夫痛定思痛，悄悄做了结扎手术，埋头钻研专业知识。
    李大夫的官方称呼变成了李主任。
    李大夫摸起来遥控器，把电视换到歌舞上，这个更热闹点。
    不过，娘仨刚刚也没说什么。
    只不过在商议，那位遗珠如何处置的问题。
    明面上的归明面上的，暗地里的归暗地里的。
    罗正平跟媳妇还有他妈交代：“今年过年准备给他们家个惊喜。过了年再说带走调查的事儿。
    总得过完这个安生年。”
    罗薇信任的看着哥哥，打小就这样。
    妈妈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家里的事儿都是大了几岁的哥哥当家。
    既然罗正平开口这么安排，总是有这么安排的道理。
    不过，还有件事儿，罗正平问他妈：“明天上午去人家家感谢，我爸去不去。”
    李大夫神色面无表情：“他不会去的，不用问。”

 第218章 早餐

    平日里忙的白加黑五加二的李大夫，这次为了小孙孙的事儿，请了整整三天的假。
    得亏是最近没有什么必须要她上的手术。
    院长都有点吃惊。
    是何方神圣，让个劳模一夜间学会了请假这个坏毛病。
    好在李大夫特别保证，这是最后一天。
    院长这才咽下去名为关心，实为打探的话语。
    作为院里妇科的大拿，关键时刻，领导还是要做好后勤工作。
    李大夫轻描淡写的对罗正平说道：“我去就行了。假都请好了。”
    罗正平向来信任母亲，所以也没有去咨询罗教授的意见。
    既然平日里不管事儿，那就一直安静比较好。
    所以第二天早上，罗教授起床的时候，面对的就是空无一人的四室两厅。
    发生的这种情况的时候屈指可数。
    人不在家没事儿，可厨房也盆干碗净，这就有点离谱了。
    平日里就算李大夫再忙，也会抽空给他做好早饭。
    罗教授觉得自己其实挺好伺候的。
    早上一杯牛奶，一个鸡蛋，两片黄油煎的面包片。
    只不过，牛奶是订好的，得回锅热下，小火微滚，去掉奶皮放亿点点糖的那种。
    鸡蛋是特意买的土鸡蛋，煮的火候刚刚好，里面还有一点点糖心。
    面包是李大夫烤的，烤一次也就吃上个三四天。
    要不是看李大夫工作实在太忙，其实最多最多隔天烤一次，不然不新鲜。
    可这种待遇，这几年都少见了。
    好像是自从小芬找来之后的事儿，罗教授站在客厅里想。
    打那以后，这种简单的早餐都是凑合，牛奶都是大锅煮，一起吃。
    鸡蛋的糖心也看不到了，明明都煮老了还不让说。
    面包片全是买的，想要黄油都得自己抹。
    哎，李大夫真是女人心思，心胸不够宽广。
    小芬能拿走多少东西呢。
    不过罗教授甜蜜的想着，她还是在意我才这样的，不枉我看破不说破，吃了两三年的外面买的面包片。
    自己说服了自己的罗教授，给亲亲爱女小芬打了个电话：“你阿姨有事儿忙，过来给我准备点早饭。
    注意时间观念，最好七点半之前送到，不然就过了我正常的早餐时间了。”
    罗教授是个特别有时间观念的人。
    所以自打遗珠田小芬找上门之后，他言传身教的第一件事儿就是，要有时间意识，做好自己的规划。
    田小芬接到电话后，甜甜的回着：“好的，马上到，放心爸，李阿姨她们都是做大事儿的，不像我跟我妈，······”
    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田小芬抓着话筒，面容扭曲。
    身后的老公问道：“罗老师有事儿？”
    田小芬尽量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爸说，李阿姨有事儿，让我去送点饭。”
    她老公赞许的点点头：“没事儿，你去，一会儿吃完饭的碗筷，我都看好了，等你回来刷，保证不让孩子抓到一个碗。”
    田小芬勉力维持着脸上的微笑：“辛苦老公了。我去去就回来。”
    她老公点点头：“行，早去早回，哦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买几根排骨跟冬瓜，今天中午咱们吃点热乎的补补。”
    田小芬点点头，立马就开始穿鞋。
    离七点半还有二十五分钟，路上骑车就得十五分钟，加上去早点铺子买饭。
    这时间紧的，跟高考一样。
    要是万一迟到个两三分钟，罗教授的那脸拉的，比李大夫这个原配第一次见她上门的时候都长，非得发表个小论文阐述下不守时间的危害有多大。
    田小芬每次被教育的时候，都会恍惚下，自己来这一趟城里认爹划算不划算。
    不过只要一想到城里人的老公，可爱的儿子，还有电灯电话、抽水马桶、席梦思的大床。
    顿时觉着罗教授的啰嗦，再翻一倍也能接受。
    匆忙的去罗教授能接受的早点铺子买了份早饭，拎好饭盒，立马翻身上车，这自行车的脚蹬子快蹬出火星子了。
    不多的脑子里飘过个疑问，这一大早的，怎么全员出动了。
    这个时间点儿，就是商场也没开门啊，除了早点铺子，哪儿人都不多。
    李大夫一行人倒是没走远，坐在家附近的牛肉汤店里，使劲了挖了半勺牛油辣椒。
    然后把饼丝夹了半盘子往里一戳。
    搅拌均匀后，往嘴里一塞。
    顿时身心舒坦。
    跟儿子感慨：“你啥时候回来的，我就啥时候吃上这一口。
    你爸是自己不吃，还看不得别人吃。
    天天跟我说不健康。
    我都是大夫，还用他说。
    又不是天天吃，这么多汤客，也没见哪个喝躺下的。
    这老头子，洋墨水喝的都变异了。”
    李大夫是地地道道的洛城本地人，儿媳妇往上数三代也是本地人。
    罗正平也长了个洛城汤客的胃。
    罗教授也不是外地人。
    除了小宝外，这一家四口，就出了他一个变异的，还是往西边变异的那种。
    此时一家三口一致感慨罗教授不懂得欣赏。
    就连小车里刚又睡着的小宝，也在睡梦中“嗯”了一声，仿佛在帮奶奶助威。
    虽然出来的早，可也没打算这个时间去王建国家。
    痛痛快快的喝完汤，看看表差不多啊八点了。
    这才安步当车的先拐到许翠芳的娘家，带上小宝一天的尿布，奶粉啥的，趁着睡觉，先给孩子安置好。
    徐翠芳的娘家走路十来分钟，昨天都接到电话了。
    老两口全都奋斗在教育战线，老太太退休了，老头还没退休，这会儿放寒假在家正无聊。
    闺女就把外孙送来了。
    前两天的外孙被弄丢了半天的事儿，闺女打电话学了一次。
    老两口心里都埋怨罗教授糊涂，可外孙也没受啥伤害，老徐家也不好多管老罗家的事儿。
    只是可怜自己的外孙。
    一听说今儿能见着一天，高兴的一大早都收拾好家等着了。
    接过孩子之后，老两口高兴的跟送姑娘出远门一样，立让仨人赶紧去忙。
    李大夫看样子心里有了数，跟小两口开玩笑：“以后你俩分开住的话，说不得就得多麻烦麻烦你妈了。”
    徐翠芳心里大概有了数，不管遗珠咋处理，分家估计是一定的了。

 第219章 替班

    把孩子寄存后，仨人提着东西叫了辆面的。
    九点左右到了王建国家。
    王建国去批发市场转一圈，一早就出了门。
    王志强雷打不动的服务群众。
    罗晓倩有事儿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
    就王志勇跟李娟在家。
    两家人今天才算有时间坐下来好好的说说话。
    感谢的话没有多说。
    话题全围着两个小孩子说了起来。
    说着说着，还有意外之喜。
    李大夫居然就是罗晓倩的嫂子--张美玲她们科室的大主任。
    要不说两个陌生人之间间隔的不会超过六个人。
    扯来扯去，全是熟人。
    儿媳妇娘家的事儿她管不着，李娟看着人家在牧专当老师的闺女忍不住眼红。
    身子前倾，跟李大夫小声问道：“你家姑娘有对象吗？”
    一家有女百家求，李大夫估计也是被问多了。
    微微一笑：“目前还没有，咱们这种家庭，又不图儿女攀高枝，还是要找个姑娘愿意的人家最好。”
    李娟一听这话，心里有了点儿底。
    转头一看，王志勇正跟罗正平掰扯部队上的事儿呢。
    说的唾沫横飞的，一点余光都没分给一旁的大姑娘。
    李娟觉着自己儿子这个光棍当的，要是没点儿外力帮助，那估计要单身到天长地久了。
    儿女都是债啊。
    心里暗自叹口气，然后换了副笑脸问李大夫：“你看我这儿子能行不，给个机会让俩人相处下？”
    李大夫挺惊讶。
    倒不是惊讶李娟提的要求，而是感觉李娟怎么这么着急。
    虽说要是有好小伙子了，自己也不介意姑娘接触下。
    可这刚上门感谢就整了这么个要求。
    高低是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
    李娟忙借口让人看看旧式两进院子的布局，把李大夫叫了出去。
    在游廊上解释道：“没有轻视你家姑娘的意思。
    我这儿子，一直在部队呆着，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
    这眼瞅着过完年，马上又得回去。
    我今儿一看这姑娘就喜欢，所以才冒昧的提了出来。
    我这人心直口快，有不合适的地方您别介意。
    您也觉着不合适，也就当我没说。”
    李大夫沉思下问道：“孩子目前是个什么状况？怎么规划？”
    李娟忙给自己家的傻儿子一顿好夸：“现在推荐上军校了，正连级，以后就是中途转业回来了，也是妥妥的干部身份。
    事儿要是真能成了，过几年肯定能随军。”
    李娟说的含糊，可李大夫听话听音，那就是往上走一步的事儿几成定局了。
    此中内情不足为外人道。
    至于家里的情况，李娟也大大方方的说了出来：“不知道您家里爱不爱吃卤肉，街口那家王记卤肉店，就是我家开的。各区都有分店。
    一会儿走的时候，让志勇给你们带回去点儿尝尝。”
    李大夫可是太知道了。
    罗教授少有的几家外食店里，就有王记的名字。
    能进那老头子的嘴，说明卫生跟味道都不错。
    李大夫对做生意的没有偏见，可家里的老头子肯定不高兴。
    那位才是最清高不过的。
    一想到罗教授不高兴，李大夫瞬间就高兴了。
    所以说离婚干嘛呢，吵架都少个垫底的。
    过日子还是人多比较热闹点。
    于是李大夫矜持的点点头：“我跟姑娘说一声，看看她的看法再说。”
    李娟顿时高兴不已。
    好容易这大儿子有推销出去的可能性了，还是要过年的光景。
    这可真是双喜临门啊。
    送李大夫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李娟亦步亦趋的送到了胡同口。
    看着人打车走才回家。
    王志勇挺好奇：“妈，你怎么这么高兴？还送出门了。这不是人家来感谢咱家吗，你整的跟翻过来似的。”
    李娟慈爱的看着好大儿：“你不懂。”
    说完赶紧跺跺脚回家了。
    站一会儿就冷，这天阴的，憋着坏呢，估计要下场大的。
    王志勇也没去深究懂不懂的。
    继续客厅葛优瘫看电视。
    数九寒天的，暖气就是他的命！
    所以在第二天被他妈要求去指定卤肉店帮忙，而且还是在最后一天营业时间帮忙。
    整个人是特别抗拒的。可又没有特别顽抗的理由。
    只能沉着脸裹上军大衣，缠着王志强友情赞助的围巾出门。
    临出门前还被李娟给好好捯饬一下。
    盯着他用香皂好好的洗了洗脸，又挖了坨笑笑的郁美净儿童霜，仔仔细细的涂了一遍。
    李娟身上的常服倒是没说啥。
    对着后脑勺炸起来的两根头发又使劲拿水梳了梳。
    王志勇不敢反抗，可是敢多嘴。
    “妈，我又不是去相亲，整这么齐整去卤肉店给谁看啊。”
    李娟神秘一笑：“你去了就知道了。”
    王志勇话都说到这了，也没往跟人相亲见面上考虑。
    实在是，自己刚刚带回家一个姑娘，这事儿明面上看着有点不地道。
    压根儿没想过，还有人这个时间上愿意跟他见面的。
    所以到了市人民医院对面重新装修变大不少的店里时，跟大伟妈报到的时候，还有些奇怪这大姨怎么笑的古古怪怪。
    说是最后一天，这一开门来来去去的人也不少。
    还有不少人问年后啥时候开门。
    王志勇对自己家的店火爆程度，这才有了直观的了解。
    这一上午，他就干一件事儿，打包卤货，有的订几十斤，还得出了店门帮人捆到自行车后座上。
    到了近中午的时候，店里加上王志勇一共四个人，才算闲了下来。
    大伟妈还安慰他：“下午就没多少人了，咱们这点儿东西卖到半下午估计就关门了。”
    说话间，又进来个姑娘。
    王志勇一抬眼，还是个熟人，于是热情的招呼：“罗薇，你咋来了？你哥呢？”
    罗薇一梗，这王志勇是啥意思，俩人相看，带个哥干啥。
    大伟妈赶紧捅蛄他：“扯人家哥干啥。”
    这倒也是，带了哥也不给打折。
    王志勇换了个说法：“你看想买点儿啥？”
    罗薇干脆的说道：“我妈让我来拿卤肉呢，说是订好的。”
    王志勇扭头看向大伟妈。
    然后接过自己上午亲手打包好的一袋子卤肉，热心的说道：“来来，我给你放车上！”
    罗薇不好意思的咬咬嘴唇：“我车子没骑，不知道买的有这么多。”
    大伟妈拍胸脯保证：“让志勇给你送回去，连人带货一起送。”
    王志勇惊讶：“下午不用我帮忙了？”
    大伟妈连连点头：“对对，下午请假的人就过来了，我刚知道的。”
    王志勇提着卤肉跟着罗薇往外走。
    还有点小迷糊，这一上午忙的，也没留意有没有人来传话，请一天假的人这么随意的下午突然就来了？

 第220章 三十

    王志勇只是有时候思考问题容易打直球。
    可他又不是傻。
    跟罗薇俩人走到路上，看着姑娘微红的侧脸，再想想早上出门自己妈帮忙使劲儿捯饬的样子。
    后知后觉的耳根儿也红了起来。
    把人送到家门口的时候。
    李大夫见到的就是颇为不好意思的王志勇，跟小脸微红的女儿。
    侧过身去，让王志勇把东西送到了厨房。
    罗教授从书房出来倒水，看见家里出来个陌生的小伙子。
    破天荒的问了句：“这是来干啥的？”
    李大夫淡然：“我定的卤肉，人家给送到家。”
    罗教授闻言端着水杯又进了书房。
    家里这些事儿，之前不用他操心，时间久了，他也就从来不操心。
    像今天这样，多问了一句，都是少有的事情。
    王志勇客客气气的跟李大夫告辞，然后又看了眼罗薇，这才出了罗教授的家门。
    骑上自行车，一路狂奔，冲到家后，第一时间找妈。
    李娟跟被叫魂似的从厨房叫了出来：“咋了？就去店里帮个忙还结巴了？妈妈妈妈的不知道还以为家里有个三岁小孩子呢。”
    王志勇顾不上亲妈的调侃，直接问：“上午那个罗薇，是不给我相对象呢？”
    李娟撇嘴:“想的美，还给你相对象呢。
    是人家相你呢！”
    王志勇腆着脸跟到厨房，鞍前马后：“妈，那你问问相中我没有了？”
    李娟看着快把灶眼堵死的柴火，直接给人往外轰：“行行，知道了。我晚上问问，你别在这帮倒忙了，去客厅待着。”
    王志勇再怎么纠缠，李娟也不吐口，虽说这事儿，是男方上赶着，可也没有急成这样的。
    可娶媳妇是何等大事儿，王志勇心里如同百爪挠心，等的颇为煎熬。
    恨不得化身月亮，赶紧把夜幕拉下来。
    下午笑笑是挺开心，王志勇一下午为了分散注意力使劲儿逗小侄女玩。
    一下午就听见小家伙被举高高，笑的嘎嘎嘎嘎。
    被亲脸蛋，笑的哈哈哈哈。
    王志强跟罗晓倩晚上下班回来。
    看到的就是已经提前睡着的笑笑。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马大姨忍俊不禁跟罗晓倩咬耳朵：“你这个大哥，下午给孩子累够呛，也不知道是他陪孩子玩儿呢，还是孩子陪他玩呢，疯一下午。
    刚刚笑笑吃着吃着饭，啪嗒一下子头就栽了下来。我扶着脖子一看，睡着了！
    估计晚上还得补顿奶，肯定没吃饱。”
    补顿奶怕啥，罗晓倩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下班回来居然不用带孩子了，晚饭都多吃了半个馍。
    吃完晚饭后王志勇就用充满期盼的目光看着李娟。
    李娟故作不知，左转转右转转，擦擦桌子，摆摆椅子，还没有耽搁多大会儿，就听王志勇幽怨的喊道：“妈，你故意的？”
    李娟噗嗤一笑：“行行，我给李大夫打电话。别着急啊。”
    王志强看着他哥跟妈俩人，没听懂在打什么哑谜。
    不过他耐性好，就稳稳的坐在客厅，等下文。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吃完饭回自己屋看电视去了，王建国给俩老人，一个屋里装了一个21寸的大彩电。
    这大冬天的，屋里有暖气，又开着电视。
    就是邻居老太太过来邀请捡金子都得考虑下。
    只听电话响了三声后，被接了起来。
    不知道对面在说什么，看表情应该还不错。
    李娟笑眯眯的回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对翘首以盼的大儿子说道：“人家说，对你印象不错，挺老实，看后续发展。”
    王志勇又是喜又是忧，印象不错，怎么只夸老实这一个优点呢。
    明明自己还有好多优点啊，是没表现出来还是罗薇没看出来。
    王志强听完之后，后知后觉道：“哥，你今天相亲去了？
    那之前的那个什么小蝶怎么办？”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连自己亲弟弟都这么说。
    王志勇不禁更愁了，这事儿，下回见面的时候得解释清楚，不然让女方从别人嘴里听到了。
    还不知道什么版本呢。
    于是年前剩下的这几天，在家里人上班的上班忙生意的忙生意，各个都忙碌的不可开交的时候。
    王志勇成了一股清流。
    没事儿找事儿的约罗薇出来玩儿。
    逛友谊商场、百货大楼；去广州市场、动物园；还有电影院、博物馆，大冬天冒着鼻涕泡逛石窟。
    一天除了睡觉几乎不着家。
    李大夫侧面打探了下王建国家的情况。
    有钱且低调，光看先娶的二媳妇家情况就知道，家风不错。
    所以对女儿跟王志勇的事儿，持放任态度。
    罗正平知道妹子的事儿之后，也没反对。
    在他看来，推荐上军校的人，国家给把过关的，能差到哪儿去。
    只不过好像都没人跟罗教授说一声。
    年三十看晚会的时候。
    李大夫随口问了：“小薇啊，志勇什么时候返校啊？”
    罗薇正认真的看着杨钰莹的歌曲《风中有朵雨做的云》
    想也没想的回道：“我没问，他的意思好像是得过完初十。”
    罗正平前几天忙的神龙见首不见尾，也就三十这天老实呆在了家里。
    闻言也凑趣的问了下进展，啥时候上门拜访之类的。
    罗薇害羞的脸颊飞红：“八字没一撇呢，刚认识几天啊。”
    罗教授越听越奇怪，姑娘找了个对象，自己居然今天刚听到个名字。
    于是顾不得媳妇的冷脸，扭过头问道：“小薇，你找的哪儿的人？干什么工作的？谁给介绍的？”
    罗薇看看李大夫，没吭声。
    李大夫头都没扭，看着电视回道：“我给介绍的，当兵的，咱们老城的人。”
    这回答的跟没回答差不多。
    有用信息含量不高。
    罗教授觉着媳妇是年纪越大越左性，孩子的婚事怎么能这么随意呢。
    刚表达了不满，李大夫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是先对象，又没有说一定要结婚的意思。
    小年轻两个不得好好了解一段时间。
    再说了，万一事儿定的早了，谁婚后再找到真爱了，这不恶心人嘛。”
    罗教授虽然心虚，可还想挣扎下。
    没等组织好语言，家里电话就响了。
    大家都不动，就他离电话近，只好屈尊去接。
    只听电话中传来一阵嘈杂的背景音，亲亲爱女小芬同志带着哭腔说道：“爸，你快来，我这日子算是过不了了。”

 第221章 对质

    罗教授除了听见这一句以外，其他的都没听清楚。
    自己家开着电视，正放到歌舞部分，热闹的紧。
    小芬那边倒是声音挺齐全，什么小孩子哭，大人叫，一派鸡飞狗跳的感觉。
    于是看向拿着遥控器的罗薇，还没开口，就见闺女贴心的把声音给调小了。
    罗教授顾不得回应，赶紧继续接电话。
    家里电话有点漏音，田小芬的声音也大。
    李大夫跟兄妹俩外加一个哄完孩子出来的儿媳妇，竖起了四对儿耳朵旁听。
    大概意思就是，老公骗她了。
    大过年的让老家的哥嫂爹妈还有一个拖油瓶找来了，划重点，那个拖油瓶叫她老公爸爸。
    罗教授听着听着脸色铁青。
    嘴上不住的安慰，看样子是要年三十亲自出马。
    李大夫看着罗教授挂完电话，适时的吩咐罗正平：“你爸一个人去不方便，你跟着跑一趟。”
    罗教授张嘴要感谢，李大夫起身上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俩人已经出发了。
    这人一上年纪，就是不能憋尿。
    李大夫心安理得的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罗教授坐在儿子的自行车后面，看着细密的小雪花，蓦然有些心声凄凉。
    这大年夜的，即便还有行人，也看得出归心似箭。
    不像自己，年过六旬，还在处理女儿家事。
    想到爱女，心间又多了诸多理由。
    怎么也能让年轻时候的那段情丝有个善终。
    罗教授到了遗珠家的楼道口时，满心都是“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的情愫。
    约莫此时，六旬老头有种对抗全世界的力量。
    可听着身后儿子的脚步，脑子又清醒了几分。
    责任与情感的拉扯间，让罗教授颇有几分“世间安得双全法”的无奈。
    可这些感触，在打开女儿女婿的家门之后。
    五分钟之内就荡然无存了。
    女婿是自己的爱徒，现在都已经评上副教授了。
    当时也是看他上进，单身，虽然年龄稍大个七八岁，可前途一片光明。
    没成想，人家隐瞒婚史了。
    可能是看着罗教授身后还站着个穿着常服的年轻男人。
    所以田小芬的老公还有些收敛，介绍完爹妈哥嫂后，使个眼色让人进了里屋。
    又客客气气的给罗教授奉上杯清水。
    田小芬涕泪横飞，这会儿只顾着伤心。
    连三岁的儿子都哇哇哭都顾不得了。
    罗教授生气也说不出难听话来，只是问门下弟子：“你不是说你没结婚嘛？”
    爱徒周曙光应道：“前面那个连结婚证都没有领过。确实没结过婚。”
    罗教授抖着手指头：“那孩子呢？”
    周曙光笑嘻嘻的：“您也没问啊。”
    罗教授气咻咻：“你这是骗婚。”
    周曙光连连否认：“怎么能这么说呢罗老师，咱们顶多说是互相欺骗。”
    罗教授怒极：“胡扯！”
    周曙光指着正恨恨看着他的田小芬：“你当初怎么跟我介绍来着？说这是你认的干闺女，说人家爹妈对你有大恩。
    结果呢？
    什么大恩？她亲妈肉身布施的大恩？
    平日里亲亲热热的连个干爹都不叫，口口声声的喊爸，学校哪个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就准周老师你拿个私生女糊弄我，还不准我选择性的说点真话？
    这事儿咱们半斤八俩，乌鸦落到黑猪身上，谁也别说谁黑！”
    说到最后，还补了句：“虽说当时没领证，可也拜过高堂父母的，我这姑娘，也是身世清白的好人家女儿。”
    周曙光彻底撕开遮羞布之后，罗教授只会翻过来覆过去的重复：“你这样不对，你这没有诚信······”
    周曙光的耐性也快磨没有了。
    大年三十的，老家爹妈找过来就找过来呗，在自己家连顿安生饭都没吃上。
    快刀斩乱麻的跟已经六神无主的田小芬确定：“你说，咱这日子还能过不能？”
    罗教授人虽消瘦，可风骨犹存。
    眼含期盼的看着爱女，希望她能有个硬气话出来。
    结果田小芬自打身份被揭穿后，当着亲爹的面都硬气不起来，擦擦眼泪之后说道：“你干这事儿我还不能生气了？”
    周曙光了然一笑：“爹妈年后就走，哥嫂来洛城寻个活计，也住不了多久。
    就囡囡一个小姑娘，还能帮你看看孩子啥的，费不了什么事儿。
    你发发脾气就行了，当着岳父的面，我给你道个歉，我保证，咱家以前咋样，以后还咋样！”
    田小芬低下头默认了。
    罗教授觉着血压要高。
    背着手就要走。
    周曙光礼数做足，送到小区门口。
    中途遇上同楼道的同事，还适时出声：“楼梯间灯布亮，老师你看点儿路。”
    罗教授闭嘴不言。
    坐上自行车就走，压根儿没有回头看爱徒。
    雪已经转大，罗教授心里颇为压抑，只觉此时此夜难为情。
    爱女有自己的顾虑不愿意离婚，可今天全程儿子都默不作声。
    以后自己撒手人寰，可怎么办呀。
    罗正平回城更快。
    为了这摊子乌糟事儿，虽说是自己促成的，可也影响心情啊。
    还不如回家老婆孩子热被窝呢。
    总比喝一肚子凉风舒坦。
    罗教授在后座嘀咕：“这个小芬，就这么就认了，以后还得挨多少欺负啊。”
    罗正平不耐烦听，插话道：“不会。”
    罗教授重复：“什么不会？”
    罗正平解释：“不会挨欺负的，只要你还活着一天，你那徒弟就不会对她多差劲。”
    这老头子，把自己的人脉全忘到了脑后，真是关心则乱啊。
    罗教授半信半疑：“要是真的就好了，哎呀，这儿女都是债啊。”
    罗正平冷笑，只有外面那个是负债，家里的都是存款，再过上几年还得收利息的那种！
    一车两人，三心二意，风雪夜归人。
    终于赶在三更前到了家。
    罗教授哆嗦着烫烫脚，然后进了被窝。
    李大夫大过年的不想看见不喜欢的人，又抱着被子去了女儿房间。
    罗教授多问一句。
    李大夫就淡淡的说：“趁着姑娘没结婚呢，多教教她夫妻相处之道。
    想来跟我过日子的经验反过来就对了！”
    罗教授闭嘴。
    周正平跟媳妇详细了描述了下田小芬家的兵荒马乱。
    徐翠芳兴致不高，追问道：“然后呢？小宝差点被她弄丢，就这么就算过去了？”
    周正平摸摸媳妇的头发：“怎么可能，等她过了这个不安稳的年再说。”

 第222章 认门

    都是大年三十，王建国家反倒热闹的多。
    人还是那么多人，可比着去年，会哭会闹的小朋友进化到会吵会笑了。
    光逗孩子都挺乐呵。
    李娟心满意足，点活王志勇：“你看还是家里有个孩子热闹的多。
    这过节，累的是大人，过的是孩子。”
    王志勇笑着点头。
    一句话也接不了。
    没对象的时候拿对象说事儿，有对象了，拿孩子说事儿。
    王志勇觉着就他妈这种提前规划的能力，要是当初从政，最少能干个县长！
    不过说到对象，王志强碰碰大哥：“你跟人说那啥小蝶的事儿了？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王志勇缓缓的把头转向一边，试图装聋作哑。
    这破弟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还做着心理建设嘛，没来得及说而已。
    王志强察言观色后，幸灾乐祸道：“你完了，这都确定关系了，还没坦白。
    以我五年的婚姻经验告诉你，这种事儿越早说越好。
    真等嫂子自己发现了，你高低得脱层皮。”
    王志勇：“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大过年的说点儿好听的吉利话，孩子看着呢。”
    话音刚落，就听笑笑说道：“皮，好吃？”
    哎呦，这话茬接的。
    王志强低头看扒拉着自己腿的小宝贝，赶紧举高高，给逗的嘎嘎嘎嘎。
    等注意力转移了，才还给罗晓倩。
    罗教授顶风冒雪回家的时候，王建国开始给儿孙们发红包。
    生意扩展之后，年底的红包也见风涨了。
    笑笑认真的磕了头，拿着鼓鼓囊囊的红包塞给了罗晓倩：“妈，果果。”
    让她妈留着给买果果。
    这么大点儿，都知道红包意味着什么了。
    然后是王志勇跟王志强夫妻。
    也是一人一个大红包。
    王建国包的不小，小孩儿的里面包了五百，大人的里面全是一千。
    包括两个老太太的。
    王志勇高兴没两分钟。
    就听亲爹戳心：“志勇啊，你看，你要是有个媳妇，过年红包都能多一份，要是明年再有个孩子，你也能领仨红包。”
    说的跟婚后，红包能到自己手里一样。
    看着弟弟家三个红包的最后归属——弟妹罗晓倩手上。王志勇无奈：“爸，这结婚的事儿，是一个巴掌能拍响的嘛。总是要有个过程。
    我这正经处对象才几天啊，上来就谈结婚是不是有点儿不尊重人。
    再说了能不能走到结婚这一步还得看看呢。”
    王建国面色严肃：“伟人说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
    你这个思想苗头不对。
    我觉着你得趁热打铁，过完年上门拜访下。”
    王志勇踌躇道：“这事儿，得让我妈先探下口风。贸然上门的算什么事儿啊。”
    李娟连连点头：“过了破五（初五）再说，也省的这么赶，志勇回去之前，到家里见见面，过了明路，以后写信打电话啥的也明光正路的。
    咱是男方，总得把态度亮出来。”
    王志勇觉着，自己就像小猪赛跑比赛里，一只终于跑对赛道的猪，被人提着小鞭子遛。
    心情莫名沉重的点了点头。
    自由在逐渐的远离这个二十五岁的男人。
    谁都无法估量一个催婚母亲的速度。
    初六一大早，李娟就兴奋的跟王志勇说：“一会儿看看家里有啥东西，看能不能凑够四份礼，去罗薇家串串门。
    先认个门去。”
    王志勇睡眼惺忪的捧着碗，一听这话，立马就清醒了。
    真是颤抖的心，激动的手，满脸的不知所措。
    迎着一桌人的注目礼问：“妈，怎么这么快？”
    李娟不解：“快啥快？你都二十六了（过完年算虚岁！），别等到笑笑上幼儿园，你还没结婚呢。
    不趁着过节赶紧讨好下未来老丈人，等你回去上学了，哪还有时间。”
    乍一听，挺有道理，可笑笑下半年是肯定要上幼儿园啊。
    自己不毕业也肯定结不了婚啊。
    再快也是两年以后的事儿了。
    王志勇觉着，这讨好老丈人，还不如讨好丈母娘呢。
    这短短几天的接触，他总觉着，老丈人的家庭地位好像不太高。
    被李娟催着好好的捯饬了一番。
    死活今天不让穿常服了，李娟拿出来了一套新衣服，黑裤子黑皮鞋配上一件儿灰色的羽绒服。
    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志勇摸着衣服惊喜的问道：“这羽绒服啥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妈，你过年都没拿出来新衣服。要早知道，我穿这一身出去多时髦。”
    李娟鄙夷的看着他：“就在你屋里衣柜里面放着，一听这话你就没开柜子。
    你不穿，我还以为你不乐意穿呢。
    那么大人了，我还得管你到啥时候。
    赶紧找个媳妇，我也好歇歇。”
    王志勇不好意思的笑笑，他的屋子也是好好整过的，跟弟弟的房间比着，除了没有老婆孩子之外，其他也不差什么。
    因着经常不在家，所以除了离床最近的一个柜子放了点衣服，其他的还真没打开过。
    王志勇穿戴整齐后，准备去看看李娟给收拾好的四样礼。
    刚出客厅门就被王建国拍到手里一个钥匙：“开车去，中午要是留饭的话，就别开回来了，带钥匙回来就行，回头我让人开。”
    又看到李娟给收拾的四箱礼品，一箱杜康，一提茶叶，一箱干果，一箱苹果。
    顿时觉着，自己这回排场挺大。
    往车上一放，意气风发。
    等到了罗薇家楼底下的时候，才有些迟疑。
    这架势，不知道还以为来提亲呢。
    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跳下车，整整衣服，把东西搬到二楼门口，就开始敲门。
    好在罗薇家是老家属楼里的专家楼，一梯两户，里面住的大多都是老教授们。
    也没有好奇的解放大妈没事开门看看邻居家啥事儿。
    所以王志勇没受到围观。
    开门的是罗薇，一看他这架势，脸通红：“咱俩这进度有点快。”
    王志勇挠挠后脑勺：“那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妈说让今天先来认认门。”
    罗薇翻个漂亮的白眼：“我想的啥样？”
    然后让开路让王志勇自己搬东西进来。
    王志勇嘿嘿笑，这句话怎么接都是个送命题啊。

 第223章 初六

    罗教授这两天心情不太美丽，确切的说，整个春节都不太高兴。
    坐在书房里心不在焉的看着书。
    外面的热闹是一点儿没漏，眼前的书是一页没翻。
    这会儿听到客厅里热热闹闹的，也没人来喊他。
    还挺奇怪。
    这个家里，往常除了上门来找自己的,还有儿媳妇的娘家亲戚外。
    鲜少有人找上门来。
    李大夫是从来不让带的学生上门的，说是在医院都看够了。
    再说这正月里串门的可都是实在亲戚啊。
    于是罗教授推开门，想看看是谁。
    就看到，客厅坐着个有点儿眼熟的陌生小伙子。
    罗教授清了清嗓子。
    李大夫只能介绍：“志勇啊，这是小薇的爸爸，现在退休赋闲在家。”
    然后跟罗教授说道：“小薇处的朋友，上回你见过，给咱家送卤肉的那个。”
    罗教授坐到沙发上，看这相谈甚欢的样子。
    卖卤肉啊，这倒是有点儿印象了。
    大高个儿，怪不得能扛那么一袋子卤肉呢。
    过完年了，冰箱里还有一半猪蹄子猪耳朵肘子肉啥的，可见当初送的货有多沉。
    这孩子有把子好力气。
    不过，罗教授眉头紧锁道：“不是我有门户之见，小伙子，小薇也算个高级知识分子，你这卖卤肉的职业，俩人有共同语言吗？
    要知道，没有相似的思想高度，感情可是走不长远的。”
    罗薇心想，不愧是亲爹，开口就是爹味。
    李大夫皮笑肉不笑：“别听小薇他爸瞎扯。两口子能不能长久，跟思想没啥关系，俩人能说到一起就行了。
    特别是这种思想落差大的，跟磁铁两级一样，反倒容易吸引到一起。”
    罗教授往日被刺一句，可能转身就走了。
    可今天，为着女儿，还是想努力一把。
    苦口婆心的问罗薇：“小薇啊，你觉着你跟个卖卤肉的商贩，能走到一起吗？”
    罗薇忍俊不禁：“爸，我妈逗你呢，上回不说了嘛，他是当兵的。你看你，一点儿没记住。”
    罗教授讪讪一笑。
    不知道是尴尬没记住，还是尴尬被当着小辈儿的面上阴阳怪气。
    于是捧着杯子，亲自续了点热水，然后告辞去书房端坐了。
    做学问，就得耐得住寂寞。
    红尘俗事儿，既然老婆子不让管，那就少操点儿心。
    罗教授一向心宽。
    这一做就是一上午。
    外面热热闹闹的开始准备午饭，看样子是要留人吃饭。
    客厅的电话也凑热闹的响了起来。
    可惜没人接，停下之后，又响了起来，吵的罗教授有点儿烦躁。
    无奈，只好自己出去接电话。
    不过也好在是他接的电话。
    正是掌珠小芬女士家的电话。
    这回的背景音更热闹了。
    罗教授的太阳穴突突的跳，这回换成了周曙光：“周老师，你快来，小芬的亲妈找过来了。”
    罗教授石化了,都死了十几年的人了，怎么突然诈尸了？
    周曙光估计也明白自己说的有歧义，赶紧解释：“找来的是两口子，小芬说是舅舅舅妈，人家说是亲爹亲妈。
    这个事儿，我觉着您还是来一趟比较好。
    毕竟这个亲闺女不是您亲自认下来的嘛。”
    罗教授只觉心间一股热气直冲脑门心，提神醒脑。
    电话那头还在啦啦，罗教授已经扶着沙发扶手坐了下来。
    罗教授的直觉告诉他，田小芬可能压根不是随母亲的姓，而是随亲爹姓田。
    当初对孩子的身世稍微有点疑惑，也让田小芬拿已经去世的母亲说事儿给抛诸脑后。
    自己精明一世，怎么可能栽到个小村姑身上了呢。
    罗教授不甘心，支起身子还想去周曙光家里一趟看个究竟。
    电话那头还在啦啦，罗教授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喊了声儿子。
    罗正平抓着把青菜从厨房出来。
    疑惑的看着罗教授。
    罗教授有气无力：“陪我去趟小芬那。”
    可能是看老头子脸色不对，李大夫也没口出恶言。
    王志勇觉着气氛有点不对，还是张嘴拦活儿：“我开着车呢，咱们早去早回。”
    罗教授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李大夫拉住儿子交代：“别往前凑，他们家的事儿，让他们自己解决。”
    罗正平点点头，拿着他爸落下的大衣赶了上去。
    李大夫看着关上的门，悻悻道：“这都什么事儿啊，大过年的，真是没完没了了。”
    罗薇也不开心，但也没火上浇油，示意小宝去抱抱奶奶。
    李大夫抱起来抓着她腿的大胖孙子，笑着点点宝宝的小塌鼻子：“奶奶不气，看见小宝都不气了。咱好好过节，中午吃好吃的饺子行不行啊。”
    小宝口齿清晰的捧场：“吃！”
    逗的三人哈哈大笑。
    可赶到田小芬家的三人，就没这种心情了。
    罗教授被儿子扶到周曙光家的沙发上坐下。
    冷眼看着刚来过没几天的地方，又一场闹剧。
    这回周曙光的爹妈哥嫂可没进屋。
    一个个的围着当个看客。
    田舅妈跟舅舅，试图冲到罗教授身前掰扯掰扯。
    可被罗正平跟王志勇挡的结结实实的。
    田舅舅一嘴烟熏牙，张嘴都是味儿：“那个啥，便宜妹夫，我妹子偷摸跟你那会儿可没下过蛋，这孩子满嘴瞎话，她可是我媳妇到镇上医院生的，那会儿难产送过去的，医院开的证明还有呢！”
    田小芬本来看着罗教授正小声啜泣，闻言立马反驳道：“你不说我是在家生的嘛？”
    田舅舅狡黠的笑了：“我要说了还保得住证明吗？你是我生的种，根儿上随我。
    你刚开始说攀上高枝了往家打钱，结果呢。
    从去年开始，一会儿断了一会儿没钱。
    你糊弄你娘老子呢？
    连着三月电话不接，写信不回，咋地，翅膀硬了，不用管家里人了是。”
    田小芬面如土色，惶惶的看着罗教授：“干爹，我做梦都想是姑姑的孩子，真不是有意骗你的。”
    罗教授试图回个笑，可努力好几次，嘴角都扬不起来。
    现在倒回头去看，一般生姑娘象爸的多点，可这田小芬跟自己一点儿都不像，反倒有了当年小田姑娘的三分相像。
    如果是所谓舅舅家的女儿，倒是对上了。
    田小芬象亲爹，而田父跟小田姑娘是亲兄妹，天然的就相像几分。
    也怪自己不谨慎，被沧海遗珠的惊喜给冲昏了头脑，拿着两张照片一本日记，就光顾着感怀当年，加上田小芬亲爹在乡下打的掩护，就没有细查。
    甚至李大夫提出到村子走访下，都让他归结于天然立场敌对的攻击。
    看着田小芬一家的丑陋嘴脸。
    罗教授扪心自问，为了这么个东西，妻子离心，值得吗？

 第224章 超前

    罗教授这会儿听着田小芬的哭声，犹如迷雾散尽，半点儿心疼没有，只觉刺耳至极。
    闭目长叹。
    缓了会儿，问田舅舅：“所以当时小田也没怀孕？”
    田舅舅龇牙一笑：“没有没有，后来让家里人劝的又寻了一家，就是没多大福气，结婚没几年就没了，留了个姑娘给那边，人家后来发达了，也看不上咱这乡下亲戚，就没啥来往了。”
    罗教授皱眉：“那她日记里写的我走了之后，吃什么都想吐酸水呢？”
    田舅舅俩手一摊：“你在那会儿，家里给寄不少好东西，她倒是隔三差五能打牙祭，等你走了之后，吃家里的窝头，可不是冒酸水吗！”
    田舅舅没说的是，要不是由奢入简难，妹子怎么会同意嫁给县里屠宰场的二婚头，当起了现成的娘。
    罗教授掩面，无言以对，这都是什么操蛋的事儿啊。
    转头又对周曙光说道：“你怎么说？”
    周曙光吃不准罗教授的心思，求稳为上，颇有担当的说道：“我跟小芬也没有大的矛盾，再说孩子也生了，还能离咋地，以前咋样，以后就咋样过呗。
    至于她家的糊涂账，都嫁出去的姑娘了，还能管多少。”
    罗教授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就站起来走了。
    他走的干脆，田小芬傻眼了。
    冲着马上走出门的罗教授喊道：“爸，你不管我了?”
    罗教授苦笑着回头应道：“你可别叫爸了，你这亲爸都在旁边站着呢。
    咱们就是个错误，你陪着我这个老头子承欢膝下几年，我给你找了份工作。
    咱们两不相欠，以后的日子稠的跟树叶一样，咱们各过各的。”
    罗教授说完，头也不回了走了。
    看样子罗教授真是快刀斩乱麻了，周曙光心里有点儿遗憾，不过也不影响大局。
    自家的房子，自己的副教授，媳妇的工作。
    这一样样的，没有罗教授的隐形光环，怎么可能解决那么顺利。
    所以周曙光根本没想着离婚。
    如果离了，上哪儿找个勤俭持家的媳妇，带着个正式工作，来接手两个孩子。
    田小芬不是亲生的更好。
    反正罗教授退休了，有了这个借口，也能跟罗教授疏远一些，不耽搁自己再拜山头，连道义上的谴责都没了。
    要知道，自己硬算起来，也算受害者之一啊。
    田小芬目送着最大的靠山消失在视线里。
    可老公反倒不离不弃，顿时将所有的安全感全放在了周曙光身上。
    擦擦眼泪，跟周曙光承认错误。
    两口子再怎么一致对外糊弄乡下的老子娘，那就是另外的故事了。
    罗教授坐在车里，闭目养神。
    一路无语，进家就直奔卧室，吃饭都没出来。
    饭做好后，李大夫轻声问道：“刚刚没问你俩，出什么事儿了？”
    罗正平如此这般的说了下。
    惊掉了罗薇的饺子！
    她激动的问：“这么刺激嘛？所以说，其实咱爸根本没有个私生女是嘛？”
    李大夫冷笑：“有没有私生女不重要，他出轨是事实，当初试图离婚也是事实。”
    罗薇闭嘴了，罗教授的事儿，枕边人伤害最大。
    做子女的只能尊重父母的选择。
    王志勇一上午看的眼花缭乱，心里直呼好家伙！
    顿时觉着小蝶的事儿也不是啥大事儿了。
    徐翠芳是隐约知道自己老公背后没少出力，可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也出乎意料了。
    午饭在面上一派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少了罗教授，也没啥影响。
    送王志勇出门的时候，罗正平诚恳的道歉：“我妈也是早上才告诉我们你今天来的，碰到这么一摊儿实在是不好意思。
    希望这事儿，不要给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我家除了我父亲，其他人都挺正常。
    这种家庭琐事儿，倒也不是故意隐瞒，实在是不好说出口。看我爸这样子，估计以后也就是个糊涂事儿糊涂了。”
    王志勇表示理解，回家得跟爹妈说声。
    罗正平连连道歉，双方算是客客气气的结束了热热闹闹的一上午。
    王志勇没喝酒，老罗家今天上午也没心情喝酒。
    所以还是开着自家的车回去了。
    到家王建国还很奇怪：“车咋开回来了？你对象家对你不咋满意啊，连顿酒都没上。”
    王志勇摆手：“给也不敢喝，一上午跑的晕晕乎乎的，不过饭菜不错，鸡鱼肉蛋虾啥都不缺，未来丈母娘挺热情，未来大舅哥还送我到上车。”
    接下来，王建国跟李娟就听了个堪比八点档国产电视剧的离谱故事。
    听完后，两口子对视一眼，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得是王老板见过世面。
    第一个开口感慨：“要不说读书多的玩的花，不像我们圈子里的土老板，老婆是老婆，小蜜是小蜜，分的清清楚楚。
    倒是这教授，找个小蜜还改个名字叫啥真爱。”
    李娟斜眼一瞪：“咋地，了解这么深刻，有想法？”
    王建国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咱俩天天一起上班，我哪儿有那美国时间？”
    李娟双手抱臂阴阳怪气：“就是没时间，也不耽误琢磨点花花肠子啊。”
    王建国一看不好，赶紧转移话题：“哎呀，说孩子事儿呢，扯那么远。
    志勇，你说，你这对象你还乐意处不？
    听上去也是一堆烂摊子，怕你以后难做啊。”
    王志勇琢磨下：“我倒是无所谓，反正媳妇娶进门，肯定是以这边为主。
    就是我那大舅哥，听话音，总觉着我老丈人的那个假闺女被揭穿，跟他脱不了关系。”
    李娟倒是不一样的看法：“他满肚子坏水儿也没对着别人，有那种老人，当小辈儿的不费点儿心思能被累死。
    精明点儿好，精明点儿你丈母娘家那儿就不用你多费心了。”
    王建国看着娘俩的话题跑的如脱缰的野马，都快跑到婚后丈母娘家的大事儿小情上了。
    顿时觉着自己任重而道远，得给老大准备结婚的东西了。
    看这样子，估计等王志勇军校毕业，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儿子娶媳妇！
    等娘俩意犹未尽的讨论完，王建国抛出个新问题：“下回出去玩的时候，问问小薇，咱家附近哪家幼儿园好点儿？”
    王志勇目瞪口呆：“爸，我俩确定关系还没十天呢，说这种话题，是不是有点儿超前？”

 第225章 破灭

    王建国气乐了：“超前个锤子超前，罗薇家不是都在教育行业吗？
    笑笑都快二周岁了，有那种没人带孩子的家庭，这个岁数都能送托儿所了。
    咱们提前问个学校咋了？”
    王志勇嘿嘿直乐，自己脑子里刚想的那些，实在是不好解释。
    李娟眉头一皱：“咱家又不是没人带，秋天太早，咋地也得明年满了三岁再说。”
    王建国：“我就是提前打探下，看看学校咋样，多问几家，省的到时候抓瞎。”
    李娟倒是不反对，两口子压力全给到王志勇身上了。
    王志勇忙拍胸脯保证，一定给可爱的小侄女找个靠谱的幼儿园。
    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罗晓倩听到这消息，看着满脸饭渍的笑笑。
    莫名的替孩子感到了压力。
    这以后要进门的妯娌，估计要变成笑笑求学路上的阴影了。
    不过转念一想，有人帮忙操心，自己还省点儿劲儿呢。
    至于笑笑的想法，反正小孩子没有人权，到时候再说。
    于是笑笑未来的求学之路，对家里人来说，简直是一路透明。
    此中悲惨，以后再细细表述。
    对王志勇来说，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过完初六，剩下的日子掰手指头算也就剩三天了。
    刚处的对象，还没热乎够呢，眨眼间，返校的日子就到了。
    作为未来的大舅哥，罗正平也享受了王志勇同款的火车套餐。
    烧鸡、葱油饼、牛肉酱跟大葱。
    这让从来都是吃火车餐厅的罗正平，对有可能成为未来妹夫的王志勇，观感又好上不少。
    然后，不顾自家妹子幽怨的小眼神，他占用了最后一天的时间，把王志勇兄弟俩约出来，嘀咕了点儿事情。
    至于是啥，罗薇没问出来。
    王志勇忙里偷闲，最后一天晚饭，约出来罗薇，特意找了本地有名的锅贴店。
    半斤锅贴，一笼烧麦，外加一碗米线跟一碗小米粥。
    罗薇主动申请的小米粥，主要是觉着，实在是主食配主食，有点吃不动。
    锅贴上桌后，大冬天的还冒了会儿热气。
    借着升腾的一丝丝热气微微遮脸，王志勇还是坦白了孙小蝶的事儿。
    除了不能说的，都说了。
    罗薇顿时觉着嘴里香脆的锅贴沾的醋有点儿多。
    心里百味杂陈，化悲愤为力量，自己一个人干了二两锅贴！
    分开的时候，罗薇说她要想想。
    然后王志勇第二天是带着黑眼圈上的火车。
    好在送别的人群里，看到了罗薇的身影，这才算放下心来。
    罗薇其实心里明白，那些遮遮掩掩的背后，肯定有不能明言的无奈。
    可要是自己表现的太好说话了，以后相处起来，凭空的就得多出好多理所当然的大度。
    就像自己妈，付出的多了，罗教授都习惯了。
    罗正平比王志勇晚走了一天，主要是忙活罗教授的事儿。
    向来没有冬天疗养习惯的罗教授，这回被儿子先斩后奏，被送到了石窟附近的疗养院。
    可能是有些心伤，车上门接的时候，拎个包也就跟着走了。
    罗教授走的轻松，田小芬一地的烂摊子就没人收拾了。
    刚刚把老家的爹妈送走。
    就迎来了上门的公安同志。
    说的还是一件她都忘完的事情。
    年前把人家儿子给扔掉的事儿，东窗事发了。
    田小芬没打算不承认，可也颇为不解：“孩子又没丢，你们凭啥抓我。”
    周曙光简直要疯。
    本来以为枕边人只是蠢点儿，没想到还又蠢又坏，这两厢加起来，杀伤力就翻着翻的往上涨了！
    还说啥，孩子没丢就不能抓她，那照这个逻辑，杀人杀不死都不用坐牢了？
    想什么没事儿呢。
    自己家都快成了青年教师楼里的一道靓丽风景线了。
    周曙光当着公安的面表态：“我们全家一向都是遵纪守法的，只要证据确凿，该审审，该判判。”
    田小芬听到这话一下子跟抽掉脊梁骨一样，不可思议的看着丈夫。
    周曙光不忍的转过头抹下脸，殷勤嘱托：“小芬啊，该认就认，坦白从宽啊。
    想想你儿子。”
    田小芬看着这个春节不知道第几次张着大嘴嚎的儿子。
    后悔不已。
    倒不是后悔骗个私生女的身份。
    而是后悔，怎么没把那小崽子扔远点，要不然这会儿那家人还在找孩子呢，哪有工夫找自己麻烦。
    果然一时心软，遗患无穷。
    罗正平虽然走了，可留下的后手里一丝心软也没有。
    周曙光往家打电话的时候，李大夫接的。
    听完感觉特别好笑：“小周啊，你媳妇跟我家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就是有，就冲她把孩子抱出两三条街外，还特地扔个没人的地方。
    这种做法，还算是跟孩子闹着玩吗？
    要不是小宝误打误撞找到个公园里让好心人给收留了。
    就那种零下几度的天，丢不了也得冻个半死。
    你家那个宝贝蛋也才三岁。
    这种玩笑你们要不要？”
    李大夫说的平静，可周曙光却不敢按话面上的意思听。
    儿子跟媳妇，周曙光想了想，还是要儿子。
    自觉尽力后，就消停了起来。
    田小芬的后续，罗薇没有刻意关注，但是罗正平的战友往家打了个电话。
    估计高低得判上几年。
    罗教授回到家之后，已经尘埃落定了。
    娘俩本来备着罗教授要大发雷霆呢。
    可人家听完就怔怔的发了会儿呆。
    又回书房去了，这次在书案上挥毫泼墨，写了副字“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写完团成了一团，罗薇好奇，借着倒垃圾的工夫，展开看了看。没看出来出处，总觉着一股美梦破灭的感觉。
    还跟李大夫学了下。
    李大夫表示听不懂，也不想懂。
    有那功夫还不如教小宝学两个数字呢。
    罗教授缓过这股劲儿后，居然开始笨拙的学起了收拾家务。
    把儿媳妇徐翠芳吓够呛。
    倒不是可惜打碎的碗需要重新买，主要是担心摔碎的碗茬子不小心让小宝给抓到。
    李大夫后知后觉的明白，这糟老头子，好像是要迂回的跟自己示好。
    李大夫觉着颇为惊悚。
    套用后世的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
    不过借此机会，倒是从罗教授的小金库里狠狠的挖了一笔，买下了罗薇学校盖的教师楼。
    住不住的，放着心里也舒服。

 第226章 提成

    王志勇走是走了。
    可王建国两口子还有点儿不适应。
    在家的半个多月，习惯了一有事儿跑腿儿就喊大儿子。
    等人走了，王建国习惯性的喊人没人应，才蓦然有些失落。
    看着怀里的肉墩墩，王建国换位思考：“我这会儿也觉着儿子好，能娶媳妇生孩子，让家里添丁进口。
    你看笑笑，以后要是结婚了，回家都是有数的了，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想到这，当爷爷的都觉着咬牙切齿。
    李娟嗤笑：“你想多了，你咋那么自信，养儿子都是给自己养的呢？上赶着巴结老丈人的多了去了，这决定权不还是看媳妇当不当家嘛。”
    王志强跟罗晓倩听着老两口疑似疯言疯语，埋头扒饭。
    大哥一走，这俩人真是每天精神一会儿！
    等过了正月，生意上一忙，王建国别说是语出惊人了。
    忙的连跟笑笑说话的时间都少了。
    每天孩子睡眼惺忪的一起吃个饭就走了，晚上回来的时候，玩不了两分钟孩子就要上床。
    王建国只能有空抱的时候，多亲亲肉嘟嘟的小脸蛋。
    感慨下：“这孩子，天天多幸福，天天就是个吃睡玩儿！”
    幸福的笑笑在春风里茁壮成长，忙碌的罗晓倩天降横财。
    清明的细雨转晴，就有人来农信社找罗晓倩。
    说是要存款。
    罗晓倩以为又是公公生意场上的伙计，还挺高兴。
    结果人家上来先存了五十万，而后两三天里，又陆续存了二三百万。
    罗晓倩还特意记下了名字。
    回家问公婆，谁也不知道。
    这就有意思了。
    要说会不会是对王志强这个副所长的变相腐蚀，王建国直接否定：“想多了，他当上所长，也没这能耐。”
    这话说的不好听，可也挺直白，夹在几个大厂中间的小所。
    权限有，但不多。
    最多能协调下办户口的进度，可这事儿，犯不着上这么大本钱。
    至于其他的事儿，双喜路派出所从上到下一个德行，一点儿越线的事儿都不敢沾。
    王志强还特意反省了下近期的出警行动，就两个夫妻打架的，一个老公公打儿媳妇的，最后一个丢自行车的。
    然后俩手一摊：“肯定跟我没关系。”
    这就有点儿天上掉馅饼的感觉了。
    罗晓倩心宽，就觉着自己运气好，可能是哪天服务态度好让人记住了，所以才有了这意外之喜。
    于是高高兴兴的算自己这个月的存款业绩去了。
    七七八八的加起来突破两千块钱松松。
    哎呀，这收入，让同班的楚大姐都羡慕不已。
    怪不得之前的小牛眼红呢，要不是自己也有点拉存款的路子，估计自己也得眼红。
    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只见去年有过援手之情的那位女同志，面带微笑的坐到了罗晓倩的柜台前。
    不说办业务，开口就问：“最近有个崔大力来存款了？”
    罗晓倩这才算找到正主，疑惑道：“大娘，是你安排的？”
    李大娘笑着应下：“我琢磨了半天，觉着还是这个法子好。
    整那些虚头巴脑的都没实用，我跟我儿子说了，以后有存款就来你这！”
    罗晓倩不好意思极了，这不跟收人钱一样吗。
    正想推辞，只听李大娘笑盈盈的说道：“放宽心，去哪儿存款都得便宜别人点提成，还不如给你呢，至少我高兴。”
    这话倒不错，可罗晓倩还是觉着不能这么理所当然，于是跟楚大姐招呼一声，出去把李大娘拉到了门外：“这提成，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知道。
    我这拿着也烫手，要不等发了之后，我返给您。
    存款就当抵我任务了。”
    这也是一些拉存款的套路。
    李大娘抿嘴笑：“哎呦，我就喜欢你这闺女实诚的样子。
    要换个人早都跟我说谢谢了。
    没事儿，没事儿，该你的就是你的。
    我儿子自己开的建筑公司，这段时间正准备回洛城开发下业务，这点儿小钱，你也别放心上。”
    说完握着罗晓倩的手：“要不是知道你结婚了，我还真想给你做个媒呢。”
    这话说的交浅言深，罗晓倩脸通红。
    回家仔细跟公公学完。
    王建国沉吟下：“我知道你说的谁了。没事儿，这也算结了个善缘。
    这点儿小钱，人家也确实看不到眼里。放心拿。”
    公公盖章定论，罗晓倩这才放下心来。
    高高兴兴的看着工资更上一层楼。
    王志强因为人家要给媳妇介绍对象的事儿，还酸了两天。
    俩人没少交流生命大和谐的奏鸣曲。
    笑笑都被晃醒了一次。
    吓的小两口立马鸣金收兵，差点儿给王志强留下阴影。
    结果小家伙就迷迷瞪瞪的喊了声“妈妈”，然后翻身又睡。
    王志强哭笑不得，跟媳妇吐槽：“等上了幼儿园之后，把她的小床往外放，加上护栏，单独睡！”
    罗晓倩不想搭理他，上幼儿园也才三岁，哪有这么狠心的爹，也就现在嘴上硬气点儿，到会笑笑大眼泪一淌，绝对当爸的第一个反悔。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王志强倒是想起来一件事儿想问下媳妇意见。
    “我们分局准备盖家属院呢，估计我能分上一套，三间不敢想，两间应该差不多。
    不过今年1月份，市政府下发了房改的通知，以前那种不要钱的好事儿没有了，说是这批房子得自己掏钱，估计一平米少了也得四五百。”
    罗晓倩对这个话题兴趣寥寥：“咱家房子挺宽敞的，就是大哥转业回来结婚生孩子都够住的。
    分不分的无所谓？这事儿你跟咱爸妈商量去，我无所谓。”说完翻个身儿就睡着了。
    于是皮球就被踢到了公婆身上。
    第二天早上，王志强就问他爸，这事儿可行不可行。
    王建国无可无不可，要说住，小两口根本不可能放着好日子不过，自己出去开火。
    要说投资，说实在话，家里还真不多这一套房子。
    王建国也没给个定论：“你自己看，真想买了，钱不够说一声。”
    端的是财大气粗。

 第227章 五一

    王志强让罗晓倩扒拉下小两口的存款。
    合计着要是买个两室六七十平的房子，差不多得四五万。基本存款就一波清空了。
    消息传开之后，一直没有正式通知。
    分局也有意思，五一节前发的通知。
    先让列出来条件，什么工龄啊，职务啊，是否双职工之类的。
    然后让有意向的先报名，要是论资排辈的不够，剩下的人还有机会，再说了就算是买不到新房子，那还有腾出来的老房子呢。
    蒋所在所里一公布，顿时炸开锅了。
    这时间点儿卡的，给大家伙儿专门留出来的借钱时间。
    新房子谁不想要呢。
    只不过从到收钱，也是有点难接受。
    蒋所给大家伙儿合计下，差不多一平米得五百四。
    吴倩还算了，范强可是刚需。
    娶媳妇的话，咋地也得整个窝啊。
    新房子他是不想了。
    说起来是公家人，这上班两年多工资倒是攒不少，可跟房价一比，那就是个杯水车薪。
    干脆，还是指望人家给房子腾出来比较有希望。
    期望值不高，人就平和的多。
    范强问道：“王所，你啥想法？”
    王志强收拾着手上东西，无所谓的说道：“那就报名呗，有新房就要，没有就算了。”
    赵建设撇着嘴摇头：“你看你这话气人不，真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买房子跟买白菜样儿。”
    王志强笑骂：“你可别说这个价你买不了，两口子挣工资，嫂子又是个把家的。这回顶好换个三室。”
    这话说的到赵建设心坎上了：“我倒是想，问题是三室能不能轮到我。
    就这价钱，说实话，真整个三室，那存折直接归零，一夜回道解放前。
    所以到现在家里也没商量住呢，总不能买个光板房。
    咱就说，要真有这运道，还得麻烦你支援一二，省的睡毛茬房子。”
    这话说的，王志强也就一听一笑。
    谁家还没有几个亲戚，多的没有，少的还没有嘛？
    同事之间，要真走到借钱那一步，估计也是大难事儿。
    等真开口了再说。
    这事儿说是大事儿也算大事儿，可跟工作相比影响不大。
    反倒是，自打市里出台了房改政策后，之前的部分符合条件的分配住房，也参与了住家户掏钱换证的操作。只不过价格更低了而已。
    这连锁反应说快不快，说慢也不慢。
    过完五一，刚换上短袖。
    一大早就有捂着脑袋来派出所报案的。
    看头上的纱布缠的，跟个木乃伊差不多。
    赵建设早来了一回，就碰到这种大场面，心里直呼好家伙。
    面上一脸平静请人坐下。
    捂脑袋的蹦脚：“还做啥啊做，家里快打出人命了。赶紧跟我走。”
    赵建设一听这话，麻溜的抓起配枪，喊上王志强跟范强就走。
    纱布脑袋看着三人腰间挎枪，顿时有些迟疑：“家庭矛盾，倒也不至于。”
    王志强眯眯笑：“人命关天啊，群众的命是命，公安的命也是命啊。”
    这话说的，敢情还打算开枪？
    纱布脑袋带路的脚步都有些迟缓了。
    打开警车之后，稍微有些神思不属，王志强问他：“地址？”
    纱布脑袋回道：“我姓许······”
    王志强······
    范强跟上：“许同志，不是有命案吗？地址在哪儿？”
    许·纱布脑袋“哦哦”两声，连忙回道：“就咱玻璃厂家属院，二栋三楼302，也就是我两个姐夫打起来了。
    不用上纲上线，家庭小矛盾。”
    说完迟疑下：“要不咱们调解下就行。再不行，我让街道去调解也行。”
    王志强打断他的话：“到现场看看再说。”
    范强跟许纱布坐在一起，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纱布心不在焉的脱落了一节。
    等到下车的时候，小风一吹，许纱布才发现，纱布一动都要掉成围巾了。
    赶紧手忙脚乱的缠起来，越忙越乱，最后气恼的团成一团，往裤兜里一塞。
    跟三位公安解释道：“头上倒是有伤口，就是不大，哎，这洋相出的，算了，啥结果我都认了。
    不过家里老丈人确实是不能再被闹腾了。
    再折腾两天，估计直接就驾鹤西去了。”
    往楼道走的时候，许纱布简单讲了下家里的情况。确切的说是老丈人家的情况。
    许纱布大名许有为，是这家的三女婿。
    老丈人崔老头跟老伴一辈子就仨姑娘，他是最小的一个。
    俗话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三女婿也算一个半儿了。
    可日常那俩都是出钱不出力，就这个老三女婿，是既出钱又出力。
    要是没房改这回事儿，日子将就着过，等老两口脚一蹬，到会儿家里东西一分，凑合这亲戚还能处。
    可好死不死的，要掏钱买房了。
    这回就成三个和尚没水吃了。
    老两口是双职工，工会主席退下来的，当初住的就是个三间的房子。
    这会儿也没啥公摊之类的说法。说八十平，看上去还多点儿。这要想买下来，补的就不是个小数了。
    路上也说不详细。
    眼见一拐弯三楼就到了。
    王志强都已经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了。
    许有为上前一步打开门。
    范强顿时战术后仰。
    本来以为家里老两口带上仨女儿女婿都挺多人了。
    没成想，屋里挤的人都快溢出来了。
    一开门，还有俩人往门外退了两步。
    王志强赶紧上前亮身份：“无关人先退退啊，我是咱们派出所的公安，有管事儿的出来照面跟我说说啥情况。”
    一屋子人立马安静了几秒钟。
    面面相觑：“谁叫的公安？”
    “谁报的警？”
    “不知道啊，不是我啊！”
    ······
    还没讨论出来个所以然，只见里屋挤出来个老太太高声喊道：“我让报的警！公安同志，我希望这些人从我的房子里离开！”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屋子人又不乐意了。
    “姑啊，你怎么说这么伤人的话呢？”
    “啥叫无关的人呢，我可是老崔家的长孙！”
    “嫂子，你说话忒难听！”
    ······
    眼看着八十平的房子挤进去了二十多口人，嘈杂的跟王建国入股的养猪场有一拼。
    王志强摸着腰间的手枪有些手痒痒，要不是情况不允许，真想鸣枪示警！

 第228章 想法

    老崔太太估计也是压着情绪，等公安一到，就把这些个外八路的亲戚都赶了出去。
    门一关，就剩下三个女儿女婿还有老两口。
    王志强仨人，全过程充分发挥了威慑作用。
    看着不大的客厅挤了十来个人，照旧不咋宽敞，刚刚那二十多号人，估计是人摞人。
    老崔太太是个收拾的挺利索的老太太，人都清场之后，老太太给老头续上水，一声不吭的坐在沙发上。
    按许有为的说法，老太太今年七十三了。
    最小的姑娘就是许有为的媳妇，今年都三十六了。
    上面两个，大姑娘都有儿媳妇了。
    临老临老，闹这么一出。
    老太太跟老头，刚开始有点嫌丢人，可眼见说不到一起，这才让平日里比较听话的三女婿去叫警察。
    崔大爷这会儿梗着脖子红着脸：“丢人就往大了丢，反正我土埋半截了，我怕啥。
    一个个都当公公婆婆的人了，还跑老人这撕扯这点儿家底。
    谁丢人谁知道！今天这事儿当着公安同志的面说清楚再出门，不然出了这个门，谁要是再反悔，以后就别来往了！”
    王志强一看，老两口都有成算，那行，全当壁上观，啥时候叫啥时候出声。
    老太太等老头发泄一通之后，慢条斯理的说道：“说，有啥想法都说清楚，当着公安同志的面，只要你们觉着能提的出来就行。”
    上面两个女婿年纪都不小了。
    闻言有些不好意思。
    可暗自思量了一下，还是张了嘴。
    大女婿先开的口：“爸，妈，你看，你们年纪都大了，身边肯定得跟个人，不然也不安全对不对，咱院的那个金大爷，不是躺下两天才有人知道。”
    老太太点点头，二女婿一看怀柔有效，他也赶紧张嘴。
    “妈，我这边孩子上高中，你也知道，家离的远，想着我搬过来，还能顾孩子还能照顾老俩，一举两得，多好。”
    老太太沉吟：“你说的也不错。”
    老三女婿悻悻想张嘴，被媳妇给拉住了。
    他媳妇是老三，根本不信老太太就这么被糊弄住，反正每回上面两个姐夫哥都没占着便宜。
    老太太拍着老头的大腿，安抚下之后。
    总结道：“你俩说的都对，可房子都不提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房子我就不用管你俩了。”
    老大女婿抢先开口：“房子也得说道说道，爸妈，要是让我来陪，这房子可得落到我媳妇杏儿的名上！
    反正手心手背都是肉，给了杏儿也是肉烂到锅里，我不占这便宜。”
    老太太不偏不向看着老二女婿：“你这边咋说？”
    老二女婿吭吭叽叽：“我，我跟大姐夫一样，咱们按劳分配，谁处理归谁。”
    许有为正发呆，听到老太太问他：“有为啊，你呢？你啥想法？”
    许有为发愁了，看看媳妇。
    媳妇拧他一下，低声道：“看我干啥，实话实说！”
    许有为疼的一个激灵，就真实话实说了：“爸，妈，我这边做不到天天陪着，我家俩孩子正上学，我跟小崔俩人都上班，每个星期休息的时候能来看看搭把手，其他时间就有点赶不及了。”
    老太太叹口气又问：“那这房款咋说？
    这房子面积是八十二平米，一平米得补上三百二，加一起就是，两万六千二。”
    钱一出来，所有人都沉默了。
    要说城里的双职工家庭，四十多五十的人了，凑不齐两万块钱，那就有点夸张了。
    可这么多钱，一把拿出来，也够吃力的。
    按赵建设之前的说法，可不就是一朝回到解放前嘛。
    老大女婿嬉皮笑脸道：“爸，妈，你们老俩手里就没几个存款吗？”
    话音一落，所有人都看着老两口。
    老头鼻子哼了一声：“咋地，我自己掏钱买房子，写你们的名字，想的怎么这么美呢？”
    老大女婿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您看你少多少，我们三家凑凑也行。”
    崔老头了然的看着他：“凑够了写你名字是？”
    老大女婿赧然的笑笑，嘴上倒是没客气：“这不省事吗，我问过房管处了，只要你们老两口出个说明就行。”
    老太太端起杯子杵到老头嘴边：“先喝口水，别上火，刚买的菊花我放了点儿冰糖。”
    崔老头嘴被占住，哼哼唧唧的还是有些不满意，要是眼睛能说话，估计翻译过来挺脏。
    老太太问正着急的老二女婿：“你呢？跟你大姐夫一个意思？”
    老二女婿忙赔笑：“妈，你也知道，我们家家底薄，估计想补钱也补不了多少。
    但是您放心，肯定尽最大的努力。”
    老太太简明扼要看向老三女婿。
    许有为摸摸包，看看媳妇，一把拿出来五千块钱：“妈，直到这事儿之后，我俩把手上的钱给凑凑，就这么多。
    再多就还得等俩月，还能再添上三千。”
    老太太摸着一把扎好的百元大钞，面露嘲讽：“好呀，养这么多年闺女，也就老三这见过回头钱。”
    这话说的，有点指桑骂槐的味道。
    老大女婿看看老二女婿。
    瞬间明了，老大不说老二，估计谁也没往这边贴补过钱。
    不过老两口都有退休金，特别是老头的退休金，还不少呢。
    压根儿也不存在缺钱的说法啊。
    老太太把钱推了过去：“有为啊，钱你收回去，心意我俩领了。
    这房子钱都交完了，也用不着了。”
    老大女婿迟疑道：“交，完了。啥意思。”
    老太太微笑：“就是面上的意思啊，我跟你爸，全厂第一个把钱交完了。
    过两天房本都下来了。
    所以咱也不用考虑凑钱的事儿了。”
    老太太还是满面慈爱，一副我很贴心的样子。
    然后推心置腹的说道：“那就剩下一个事儿了，谁住家的问题。咱们商量商量，老大女婿说的对，我们也七十多的人了，身边总得留个人。
    老大？老二？你看你们两家谁住过来？”
    老大女婿嘴角抽搐，这还住个屁啊。
    于是笑的跟死了亲爹妈似的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爸妈这阵子身体也不咋地，我还没退休，杏儿得去那边照应着。这事儿还是让老二住过来，正好还能顾上学生。”
    老二女婿被背刺的瞠目结舌，颠三倒四的解释：“孩子就得多锻炼锻炼，我给他买个自行车，那么大人了，学习也得有个好身体不是。”
    老三，老三许有为沉默。

 第229章 赡养

    老崔大爷似乎对骤然安静下来的局面有些不满。
    雨露均沾的问向老三女儿：“老三，你呢？你家一向你当家，你跟有为是个什么说法？”
    小崔同志皱眉思考下，艰难的说道：“我俩还能挤出来半天，有为不出车的时候调休的时候过来半天帮忙干点儿你俩干不了的活计，然后周末我再来一天，其他时间即便来了时间也不久。”
    崔老太太嫌弃的说道：“多少算少呢，总比一天不来的强。那就这样，一个星期来两天，我跟你爸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
    大女儿跟二女儿神色木然做壁上观。
    自始至终没吭声。
    将出嫁随夫贯彻到底。
    要真随夫了，今天压根儿也干不出来出嫁女来娘家分家产的事儿。
    这是力一点不想出，便宜一毛不愿意少。
    一念至此，老崔太太一肚子火，可面上一点烟火气没漏。
    坐的四平八稳，问三个女儿女婿：“我跟你爸也听明白了。
    老大跟老二家都忙，就老三家能抽出来点时间过来看看。
    那我跟你爸房子最后的着落，今天也一并说说。
    总不能老三出力，最后你们三家平分？”
    老大女婿惊讶的看着老太太，仿佛她在说什么歪理一样，心思这会儿都写在脸上了，仿佛在说“那，怎么不可以呢？”
    眼珠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个切入点：“妈，我们也出力了啊。
    就我们三个女婿往这一站，您老俩家里那些个闻着味儿来的外八路亲戚，哪个不得想想再开口。”
    老太太指着许有为的脑袋：“说这话之前，你看看有为的脑袋，那几个人吵起来的时候，错手往有为脑袋上砸烟灰缸，也没见顾虑过你们俩啊。”
    老二女婿小声嘀咕：“那不是因为有为跑的有点快嘛？他不挤到人堆里，怎么可能碰到他脑袋。”
    崔老头绷不住了：“他为啥挤到人堆里，不是因为我们老两口在里面嘛，你俩倒是离得远，省的沾上一点腥味了。”
    老头把话说的那么直白。
    老大女婿脸上挂不住了：“说半天的意思，就是说老三出力多呗，那我们也出钱了啊！
    哪回的住院费不是平摊！也没见有为两口子全包了！”
    老太太平复了下心情，又平复下，结果没压住，话里带刀：“咋地？当爹妈的生病住院，三个孩子平摊住院费不行吗？
    你光说钱，咋不说住院陪护就一个礼拜，除了第一天你们两口子冒个头，其实都是老三两口子跑上跑下，就是请护工也得不少钱。
    老三跟有为商量了，倒是愿意把钱全包了，可我不愿意。感情我前面两个生的是空气成精？
    只有过年过节带孩子回家拿红包才有人形？”
    大姑娘崔杏被骂的有点儿撑不住：“妈，那不是我们俩也忙嘛，加上我婆家妈身体也不好。”
    二姑娘崔桃也连连点头，可不是嘛，谁家不是一大家子事儿，娘家妈也太挑理了。
    老太太炮口调转到俩姑娘：“哎呦，我还以为你俩哑巴了呢，忙就忙到一点空都抽不出来。
    老三家公婆不也都健在，亲家母也是心脏不好，那人家也是抽空过来陪护。
    咋地？也没听说你们两家有谁瘫巴了啊！”
    老大女婿沉默了，抱头坐着，一副滚刀肉的样子。
    老二女婿也缩头缩脑不吭声，反正他不打头阵，但有了便宜也得一分不能少。
    两家人态度是表露出来了，至于其他的随便你说。
    王志强也品出来味道，这前边俩女婿，孝心有点，但是不多。
    而且还是一套房子在前面吊着，这才有了那么点孝心。
    但是日常贴身伺候啥的，只有老三能指望，可听那意思，许有为好像是跑大车的，平日里也就老三崔丽丽有时间了。
    王志强给赵建设使眼色，意思是上，不能干看着了。
    赵建设掏出本本跟笔开口道：“今天来是说关于老人的赡养问题还有聚众打架斗殴的问题对？”
    不愧是赵所，一下子扣了两个帽子！
    崔杏一下子就长了舌头，会流利的发声了：“公安同志，没问题，我家啥问题都没有，都好好的。
    就我爸妈，胆子有点小，妹夫有点一惊一乍的，我们自己商量下就行了。”
    许有为这回嘴还没张，大腿又被拧了下。
    媳妇预判了他的行为，许有为觉着，自己的腿，估计得青紫。
    媳妇也是，都不会换个地方掐。
    揉着大腿，埋头按太座的指示一声不吭。
    赵建设眼一瞪：“那就是说你们没事儿报假警玩儿呗！”
    这个帽子也不能接啊。
    崔杏看向老太太，恳切的叫到：“妈······”
    老太太叹口气，转向赵建设：“聚众斗殴倒也不至于，没有打起来，看着人五人六的，都是吓唬着玩儿呢。有为呢脑袋，也是阴差阳错。
    不过赡养的问题确实也得说说。
    三个孩子，总不能光指着一个使唤。”
    我是这么想的，让老三一家搬过来，日常生活费啥的，我跟你爸出了！但是······”
    老太太画风一转，抬手示意老大跟老二一家不要激动：“这房子只要老大跟老二还能做到现在这样，到会儿还是平分！”
    这大喘气。
    崔杏跟崔桃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工资啥的，就是没有老三，能剩下多少呢？
    不住院还得吃药呢！
    崔老头截住了话头：“以后住院啥的，既然不出力了，就坚持到底，出钱就行，不能三家平摊，两家平摊！
    有人出钱有人出力，公平到底！”
    两个女儿各自跟老公嘀咕下，前后脚抬头应声：“那行，这样也省的我们出了钱也背个不孝顺的名声。”
    许有为琢磨下，自己家也不算吃亏，不搬过来，这边也是自己支应，这样一来，自家还少出份钱。
    正好还能让爸妈住到自己家房子里，离这边也近。
    许有为爸妈住老城，顶楼六楼，还是三家一灶，一个单间。
    每回岳母上下楼买个菜，嘴唇都铁青。
    这边自家房子离医院也近，还是个二楼，这么一倒腾，挺好。
    对崔丽丽点点头，也算应下了这事儿。
    崔老太太趁热打铁，让女儿把街道的人叫来，当场签了个后续的赡养协议。
    王志强仨人足足在老崔大爷家里呆了一上午，连杯水都没喝。
    出门的时候，肚里都打鼓。
    想到协议签完，一大家子人又亲亲热热的爹是爹妈是妈的样子。
    范强疑惑道：“所以咱们去是干嘛呢？”
    赵建设夹起本子往警车上钻，甩了句：“人民需要呗。”

 第230章 彩礼

    因为人民需要，所里的几个人，连着又去见证了几场因为房子闹的鸡飞狗跳的人家。
    哪家没有几个亲戚绕亲戚的八卦呢。
    只不过王志强没成想，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过完笑笑两周岁生日的时候。
    在出警现场，居然看到了赵大军。
    王志强本来矫健的步伐一个踉跄，好悬没绊倒。
    扭头对范强说道：“今天你主持，这要不是都已经到了，我就得避嫌。”
    范强小声问道：“这屋里的四个人，哪个是咱家亲戚？”
    王志强拿眼睛示意：“那个六十上下的大爷，我妈的便宜舅舅。我后姥姥的弟弟！”
    这关系，范强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圈才想明白。
    于是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先一步进门，王志强落后两步，跟在身后。
    一前一后，主次分明。
    这家人面上看着倒没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
    见到公安同志到了之后，四人中的三四十岁的青年男子，也就是报案人忙给让了坐，又张罗着倒水：“辛苦各位了，为着我家的事儿，还得麻烦各位跑这么一趟。”
    这回倒不是玻璃厂家属院，而是巷子里的民居，跟房子有点儿关系，又没大关系。
    中心思想是，老太太要改嫁，想让后老伴住进来。
    这不是房改嘛，儿子田平现在也混成了拖拉机厂的中层，找找人托托关系，换了套旧的三房。
    儿子跟媳妇本来都商量好了，要让老太太跟自己一起住家属院呢。
    结果一开口，才知道亲妈给找了个后爹。小两口都是讲道理的人，直面这么大的冲击，还在好言好语的商量，想着实在不行，连着后爹一起接过去也行。
    至于三室的房子怎么挤下祖孙三代七个人，这倒不是难事儿，之前一个单间住七八个人的也有，可后爹又不干。
    这就僵持住了。
    老太太中年丧夫，一个人也单身十多年了。
    找个伴儿这事儿，儿子也没有不愿意。
    现在两个孙子一个孙女都拉扯大了，年纪又不大，不到六十的年纪，再走一家也没啥。
    就退一万步说，真有那么一天，老太太先走了，儿子也照旧给接回家奉养。
    这回请公安同志，倒不是反对老两口结婚。
    而是老太太坚持，要找人见证，把名下房子百年之后留给儿子。
    王志强默不作声，老觉着辖区内的这些群众，把自己当编外街道办用了。
    田平仿佛明白两位公安同志心里怎么想的。
    笑着续上水：“街道的同志也马上过来了，我妈也是为了小辈考虑。想着理清这些身外物，好跟赵叔一条心的过日子。”
    主要是，他妈跟这位赵叔也商量好了，只简单办两桌，请请熟悉的人做个见证，结婚证就不准备领了，这么大的人了，田大妈不想以后走了再掰扯跟谁埋一起的事儿。
    请人见证下，说明俩人不是想单纯的耍流氓。
    老年人也有权力追求爱情！
    要不说领导会说话呢，这不就是想净身出户再找个老头呗。
    王志强低头盯着鞋子，虽说赵大军不一定认的出来他，可也别找这麻烦事儿。
    田平先拟个草稿，把她妈说的都记上，然后念给老太太听。
    有眼下的民房一套，还有老家的宅子，还有村里的四亩多地。
    这个还是当时八二年分田到户的时候，那会儿奶奶跟爷爷还健在，分的俩人的地。
    说是几十年不变，所以一直由近门的亲戚种着，每年还给送点儿粮食过来。
    土里刨食能挣多少钱呢。
    爸妈早都说过不要了，地别荒废了就行，可老家的人总觉着不送点东西过来，怕不让种了。
    除此之外，老太太列的清清楚楚，还有两个草花银镯子、一个金戒指。
    除了现在存折上的钱，其他值点钱的差不多都列出来了。
    老太太听完之后点点头。
    赵大军反倒不同意了。
    “没写完呢！”
    田平很错愕，自己妈自己知道，根本不是对着自己这个独子藏私的人啊。
    再说怎么也轮不到后爹报不平啊。
    老太太也奇怪的看着赵大军。
    赵大军羞赧道：“那不是你前面那个名下分的厂里那套房子嘛，说了我掏钱给买下来，写你名字。
    到会儿咱们冬天还能换个暖气房住，多好。”
    王志强没想到，这个便宜舅姥爷，临老入花丛，居然还是个终极舔狗。
    微微抬眼一看，就知道老太太特别感动。
    嘴上还说着：“不合适，这不合适，那房子就一间半，我跟平平都商量了，不要了，还住现在的老宅。”
    赵大军握着老太太的手：“那不行，你有老寒腿，夏天住这凉快点还行，冬天这边没暖气，多遭罪。”
    俩人对视，仿佛冒起了粉色的泡泡。
    田平脸上的笑保持不住了。
    自己爸以后还能保住地位嘛，这个后爹，手段颇高啊。
    于是强行打破心心相印的氛围：“赵叔，不合适，真要是因为我妈的腿，这边给改造下，整个土暖气也行。”
    赵大军颇为豪爽：“都别争了，一间半房子也就三十七平米，加一起万把块钱，就当我出彩礼了！
    过两天再去买个金镯子，这些都是田妹子的。
    我这边没儿没女的，以后有点小病小灾少不得麻烦你们两口子。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说记上就记上。”
    老太太羞涩的点点头，田平抽搐着嘴角，又加上了这套房子。
    苍天啊，大地啊，自己娶媳妇那会儿也没花上几个钱。
    自己妈黄昏恋，居然彩礼都上万。
    不过人家敞亮，田平也不差事儿。
    很郑重的表示：“那赵叔既然把话说到这儿，我也跟媳妇也当我妈表个态，以后肯定不会让临老你落空。”
    赵大军笑的不见眼，这谁说非得自己生一个才顶事儿的。
    捡个现成的多好，都不用养就这么大了，连着孙男孙女两三个，全齐活了。
    钱是英雄胆，古人诚不欺我。
    王志强憋一肚子笑，差点撑炸。
    等好不容易做完见证，出了田平的门。
    坐在警用摩托车上差点儿笑断气。
    范强打击有点大：“王所，娶个奶奶都这么贵，那找个年轻的小姑奶奶不得天价啊！洛城物价这么高嘛？”
    王志强笑的抹眼泪：“别拿个例衡量，赵大军纯纯是在哄抬物价！”
    范强撇撇嘴，就是不哄抬，娶媳妇也不便宜。
    这回能把房子问题解决之后，还得攒媳妇钱，真是任重道远啊！

 第231章 徒弟

    王志强以为赵大军没认出来他。
    赵大军也真就没认出来，便宜外甥女李娟他都没正眼看过，别说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下一代了。
    不过就是认出来了，赵大军也铁定不会相认，好不容易好事将近，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让步。
    就这，赵大妮还不知道，自己弟弟已经要花甲初逢春了。
    赵大军今年虚岁六十，老田妹子小他仨月，小一天那也是妹子。
    而且老田妹子白，显得面嫩啊。
    一样岁数的老太太里，就她最亮眼。
    眼睛不大，但是聚神啊，脸上褶子也少，手还软和。
    想到这里赵大军笑的跟偷吃了蜜蜂屎一样。
    田平微微错开了眼，这老房子着火都这样吗？还是这位赵叔，情绪特别的外露？
    到现在，自己拜托的人还没把赵大军的详细信息给送过来。
    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嫁亲妈，比嫁闺女都操心啊。
    这份类似遗嘱的东西一写，田大妈仿佛扔掉了世俗的枷锁。
    主动提出要就近找个日子，让赵大军搬过来。
    田平作为独子，也不好说跟其他人商量的事儿，于是很慎重的要了赵大军的出生年月。
    诚恳的跟亲妈请示：“妈，我觉着咱找人和个日子比较好一点儿，毕竟半路夫妻也是夫妻。
    再简单也得讲究讲究。”
    这话赵大军爱听，笑的直眯眼，对田大妈说道：“我看行。咱也是认认真真过日子呢。”
    说完还把身份证给掏了出来：“小田，你记下，我再跟你说说我阴历生日。”
    田平找张纸都写了下来，然后中午挺大方的带上孩子一起去吃个饭见见人。
    事儿都要办到这份上，只要查出来不是个杀人犯，高低也得往下走啊。
    三个孩子还接了见面的红包。
    田平越发的觉着骑虎难下了。
    只知道这个赵大军出手阔绰，本地人，一辈子没结过婚，也没有儿女。
    有个姐姐姐夫一起住。其他的信息还没了解透彻。
    万一，真有啥不合适的，怎么跟他妈建议呢。
    田平走了之后，赵大军陪着他的老田妹子出门转悠。
    出了饭店门，路上的柏油都快化了，知了叫的有气无力，眯着眼看向路对面，都有种恍惚感。
    这会儿的温度估计都快超过四十度了。
    上点儿年纪了，虽说不怕热，可没说不怕烤啊。
    老田妹子有点踌躇：“要不各回各家得了，我正好趁着天热出不了门，给小孙女做个裙子。”
    赵大军不乐意：“别啊，都说好的事儿，咱屋檐下等会，叫个面的，去百货大楼转转，中午头没有人，大楼里面肯定凉快。
    你不说大孙子的凉鞋坏了嘛，正好也别粘了，缝上针脚再齐整也不好看，咱买个新的去！”
    田大妈有些心动，皱眉思考。
    赵大军乘胜追击：“要买都买，咱三个小辈儿呢，不能买一个回家打架。”
    田大妈觉着，这样可以。
    于是俩人在这个大夏天的午后，放弃了睡午觉的机会，顶着四十多度的大太阳，准备去逛街。
    赵大军刻意让面的停到了百货大楼对面，然后带着田大妈走过街天桥。
    一边吭哧吭哧爬楼梯，一边安抚他的老田妹子。
    “我指错道了，下回肯定听你的。放心放心，这错误绝对不会再犯了。”
    停对面倒是避免上天桥了，可停对面的话，就没办法巡视地盘了！
    赵大军人虽然走了，可生意没停。
    一坐两三年的地方，都快让他盘的包浆了。
    春夏秋冬，晴雨雪雾，什么都阻挡不了的赵大军。
    这段时间，把地盘租给了徒弟。
    每天收入五五分。
    逛街也不忘上来瞅一眼收入。
    虽说大数是对的，可少一毛钱也心疼啊。
    带着老田妹子经过收钱的破碗时。
    赵大军特意给了徒弟小亮一个眼神，让自己体会。
    然后才跟在老田妹子的身后下楼逛街。
    这徒弟倒不是陌生人。
    有那么一天，赵大军天黑的时候收拾工具准备下班，被人给叫住了。
    原来正是当初一起去王建国卤肉店偷方子，在里面当内应的李小亮。
    这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
    是志同道合的人，隔了半个区也能闻着味儿找过来，一起走上共同富裕的道路。
    这李小亮自打从局子里出来，一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什么活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后悔倒是后悔。
    可世上又没有后悔药。
    自己又是个出不了力的。
    眼看哥嫂的脸色一天难看似一天。
    也不想在家呆着，都快把自己整成半个流浪汉了。
    出局子的时候，还有种莫欺少年穷的愤愤然。
    可五年过去了，什么心气都没有了。
    叫上赵大军一声，也是觉着，居然还有个认识的人混到要饭地步的。
    优越感油然而生。
    赵大军一天说些没意思的话也挺无聊。
    看到个认识的小兄弟，挺高兴。
    自己要饭挣钱这事儿，又不能跟身边人大肆宣扬。
    老话儿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刚好有个大概率不会抢生意的可以显摆显摆。
    于是心情一好，带着小亮就去了夜市摊。
    羊肉串、小凉菜、两瓶啤酒，两盘饺子哐当一上。
    赵大军说啥，小亮都是“嗯嗯嗯”
    仔细一看，这孩子吃的头都不抬。
    提起来都是眼泪，三天头一次饱饭，中间的俩烧饼不算啥正经饭食。
    赵大军虽然不知道，可看这样儿，猜都猜差不多了。
    于是自己倒杯啤酒，也不吭声了，就看他吃。
    见不够了又多上了一盘饺子。
    这个摊子的饺子挺实诚了，一盘大份猪肉三十个，味道也凑合。
    李小亮一口气吃了两盘半，吃的估计倒点儿啤酒都能飘上来俩。
    然后赵大军才捞着吃。
    李小亮有点儿不好意思，可晚上灯暗，红不红的也看不到脸色。
    开口问赵大军：“赵叔，你兜里钱还够不？”
    赵大军笑笑：“放心，管够，相识一场，不会带你吃霸王餐的！”
    李小亮倒不怕吃霸王餐，大不了吃饱了一跑了事儿，自己年轻力壮的，再眼皮子活络点儿，没有跑不掉的时候。
    主要是怕，赵大军跑不动被抓了，然后人再找到家里，估计连三四天回去一次的机会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李小亮对赵大军小声说：“要不我看着，你先跑？”
    赵大军问号脸“啊？”
    街头混混的经验让他明白了过来，笑的啤酒都快喷出来了。
    “你小子，还不信你赵叔，你看这是啥。”
    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了一把票子，五块的两块的一块的全有！

 第232章 包饭

    李小亮眼睛都要脱框而出了。
    说句不怕丢人的话，他兜里上回见十块的票子还是过年，爸妈偷偷给塞的一把零钱。
    看着也不比赵大军这多多少。
    于是热切的换个挨着的椅子问道：“赵叔，你就坐那就能挣这么老些？”
    赵大军怡然自得，端起杯子喝了口啤酒，又慢悠悠的吃了口小菜。
    看着李小亮渴望的眼神，小声的说道：“这算什么，又不过年过节的，也就是个一般收入。”
    李小亮羡慕嫉妒，恨倒是没有。
    舍下脸要钱这事儿，一般人干不出来。
    总是要打破自尊的藩篱，重建下认知才能拉的下身份。
    别看李小亮这会儿觉着钱香，可要真让他端个碗要饭，咋地自我开解不得个天的。
    赵大军炫耀也是有意之举。
    你说这么好的风水宝地。
    总不能全年三百六十天，天天无休，一天二十四小时，时时上岗。
    要是有个人替换下，最好再能抽成，那就最好不过了。
    要说刚开始只是想显摆下，这会儿是越想越觉着自己的想法妙。
    可上赶着不是买卖。
    真要拉李小亮入伙，倒也不急于一时。
    赵大军吃个七七八八，剔着牙问李小亮：“你知道我一天最多能挣多少不？”
    李小亮诚实的摇摇头。
    赵大军捡个花生米，仔细的嚼的烂烂糊糊的咽了下去。
    然后伸出一个手掌，又收回了大拇指跟小拇指。
    李小亮大着胆子说道：“三千？”
    赵大军笑容停滞了下：“你这孩子，咋这么敢想呢？三百！三百就不少了！”
    李小亮连连点头，把啤酒给赵大军续上：“对对，看我糊涂的。三百不少，真不少！我哥厂里一个月现如今也就发个三百来块钱。”
    李小亮也跟赵大军碰一个之后，转着眼珠子算。
    一天三百，不对，就算一百五，一个月三十天，就得四千五。
    娘嘞，李小亮一拍大腿，疼的龇牙咧嘴。
    向赵大军求证：“叔，一个月能上千？”
    赵大军自得的笑笑：“格局小了，得几个一千！”
    李小亮被这个数字刺激的眼珠子发红。
    奈何不知从何入手。
    干了这么两年，赵大军自己心知肚明。
    哪有人天天给这么多，一个月少了千把块钱是有的，多了顶天也就两千上下。
    创业吗，哪个老板不画饼。
    赵大军自诩，象他这种只注水一倍的，良心绝对是大大滴。
    铺垫的差不多了，赵大军往后收。
    饼再画就怕扯烂了。
    推心置腹的跟李小亮掰扯：“叔身子骨不太好，所以晚上去不了！
    要不然哪有晚上那老婆子的事儿。
    白天，一坐一天，时间久了胃也不太好。
    就怕哪天病倒了，那块儿风水宝地不知道便宜了谁。
    要是能有个徒弟帮忙就好了。”
    说完摇摇头，又喝了半杯啤酒，感慨：“不过干我这行，都不咋看得上，都没法子跟人开口，估计也就趁着身子骨还能撑得住再干两年，剩下都得便宜别人。”
    李小亮冲动的来了句：“叔，你看我行不？”
    赵大军暗喜，还是上下打量下，装模作样的拒绝：“你？你才多大，哪儿干得了这行，年轻小伙子能舍得下这脸面？”
    话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的李小亮，被人拿话一激。
    瞬间冲动了起来：“叔，话不是这么说的，这世上谁嫌钱扎手。
    别人嫌弃，那是他们不知道你能挣多少钱。
    要是知道有这么多收入。
    估计你早都保不住那块儿地盘了。”
    这话说的挺实诚。
    赵大军又极限拉锯的几次，最后半推半就的收了这个徒弟。
    赵大军半辈子的心眼子都用到了李小亮身上。
    不是怕人看出来吗，这点儿好办，让李小亮剃光头，斥巨资买了顶假发，又做了个流浪风的妆灶。
    没两天，百货大楼门口的过街天桥上，就多了一名亲爹都看不出来的样子的小要饭的。
    衣服是赵大军从垃圾桶里扒拉的，碗也是同一个产地。
    李小亮从第一天抬不起头，到晚上抓到钱的真香。
    间隔没有二十四小时。
    果然人的底线一旦打破，那就基本没有底线了。
    晚上数着手里的七十四块八，一把全给了赵大军。
    激动的抹着眼泪：“赵叔，别说啥抽成不抽成的，这第一个月的钱说啥我也不能要。
    你教我手艺，我还得要钱，旧社会也没这样的。”
    赵大军欣慰的拍拍李小亮肩膀：“我没看错人啊，这样，我也不推，这一个月吃饭我全包了。咱赶紧去吃饭，吃完饭换换衣服回家休息去。”
    李小亮使劲儿的“嗯”了一声，跟着就往夜市上走。
    今天就没那么丰盛了，一人一碗刀削面，总共四块钱。吃完一抬腿就犹豫了。
    这个样子是早上赵大军在他姐夫家给捯饬的，当时院儿里人都出去干活了，也没碰到啥闲人。
    晚上总不能跟着赵叔回人家姐夫家。
    一群人围着多丢人啊。
    李小亮低头思考了下，跟赵大军建议：“叔，不是，师傅，我觉着，您老要是手里有闲钱，咱不如就近找个房子，没必要每天坐公交车，太浪费时间了。
    你看啊，租间民房，一个月也就百十块钱。
    咱一天坐公交车的时间省下来，按往返一个小时算，一个月就是三十个小时，相当于三个白天都白白浪费了。
    有这时间，咱们少说也能挣个一两百块钱了。
    再说吃饭，要是有个自己房子，到会儿我给你做，省下在街上买着吃的钱。
    这一边进，一边少花，不也变相的挣钱了吗。”
    赵大军感慨的看着李小亮：“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把我拍到沙滩上。
    你小子，就是不想在人前扮起来这丢人样儿，小词还整的一套一套的。”
    李小亮羞的满脸通红，忙辩解：“有这意思，但我说的也是事实不是。”
    赵大军颔首：“这倒也是，我脸皮厚，这么两年也习惯了。
    不过你说的也对，脸皮再厚，天天听这么些个没追求的人叽叽歪歪的也挺闹心。
    搬就搬，搬出去我也能合计下自己的事儿。”

 第233章 救美

    至于合计的是啥，赵大军没说，李小亮没问。
    反正自打收了徒弟这半年。
    赵大军终于有了假期。
    把自己的破烂从老姐夫家的饭厅里搬出来。
    也没听李小亮的租间民房，而是实实在在的买了间民房。
    就在百货楼附近，虽说小点，可关上门，也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
    正房是两间破三间的格局，房子是半新不旧的，备齐了家伙事儿直接住进去不用翻修的那种。
    家里有下水，通了水电，还是能办下来证的那种。所以这间七十平上下宅基地的民宅，有点小贵。
    全套算下来，七七八八的都三万六还多点。
    赵大军的老底儿差一点就掉下五位数。
    燎锅底的那天，没用赵大妮死缠烂打，李老栓痛痛快快了掏了六百块钱出来。
    有生之年还能把这个祸害送走。
    李老栓自觉别说六百，要是掏的起，六千都能出。
    李柱也豪爽的送了三百过去。
    当然爷俩人都没去。
    好事儿成双，赵大妮自己又掏了一百，凑成了一千的整数。
    然后腰里揣着个大红包，脚下生风的去帮兄弟做新房开火的头一餐。
    赵大妮自己买好了肉跟菜带过去。
    没成想，跟弟弟住一起的，还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徒弟。
    虽说理解不了年轻人加入这个老年行业的原因，不过，赵大妮也没多嘴。
    怎么说呢，就尊重。
    至少自己兄弟身边还有个人天天陪着，比自己老两口还强点儿。
    人少，菜也没做多，赵大妮拿出毕生的所学，糊弄出来了六个菜。
    这个叫小亮的徒弟，还乖巧的帮忙洗菜，切肉，端菜。
    除了太过勤快，都帮忙撒了两次盐。
    最后上桌的是：买现成的油炸花生米一盘，烧鸡一盘，茄子烧肉一盘，白菜烧肉一盘，青椒烧肉一盘，黄瓜鸡蛋一盘。
    外人看来，开一桌席就仨人坐，再看看鸡蛋里隐约可见的炒过头的黑点儿，顿觉十分凄惨。
    可赵大军不觉着，看着小院子让李小亮收拾的干干净净，又不知道从哪儿挖了颗柿子树种在院里。
    再吃一口姐姐熟悉的厨艺，还是那个盐味儿。
    是李小亮抢都没抢救成功的盐味儿。
    要是忽略某间屋子里面，扔着的发套，破衣服之类的工作用具。大面儿上瞅着也像个正经过日子的样儿了。
    于是心里美滋滋的问赵大妮：“姐，我这也算是有房有工作了。你觉着能有老妹子看上我不？”
    赵大妮邦邦拍着干瘪的胸脯：“我兄弟这人才，找个四十的也不为过。
    你放心，姐绝对当成头等大事儿办。”
    赵大军一听，高兴的牙花子都漏出来了。
    李小亮心里一咯噔，不过还是滴水不漏的给师傅敬酒。
    有了师娘，有好处也有坏处。
    万一找个年轻的，老蚌生珠，那自己这个徒弟，也就变成保姆了。
    四十岁，可是说不好啊。
    所以这事儿，不能全都让师傅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姐姐的主导。
    自己也得上点儿心。
    一定得找个肯定生不出来孩子的。
    于是三个人中，最着急给师傅找媳妇的。
    反倒是李小亮。
    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没成想，李小亮跟赵大妮兴冲冲的还没成功呢。
    反倒赵大军自己，抢先一步找到了真爱。
    这老田妹子，虽说家境还可以，可却不是个铺张浪费的。
    自打这两年不用看孩子之后，日常的小爱好就是在自家的老宅里种点小菜。
    没事儿隔三差五的用塑料袋子一卷，去成群的老农民的菜摊旁边挣点儿零花钱。
    这爱好，其他姑且不说，挺费儿子。
    种菜的种子是儿子买的，肥料是儿子买的，儿子还得没事儿帮忙给豆角西红柿啥的打个茬，绑个架子。
    反正不管咋地，这爱好又不反党反社会。也就这么的维持了下去。
    赵大军每天早上坐公交车上班的时候，总会看见这个勤劳的大妹子。
    夹在一群或黑或黄的大爷大妈群里，给田大妈趁的白的反光！
    偶尔天不好，没出摊，赵大军还会琢磨下，人是不是生病了。
    再后来，赵大军也会穿的干净点去买菜。
    这么一来二往的，也算混了个脸熟。
    真正来往密切，却是在赵大军英雄救美之后。
    有了这个徒弟，赵大军早上也会多休息会，按照徒弟的要求，去早市上买点儿菜。
    每次他都多坐两站路，去田大妈的摊子上买菜。
    田大妈卖菜也不是为了谋生，有时候三两分的让就让了。
    这就让隔壁摊子有些不高兴。
    这一天，又一个从隔壁摊子上讲价没成功的，到田大妈摊子上买菜。
    就多让一根儿葱的事儿，田大妈痛快的答应了。
    结果客户半赌气，把她摊上的三捆儿菜跟半把葱给包圆了。
    这下子隔壁的老娘们炸了，等人走远了，骂骂咧咧。
    这也是天长地久的小矛盾，今天爆发了而已。
    田大妈也是农村出身，针尖对麦芒，就，都骂的挺脏。
    而且经过几十年的厂区生活的熏陶，天南海北的词汇量充实进去，把本土的脏话更新换代后，那农村老娘们居然骂着骂着落了下风。
    简直是奇耻大辱。
    于是嘴不够，手脚凑。
    毫不迟疑的进入了肉搏阶段。
    这田大妈哪儿能干的过啊。
    旁边几个老爷们看的津津有味，有两个闲汉还赌谁先把谁的苦茶子给露个色儿出来。
    一群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
    赵大军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的手。
    自打乞讨生涯开始后，那是吃的好饭食，又天天坐着养生。
    身上的力气都多了几分。
    蒲扇大的黝黑的大手，按在田大妈的后背上，也滚烫了一颗孤寂多年的心。
    田大妈对这个时常照顾生意的大哥，拯救自己于危难间，顿时一眼沦陷了。
    农村老娘们一看有爷们冒出来撑腰，也只好骂骂咧咧的结束了战斗。
    心里还暗想，这老娘们脸皮子嫩，嘴还脏。她家爷们也不讲究，两妇女打架还上来帮忙。
    哪边都占不了上风，干脆以后离她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第234章 背调

    赵大军一直觉着老田妹子活的通透。
    什么事儿都看的开。
    所以自己劣迹斑斑的过往，也没打算瞒着。
    虽然不懂，但是赵大军身体力行的执行了一个行动，真诚，是最大的必杀技。
    赵大军坦白了自己劳改的历史。
    田大妈眉头紧蹙：“那些事儿你现在还干吗？”
    赵大军连连否认：“不不不，肯定不干了，以后也没打算再干。”
    自打乞讨吃到红利后，那些个收益比太低的，早都不被赵大军看到眼里了。
    真遇到了有跟他以前一样混的人，也暗自唾弃，只觉是一群笨蛋。
    对现在的工作，也供认不讳。
    主要是，你不能谈个对象，天天约到晚上啊。
    又不是小年轻，荷尔蒙无处发泄。
    田大妈表示，这个得考虑下。
    没有任何遮掩的说：“儿子媳妇都是体面人，要接受你这种职业，我得好好想想。”
    田大妈想了一个星期。
    赵大军郁闷的在天桥上坐了一个星期。
    过往的人看着比往日更可怜三分的大爷，默默的摸出来五毛钱，支援了下。
    情场失意，职场得意。
    非节假日的这一周，赵大军收入激增。
    田大妈也来回考察了好几遍。
    心里有了数。
    一周后，对赵大军说道：“咱们约法三章，首先你干这事儿，不能在我家附近。原因你也清楚。
    还有就是，咱俩不能领证。到这个岁数，我找的是个老伴儿，不是给孩子找个后爹。
    最后，先小人后君子，我得先把孩子他爸留下的东西，给人老田家留下来。”
    嫌货的才是卖货人。
    田大妈要是不吭声，赵大军估计也犯嘀咕呢。
    这都摆到台面上说，反倒让赵大军喜不自禁。
    不领证算啥大事儿呢。
    往前倒腾三四十年，等于说是有个大美女跟你说，我跟你睡一个被窝，你不用负责！
    这当年是好事儿，难道过了几十年就不是好事儿了吗。
    赵大军一口答应，这才有了田大妈家的，王志强见面不相识的一幕。
    这师娘找的，李小亮高兴，赵大军高兴。
    除了赵大妮还不知道，估计知道也高兴不起来。也算是勉强皆大欢喜了。
    对于合伙过日子要住到田大妈家这个随后的补充意见，赵大军就更没意见了。
    这小院就当是换装据点了。
    省的路上穿的破破烂烂的，丢田妹子的人。
    什么都过了明路之后，赵大军干劲儿更足。
    不得不说，处对象真花钱啊。
    三个孩子的凉鞋，加一起都七八十块钱了。
    都赶上他一天的收入了。
    不过看着老田妹子提着打包好的三个凉鞋盒子，对他盈盈一笑，花钱算个毛！
    反正自己天天忙的，都没工夫花钱。
    这有人挣有人花，他俩真是天生一对，想到这里，赵大军心里美滋滋的。
    田大妈拿着凉鞋还没到家的时候，田平在班上接了个电话。
    听的两个眉毛打架，估计不是啥好事儿，一下午科室里气压都不高。
    等下班的时候，田平第一个出门。
    没回家，先回的老宅。
    看着自己妈笑眯眯的让把三双凉鞋带走，田平突然又有些犹豫，这赵叔一片苦心，万一消息不准确呢。
    干脆再打听下。
    在厂里七绕八绕的就打听到了王建国的头上，直接找上赵大妮家怕得不到实情，自家人的背调才最致命。
    托着熟人，隔两天晚上，抢在饭点儿前一会儿就上了门。
    这熟人居然是张师傅。
    王建国一见师兄上门，高兴的非得整两盅。
    中原地区，习惯在酒桌上说事儿。
    再严肃的事儿，三杯酒下肚，也能软和两分。
    张师傅就是个中人，自顾自的吃菜，跟王建国说点儿没咸淡的话。
    田平借酒遮脸，才把自己妈的事儿给吐露了出来。
    王建国不理解，但尊重祝福锁死。
    田平问：“真劳改过？”
    王建国肯定：“对啊，好几年呢，回来之后当过倒爷，没挣到钱，碰过瓷，不知道挣没挣到钱，至于你说的去天桥上乞讨，这个事儿我有所耳闻，但没关注过。”
    田平抹了把脸，对老太太的小九九有了点明白。
    怪不得坚持不领证呢，还有这前科。
    “那，他这人咋样？”
    王建国笑笑：“我媳妇这便宜舅舅。
    也不是个纯纯的坏种，别人干坏事儿，他顺水推舟行，可要真是杀人放火他也没那胆子！
    这要是托生个有钱人家，那就是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可惜命不好。
    干的这些鸡鸣狗盗的事儿，归根结底就为了一个字,钱。
    现在既然能安安静静的两三年不找事儿，说明现在的活儿满足他的需求了。
    我觉着以后应该也不会出啥幺蛾子事儿。”
    田平不想要这种我觉着。
    他觉着，顶好两人能掰了。
    可看老太太这个热乎劲，上万的房子当彩礼都收了，可能性不大啊。
    别说是五十九的老太太，这年头，就是年轻姑娘，上万的彩礼，给谁谁不迷糊啊。
    王建国看出来田平的纠结，可这些个事儿他一言不发。
    没落井下石，也是担心拆散了俩人，再给李柱找啥麻烦。
    好不容易有个能不畏世俗的眼光，同意同居的真爱出现。
    自己当着坏人干啥。
    毕竟是别人妈。
    田平菜没吃几口，一肚子愁绪。
    回家之后躺在翻新的三室床上唉声叹气。
    媳妇听了一会儿，听不下去了。
    推他：“你撤职了？”
    田平“呸呸呸呸”：“说啥丧气话呢。”
    媳妇不惯着他：“那你搁这叹气叹的，跟上不来气似的。啥事儿能愁成这样？”
    田平想着，自己妈这事儿，小辈儿瞒着，可媳妇早晚得知道。
    于是捡重点，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媳妇惊呆了。
    然后半晌迟疑的开口：“咱妈，口味挺特殊哈！”
    说了跟没说一样。
    再催，媳妇就翻脸了：“你妈的事儿，我咋说，这要是咱闺女非得打断腿。
    可这是个长辈儿，要不我明天领孩子回去哭，劝她分手？”
    田平无力的歪歪头：“算了，你也说了，是我妈，我想办法。”

 第235章 捞面

    不愧是上过中专的人。
    田平没有后世那种，我妈就是你妈，你妈还是你妈的想法。
    自己把亲妈的麻烦事儿给揽了过来。
    可上下嘴一嗒说句话容易。
    可第二天中午下班，真走到他妈门口，反倒迟疑了。
    在门口转圈拉磨，打着腹稿。
    田大妈中午吃完饭倒垃圾，一开门就看见好大儿在门口嘀嘀咕咕。
    娘俩对视一眼，田大妈把垃圾往儿子手上一放：“大中午的不回家眯会，闲的跑我这干啥？有这功夫去把垃圾倒了。”
    田平认命的拿着垃圾往胡同口走。
    看垃圾桶里还有鸡蛋壳子，荆芥根儿，黄瓜把儿，蒜皮儿。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今天中午吃的捞面。
    捏着鼻子把垃圾倒进了胡同口的大垃圾箱里。
    进家跟田大妈确认，果不其然，老太太一个人还擀了碗面条。
    这小日子滋润的，你说怎么这么想不开，非得找个老伴儿，还是个有前科的。
    屋里就娘俩，想了想，田平就开门见山了。
    “妈，我问你个事儿，那赵大军，你了解他之前的事儿不？”
    田大妈神色平静：“了解啊，之前劳改过，他都跟我说了。”
    田平惊讶：“你都知道还愿意跟他处？”
    田大妈摆摆手：“政府都处理完了，当年那点儿偷鸡摸狗的罪名，搁现在也不算啥大事儿。
    再说了，我又不是给你找爹，我就找个伴儿。
    要求也不用这么高。”
    田平心道，这要求何止不高，简直掉到脚底下了。
    看看自己仙逝的亲爹，虽说不是什么高官显贵，也是个村支书的公子，在村子假假算个官二代了。
    后来招工来到城市，也是堂堂正正的工人老大哥。
    哪像现在这位。
    不过像他妈说的，也不是给他找个后爹。
    那就算这条过了。
    田平问道：“妈，那赵大军现在干的啥营生你知道吗？”
    田大妈点点头：“知道啊，我俩确定处对象的时候他就坦白了。”
    田平突然不知道说啥了。
    这要是亲闺女，根本进展不到谈心这一步，找这么个女婿，直接腿打折！
    可这是亲妈啊。
    轻不得重不得。
    田平无奈道：“妈，那你是咋想的？”
    田大妈剔剔手指甲缝里的灰，然后吹掉。
    “我咋想的，我没咋想，我跟老赵说了，来找我的时候换身行头，不能露馅儿。
    其他的我不管。
    平平啊，咱们退一步想。
    我就想找个伴儿，不那么孤单。
    你爸那臭脾气我忍了一辈子，我现在就想找个会说好听话的。
    遇事儿能扛事儿的，没儿没女没负担的。
    最好这个人日常相处，我分币不用花的。
    你说这条件，除了你赵叔，还能找到不？”
    田平被这些条件震惊了，迟疑了思考了下。
    看着自己妈脸上的褶子，还有花白的头发。
    真不敢违心的说能找到。
    有这条件的，就是六十的，找个四十的也不费劲啊。
    干啥非得找个没有生育能力的老太太呢。
    田平沉默了。
    可田大妈没有。
    俩手一摊：“你看，你也说不上来了。
    其实我这样的对你赵叔来说，条件也相当不错了。
    我识字，有退休金，说话也讲理，有儿子，以后再上点儿年纪真有点啥毛病了，也不用担心缠上他。
    再加上不用让他养前面的孩子。
    日常吃用能花几个钱呢？
    他要找个寡妇带孩子，说不定给他吃干抹净之后，临老还得给人扔出门。
    实话实说，你们年轻人觉着我是个老太太，可我这摸样在同年龄段里，可耐看着呢！”
    田大妈傲娇的看着儿子，小样儿，别以为当妈的看不出来。
    不就是嫌我年纪大嘛，只要不是当年长眠，谁还能一辈子十八似的。
    田平诡异的被说服了。
    可踌躇下还是担心道：“妈，要是有人认出来了呢？那面子上多不好看。”
    田大妈惊讶道：“那就分手啊。我都千叮咛万嘱咐了，别让他露馅。
    平平，我又没领证！
    交朋友受点欺骗不是很正常嘛？
    你爸跟我相亲前还退过一家呢，都下完小定了还被退了。”
    田平伸头追问：“为啥啊？”
    田大妈轻描淡写：“人家说，你爸画大饼说结婚前能进城，结果一直没消息。
    所以后来又找了个当兵的。”
    爸妈的陈年往事，愿意说的话，凑耳朵听听就得了，至于是先找的下家后退的，还是先退后找的下家，都不重要他妈说啥是啥。
    田平被洗脑之后，头重脚轻的出了门。
    田大妈关上门后叹口气。
    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仨孩子，自己这么点儿退休金全都攒上也是杯水车薪。
    寡妇都能找个拉帮套的，自己凭啥不能。
    再说了，哪个找媳妇的不花钱，六十的新媳妇也是媳妇。
    这会儿日上中天，太阳底下连个蚂蚁都看不到。
    赵大军也早早回到了小屋。
    吃着徒弟准备好的捞面，听着喧嚣的蝉鸣。
    再喝上一口凉好的茶叶水。
    这小日子美的很。
    一会儿吃饱了再睡会觉，下午让小亮去天桥上换班，自己再寻摸个新地盘去。
    干什么都得推陈出新，赵大军决定，下午换好衣服，等太阳不太毒了，跟田妹子一起，多考察几个繁华地段，地方远不怕，就怕有善心人找不到地方奉献爱心。
    赵大军心想，我可真是急人所急想人所想，哎呀，太善良了。
    看着对面埋头苦吃的李小亮，已经起身去盆里捞第二碗面了，两个大老爷们，中午吃捞面，海碗最少两碗。
    赵大军对这个徒弟的到来也很是欣慰。
    说实话，要不是有这个徒弟，可能他跟田大妈的事儿也不会这么早过了明路。
    要说田大妈的小算计他看不出来，那才是小瞧了赵大军。
    可有所求事是好事儿，要真这个岁数蹦出个真爱，那才是不能沾身儿呢。
    不求的人，求的更多。
    有了这个徒弟，日后跟田大妈的日子有些不合适的，也就有了人开口。
    而有了田大妈，也不愁徒弟不尽心。
    两方牵扯下，三角关系才最稳定。
    田大妈跟赵大军，真是两公母各自肚肠。

 第236章 空调

    九五年的这个夏天，对有些人来说，特别漫长。
    比如长痱子的笑笑小朋友。
    李娟看着小孙女身上的红点点，又一次催促王建国：“你那空调证到底办下来没有？
    再办不下来，空调装上都过冬了！”
    空调证，顾名思义，就是装空调之前，要去相关部门的办的证书。
    因为此时电力供应的问题，空调又是个用电大户，所以不是你有钱就能装上空调的。
    王建国这会儿也不敢说啥“心静自然凉”了。
    正是三伏天，白天晚上被热气逼的没办法躲。
    笑笑玩起来顾不得这些。
    一天恨不得洗三遍澡，洗完澡痱子粉也没落下。
    可耐不住温度高，小胳膊小腿的褶皱上肉眼可见的痱子发展壮大了。
    挠了疼，不挠又痒。
    孩子挺受罪。
    王建国只能打着哈哈，继续联系经办人。
    打了几个电话之后，约住了晚上的饭局，给太座下了军令状，今天一定拿下。
    李娟挺不高兴，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老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好在功夫不负有钱人。
    不到三天，空调证下来了。
    当天下午，装空调的也来了。
    这会儿装的还是窗机，老牌子格力的。
    制冷效果不错，没一会儿功夫，二三十平的房间里，温度就降了下来。
    笑笑张着小嘴，惊讶的看着吹凉气的铁疙瘩。
    一家人对这一两万的高科技都啧啧称奇。
    王建国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空调证就办下来一个，等明年可能能多办两个。
    主要是还是申请的晚，有积极的，提前半年都申请了。
    晚上王志强回家，一进卧室，冷热交加，打了个寒颤。
    罗晓倩嘴努了下，点向窗户的方向：“看，新玩意儿，咱爸特意给笑笑装的，空调！”
    王志强感慨：“咱爸真是大手笔啊，这玩意儿一个顶我两三年工资。
    还别说，真是钱花哪儿哪儿美啊！”
    两口子因为天热的好久都没亲密接触了，一个床上都恨不得离得八丈远。
    今天算是酣畅淋漓的负距离接触了两次。
    王志强拉了条毛巾被盖上：“啥时候单位也能装上空调就行了。
    这大夏天的，制服一穿，对着风扇吹也不凉快。
    出去转一圈，一会儿就从里湿到外。”
    罗晓倩迷迷糊糊的快进入了睡眠，随口甩了句：“你做梦，梦里啥都有。”
    于是王志强做了一宿的梦，梦见所里的每间办公室真的装了空调。
    然后蒋所到了月底追他屁股后面要电费！
    一个月的电费都四位数，一下子吓醒了！
    醒的时候一脑门子汗，原来是毛巾被裹住了脑袋。
    看看床头柜上的手表，离平时起床也就差了一二十分钟，于是也没再继续躺着，干脆轻手轻脚的穿起了衣服。
    一开卧室门，有种想要缩回去的感觉。
    外面还是热，虽说没有中午热，但是温度也不低。
    厨房那边，马大姨起的更早，王志强想着去帮会儿忙。
    结果稀饭都滚好了，只好搭把手盛在碗里端出来凉着。
    伏天的早上，吃饭都不进屋。
    屋里开风扇都闷的慌，还没有院里凉快呢。
    马大姨拌了两盆凉菜，一盆黄瓜西红柿荆芥，一盆豆角荆芥。
    人都到齐了之后，笑笑自顾自的吃着宝宝经典菜——鸡蛋羹，同时对着两盆清凉的菜菜垂涎三尺。
    罗晓倩擦擦宝宝的口水，笑她道：“菜里放蒜汁了，再馋也吃不成！”
    笑笑都两岁多了，好赖话都听懂，也没有头铁到什么都试图尝尝，算是个比较好带的宝宝。
    闻言眨巴着大眼睛看马大姨。
    马大姨赶紧拿个小碗，倒点儿凉白开捡出来两根豆角涮涮：“看看辣不辣能不能吃。”
    罗晓倩扶额叹息，这个小祖宗，现在都知道啥事儿找谁能解决了。
    笑笑挺开心，抓着两根儿豆角嚼来嚼去，吃不吃的再说。
    一家子吃完早饭，各去忙各的。
    反倒王建国留了下来，吩咐马大姨：“趁着天凉快，想去买菜就去。
    我跟她奶奶看着孩子就行。”
    看着七点多就开始升温的天儿，马大姨也不推辞，碗筷往厨房一摞，换上鞋就出门。
    夏天吃饭，就靠菜顶着呢。
    李娟也奇怪：“今天不上班了？”
    王建国给笑笑擦着油乎乎的小嘴：“一天不去，天也塌不了。
    老左昨天给我打电话，说今天调休想上门拜访下说点事儿。”
    李娟闻言，也没有多问。
    这也是个老员工了，见义勇为的条幅还在厂区的店里挂着呢，即便是为了打造个标杆员工，但凡事儿不过分，肯定都会伸把手。
    早上还有些微微的凉风，游廊旁种的蔷薇花也渐次开放。
    此时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赶在日上三竿前，老左骑着自行车也叫开了门。
    热意上涌，不到九点，客厅的落地扇就开始工作了。
    老左汗流浃背，被王建国赶到洗漱间先去擦擦脸擦擦身上的汗。
    坐到客厅后，摇着头跟王建国说：“这天儿，真是要命，还得过几天才立秋，秋后还一伏，到那会儿才能喘口气。”
    王建国用手指着地上撅着屁股玩的小孙女：“看孩子就知道了，这还在屋里没出去呢，一会儿功夫头发都成绺了。”
    俩人闲话少叙，没一会儿就步入正题了。
    老左过来问开公司的事儿。
    这可是王建国意料之外的情况。
    于是稍微坐正了身子：“怎么？想单干？”
    老左忙否认：“我干的好好的，都混成区域经理了，一个月工资提成奖金加一起千把块钱，多想不开再自己创业啊。
    是我小舅子，她媳妇是咱们栾县人，一手做豆腐的好手艺。
    这不听我的在咱们农贸市场弄了个摊位，现在慢慢稳住事儿了。
    进货的比较多，有的单位正规点儿，问她要发票呢。
    所以想着干脆一步到位，整个公司算了。
    我认识的人里面，也就老板你买卖大，所以来取个经，您看是个体工商户划算，还是开个公司划算？”
    王建国没有正面回答，反倒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豆腐质量咋样？都有啥产品？”

 第237章 豆腐

    老左：“啊？”
    王建国喝口温热的茶水，慢悠悠的等他回答。
    大夏天喝热茶，出汗出的那叫一个舒坦。
    华夏人，本命水就是热水！
    老左不明所以，老实的回答：“我媳妇在那帮忙，我吃着还不错！用的豆子是栾县本地的豆子。
    据我小舅子说，要是当地豆子当地水，更好吃！
    说实话，就咱那农贸市场，开头定的规矩就正。
    有缺斤短两以次充好的，发现一回警告，发现两回直接退钱解约。
    所以除了头铁不信邪的，一般人也不敢在斤两跟质量整啥幺蛾子事儿。”
    王建国被暗捧了一把，笑的更亲切了。
    又问：“市场上卖豆腐的也不少，我也没咋留意你小舅子家的生意。
    他那铺子种类咋样，还有目前的规模。”
    这下子有点儿为难老左了：“种类我倒是知道点儿。
    老豆腐、嫩豆腐、二豆腐、豆腐皮、豆油皮、腐竹、香干只要市面上有的，基本他家都有。
    不过规模我也约莫不好，我媳妇说那意思，只是雇她在市场上盯着买卖。
    作坊里应该还有一二十个人。
    细算起来，光成板的栾县香豆腐，一天出个十板是没啥问题。”
    王建国沉吟了下，跟老左说道：“这样，你今天也没事儿，一会儿我跟你一起，咱们去市场上逛逛他家摊子，每样都买点儿尝尝，要是还可以，我也有点其他想法。”
    老左自打被升上区域经理后，看着月月到账的工资，恨不得一心扑到店里。
    王老板句句不离豆腐，他脑子里也飞快的转着，各个店里的豆制品的销售情况，还有相熟店长的闲言碎语，在他脑子里形成了个匪夷所思的结论。
    “王总，您不是想把咱们店的豆制品给换了？”
    王建国倒是没有事儿不成必须保密的想法。
    干事业，哪有全靠老板一个人上的道理。
    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篱笆三个桩。再机密的事儿也得有手下人去办。
    老左既然想到了，王建国也没有保密的意思。
    “换个供应商怎么不行呢，再说了也不一定就非得换你小舅子家的豆腐。
    今儿咱们去了也就多转转多看几家。”
    这事儿真成了那倒是意外之喜了。
    不过老左也跟了好几年了，即便不去刻意了解，也清楚，豆制品的供货商，走的是王建国她妈的门路。
    这一下子对上老板的妈，钱到手了也有点烫！
    老左忐忑的劝道：“最近确实豆腐味儿不那么正了，亏了咱们卤汤味儿好，一般人也吃不出来。
    再说了，这么多年的关系，实在不行，咱们先提出意见，万一就是供货商一时想错的事儿呢。”
    王建国语重心长：“吃食生意，哪有下一次的说法。只要出一次事儿，咱们这个招牌就臭了。
    这段时间到新供货商进场之前，豆制品打折，减少供应量。
    如果质量再继续下滑，那就停止合作。
    老左，咱们做的是进嘴的买卖，别人吃不出来，可咱们心里门儿清。
    俗话说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做生意的自己心里得有杆子秤。
    我妈那边我去解释，再怎么着，她也不能为个外人为难亲儿子啊，我妈不是那种人。
    你也不用瞻前顾后的，你今天不提，我左右这两天也会叫上大伟一起去市场上看看。
    正好碰着了，这肥水不流外人田，肯定还是得紧着自己家人。”
    老左心情激荡，要不说活该王总挣钱呢。
    心正的人，路也不会走窄了。
    说话间，马大姨也买菜回来了。
    王建国看看家里的交通工具，就剩下个基本没人开的三蹦子了。
    浅浅邀请下媳妇。
    被李娟无声拒绝，并装好一壶绿豆汤让俩人带上。
    这个天儿，九十点钟往外冲，高低得有点儿勇气。
    王建国久违的骑着三蹦子跟老左扯淡。
    虽说是尽量走凉阴处了，可还是一会儿一脑门子汗。
    车开起来虽说有风，那也是三十七度的热风。
    越往城外开，路面出现小坑小凹的地方就越明显。
    三蹦子先压了半块砖头，又掉进个小坑里，把俩人跟颠勺一样给抖了下。
    老左赶紧叫住老板：“王总王总，我开，我跟咱这老伙计亲香亲香，你后面歇会儿！”
    王建国不好意思：“哎呀，这也就两三年没咋开，都有点手生了。”
    老左心道一大早自己媳妇热的汗流浃背给烙的葱花油饼还没消化完呢。
    再让老板开下去，估计得一个葱花不少的给倒出来。
    俩人开了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农贸市场。
    这会儿除了摊主，基本就没啥人了。
    批发肉菜的，都是一大早上踩着露水来。
    凌晨三四点才热闹呢。
    张大伟坐在专门建的几间办公室，打着赤膊，端着个大搪瓷缸子，里面放两根儿，手上拿一根儿，正在啃冰棍儿。
    看见王建国带着老左进来了，赶紧把手上的往嘴里一塞，又一抽，一个半化的奶油冰棍就消失了。
    快嚼两下，然后哈着气问：“叔，你咋来了，这会儿基本就没啥事儿啊。”
    王建国把两根儿冰棍一拿，自己留一个，给老左一个。
    也是两口吃完才发话：“来看看豆制品，市场上哪几家还不错？”
    张大伟对市场里的商户几乎是如数家珍，立马报了三家出来，其中老左提及的小舅子家的赫然在列。
    王建国点点头，对着正扔冰棍木签子的老左说：“走，三家全买，买回去之后送到后厨去，让所有的师傅都选下，定下来之后，老左你跟其他两个经理一起统计下数量送到大伟这，咱们争取不过夜就换！”
    张大伟这才反应过来，感情突然来还带着任务呢。
    于是把汗衫一套，一马当先跟着老左去市场买样品去了。
    临走之前让王建国留下吹风扇：“叔，这点儿事你打个电话就算了，还值当跑一回，你坐这等会儿，我跟几个老板打个招呼，让他们把东西备齐送我办公室！”
    王建国也不是非得跑这一趟，可就象张大伟这会儿完全可以甩开老左自己去安排，可他也照旧叫上老左一样。
    啥事儿做到明处，大家心里都敞亮。
    要知道，卤肉店里，张大伟还有点红利呢！

 第238章 离婚

    老左紧张兮兮的跟着跑前跑后，三分之一的机率，说不得就是鸟枪换炮了。
    看见小舅子豆腐铺子上的闲着媳妇，只来得及打声招呼就扭头换家了。
    市场里面倒是不咋热，各个都扯了根电线开着风扇。
    棚子建的高，又隔热又有穿堂风。
    老左媳妇跟张经理打招呼的手刚伸到半空中，就只看见俩人的屁股了。
    心道这么急，跟后面有狗撵着似的。
    跑了一圈之后，俩人才慢下脚步回到管理处的房子里。
    王建国这会儿歇差不多了，看见张大伟满头大汗，轻飘飘的抛下个惊喜：“咱这两间办公室，配个空调。
    这又不是私人用，估计好申请，不然大夏天的太受罪了。”
    买空调的钱账上有。
    可以说每天只要市场一开门，那就是滚滚来的钱啊。
    铺位的租金、管理费、卫生费，这就是个下金蛋的鸡。
    可王建国自己的办公室空调还没有呢，所以张大伟就没往这上面想。
    高兴完了张大伟问道：“叔，那建材市场跟总店楼上你那俩屋里也一块儿装上。”
    王建国点点头，家里是没办法，空调证没办下来。
    可公司不一样，比着民宅要省事儿的多。
    要说现如今，王建国身价不菲，可日子过的一点儿看不出来。
    连个十多万的桑塔纳都没舍得买。
    居然准备一口气买好几个空调。
    后世有句话挺对应王建国现如今的想法，那就是骑着自行车去酒，该省省，该花花。
    没一会儿功夫，三个豆腐铺子的产品全送过来了。
    张大伟一分钱没花：“从这个月费用里面扣啊，都记好账，明天拿过来我签字。”
    王建国为农贸市场的兼职会计兼职默哀一秒钟。
    这算啥？妥妥的坐收坐支。
    东西送到之后，张大伟去隔壁叫出来个人，安排两句。
    准备开着车送王建国回家，顺便跟老左一起去大厨房干活。
    王建国的三轮车就留到了市场上。
    张大伟拍着这个还在超期服役的三轮车感慨：“就留我这，市场也不小，有时候转一天下来也费劲，骑个三轮车还省点儿劲儿。”
    王建国倒是无可无不可：“反正扔家里也是放着，你要是有用就留着，不骑了当废铁卖了也行。”
    先送的王建国，到家之后，王建国也没再多问一句。
    生意做到如今这一步，也不需要天天看场子了。
    跟他妈说豆腐的事儿之前，王建国先跟李娟透了口风。
    李娟拿凉水兑了热水，投毛巾递给王建国擦身子：“不知不觉的，十年都过去了。
    想当年你跟妈在市人民医院对面出摊的时候，压根儿没想到还有今天。”
    王建国换了两盆水，算是擦的舒舒服服的出了洗手间。
    吹着风扇，拿过刚切好的西瓜。
    一会儿功夫吐了一小摊儿西瓜子，跟李娟吐槽：“那会儿我辞职，别说其他人了。
    就连我师哥，背地里估计都骂我自找罪受。
    可他千算万算，没想到大伟也不愿意进厂。
    哈哈哈哈，养了一二十年的儿子，至少便宜了我半拉。
    要不是没闺女，我说啥都得招个女婿。”
    俩人说笑一阵，话题又转了回来。
    李娟倒是不反对换供货商。
    主要是发愁咋跟婆婆交代：“这事儿是不是整的太急了。
    你看着，估计明天就得有人找上门。
    都十年的买卖了，一刀切的话，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
    王建国西瓜皮往地上的搪瓷盆里一扔：“没事儿没事儿，我这么干了，估计咱妈还高兴呢。”
    李娟歪头瞅他：“你又打听出来啥了？”
    王建国详怒：“你看你，说的我跟个老婆嘴一样。
    我还用打听吗，天天明里暗里的多少人想在我面前卖个好呢。”
    李娟点头：“要不说人以类聚呢，你不爱听这些，早都没人说了。”
    王建国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哎呀，你说我不抽烟，不喝酒，不包小蜜，天天不是忙工作就是在家趴着。
    总得有点亲民的爱好，不然太不好接近了就是不合群了。
    咱们国家的风俗，不合群的人，在商场上，可没人愿意跟你合作。
    要不怎么说花花轿子人人抬呢。”
    李娟不想跟王建国斗嘴，横插一杠：“你就说，送豆腐那家，出啥事儿了。”
    王建国擦擦嘴，一本正经的逗媳妇：“等过会儿咱妈来一一起说，这大夏天的，一个事儿说两遍怪累人。”
    扯了一堆闲篇，正事儿啥也没说，太座要发飙，王建国这才笑眯眯的给内情倒了出来。
    “送豆腐那家是咱妈原来工会老同事，胖婶儿的兄弟媳妇女婿，就是胖婶的侄女婿家的生意。
    那会儿我刚支摊儿，她这个侄女婿吴刚也刚咬牙下海。
    搁那会儿他家豆腐也就是个差不多，备不住便宜。
    后来咱们生意越来越好之后，带着他家生意也水涨船高。
    中间倒是涨过几次价，不过质量也勉强能跟上来。
    所以大家心照不宣也就这么多年合作着。
    可前段时间，有人跟我透信儿，这个女婿跟胖婶的侄女离婚了。”
    提起胖婶儿，李娟倒是挺熟悉，结婚那天要不是这位热心肠的婶子坐镇，说不得自家那个活宝后妈还能干出来多丢人的事儿呢。
    听到她家的变故之后，追问道：“这两口子，跟咱俩岁数也差不了多少，都过了半辈子了，突然闹离婚？为啥离你知道吗？”
    王建国点头：“我知道啊，我估计比胖婶知道的都早。
    咱家铺子里的供货都是一年签一回合同。
    去年秋天，签合同的时候，陪着吴刚的是个没见过的女人。
    虽说俩人在我面前极力表现的像是公干。
    可男女那档子事儿，只要发生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咋回事儿。
    我当时还笑着提醒了下，说亏妻百财不入。
    人家连眉毛都不待动一下的。”
    李娟听着就生气：“你都知道这么早了，还继续跟他做生意！”
    这就是男性和女性的思维差异了。
    王建国无奈：“我总不能把每个跟我有合作关系的老板，都查一遍婚姻关系。
    这种事儿，只要他供货质量正常，其他的也就心理鄙视下，顶天是不发展私交就行了。”
    李娟还是愤愤不已，嘴里嘟囔着：“男人！哼哼！”

 第239章 荆芥

    作为被哼哼的一员，王建国才不会对号入座。
    李娟也就上头那么一会儿，毕竟不是自家的事儿，嘴上声援两声就完了。
    趁机给自家爷们紧紧皮子，就撂开不管了。
    反倒担心王建国：“咱妈要知道了，不会怪你？”
    王建国压根儿没放心上：“不会不会，别人家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咱妈才不会放到心上呢。
    一会儿我跟她解释下就行了。大不了咱俩提点儿东西再去胖婶家转转。
    保不齐人家还高兴呢。”
    西瓜利尿，两块儿瓜下肚，王建国午饭前跑了两趟厕所。
    李娟有些忧心老公的前列腺，还没张嘴问，就被刚封裆的笑笑骑着腿尿了一鞋。
    啥也别说了，收拾。
    这小丫头，自己一个人干了半牙西瓜，刚换下来吃西瓜的肚兜。
    这回又得换尿湿的裤子。
    刚开始学脱裤子尿尿，可憋急了还是会顺腿流。
    李娟这会儿开始发愁孙女，啥时候能学会不随地大小便的问题。
    当奶奶的心，操劳的稀碎啊。
    还没多想几分钟，就听马大姨喊：“饭齐了，来帮忙端饭。”
    瞬间啥也不想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笑笑的裤子往盆里一扔，倒盆水给小姑娘洗洗，然后刷刷两下把新裤子套上，立马洗手进了厨房。
    中午吃的是蒸面条。
    芹菜黄豆芽炒五花肉的菜码。
    先把买来的机器压的细面条上火蒸，再开个火同时炒菜。
    菜炒到断生，留上适量的菜汤。
    然后等面条蒸的有个十来分钟，倒在一起，搅拌均匀，继续放到蒸锅里再蒸个五六分钟。
    就算完工了。
    要在一般人家，配上两瓣蒜基本就可以开吃了。
    可马大姨总是要再多配上点儿其他汤汤水水啥的。
    今年的新下的紫皮大蒜，剥上几瓣儿，看着嫩生生水灵灵的装在小盘子里。
    用醋、白糖、盐跟香油拌好的一小盆萝卜丝，清脆爽口，用得的是当年新出的本地秋萝卜。
    一小盆黄瓜变蛋也放在了桌上。
    还有一盆西红柿荆芥鸡蛋汤，上面浮着没搅匀的香油，汤里红红黄黄绿绿的，让人垂涎欲滴，香的王建国咽了口口水。
    饭刚收拾好放在餐厅。王志强就准点儿进了家，不但自己回来了，还带着罗晓倩一起。
    这可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
    进门就擎等着吃了。
    王志强两口子坐下的时候，屋里人都端着碗开吃了。
    罗晓倩吃了一碗蒸面条后，又盛了一碗，夹点儿菜端在手上，示意自己看着笑笑吃饭，让马大姨自己吃自己的。
    桌上除了马大姨之外，所有的人都放了碗鸡蛋汤。
    笑着说：“大姨，你这都来了几年了，还是吃不了荆芥的味儿啊？”
    马大姨毫不掩饰：“真是吃不上来，试了两回，我也不为难自己了。
    好吃的那么多，吃啥不能吃啊。
    你们爱吃，我也能做，反正我也不爱喝这些汤汤水水的。”
    罗晓倩捡着笑笑掉到桌上的面条给她往嘴里塞，给马大姨出主意：“下回再做这种需要放荆芥的菜，你自己先盛出点不就行了。
    就跟今天的鸡蛋汤一样，完全可以先盛一碗没放荆芥的嘛。”
    马大姨筷子停顿了下：“哎呀，我忘了。”
    笑笑在家一上午也没闲着，这会儿化身干饭超人，自己的小碗，吃了一碗半面条，还喝了半碗鸡蛋汤。
    虽说孩子的碗小，可这也超出了日常的饭量了。
    摸着笑笑圆滚滚的小西瓜肚。
    罗晓倩决定，下午得好好让她跑跑，省的积食。
    天热，吃饭的速度也就稍微加快了点儿。
    等王志强帮着收拾桌子的时候。
    建国妈准备陪着老姑太太回屋看会儿电视消消食。
    结果被王建国叫住了。
    “妈，你一会儿还来啊，我跟你说个事儿。”
    建国妈没回头，伸手招呼下示意知道了。
    吃的饱饱的，王建国在客厅迷迷糊糊的有点儿晕碳，快睡着了，建国妈才回来。
    王建国问：“姑奶睡着了？”
    建国妈坐下点点头：“她这个年纪也不用担心睡着积食啥的，反正吃也吃不了多少。
    刚我看碗里就放了点儿瘦肉，都能消化的动。”
    王建国笑：“妈，你俩年纪也没差多少，你那话说的跟差辈儿一样。”
    建国妈叹口气：“她能跟我比吗，我一辈子日子过的还算顺当，基本没受过啥罪。
    可你这个姑奶，幼年丧父，青年丧夫，晚年丧子。把自己逼成个男人样儿才算挣扎过了前面大半辈子。
    也就来到洛城过了两年消停日子。
    就这还跟着咱们忙前忙后的拉扯大了志勇志强俩孩子。
    年轻的时候，身子的亏空，到老就全出来了，补都不不了。”
    建国妈说的这些，王建国也解决不了。
    只能尽最大的努力让老太太过的轻松点儿。
    于是换了个话题：“那啥，妈，还有个事儿跟你说声。
    就是胖婶侄女婿吴刚的豆腐生意，到期之后，我不准备再续约了。”
    建国妈想了下，不解道：“好好的，怎么突然说断就断了？”
    王建国摊开了说：“那小子不实诚，这段时间送的豆腐质量都不咋地，水唧唧的，下锅炸老掉渣！
    我让大厨房提醒了他家送货的伙计，人家根本不接茬！”
    建国妈一听，就干脆道：“干生意哪有这样的，这不砸招牌吗！
    你该咋办咋办，胖婶那边我去说！”
    王建国一脸坏笑：“妈，趁着都是刚吃完饭，你要不这会儿说？”
    建国妈满腹疑问，自己生的自己知道，这狗窝里放不住剩馍的样儿，脸上写着看热闹呢！
    于是也毫不含糊，打就打。
    果然胖婶也是刚躺到床上。
    一听建国妈说的事儿，声音里透着压不住的高兴：“小刘啊，生意上的事儿该咋办咋办，东西不好该换家就换家。
    我就知道，那种坏良心的人，早晚得捅咕出来点儿事儿！
    电话里我就不多说了，不用估计我这边，等有空了咱老姐俩见了我再跟你细说。”
    建国妈挂了电话，一脸懵逼看着儿子。
    王建国这才把之前看到的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建国妈皱着眉头嫌弃道：“现如今这什么世道啊，兜里有了俩钱烧的不知道姓啥了，干出来这种事儿还招摇过市，真是脸比腚都大！”

 第240章 串门

    建国妈唾弃了负心汉一小会儿，跟儿子安排：“晚上要是天凉快，我去你胖婶家看看去。
    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还不知道到底是啥时候离的婚，具体啥章程呢。
    我跟她唠唠宽宽心。”
    王建国连声应着，送他妈回屋午休。
    晚上去不去的得看天。
    这会儿天色都开始黄黑黄黑的。一丝风都没有，瞅着就像要下大雨的样子。
    果不其然，王建国睡一头汗起床，眼还没全睁开呢。
    一场大暴雨就劈头盖脸的砸了下来。
    好在王志强下午走的早，没被这场雨拍在路上。
    罗晓倩跟马大姨带着笑笑在屋里看雨。
    这连风带雨的，游廊都上不了。
    马大姨感慨：“这雨下的，都不用带伞。”
    罗晓倩琢磨下，估计这意思是带了也白带，又遮不住雨，还得被风刮翻。
    好多天没下雨了，刚开始雨点摔到地上，就是个印记，一下子就被吸收了。
    好在后续大部队跟的紧，下了三四分钟后，院子里就明显有些微的积水。
    可屋里还是气闷，开着风扇都没多大用。
    笑笑比划着要到院子里踩水玩。
    被马大姨眼疾手快一把抓了回来，哭笑不得的跟罗晓倩解释：“上回下了点毛毛雨，我跟奶奶打着伞让她到院子里蹦跶了会儿。
    你看这会儿风雨交加的，跟哪儿有妖怪渡劫一样。
    这孩子憨胆大，不知道怕，还要往外面冲。”
    笑笑听不懂，疑惑的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妈妈，看看马大姨。
    然后直奔奶奶，小手往外一指：“出去玩！”
    这仨字说的是真清楚。
    李娟赶紧拿了个玩具转移注意力。
    这会儿雨下的跟盆泼的差不多。
    房檐上都挂着雨帘子，加上风助雨势，笑笑这小身板估计出门就啪嗒拍地上了。
    好在笑笑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宝宝。
    有人陪着玩儿也不挑。
    这雨来的快，走的也快。
    下了约莫二三十分钟的样子，就云收雨霁，挂上了彩虹。
    可万万没想到啊，换了个方式热。
    之前是干热，现在是加点儿水，隔水蒸，湿热。
    不过温度确实是降了那么一点点。
    王建国又停了会儿才敢开电视。
    建国妈看了眼老姑太太，这才摸到了前院：“建国啊，下午要没事儿，咱们去你胖婶家转悠下？”
    王建国无所谓，反正哪儿都热。
    打完电话确定下胖婶在家，然后临出门时候，又随手捎上了笑笑，给小丫头高兴的看不见眼。
    “下午趁着太阳不太大了，你们娘仨去看看换季衣服。
    这都快到中秋了，厚点儿的衣服也得备上。
    吃饭也不用管，我跟笑笑还有我妈晚上去蹭个饭去！”
    妇女同志们偷得半日闲，哪有什么不乐意的。
    建国妈出了门抱怨了两句：“哪有客人给主家安排留不留饭的，多不合适。”
    王建国笑眯眯的拎着手上的东西：“我胖婶指定高兴，她家三个儿子全不在家住，孙子还没结婚。
    老两口天天闲的啥事儿没有，咱们带着孩子去逗个闷子。
    人家特定留饭，吃少了还不干呢。
    再说了，真不留饭，我带你们俩下馆子去！”
    建国妈笑骂：“你就有俩钱烧！”
    胖婶住机械厂的家属院，都跨区了。
    王建国到了路边就招了辆面的。
    小丫头坐在后面特别老实，一直盯着路边嗖嗖往后闪的街景，跟看动画似的。
    王建国把副驾驶的窗户开了条小缝，车跑起来，还挺凉快。
    开车的面的师傅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除了上车问去哪儿，就是下车说多少钱。
    王建国下了车之后还点评：“嘴紧的跟借别人的一样。”
    建国妈锤他：“就你怪话多，多大人了。”
    多大的人在妈妈面前，也是个孩子啊。
    王建国把笑笑往小车上一放，一手推车，一手提东西，喊了句：“出发。”
    就往家属院里面冲，把小丫头逗的，笑声撒了一路。
    胖婶家住二楼。
    建国妈爬上去之后还有点微喘，刚站定，门就开了。
    胖婶脸上笑出来了一朵花：“我让老胡在窗户上盯着呢，这小丫头笑的屋里都听见了。”
    笑笑半点儿不认生，进了屋，换好大大的拖鞋。
    拖拖沓沓着满屋子转悠，最后目光转上了客厅茶几上点心盒子里的糖角子。
    坚定的指着：“吃！”
    吃就吃，王建国毫不客气的拿了一个跟笑笑玩。
    胖婶满脸慈爱：“不够吃自己拿啊乖乖，奶奶这就零嘴多。”
    两边寒暄了两句，建国妈就步入了正题：“你侄女那事儿到底咋说？”
    胖婶脸色稍微沉了下：“就那么回事儿呗，吴刚外面有人了。
    小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都不行，非要让外面的进门。
    小霞跟姑娘儿子一合计，既然过不下去，那就离了算了。”
    王建国跟笑笑玩儿，凑个耳朵听八卦，回家肯定还得跟李娟复述，笔记得做好。
    建国妈皱眉：“那家里的豆腐坊咋说呢？”
    胖婶俩手一摊：“我劝她要豆腐坊，她不听，最后是豆腐坊给吴刚，其他的存款房子啥的留给俩孩子。
    小霞说，干了半辈子磨豆腐的活计，那股子劲儿一泄，干不动了，也不想干了。
    反正儿女都大了，她也歇两年。
    这么分倒也说不上来是吃亏不吃亏。”
    王建国插话：“妈，没事儿，没小霞看着，那豆腐坊早晚得黄，吴刚眼大心空，根本不是能耐下性子卖豆腐的人。
    这行全靠主家费心呢，没人盯着，还想净收钱，想屁哩！”
    笑笑皱着小眉头：“屁，臭臭！”
    胖婶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哎呦喂，你这个小乖乖，怪会说话，咱们就把他当个臭屁放了！”
    建国妈揽过来笑笑：“小霞也就比建国小两三岁，可得想清楚才好。
    不能老把这事儿往心里搁，下面儿女都快成家了。
    爸是指不上了，妈还得顶上！”
    胖婶深以为然：“可不是咋地，这为老的，不就是过儿女的嘛。
    离婚证是今年上半年领的。
    打那开始，我弟弟弟媳妇就隔三差五的去看看，省的小霞想不开。
    毕竟二十来年的夫妻，就是养条狗死了还得哭几天呢。
    那孩子心里估计得难受一段。
    特别是后来的那个不要脸的，没事儿还喜欢在小霞脸前晃晃。
    你说这不是贱皮子嘛。
    真不知道爹妈咋教的。
    说是今年十一俩人要结婚呢！”

 第241章 排查

    俩老太太呱呱呱的说到了天黑。
    王建国跟胖婶的老伴儿胡大爷俩人，看电视加逗孩子玩儿。
    偶尔听到的话题有：
    1、家花没有野花香；
    2、陪你吃苦的人不配跟你同甘；
    3、外面的狗屎没吃过也得尝一口鲜；
    4、宁跟讨饭的娘不跟当官的爹。
    ·····
    还是胡大爷问了句：“今儿晚上怎么吃饭。”
    这才让胖婶意犹未尽的给王建国一家留了饭。
    胖婶的手艺当年轻的时候就相当一般，也就是些家常菜。
    上点儿年纪的人了，晚上吃的都偏素净点儿，省的消化不了晚上难受。
    不过为了个小家伙，还是烙了几张鸡蛋软饼。
    面粉跟鸡蛋加水和成糊糊，里面又切碎放进了去了好多青菜叶子。
    然后少放点毛毛盐，一点儿油。
    搅匀和了之后，开始上锅放点儿薄油烙饼。
    一会儿功夫和好的大半碗面糊就烙了三张饼出来。
    个个浑圆金黄，上面点缀着青菜叶子，看着都挺诱人。
    王建国端饭的时候还抗议：“胖婶，光做的笑笑的啊？都没考虑我呀？”
    胖婶被逗的嘎嘎乐：“你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争宠。”
    鸡蛋软饼配上土豆丝，笑笑相当给面子。
    拿着小勺吃的前胸脯上围的小手帕都抹匀和了，坚决不让人帮忙。
    王建国带孩子，本来就是个放养态度。
    大不了回家扒了洗干净就行了，大夏天的，也不差多洗一回。
    桌上就摆了六盘菜，光看数量，诚意满满。
    现炒的油酥花生米，一盘土豆丝，一盘凉拌豆角，一盘青椒鸡蛋，王建国带来的烧鸡撕了一盘，还切了一盘卤牛肉。
    结果除了王建国跟被动投喂的笑笑，其他仨人的筷子，基本不往荤菜上招呼。
    王建国对着胖婶笑：“这感情好，带来的都让我吃回去了。”
    胖婶笑的合不拢嘴，对建国妈说：“你有这么个儿子，天天被逗的乐呵呵的，咋地不得努力活到九十九！”
    笑笑张着小油嘴接话茬：“一百！”
    大家哄堂大笑，屋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吃完饭之后，王建国没有多待就告辞了，主要是小丫头已经开始揉眼了。
    王建国认命的抱起小胖丫，建国妈推着孩子的小车，走到马路边准备等车回家。
    还没拦到车，笑笑已经呼呼大睡了。
    王建国跟他妈感慨：“看着小日子过的，天天就是吃喝玩乐。
    比她爸那会儿可幸福多了。”
    建国妈笑着摸摸笑笑的小脑袋：“现在家家都是一个孩子，家里零食一堆，不控制都没个饥饱。
    他爸哥俩哪能跟笑笑比，那会儿是拿着钱都买不到东西。
    能顿顿吃饱就算不错的人家了。
    有日子不好过的，吃饱都难。”
    俩人在路边闲聊，压根儿没想到，被当做对比组的王志强，现在还空着肚子加班。
    时间还得往前拨拨。
    大约摸是下午赶在大雨落地前到单位的时候。
    王志强进门就接了个电话，分局打的，说是南方有两名流窜的毒贩，疑似到了洛城，随身携带有枪支，让各所注意辖区内有没有可疑人员，有发现及时上报。
    电话开的免提。
    分局那边挂了之后，就只能听到外面的雨声了。
    老蒋试图布置下工作，声音全被风雨雷声给压住了。
    于是俩手一摊，大家都坐着喝茶。
    好不容易不知道哪路神仙收了神通，雨停了。
    老蒋严肃的交代：“以咱们所为中心，往外排查，注意联系厂区保卫处。
    最少俩人一组，出发前配枪，跟所里报备行动路线跟时间。
    不能私自行动，以走访摸排为主，有情况及时向上汇报。
    我找找其他线索去，建设，你安排具体的路线。”
    蒋所的言外之意，所有人都听懂了。
    就双喜路派出所的这点儿警力，三个年轻公安对上俩三毒贩，胜负，不好说。
    毕竟人家被抓住就是个死！
    当然说明了就是政治不正确了，老蒋一切尽在不言中。
    吴倩可能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等蒋所回办公室之后，凑到王建国跟前：“王所，那些人啥样你见过没？”
    王志强摇头：“我就在公审枪毙的时候见过，日常也接触不到这些人。”
    范强双手一合：“估计就跟前段时间那个白粉妹的电影差不多。”
    这话题一出，气氛顿时缓和的不少。
    吴倩脸颊微红，不接话。
    赵建设仿佛找到了知己：“你也看了？哎呦，那片子拍的，啊？是！”
    范强后知后觉，正色道：“里面那个小丹她爸，你看吸毒吸的，都快成人干了。
    毒品真不是个好玩意儿，沾上了之后，连个人都算不上了。”
    吴倩注意力转移，也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王志强听的一脸懵，这啥电影？
    迟疑的开口：“就跟纪录片《中华之剑》差不多嘛？”
    赵建设琢磨下：“不能比，这个电影，你得批判性的看！”
    至于怎么个批判法，赵建设没细说。
    大家也没有深入讨论，而是把注意力回到了排查这件事儿本身上。
    赵建设给厂里职工住在辖区内的几个厂保卫处都打了电话。
    然后示意范强：“走，你开车，先去玻璃厂，办公室让吴倩守电话。
    这都要四点了，再不快点儿，等转完还不知道啥时候呢。”
    蒋所交代最少俩人，赵建设直接就翻译成仨人了。
    三人都配枪，这阵势，玻璃厂保卫处接待的小刘同志，也是新提拔的刘副科长都大吃一惊。
    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咋了？哪儿又有逃犯抢枪越狱了？”
    赵建设笑骂：“你就不盼着点儿好。不是，是让排查南边来的毒贩，据说有枪。”
    刘副科长心想，这区别也不是很大。
    皱着眉头听完之后，立马表示，积极配合，从明天开始排查厂里的各个居民区。
    赵建设把老蒋说的，又转述了一遍。
    刘副科长拍胸脯：“兄弟我这的装备，不一定比你们瞎，肯定配枪，放心。”
    赵建设撇嘴，还不一定，是一定不瞎好不好。
    保卫处不管是人数还是装备都比自家小所豪华多了！

 第242章 寡妇

    一行人把辖区内住户涉及的厂子拜访了一圈。
    回程的时候，基本天都黑透了。
    当王建国带着小孙女在路边打车的时候，王志强三人正考虑去哪儿吃饭。
    路边一家普普通通的正宗山西刀削面馆，吸引了赵建设的目光。
    他拍板道：“走，下车，我请你俩吃牛肉刀削面！”
    这个行，量大管饱，味道还不错。
    于是三人把车停在路边，径直进了家砂锅刀削面的店里。
    这会儿八点来钟，正是上人的时候。
    捡了张门外角落里的桌子，范强老老实实的开始磨筷子。
    至于吃啥，随意，不买单就不要有那么多的要求。
    也是所里的领导们照顾，打趣说让他攒点儿老婆本，出来吃饭基本没让他掏过钱。
    所以一些个端茶倒水准备餐具的小事儿，他心甘情愿全包了。
    赵建设去前台点餐，王志强出门买了四个烧饼。
    刀削面上的快，点完没五分钟的时间，三个砂锅就端了上来。
    余温让洁白的面条在淡褐色的汤汁里面翻滚，能看到酱牛肉丁、海带、豆腐丝、小青菜，还有上面顶着的一撮儿香菜末。
    赵建设也不怕热，熟练的倒了两圈醋，一勺辣椒油，粗粗拌了几下，夹起一筷子刀削面急匆匆的吹两口，就往嘴里塞。
    王志强慢条斯理的挑一筷子吹凉了再送到嘴里。
    扭头看范强，好家伙，这小子也是一张铁嘴，也是一大口一大口的往嘴里塞。
    饿的没人说话，就想干饭。
    笑笑在爷爷肩膀上呼呼睡，王志强三人在饭店呼噜噜吸面。
    等刀削面吃的就余点汤水后，赵建设才往后松散的坐着：“舒服，咱们中原人，还是好这一口面食，没办法，对脾胃啊！
    这一碗下来连汤带水的进肚，出了一身大汗，比什么保健品都惯用。”
    范强连连点头。
    这小伙子，进城时间久了，肚子有了油水之后，自然饭量就减了就不像之前，吃个面条能捧个脸盆。
    现在虽说是能吃，但也是在正常人的能吃认知之内。
    比如今天晚上的，一碗刀削面配两个烧饼吃到了八成饱。
    比饭量，范强最少能当个所长！
    把车开回所里，王志强推着摩托车出了正要轰油门回家。
    看着马路对面还在喂蚊子的老杨的鸡蛋灌饼摊儿。
    想了想，拐到了小杨的面前。
    看看左右没有人，王志强对准备热情招呼的小杨轻声说道：“我不买灌饼，有个事儿跟你说声。”
    小杨放下手上的面团正色道：“王所，您说。”
    王志强又看了下左右，这才把排查的原因给说了声：“你跟你爸帮忙留意下，看最近有没有可疑的人在咱们辖区出没。
    光带眼睛就行。”
    小杨连连点头，乖乖，这种事儿，真遇上了，不用王所安排，自己也会拉上公安啊。
    没事儿跟这种亡命之徒对上，那不是嫌活的太久了嘛。
    交代完最后一个人之后，王志强才算给这一天画上个圆满的句号。
    接下来的几天里，各厂里的家属院让保卫处打头阵去排查，麻烦的是那些民宅。
    只能麻烦街道指派专人，陪着一户户的走访了。
    跟犁地似的过了一遍，一点儿动静也没发现。
    这让阴差阳错破获不少案件的双喜路派出所，还有些不适应。连中秋节过的都有点没滋没味。
    老蒋稳坐中军帐：“没事儿最好不过了。上面只说是来洛城，洛城那么大，哪会那么碰巧，就一定钻到咱们辖区。”
    范强从来了所里，还没见过这么大动静的走访，最后什么结果都没有呢。
    惆怅道：“不知道这回是哪个所摘的头筹呢。”
    蒋所无所谓：“别光盯着立功，二等功高低身上都得少点啥零件，一等功都是装盒子里送回家。
    小范啊，你看看自己的胳膊腿，准备舍掉哪块儿？
    所以说功劳越大，风险越大，我心气儿不高，只要所里的各位健健康康的，辖区平平安安的就行。”
    换个角度想的话，老蒋说的也挺有道理。
    就在王志强以为这回的事儿，真跟双喜路派出所沾不上半毛钱关系的时候。
    早上路过小杨的鸡蛋灌饼摊子被叫住了。
    看着小杨眼睛都快挤抽筋了，王志强只好摸着吃的饱饱的肚子，又买一个鸡蛋灌饼。
    一直熬过早高峰，才排到王志强的饼。
    周围没人了之后，小杨抓紧时间跟公安同志汇报：“听食客闲聊，上回抓赌的那个房子，再往西边走一点儿。
    胡同口有棵大榆树的，里面一户人家有点情况。”
    王志强：······
    这个位置想了下，倒还是能回忆起来。
    那个胡同里面一共就四户人家，把头的是个小寡妇，里面的住户倒是记不太清楚了。
    为啥能记住她，主要是因为情况特殊，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丈夫死了之后，不依附婆家也不依附娘家，而是选择独居，据了解，都独居了两三年了。
    丈夫是因病去世，好像是肝上的毛病，这女的就接班进了罐头厂，活着的时候，俩人也没看出来是那种感情多深厚的样子。
    可走了之后，有人给介绍对象也都没同意。就挺让人好奇的。
    小杨好像在做地下工作，飞快的瞄了四周两眼，继续补充：“把头那家，这几天晚上有人进出，不是这片儿的人，至少不是这片儿胡同里的人家。”
    王志强无语：“万一人家有个相好的啥的，不也挺正常吗？”
    小杨摇头：“那咱就不知道了，反正听到的就是这，这回的事儿，我跟我爸也不敢去复核，所以你看有用没用。”
    王志强点点头：“行，我们核实，就算不是，抓住个小偷啥的也是个事儿。”
    于是拎着鸡蛋灌饼进了办公室。
    随手把饼扔给了范强：“吃不下了，你中午热热自己吃。”
    然后开口把小杨说的给复述了一遍，当然，来源就换成了“我有个朋友说······”
    王所的好朋友小杨同志，连着打了好几个打喷嚏。
    好在扭头及时，没有污染食材，不然这大吐沫星子，做出来恶心谁去呢。

 第243章 蹲守

    这种无中生“友”的描述，除了两个年轻人，老蒋跟赵建设都有过。
    所以没人追问来源。
    只是有点发愁怎么核实。
    大半夜的蹲寡妇门，好说不好听啊。
    老蒋对吴倩说道：“赶早不赶晚，今天你跟志强去街道问问周边情况，晚上就蹲守，我留守支援，他们几个男同志去，你也去。”
    吴倩指着自己鼻子：“我也能去？”
    言语中全是惊喜。
    来了这么久，虽然蒋所嘴上说着男女平等，可一些个挂点儿危重险急边儿的任务，都会把吴倩给撇开。
    虽然明白是领导的好意。
    可作为一个接受过系统训练的大学生，吴倩心里也有些别扭。
    这回不管是什么原因，终于能冲到犯罪一线了，心里也很是欢喜。
    吴倩想什么，老蒋看的一清二楚，心里暗暗叹息，还是年轻，光想着犯罪分子呢，怎么就没认真听，王志强说的第二种可能呢，万一是人家相好的晚上来往呢。
    还是让现实教育小雏鹰。
    街道对接的大姐，跟王志强在胡同外围走了一圈，大概讲了下这附近一二十户都是什么情况。
    王志强言语中也没吐露重点，还给人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接下来就是等天黑了。
    所里中午照常的下班，小杨看见赵建设骑车子回家，还以为自己的情报没有派上用场呢。
    决定晚上早点儿收摊，顾不上老杨的交代，准备涉险一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王志强先下班，然后吃完晚饭后，换了便装摸到了提前约的地点。
    赵建设正跟吴倩大眼瞪小眼尴尬着呢。
    看见王志强从墙外一跃而入，顿时气氛融洽了许多。
    所幸秋月高悬，面对面能看清楚人脸。
    选的地点，正好是之前抓赌的房子，因为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挺久没人租了，院内杂草丛生，一处院墙还塌掉了部分。
    透过坍塌的墙体，能隐约看到小寡妇家的一个角，再要看清楚点，就得靠近了。
    王志强看看手表，这会儿才十点钟的样子。
    没一会儿范强也摸了进来。
    可奇怪的是，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个人影。
    这下子王志强紧张的摸上了枪。
    没成想赵建设直接咔嚓一声就上膛了。
    范强吓的不行，压低声音说道：“别开枪，是我跟杨师傅。”
    即便如此，王志强跟赵建设俩人也只是保持原样观望。丝毫没有收回枪的意思。
    开玩笑，有那么一点儿万一也不敢去赌。
    王志强后退两步：“什么杨师傅，哪个杨师傅？”
    后来跟着的人影，举起手来，自己慢慢的走到了有亮的地方，然后小声说道：“是我啊，鸡蛋灌饼的小杨！”
    王志强哭笑不得：“你跟来干啥？不赶紧收摊儿回家去。”
    小杨也委屈：“我不是看你们没动静，想着探探实情吗！”
    正说着，赵建设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扭头低声呵斥道：“闭嘴，蹲下，贴墙。”
    几人立马找了个阴影的墙角藏好。
    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一个人的脚步声，从远到近传来。
    王志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这气氛，太折磨肾上腺素了。
    脚步从远到近，又从近到远。
    人走了。
    范强正想松劲儿，被王志强一提溜后领子给拽直了：“埋伏好别动。”
    又等了十来分钟，这个脚步又勾了回来。
    范强出了一身冷汗，这人不简单啊，还有反侦察意识。
    也是凑巧，刚刚躲的匆忙，就小杨的角度最能看清楚小寡妇的方向。
    果不其然，来人迂回了半天，还是往那家走去了。
    小杨冲着王志强使劲儿点头，王志强跟赵建设打头，先凑到围墙缺口那，眼看着人进了小寡妇的家门之后，又等了会儿才蹑手蹑脚的出来。
    翻出来之前，对小杨说道：“你今儿就老实呆在这院子里，别让人看见你的踪迹，我通知你再出来！”
    小杨连连点头，自己知道自己的斤两，老实猫着让秋蚊子咬。
    因为那胡同里面养的有狗，所以王志强四人没敢深入，怕狗叫了之后惊住人，于是分散开埋伏在胡同口，等着人出来之后，再控制住。
    等了不知道多长时间，小寡妇的门开了。
    王志强下意识的看了下表。
    刚刚的黑影，进去的时候是十点二十，这会儿才十点四十五。
    这么点儿时间，能干点儿啥,上厕所都没有擦屁股的功夫！
    这人走的不快，嘴里还哼着小曲，小寡妇的门到胡同口就那么十来步的样子。
    他还停下来点了根儿烟。
    急的赵建设示意王建国直接冲了上去，一下子锁住了俩胳膊，这男人吓的打火机掉地上灭了。
    整个个人使劲儿蛄蛹：“救命啊！有抢劫！”
    声音划破了平静的夜幕，刚刚关上门的小寡妇也探出了头。
    王志强拍着手枪强调：“别说话，双喜路派出所的，跟我们走一趟。”
    公安还带着枪！这男人一下子就不叫了。
    象即将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个浮板一样，使劲儿看向小寡妇：“公安同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有罪的话，陈丽丽那骚娘们也跑不了！”
    一听这话，小寡妇试图把门关上，可这时候关不上了。
    原来是范强用脚拦了下。
    最后俩人一起被带进了派出所。
    （喂蚊子的小杨同志，被忘在了后脑勺。）
    大晚上，双喜路派出所灯火通明，蒋所垂着两个大眼袋主审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姓名，年龄，性别,单位。”
    该男子低头沉默。
    蒋所喝了口浓茶：“看你的样子也是个知识分子，这些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话我就不复述了。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要是对抗到底。”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男人小声提了句要求：“我这事儿能不能别告诉单位，太丢人了？”
    蒋所琢磨着不对，咋也不可能公家人去干这种卖白面儿的事儿，真不至于啊。
    于是炸他一下：“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早干嘛去了，单位不通知就没人知道了？”
    男人蔫头耷脑：“那不一样！”

 第244章 偷情

    一样不一样的，蒋所不惯着他。
    顺着往下说：“只是丢人吗？你想的也太简单了。看你犯事儿的大小，下半辈子能不能出来还不一定呢。”
    这话说的，中年男人惊讶的戴的眼镜都歪了。
    赶紧给扶了扶追问道：“不是，咱就说，睡个小寡妇，还得进去？还下半辈子？”
    蒋所怀疑的方向被证实了，顿时泄了了半口气。
    真是怕他是，又怕他不是。
    整一个爱恨交织。
    剩下的就是公事公办了。
    男人叫黄大明，是罐头厂的会计，现年三十六。
    跟这小寡妇陈丽丽暗地里眉来眼去好几年了，人家老公没死之前就有些合作意向，不过得手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儿。
    可惜了黄大明媳妇娘家强势，等到小寡妇死了丈夫，也没敢跟媳妇一拍两散。
    黄大明极力证明自己不算道德败坏：“公安同志，那陈丽丽天天穿个裙子在我面前扭来扭去的。
    冬天让我帮她暖手，夏天让我摸摸她心跳的快不快。
    这不能怪我啊，哪个干部经得起这种考验。
    我刚开始是真没想着要对不起媳妇的，虽说我媳妇不能生，可我也想好了，到会儿到老家我堂哥的娃子过继个也一样。
    我控制了，就是没控制住！”
    言语间还觉着自己挺委屈。
    蒋所这会儿已经佛了，带回来这两个小虾米，往流氓罪上靠，有点昧良心，这种道德方面的事儿，只要女方别嘴歪了告个强奸，顶天给个批评教育通报单位领人，罚款都没啥理由。
    就有一点儿想不明白，人家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小寡妇，怎么就看上个三四十岁靠老丈人提拔才当个会计的软饭男？
    除此之外，一切婚外男女的私情，像一个师傅教出来一样。
    先是自述婚姻不畅，忍辱负重前行，再黯然神伤，半推半就，然后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黄大明竹筒里倒豆子一样，把俩人的交往过程说的一清二楚。
    最后陪着笑问：“公安同志，你看，我能不能不让单位知道？”
    蒋所示意王志强拿记录给他看让签字确认，随口问了句：“不让单位领，让你家里人领吗？”
    没成想黄大明居然同意了：“让我媳妇领也行。”
    王志强吐槽：“单位知道你怕丢人，让你媳妇来就不怕上手挠你！”
    黄大明自得道：“不会的，我家彩霞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讲道理，这事儿我跟她多说说她也能想明白。”
    王志强想不明白。
    哪个媳妇能若无其事的把自己老头找外遇这事儿坦然接受。
    怕不是得月月生活费给上几十上百万，死外边都不用管。
    王志强摇摇头，扭头转向另外一间问询室，里面吴倩正在问陈丽丽。
    也就是黄大明口中那个勾引她的小寡妇。
    敲门进去的时候，就见吴倩也在收拾手上的记录。
    他就指指门外，在门口等吴倩跟范强。
    这回的问出来的更奇葩点。
    在吴倩口中，俩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
    黄大明在这段婚姻中是痛苦的挣扎在道义与爱情之间，不愿意娶她是因为黄大明这个男人有责任心，不愿意抛弃不能生的老婆。
    陈丽丽之所以不愿意再婚，也是因为要等黄大明有一天能挣脱世俗的枷锁，勇敢奔赴真爱。
    吴倩还试图理解下陈丽丽所谓的爱情，可范强尤其的不能理解。
    跟王志强说：“王所，这女的脑子里没有二斤浆糊，就说不出这么多糊涂话。
    我有种不知道怎么说的感觉，这女人跟活在梦里一样。
    黄大明再大点儿都能当她爹了，俩人偷情期间，男的还分币不花，连整那事儿，都是约在小寡妇家。
    你说她这图啥啊。
    图他眼镜片儿厚，还是图他时间短。”
    王志强瞪他一眼：“注意素质，有女同志呢。”
    范强一看眼神飘忽的吴倩，赶紧道歉：“那啥，我就是被人蠢到这份上刺激的，有点口不择言啊，别在意别在意。”
    吴倩回不回都觉着不合适，只好低头装作啥也没听到。
    王志强翻完整份笔录，也是哭笑不得：“得，大晚上的，咱们四个，不对，小杨谁跟他说了？”
    范强瞪眼：“我没说啊？你俩呢？”
    吴倩摇头，赶紧去问赵建设，也没有。
    一瞅时间，差不多都快一点了。
    王志强指挥范强：“赶紧骑我摩托车去，看人走了没有。那小子可千万别实心眼子还等着呢。”
    范强拿着钥匙赶紧轰油门去找人。
    王志强揉揉眼睛去请示蒋所：“今儿晚上就这样，咱们也找个地方休息会儿，明天不管是找单位还是找家属，到时候再联系。”
    蒋所点点头，肉眼可见的萎靡了不少。
    晃晃胳膊伸伸腰：“这人啊，就得服老，特别是咱们这种一天能忙成别人两天的工作。
    我这一上四十五，就熬不了大夜了。
    真提着精神熬一宿，第二天脑袋都发涨。”
    王志强推着蒋所赶紧去休息。
    他等到满脸蚊子包的小杨师傅回来之后，也找个行军床躺了下来。
    感觉还没睡呢，第二天的阳光就撒到了脸上。
    太阳升起，又是新的一天。
    高低还是按黄大明的要求给家里打了电话，这一宿没回去，家里都急疯了。
    一听到人在派出所，那边黄大明的媳妇杨彩霞连听清楚啥原因没有，就连连答应赶紧过来。
    至于陈丽丽，一时半会儿的还有点难办。
    通知单位，怕她工作受影响。
    这种事儿女人总是要比男人受到更多谴责。
    通知家人，前公婆那边不合适，亲生爸妈又没有安电话。
    陈丽丽不当回事儿：“放心，大明会安排好的，我相信他。”
    王志强也不杠：“行，今天要有人领你，我就不通知单位了。
    不就是一两顿饭嘛，所里还是供的起的。”
    陈丽丽被带回来的时候，穿的一看就是家常衣服。身上一分钱也没装。
    杨彩霞来的挺快，还是带着哥哥一起来的。
    俩人一进门就能看出来，绝对是一个窝里出来的。
    杨彩霞就是性转版的杨大哥，一模一样的国字脸，大刀眉，双眼皮大眼，厚嘴唇。
    微微一笑还有两个酒窝，黑黄的皮肤配着烫的焦黄的头发。
    不能说是不好看，只能说有点过于刚强了。

 第245章 李哥

    蒋所一看这来势汹汹的样子。
    自己冲到了一线。
    板着脸亲自接待，什么在分局布置的重点任务中，意外查获的俩人。
    虽然不追究这种非主观意识破坏蹲守犯罪分子的行为，但是还是需要再加强下思想道德修养，并且告知家属或者单位的。
    杨大哥黑黄的脸变黑红。
    杨彩霞倒是面不改色，蒋所对这名女同志反倒高看了几分。
    遇到这种事儿，还不哭不闹的媳妇，真不多见。
    不是酝酿着离婚就是酝酿着丧偶了。
    蒋所跟赵建设照旧黑红脸搭配。
    赵建设插嘴：“虽然没有违法，但是肯定是违反公序良俗的。
    法律只是最低的道德标准，不能因为没有违法就放松警惕。
    今天是偷情，那放任不管发展重婚罪了之后，那就是违法行为了。
    家属如果觉着还有抢救的希望，以后就多多沟通，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
    杨彩霞跟不是说自己老公一样，什么都微笑着行行行，好好好。
    不但领走了黄大明，而且黄大明还很过分的提出他作为单位的代表把陈丽丽带走。
    看着一行人的背影。
    蒋所犯嘀咕：“我总觉着哪儿不对。
    建设啊，这事儿犯你身上，你媳妇有这么大度没有？”
    赵建设夸张的后撤一步：“还犯我身上？我要是出这种事儿，我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不能都是个未知数。
    咱们这些妇女同志，早都当了大半边天的家了。”
    蒋所把目光又移向王志强。
    他赶紧摇头：“我也一样。”
    范强跟上：“我也······”
    蒋所打断：“没问你，媳妇都没影，给你介绍两个一个没成。”
    范强无奈的笑笑，现在女孩子那么精明，愿意一起白手起家的，总是有这种或者那种不如意。
    范强自觉不是个理想主义，自己家不富裕，再扛个不富裕的家庭，简直是雪上加霜。
    可要是女方家境还不错，肯定也看不上他这个穷警察。
    干脆最近都拒绝了相亲，等房子的事儿年底定下来再说。
    调侃了几句之后，各回各的办公室，这件事儿就算告一段落。
    杨彩霞正常不正常的，蒋所并没有深想。
    百样米养百样人，总有新中国的光照不到的地方，万一有些人就喜欢循循守旧，夫为妻纲呢。
    蒋所在基层干时间久了，最习惯的就是闭嘴尊重。
    只要一天没接到那俩人出出境的信息，或者落网信息，谁也不敢放松警惕。
    ······
    杨彩霞约莫觉着算是远离派出所后。
    还微笑着的脸，瞬间拉了下来。
    看着身后一起自觉一起蹲过派出所，感情进一步升华的一对儿狗男女。
    嘲讽的说道：“怎么？路上就发情，要不今天找个时辰，你俩领证得了呗，赶着天黑还能送入洞房。”
    陈丽丽赶紧后退了两步。
    人家媳妇心疼老公，可不见得心疼自己这个没名没分的人。
    万一气狠了，找个理由把自己辞退了。
    那会儿哭都来不及。
    有情饮水饱这件事儿，除了糊弄黄大明的时候，其他时间陈丽丽自己都不信。
    黄大明看着面对公安都不松口的陈丽丽，因为自己媳妇的一句话，瞬间拉开距离，肉眼可见的有些心疼。
    皱着眉正要开口，就看见大舅哥那沙包大的拳头已经握紧了。
    瞬间将到嘴边的话改口：“我跟丽丽说，我们这种事儿是不对的，一定要克服自己内心的想法，做个道德高尚的人。
    彩霞，你放心，给我点儿时间，我还是以前的我。”
    杨彩霞不知道信不信，嗤笑一声，抬腿迈上了路边的吉普车副驾驶。
    黄大明试探的拉了拉后座，能打开，也欠欠屁股坐了上去。
    可等他看向车外，向陈丽丽摆手的时候，就听见驾驶座上的大舅哥，使劲儿咳嗽了一声。
    扭头露出一个吓哭小孩的表情。
    想想之前受到的皮肉之苦，黄大明有些小腹微涨。
    身体条件反射的把后座的门使劲儿关上。
    把正准备上车的陈丽丽的关在了车外面。
    排气管冒出一股黑烟，呛的没反应过来的陈丽丽使劲儿咳嗽了一阵。
    咳完了之后，车都没影了。
    陈丽丽恨恨的跺跺脚：“想就这样甩了老娘，没门！咬不下来一口肉我就不姓陈！”
    说完径直往路对面自己家走去。
    一边往家赶，还一边愤然，今天没请假就旷工，月底肯定扣工资。
    自己那个组长，明天一定会找各种理由揩油。
    想想都头大，姑奶奶这身娇肉贵的，能是不花钱就碰的嘛。
    越想越气，越气走的越快。
    走到家时，短袖棉汗衫后背都湿透了。
    这十一还没过，白天的温度还是喜人。
    本来留着晚上睡觉穿着舒服，结果就这样穿着进了派出所。
    好在今天周二，这会儿正是上班时间，没碰到熟人，才算没丢人到底。
    这让一向打扮的爽利的陈丽丽，连着派出所都不满上了。害的她一路上只能低头沿墙根儿走。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么多犯罪分子不去抓，管的倒挺宽。
    可惜了，这话连路上也没敢说出来。
    等进了家，“呸呸”吐两口唾沫才算完事儿。
    许是听到大门响了，屋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张口道：“丽丽，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陈丽丽吓了一跳，捂着忽高忽低的大胸脯嗔怪道：“李哥。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吓死人家了。”
    看着对面男人的目光，火辣辣的盯着自己丰满的粮仓。
    装作没看到的样子，直接走进了客厅。
    这位李哥顺着也跟了进去，嘿嘿笑着没有正面回答：“我有钥匙，啥时候来不一样嘛。”
    陈丽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水，一饮而尽。
    搬把椅子对着客厅的落地扇惬意的吹起了凉风。
    眯着眼睛问道：“李哥，听说有种叫空调的玩意儿，用起来特别舒服。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能不能享受一回。”
    李哥脸上的笑抽搐了下，想也不想的把话岔开：“那玩意儿有什么好，吹多了还伤风。
    人就不能太惯着自己，你说大夏天的，不出点儿汗还叫夏天嘛？
    你这客厅有落地扇，卧室有吊扇，小日子不错了。
    我就喜欢闹的你汗津津的样子。”
    说话间打横抱起了陈丽丽，进了卧室。
    这青天白日的，没一会儿功夫就听到一阵黏腻的呻吟传了出来。

 第246章 三千

    呻吟声不大，在女人有意的压抑和吊扇的噪音里，传不到客厅都已经支离破碎了。
    大约摸三分钟的样子，这声音就停了下来。
    陈丽丽压着心头刚被挑起来的火热，伏在李哥汗津津的胸脯上。
    夹着嗓子嗔怪：“李哥还是那么勇猛，不知道这么久没见，是不是便宜了外面的小妖精。”
    说着手指头还顺着男人的胸膛往下三路走，似摸非摸的，极尽挑逗之事。
    李哥顿时又有了感觉，抓着陈丽丽做怪的小手，欺身而上，重整旗鼓，再战一场。
    这回两分钟就鸣金收兵了。
    累的气喘吁吁的拍了拍陈丽丽的后背，倒头就睡着了。
    陈丽丽心里想刀他。
    自己怎么这么命苦，从结婚到现在，遇到的男人没一个中用的。
    李哥尤其废物。
    可自家发财的门路还落在他身上，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撒手。
    至于陈丽丽是怎么结识的这位李哥。
    那得从她死去的丈夫说起。
    陈丽丽自家家境不太好。
    上面一兄一姐，下面一个弟弟。
    俗话说，疼大的，爱小的，中间夹个受气的。
    她既不是第一个孩子，也不是第一个女儿，所以存在感向来不高。
    不过有个优点，那就是长的好。
    妈的白皮肤瓜子脸，爸的大眼睛双眼皮，打小就有人跟他爸妈说：“你家丽丽肯定能嫁到干部家庭，你看长的多俊啊！”
    许是爸妈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心思，陈丽丽读完了中专。
    家里落的回报就是，每月留下五十块钱当零花钱之后，剩下的全部上交了。
    虽说吃住都在家里，可没结婚之前的三四年里，工资涨她的零花钱也不涨，陈丽丽着急想找个合适的人选结婚。
    参加工作后，别人冲着人品好，思想好，家庭好找对象。
    陈丽丽就看最后一点，所以当时有个在玻璃厂当后勤主任的爹的小青工追他时，陈丽丽心里立马就同意了。
    不过上赶着不是买卖，半推半就的拉扯了两三月，才算松了口。
    这就是她后来的短命鬼的老公。
    要从外表上看，俩人一点儿都不般配。
    这小青工叫崔平安，好像是肝上有什么毛病，说是不传染，但身体不怎么好。
    个头也就一米六上下，长的病恹恹的。
    不像陈丽丽，肤白貌美，纤腰乌发，不说是个大美女，也妥妥算上个小美人。
    家里人也觉着怕儿子寿限不长，平日里要星星不给月亮。越这个样子，人就越骄纵，身体不咋地，脾气不小。
    找了陈丽丽这个明显有所图的对象之后。
    虽说家里人不太满意，但面上没一个人反对，怕崔平安生气了再犯病。
    结了婚之后，陈丽丽向来是不反驳崔平安的任何要求。
    夜夜面对着温香软玉，自己又力不从心。
    没多久，崔平安就从自己的狐朋狗友那里找了些乱七八糟的助兴药。
    陈丽丽这回倒是没敢让他多吃。
    怕借着药物旦旦而伐，万一死床上了怎么办。
    他死了不要紧，自己怕是要被崔平安家人给好好炮制一番了。
    可不用药物，这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力不从心还心痒痒呢。
    要不怎么说，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
    床上使不上劲儿，那就出去发散发散。
    也是侥幸，没等崔平安身体彻底败坏下来，就在跟狐朋狗友聚众斗殴的时候，被谁给拍了闷砖。
    李哥，就是那个路见不平一声吼，抢救了崔平安半口气儿的好心人！
    陈丽丽不管是真心假意，葬礼上也是哭的晕过去了两次。
    能不哭吗，刚结婚没一年，孩子都没一个。
    刚跟崔平安磨着开口给自己弟弟找个工作，还有自己从一线车间转到后勤的事儿，这下子全泡汤了。
    崔平安一家也觉着算是耽误了儿媳妇，于是把这套房子转到了陈丽丽名下。
    然后表示，两下都伤心，以后就别见面了。
    换句话，拿套房子，所谓的公婆儿媳，算是一拍两散了。
    陈丽丽抽抽搭搭的也算同意，就一个要求，房子这事儿，不能告诉她爸妈。
    理由是，怕平安给留的最后一份念想，都会被人抢走。
    李哥葬礼上热心肠的帮忙跑来跑去，等葬礼结束，陈丽丽已经支持不住眼泪汪汪的挂在李哥壮硕的脖子上。
    试图寻找自己黑暗时刻的引路明灯，悲惨人生的暂栖之地。
    没成想，李哥居然也是个银样蜡枪头，西部快枪手。
    还没等陈丽丽找个理由把人甩开，这李哥就消失了，留言说是要跟着家里的长辈到南方做买卖去。
    本来想着，走了也干脆，自己年轻貌美有房有工作。再找一家也不是啥难事儿。
    可走了俩仨月后，李哥就写了封信，寄了张汇款单。
    一出手就是一千块钱，信中表示，以后隔三差五的都会给她寄点儿零花钱，自己在南方要挣了大钱好风风光光的回来娶她。
    陈丽丽没出息的迟疑了。
    于是相亲计划还没开始就夭折了。
    看着一俩月一张的汇款单，陈丽丽更加小心的维持自己坚毅独立，迟迟没有走出上段婚姻的人设。
    打小穷怕了之后，陈丽丽觉着，只要钱到位，甲方咋要求都不过分，如果过分了，说明钱给的不够。
    这又不用伺候一家老小，有钱花随便花的美事儿，还真不好找。
    李哥在南方干什么，陈丽丽一概不问，他吹啥算啥。
    每回李哥回来都是趁着午后或者深夜，有次摸到她这，甚至兜里还塞着谁的内裤。
    那回陈丽丽借机要到了三千。
    不过可惜，机会就那么一次。
    这次大半年都没有给钱也没回来，陈丽丽还以为李哥出了什么意外，所以才有备无患的从自己的池塘里捞了条瞎眼胖头鱼，选中了黄大明。
    俩人成事儿的头一次，陈丽丽就恶心透了，谁说的鼻子高那事儿就强，这又是个软脚虾。
    想到自己青春年华辗转的三个加一起都不够使的渣滓，陈丽丽靠着床头都想掬一把眼泪。
    一会儿还得想办法把黄大明这事儿给圆上。
    厌恶的看了眼死猪似的李哥，从之前一次赖好能凑和个七八分钟，到现在加一起没盏茶功夫的李哥，陈丽丽起身下床，清理了身体，穿好衣服。
    自己坐在客厅暗自思索对策，不知道黄大明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第247章 鸡汤

    陈丽丽还在绞尽脑汁打腹稿。
    王志强已经骑上摩托车准备回家吃饭了，这一折腾大半宿的，太伤元气，得回家吃点好吃的补补。
    老王家的饭食在这个时代挺普通的，每天都是些家常便饭。
    比如今天中午，王建国回家的早，安排马大姨：“中午吃兑汤面，过了立秋了，吃捞面怕拉肚子。”
    绝大多数豫省人的胃，简直是为面而生。
    米饭也好吃，可哪天病了，累了，还是一碗热汤面最抚慰人心。
    马大姨从柜子里搬出来和面的大瓦盆，一家子都齐了七八口人。
    就连笑笑，吃面条都能吃上满满一小碗。
    不整个和面盆，怕是活不开。
    王志强到家的时候，已经闻到厨房里飘出来的熟悉的香味儿。
    一闻就知道，中午做的西红柿豆角肉丝的汤头。
    可今天这饭食安抚不了王志强饥肠辘辘的胃口了。
    于是探头看下，马大姨正在往清水锅里下面。
    于是跟他爸申请：“我去门口买点儿熟食？昨天熬的有点儿狠，得补补。”
    王建国否决了：“你妈去过了，知道你昨天辛苦了，让她去门口饭店要了俩菜，放心，后勤保障还是能做好的。”
    王志强眉开眼笑。
    洗手换衣服开始跟孩子玩。
    一会儿的工夫，李娟就回来了。
    找盘子把菜倒进去，厨房的面条也齐活了。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吃起了午饭。
    最中间摆了盆冬瓜鸡汤，上面飘着金黄的油花。一盘滑炒鱼片，一盘银耳拌大刀耳片，一盘黄瓜荆芥变蛋，一盘红烧茄子。
    还有一盆西红柿豆角肉丝的半汤半菜，这才是今天兑汤面的汤头。
    李娟先端起王志强面前盛好的半碗面，拿起勺子往里面挖了一勺满满当当的鸡肉，又少少添了点鸡汤。
    盛的都溢到碗沿上了，李娟手拿热，稳稳当当的放到儿子面前：“吃，鸡汤是我买了老母鸡专门让人炖的，多吃点。”
    王志强点点头，也顾不上客气，埋头唏哩呼噜的吃了起来。
    罗晓倩看着那碗母爱，胃里有点儿堵的慌，还好不是给自己这么盛，不然真吃不下去。
    李娟看着儿媳妇光瞅王志强，咨询意见：“你够的着不？够不着我给你也加点儿。”
    罗晓倩头摇的像拨浪鼓：“不用不用，我吃的话自己盛。”
    开玩笑，自打出了月子，笑笑都两岁多了，好不容易瘦了个七七八八，再去喝这种大补的鸡汤，这不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嘛。
    李娟开玩笑：“想吃就说，妈也疼你。”
    给王志强笑的，呛了口面。
    笑笑瞪大眼睛看着爸爸表演用鼻子吃面，放弃了勺子，拿着根儿面条也往鼻子里塞。
    儿子跟孙女，李娟选择的孙女：“王志强，端着你的碗去边上吃去，都不给姑娘学点儿好的！”
    王志强半是想笑半是酸涩，只好灰溜溜的端着碗去客厅吹风扇了。
    所以母爱也怕对比！
    今年新打的小麦粉，手工擀的面条，配上应季新鲜的蔬菜，还有自家养猪场里的猪肉。
    虽然是家常饭，可滋味也相当不错。
    面吃的精光，兑汤菜就剩个底儿，反倒是饭店里提回来的菜，鱼跟茄子还剩下不少。
    马大姨收拾盘子的时候，正好还少刷了两个。
    至于鸡汤，都已经被王志强预约好了。
    晚上等他回来，下个鸡汤面，父女俩的饭就一锅出了。
    不过这回王志强要求：“晚上准备点儿青菜，这光兑鸡汤，还有点油呢。”
    所以母爱也不是很好消化。
    王志强吃饱之后，撑着让午饭消化了会儿，才倒头就睡。
    笑笑是个不怎么爱睡午觉的孩子。
    收拾完小油手跟小油嘴后发现，爸爸居然不陪自己玩儿去睡觉了。
    于是破天荒的也上床去陪爸爸，趴在爸爸的肚子上一会儿跟着睡着了。
    罗晓倩把小丫头抱下来，放在旁边的小床上。
    这小胖丫头，已经足足二十九斤了。
    罗晓倩觉着自己的母爱，也随着孩子的体重增在被稀释，特别是这孩子，疯跑一气后，伸着手让抱抱的时候。
    一家三口吹着空调，在这个平凡的午后，恬静的睡着了。
    王建国跟李娟没睡。
    怕中午睡多了走了困，晚上睡不着。
    客厅就剩下他们俩，还有风扇呜呜的转着。
    王建国迟疑的开了口：“你说咱们洛城要是盖点儿商品房啥的，有人买没有?”
    李娟歪在沙发上眼睛半睁半合的迷瞪。
    一听这话可就不困了。
    坐直了问道：“崔大力又来找你了？”
    提到这事儿，王建国也挺奇怪，洛城有钱的生意人那么多，怎么就认准他了。
    这个崔大力，自从他在信用社存款，王建国就找人打听了下。
    洛城本地人，早年当倒爷挣的家底，据说还倒了一火车皮日用品到老毛子的地界。
    然后又目光精准的把全部身家投入了海南房地产业。
    捣鼓了两年之后，觉着形势不妙。
    赶在暴雷之前，把手上的地块儿出清了。
    那两年跳楼的不少，事后据他放出的风声，吓的够呛，所以跑深城小打小闹了两年。
    这回不知道为啥，又转战到了洛城。
    虽说洛城现在跟省会经济体量仍旧不相上下，可也能看的出来，人家超越过去也就是个时间问题。
    95年在洛城搞房地产，这不脑子有坑嘛？
    别说王建国约莫还记得后世的发展情况。
    就李娟这个土着，也提出了疑问：“单位的房子那么划算，都又买不起还继续租房的。
    商品房谁去买？”
    这话问的，虽然有时代局限性，可也是当下绝大多数人的想法。
    有的不住，谁当冤大头去买贵价房！

 第248章 值得

    王建国总觉着崔大力在深城的经历有点不对劲。
    什么样儿的小打小闹能让一个挣惯了快钱的人安稳下来两年。
    自己作为一个目前家产千万的大老板，连个皇冠轿车都不舍得买。
    任何一项需要大规模投资的项目，王建国都会斟酌再斟酌。
    跟李娟闲聊了两句后，放弃了这个奇奇怪怪的邀请：“走，咱俩也进屋歇会儿，不然下午没精神，睡二三十分钟就行了，我定好闹钟。”
    李娟点点头，大夏天的吃完面食后，特别瞌睡。
    午觉未醒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场雨，至晚方歇。
    晚上久违的不用开空调，也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水天清话，院静人销夏。
    可勉强接受陈丽丽漏洞百出解释的李哥，反倒没有搂着温香软玉入眠。
    他趁着夜色，坐面的，然后下来走大街穿小巷，摸到了一个再也想不到的人家里。
    崔大力，这个明面上跟下九流小混混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不耐烦的开了门。
    先探头看看李哥的身后，然后才训斥道“我不是说了，回你姐那儿好好待着，没事儿别来找我，怎么？我说的都是耳旁风？”
    李哥尴尬的笑着：“哥，咱们进去说，这堵着门口多不好看。”
    崔大力勉为其难的开了门。
    也没把人往屋里带，就坐在院子里喂蚊子，连杯水也没上一杯，不欢迎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了。
    李哥全当没看到，小声点开口：“哥，我这边有了点小变故，来找你参详参详。”
    崔大力下巴一抬，示意他继续。
    李哥小心的掏出根儿烟递上去，又弯腰上火：“哥，我在洛城有个相好的，她不老实，我走的时候找了个野男人，昨天还被带进了派出所。”
    崔大力不动声色：“哦？你还有相好的？你不都是夜夜新郎吗?”
    李哥闻言腰弯的更深了：“一年也联系不了几次，之前倒是真想好好过日子呢，结果跟您见了世面之后，也就当个落脚点了。总比出去住宾馆安全点儿。”
    崔大力吐了口烟，看着李哥：“你不老实，要是就进了趟派出所，大不了你不见她就是了，不会跑过来找我。”
    李哥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今天粗粗找人了解了下，她找那个野男人，本身倒是没啥，但是老丈人是去年新入职咱们市分管经济的副市长！
    我也是担心，万一因为这层关系，拔出萝卜带出泥了，怕对您有些不好······”
    李哥的话，听着一片赤诚，可崔大力却冷笑了两声。
    “对我有啥不好？
    你不就是怕把你挖出来吗？
    怎么还没个风吹草动呢，都想好怎么把我撂出来了？”
    崔大力说的云淡风轻，李哥腰弯的更低了，连连赔着小心：“不会不会，崔哥您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现在过的日子全靠您一手提拔，绝对不会有二心！”
    崔大力似笑非笑：“你要怕牵连到自个儿，不如现在离开洛城？”
    这话就是开玩笑了，要不是在南方收到消息，李哥才不会从灯红酒绿的不夜城，躲回内地的小城市呢。
    再说洛城重要，那也比不上深城一天一个变化。
    李哥试探的提出个想法：“实在不行，要是事有不顺，干脆让那女人消失?”
    崔大力无所谓的说道：“这是你惹出来的事儿，怎么处理我不管，反正不能牵连到我这。
    不过一动不如一静，干什么都得过了这阵的风声。”
    李哥想了下，觉着局势也没到那种程度，于是识相的告辞了。
    崔大力看着月色下李哥朦胧的背影，脸上一片冰寒，这人，心大了。
    三令五申的让蛰伏下来不要联系，有事儿去指定地点留信息，可他还是大摇大摆的摸到了自己家。
    要不是明确有内线知道自己家没有被盯上，那李哥来这一趟，就别想回去了。
    深吸一口气，自己安抚自己，先等等，这两年自己还得好好当一个房地产商。
    继续拿着个不挣钱的项目碰壁，刷满政府好感度。
    门被李哥“吱呀”一声带上了，屋里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大力，赶紧进屋，明天你答应送孩子上学呢！”
    崔大力脸上的神色立马柔和了许多：“我马上进来，别喊了，再给孩子叫醒了。”
    站起来把大门关上，崔大力进屋睡觉去了。
    一门之隔，李哥这才迈开腿往外走。
    脸上挂着一丝微笑，心想，这崔大力，居然把老婆孩子留在了洛城，这回算是抓住了。
    秋月高悬银汉，安知兄弟各怀鬼胎！
    李哥醉翁之意不在酒，步伐轻快的往陈丽丽家走去。
    可一区之隔的市委家属院里，杨副市长家的书房里，气氛就没那么轻松了。
    杨彩霞冷笑着看着亲爹跟哥哥，一言不发。
    杨大哥也满脸尴尬，试探性的说道：“爸，要不让妹妹跟那小子离婚算了，这么多年次次擦屁股，我看着都难受。”
    兄妹俩都想着，这次说了也白搭。
    没成想杨副市长居然点头了。
    虽然幅度不大，但是肉眼可见他同意了。
    杨彩霞没有被惊喜冲昏头脑，半信半疑道：“爸，不是省里出啥事儿了？
    当初你说黄大明的亲爹，虽然不怎么管这个乡下老婆留下的儿子，可毕竟还有三分香火情。
    非让我高中毕业就嫁个大七八岁的男人，这么多年了，烂泥扶不上墙，死活要栓一起过。
    这冷不丁的同意我离婚，没个变故，怎么可能。”
    杨副市长也没觉着被闺女质问有什么不合适，好脾气的说道：“他爸下月就退休了！
    你再等上几个月，把他不育的消息传出来，咱家也算仁至义尽了。”
    杨彩霞嗤笑：“我还以为你同意我明天就离婚呢！
    行啦，你们爷俩决定就行，不孕的名声，我都背了十年了，也不错这天。
    不过我这几个月要找个名头出差，你们安排，那人的声音我听见都反胃。”
    说完，干脆的推门出去了。
    至于回家，当然是不可能的。
    杨大哥叹口气：“爸，咱们这么整，值得吗？”
    杨副市长轻声慢语：“我从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走到现在，你以为光是有能力就够了吗？
    不夸张的说，凡是能坐到最低一级临民政府主要领导岗位上的同志，哪个能力不足？
    可再往上走一步，凭什么非你不可呢？
    我不去抢这个机缘，说不定干到死祖坟冒青烟也就是个副县级。
    一场十年的婚姻，换你的副区长，你妹妹的商业局副局长的位置？你说值得吗？”
    杨大哥哑口无言。

 第249章 恶客

    杨副市长书房教子，如听仙乐耳暂明。
    可等闲人等，不得而知。
    自古成大事者必有大毅力，比如献祭个女儿，比如替领导哭坟。
    这些跟王志强这个小小的派出所副所长毫无关联。
    他发愁的是，今年十一的七天假，怎么安排值班的问题。
    所里来来往往的，现在是六个人。
    张大姐豪迈的表示：“别安排我夜班，给我排两个白班都行。”
    蒋所竖起大拇指，老同志觉悟高。
    吴倩想下，干脆自己也跟着大姐一样，至少还能剩下五天自己安排呢。
    范强包揽了十一当天的白班，跟前三天的夜班。
    后面预备回老家一趟。
    剩下的三个白班跟四个夜班时间，仨人怎么安排都行。
    几乎每个人都有了连在一起好几天的休息时间。
    这个为了调休十一七天假而上班的星期天下午，办公室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关于十一怎么安排的问题。
    王志强没插话，听张大姐说要带刚上高一的孩子去北京看看大学，增加下学习动力。
    范强要回家商量下买房子的事儿，他接手了一套两间的老房子。
    赵建设雷打不动的要回老家，一是见见爹妈，二是见见岳父岳母，两口子老家离得不远。
    蒋所吐口说，要见见未来亲家。
    这才是最大的新闻了。
    五个人四只眼睛全看向蒋所。
    赵建设吃惊道：“晴晴想清楚了？”
    蒋所按捺住欣喜，嘴角不自觉的往上翘：“这有啥了，姑娘主意正，自由恋爱，这回找的是高中同学。
    爹妈都是老师，这孩子毕业分配到街道了，一谈上就跟我和她妈汇报了。”
    张大姐连忙捧场：“这不错，都是旱涝保收的地方，咱们过来人才知道，过日子嘛，最怕的就是起起落落，能一辈子波澜不惊的到头，当老的都能笑醒。”
    蒋所高兴的不是晴晴新找的这位条件如何，严格说，顶天也就是个门当户对。
    他高兴的是，孩子没有一根绳吊死。
    只要能走出来这一步，说明闺女心里已经放下了。
    十一见见亲家，合适的话明年就可以结婚了。
    蒋所笑的抬头纹都出来了。
    可能是节前的最后一个下午，少见的没人来办事儿，清净到下班，王志强觉着都不真实。
    准点去接媳妇，小两口一路上讨论，孩子也大了，要不要出门转转？
    满满的好心情，到家打折了一半。
    家里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王志强扫了一眼，看着客厅里主位上的王建国兴致不高的样子。
    先溜到后院找马大姨：“这是咋回事儿？”
    马大姨热闹看的正起劲儿，带着笑笑都有点儿心不在焉。
    一听这话，把笑笑留给了建国妈跟老姑太太。
    拉着王志强到一边解释：“你爸那个卤肉店，豆制品的供货商换人了。
    这不刚通知完，人家就找上门来了。
    还软硬兼施的。我刚从厨房出来，路过的时候，还听见那两口子打感情牌呢。”
    王志强想了想，没换衣服，径直进了前院客厅。
    别的不说，至少起个威慑作用。
    客厅气氛不太好，王志强进去仿佛打破了什么紧张的氛围。
    至少那个陌生的中年男性访客，眼神在王志强的制服上流连了一会儿。
    王志强朝来人笑着点点头，然后开口：“妈，晓倩找你有点儿事儿，上回你给笑笑买的鞋她没找到。”
    李娟也不解道：“我记得是放你们隔壁的柜子里了，没找到吗？”
    说着站起身去帮忙。
    王志强就顺势坐到了客厅。
    然后，没人说话了。
    王建国轻笑两声：“吴老板，你媳妇刚刚说啥来着，跟我们这片区的派出所打声招呼，帮忙维持下治安是？
    这事儿倒是不用费心，我儿子也是一个系统的，你说说是哪位领导，说不得还认识呢。”
    吴刚脑门上的汗，又多了两滴。
    估计是李娟出去，换成王志强这个老爷们之后，二氧化碳浓度更高了。
    有点闷！
    掏出块儿手绢擦了擦，吴刚试图也露出个微笑，结果成功了一半儿。
    “王老板，不对，王哥，我跟人也不太熟，都是朋友们介绍的，你看你家我大侄子不也是公安吗。
    这事儿我就多余关心了，那啥，我那边还有事儿，就不耽误你了。
    豆腐不用就不用了，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以后有用的上的地方你打个招呼。
    我这媳妇不会说话，多包涵多包涵。”
    说完起身拉着旁边一个大波浪，细高跟儿，粉都盖不全褶子的烈焰红唇的小媳妇站起来告辞了。
    王建国把人送到了门口。
    吴刚连连推辞：“不用送不用送。您留步留步。”
    王建国微笑着等俩人后脚刚迈出大门，“咣”把门关上了。
    王志强似懂非懂，从客厅出去就马上换衣服去了。
    回到家，还是跨栏背心跟大裤衩舒服，要不是家里人多，光脊梁也行。
    等王建国送完麻烦之后，儿子媳妇已经开始帮忙收拾餐桌了。
    晚饭做好了还一直放厨房呢。
    除了笑笑是返场加餐，其他人，一直等到现在才吃饭。
    老姑太太死活不愿意先吃，这会儿饿的先喝了几口稀饭垫垫，问道：“那是谁家孩子啊，赶着饭点儿上家说事儿？”
    建国妈含糊的应道：“建国店里的供货商，质量不好，给停了，来家想磨磨看能不能让建国手下留情。”
    老姑太太放下碗正色道：“建国，咱做吃食买卖，可不敢捣鬼，进嘴的东西，再仔细都不为过，这种人不用是对的！”
    王建国点头，拿自己还没用的筷子夹了份蒸胡萝卜丝给老姑太太：“我都明白，您吃饭，别为这种小事儿操心了！”
    饭桌上王建国使了个眼色，不让大家再讨论这些事儿，省的老人挂心。
    一直等到李娟吃完饭，带着老俩去后院挨个洗澡。
    王志强才捞到开口的时间：“爸，那个吴老板威胁你？”
    王建国撇撇嘴：“他倒是没开口，不过他带来那个新媳妇，开口闭口认识多少个场面人，跟咱这边派出所分局谁谁都认识啥的，还要帮忙提一句维护下治安。”
    王志强鄙夷的说道：“净想这么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他要是说抓好质量，希望还有合作的机会我还高看他一眼。
    自己一屁股屎还想给别人送纸，怎么操那么多闲心呢。”

 第250章 羊排

    王建国对这种跳蚤似的人物没放到心上。
    可王志强却不敢高估人心。
    默默的决定，按照吴刚那个姘头的想法，找时间跟他们的辖区派出所增进下关系。
    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些事儿王志强也没拿出来说，自己心里暗暗记下来就完事儿了。
    明天就是十一，王建国也不想多提这些不高兴的事儿，于是转念问起了放假情况。
    得知王志强只用后面两天值班，还挺意外：“我还以为你今年还是没个囫囵假呢。”
    王志强笑笑：“多个人就好腾挪的多！”
    王建国拍板：“明天你开车跟你妈去下罗薇家，送点儿节礼，顺便商量下你大哥过年回来定亲的事儿。”
    王志强惊的反应慢了半拍：“这事儿成啦？”
    王建国颔首：“估计是两个年轻人说住了，不然你哥也不会打电话说这个事儿。
    你们哥俩的性子我知道，没那个脑子搞啥花花肠子，只要女方那边没变故，基本也就这么定了。”
    王志强觉着他爸在夸他：“那也是你跟我妈榜样做的好，我们哥俩处对象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咱家的好传统，向来没有那种耍流氓的做派。”
    王建国张张嘴，行，这么理解也没毛病。
    至于王志强说的要不要出去转转的事儿，王建国直接否决了。
    “我这一低脑的事儿，你们哥俩没一个顶用的，好不容易休息几天，不说帮我分担点儿。还想着出去玩儿，你看你爹我像不像个飞机，带你上天去！”
    一提起家里的这摊子家业，王志强就被损的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王志强这会儿万分怀念大哥。
    同样的话，要是哥俩一起，攻击自动减半还好点儿。
    等王建国说完，才听到小儿子弱弱的回复：“爸，你那摊子事儿，我也不懂啊。”
    “去球，多余跟你扯这些事儿，你放假你媳妇还不放假呢，别想着玩儿的事儿了，在家多带带孩子。”
    王建国起身回屋，不能再训了，训的自己火气都上来了。
    儿子这一辈儿是不用想了，好好培养孙女还有没影的孙子。
    就不信了，老王家的优良基因，就全被淘汰了？
    王志强摇摇头，叹口气，凡事不能强求，哪儿能都占全呢。
    过一晚上，估计他爸就想通了。
    过一晚上之后，王建国果然不再提了。
    看着睡眼惺忪的王志强说道：“上午先去菜市场买菜，你力气大，帮你马姨多带点儿。
    回来之后听你妈的再去选点儿水果，跟家里现成的东西配成四样礼。
    十点多去罗薇家走一趟，看着表，别卡饭点儿了还没从人家走。
    车在胡同口停着，这几天就归你开了。”
    说完王建国开始慢条斯理的吃起饭了。
    店里的车王志强还是大致了解的，一般也就富裕出来一辆接送王建国上下班，这冷不丁的空出来让自己开，不知道他爸怎么上班？
    王志强想到就直接问了出来：“爸，那你今天让谁来接？”
    王建国放下手里绿豆稀饭，平静的问道：“我就不能歇歇？放个假啥的？非得天天上班儿，把你爹当生产队的驴使唤了？”
    王志强拿着个炕的外酥内软金黄诱人的油饼，往里面夹两筷子菜卷起来，端着稀饭就下桌：“那啥，屋里有点闷，我去门口吃。”
    他爸这两天火气有点儿大，怪不得大早上都让熬绿豆稀饭。
    惹不起躲得起，当然躲也没忘了吃。
    早上马大姨除了绿豆稀饭，还少见的做了几个炒菜，一盘儿辣椒鸡蛋，一盘小白菜煎豆腐，一盘酸辣豆芽，一盘笑笑的最爱，没放葱姜的土豆丝炒自个儿。
    凉拌菜快吃一个夏天了，冷不丁的在一个不冷不热的早上吃点儿炒菜，没进嘴就觉着香。
    李娟看儿子一会儿溜回来叨一筷子，嫌弃道：“吃就坐着好好吃！还少你这两口咋地。”
    王志强老实坐下，打小养成的习惯，听妈妈的话。
    果然王建国也不再絮叨了。
    这顿早饭吃的算是结实，王志强一人吃了盘子大的两张油饼。
    实实在在的打了个饱嗝。
    马大姨收拾着桌子还感慨：“现在是想吃啥就能做啥，我为姑娘那会儿，这种饭得是农忙的时候才能做上一顿，不下苦力咋可能吃的油水这么足。
    老话儿怎么说来着，闲时吃稀，忙时吃干,不忙不闲半干半稀。”
    这话一出，勾起了两个老太太的谈兴，王志强一旁有点儿着急，这还等着去菜市场呢。
    王建国一句话打断了僵局：“妈，趁着天不热，你俩不还得去小公园练太极剑的嘛？”
    “对对对，看我这记性，今天过节，估计去的人少，老师教的还精细点儿。”建国妈猛的想起来自己的健身大计。
    俩人赶紧回去换练功服，马大姨这才意犹未尽的跟着王志强去逛菜市场。
    可能是今天跟了个不要钱的壮劳力，马大姨买起东西来，都不考虑运输问题。
    等到王志强叫停她才反应过来，已经没地方拿东西了，除非挂脖子上。
    马大姨有点遗憾：“我还想买点儿羊排呢，好不容易放个假，给你好好补补。”
    王志强咽口口水，迟疑道：“再加点儿羊排，紧紧也可以。”
    马大姨欢天喜地的拿下了半扇羊排，重倒是不怎么重，也就八九斤的样子。
    可这跟王志强以为的一点儿羊排出入可大多了。
    最后把体积大重量轻的青菜换给了马大姨，剩下的王志强勇扛重担。
    马大姨回去的路上沉默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怎么觉着，你来陪我，反倒我提的比平时还重点儿呢？”
    这个问题听的王志强震耳欲聋，怪谁呢，手上的羊排、带鱼、黄鱼、五花肉，还有准备包包子的牛肉、一瓶香油，几罐子酱等等等等。
    想想这些食材变成的成品，什么椒盐带鱼，红烧黄花鱼，红烧肉，清炖羊排，牛肉大包，猪肉饺子······
    王志强觉着，一个都不能少。

 第251章 下凡

    王志强扛着一堆甜蜜的烦恼，含糊的跟马大姨说道：“今天买的多了点，剩下一次买菜的时间不是一样嘛。”
    马大姨迷糊道：“是这样嘛？”
    从菜市场出来不到十分钟的路程，俩人走到家，全都一头的汗。
    李娟憋着笑看着跟进货似的俩人，让王志强赶紧去洗洗：“快点走，这都快十点了，再买点儿东西到人家那都十点半了。”
    王志强幽怨的看下亲妈，老老实实的擦擦然后换了件衣服。
    说着十点半，因为过节洛城人多，将将十点四十才赶到。
    都是提前电话上沟通完的事儿，进罗教授家的时候，人家一家人都等着。
    寒暄了两句后就进入了正题。
    罗教授象个吉祥物一样作陪，只会该点头的时候点头，该表态的时候看媳妇脸色。
    李娟心里啧啧称奇，这态度，转变的有点儿快。
    从不食人间烟火的高级知识分子，一下子充满了生活气息。
    中年男人，有几个不怕老婆的，哪怕是怕啰嗦，也会退让两分。
    象罗教授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简直是凤毛麟角，只能说是李大夫太惯着他了。
    今天这场面，感情罗教授下凡了？
    要不是场合不对，李娟还真想多问两句。
    心里快自动完善了一篇小作文，可面上还是端庄自持。
    李大夫对李娟提出来的几个订婚日子都看了一遍，也没有当场定下来。
    女方嘛，向来都会矜持一点儿，表示要商量着看下。
    这都是应有之意，看着都十一点多点了，李娟就起身告辞。
    这顿饭留下来吃不太合适。
    李大夫把李娟娘俩送出了楼道口，这回，罗教授没有跟着下来。
    看着落后两步的儿子，李娟低声问道：“家里事儿弄清楚了？”
    李大夫也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彻底断了，老罗那脾气，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我估计现在谁要提起来他那个小田妹子，他能当场翻脸。”
    李娟握着李大夫的手：“过去就不再提了，你也是不容易。”
    一句话惹的李大夫眼圈微红，儿女都没提过她容易不容易，只说让她放宽心，别生气，实在不行离婚了也能接受。
    也只有同龄人明白，有些事儿不是离婚就解决了，这么多年的煎熬，容易吗。
    时间再过久点儿，估计别人又会觉着，罗教授都浪子回头了，你怎么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向来是板子挨到谁身上谁疼，打不到的人都会说风凉话。
    李大夫缓和下情绪，按李娟说的，过去了就不提了。
    过日子还得往前看。
    李娟坐车上让李大夫早点儿回家，一直看到人转头回去，才把副驾驶的车玻璃摇上去。
    这是台还没满半周岁的桑塔纳，带空调的那种，落地二十多万。
    也是王建国唯一一辆轿车。
    说起来都含酸，要不是几个相熟的老板，都异口同声的劝，这辆轿车，王建国也不想买。
    可生意场上，面子活还得糊弄。
    所以这轿车也算物尽其用，不管是手下哪个经理去跟人谈事儿，王建国都让开这辆车去。
    按他的说法，车买了不就是开的嘛，这车买回家放着又不会增值，只要别故意糟蹋，开出去也给公司脸上贴金嘛。
    还别说，这个夏天，这辆黑色的小车，出了不少大力。
    至少刚刚，李大夫都多看了几眼。
    李娟不知道，为着这辆车，罗教授又出了一次血。
    李大夫说了：“人家家境在那儿放着，就算咱家是高门嫁女，咱闺女嫁妆也不能少了。
    毕竟是嫁姑娘，不是卖姑娘。
    别的不说，正常的全套家电家具得有，还得多陪送点儿金饰。
    给了姑娘也得给儿媳妇，咱们一碗水可不能端不平。”
    一辆桑塔纳引发的二次大出血，这下子罗教授的小金库差不多到底了。
    穷则思变，他一头扎进书房里伏案写作，文思泉涌，一年多的时间写了本以自己跟小田姑娘为原型的小说。
    经过艺术加工，描述了在大的时代变迁下，个人的情感遗憾，特别是结尾处，小田姑娘的早逝，冒名顶替的女儿，一下子又把人扯回了现实。
    赚足了一些中老年文青的眼泪。
    一时之间横扫河洛文坛。
    罗教授摇摇欲坠的口碑也被这本书给挽救了。
    只要看了这本书的人，都会隐现一个“自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高楼”的清隽书生的形象。
    对李大夫而言，最大的收获就是稿费······
    此为后事，不再细表。
    王志强准备往家开呢，被李娟指挥着去接媳妇。
    “正好还有点时间，接上晓倩一起回家，省的她吭哧吭哧的还得自己骑自行车。”
    王志强当然高兴，方向盘一打，就绕到了清河区农信社。
    停车一看，差不多十二点，没等多大会，就看到媳妇出来开车子。
    王志强赶紧开了车窗伸手打招呼：“晓倩，这儿。”
    罗晓倩扭头一看，婆婆跟老公都在车上，“咔嚓”一声把自行车又锁上了。
    小跑到车前：“接我呢？”
    李娟催道：“赶紧上来，今天中午包饺子呢，说不定还能吃上热乎的。”
    罗晓倩高高兴兴的坐到了后座上。半点儿也没有争副驾驶的意思。
    关注的只有一个问题：“啥馅儿的饺子？”
    李娟噗嗤一笑，真是到啥山头唱啥歌，自己这个小儿媳妇，现在也是一肚子吃心眼子。
    罗晓倩大大方方的：“妈，我是啥口味都行，当然要是有羊肉馅儿的就更好了。”
    王志强奇怪：“我早上一起去买的菜，我咋不知道中午要包饺子？”
    罗晓倩笑眯眯的探头：“过节不都是吃饺子嘛。”
    这倒也是，北方的节日，鲜少有不是吃饺子的庆祝的。
    不过王志强也不挑食，猪肉的也行羊肉的也行。
    仨人回家之后，谜底很快就解开了。
    马大姨见人进家，就下饺子，等仨人洗漱完了，饺子也差不多煮好了。
    第一锅是羊肉萝卜的饺子。
    王志强捏了一个往嘴里一塞，热的烫耳朵。
    但是真好吃啊。

 第252章 袭击

    十月的头茬青萝卜做成的羊肉饺子，掺上点儿胡萝卜做配，佐以大葱、生姜去腥，加上各色调料。
    刚出锅的时候，鲜的掉眉毛。
    马大姨紧锣密鼓的下了第二锅。
    王志强端着盛好的盘子多问了句：“咱家的大锅，一锅不就够了吗？”
    这种土灶的大铁锅，别说是王志强一家的七个半人，就是再多点儿，这种城里人的饭量，也足够了。
    马大姨端着拍子顺着锅沿儿往下推饺子下水，头都没抬：“少少包了几个韭菜鸡蛋虾仁的，省的老人光吃肉的消化不动。”
    王志强顿时觉着，刚刚偷吃的羊肉饺子也没那么香了。
    用虾仁包饺子，那得霍霍多少虾啊。
    不用说，肯定是他爸提的要求，但凡有啥新鲜吃食，都是王建国从外面吃过了之后，回家开始复原的。
    不过这回可是冤枉王老板了。
    人家吃的是标准的虾仁馅儿的饺子，只不过马大姨觉着费虾，给改良成了这种家常样子。
    即便如此，后上的这三盘虾仁馅儿饺子，还是受到了除笑笑之外的一致欢迎。
    于是王志强家的饺子食谱，又多了一个选项。
    至于小孩子不喜欢的原因，倒是找不出来。
    人家仔仔细细的把韭菜鸡蛋虾仁饺子的馅儿扒拉干净之后，光吃鸡蛋碎跟皮。
    可羊肉饺子就不用，大口大口的咬着吃，这反应也是够奇怪了，毕竟之前吃韭菜猪肉饺子的时候，也没见把韭菜都挑出来。
    罗晓倩等她挑够吃饱了，把小碗里剩下的乱七八糟的残余物，直接倒进了王志强盘子里。
    王志强老老实实的一筷子赶到嘴里了，还别说，闺女这么一整，一口吃那么多馅儿还挺香。
    吃完饭后，剩下的饺子马大姨挨个给翻个身腾到干净盘子里面。
    剩的也不多，不到二十个饺子。
    备着晚上做个煎饺，一人夹两个也就清盘了。
    王建国摸摸肚子可惜道：“这要我年轻那会儿，根本剩不下来，那会儿肚子里跟有个无底洞一样，天天都觉着饿。
    还好后厨怎么都能塞点儿东西哄哄肚子。”
    建国妈点点头：“天天净想着怎么吃点儿好吃的，肚里没油水，馋的很，咱家那会儿日子满可以过，至少能吃饱。
    好多人家，顿顿八分饱都不错了。”
    王建国可惜的有点儿早，正跟儿子在院里站着消食，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惊住了。
    王志强怕给孩子吵醒了，赶紧跑过去开门。
    没成想，居然是两个同行，后面还跟着街道办的人。
    这配置，王志强有种该死的眼熟。
    于是连忙给人让了进来：“协助调查还是传唤？出啥事儿了？”
    街道办跟着的是个还算眼熟的人，几年前赵建设被个老太太跳楼误伤的时候，当时的街道安排跟着跑前跑后的小姑娘燕子。
    当然现在也是青春正茂。
    王志强笑着打招呼：“燕子，你这是换单位了？”
    张燕也咧嘴笑了：“我听描述就像你家老爷子，所以主动请缨来带路了。
    不是换单位，之前是没找到工作，先在那边帮忙，干了没几个月，这边有空缺就来这边上班了。”
    今天一看就是有事儿，俩人也没多寒暄。
    两名公安同志是老城分局刑侦大队的，提前了解过老王家的家庭情况，也知道王志强是同行。
    所以气氛就放松的多，到客厅坐下后，开门见山对王建国道：“也不用紧张，咱们就沟通点儿事儿，崔大力，这个名字熟悉?”
    王建国莫名其妙点头：“熟悉啊，这段时间还经常见他，我应该是昨天下午还见过他一次。就在道北我那农贸市场的办公室里。”
    两名公安同志对视一眼，其中年长的一名郑公安继续问：“你们谈的什么？多长时间分开的，除此之外再没有见过吗？”
    王建国径直回道：“说的还是老生常谈的事儿。他想在咱们市拿块儿地盖商品房，想拉我入伙儿，这事儿我跟家里人反复思量觉着风险太大，就没同意。
    昨天算是又来磨了一次，我给话都说死了。
    说清楚了压根儿就没想踏足这个行当，别说是合伙了，就是独资也不干。
    最后也算是有点儿不欢而散，反正人走的时候，脸上不太好看。
    他应该是三点左右来的，个把小时就走了。
    他走了之后，我就让我手下的经理开车送我回家了。
    当时我俩话都说到那份上了，这两天肯定是不好意思再见面了。”
    郑公安拿着本子圈圈点点的速记，然后又问：“今天上午你再见过崔大力吗？”
    王建国诚实的摇头：“上午在家包饺子呢，就没出门。”
    郑公安皱眉道：“有人能证明嘛？”
    这就有点儿难办了，家里人的证词又只能参考。
    王建国当了这么几年的公安家属，约莫也品出来点儿意思了。
    于是仔细思考下才回：“除了家里人之外，我十点半左右的时候去菜市场买了几头蒜，然后回来的时候到胡同口要了几个小炒让中午头送到家里。
    这一路上应该有挺多人看见。其他时间在家里呆着跟孙女玩儿，声音有时候隔壁邻居也能听到。”
    郑公安脸色更不好看了。
    不过倒不是冲着王建国。
    王志强看事情告一段落，这才插话：“这是出事儿了？”
    郑公安倒也不觉着是什么值得保密的事儿：“我们就例行走访下，跟崔大力近期有冲突的关联人。
    他被袭击了，还是在自己家附近被人袭击的，时间大概就是今天凌晨左右。伤在头上，这会儿还在医院躺着呢，没醒。”
    王志强跟他爸面面相觑。
    没继续追问，反正就现在的王建国跟崔大力这点儿矛盾。
    根本上升不到往脑袋上招呼。
    真要动手，那也得是崔大力去袭击王建国，毕竟王建国不愿意掏钱啊！
    当然这想法也就一秒钟略过，人家都不清醒了，多想点儿都有种落井下石的感觉。
    两位公安站起来告辞，王志强给人送到门口。
    郑公安让他留步：“这事儿现在也是一团乱麻，崔大力这半年来挺活跃的，一直喊着是回乡创业，建设家乡。我们局里有同志怀疑，是刻意针对有钱人的报复袭击，你让你家老爷子也留点意。”

 第253章 昏迷

    郑公安口中昏迷的崔大力，正安静的躺在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
    因为伤的蹊跷，所以现在是一个人占了个双人间，
    这会儿查房结束，老婆被叫到主治大夫办公室，屋里就剩下个护工。
    护工面相憨厚，正手脚麻利的给崔大力翻身。
    一看他老婆出了门，立马手脚轻快的尾随其后，看到人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赶紧把病房门反锁上，然后轻轻捏捏崔大力的小指跟小脚趾。
    崔大力这才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打两下四周后，示意护工附耳，小声问道：“老二，李铁处理的怎么样了？”
    被唤作老二的护工，也贴耳小声道：“放心，处理的干干净净，我把他藏在······”
    崔大力拦住了话：“别说，你一个人知道就行了。只要一两年不被发现就行。”
    老二憨厚的笑了笑：“除非挖地三尺，不然二十年也不可能发现。”
    俩人相视一笑，掩下这个话题。
    崔大力突然面色有些不适，捂着小腹想要下床。
    老二赶紧扶起崔大力：“咋了这是，不是说要再躺两天的嘛？这会儿就下地？”
    崔大力皱着眉头：“我想上厕所。”
    老二制止道：“这屋里可没厕所，你要想去就得出去，这样一来，公安肯定马上就来问你今天早上的事儿，你想好咋说了没有。”
    崔大力僵直的躺在床上：“这医院双人间还不带厕所？这会儿我醒过来也不是时候啊。不躺个一天两天的，不合适啊！”
    老二从床底下拿出个男式的尿壶，憋着笑：“哥，你不能拿洛城的医院跟深城的比，这边儿干部病房单间的有厕所，你这级别也够不上啊。
    不过活人哪能让尿憋死，你凑合凑合。”
    崔大力别无选择，木着脸凑合了老长一泡黄尿。
    老二先把沉甸甸的尿壶放一边，把人扶到床上，这才开门去倒尿。
    崔大力闭着眼睛，尴尬的想着，尿尿算是解决了，可大号怎么办。
    自己上厕所可是特别规律的，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准时排泄。
    看来这回要是不想拉床上，那就最多“昏迷”到晚上了。
    顶多多憋会儿，憋到公安下班。
    老二回来的及时，刚把涮干净的尿壶放在床下，崔大力的老婆牛翠玲就回来了。
    看见崔大力的被子跟刚出去不太一样，牛翠玲激动的问道：“大力刚刚醒了？”
    老二急忙否认：“我帮大哥翻下身儿，倒是没发现他有什么只觉，不过看大哥这面相就知道，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早晚会醒的。
    姐你也别太着急。”
    牛翠玲愁容满面，自己老公在病床上昏迷着，说不急是假的。
    家里公公一听这事儿，一口气没上来，也住院了，那头儿婆婆陪着，但是好赖这会儿能自己下地了。
    这头自己顾着，还得给两处送饭。
    家里就这么几个喘气的，自己急的也是分身乏术。加上还有个上学的孩子，这会儿还瞒着呢，只能听别人的介绍，请了个护工。
    听他说刚刚自己不在还帮忙给病号翻下身，看样子也稍微放了点儿心。
    医生那边儿，倒是没说其他的，只说要是一天内能醒过来，应该就没啥大事儿。
    公安到现场的时候，晨练的人把案发地破坏的差不多了。
    就能看见一块儿带血的砖头，跟崔大力后脑勺的砖渣滓能对应下，其他脚印啥的，全都乱套了。
    眼看着都躺了一白天了，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能不能醒。
    握着崔大力的手，牛翠玲有点儿发呆。
    自己老公出去能挣钱这事儿家里都挺骄傲的，虽说自己不管账，可每年年底的时候，崔大力悄摸塞给的红包，也不老少。
    自打崔大力辞职后，就困难了那么年把，从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为钱发过愁。
    可也想不到，还有这么一天，好好的一个人突然被拍了闷砖，按公安同志的想法，估计是在外面结仇了。
    这范围宽泛的，牛翠玲连个指认的方向都没有。
    生意场上的事儿，崔大力也没在家说过啊。
    想到这，牛翠玲都有些后悔了，后悔当初不该在家说谁谁家当倒爷挣了多少钱，老婆孩子多风光啥的。
    钱是挣到了，人要是没了就啥都没了啊。
    想到这里，牛翠玲伏在病床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可真是忽见地上人昏迷，才悔教夫婿觅封侯啊。
    老二有点儿麻爪，这大哥也没交代啊，嫂子哭了怎么处理。
    看着牛翠玲单薄颤抖的肩膀。
    老二迟疑的伸出了手，这扶还是不扶啊，是个问题。
    好在，听到声音的病人，去护士那投诉了。
    没等老二的手搭在嫂子肩膀上。
    护士就推门进来了。
    “病人家属，请克制下情绪，不要影响病人休息。”
    小护士绷紧了脸蛋，认真的对牛翠玲强调：“病人目前生命体征正常，如果有问题，早都送到重症监护室了。
    你得对病人有信心，对自己有信心。
    这种情况听医生的，多跟病人说说话，相信很快就有好转了。”
    牛翠玲擦擦眼泪，平复下情绪，对着小护士点点头。
    小护士临走前跟老二知呼了一声：“没事儿多帮病人翻翻身，全部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合适下尿管呢，你多留意下，别尿床了。”
    牛翠玲犹如晴天霹雳，赶紧伸手插到被窝里。
    然后不放心，又把病号裤给扒开，仔细看看裤裆。
    崔大力下体一凉，脑袋一嗡，自己的长短，这是暴露在了大家的眼皮子底下了。
    用了极大的毅力克制，这才没有抢过裤子提上去。
    小护士欣喜的叫到：“他脚趾头蜷缩了一下，你看，我就说肯定会好转的，大姐，您别伤心了，好好照顾病人，有事儿叫我。”
    说完就回了护士台。
    牛翠玲顾不上跟小护士说话，扑到老公十根儿脚指头上仔细的掰扯了一遍儿。
    崔大力忍着痒痒，嘴唇翕动了两下，心里暗骂，这老二真是个猪脑子，还不赶紧制止。
    哪个正常人脚丫子被来回掰扯，能忍住不动啊。

 第254章 离开

    猪脑袋的老二，在牛翠玲暴风骤雨似的造作中，短暂的迷糊了下。
    把眼睛从崔大力的小老二转移到脚丫子上之后，清醒了。
    赶紧上前制止：“大姐，大姐，按摩这事儿还是我来，我比你们女同志劲儿大。
    大哥这面相一看就是逢凶化吉有后福的，肯定会早早的清醒过来，您可要撑住千万别乱了阵脚。”
    牛翠玲瘪了瘪嘴，到底没再继续掉眼泪。
    看看表，孩子马上下午要放学了，于是赶紧回家做饭，做完饭还得来医院给两头送饭，根本没她伤心的时间了。
    于是牛翠玲用手掌胡乱擦了擦眼泪，跟老二交代一声，提着包急匆匆的往家赶去。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还有老二捏手指头的暗号之后。
    崔大力这才敢睁开眼睛，轻声抱怨了句：“这虎逼娘们！”
    老二呵呵的笑。
    崔大力笑骂：“笑啥笑，没骂你就高兴啊。”
    老二赶紧又收了笑。
    别看这会儿对着崔大力哥哥哥哥叫的亲热，人家想要处理自己的时候，放个屁都是得罪人的理由。
    那李铁李哥，不照样是跟着崔大力出生入死好几回，这回刚有点儿炸毛，就被送下去见马克思了。
    不管是李铁联系另外一拨卖白粉的人，试图跳槽，还是有意识的探查崔大力的老家，这都是取死之道。
    老二觉着，自己应该是个悲观主义者，可这话说出来估计没一个人相信。
    因为他天天乐乐呵呵的，跟谁都不计较。
    老二都知道，可一点儿也不计较。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干的都是掉脑袋的事儿，天天劲儿劲儿的有啥意思。
    不是被公安逮到，就是被别人处理了。
    李铁还有自己给刨个浅坑，到了自己，还不一定被扔到哪儿吹山风呢。
    每天都当最后一天过，有的人惶惶不可终日，有的人珍惜当下。
    老二是后者。
    崔大力看着听话的老二，叹口气：“你说要是手底下兄弟都像你一样听话多好？”
    这话说的，老二有些心虚，至少刚刚试图触碰到嫂子单薄肩膀的手指，有些发热。
    是的，老二还是个童男子。
    这外号，一点特指的意味都没有。
    只是小学的时候几个同学尿尿，他的呲的高度排第二而已。
    往昔的那道晶莹的抛物线，并不会减少他今天的诚惶诚恐。
    没有敬畏之心的李铁静静的躺在某个防空洞里长眠，后脑勺还有个大洞。
    老二只是不怕死，可并没有非要找死的想法。
    于是递毛巾的手又恭敬了两分。
    崔大力好像是随口抱怨了两句，接过热毛巾，随意呼噜了两下，往老二身上一扔。
    站起来在屋里来回伸展：“躺了十来个小时，腰都快断了！”
    老二走到门边上把风。
    崔大力一边在屋里快走，一边在脑子里复盘整个过程。
    以求不要出现大的纰漏。
    李铁那天晚上摸到自己家，就是在自己找死。
    这回潜回洛城的两名毒贩，就是老二跟李铁。
    本来安排的是找个不引人注意的地方，老实的呆上三四个月，风头过去了，再迂回的返回深城。
    可李铁偏偏自作聪明，间接招惹了时任的副市长家属，屁事儿没有还试图联系自己，桩桩件件都是往死路走。
    可以说，李铁从崔大力家出来的那个晚上，已经进入了死亡倒计时。
    底下的事儿就简单了。
    崔大力让老二约了人出来，说是他想跟李铁谈谈铺开洛城这边的销售，商量下，怎么提高市场占有率的事儿。
    这种赚钱的事儿，李铁向来最热心。
    当初崔大力说他夜夜新郎，是一点儿没说错。
    这两年挣的钱，一多半都扔在了女人肚皮上。
    唯一一个例外就是陈丽丽，啥原因也不得而知了，毕竟人都噶了。
    崔大力前前后后推敲了好几遍，这才放下心来。
    重新躺到床上，对老二安排：“跟医生说下，我醒了，明天我就让翠玲把你辞退了。
    你还按原计划蛰伏，我过完十一再回深城。”
    挨这顿揍不是一时兴起，崔大力再嚣张跋扈，心里还是做了十足的准备，俩人勒死李铁后，老二当场就往崔大力后脑勺上拍了一砖。
    崔大力麻溜躺了下来，就着刚刚撕扯的样子，活脱脱一个受害人的模样。
    老二走不到二百米就有个防空洞的洞口，门锁都被小孩子们扯烂了。
    曲里拐弯的背了半里地，在老二认知范围之内，找了个小角落，吭哧吭哧刨了个浅坑。
    把人往里面一送，冬暖夏凉的，找人勘查墓地都没这么好的居住条件。
    清除好地上的痕迹，老二慢悠悠的换身儿衣服，继续到医院附近的早点摊上吃饭。
    然后开始趴活，最后顺理成章的被牛翠玲给雇佣上。
    崔大力清醒的消息一出来，病房马上就被人围住了。
    这么个返乡创业的大老板被袭击，官面上的隐形压力更大。
    从长远来看，治安条件这么差劲，谁还敢投资啊。
    于是崔大力躺在病床上接受了笔录。
    床头柜上放着牛翠玲送的晚饭，一口也没顾上吃。
    好不容易把公安送走了，又迎来了哭唧唧的闺女。
    这也是个小人精，握着爸爸的手，放在小脸上，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爸爸，你是要死了嘛？”
    牛翠玲：“呸呸呸，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谁说你爸要死了，你爸是千年王八万年龟，死不了！”
    听着媳妇略带埋怨的话，崔大力就光龇牙笑，摸着闺女的两个小辫子：“你看今天你妈没给你好好梳头，这辫子都有点儿散了。
    放心爸爸没事儿，过两天就出院了。
    出院好好陪你玩儿！”
    老二看着屋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想到深城那边，崔大力抱着另一个姘头生的儿子的模样。
    这父爱的质量是一模一样啊。
    路过的小护士看见老二眼巴巴的看着人家阖家团聚，打趣道：“看着眼馋，眼馋也找个媳妇，你又不是多大年纪。”
    老二羞涩的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了医院。

 第255章 接盘

    自己这个外八路的大嫂，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一听说崔大力脑袋没啥大毛病，就个轻微脑震荡，当场就把老二给辞退了。
    也不知道，这么会过是给谁省的。
    深城那边的小嫂子，可是半点儿都不会委屈自己。
    披金戴银长袍短褂的啥都不少，什么驴牌牛牌的包一买都好几个，连儿子手上都一边一个金手镯子。
    老二自觉多余操心，回到存身的民房后，好好的洗洗澡，换上衣服，挑挑拣拣装了个包裹，然后在城中村里转了几个圈后才溜溜达达的上了大道。
    小护士口中，年纪不大的老二，洗干净之后，其实相当年轻。
    哈着的腰挺直了，个头得有个一米七五以上。
    眯着的眼睛睁大了，双眼皮还挺精神。
    发黄的脸变白了，换个白衬衣，绝对是相亲场上的急先锋，丈母娘眼里的好小伙。
    老二打了辆面的，直奔红房子。
    司机看了看副驾驶的老二，咂么下嘴，心里暗自可惜，这么白净个小伙子，不学好，去那个妖精洞里，不知道便宜谁了。
    老二看着话都写脸上的面的师傅，笑的挺腼腆。
    司机师傅没忍住：“小伙子啊，有对象没有啊？”
    老二老实回答：“平时忙，没顾上，这不听说红房子好多漂亮姑娘嘛，去见见世面，万一有对上眼的呢。”
    司机好悬一个紧急停车。
    话都说成倒装了：“你，你爸妈知道你要对象，从红房子找？”
    老二沉思下：“应该不知道，还没到十月一呢，到会儿我跟他俩烧衣服的时候说声就没事儿了。”
    （农历十月一是进入寒冬后的第一天，也叫寒衣节。通常这一天为祖先、亡人烧过冬寒衣。）
    话题怎么转的这么阴间的，司机师傅后背有些发凉。
    到了地方之后，刚拿到车费一踩油门就跑了。
    连回程多拉个人的欲望都没有，那小伙子，来歌舞厅里找对象，高低是有点儿毛病。
    说话还怪里怪气的，现在回想起来，那小白脸白的也有点儿不正常，是发青还是发灰来着？
    不能想，干脆今天回家，洗个热水澡去去晦气！
    老二浑然不觉自己伤害了一名中年司机师傅的热情。
    熟练的迈进了红房子······
    让司机师傅来看，红房子里全是群魔乱舞，祸乱人心。
    老二眼中却是“嬛嬛一袅楚宫腰”、“回雪萦尘皆尽妙”。
    于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后半夜的时候，老二揽着此行的目标陈丽丽出了红房子。
    两人已经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随手拦了辆面的，直奔陈丽丽的房子。
    什么李哥，黄哥的，这会儿已经被陈丽丽扔到了九霄云外。
    眼前的二哥，才是此生真爱。
    俩人厮混了半宿，到了天亮才沉沉睡去。
    好在十一过节，邻居带孩子回老家了，不然非得打上门来不可。
    两人直睡到太阳西晒，才迷迷瞪瞪的先后睁开了眼。
    陈丽丽回魂了。
    这两天李哥没回来，可万一突然回来了之后，还不得砍了她。
    看着刚发生过亲密关系的陈丽丽惊慌的样子。
    老二恶趣味的问了句：“咋了？想李哥了？”
    陈丽丽瑟缩了下，惊恐的看着他。
    难不成这是李哥设的套？
    老二揽住陈丽丽光滑的后背，还别说，大嫂没扶上，这小嫂子滋味儿也不错。
    贴到陈丽丽耳边说道：“放心，李哥有要事儿，单单对你这里过意不去，特地叮嘱我以后好好陪你。”
    陈丽丽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应对好。
    这话，自己这种廉耻心薄弱的人都觉得过分，可是，昨天好开心怎么办。
    陈丽丽半是幽怨半是娇羞的靠在了老二怀里：“那以后他就不管我了么？”
    老二留恋一双明月，漫不经心的说道：“李哥是要办大事儿的人，以后不会回来了，你就放心。”
    陈丽丽不甘示弱，只揉搓的青筋毕露，蓄势待发，俩人功力不相上下，又闹成了一团。
    这么胡天海地了好几天，老二不顾陈丽丽的百般挽留，抖着两条腿扶着墙出来了。
    真是自古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
    老二决定，男欢女爱这种事儿浅尝辄止即可，还是搞事业最重要，准备去找下崔大力，申请缩短点儿蛰伏时间。
    可能是精力被榨干了。
    老二没留意，陈丽丽家斜对着的那个破旧厂房里，居然还伏着个人。
    等他走远了之后，被咬的满脸包的小杨同志站了起来。
    稍微拍拍身上的土，撒欢的往双喜路派出所跑。
    这两天没出摊，小杨同志总觉着哪儿不对，已经自发的盯了陈丽丽好几天了。
    一个年轻的小寡妇，娘家搜刮，婆家基本不来往，就自己手上一份半死不活的工资，能天天穿的这么鲜亮，买鸡蛋灌饼掉个钢镚都不带捡的。
    这可不是男朋友多就能解释清楚的。
    这回的这个年轻小伙子，小杨拿自己的鸡蛋灌饼摊子发誓，方圆两条街四个居民区，全都没这个人。
    想着市公安局的悬赏，小杨跑的脚下生风。
    至于对错，那不是有公安把关的嘛。
    今天值班的是蒋所，听完小杨嗒嗒一堆话之后，傻了。
    别说出不出警，就这个理由都不合适啊。
    人家又没在大街上乱搞，男方不知道结没结婚，可女方是肯定没老公的，这种事儿，公安管不着啊。
    不过蒋所也表示，会联系街道，核实这个年轻人的信息，毕竟当下风声鹤唳的，多检查下没坏处。
    小杨有些憋气，悻悻的扭头走了。
    摸着脸上的蚊子包，决定，继续还是继续出摊。
    热情市民小杨同志，盯梢事业，半道崩卒。
    蒋所虽然没有偏听偏信，但也做下了记录，这个陈丽丽，找下家未免太快了点儿。
    可怜蒋所，当了二三十年公安，看惯了一些妖魔鬼怪，可还是没办法理解一颗寻找真爱的心。
    二十年后，退休了的蒋所，偶然在一次电视节目上看到，外号老二的一名大毒枭，有个同样心狠手辣的老婆，原名—陈丽丽，那张薄薄的记录，穿过二十年的时光，重重的砸在了蒋所脑袋上。
    曾经的双喜路派出所离一次集体三等功，就隔了个鸡蛋灌饼摊子。
    人力有时尽，物力有时穷，蒋所深深遗憾。

 第256章 存款（96）

    崔大力过完十一就麻溜的告别了故乡的妻女。
    顺便遗憾的表示，短期内不敢冒着生命危险继续考虑投资事宜。
    可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愿意回来做一些实体项目的。
    话没说尽，以待后续，也算给了了一干领导们忙前忙后的没成功的一个理由。
    任谁也没有把这个热心回报乡梓的企业家跟毒贩联系在一起。
    提起来只说可惜，招商项目板上钉钉的少了一个。
    三个月后，一场少见的大雪把洛城变成了神都。
    陈丽丽也悄然收拾好行李，跟着这个爱笑的俊俏男人坐上了去往深城的火车。
    自此后，洛城花雪梦随君。
    ······
    笑笑的幼儿园生涯也提上了议程。
    一大早，王建国坐在饭桌前，拿着还没用的筷子敲儿子的脑袋：“能不能上点儿心，能不能？孩子要上幼儿园了，这么大的事儿，你就撒手不管了？全扔给我和你妈？”
    罗晓倩觉着自己坐着不吭声也有点儿尴尬，照这个标准，撒手的不但有孩子爸，还有自己这个孩子妈。
    可径直开口捡骂又有点儿不合适。
    于是同情的看着被敲的抱头鼠窜的王志强。
    其实倒也不是不管，主要是俩人找的幼儿园，公公去考察后，总觉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笑笑看着她爸满屋子跑，还挺开心。
    指着笑的嘎嘎嘎嘎
    王志强看着闺女笑骂道：“你个小没良心的，看看你这待遇，都快成祖宗了。”
    王建国端碗：“吃饭，再跟你生气都气饱了，天天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还得让我跟你妈操心。”
    罗晓倩抿嘴乐，公公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把笑笑幼儿园的事儿揽在自己身上了。
    这会儿进到腊月里，刚过大寒。
    一年里最冷的一个节气。
    加上近日的大雪，公公就是再着急，也不可能现在满大街溜达着看幼儿园了。
    这要是在乡下，正经是猫冬的好时节。
    早饭吃完后，罗晓倩拿着包去等公交车，至于老公的爱心摩托车，暂时无福消受。
    现在的清雪工作，还是属于环卫局加上各单位的分片儿包干。
    罗晓倩包里已经塞了一双厚手套，专门备着早上扫雪用。
    反正这种天，也不会有人来存钱，当然取钱的说不好，不是非要用钱，也不会一步三摔的来取钱。
    接完箱子后，果然如罗晓倩所料，扫完门口的雪也没一个人来。
    只有一只小麻雀，在大厅里蹦跶了一会儿，可能是觉着无聊，一会儿又展翅飞走了。
    楚大姐抱着热水杯感慨：“还是你们年轻人这会儿日子好过。
    我刚上班那会儿，还没普及暖气呢，都是生个炉子。
    离的近了怕票据烧了，离的远了又不咋暖和。
    现在好，要不热都不咋热。”
    罗晓倩被逗乐了：“姐，你就说咱们单位暖气不热不就行了嘛。”
    楚大姐摇头：“我可不敢说，上回跟主任说了声，看能不能修下，人家说又没坏，就不能自己克服下嘛。”
    罗晓倩不发表意见，光是微笑。
    楚大姐来了谈兴：“小罗，你知道我为啥爱跟你说话不？”
    罗晓倩摇头。
    楚大姐解释道：“你这人嘴严，我跟你说啥都放心，打从咱俩搭班起，从你嘴里我一句别人的闲话都没听到过。
    你这姑娘实诚，能处。”
    罗晓倩笑的有些僵硬，自己不过是懒得说人是非，这还阴差阳错的成了好闺蜜了。
    正常人如果说人闲话的时候，不是喜欢听别人附和嘛。
    怎么到了楚大姐这里，还在意这一点儿。
    上个班儿，也跟老母猪戴胸罩似的，一套一套又一套。
    套路太多，罗晓倩有点招呼不住。
    正想着找个其他话题给转移下。
    有个雪人走了进来。
    站在大厅门口，跺跺脚，脱下来帽子弹弹，又使劲儿拍了拍身上的雪，这才走到柜台上。
    办业务的是楚大姐，可罗晓倩眼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赵大军。
    这位神人，被王志强科普过好多次他的事迹，真人见过两次，一回是送婆婆李娟回去遇到的，一回是下班路上看见赵大军碰瓷，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这回倒是打理的干干净净，据说是找了个伴儿，估计是那位不知道怎么称呼的老太太的功劳。
    只见赵大军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袋子，递进了柜台，说了声：“存钱。”
    罗晓倩心生不妙，袋子跟大理石的柜台磕碰的声音显实，里面有不少钢镚。
    果然，楚大姐垮着脸跟罗晓倩说道：“来，咱俩一人一半，数。”
    把桌子腾出来空，布袋子里的硬币跟纸币全摊到了桌面上。
    纸币还好，看着是被一把一把扎好的样子。
    俩人按面值快速的点了下。
    楚大姐跟赵大军对下数目，把纸币先放到了一边。
    可这半桌子硬币，俩人只能老老实实的数了。
    摇人是不可能了，这种天气路况，人真到了，差不多也数完了。
    赵大军从俩人开始工作，就坐在柜台外面的椅子上眼巴巴的监工。
    十个同面值的钢镚放一起。
    数到快十二点，终于清点加复核完成了。
    楚大姐将纸币跟硬币一叠叠的放在赵大军目之所及处，说道：“你看啊，五毛的钢镚个，一共钱······，这回存款一共一万一千四百元整对不对？”
    赵大军想了想：“你说是就是，差不多这个数，我没细点。”
    楚大姐好悬噎死，当然知道你没查数，这要是查了能这样儿嘛。
    既然顾客同意了，楚大姐就开始开存单，等赵大军走远了，赶紧去洗手，歪着头跟罗晓娟点评：“这老头，估计是做啥小买卖，你看着钱零碎的，还有的脏兮兮的。”
    罗晓倩尴尬的陪着笑，这钱咋来的，王志强早都在被窝里说完了。
    人家是吃的百家饭，凭本事要过来的。
    来存钱不知道是不是年底存一回，这要是一年的收入，可是真不少啊。
    这赵大军真是存款不可貌相！

 第257章 娘家

    中午要回家的就罗晓倩一个人。
    楚大姐跟人调班，今天上一天班儿，明天休一天。
    一个人吃饭没意思，于是挽留罗晓倩：“我打电话让咱们后面的羊肉烩面馆送两份面，你吃完再走呗，这么冷的天，不值顾着急往家赶了。”
    罗晓倩归心似箭连连推辞：“家里还有个孩子呢，中午还得喂饭，你也别破费了，等下回有空了我请你。”
    俩人客套两句，罗晓倩就穿戴好出门了。
    这会儿雪小了点儿，按天气预报，估计明天就不下了。
    罗晓倩踩着又积了一层的雪，走到公交车站牌等车。
    雪天人也不少，就是少了好多年纪大的需要让座。
    路滑，车开的也慢，晃晃悠悠的坐车晃到家。
    罗晓倩进到自己屋里，立马感觉自己跟化冻一样。
    换上轻薄一点儿的冬装，去客厅跟笑笑玩儿。
    小丫头拖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雪花，托着肥脸蛋，眉毛打结。
    罗晓倩看了都想笑。
    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思。
    于是伸出有点凉的手指按在了姑娘的眉心，把那丁点儿愁绪给揉下去：“怎么了笑笑？想什么这么入神啊？”
    笑笑叹口气：“奶奶，不让出去。”
    看着姑娘可爱的小模样，罗晓倩没忍住，搂在怀里好一顿揉搓，然后在孩子炸毛前安慰道：“下午雪小了，咱们在后院堆雪人好不好呀？”
    笑笑使劲儿点头，搂着罗晓倩的脖子使劲儿亲了亲妈妈。
    李娟假装酸溜溜的说道：“哎呀，不管谁带，还是跟妈妈亲啊。”
    笑笑一碗水端平，窝在妈妈怀里掰着小手指头：“喜欢妈妈、爸爸、爷爷、奶奶、老太、马奶奶。”
    认识的人算是让她说了一遍。
    逗的大家伙儿笑的不行。
    正说笑间，马大姨喊人吃饭：“洗手吃饭了。”
    笑笑一听吃饭，噔噔噔跑的飞快。
    麻利的爬上自己的小椅子，坐好等着吃。
    笑笑小朋友，完美继承了王志强的爱吃的基因。
    跟别人家的饭渣宝宝形成了完美的对比。
    马大姨中午做的烩菜，跟雪天最配了。
    笑笑挥舞着小勺子扒拉粉条。
    实在不行就上手，总之吃的挺满足。
    王建国欣慰的看着小孙女：“哎呀，真能吃，真好。”
    可看着看着突然又发愁：“幼儿园里的饭要是不好吃咋办啊，笑笑再饿瘦了。”
    罗晓倩低头扒饭，一句话也不敢接。
    什么叫隔辈儿亲，她算是见到了。
    哥嫂家的儿子，也没见罗父罗母有那么宠爱。
    真怕孩子给宠坏了。
    头一次，罗晓倩有些迟疑，不行跟老公商量下，搬出去住，过一年，或者过两年之后？
    反正分局分房，王志强也分了套两房，除了面积不大，就不到八十平。
    还有就是顶楼六楼，他家五楼。
    可转念一想俩人的工作忙碌程度，立马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不了让王志强多当几回黑脸，省的孩子没点儿畏惧。
    可怜笑笑，正端着碗问马大姨要加饭，还不知道亲妈已经计划着以后怎么拍屁股的事儿了。
    察觉妈妈的目光后，脸上带着饭渣还回了个灿烂的笑容。
    母慈女笑，一片安详。
    吃完饭，趁着婆婆扶俩老太太回屋。
    罗晓倩快快的跟公公说了上午赵大军的事儿。
    王建国也挺吃惊：“收入这么高嘛！”
    想了想跟罗晓倩安排：“不跟你妈说是对的，省的她多想，晚上又睡不好。”
    话音刚落，就听李娟声音响起：“啥事儿不能跟我说？”
    罗晓倩为难的看看公公，王建国一摆手：“看我干啥，听你妈的。”
    求生欲满满。
    罗晓倩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果然李娟眉头紧锁：“这么多钱，要都是讨来的还算了。不会有其他来处，真出了啥事儿别影响志强啊。”
    王建国倒没往这方面想，实在是，这位真不是个实在亲戚。
    于是宽慰媳妇：“不至于，他都有媳妇了，高低得顾忌点儿。”
    李娟微微摇摇头：“我听小柱说，他那媳妇都没领证，不知道咋想的。算了你俩不用管了，等雪停了，我回家看看志强姥爷去！”
    王建国虽然觉着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不就万把块钱嘛，可也没打击媳妇的积极性。
    娘疼儿，实心实意。
    一点儿都马虎不得。
    雪停了之后又化了几天，腊八节后，才算有了能出门的迹象。
    李娟赶早不赶晚，揪着王建国就回了趟娘家。
    对李老栓来说，可真是个意外之喜了。
    亲闺女不待见他，他心里明镜似的。
    可也不耽误他接过臭着脸的姑娘送回来的烟酒。
    七八十岁的人了，吃点喝点受点儿气怕什么，再说当年给孩子找后娘这事儿，自己做的本来就不咋地道。
    李娟进家才发现，家里利索了不少。
    赵大军在的时候，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客厅破烂。
    走了之后，李老栓来了次痛快的断舍离。
    叫上儿子李柱，俩人把没啥用的全扔了。
    除了赵大妮有点儿可惜东西。
    试图阻拦下：“那块破布留着，还能当个抹布；瘸腿儿板凳也留着，补不好，留着当柴火也行。”
    爷俩前面扔，她后面捡。
    最后还得是李老栓：“再往回捡，我把你也扔了。”
    赵大妮嘴里小声嘀咕：“大不了我去我弟弟家。”
    可也仅限于嘴炮。
    赵大军找完老伴后，自己这个老姐姐试图端上姑奶奶的架子，当当弟媳妇的家。
    可惜了，没等弟媳妇翻脸，弟弟先翻脸了。
    所以这会儿也就嘴上皮一下，脚下纹丝不动。
    李老栓扔着扔着上瘾，在李柱的劝解下，连老两口的陈年破烂也扔干净了。
    扔完自己都有点后悔。
    可看着梗着脖子的赵大妮，只能强撑着表示：“这把岁数了，听儿子的，儿子说了缺啥他买！”
    这才有了李娟见到的窗明几亮的两间房子。
    就连窗户底下的小厨房，都让李柱找人正经砌成了半间屋子。
    老李家终于追上了同院人家的生活进程，迈入了九十年代！

 第258章 姐弟

    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李娟蹬着小高跟皮棉靴，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围巾走进了久违踏足的娘家。
    因为院里人家多，所以白天大门是不关的。
    李老栓坐在客厅门口眯着眼晒太阳，赵大妮不知道去哪儿溜达去了，就他一个人在家。
    眼花加上太阳晒的迷迷糊糊，一时间没认出来进门的是一年见一次的大闺女。
    还是王建国提着点儿东西上前开口唤了声：“爸，晒暖儿哩？”
    熟悉的声音让李老栓一下子迷瞪了过来。
    扶着椅子慢慢站起来，战术后仰眯着眼认出了来人。
    脸上立马挤出来朵菊花：“哎呀，是建国呀，这来了也不说声。”
    说着手就伸了出去，想要握住王建国的手。
    王建国对李老栓熏的发黄的手指也有点儿膈应，巧妙的递上去了带来的两条烟跟两瓶酒。
    李老栓看见手里的东西，笑的眼睛更小了：“还花这钱，你看你，真是见外，来来，屋里坐。”
    王建国跟在面无表情的李娟后面，蹭了个椅子坐了下来。
    这回客厅可是大变样了。
    客厅门左手边向前半米左右就是卧室的门，右手边就是当初赵大军借宿的时候支床的地方，现在放了一个半新不旧的三人座沙发，一下子占了小半间屋子。
    沙发前面靠右墙放了张撑起来的折叠餐桌，看新旧程度，也不像刚买的。
    最前面顶着北墙的是一套组合电视柜，上面放着台14寸的海燕牌儿黑白电视机，照样不是新的。
    王建国记得，这个牌子早个十来年还挺不错，现在再没人提过，不知道是破产还是怎么了。
    电视柜左侧的还留出道后面的小门，王建国多瞅了两眼。
    然后仔细端详了下客厅。
    后面应该是隔出来了个单间。
    一看就是李柱的想法。
    刚想到小舅子，就听到有自行车进门的声音。
    李老栓正跟姑娘大眼瞪小眼尴尬着呢，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赶紧站了起来：“我孙子孙女来了，娟儿，估计你弟弟也来了，好长时间没见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估计儿子也不是常来，李老栓背都挺直了。
    没等李老栓走到院儿里。
    李柱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客厅门口。
    看见姐姐姐夫，眼前一亮：“姐，我还说过两天去你家看看呢。”
    李娟这会儿脸上才有了点儿笑模样：“没啥事儿不用去，省的耽误你挣钱。”
    李柱把手里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到餐桌上，看了眼姐姐回道：“那能耽误多会儿，晚上上家说说话的时间还是有的。”
    李老栓乐得儿子跟这个有本事的姐姐关系处的近。
    于是颇有自知之明的闭嘴。
    王建国也帮着把自己带来东西给一起收起来。
    李柱看看烟酒，倒也没说啥，只是叮嘱李老栓：“爸，酒一天就一杯，烟能不抽就不抽，不听话我就都给你收走。”
    李老栓使劲儿点头，这个家，早都被儿子接管了，自己现在万事不理，听话就完了。
    王建国扭头示意了下北墙上的小门：“你给隔的小间？”
    李柱望过去点头回：“嗯，前段时间给俩人屋子收拾下。
    正好整个隔间，放了张床，万一这边需要我伺候的时候，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平时也能放点儿其他东西。
    我家里替换下来的一些家具家电也都送来了，那床就是孩子的小床。
    那台电视机，还是我结婚的时候，媳妇的陪嫁呢。”
    李老栓提起电视机没忍住插了嘴：“挺好，比我那收音机好多了，还有人影，小柱惦记着我呢。”
    李娟一听她爸开口，脸上的笑就消失了。
    李柱只当没看见，收拾完带来的东西后，又给姐姐倒了杯水。
    杯子是现从柜子里拿出来的，还用开水先烫了下。
    李娟有点儿不好意思：“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李柱笑笑：“天冷，留着暖手。”
    王建国感觉，自己这个小舅子，当着爹妈的面，面对姐姐，总有种亏欠良多的感觉。
    反倒是去了姐姐家，肉眼可见的轻松很多。
    所以说有时候道德感高的人，心理负担也大。
    于是岔开话题：“我看门口也盖了个小厨房？”
    李柱点头：“里面正经垒了个灶台，用的煤气，我爸自己在家也不用点炉子了，煤气我差不多的时候来看看给他们换了。”
    说着看了眼李老栓：“爸，你去接壶水烧了，我看热水瓶里水不多了。”
    李老栓老老实实的起身去接水。
    李柱看他爸被支开了之后，压低声音跟姐夫说道：“你也知道我妈的性子，整天没事儿不着家，闲着都要生事儿。我爸又比她大好几岁，俩人万一走不到最后，我啥都得预备上。”
    这回连李娟都坐不住了。
    这啥意思，自己爹要被甩了。
    “柱儿，你妈有情况了？”
    李柱慌忙否认：“没有，不是，我就是预备着。”
    李娟不信：“无风不起浪，没个引子，你能把自己爹妈往那边儿想？”
    李柱无奈道：“真不是，就是我妈经常跟几个老头在一起练太极拳，让咱爸去咱爸又不去。
    俩人都冷战半个月了。”
    李娟这才放心下来，看着窗户外弯着腰进厨房的身影，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放心，分不了。
    你那会儿还小，有一回，因为你妈跟厂里一个小青工多说了两句话，回家之后，俩人打的鼻青脸肿，李老栓又被赵大军好好收拾了一顿，躺床上三四天。
    那种情况都没分，何况这种小事儿呢。”
    李娟冷静的想着，还有当初李老栓跟厂里小寡妇口花花两句，被赵大军打了好几次。
    两口子不照样和好继续过。
    跟几个老头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拳算个啥啊。
    可这回李娟想错了。
    太极拳队里，有个拿离休干部工资的老头。
    人家那派头，把李老栓都踩到泥里了。
    为了这位离休老头，赵大妮都愿意一星期洗一次头了。
    可惜了，目前只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所以李柱的心放的有点儿早。
    不过他也奇怪，这还没多过年，姐姐跟姐夫居然一起过来了。
    于是顺口问到：“姐，忘了问你了，今天过来是有啥事儿？”

 第259章 钱紧

    李娟看着李老栓挺识趣，被支出去之后也没进屋，继续在房檐底下晒暖儿。
    就毫不避讳的开口：“前几天，赵大军跑到晓倩他们所去存钱。
    一出手就是万把块钱，我回来就想问下，这钱是不是全是他蹲天桥要的，没啥其他途径。”
    提起赵大军，李柱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这个舅舅干的狗屁倒灶的事儿，给他整的快成条件反射了。
    不过听完之后，李柱就放心了。
    苦笑着跟姐姐说：“你要说多了我不敢保证，但要是万把块钱，他自己多半年差不多就能要这么多。
    他现在还有了俩徒弟，怎么处的我不大清楚，不过听我妈说了两句，好像还会抽分子啥的。
    所以要真去存这么多的话，还挺正常。”
    李娟惊讶的无以言表，看着王建国有些结巴：“这、这、算是丐帮？”
    王建国没忍住乐了。
    “啥丐帮，哪朝哪代的丐帮就仨人？”
    李柱反倒有点儿上心：“这么发展下去，谁知道呢。
    反正自打挣着钱之后，也不咋来我爸妈这边了。
    我也不准备沾他的光，希望以后有啥事儿也别找到我头上就行。”
    王建国不怎么看好这个朴实的想法。
    安排小舅子：“不管咋说，让你妈盯着点儿，国泰民安的时节搞小团伙，总不是个好苗头。”
    被姐夫说的心情更沉重了。
    一时间也分不清，是沉迷太极拳的妈关紧，还是要当丐帮帮主的舅舅更忧心。
    看着弟弟沮丧的模样，李娟心生不忍，刻意岔开话题：“刚听咱爸说俩孩子都来了，怎么没见人进门呢？”
    李柱勉强扬起三分笑：“去胡同口买糖火烧去了，咱爸得意这一口，没回来俩小的都会去买现打的，估计马上也回来了。”
    人都是禁不起惦念。
    院子里立马传来了姐弟俩的声音：“爷，爷，给你趁热吃。”
    李老栓提溜着几个烧饼把俩孩子往客厅领。
    一见姑姑李娟在，俩孩子更高兴了。
    家里好多吃的用的，还有爸爸拉货的车全都是姑姑在帮衬。
    虽说后来钱还了，可李柱媳妇也跟俩孩子交代，借钱的情分是还不清的，哪有那么多应当应分，即便是亲姐弟，也不一定都那么痛快的借钱。
    更何况还是同父异母呢。
    俩孩子挺懂事，问完李娟，就冲到李老栓的卧室去收拾去了。
    以往李老栓还挺得意孙子孙女孝顺，可今天一看闺女端端正正的坐着看，就有点儿躲躲闪闪的。
    人老了，加上李老栓跟赵大妮两口子本身也不是个干净人。
    俩孩子抱出来的床单被罩，油渍麻花的，一看两口子都不咋讲究。
    李娟只当不知道。
    毕竟是自己亲爹呢，再不待见，也没想着让他在泥窝里蹲着。
    只一叠声的夸俩孩子，说一看就是爸妈教育的好。
    俩孩子被夸的小脸红扑扑的，就连李柱都被夸的不好意思，去院子里拉出来大盆放水，把床单被套扔进去，倒上洗衣粉泡着，就让俩孩子出去玩儿了。
    李老栓同手同脚的跟了出去，不知道去干啥。
    李柱解释道：“没让他俩干，他俩也没那力气，都是我一个月给洗一次床单被套，平时的衣服碰上了就给洗下。
    有大件的，我都是带回家用洗衣机了。
    只不过床单被套在家洗了没地方晾。”
    提到晾衣服，王建国心中微动：“你还住机械厂家属院是？厂里房改你就没动动？”
    李柱提到这事儿也挺发愁：“我家里俩孩子都大了，地方确实不大，我倒是想换个三房的，问题是没人给换啊。”
    王建国问的更细点儿：“换房继续租还是买？”
    李柱不解的问道：“租啊，买他干啥，租着多便宜，买一套还得贴上几万。
    厂里又没强制一定要买！”
    李娟都听明白了：“那其他人要是看上你租的这套房子了咋办？再给你补点儿钱调到更小的地方？”
    李柱一点就透：“就我这屁大点儿的房子还有人能看上？”
    王建国心知肚明，厂里应该是没人愿意买这么小的房子，可不耽误他拿这事儿逼下李柱。
    小舅子在市场上拉活儿，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差不多。
    挣多少钱不说全能算出来，可也大约摸知道个七七八八。
    小两口过日子仔细的呦，铁定全存银行了。
    这可不行，别看现在利息高，可压根儿比不上房价的涨幅。
    于是王建国好心的建议道：“你能租房是因为弟妹还算厂里人，那你儿子咋办？
    要是学习好，能有个单位还不错，要是进不了机关单位或者厂里呢？
    娶媳妇总得有个窝？那会儿现买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
    你小时候一块钱能买啥，现在一块钱能买啥，你想想。”
    李柱琢磨了下买房的费用，苦笑道：“我就是想买房，现在手上钱也不能全动了。
    孩子一个高中一个初中，正是花钱如流水的时候。
    总不能全砸到个死物上，真是用钱的时候，还能掰下来一块变现不成？”
    王建国摆摆手：“我说的当然是你能买的起的。
    我师傅，就是五金厂的刘师傅，他那房子是三间的。
    这不是年纪大了，被儿子接走照顾了，所以想把房子给处理了。
    现在也没往外放风，我琢磨着你应该差不多能买的起。
    八十多平米，三房的。
    七几年的房子，格局肯定没现在的好，不过厨卫都有，而且还是个一楼带个小院。
    你要是想加建，估计也不是啥大问题。”
    李柱知道五金厂那一批房子，真心不错。
    比自己现在住的强百倍。
    越听越觉着合适。
    可这世上的事儿，最后九成九还是钱的事儿。
    听完王建国的报价，李柱还是有点儿犹豫：“这可真是，错过了可惜，买的话，钱紧。”
    李老栓闻声而至：“差多少？我给你拿。”
    顾不上看李娟的表情，李老栓着急的看着儿子。
    李柱迟疑道：“爸，我不是掏不出来，是掏出来了怕影响家里生活。”
    李老栓豪迈的拍板：“我这有三千块钱，你拿去！手上有钱了再补给我就行！”
    前面姐弟俩聊啥他没听到，可后半截房子的事儿是听的真真的。
    老一辈儿人，买房置业那是刻到骨子里了。
    有这巧宗，要不是亲姐谁愿意想着你，王建国有句话说的对。
    等大孙子毕业，是个啥情况还不知道呢。
    赵大军找个五十八九的老太太都搭上套房子，那未来的孙媳妇就愿意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嘛？
    有情饮水饱的小姑娘可没那么好骗！

 第260章 房款

    李柱哭笑不得的喊了声：“爸，不用，我自己想办法。”
    李娟听着什么反应也没有，好像跟不是自己爸要掏棺材本一样。
    李老栓这才想起来回头看了眼闺女。
    李娟低头整理下随身带的小包，施施然的站起来告辞：“小柱啊，你要是想要，一周内跟你姐夫联系下。
    钱的事儿，只要你开口，咱们姐俩这都不是事儿。”
    说完就跟王建国一起告辞了。
    李老栓的只叉着无处安放的手：“那啥，我刚去门口买了点菜，咱们中午留这吃呗。”
    李娟客客气气拒绝：“不用了，我那边也一大家子呢，有空了再说。”
    李老栓眼巴巴的跟着闺女到胡同口。
    王建国让他留步：“爸你别往外送了，雪正化，阴凉的地方还有点儿薄冰，你别滑倒了。”
    李老栓扶着胡同口的墙目送俩人上了车。
    李娟看着现在老成一团的李老栓，莫名的想笑。
    扭头对王建国说道：“要是外人看见他这样，肯定会劝我，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爸也老了，看着就可怜，该过去就得过去，毕竟是亲爸啥的。
    你倒是一回也没劝过。”
    王建国专心致志的开车，头都没扭：“他只是老了，又不是从前的事儿都一笔勾销了，真要是稀里糊涂的合家欢，你亲妈，我岳母算什么呢。”
    李娟咧嘴笑，笑出了眼泪，却一句话也没说。
    俩人都心知肚明，这么多年情投意合的过下来，连回隔夜气都没生过，全因着三观一致！
    不过这一趟除了有可能解决李柱的房子问题，赵大军的事儿整的不上不下的。
    跟埋了个地雷一样，不知道哪天会炸。
    世事十全九美，走着看。
    就是真炸开了，李娟心无波澜的想着，到了自己这里，估计也就是个余波。
    两口子都不提李柱借钱的事儿，今天李老栓掏钱的话一出，大家就都明白了。
    李柱就是再为难，也不会跟姐姐借钱了。
    接了老头的家底再伸手，丢不起那脸。
    看着李老栓无措的望向自己。李柱叹口气，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管李老栓对着姐姐有啥不好，可对自己那是掏心掏肺。
    也只能这样各处各的了。
    中午就爷俩跟俩孩子一起吃饭，李柱想着，自己媳妇也是十来年不愿意回公婆这里，只是不阻拦孩子来看爷爷奶奶而已。
    结婚后赵大妮干的一系列糊涂事儿，让老丈人差点带着七个大舅哥过来给家掀了。
    一念至此，看着老父亲可怜的样子升起的几分怜悯也基本没有了。
    吃完饭后，李柱洗洗涮涮，带孩子告辞。
    还得抓紧时间回家盘算下家里的钱数，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
    不管李柱是怎么凑齐的钱，反正踩着一周的时间线，在王志勇回家的第二天晚上，直接拿着钱上门了。
    说是晚上，其实也就七点多点，冬天天黑的早，到的时候一大家人刚吃完饭。
    马大姨在厨房听到了敲门声，探个头出来喊主家：“建国，有人叫门。”
    王志勇跑去开门，看见是李柱还挺高兴。
    应该说，他半年没回来，看见哪个熟悉的人都挺高兴。
    上手帮忙拿李柱手里的包：“小舅，你来就来，还这么客气。”
    李柱笑的有些尴尬，这着急忙慌拿着钱上门，可没准备啥礼物。
    这包里，放的就是房款。
    这微微愣怔下，就被王志勇把黑色手提包给接了过去。
    接过去之后，王志勇也一愣。
    这包，有点儿轻。
    到了客厅坐定之后，王志勇才知道，自己把人家房款当礼物给接了过来。
    看着被自己放在小舅脚下的黑包，自嘲的笑笑：“我说呢，怎么那么轻。”
    李柱俩手一摊：“说起来是几万块钱，能换一套房子，其实就这么几把纸，还真不咋重。”
    李娟嗔怪：“提前取出来少了不少利息，我都跟你说了周转不开说一声就行，你还这么见外。”
    李柱只能笑笑，好钢得用到刀刃上，就这么多情分，天天麻烦姐姐姐夫，人情走薄了之后，万一以后孩子有事儿要张嘴咋办。
    李柱把包打开，当着大家的面点了一遍，王建国也没出声阻拦，毕竟亲兄弟明算账。
    这边李柱出的只是房款，不知道的是，刘师傅的孙子中专毕业，也是王建国帮忙找人给协调的单位。不然凭什么一套三间的一楼带院房子，只有王建国知道消息。
    毕竟分配到县里也是分配，分配到市里也是分配。
    去工农乡也是编制，去城管局也是编制。
    毫厘之差，人生际遇天差地别。
    看着小舅子拎的清的模样，王建国觉着这个不留名的好人好事儿，其实也不错。
    正事儿办完，李柱有闲心调笑了两句：“志勇对象处的咋样了？啥时候下定说了没有？”
    说到这事儿，李娟笑容满面：“日子订好了，年前二十一，家里整两桌，都是自家亲戚，到那天你还得过来陪客呢。”
    李柱挺高兴，掐指一算，这也没几天了。
    眼看着王志强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老大才算有个结婚的苗头。
    翻过年都二十六了，再拖下去妥妥的大龄未婚青年了。
    李柱多了句嘴：“请谁来主厨？总不是姐夫亲自下厨？到会儿你俩还得迎客呢。”
    王建国大手一挥表示都不是事儿：“找的我师兄，大伟他爸。提前都说好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儿子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不但得包个大红包，还得好好费点儿心思。”
    李柱想想上回笑笑周岁的席面，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
    手艺好是一方面，食材好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对王志勇的订婚宴更期待了。
    期待归期待，看着外面黑透了的天，李柱赶紧告辞。
    天寒地冻水成冰，大冬天的，晚上还是早点回去好。
    来的时候，为了提包里钱的安全，李柱开的是拉货的三轮车，反倒方便了李娟给弟弟拿东西。
    李柱左挡右挡，还是带了一堆年货回了家。
    李柱媳妇往家搬东西的时候叹了口气，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于是暗自决定，得好好跟孩子交代下，以后得对姑姑好。
    人家亲姐弟都不一定能处成这样。
    李柱追在屁股后面问：“咋了？你要是不高兴我拿我姐家东西，下回咱俩一起去，我一个人实在是推不掉。”
    媳妇吃力的搬着两箱饮料，喘着粗气回他：“我咋不高兴，白的东西挺高兴的！”

 第261章 甲鱼

    赶在王志勇订婚的正日子前面两天。
    应景的又下了场雪。
    好在当天早上天放晴了。
    王建国低调，没往外说，光是两边亲戚都三十桌了。
    建国妈看着院子里熙熙攘攘的，感慨万千。
    想当初自己的亲爹刘晋源刚扎根洛城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女儿会子孙绵延，有今天这么一大家子人。
    也就感慨了那么几秒钟，就赶紧快步上前，迎上了王建国的师傅。
    刘师傅今年都八十好几了。
    耳朵有点背，可腿脚还算利索，好几次都想把儿子的手给甩开。
    他儿子刘亮看着王建国苦笑，只能在后面虚扶着。
    师娘前两年去世了，老头也倔，非要自己住，累的师哥天天下班去老头刘师傅家里转一圈。
    最后还是心疼儿子，这才愿意搬过去一起住。
    王建国自己华发未生，看着大那么两三岁的师哥，已经半头白发。
    顿感岁月不饶人。
    引着老爷子上座，闲叙两句，让他妈作陪，然后继续到门口迎客。
    主厨的还是张师傅。
    只不过人家这回是带着徒弟来的。
    菜单是张师傅列的，赶到年根儿上物资充足，提前两天都备齐了。
    马大姨跟李娟充作切墩，罗晓倩今天就一件儿事儿，伺候好笑笑就行。
    人一多，孩子就兴奋。
    豆丁大点儿，一错眼就扎人堆里没影了。
    她还高兴的嘎嘎嘎笑，跟捉迷藏似的。
    于是罗晓倩总结经验，用不过百的小身板，扛着三十斤的肉墩子，听从指挥到处溜达。
    看见罗父罗母来的时候，激动的都快热泪盈眶了。
    拍着笑笑：“快叫姥姥！”
    笑笑孝顺的伸出了肥嘟嘟的小手：“脑脑！”
    哎呦，这小声甜的，罗母马上接过来了，嫌弃的说道：“一看你妈就缺乏锻炼，抱会儿孩子都满头大汗。”
    罗晓倩扶着腰喘口气：“妈，谁抱谁知道啊。这家伙可是真沉啊！”
    罗母正对着肥嘟嘟的脸蛋使劲儿亲了两口：“我们笑笑一点儿都不沉，就是瓷实。这小胳膊腿儿，苗条着呢。”
    罗晓倩前后看看，就罗母自己，奇怪的问道：“我爸跟我哥两口子呢？”
    罗母抱着孩子拉着罗晓倩到一边：“你哥家小辉生病了，上午在医院输液呢。
    我让你爸陪着，就没过来。
    一会儿你可别说漏嘴了，省的你公婆挂心。”
    罗晓倩这点儿觉悟还是有了，不过小侄子都输液了，看样子是病的不轻啊。
    于是多问了两句：“啥病啊？吃药都压不下去？”
    罗母不耐的叹口气：“我说晚上我带，人家俩人非要亲自带。
    结果孩子晚上蹬被子，俩人睡的跟死猪似的也不知道，早上一醒，孩子冻发烧了。”
    罗晓倩听出来他妈的埋怨，这话也没办法接。
    人家爸妈想亲近孩子，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
    可奶奶心疼大孙子受罪，嘴上数落两句，好像也不是啥错事儿。
    于是只能错开话题：“我这有笑笑的去年的睡袋，就用了一次，走的时候你带回去，试试看小辉适应不。
    要是能接受的话，晚上就是蹬被子，也不怕孩子冻住了。”
    罗母兴趣缺缺：“那行，走的时候我带回去给他俩看看。
    人家俩人主意大，用不用的随他们。”
    不过即便是心情一般，罗母也记得今天是亲家家的好日子。
    画风一转问道：“你这个未来的嫂子家也姓罗，当初你说的时候我还觉着挺凑巧。
    这要是结完婚，光从姓上来看，你俩倒像是一家姐妹似的。”
    罗晓倩抿嘴乐，可不是咋地，不知道还以为是兄弟俩娶姐妹俩呢。
    说到这，怀里的小人精这会儿老实的不正常，于是罗母低头看向笑笑。
    这小丫头正听的入迷呢，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妈妈跟姥姥的脸看。
    罗母换了只手抱。
    暗自甩了下酸溜溜的手腕。
    还别说，这丫头可真有分量。
    结果一换手，俩人又不说话了，笑笑不干了，踢腾着腿要下地。
    于是罗母把笑笑往地上一放，问起来了正事儿：“光顾着你跟说话了，你婆婆呢？”
    罗晓倩立马盯着笑笑，回道：“厨房帮忙呢。”
    罗母点着她摇摇头：“你啊你，都不说你去帮忙，让你婆婆看孩子。”
    罗晓倩顿感冤枉：“我说了，可我婆婆不愿意啊。她说她弄不住孩子！”
    提到这件事儿，罗晓倩还觉着挺委屈：“这丫头太胖了，我婆婆也抱不了多长时间。”
    还酸着的手腕，让罗母实在说不出来违心的话，于是挽起袖子，跟罗晓倩交代：“那啥，我去厨房给你婆婆帮帮忙。你好好看孩子。”
    罗晓倩试图伸手挽留，未果。
    低头看向蹲着拿小棍儿在墙边的雪上扎小眼儿的笑笑，哭笑不得。
    就连嫡嫡亲的姥姥抱一会儿也落荒而逃了。
    娘俩不用做饭也不用迎客，就满院子溜达着玩，碰上熟悉的人再寒暄两句。
    一直自由到开席。
    罗晓倩跟她妈坐到一起，有姥姥盯着喂饭，这才算是清闲了一会儿。
    笑笑挥舞着勺子干饭。
    一桌十二个人，六凉八热两个汤两份主食。
    这孩子从头吃到尾。
    罗母好几次去摸孩子的肚子，生怕吃撑了。
    吃到七七八八的时候，马大姨过来给孩子抱出去玩儿。
    罗母坐到罗晓倩旁边，低声道：“你婆婆给老大媳妇准备的啥你知道不？”
    罗晓倩正在跟一块儿肘子皮奋斗。
    闻言还迷糊了下，然后特别看的开的说道：“我没问，给啥随她乐意呗，反正也亏不了我。”
    罗母无语，这闺女心是真大，人家当儿媳妇的都不上心，自己这个娘家妈再多嘴就不合适了。
    于是放下一些小心思，安安稳稳的吃起饭来。
    还别说，这红烧肘子皮，就是香。
    一吸溜跟粉条似的全进嘴里了。
    罗晓倩看她妈想明白了，赶紧安利道：“妈，你尝尝这个王八，不对，这个甲鱼，别看怪模怪样的，还挺好吃！”
    罗母伸筷子夹了一块儿裙边，还别说，这玩意儿闭着眼睛嚼两口比粉皮可好吃多了。

 第262章 进贼

    王建国两口子给大儿子订婚送了点儿什么。
    王志强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东西都是他陪着大哥一起买的。
    李娟对大儿子说的原话特别清楚：“当初志强就没办什么订婚，因为你情况特殊，毕业还得一年多，订婚也给女方吃个定心丸，省的有啥变故。
    所以就正常的送点儿礼，办两桌就行了。
    贵重点的东西跟你弟弟一样，等提亲的时候给。”
    家里这种条件，办个订婚宴算啥大事儿呢，就是送上半车烟酒糖点心的也不值啥。
    所以王志强是知道没当回事儿，罗晓倩是觉着，公婆手指头缝露点儿都够他俩过了，也没当回事儿。
    毕竟不到五十就分家底的不多。
    于是王志勇的订婚宴，在一片和谐中圆满落幕。
    作为主宾之一的罗教授，今天也表现的尽善尽美。
    谨记老婆的教诲，万言万当不如一默。
    虽然肚子里憋了一堆话，可全程尽量不怎么说话。
    王建国最后送别亲家，让王志强开车把一家人给送了回去。
    微醺的面对着散场之后的一地狼藉，神神秘秘的打了个电话，然后来了好几个人过来收拾残局。
    李娟惊讶极了，追在王建国屁股后面不让他睡午觉：“你让我放心我还以为你亲自刷碗呢，这些个人是哪儿找来的？”
    得意了没两分钟的王建国，为了耳根子清净，只好和盘托出：“我跟咱们门口小饭店打的招呼，掏钱买清净。这不也省的咱们一家子人洗洗涮涮了。”
    李娟接受良好，马大姨直嘬大牙，真是钱花哪儿哪省事儿。
    刷盘子这事儿，要是她自己来，大不了干上个一半天的，用得着花这钱。
    不过马大姨拎得清，主家的事儿，从不多嘴。
    反正刷不刷的一个月工资也不多给，乐的轻松。
    王志强这车，一开出去就是一下午，到晚上才回来。
    兄弟俩一个疲惫不堪，一个脸上镶着蒙娜丽莎的微笑坐在餐桌旁。
    王建国端着碗稀汤寡水的红薯稀饭清肠子，夹了根儿腌的萝卜丝，随口问道：“送个人还送一下午。”
    王志强抓了个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哪是送人啊，我去当司机去了。
    送到家了之后，他俩要出去逛，我哥不是喝酒了不好开车吗，我就开车陪他俩转了一下午。
    人家逛街我拎包，人家看电影我买票，服务的还行，是哥。”
    王志勇：“啊？不错不错。”
    大家伙哄堂大笑。
    王志勇有情饮水饱，喝着红薯稀饭比蜜甜，王志强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好在马大姨也没整全素宴，捡着中午没切完的卤菜切了两盘。
    自家蒸的馒头，王志强一口气吃了俩。
    看的笑笑食欲大增，也炫了一个鸡腿儿。
    吃的小脸上油光锃亮的。
    罗晓倩晚上摸着闺女的小胖腿儿，跟老公商量：“这孩子是不是有点儿胖？”
    王志强累的眼皮子快粘起来了，挣扎着看一眼：“胖啥胖，大腿还没我胳膊粗呢。”
    然后嘴里不知道乌拉的什么就睡着了。
    罗晓倩只好给孩子掖好被子，也钻进了被窝。
    忙活了一天，就连俩老太太都觉着累的不行。
    家里人睡的死，自然也就没听到，有梁上君子来访。
    只见午夜时分，一个身形瘦小的黑衣男子，后退几步，噌噌蹭的蹬墙而上。
    王建国家的两三米高墙，就这么一跃而上。
    轻手轻脚落到院子里之后，从口袋里掏出来个面巾蒙上。
    就露出来两只大眼咕噜乱转。
    冷不丁的遇到了能吓掉半条命。
    院子大，蒙面男子费时间转了一圈，怀里多了堆东西。
    可眉头紧锁，想来是不怎么高兴。
    不高兴也是对着。
    中午酒席亲戚朋友给的红包，全让王志勇这个未来的耙耳朵给未婚妻保管了。
    王建国两口子惯常会在床头柜上放一两万的零钱。
    不凑巧的是，李娟下午归拢归拢大票，让儿媳妇去换新钱，得第二天下班才能带回来。
    至于金银首饰。
    贵重的藏在了隐蔽之处，除了王建国两口子之外谁也不知道。
    短时间想找出来也挺困难。
    婆媳俩明面的贵重首饰，正好这两天送去清洗，备着年节好戴。
    首饰盒里就剩下点儿银饰还有珍珠项链之类的东西。
    不怎么值钱，也不怎么好变现。
    除了李娟耳朵上的一对金耳环，老姑太太手上的银镯子，建国妈的一个金戒指，还有王建国床头柜上的一块儿手表。
    基本就没啥贵重东西了。
    至于罗晓倩，搂着孩子睡的正香，脖子里的金链子被头发缠着，笑笑挡着，居然成了漏网之鱼。
    反倒是床头柜里放的七八百块钱糟了秧。
    这位梁上君子估计是对收获不怎么满意，又去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背上又多了个包袱，看样子挺沉。
    然后贴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
    约莫好时间，先是把包袱往外一扔，自己后退两步，又是翻墙而出。
    技术相当高超，跟后世撬锁别门之流有天壤之别。
    一家子人都挺累，第一个起床的还是马大姨。
    到厨房之后，揉了揉眼睛，因着冰箱放不下，昨天案上还放着几样用剩下的食材，今天早上少了一多半。
    有卤好的牛肉，整个的烧鸡、猪蹄，炸好的大虾、带鱼、大黄鱼。
    消失的分量差不多能放满一个和面盆。
    马大姨立马去敲王志强的门：“志强志强，快点儿起来，家里进贼了！”
    王志强一个激灵，冲到制服边上就去摸枪。
    一把摸了个空，瞬间心都凉了。
    罗晓倩揉着眼睛问道：“你带回来了吗？”
    王志强仿佛重回人间：“就是啊，我压根儿没带。”
    心情一放松，赶紧套上衣服开门：“马上出来！”
    到了厨房一看，少的全是吃的，于是问马大姨：“是不是放冰箱或者冰柜里你忘了？”
    马大姨斩钉截铁：“不可能，你家冰箱跟冰柜满的都插不下手，我临睡的时候特意把厨房门给打开条缝，省的温度高闷坏了。那会儿都还在呢！”
    这就邪了门了，王志强觉着总不能家里进个小偷，就是为了偷点儿吃的。

 第263章 交钱

    俩人还没看出来个所以然，就听见建国妈的喊声传来：“志强，志勇，家里进贼了！”
    王志强顿时心安，这才对嘛，哪有光偷吃食的贼。
    于是扭头往他妈房间跑。
    能让住到后院的亲妈一嗓子喊的满院子都听见。
    可见有多着急。
    王志勇及拉着拖鞋先到现场。
    李娟指着大开的首饰盒有些惊慌失措：“都没了，连我耳朵上的耳环都没了，我刚刚又看了眼床头柜，里面一千多的散钱了没了。”
    家里一个军官一个公安，居然来个贼如入无人之境。
    兄弟俩对视一眼有点儿脸红。
    都怪喝酒误事，老大中午高兴多喝了两杯，老二中午没喝，晚上补了几杯。
    加上紧绷的精神一松，又是在熟悉的环境，所以晚上睡挺熟。
    王志勇先让李娟仔细盘点下损失，然后问道：“我爸呢？”
    李娟平复下心情回他：“去俩老太太那了，怕她们吓到了。”
    王志强转念一想，如果这边都被摸了一遍，那自己屋里也不可能幸免。
    于是说了一声，赶紧回屋查看，走之前还招呼了一声：“哥，你看看你的东西少了没有！”
    就连马大姨也着急忙慌的去自己房间查看。
    最后合计下，零零总总少的东西，加起来也大几千了。
    马大姨枕头底下放的二百块钱，还有个银戒指，没了。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外衣兜里的几十块钱零钱没了。
    就连笑笑的几个银手镯也被偷走了！
    这可真是贼不走空啊。
    查到辖区派出所的电话，王志强立马报案，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能查到呢。
    等人来的时候，马大姨迟疑的问道：“那厨房还能用不，志强不是说要保护啥现场？”
    王建国掏出二十块钱：“去胡同口买点油条豆浆菜角啥的，也没啥心思做饭了，凑合吃点儿得了。
    对了笑笑要碗豆腐脑，甜的！”
    等马大姨大包小包的买回来，派出所的人也到家了。
    来的是一老一少俩人。
    年老的那位姓郑，是位副所长。
    年轻的那个省里组织培训的时候见过。
    叫宋伟，这几年过去了，还是个一般同志。
    俩人见面点了下头，整个程序王志强也清楚，看完现场，又问完情况之后。
    郑所长估计看着王志强是同行，就多说了两句：“从外墙跟家里的情况，来的估计是个有点功夫的小偷。”
    王志强迷茫的看着郑所，所以呢，会功夫的小偷来劫富济贫了？
    宋伟大概明白郑所的意思了，对王志强解释道：“王哥，我们所长意思是，不是那种东一榔头西一杠子的流窜人员，是那种有点功夫，日常还耐着性子猫在人群里生活的。
    你们仔细想想，身边有没有年龄偏大点儿，或者家里有点儿功夫底子的，平日里收入一般，但是过的还不错的人？
    而且正好还知道你家昨天办事儿？”
    王志强看看他哥跟他爸，仨人一致摇头。
    郑所也不气馁：“我回去问问认识的人打听打听，你们也好好想想。”
    王建国面上稳如泰山，平静的把两位公安送走。
    关上门之后，脸一塌：“咱家养两条狗。”
    王志强点头：“我看行！”
    李娟深深不解：“不是说找人的事儿，怎么转到找狗上了？养了狗东西就能找回来了吗？”
    王建国俩手一摊：“多半是找不回来了，你听那个所长说的话多玄乎，咱们还是亡羊补牢，养俩小狗娃，性子温顺点儿的，从小养，笑笑也不怕。”
    李娟一阵肉疼。
    感情这么多东西，还有那么大块儿的肉，全便宜小偷了。
    都说一个被窝睡不出两样人，王建国就不是个大方人，李娟也大方不起来。
    加一起六七千块钱啊！
    王志强一年工资才多少。
    这么一想，新出锅的油条都不香了。
    笑笑不明白家里气氛怎么这么低气压，拿着个菜角颤颤巍巍的送到爷爷手里：“爷，吃啊！”
    王建国换了个笑摸样，接过菜角往嘴里塞：“我孙女就是大气，娟儿啊，别想了，破财免灾。
    你想啊，人家都能从你耳朵上把耳环弄走，那也有能耐把笑笑抱走。
    从好处想下，丢这点儿钱算啥呢！”
    这话说的，李娟毛呆呆的，一把揽过孩子：“呸呸呸，坏的不算好的算。乱说啥话呢。”
    王志勇识趣的换个话题：“笑笑，给伯伯拿根儿油条，跑快点儿，伯伯吃饱了带你出去玩儿。”
    笑笑倒腾着小短腿，一路小跑拿着油条折返。
    进入冬天之后，出去玩儿的次数都变少了。
    马大姨怕抱着她再摔了，所以都是在家跟俩老太太玩儿，连前街后院的小朋友也看不到了。
    就窝家里圈着挺着急。
    一听说这位跟自己爸有三分像的伯伯要带她出门，高兴的举起了一根儿大油条。
    恨不得要喂到人嘴里。
    王志勇觉着一口一根儿油条的壮举，自己目前还是办不到，赶紧接过来试图全塞进自己嘴里的油条，祸水东引！
    “笑笑，你看爸爸还没吃饭，你也帮忙拿根儿油条。”
    笑笑一早上被使唤到处跑，脸蛋上的肉肉，跑起来一晃一晃的，李娟也没忍住笑了两下。
    转念一想，钱是王八蛋，能花就能挣，家里人没事儿，才是最大的福分。
    可是，还是有点小心疼。
    李娟恨恨的在心里骂道，缺德带冒烟的小偷，生儿子没皮燕子！
    估计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市人民医院的肛肠科病房里，一个年轻的男人，抱着个几个月大的小婴儿，正焦急的看着病房门。
    不多会儿，就见一名四十多岁的矮小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冲着男人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钱都交上了，明天肯定能做手术！”
    年轻男人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两颗眼泪落了下来。
    “爸，咱家小宝做了手术肯定能好是？”
    中年男子使劲儿点点头：“肯定能好，我天天晚上回家给你老太爷烧香，小宝要是不好，以后他擎在底下挨饿受冻去！”
    爷俩一起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婴儿，眉宇间全是焦虑。

 第264章 心凉

    王建国送走两位公安的时候，这边医院正在查房，估计是看着一家三辈儿三个人，连个女主人也没有，所以跟父子俩说话也轻声细语的。
    主治大夫看完患儿的情况，交代下第二天的安排，带着一群学生，浩浩荡荡的走了。
    一群白大褂走动间带起好看的弧度，透过层层叠叠的白大褂，隐约能看到床头的病历卡，上面写着：薛小宝，七月龄，肛门狭小。
    艰难的喂薛小宝喝了点儿奶之后。
    孩子爸爸看了看表，跟小宝爷爷交代：“爸，我得走了，你先看着孩子，晚上我准点儿过来。”
    中年男人点点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油纸包给儿子：“好心人给的一点儿熟牛肉，路上买个烧饼配着吃，别为了孩子你身体再搞垮了。我留的有，你放心吃。”
    小宝爸爸闷声闷气的“嗯”了一声，往怀里一揣就走了。
    出了医院后，烧饼是没买，买了四个馒头，反正有牛肉配着，还有医院接的开水，走在路上，风卷残云的吃完了一顿早午餐。
    一边吃一边脚下生风的走着。
    好在是走的背街小巷子，才没有撞到老头老太太。
    拐进个小院子之后，小宝爸爸匆匆的向屋里打声招呼：“师傅，我现在去跟师哥换班了！”
    从屋里走出来个头发斑白的老头，如果李娟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赫然是自己便宜舅舅赵大军。
    只见赵大军背着手，披着件大衣从屋里走了出来，关切的问道：“薛鹏啊，孩子咋样了？”
    薛鹏声音低沉，不怎么想详细说：“还那样，明天手术，到会儿看情况。”
    说完就匆匆说了一声：“师傅，我去换衣服了。”
    然后一头扎进了师徒三人的换衣间。
    过了一会儿，一个蓬头垢面神色哀伤的父亲就出现了。
    赵大军仔细端详下，满意的点点头：“去，牌子你师哥那是现成的。”
    薛鹏点点头，出门溜着墙根儿走。
    等到了地方，就发现师哥李小亮早就拿着牌子在约好的地点等着了。
    俗话说闻道有先后，虽然李小亮比薛鹏年龄小，可人家入行早，所以照样是师哥。
    薛鹏孩子的事儿，也不是个秘密，所以李小亮对于自己多等了一会儿的事儿，也没放在心上。
    把纸牌子递给他之后还交代：“看好了放，你的那边是家有重病患儿，千万别把另一边写着母病危住院的翻到上面了。”
    薛鹏头低更低了。
    默默接过纸牌子，找到熟悉的位置，摆好纸牌子跟一个专属纸盒子，坐下发呆。
    至于往来的人流，有没有熟人都无所谓，反正脸上这层污渍，亲爹都认不出来。
    昨天晚上，孩子因为难受，吃多了拉不出来，使劲儿了又皮眼子疼，所以哭闹了半夜。
    所以小宝的爷爷出门的时候，薛鹏还是清醒的。
    清醒的知道父亲又去重操旧业了。
    往日经常听到人家骂街，说缺德冒烟，生孩子没皮眼儿。
    没成想，这种事儿居然发生到自己家。
    小宝居然是先天肛门狭小。
    为了这事儿，本来就嫌弃自家日子不好过的丈母娘，直接把小宝妈给劝回了家，又寻了下家。
    小两口结婚的时候年龄不够，连证都没领，媳妇那个在乡里当办事员的亲戚来家调解说，这不算离婚，这只能算是分手。
    再加上农村家庭，出了这种事儿，十里八乡都出了名了。
    提起来都是，你看那家祖上不积德，生个孩子活受罪。
    爷俩在村里是独户，三代单传，连个近门的亲戚都没有，干脆，人在哪儿家在哪儿，所以把家里值钱的一卖，直接带着孩子进市里求医！
    好在市里的医生检查的结果，孩子的肠道问题不大，就是出口有点过分小。
    这点趁着年龄小做个手术，恢复的好的话受一次罪就行了。
    作为没有单位的乡下人来说，在城里呆的每一天睁开眼就是钱，爷俩能凑合，可孩子不行。
    最开始薛鹏想着，自己年轻，一把子力气总能找到个活计。
    可没成想，满洛城转悠了好几天，找不到一个钱合适的活儿。
    倒不是找不到活，只不过钱多的不行，没个领着入行的人家还不收呢，比如火车站运货，比如小商品市场送货。
    薛鹏抱着头在百货楼天桥底下发愁，周围都是支个牌子修屋顶、水电工之类的趴活的。
    为了不触人霉头，还特地往角落里谷堆谷堆。
    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愁的想哭。
    正巧赵大军到角落里放水，爷俩不尿不相识。
    听完薛鹏的经历后，正要扩大地盘的赵大军觉着是瞌睡碰到了枕头。
    于是花言巧语的把人引入了行，薛鹏觉着要不是赵大军这个便宜师傅拉他一把，估计早都走上犯罪道路了。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因为孩子的病情，赵大军还特别善解人意的每月只提三成。
    薛鹏只说找到了个活计，一点儿没跟小宝爷爷说具体干啥。
    就想着孩子要是手术好了，这丢人的事儿就不干了。
    可没成想，孩子因为长期排不出来，肠子也出了点儿问题，医生通知手术得提前，这下子钱就成了紧箍咒。
    昨天晚上，小宝爷爷说，要去寻些亲朋故旧凑钱。
    天蒙蒙亮的时候，就摇醒他说凑够了。
    然后稍微眯了会儿，卡着点儿排队去交钱。
    薛鹏是知道自己爷爷解放前有些梁上君子的传闻，可从来没往自己老实了一辈子的爹身上想过。
    可一晚上就筹来了几千块钱，自己家啥亲戚这么豪横，薛鹏有生以来这二十来年是从没听说过。
    这一连串的变故，让他不自觉往鼓上蚤的行当上寻思。
    不过就象他蹲着要钱的事儿没告诉小宝爷爷一样，估计是同样的原因，他爸也不想让薛鹏担心。
    薛鹏愣愣的想着，别孩子手术还没做，自己先看着亲爹被送进去。
    腊月二十二，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星期，乡下人薛鹏，坐在赵大军新发展的地盘，距离百货大楼一条街的广场边边上。
    不但屁股凉，心更凉。

 第265章 报账

    北风那个吹吹。
    雪花又悉悉索索的飘了点儿碎末，下下停停的，像赵大军没挠尽兴的头皮屑，有点儿烦人。
    薛鹏坐了一会儿就爬了起来从树丛里扒拉出来块儿珍藏的木板，别看才干了俩月，可该有的装备一点儿不少。
    广场这边人是不少，有来锻炼的大爷大妈，看着他这张眉宇间还有些许稚嫩的脸，偶尔会慷慨解囊个块儿八毛的。
    可天长日久的，谁也不是慈善家。
    可是没关系，固定锻炼的就那么几个人，更多的是出来逛街歇脚的，带孩子出来跑的，当然，那得是天好的时候。
    这两天收入更高。
    附近郊县来市里买年货的人多了起来。
    薛鹏只需要做出一副颓唐心伤的模样，配着地上九真一假的情况简介，自有愿意伸出援手的好心人。
    别的不说，至少孩子有病这件事儿，那是千真万确的。
    当然病因没写，写上去怕有人多想。
    这工作除了有点儿冷，怀里还揣了个吊针瓶子，其他真没啥缺点了。
    不出力，可以坐着办公；挣得多，妥妥的高收入人群，最重要的是日结！
    这种活计，要不是得不要脸。
    估计早就被垄断了。
    薛鹏吹了一天的冷风，中间还溜号找个烧饼铺子吃了顿，热烧饼夹早上剩凉牛肉，顺道把怀里温热的水喝干净，又问烧饼铺子讨了瓶热水。
    华灯初上的时候，薛鹏拿着一盒子零钱回到了赵大军的小院里。
    按照惯例，每天晚上师徒三人现场分钱。
    一般都是师兄弟俩人分头报账。
    赵大军今天大出血拿着小锅去买了锅羊肉汤，看见薛鹏进门，招呼道：“鹏啊，你屋里吃饭，能吃就都吃完，我跟你师哥都吃完了。”
    薛鹏老老实实的进厨房喝汤，而且准备俩人不叫他就不出来。
    傍晚的时候，雪下的稍微大点儿。
    薛鹏开火让羊肉汤又滚了滚，里面的芫荽颜色都有些发暗了。
    可一点儿也不影响进嘴的口感。
    先空口不放盐喝了大半碗，逼出来身体里的寒气。
    又加点儿细盐，泡进去大半盘子饼子，开始大口呼噜呼噜的扒拉。
    还别说，下雪天跟羊肉汤更配！
    薛鹏吃的不快，客厅里爷俩数的也不快。
    微黄的灯光下，气氛有些不和谐。
    李小亮苦口婆心：“师傅，咱这分成真得改改，你说师弟是家里真困难，我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为啥我也得三七？
    我顶天拿到四六，那都是师傅让我了。”
    赵大军坚决不同意：“你既然叫我师傅，那就三七分成，我身体不好，每天就去那么几个小时，有时候还得顾着你师娘那边，本来就没有出大力。
    你自己要的钱里面分三成其实就跟个地盘的租金差不多，再多我还要脸不要了。
    咱不说啥师徒如父子，可假假也算个亲戚差不多。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师傅，那就三七分不改了”
    说完用行动表示了自己的决定，从桌上扒拉出来三十多块钱，剩下的往李小亮面前一推。
    李小两看赵大军的做派，这才放心的将剩下的钱收到兜里。
    这会儿薛鹏已经麻溜儿的把厨房收拾干净了。
    又换好衣服，就着厨房的热水洗洗脖子脸，收拾出来又是个精神小伙儿。
    薛鹏苦中作乐，这出门就换上工作服，自己的衣服一个星期洗一回都没事儿，也算是工作福利了。
    正无聊的蹲在马扎上看外面的雪花的薛鹏。
    终于等到了自己进去报账。
    老老实实的把刚清点完的收入当到桌上。
    环顾四周：“我师哥呢？”
    平时报账，李小亮都陪着，有时候还帮忙复盘下收入为什么不好，今天就师傅自己，还有点儿不适应。
    赵大军淡淡道：“他啊，晚上加班。”
    啥叫加班啊，就是晚上找个地方继续蹲着呗。
    薛鹏有点儿羡慕，晚上加班的收入是不用分成的，师傅说了，这天寒地冻的，都是拿身体换的，所以谁挣的归谁！
    赵大军人老成奸，一眼看出来了薛鹏的想法，劝道：“你就别想了，大冬天的能愿意去广场转悠的，基本都是些野鸳鸯，或者不知道冷暖的半大小子，有家有口的不都老实窝家里看电视的吗。
    你就是真去了，冻发烧了也挣不到药钱。”
    薛鹏点点头：“我听师傅的，晚上还得陪床呢，就不去挣那份儿辛苦钱了。”
    这俩人分账倒是挺快，薛鹏也没有李小亮生意好。
    揣着四十多块钱，顶着风雪又回到了医院。
    赵大军言语间的机锋，不是没听出来，而是当成了耳旁风。
    薛鹏对自己定位很精准，那就是人家爷俩忙不过来时候的备胎千斤顶。
    孩子手术做完了之后，再挣点儿营养费路费，薛鹏准备带着爷孙南下。
    既然洛城这个内陆小城市都可以这样搞，那北上广深呢？哪个不比这里前景远大。
    犯得着为了一个天桥一个广场搞这些个勾心斗角。
    赵大军看着薛鹏远去的背影，心知肚明，这个便宜徒弟志不在此，可管他呢，没了薛鹏，还可以有王鹏，孙鹏，周鹏。
    前两天碰到的同行，让他大开眼界。
    人家在城里穿的破破烂烂，老家的彩电冰箱一应俱全，儿子结婚在县里盖了两层小楼！
    可不是自己住的这种哪儿都小的小院，而是上下两层八间的楼房，光盖起来就花了七八万！
    可就这样，人家照样兢兢业业的一天干满十个小时，拉拔村里愿意一起来的老头老太太，雄踞火车站的半壁江山，跟本地土着打成平手。
    这是什么样的事业心。
    赵大军想起来都心情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反观自己，大徒弟刚吃了两天饱饭就背生反骨。
    要不是自己老将出马，撒泼打滚，解决了别人争地盘的事儿，估计李小亮今天说的就不是分成而是拆伙的事儿了。
    二徒弟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一点儿没有要积极向上的意思。
    六十岁的赵大军，事业心萌发，老田妹子的温柔乡，阻拦不了男人上进的脚步。
    所以晚上赵大军久违的晚归，把计划几天后要勘察的地点，趁着热乎劲儿，亲自出马看了下晚上的行情。

 第266章 香炉

    拓版图，赵大军夜访步行街，踌躇满志深夜返家。
    为人父，薛鹏怀揣热烧饼，百味陈杂陪护亲儿。
    薛父看见儿子掏出来的两个肉火烧，连连推让：“你留着晚上吃，我这么大个人了，饿不住。你看，我还给你留了点儿烧鸡。\"
    说着从床下掏出个塑料袋包裹的油纸包，打开之后，能看见仅仅少了小半边的的样子，至少两个鸡腿还都在。
    薛父小心翼翼的包好，又塞了回去：“留着你晚上饿了吃！我是真不饿。”
    说着爷俩前后脚打了个饱嗝。
    一个是羊肉味的嗝，一个是鸡肉味的嗝。
    爷俩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有点尴尬。
    好在隔壁的病儿今天下午出院了。
    小宝这会儿刚闹完一阵子睡着了。
    只不过梦里还吭叽吭叽，想来是不太舒服。
    爷俩一致的把目光转移到孩子身上，薛鹏摸了摸孩子的小手，无疑是的薛小宝握住了爸爸的手。
    然后委屈的哼哼了两声。
    薛鹏没看他爸，回握着孩子手，心里好像开了闸一样，在这个孩子手术的前夜，跟他爸撂了底儿。
    \"爸，我说实话，我没有找到火车站送货的活儿，那里边没有老人引着，顶天能干一回，再多就有人跟你摆摆道儿了。
    我是找个了个地方，支个牌子要钱去了，穿的破烂点儿，收入还行，一个月大几百块钱呢。
    我想着等小宝出院了，稳当了，这活儿就不干了。\"
    薛鹏没提拜师的事儿，在他看来，赵大军这个师傅，作用跟火车站送货的引荐老人儿差不多。
    薛父应了声：“知道了。”
    然后就没在出声，薛鹏有些冲动的问道：“爸，那你呢？你在哪儿借的手术费，是不是跟我爷一样······”
    话没说完，就被薛父瞪眼止住了下半截话。
    薛父压低声音：“知道就别说破，孩子明天手术呢，啥事儿等孩子手术完再说！”
    薛鹏刚提起来想刨根问底的冲动又没了，说到底还是自己家家底薄。
    停了一会儿，薛鹏又问：“那你今天晚上还出去吗？”
    薛父摇摇头：“不出去了，外面冰天雪地的，医院还有暖气，再说了，明天孩子手术呢，今天整活儿不吉利，得积德。”
    神他妈积德。
    薛鹏瞬间破防了，得亏是爷爷为了孙子，不然这缺德事儿，少干一天就吉利了？
    爷俩交心交的更难受了。
    于是父子俩一晚上几乎都是梦连梦的梦到了天亮。
    看着医生把麻药加入输液管里，薛小宝小小的身子瞬间软倒在薛鹏怀里，然后就被推进了手术间。
    爷俩在手术室外面一直等，等的度秒如年。
    好在结果不错，大夫交代，肠子也啥大事儿，就扩开点儿出口，后续观察下，，恢复的好的话，应该不用做第二次手术了。
    薛鹏爷俩真是谢天谢地，谢谢给钱的众位好心人。
    当然祖宗就算了。
    薛父看着还在昏迷中的薛小宝，干巴巴的讲了个关于他爸，薛鹏爷爷的故事。
    梁上君子是真的，飞檐走壁是假的，都是打小绑着沙袋练的童子功，借助飞爪之类的工具，比一般人轻便点儿。
    偷东西偷到果党军官的府上，被敲断了腿，灰溜溜的回到乡下，结婚生子，想着让薛父传承家里的手艺，结果建国了，天下太平，严打的时候，偷东西还能吃枪子。
    薛父就学个半瓶子水，薛鹏爷爷就没了。
    薛鹏听的都想给他爹倒杯水，好让话出口之前润润，这干巴巴的，要是去说书，得饿死。
    没有三分钟，说完了。
    薛鹏巴巴的等着，然后呢？
    薛父也奇怪，这说多明白啊。
    爷俩大眼瞪小眼，这时候，薛小宝醒了，细细的哭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才是真的难熬，小家伙吃不了东西，可这个年龄，也讲不了道理·····
    薛父大手一挥，让薛鹏去跟要钱那头打声招呼，这两天去不了了。
    赵大军的扩张梦刚做了一宿就破灭了。
    十天后，大年初二，薛小宝一泡新鲜的粑粑和刚出过力的皮眼子被医生反复查验。
    终于可以出院了。
    爷俩抱着孩子回到临时的租的房子里。
    虽然只有个房东借的煤火炉子取暖，可三个人心里都无比的火热。
    大年初一没过好，初二补上。
    然后翻出来面开始准备包饺子。
    出去吃是不用想了，不过初五，基本就没开门的地方。
    薛父跟孩子在床上玩儿，爷俩说起了未来的憧憬。
    薛鹏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之后，薛父一时间理解不了。
    从三只手到伸只手，这算阶级下降吗？
    沉默的薛父被薛小宝挠了一爪子，小孩子的指甲挠起来道道见血。
    薛父被脸上火辣辣的疼给提醒了。
    黑猫白猫，抓住票子才是好猫。
    于是爷俩一拍即合，至少干这行，不用吃枪子。
    吃完一顿迟来的团年饺子，把手里的现金摊出来一算，也就比车费多不了多少。
    薛父沉思片刻，看看小宝，坚定的跟儿子说到：“晚上我去找亲戚借点儿！”
    薛鹏对那个未曾谋面的亲戚心生不忍。
    可不忍别人自己就得受罪，仅存的良心促使他跟薛父进言：“要不，咱少借点儿？”
    租的房子不大，是进屋就得上床。
    床上的爷三，除了薛小宝，剩下的俩人决定，今天晚上下手轻点儿。
    薛父还从床下的包里摸出个西瓜大小的香炉，咬咬牙说到：“这是你爷爷留的，今天晚上干脆带着过去，算是拿咱家传家宝换钱了。”
    薛鹏看着这黑不黑黄不黄的铜疙瘩，迟疑道：“这东西值钱吗？”
    薛父轻描淡写：“好卖的都卖完了，就这个东西，要不是怕放家里让人当废铜卖了，我才不会随身带着呢，要说值钱，就比废铜值钱一点儿。
    想当初家里钱紧，送到市里来卖，人家就给了二十块钱。
    所以就剩下了。”
    薛鹏这才没有疑问：“也行，送个祖传的物件过去，省的咱亲戚借钱不利索。”
    薛父无语，这亲戚亲戚的叫顺嘴了，还真以为是走亲戚呢。
    不过看着薛小宝水灵灵的大眼睛，也不好当孩子的面儿说这些缺德事儿。
    只希望孩子们能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别遮住了他的眼就行。

 第267章 中专

    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一。
    丙子年正月初三。
    宜：会亲友 打扫 搬家 搬新房 动土 祈福 祭祀 求医 治病 合寿木 开生坟 安香 破土 求子 斋醮
    忌：买车 安葬 入殓 上梁 合帐。
    王建国这两天倒是挺高兴。
    年前进贼的事儿，整的两个老太太有些生气，过年过的都淡淡的。
    当然笑笑除外，她也理解不了丢东西的含义。
    大概就跟心爱的铁皮小青蛙找不到一样，但是爷爷会给再买新的。
    王建国高兴的原因是，找到了个合适的幼儿园。
    这还是未来的大儿媳妇给提供的思路。
    罗薇初一来拜年，话赶话说到了笑笑幼儿园的事儿。
    她当场提供了个新思路：“不行去我们学校的幼儿园，里面人也不多，老师经验丰富，伙食也好，我没事儿还能去转转。”
    王建国当场就记在了心里，忍到初二才给相熟的人打电话。
    结果打听的结果还不错，里面入园的孩子全是老师自己家的孩子，人何止是不多啊，简直是屈指可数，每年的入园人数，就看当年老师自己家跟亲戚家适龄儿童多不多了。
    人家压根儿不面对社会招生。
    伙食就更不用说了，直接从学校食堂走账。
    王建国心里默默承情，不用说，能进去就是罗薇用了自己的名额。
    这大儿媳妇不错，没进门就操起了心。
    心里确定下来之后，王建国征求笑笑爹妈的意见。
    王志强两口子能有啥意见，就只会点头。
    “爸，你说好那肯定好。”
    “爸，我没啥意见。”
    王建国看着躺平的小两口，有心想刺刮两句，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孩子太有主意了不好。
    孩子太听话了好像也不太舒服。
    算了，手一背去街心公园看老头们下象棋去。
    罗晓倩跟婆婆吐槽：“我爸还想着让志强反驳两句呢，结果我俩都没吱声，他就出门看象棋去了。”
    李娟忍不住笑：“我昨天说他上年纪了他还不高兴，今儿就去看人下象棋。
    你看那凑堆儿的有几个年轻人。
    孩子幼儿园定下来也算了了你爸一块儿心病，省的他天天叨叨叨叨，叨叨的人心烦。
    当着你的面儿我也不怕你多想。
    就是个幼儿园，差不多就行了。
    你们小时候，哪个不是一岁多点儿就扔到托儿所里。
    当年俩儿子都是这么过来的，等到孙女就不行了。”
    罗晓倩没想法，使劲儿点头，可不是嘛，不过就是个幼儿园，老师只要不打孩子，不给孩子饿着就行了，哪就精细到这程度了。
    婆媳俩是万万想不到，以后还有上个幼儿园也要面试的时候。
    可见时移世易，万事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跟当初进个厂十里八乡都高看你一眼，到现在国有工厂乱象丛生。
    不过几十年的光景。
    中午吃完饭，李柱带着大儿子过来了。
    家里就王建国跟李娟在客厅。
    罗晓倩还有最后一天的假，跟王志强一起回娘家转悠转悠。
    至于王志勇，抓紧一切时间跟未婚妻腻歪去了。
    至于一张嘴都喝凉风的天儿，去哪儿转悠就没人知道了。
    反正小两口在一起南极都能融化了。
    笑笑跟马大姨在屋里玩积木。
    爸妈在不在家根本不影响人家专心致志搭建大城堡。
    至于俩老太太，缩被窝里看电视呢。
    李娟也挺奇怪，这当不当正不正的，挑个下午上门，不知道有啥事儿要说。
    李柱也不客套，喝了两口热水就张了嘴：“姐，姐夫。有个事儿想让你们帮着参详参详。”
    王建国稳的住：“你先说。”
    李柱叹口气：“孩子今年高三，成绩不上不下的。
    年前老师统一开了家长会，让我们好好想想，是学个中专出来好找工作，还是拼拼看能不能考上大专，啥本科重点院校是不用想了，孩子成绩还差老远。”
    王建国端杯子的手有点稳不住了。
    一言难尽的看着自己这个小舅子：“上中专你早干啥去了 ？
    初中毕业都能上，要是当初上的话，这会儿都快毕业了。”
    李柱无奈道：“那不是初中毕业成绩不很好，考不上吗。”
    很好，这个理由也挺强大。
    不过上了三年高中去考中专，这操作，王建国轻轻摇了摇头。
    看着李柱的大儿子，认真问道：“小涛你啥想法？”
    李涛对自己这个姨夫还是相当敬重的，总觉着他比自己爸妈远见卓识。
    于是坚定的说道：“我想上大学，大专都行，不想去中专。”
    王建国微微笑：“你想去大城市看看是吗？”
    李涛避开李柱惊讶的目光，使劲儿点点头。
    王建国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中专毕业就分配在本城市，而大学生全国分配，哪怕是大专生。
    李柱对儿子想去大城市的想法没疑问，可问题是，老师说了考上的几率五五开。
    对家长来说，哪怕是九成的把握，都不想让孩子尝试，总想百分百稳稳当当的。
    王建国听完爷俩的想法后，也给出了自己意见：“上啥中专，听孩子的上大学，不行就复读一年。”
    要不是坐的离王建国远，李娟都想拧他。
    哪有这么给建议的，都不怕以后人家过不顺畅了，跟他找后账。
    王建国看着媳妇冒火的双眼，微微缩了下脖子。
    给爷俩细细掰扯。
    “我手下几摊儿生意，这两年接收的中专生也好几个。
    为啥，因为分配的工作不行。
    所以人家连铁饭碗都不要了，自己出来找活儿。
    你这中专上了，还得四年后才分配工作。
    到那会儿能有什么好去处？
    说不得还不如你这些前辈呢。
    涛啊，到啥时候，学历高了都不吃亏。”
    王建国只能这么劝人，他总不能说，我知道过不了两年，中专就开始不分配了。
    只能换个角度去劝。
    王建国说啥李柱信啥。
    主要是，孩子也不想去中专。
    于是拍板道：“行，那就考大学，大不了复读。看看我老李家祖坟有没有这股青烟。涛啊，你也加班劲儿，考到哪个大城市都行，爸供你！”
    李涛头低的更狠了。
    他不敢说，只想拼一年，要是考不上，就准备拿着高中毕业证去南方闯荡下。
    这话要是说出来，估计他爸得用巴掌好好跟他谈谈心，这个寒假，估计要在床上度过了。

 第268章 金镯

    冬天天短，李柱爷俩拉拉杂杂的说了一下午的话。
    眼看着天就要变黑。
    准备起身告辞呢。
    被李娟给拉住了：“稀饭都滚上了，这会儿走算啥事儿。
    大过年的，也不缺这一口。晚上就留下吃。”
    李柱正好也说的意犹未尽。
    于是没有假客气，踏踏实实的又坐了下来。
    继续跟姐夫探讨，自己拉货事业怎么继续拓展的事儿。
    李涛听到脑子里就是“嗡嗡嗡嗡”，于是自觉的接过马大姨的工作，照顾起了笑笑。
    还别说，在李柱的帮助下，笑笑的大城堡已经初见端倪了。
    至少一个高三生，不会只用三个小棍儿当地基。
    李柱喝水的工夫看了眼儿子。
    一个十六七的孩子居然跟个二三岁的玩儿到了一起。
    简直没眼看。
    咂摸下嘴想说两句，可这又不是自己家。
    王建国看出来他的心思，摆了摆手：“孩子学校里都够累的慌了，放松下脑子没啥。”
    李柱这才放过这一茬。
    王建国多了两句嘴：“我看见你儿子，就想起了你小时候。
    小学三年级，你数学都考不及格，初中毕业证都是我想的办法。
    就你们两口子，能把孩子培养到上高中，都挺不错了。”
    李柱听着姐夫的话，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这也算是青出于蓝了。
    于是心里对李涛的学习的看法，也转变了不少。
    王建国一句带过，也没有多说，亲戚家的孩子，只要不是眼瞅着要跳泥坑，再多说了，就不合适了。
    晚上吃饭，又是热热闹闹的一大桌子。
    马大姨摆上七个碟子八个碗，扶着腰晃了晃。
    真是还好是过年，好多菜都是现成的。
    什么黄焖鸡黄焖鱼，烧鸡牛肉，猪蹄耳朵，炸莲菜扣肉。
    也就是上锅热热，要不是王建国强烈要求要吃上几个素菜。
    完全可以整个蒸笼一锅出。
    加的几个素菜也是豆角炒小酥肉，醋溜白菜，芹菜炒炸豆腐条，蒜苗炒扁剁，凉拌银条。
    一看就是过年的菜。
    李柱提到孩子的学习，李娟顺口问马大姨：“你姑娘也快毕业了？”
    马大姨满脸是笑：“本来说今年上半年就毕业了。可学校说她成绩好，让再读个研究生呢。
    其实要我说，女孩子家，赶紧毕业工作，结婚生子也不错。
    可姑娘要强，也想读。
    这儿大不由娘，那就读。
    这不，大过年的，打电话说不回来了，要不我早早回家都收拾去了。”
    李娟一听，双手合掌，这可真是大喜事儿：“哎呀你这人，嘴是真严实，不问你还不说呢，今儿晚上可得喝两杯，好好庆祝庆祝。
    我说你怎么没回家呢，还以为是你姑娘毕业实习呢，还想着哪个单位这么不近人情。感情在学校做学问呢，孩子上进，这可是好事儿。”
    别看马大姨说什么工作结婚生子之类的，可人家脸上没有半点儿不情愿姑娘读研究生的事儿。
    女人啊，向来是言不由衷。
    等志勇跟志强夫妻俩到家的时候。
    餐厅已经摆上了大圆桌子，一桌子菜让王志勇垂涎三尺。
    李娟打掉他作怪的手：“孩子还看着呢，不起一点儿好作用。”
    王志勇讪讪的摸摸耳朵，转过头逗笑笑：“笑笑饿了没呀，大伯给你拿片儿牛肉吃。”
    笑笑善解人意：“不饿呢，伯伯先吃。”
    王志勇······
    王志强端着馍筐进来，随口问道：“哥，你对象呢？”
    王志勇······
    大年初三晚上，尴尬乘以二。
    王志勇接过李娟手里的筷子开始分发：“你嫂子家里也有客人，晚上没办法来这吃饭。”
    李娟没接话，还没结婚呢，哪家姑娘天天泡到婆婆家，就是小年轻感情好，丈母娘还要矜持矜持呢，就知道王志勇根本留不下罗薇吃晚饭，人家肯定是出门前都交代好的。
    碗筷都摆好了之后，一大桌子人团团坐好。
    王建国还没发话，笑笑举着勺子喊道：“吃席！”
    顿时哈哈哈哈笑成一片。
    过年的喜庆还没散去，加上马大姨姑娘保研的好消息，李柱为了沾沾喜气，还特意跟马大姨碰了一杯。
    气氛不错，能喝的都浅浅喝了几杯。
    王志强低声跟他哥说道：“今天晚上总没有闯空门的。”
    王志勇不屑：“你当人家是走亲戚呢，天天来你家转。”
    于是送走李柱，一众人等睡的不知日月。
    薛老爷子这回更顺利。
    不过也更讲究，只取现金跟一个金镯子，其余贵重首饰一概没动。
    最大的收入就是笑笑的压岁钱。
    该说不说的，这孩子今天的收入顶上他爸一年的工资了。
    爷爷奶奶给了一千，太奶跟老太太加一起给了四百。
    过年见的形形色色的亲戚，最少也是五十起步。
    罗晓倩最后数出来了四千二百五十块钱。
    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柜里，等着初四上班好去给孩子存上。
    至于李娟花剩下的三千多块钱，还有王志强跟王志勇刚收到的几百块钱压岁钱。
    俩老太太刚补充到衣兜里的一二百块钱。
    马大姨枕头底下新取出来的四百块钱工资。
    薛老爷子把那个西瓜大小的香炉放到客厅角落时，都有些心虚。
    走的时候决定，一定要买最早一班的火车离开洛城。
    薛鹏没睡，看着老爷子怀里零零总总小一万块钱，傻了。
    立马穿上衣服小跑着去火车站。
    连夜买了第二天早上的车票。
    他就是再傻也知道。
    这回事儿更大了，都过万了。
    于是大年初四的早上，罗晓倩吃完饭开抽屉取钱的时候，傻眼了。
    清点完后，一家子人都傻眼了。
    王建国怒火中烧，看着两个耷拉着脑袋的儿子数落道：“喝酒误事啊，这哪个山里蹦出来的贼，居然还来偷第二遍，这是瞧不起谁呢！
    今天你俩去给我寻摸两条狗去，晚上狗进家你俩进家。
    狗要是找不到，你俩也别回来了！”
    浑然不见昨天喝酒时赞许的说：“大老爷们还是得有点儿量！”
    罗晓倩失魂落魄的去上班了。
    丢的那个金镯子，还是婆婆给买的，说是王志强跟她没有订婚这一遭，但是也不能差事儿，补个金镯子给她。
    统共到手没有一个月，就在家里过了个年。

 第269章 黑狗

    丢钱这种事儿，虽然心疼程度跟金额多少有关系。
    可糟心程度是一样的，笑笑的压岁钱加上自己还没暖热乎的金手镯。
    让罗晓倩面对上月到手的工资加提成，都没了好脸色。
    楚大姐不解：“咋了这是？知道的是发工资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扣钱了呢。”
    扣钱这俩字一下子把罗晓倩的思绪给扯到了前两年帮人顶包的事儿上。
    瞬间清醒了一半，已经出去的钱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眼下的工作可不能出错。
    万一存单上多打个零，那后悔都来不及。
    楚大姐还在一边等着回答，不说也不合适，当然全说也不可能。
    于是罗晓倩避重就轻：“过年家里没看好，丢了点儿东西，也不咋值钱，可毕竟这大过年的，所以心情不太好。”
    楚大姐夸张的拍了下大腿：“你家就丢了点儿东西算啥，我邻居差点儿被人把家给搬了！”
    哎呦，罗晓倩心想，你要是说别人家的事儿，那我可就爱听了。
    于是适时的续上热水，用实际行动表示渴望。
    楚大姐，歪头想了下：“也就年前，咱们还按点儿上班呢，我邻居家都是老师，寒假回老家了，不远，就龙门山那附近。
    结果一天早上，看见辆车停在他家门口。
    明光正大的运东西，有熟悉的人问了句。
    人家说是娘家嫂子，帮着搬家呢，说是学校分了房子，趁着假期归置归置过年住新房。
    邻居都客客气气的恭喜了两句。
    我婆婆回来还讲究我，说人家娘家嫂子知事儿，能出力。
    主要是谁也没想到，小偷能这么光天化日下手啊。
    咱见到的不都是偷偷摸摸的，或者趁着天黑人都睡了才下手嘛。
    等年三十那天，当家男人回来贴对联，这才发现不对，家都空了。
    我公公看见人还恭维呢，年少有为住上楼房了。
    结果两边一对，才知道来的车不是给搬家的，是给家搬空的。
    最后也报警了，可过去都十来天了。
    也没人记的住车牌号，这亏估计就自家哭天抹泪的认了。
    你都不知道，一家三口从老家回来，做饭的炉子都是从我家借的小煤火炉，煤气罐都被人偷走了！”
    罗晓倩听完后舒服了挺多。
    果然一切都是对比出来的，善恶，美丑，是非，对错，还有心情好坏。
    比起被全家清空，自家的这些损失好像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不过，还是可惜那个晶晶亮的金镯子。
    罗晓倩提起精神，继续上班，心想也不知道那个贼花着偷来的钱，心里有没有负担。
    这事儿刚上完夜班又急匆匆赶上火车的薛老爷子很有发言权。
    火车上豪迈的买了三份饭，自己跟儿子一人分一份半。
    至于薛小宝，喝奶就行了。
    卧铺车厢没睡满，爷俩霸占了一个车厢。
    这钱每一分都花的挺美。
    别说心里负担了，这会儿还在跟儿子可惜：“我就是道德感太强，想着给小宝积德，所以只拿了咱们急需的现金，那些个首饰就拿了个镯子当纪念，其他是一概没动。”
    说完后悔的直摇头。
    薛鹏到底是年轻，脸皮薄，对小宝爷爷的感慨有些不好意思接话。
    谁能想到，为了给孩子治病，阴差阳错的成了万元户呢。
    怀揣梦想，风往北吹，滚动的车轮一路向南。
    薛鹏父子三人带着罗晓倩亮晶晶的金镯子越走越远，王志勇哥俩望着没开门的狗市，心也越来越凉。
    大年初四，谁开门做生意啊。
    看着店铺门口的空笼子，王志强试探了拍了两家的门，没用，个个都空荡荡的。
    俩人找个背风的屋檐，缩头揣手大鼻涕往下流。
    看着跟鬼城似的猫狗市场，异口同声的叹了口气。
    王志勇先出声：“不行我给战友打个电话，看看有没有人知道哪家有狗。”
    王志强点点头：“我看行，总比在这吹风强。问题是去哪儿打？”
    这是个好问题，回家是不行了，事儿没办成，怕王建国还在气头上。
    可书报亭没开门，公用电话也打不成。
    王志勇想了想微微一笑：“去你嫂子家打扰下。”
    王志强拉着他哥：“你确定，咱爸愿意让人知道，家里连着让偷了两次，还是俩儿子都在家的时候？”
    王志勇抬起的腿儿又放了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咋办？”
    王志强掏出手绢擦了下鼻涕：“还能咋办，去我单位呗。”
    于是王志勇故地重游，又进了双喜路派出所。
    今儿值班的是蒋所，听完俩人的来意后，笑的合不拢嘴：“你看你看，露富了不是，要不一个胡同好几家，怎么就老偷你家。”
    王志强无奈，家里生意好这件事儿，躲不过有心人的算计，根本不是你想不想露的事儿。
    哪怕他家去年才买上小轿车，也不耽误别人揣度是王建国抠门。
    就听王志勇打了一圈电话，一个狗毛也没找着。
    蒋所竖着耳朵听，确定俩人一无所获，等王志勇挂上电话后问道：“你们对狗的大小有啥要求吗？要是没有要求的话，我这边倒是能找到一家有小狗崽的。”
    王志强连忙摇头，这会儿还挑啥大小啊。
    于是赶着天黑的时候，哥俩抱着个纸箱子进了家。
    王建国头一伸，好嘛，两个小奶狗，还是黑的，纯黑，看那慵懒的样子，还咂嘴，估计还在回味妈妈的奶呢。
    个头不小，可长的奶里奶气的，年龄估计不会太大。
    李娟迟疑道：“这俩小玩意儿满月了吗？”
    王志强恨不得拍胸脯：“满月了，还过了一个礼拜呢。”
    马大姨也过来围观，看完后心里一沉，感情自己刚把个小孩崽子带大，这又要带几个月小狗崽子。
    改变不了工作，就只能适应工作。
    马大姨气沉丹田，问出了震耳发聩的一句话：“这俩狗崽子，吃啥？”
    王志勇结结巴巴的背主家交代的注意事项：“还得喝点儿奶，小孩儿的奶粉也行，慢慢加饭。不能吃太咸的，小狗还得注意保暖······”
    王建国拍板：“老大，放你屋先养两天。”
    于是，时近午夜的时候，王志勇欲哭无泪，谁也没告诉他，这俩狗崽子，一关灯就“呜呜呜呜”的叫啊。
    人家天黑要找妈呢。
    万般无奈，王志勇只好把两只小狗抱上了床，算是断断续续的睡了两三个小时。

 第270章 宣德

    好在王志勇的房间在后院，没影响到笑笑的睡眠质量。
    可呜呜咽咽的声音，隔着几间房传到老姑太太的耳朵里也有点儿瘆得慌。
    大半夜的裹紧被子，琢磨着，莫不是之前的那个女鬼没送干净？
    是了，又是一年年节，说不得上回送的香烛元宝都已经用完了，老太太心善，暗暗许了再给烧一回黄纸后，踏踏实实的睡着了。
    农村出身的老姑太太，质朴且执拗的相信，神鬼也不可能欺负好人。
    老姑太太全当时伴奏，睡的喷香。
    王建国跟李娟离大儿子近，听的真真的。
    俩人起身拽团棉花，照样睡。
    破五的鞭炮声从清晨就不断响起。
    一大家子人好笑的看着王志勇的黑眼圈，王建国的郁气也被笑的消散了不少。
    笑笑脸也没洗，撅着屁股在客厅跟两只小狗玩。
    三只胖嘟嘟挤在一起还挺搭。
    一上午笑笑都没提出门的事儿。
    马大姨长出一口气，这算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小狗的牙钝也不怕咬到小朋友，
    早上王建国去搅面筋稀饭，马大姨炒菜。
    李娟也享受不了清闲，拿起扫帚去客厅扫地。
    客厅白天人多脚杂，不趁着这会儿没人，等人多了又扫不干净了。
    笑笑一看奶奶干活，懂事儿的拖着纸箱子就往外走。
    王志强笑吟吟的看着闺女生拉硬拽，然后，纸箱子被拽开了。
    狗崽子跟新鲜的屎粑粑滚了一摊。
    李娟忍了下，又忍了下，没忍住。
    “志强，你看着你姑娘抱不动不会搭把手，大早上的一地狗屎，你是想让家里人改运呢！”
    王建国刚在厨房忙完，啪的一声拍到儿子肩膀上：“大过年的走狗屎运嘛？”
    王志强肩膀一塌，笑不起来了，赶紧接过亲妈手里的扫帚：“妈，你歇歇，我来我来。”
    扫的是大开大合，气势恢宏。
    不多点儿灰尘快被他扫出来云雾缭绕的感觉。
    虽然动静大，但是扫的也快。
    在李娟发火之前，他从客厅角落里“咣当”扫出来个圆疙瘩。
    王志强就奇怪了，直接上手，还挺沉。
    李娟也凑了过来，娘俩看了会儿，约莫就能看出来是个物件。
    把王建国叫过来：“爸，这咱家啥宝贝被藏在客厅了？”
    王建国没好气的看他一眼，儿子自打当了公安，嘴上油滑多了。
    谁家宝贝藏到客厅啊。
    王志强打趣了一句，就站在旁边等王建国下结论。
    王建国，没看懂。
    “应该是个香炉啥的，不过肯定不是咱家的东西，家里的那点儿家底，你妈比我清楚多了，是不是的一眼都能认出来。
    不过这铜锈这么重，应该也有年份了。
    反正也没事儿，一会儿我找个伙计问下看看啥情况。”
    王志强脑洞大开：“这不是赃物？”
    李娟：“啥？”
    王志强：“万一是那个贼偷完别人家又偷咱们家落下的呢？”
    王建国厚颜：“你说的根本不可能，要专程去偷这东西，肯定宝贝的不得了。
    哪会这么轻易的丢到咱们家。
    再说了，没听说过贼偷东西还带着上家的战利品偷下家呢。
    你也不要想了。
    是个啥玩意儿还不知道呢。我问清楚了再说。”
    王建国已经决定，这就是个锈疙瘩，那也姓王了。
    派出所是不要指望了，这种事儿，估计最终结果也就是个故纸堆里的陈年旧案。
    不管怎么说，也是个额外进账。
    早上鸡蛋面筋稀饭，王建国给自己加了勺糖。
    生活总得加点儿甜。
    甜完嘴后，王建国打个电话，让二儿子拉着自己跑了趟古玩市场后面的老房子。
    找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朋友。
    俗话说，不出正月都是年，这大过年的也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在家里捡了几样东西，全当是走个不远不近的亲戚了。
    来见的这个朋友年龄不小了，头发斑白，脸上褶子也不少，换个场景放到村口石磨那，也不违和。
    整个儿像个资深老农民。
    王志强敬陪末座，看着他爸跟这个叫刘黑子的不怎么黑的老头扯闲篇。
    闲扯了两句，王建国就从随身的手提包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用棉布包好的香炉。
    然后恭恭敬敬的放到了桌上。
    这做派还是他按王建国要求帮忙在家捯饬好的。
    王建国当时耳提面命：“像不像，三份样儿，你都不当一回事儿，人家保不齐想坑你下呢。反正我瞅着这东西带了点儿真。”
    王志强心想，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自家前后丢的一万多块钱，就是为了自己出去帮主家买个香炉？
    这会儿老老实实的看他爸在这骗鬼呢。
    王建国遮遮掩掩：“也是自家的老物件了，想问个价。”
    王志强心想，上面都长铜锈了，管他是商周的还是上周的，肯定不是今天的。
    刘黑子也毫不含糊，先不上手，拿个放大镜围着桌子撅着屁股的转圈看。
    看差不多了小心翼翼的用棉布包着看炉子的底部。
    不但看外面的底儿还看了下里面的样子。
    最后不动声色的问道：“老王，这是个清仿的宣德炉，你看这底部“大明宣德年制”六字款书写工整，但德字心上有一横。一般来说，德字心上无一横者更接近于宣德炉原款，或为清早期炉式风格，而德字心上有一横者多为清晚期仿品。不咋值钱啊。”
    这话说的尽显我神都风范，洛城古玩市场里，清晚期的东西，当下的时间，还真不是个值钱的物件！
    王建国只嘬牙花子：“您给个实在价，能到五万块钱不？”
    刘黑子坚定的摇摇头：“你这价儿，打个对折都太高，要不着急的话，拿回去再放个几十年也行？”
    王建国叹口气：“既然这样，我还是先收回去放着，看样子不是出手的好时机啊。”
    刘黑子无所谓：“也不能这么说，得看个人爱好，要是有爱这一口的，说不定能出到两三万。”
    王志强全程问号脸，什么跟什么，都谈到两三万了。
    就这个小西瓜大小的东西，都顶上自己好几年工资了？

 第271章 严打

    王志强走出那片不起眼儿的民居还有些恍惚。
    刘黑子跟他爸的交流每个字都听得懂。
    就是合一起有些不真实。
    就个西瓜大小，还得是个小西瓜大小的空心铜疙瘩，在两个人嘴里就值上几沓子百元大钞。
    要不是看出门风拍脸上吹得清醒点儿，王志强还以为自己幻听呢。
    回去的路上，王建国坐在副驾驶，捧着香炉跟捧个金疙瘩一样。
    王志强也频频扭头，被他爸给逮个正着。
    “好好开车，回家让给你看个够。”
    结果回家之后，让一家人围观了两分钟，李娟就两眼放光，生怕人多，喘气吹掉了什么渣渣，仔细包好后，钻回卧室收了起来。
    美其名曰“防盗”。
    哥俩相视一笑，不愧是自己妈，就是仔细！
    经此一遭，马大姨看着王建国跟看财神爷的私生子一样：“建国啊，大姨觉着你老王家的祖坟，肯定是有些讲究。”
    王建国一脸懵。
    祖坟风水好，自己爹还壮年牺牲了？
    马大姨虔诚的说道：“说不得就是隔辈儿旺呢。”
    王建国觉着，要真是因为祖坟风水好。
    怎么同一支的就自己家从地里拔出来了腿进了城，别人就不行。
    所以王建国也就凑趣了两句，随后抛诸脑后。
    随着笑笑带领着两只小狗宝宝在家里天天摸爬滚打，九六年的这个春节也渐渐远去了。
    先是王志强上班，然后火车站送别了王志勇。
    家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作息。
    四月份的时候，罗薇来问了下笑笑的基本信息。
    基本幼儿园就算板上钉钉了。笑笑小朋友的自由时光进入了倒计时。
    王志强感慨：“终于快熬出来了！”
    罗晓倩使劲儿点头，等笑笑上幼儿园后，别的不说，至少她自己上完半天班之后，还能休息一会儿。
    不像现在，除了上班就是带孩子。
    只要孩子睁着眼，妈就不可能闲着。
    小两口上班路上憧憬了下即将到来的自由时光。
    王志强迈入办公室的时候，脸上还带点儿笑意。
    赵建设起来倒水，看到王志强的状态，问道：“笑的跟吃了蜜蜂屎一样儿，咋地，路上捡钱了。”
    王志强回敬两句，也倒了杯水开始看报纸。
    已经攒了七八天的日报没看完了。
    估计再攒下去，可以订成半月刊了。
    天气不冷不热的时节，人心情都好，矛盾也少了不少。除了张大姐的户籍室里来了三四拨人，他们这边到下午快下班都没啥事儿。
    范强叹口气：“马上要到五一放假了，结果今儿就这么闲了一天，群众不来，分局也没啥电话通知之类的，我还挺不适应。”
    赵建设立马拦了下来：“打住打住，千万别说闲啊，无聊啊，出警少之类的话。”
    王志强跟着点头，可不是咋地，在所里说这些话，立马就能忙疯，百试百灵，所以一般老人都不会这么说。
    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间，正值严打，不叠加buff忙起来都要命，再让范强给加持下，高低得忙的去掉半条命。（1996年春，北京爆发了数起恶性案件，尤其是鹿宪洲案与白宝山案两起大案，震动中央震惊全国，拉响了第二次全国严打的导火索。1996年4月9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作出在全国开展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决定。）
    范强有幸经历过一次立falg的灵验程度。
    上周有个下午，小伙子写报告，信誓旦旦：“下班前肯定写完，时间绰绰有余。”
    结果三点的时候第一稿被蒋所毙了，中间又出了次现场，帮个老头看看，为啥老太太临去儿子家，委托他照看的萝卜干，少了那么多！
    好容易让老头接受，萝卜干自己会缩水扭曲，这件事儿。
    回到所里正好下班，第二稿还有一部分没写完。
    然后就理所当然的加了一会儿班。
    这会儿被两位大哥一提醒，瞬间紧张了起来，没事儿就看下门口，或者看下电话。
    好在有惊无险的到了下班。
    今天晚上，王志强值班。
    心里不禁犯嘀咕，感情这兆头要应到晚上？
    该死不该活，真碰上那就碰上。
    王志强拒绝了范强要亲自给俩人做饭的请求，拉着人去兰州拉面馆里，一人来了份炒拉条子。
    晚上浅浅吃这么一份，胃里还挺舒服。
    范强出了门还跟王志强分享心得：“早上剩的还有稀饭，回去我热一下，溜个缝，正好八成饱。”
    处的时间久了，范强也不会假客气，分的两室的房子收拾差不多了，最近着急相亲，正在稍微注意下形体，比如晚上少吃两口。
    毕竟减肥是最好的整容方式了。
    俩人溜溜达达的回到了所里。
    然后范强上楼，王志强进办公室。
    还没到晚上八点，就接了分局两个协查电话通知。
    一下子第二天的活都排满了。
    王志强以为，小老弟的那句无心之失，到这也算结束了。
    可等他刚和衣躺下的时候，派出所的门被拍响了。
    把来人迎了进来，是一对儿中年夫妻，满脸焦急。
    上来就握着王志强的手：“公安同志，我家姑娘找不到了！”
    嗯，这种事儿那可就可大可小了。
    王志强把人让进屋里，开始做记录。
    问完之后，也有些无从下手。
    家里姑娘今年大一，在市里上大专，明天就五一了，提前回家，跟同学约的晚上小聚一下。
    结果显而易见，现在十一点多了也没回来。
    打电话问跟她一起聚会的几个同学，全都信誓旦旦的说，八点多大家就路口分手各回各家了。
    凭空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两口子急的不行不行的。
    王志强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就剩下一个笨办法了，去孩子回家的路线上溜达一遍。
    于是范强也不用休息了，俩人开车带着夫妻俩顺着孩子们聚会分开的路口开始往回找。
    中间要想抄近路，那就横穿一条夜市街，不过整条街也灯火通明的，出事儿的可能性不大。
    夫妻俩准备的东西相当齐全，连姑娘照片都带着。
    本着宁错过不放过的态度，王志强拿着照片，把正准备收摊的老板们也挨个问了一遍。

 第272章 帮忙

    天气已经开始明显转暖，晚上夜市关门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这几天受严打的波及，小商小贩们晚上关门时间都提前了不少。
    主要是，老百姓有点害怕，所以愿意晚归的就不多了，直接影响了一群酒晕子宵夜找不够饭搭子。
    不过看着两名公安堂而皇之的在街上拿着照片挨家问。
    炒面摊儿的老黄撞撞出来看热闹的饺子馆老钱：“这是找通缉犯呢？”
    老钱有些慌乱，垂下头用围裙使劲儿擦了擦手，掩下眼中仓惶：“你管他找谁呢，反正又不是找咱俩！”
    说完扭头要回自己的饺子馆里。
    老黄的面摊儿就支在饺子馆门口，当然门脸还是给让了出来。
    平日里关系还不错。
    对着老钱的背影喊道：“嗨，你今儿又喝酒，小心嫂子闻见了还熊你！”
    老钱胡乱的往后挥舞下手，不知道是不让老黄说，还是不怕老黄说。
    老黄也开始收摊，折叠的桌子椅子，自己扯的灯泡电线，用剩下的食材，鸡零狗碎的，收差不多的时候，就见两名公安同志走到了近前。
    来的赫然就是王志强跟范强两人。
    看了看近在咫尺的炒面摊跟后面还要走几步的饺子馆。
    范强先近后远，掏出照片问老黄：“老板，你今天晚上见过照片上的这个姑娘吗?
    穿的蓝色外套，下面是黑色牛仔裤，脚上穿的布鞋。”
    不是啥要命的通缉犯，找个人的事儿老黄可就愿意往前凑了。
    仔细看了看照片，抬头想想，又仔细看了看照片，然后诚恳的摇头。
    范强也没抱啥希望，总结道：“没看到对，谢谢老板协助调查。”
    拿照片的手还没缩回去，就听老黄回道：“不是没看到，是不知道看没看到。
    这种打扮的姑娘，今天眼巴前都晃过去好几个，我只看她们手上的票子，没留心啥长相。”
    说完对着锁好门准备离开的老钱求证：“老钱，你看看这照片，我记得还有个穿蓝衣服的姑娘帮你搬桌子对。
    这些小姑娘一有啥流行的就一窝蜂的买，这段时间，蓝上衣见太多了。”
    被点名的老钱，看着两名公安的目光转向自己。
    下意识的瑟缩了下，又挺直了腰板，沉声道：“我也没在意，我得回家了，你们聊。”
    说完快步离开了。
    王志强问面摊儿老黄：“老板，这位老钱是饺子馆的老板？”
    老黄健谈：“对对，是老板跟主厨，他媳妇忙的时候帮忙收钱打杂。”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俩人挨家问的节奏。
    直到整条小夜市被问了一遍。
    所有人的回答都跟老黄差不多，“没注意，没留心，衣服好像见过。”
    来求助的夫妻俩也在分头问，可同样一无所获，两颗心沉到了海底，急切的问道：“王所，我姑娘会不会出事儿了？”
    王志强只能无力的安抚道：“我们肯定会尽力的，相关情况我们马上跟可能涉及的派出所都联系下。你俩也先稍微休息下，别孩子没找到，家长先倒下了。
    先回家看看孩子的东西，有没有可能孩子是自己有意识的出走。”
    王志强说的委婉，意思想让家长看看，孩子是不是跟家里闹矛盾了离家出走。
    话都很正确，可家长这会儿很难听进去。
    做笔录的时候知道，这家男主人叫邱书杰，是玻璃厂高中老师，女主人郭莉莉在教厂附中，知识分子的素养支撑着夫妻俩道谢后出了派出所。
    看着俩人互相交握的双手，王志强心里也挺不是滋味。
    熬了两三个小时，头晕脑胀的也没个结论，起身倒了杯水，泡上浓浓的茶醒醒神。
    王志强背后墙上的挂钟已经指着凌晨两点半了，打发范强回去休息后，他一个人开始复盘整个走访过程，试图找到什么疏漏。
    有一点儿，总觉着哪儿不对。
    王志强琢磨着，要是真有个蓝衣服的姑娘进到饺子馆帮忙，这老钱怎么一副提都不想提的样子。
    越琢磨越不对劲儿。
    于是拼着被骂个狗血淋头的待遇，王志强凌晨两点四十打通了原周所现周队长的电话。
    不出意料的被滔滔不绝骂了五分钟。
    听完王志强的说法后，周队长又骂了两分钟：“你这是在所里找猫找狗的事儿干多了，怎么一点儿警觉性都没有。有不对的地方，当场就得进去看下，要真有事儿，这会儿找到了人都该凉透了。”
    王志强也后悔的直拍大腿，叫上刚合眼的范强，又跑了一趟夜市街。
    在约定地点跟周所会和后，三人在饺子馆对面，一处只做夜间生意的摊位后面藏着。
    这家因着桌椅跺起来用塑料布给遮挡住，所以天然的形成了一个围挡，不走到后面根本看不到藏的有人。
    王志强有些微不解：“周哥，为啥你觉得人一定在这饺子馆儿里？这结论是不有点儿武断？”
    周队长压低声音：“谁说一定在了，只要有可能，那都得排除掉再说。”
    王志强凑近了继续问：“假如说，那姑娘真在里面，为啥咱们大半夜的埋伏着堵人?”
    周队长没好气的翻了个谁也看不见的白眼：“那你猜，这姑娘被留在饺子馆儿干嘛呢？大半夜洗盘子吗？”
    王志强赧然，洗盘子倒不可能，估计也就是被控制住了。
    按这个思路就很好理解周队长的操作了。
    如果有这么一种可能，人被控制在饺子馆儿里，肯定不能到白天再转移。
    这饭馆面积就二十多平米。还是老式民房隔开的，不把人转移走，第二天生意都不好开门。
    总不能把个活人塞到面缸里。
    俩人不约而同的把另外一种可能性给放到的一边。
    那就是人已经不用控制了，再折返的人，只为了一件事儿，那就是处理肉体。
    夏天天亮的早，如果真是老钱干的，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再磨叽会儿，天都要亮了。
    王志强无比渴望，这次自己是白蹲守了。
    至少丢的孩子还有其他没有遭到伤害的可能。

 第273章 早孕

    天不遂人愿。
    三人话刚说完，就听到一阵车轮碾压石板的声音传了过来。
    夜市借用的是个菜市场的后半截儿，地面就是用石板铺成的。
    本来设计的大车进不来，可实际情况是大车不进来运货不方便。
    所以好看的石板路被碾的快成石子路了。
    每临大事需静心。
    王志强摸着自己的配枪，心如止水。
    只见三轮车稳稳的停在了饺子馆门口。
    然后刚分开没多久的老钱，钻进店里，捣鼓了一阵，连拉带拖的弄出来一个大编织袋。
    费劲的放在了三轮车车斗里。
    抬头望了望天，把店门锁上，贴了个纸条，骑着车子就走。
    使劲儿一蹬，车没动。
    扭头一看，昏黄的路灯下，有三个公安站在车后。
    吓的老钱哆嗦一下，掉到了车子底下。
    缓过来之后，哆哆嗦嗦的打开了刚刚放到车上的袋子，里面装的却不是王志强想的东西。
    全是一些肉啊，菜啊，刀、绞肉机还有脏了的围裙之类的东西。
    王志强皱着眉头翻了一遍，问道：“怎么把店里的东西都装了起来，不准备干了吗？”
    老钱低着头清晰的回答：“媳妇生病了，好几天没见好，我这两天出不了生意。趁着人睡着了，我抽空带着肉菜回去自己吃，省的不新鲜。”
    这理由也挺充分。
    可王志强半个字都不相信。
    明明前半夜十一点多自己看到他关门歇业，按老钱的口述都说了媳妇生病好几天，那会儿关门的时候不能顺手把东西拿走吗？何至于大半夜来收拾。
    可如果不在车上，还要关门几天的话，那人呢？
    要么真的不在老钱这里，要么，就是最坏的一种可能。
    王志强当即要求要进店查看。
    老钱拖拖拉拉，沉默对抗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打开了店铺。
    不大的一个房间，最尽头是厨房。
    除了厨房还砌了道矮墙，上半截又用玻璃隔断隔开有些看不到。其他地方一览无余。
    像成千上万个普普通通的小饭馆儿差不多的样子。
    王志强径直走向后厨。
    打开厨房的后门，这才发现别有洞天。
    原来这间门脸后面，挨着厨房的后门处还有间小屋子，像是放些杂物的地方。
    王志强走出饺子馆儿伸手去推小屋子的门。
    还没看清里面黑乎乎的什么布局，就听到留在饺子馆儿里的范强大声叫道：“你往哪儿跑，回来！”
    王志强放弃小屋子，扭身就回到门店里面帮忙。
    被拉开又甩开的门忽闪了两下。
    里面模糊的有道人影，半趴在煤块上，安安静静的，仿佛熟睡了一样，外面的动静一点儿也没引起这人的警觉。
    王志强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饺子馆，只见范强已经在街面上按住了老钱，而周队长正捂住胳膊，站在一边厉声呵斥：“你啥也没干跑什么？还敢袭警？胆子不小，说，你干了什么事儿！”
    老钱看见王志强也赶了出来。
    瞬间泄了劲儿，放弃挣扎，顺从的被戴上了手铐。
    然后恢复了一言不发的状态。
    王志强检查周队长的胳膊，幸好伤的不深。
    从车上拿点儿纱布简单包扎下，让范强看好人，王志强又回到了门脸后面的小屋子。
    这回周队长也跟了上来，嘴里还骂骂咧咧：“这老小子，身上还揣了把刀，要不是我站在最外面，真在屋里躲闪不及，被囊上一刀保不齐就光荣到这了。”
    王志强什么也没说，第二次打开了小屋子的门。
    老钱的举动让他瞬间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
    借着微微发白的天光，两个人都看清了这个约莫七八平米的低矮小房间。
    里面毫无遮掩的躺着照片上的那个姑娘，周队长上前摸下鼻翼跟脖子，气息脉动全无！
    此时离邱老师夫妻俩报案还没有一天的时间。
    周所长表情也凝固了：“你看着现场，我给分局打电话！”
    说完快步走出了饺子馆儿，看着被范强控制住的老钱。
    一拳砸到了老钱肚子上，把人打的当时就蜷缩在了地上。
    范强还没开口，周所指着面馆深处：“人找到了，已经没气了！”
    范强直接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只当没看到老钱在地上抽搐。
    随着周队长的一个电话，黎明前的夜市街没有多会儿就喧哗了起来。
    王志强看着被抬出来的女孩，哑着嗓子：“要是昨天晚上我们进去看一眼，是不是人就没事儿了？”
    周队长拍拍他的肩膀：“没有用，那会儿应该已经出事儿了！”
    法医的检测结果也印证了周队长的推断，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之间。
    应该说，小姑娘邱思甜进去帮忙搬桌子的时候，当场就遇害了。
    王志强从分局离开，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邱老师夫妻俩，两边擦肩而过，孩子父母根本没顾上看路过的都有谁，急匆匆的往里走，只顾着不撞人就不错了。
    王志强回到所里心情也好不起来！
    一直等到晚上交班后，回家摸到笑笑滑嫩的小脸蛋，心中的郁气才算稍微舒缓点儿！
    罗晓倩看着丈夫气压不高，也没有追问啥原因。
    不管男女，每个月总有几天烦躁的时候，不理他就行了。
    在了说王志强在一线直面群众，天天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儿见不着，心理还健康那是因为家庭和谐……
    于是转移话题，说起了自己班上的八卦！
    “我搭班的楚大姐，气的俩大眼袋都出来了，孩子早恋呢！死活不听家里劝！”
    李娟给面子：“孩子男孩女孩？”
    罗晓娟紧盯笑笑的下巴，在菜汁掉衣服上之前抢先擦掉！然后才回：“男孩！上高一！”
    李娟无所谓道：“也不用逼太紧了，说不得时间久就断了，孩子嘛，都是赶着不走打着倒退！”
    罗晓倩撇嘴：“断是不可能断了！那女孩怀孕！”
    李娟筷子停了下来：“你说啥玩意儿？”

 第274章 成材

    就连心情不太好的王志强都被勾起来了一丝兴趣。
    上高一就把人家姑娘肚子给弄大了，以后还了得！
    罗晓倩被一圈儿人盯着，泰然自若的回答：“楚大姐家孩子是花钱进的高中，那姑娘是县里考过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言情小说看多了，俩人现在打都打不散。目前听说姑娘已经休学住她家里了。”
    李娟皱眉：“当家长的都糊涂，这种事儿还顺着孩子。
    真生下来的话，能走到结婚还好，要是过两年俩人过不到一起，这小姑娘一辈子都毁了！”
    罗晓倩补充道：“反正女方那边倒是送了点儿东西跟钱上门。
    也不知道要不要正经做亲家，孩子太小，变数太大。
    我就听了一嘴，一句话都没敢多说！”
    李娟赞许的点点头：“不说是对的，你多一句嘴，万一最后人家真不成了，想起来你这句话，那也是跟刺。
    说完看着王志强：“你得记住了，孩子教育还是看你们两口子，我跟你爸惯着吃惯着穿，可不会全盘管完了！要真把孩子教成这种样子，有你们哭的时候。”
    李娟向来只会对自己儿子耳提面命，对着儿媳妇一句重话都没有。
    不过罗晓倩心知肚明，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现在计划生育，几乎家家都是一个，男女都是宝。
    要真不好好教孩子，最后上学的年纪挺个肚子回来，自己能呕死！
    王建国看着气氛不太好，连忙圆场：“不会不会，咱们家孩子，成不了材也能成人！”
    别人家的事儿，也就说了那么一嘴。
    可罗晓倩天天跟楚大姐一个办公室，这事儿算是过不去了。
    每天都能同步听到新进展。
    自从她知道楚大姐居然给人家姑娘留家里伺候着生孩子的时。
    没忍住开了金口。
    “楚大姐，你今年才多大，那么着急当婆婆干啥？”
    楚大姐这段时间眼看着老了十岁，长长的叹口气：“儿女都是债啊，那姑娘娘家，收了三万块钱后就撒手不管了，说是给我当闺女当儿媳妇都行。
    我儿子这会儿死活不让打胎。
    发现的时候都是因为肚子四五个月遮不住了。
    这会儿都超过六个月了，小姑娘今年才16，大月份引产，还没有生下来安全呢。”
    罗晓倩尴尬的笑笑，沉默是金。
    这件事儿从头到尾，也没听到楚大姐的儿子受了什么教训。
    当然也可能人家藏在被窝里打的，今天打明天恢复，所以外人不知道。
    罗晓倩心里自发的种下来个隐隐戳戳的影子，一定要隔绝笑笑跟这种黄毛的接触！
    上学的时候学“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一个月的时间对孕妇的肚子来说挺长，可对王志强来说就有点儿度日如年了。
    虽然他也知道，即便是发生命案了，也不可能抓到凶手一个月就能判死刑。
    不过不耽误他没事儿就去骚扰周队长。
    周队长被他缠的没办法，最后赶着不加班的晚上约出来喝了点儿小酒，准备交流点儿不用保密的题外话。
    王志强一开始还不情不愿的：“我就个热心市民，关心下社会热点。犯罪分子是咋想的，暂时还没有深入研究的想法！”
    这话说的，周队长给他一个脑瓜崩。
    “你就这么不求上进？二十多岁都是个副所长了，就是熬你也能熬到科级干部，不早点增加业务知识储备，总不能临阵磨枪！”
    王志强知道这个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大哥一片好心，连忙倒上杯啤酒：“你看你，我就那么说一句，你说的对，以后我肯定好好学习，多看看书，多学习下案例！”
    王志强心想，按部就班的跟第一任所长一样，四十多岁升个副科的话。
    那现在雄起的是不是有点儿早。
    周队长是自己仕途走的顺畅，一句话把人家半辈子的历程都概括了。
    不过不管他有没有意识到人跟人的不一样，这话也是满满的善意。
    王志强该道谢还是得道谢，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
    周队长两杯啤酒下肚，讲了个王志强不知道的前情。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这饺子馆的老钱，七八年前，还不是老钱。
    而是姓董名谦，是小学的一名语文老师。
    估摸着是前世不修，宿世的冤孽。
    好好的教着学上着班，媳妇怀孕，又申请了班主任这个每月多点补贴的累活。
    结果被学生家长到学校打的劈头盖脸。
    五年级的学生，女孩子，怀孕了。
    家里人打的死去活来最后吐口说，孩子是班主任董谦的。
    教育局调查，问到邱思甜的时候。
    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她说看到过董老师把那个女孩子单独叫出去好长时间不知道干啥，然后女孩子哭着回班里了。
    董老师被调查来调查去，结论没出来的时候，她媳妇受不了压力流产了，医生说大月份流产，坏了身子，估计以后也很难再有孩子。
    两口子在家搂着差点儿哭瞎眼。
    学校把董老师开除了，虽说没有明证，可社会影响太差劲了，家长都组团去教育局告状，班里女同学都不去上学了。
    好在进监狱之前，这怀孕的女孩子跟人约会被发现了。
    也不是外人，而是她妈改嫁这一家前头的儿子，就是她的继兄。
    这位年龄也不大，刚上初二。
    要不是小姑娘心理压力大，半夜跑到男孩儿的房间去哭，还不可能露出马脚呢。
    这女孩子的家人打断胳膊往袖子里折，一点儿没有想要还别人清白的意思。
    家里大被一蒙，肉烂到锅里，给俩孩子都换了学校，夫妻俩家一搬，日子照过！
    即便董老师沉冤昭雪，可也没力气跟一堆烂人纠缠。
    对邱思甜来说，只是成长路上的一个小石子，连脚都没硌到。
    继续快快乐乐的成长，考上心仪的大学，光明的前景触手可及。
    而被踩到泥里的董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的开了个饺子馆，变成了惯常弯腰低头的老钱。

 第275章 一念

    饺子馆的老钱，好几年都没有动静，应该还是想安分度日的。
    可遇到邱思甜的那天，他长期抱病的媳妇去世了。
    就在自己家床上咽了最后一口气。
    老钱浑浑噩噩的回到了饺子馆。
    机械的给客人下饺子，他不想回家，也没有打火葬场的电话。
    就想着有始有终，收拾完饭馆儿之后，好好跟媳妇待几天。
    忙完上人的那一波之后，站在门口发呆。
    对老钱来说，生命里刻骨铭心的女人没几个。
    除了自己媳妇，就是那个怀孕的女生还有邱思甜了。
    他不明白，都说人之初性本善，怎么就有那么多稚嫩的面孔心肠是黑的！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抬头老钱就看到了邱思甜正在夜市中穿行。
    年轻漂亮，朝气蓬勃。
    而自己那个无缘得见的孩子早就腐朽成灰了。
    于是心魔丛生。
    一念地狱。
    罗队长没说的是，那位曾经的董老师，全部交代完以后，神色无比沉静说了句“真好，这么多年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王志强听完后，后脊梁流了一背的冷汗。
    鬼使神差的问了句：“那个怀孕的女孩儿家呢？”
    周队长刚刚讲的口干舌燥，干了一杯啤酒，又撸了几串肉串，这才一抹嘴说道：“因为怕是个连环案，我们也查了下，那俩孩子也没走到一起。
    毕竟都上到一个户口本上了，家里嫌太丢人了。
    长大点之后，男的也没考上学就去南方打工了，就是娶的媳妇身体不太好，怀不住孩子，怀一个流一个，也是邪门了。
    至于那小姑娘被扔给她亲爸了，在后娘手底下讨饭吃，过的也不容易。
    我们要晚去几天，估计都要结婚了。
    听邻居说，还是个老女婿，听说是彩礼给的重，底下也没细问。
    确认还活着我们就走了。”
    王志强追问：“邱思甜家长知道这个原因嘛?”
    周队长点点头：“知道，她妈当场都背过气了。
    他爸也不能接受，说是姑娘因为这种原因送命也太儿戏了。”
    王志强没滋没味的喝口啤酒，暗自摇头。
    怎么叫儿戏呢，设身处地的想想，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夫妻和睦，工作顺心，加上媳妇又身怀有孕。
    正是人生最畅快的年龄，一下子因为个莫须有急转直下。
    虽然最后发现是被冤枉的，可已经失去的再也挽不回来了。
    应该说从他被冤枉的那天起，心里就有头恶魔被困了起来。
    不知道当年的小邱思甜是怎么想的，是添油加醋落井下石，还是单纯的多嘴多舌，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太过了。
    王志强觉着自己还真得多读书，做好心理建设，不然一遇到点儿事，情绪就容易被牵动。
    随口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周队长反倒不同意：“干咱们这一行，要真是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了，那才可怕呢。
    毕竟都是人命啊！”
    王志强默然，给周所满上，又给自己倒上，举杯道：“来干杯，敬我们！”
    周队长愣一下笑了，碰杯：“敬我们！”
    俩人拖拖拉拉的喝到收摊，好在喝的是啤酒。
    除了跑到僻静处放了两次水，倒也不影响回家。
    吃饭的地方离家不远，王志强吹着夜风溜达着往回走。
    脑子倒是挺清明。
    知道全貌后，这件事儿就算放下了，只不过他也没打算往家里说。
    这个不像之前的案件，恶是恶，善是善。
    黑白之间泾渭分明。
    这个案件，底色是晦暗的，最后又以血色结案。
    听了心里难受。
    回去的晚，王志强轻手轻脚的洗漱完后钻进了被窝。
    罗晓倩没醒，下意识的翻个身搂住老公的胳膊，王志强看着老婆闺女恬静的睡颜，心里一片宁静也跟着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直到马大姨来敲门！
    忘了定闹钟，俩人都睡过了！
    睁眼一看，笑笑正在试图自己穿衣服。
    这孩子的生物钟特别好，到了要起床的时间不用人叫就醒了。
    看看手表，已经七点多了。
    罗晓倩今天的上午班，往常这个点儿都得跟着楚大姐接箱子了。
    都怪王志强，昨天为了等他，睡晚了，这会儿还起晚了！
    于是慌忙穿上衣服，把光腚的闺女跟老公扔到床上：“我先走了，不吃饭了，你们慢慢穿！”
    王志强一手拽着她：“慢点慢点，我跟你一起，也不吃了，我骑车送你去，总比你蹬自行车快！”
    这倒也是，于是罗晓倩收拾完自己就转成监工。
    两口子穿衣服加洗脸刷牙十分钟搞定。
    笑笑从来没见过爸妈跟火烧眉毛似的，端坐在自己的床上，瞪眼睛看。
    等李娟来帮忙穿衣服的时候，笑的嘎嘎嘎嘎。
    “奶奶，我爸今天像个小猴猴！”
    李娟“噗嗤”一声笑出来，点着她的小鼻子：“你个小人精，你爸在的时候怎么不说？”
    王志强出门前冲到厨房里拿了两个馒头，用最快的速度往里夹了鸡蛋跟豆腐乳。
    然后塞给媳妇一个：“坐我后座上凑合两口。”
    罗晓倩就吃了一口。
    摩托车开起来之后，一张嘴都是风。
    今天开到了保证安全的最大速度。
    下车后，罗晓倩看着被自己抓出几个手印儿的馒头，恍恍惚惚的进了单位，那啥，风吹的有点懵！
    于是农信社门口趴活的大哥吃惊的看着，居然有人坐摩的还送早饭，就是送个馒头，那也顶几毛钱呢。
    这服务意识，太卷了。
    好在还跟上个结尾，赶上签字了。
    送走运钞车，罗晓倩长出一口气，坐在自己座位上，倒了杯温水，开始吃早饭。
    楚大姐暧昧的看着罗晓倩：“还是年轻好啊，你看早上起不来了。”
    罗晓倩正专心致志的跟馒头奋斗，这回可不是机器馒头，而是马大姨蒸的。
    就是不吃菜，也挺难吃下一整个的。
    所以没听清楚大姐打趣的话，不过从神色也看出来，不是什么正经话。
    于是满脸无辜的问道：“啥？姐，我吃着东西没听见。”
    楚大姐全当时是年轻人脸皮薄，了然的笑笑：“没啥没啥，姐也从那会儿过过，都了解。你慢慢吃，就着水别噎到了！”
    罗晓倩闻言实诚的低头开始啃馒头。

 第276章 菜莽

    老话说，不知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罗晓倩吃饱喝得，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楚大姐家的鸡飞狗跳，一句评论也不发表。
    一对儿小儿女天天跟过家家似的，好了闹，闹了好。
    男孩儿也一起休学，因为没心思上。
    女孩儿想上也上不了了。
    看样子那姑娘娘家是不管不问了。
    楚大姐像是跟罗晓倩说话，也像是宽慰自己：“这不管男女，早晚都得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提前点儿趁着我跟我婆婆都年轻也好带，也不全是坏事儿。”
    罗晓倩腹诽，这哪是快一步啊，这是快一辈儿啊。
    楚大姐开解完自己之后，才想起来正事儿：“我有个姐们儿，在咱们市中行总部，说是有一批内部价首饰。你想要不？”
    罗晓倩一听首饰俩字，恨不得找个角落哭一场。
    虽然家里莫名的多个值钱的铜疙瘩，可自己的金镯子也回不来了。
    婆婆安慰说再买，可再买也不是那一个了。
    而且也不能追到婆婆屁股后面问啥时候买。
    本来计划着过完年要戴上的镯子消失了，这会儿总觉着手腕空荡荡的。
    罗晓倩幽幽的问道：“都有啥？有金镯子吗？”
    楚大姐当即否认：“那种又不愁卖，有也便宜不到咱们手里，说是有一批嵌宝的戒指项链，红宝石蓝宝石之类的偏多。你回家商量下看有想要的没有，等抽空咱俩一起去看看，不买也没事儿，全当开开眼界了。”
    罗晓倩含糊的应了下来。
    再漂亮的宝石不也是石头嘛。
    她的审美观向来传统，就喜欢金首饰！
    跟婆婆是一模一样的！
    不过看看稀罕也不值啥。
    中午回家一汇报，王建国大手一挥：“去，看上的回来报账。”
    罗晓倩深深觉着，有时候有个好老公不如有对儿好公婆。
    这么霸气的话，自己老公那点儿工资是万万没底气说出来的。
    罗晓倩笑弯了眼睛，高兴的多吃了半条菜莽。
    中午的饭菜合胃口，马大姨来了河南之后，学会儿了挺多饭食。
    比如这个菜莽，那做的是皮薄馅多，一吃一个不吱声。
    王志强吃的不抬头，一碗鸡蛋汤，拿盘子接住整条的菜蟒，小臂长的一整条，他一顿能吃俩。
    笑笑吃了一脸的菜渣渣，还不让大人喂。
    马大姨已经习惯老王家吃饭捧场了。
    一边拿毛巾给小家伙擦脸一边交待：“菜莽就馍筐里面这么多。不够吃了还有活多了的面烙的油饼，没端上来在锅里呢，想吃自己去拿。”
    王志强一张嘴一个饱嗝：“马大姨，你说的有点儿晚，要知道你烙油饼了，我咋地得给肚子腾出来点儿空，现在不行啦，都吃不下了。”
    没出息的话让建国妈都笑出了声。
    张口道：“你小时候就喜欢跟你哥抢菜莽吃，那会儿锅小，本来一人一个正合适，你俩非得多吃那么两口。吃着吃着就吃撑了。晚上还得在院里转圈。
    有一回，也就现在这个季节，晚上等转完上床，一人好几个蚊子包，也不知道吃进去的营养，有没有蚊子喝的血多。”
    王志强脸皮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厚实了挺多：“哎呀，那说明咱家的伙食一直在线，小时候我妈跟您做的好吃，现在马大姨做的也好吃！”
    王建国也放下了筷子：“过俩月孩子都要上幼儿园了，这两天简单教教，上厕所叫老师的事儿。”
    这倒是正事儿，笑笑虽说不穿开裆裤了，可有时候玩的正在兴头上就忘了上厕所。
    这边儿说“我要尿尿”，那边就来不及了！
    到了幼儿园换衣服就没家里这么舒坦了。
    至多老师帮忙换个裤子就不错了，总不可能还打盆温水再给洗洗。
    马大姨面色凝重，这可是个重要任务，想当初自己家姑娘是怎么教会的来着？
    时隔多年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要不是正吃着饭，在座女性还是挺愿意对这个味道大的话题展开讨论下。
    笑笑浑然不觉，龇牙一笑，大门牙上两片韭菜还挺匀称。
    罗晓倩吃完饭拽着闺女去沾了遍儿水，一上午玩的吃的埋汰样儿，不洗洗都没办法上床。
    今年夏天好过的多，家里人房间都装上了空调，就连马大姨都分了一台。
    罗晓倩跟王志强说小话：“我觉着咱爸可能挣到钱了，你看这出手，一、二、三、四，一口气装了四台空调。
    早两年买个三轮车都咬牙在咬牙呢。”
    王志强吹着空调舒舒服服的往床上一躺，跟洗的滑溜溜的闺女在腿上玩滑滑梯的游戏。
    无所谓的跟媳妇闲聊：“放心，咱爸妈才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的人，既然买的干脆，那就说明兜里肯定有这笔闲钱。”
    罗晓倩下意识的点点头。
    因为这句话，两三天的一个晚上，去楚大姐好姐妹家中宝石戒指的图册时候，豪迈的定了三个。
    黄豆大小的红宝石戒指，一个四千多，罗晓倩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公公临行交代了，要买就一式两份，给未来嫂子也挑上一份，留着王志勇回来讨好媳妇用。
    罗晓倩心想，俩儿媳妇都有了，也不能少了婆婆的，于是自作主张，多挑了个戒指。
    钱没带够，交了定金之后，约好了过几天来行里取。
    楚大姐天天哭穷也买了个小点儿的宝石戒指。
    只用了两千多不到三千。
    说来也有意思，俩人买的全是红宝石的戒指，绿的反倒不怎么受欢迎。
    花完一大笔钱，那是神清气爽。
    骑车子都快了几分。
    罗晓倩觉着也没挑多长时间，可看看手表都已经九点多了。
    好在能跟楚大姐同路一段，能把路灯不太亮的地段儿给骑过去。
    想着家里要妈妈哄觉觉的笑笑小朋友，罗晓倩心里有些着急。
    骑过供销联社的家属院后，才放慢了速度，当然主要是蹬不动了。
    前面就剩下那么两条街，要不是腿软，几分钟就到家了。
    罗晓倩站定后擦了擦头上的汗，随后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泣声。
    作为一位年轻的母亲，这种声音对罗晓倩来说，比冲锋号都敏感。
    她把车子支好，四处观望。
    最后发现，声音是从一个大铁皮垃圾箱里传来的！

 第277章 弃婴

    这种一人高的大垃圾箱，费劲的向上翻开盖之后，得踮着脚尖才能看清楚里面的东西。
    一般都是凌晨才会清理垃圾箱。
    所以这会儿垃圾箱都已经满负荷了。
    罗晓倩打开盖子后，一堆垃圾上面躺着个小宝宝。
    看着就是个刚出生没几天的孩子，脸上的胎脂还没退干净。
    顾不上襁褓上沾着的垃圾汤水，罗晓倩小心翼翼的把孩子抱出来。
    孩子小嘴到处找，估计是饿的。
    看着抱出来的孩子，罗晓倩傻眼了。
    遇事不决找公婆。
    罗晓倩一只手抱着孩子，艰难的推着自行车回家了。
    走一路，孩子哭一路，比预计的时间多走了十几分钟。
    好在已经离家不远，等到家之后，实在没办法把自行车搬进院子里。
    干脆把自行车往门口一靠，罗晓倩带着还在小声哭泣宝宝进了客厅。
    公婆还在看电视，王志强哄完孩子，也钻出来继续看电视了。
    没等罗晓倩走到客厅的时候，三人都已经往房门外瞅了。
    看着媳妇怀里抱了个孩子，王志强惊奇万分：“哪儿来的小孩儿？”
    罗晓倩侧身让开王志强好奇的手：“垃圾堆捡的，赶紧兑盆温水，我给孩子收拾收拾，看看马大姨睡了没有。没有的话找找笑笑小时候的衣服，再给冲壶奶，这孩子一身的味儿。”
    王志强这才闻到一股复杂的味道。
    顾不上细问，已经按媳妇交代的去准备东西了。
    把客厅的风扇关了，几个人都围上来看罗晓倩给孩子洗澡，不知道是温热的水安抚了小婴儿，还是罗晓倩轻柔的独属于母亲的手掌让孩子有了安全感。
    小婴儿抽抽搭搭的闭上了眼睛。
    连着换了好几盆水，才算洗干净。
    是个女婴，脐带都没有掉疤，身上也没有肉眼可见的缺陷。
    皮肤红彤彤的，估计以后会是个挺白皙的小姑娘。
    李娟叹口气：“最好只是因为性别的原因丢了她。”
    这话说的，大家都听懂了。
    刚出生被遗弃已经很悲惨了，希望不要再有命运多舛的其他磨难。
    马大姨举着瓶充好的奶粉，挤出来一滴沾到小婴儿嘴唇上。
    只见她小鼻子耸动两下，然后咂摸了两下滴进去的奶水，立马撅着小嘴开始找吃的了。
    罗晓倩把收拾干净的孩子往马大姨怀里一放：“你先给孩子喂点儿奶，我去收拾收拾，抱着她走一路，都快腌入味了。”
    马大姨抱起孩子，把奶瓶往小婴儿嘴里一放，嘴上还嘀咕着：“真是个小可怜儿，也不知道当妈的怎么那么狠心！”
    等罗晓倩简单冲洗下出来，孩子已经睡着了。
    那刚刚就是单纯的饿哭了。
    看着睡正香的孩子，李娟问罗晓倩：“晓倩啊，捡这个孩子，你是咋想的？”
    罗晓倩擦着头发不解的问道：“啥咋想的，明天报警啊。”
    后知后觉看着松了口气的王志强，指着他笑：“你们总不是觉着我想养她。”
    王志强不好意思：“我看你巴巴的抱回来，还以为你觉着笑笑一个孩子太孤单了呢。”
    罗晓倩没忍住，笑了好一阵：“你可真敢想，说实话，别说现在是计划生育，就是没有，我也不想要二胎。
    这个念头，从笑笑第一天喊妈妈就开始了。
    只要一想到，要了第二个孩子之后，我就不可能把所有的爱和关注给笑笑。
    哪怕只是升起这个念头。
    我就觉着笑笑很可怜。
    而且如果只对笑笑偏爱，对什么也不知道的第二个孩子也不公平。
    所以不管是再生一个，还是收养一个，我都不会同意的。”
    说完后，罗晓倩迟疑的看了眼李娟。
    这心里话一说出来，别惹了公婆不高兴。
    李娟没留意，只是对马大姨说道：“今儿晚上就辛苦下你了，明儿一早，我让志强去找派出所还有妇联。这孩子可怜，也不是咱们造就的。
    放的那个位置，一点儿没看出来想让孩子活的意思。
    哪怕就放在路边呢。
    也比放进垃圾箱里好的多。
    等孩子哭一夜之后，没啥声音了。
    清洁工一铁锨进去掏垃圾，说不得当场就两半了。”
    李娟的话直接指向了更险恶的可能性。
    大夏天的，罗晓倩直接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自己家的孩子，不至于。”
    李娟笑了笑，没有多争论什么。
    也是这孩子命大，遇上了自己这个愿意管闲事儿的儿媳妇。
    王建国拍板：“行，就这么处理，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去！明天该干啥干啥。”
    话音刚落，就听到客厅门口一阵嚎啕大哭。
    扭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笑笑醒了过来。
    刚过完三岁生日的笑笑，已经听的懂很多话了。
    刚刚尿急，爬下来来找偷懒的爸爸。
    就听到奶奶说什么垃圾桶里捡个孩子。
    前两天爸爸刚吓唬调皮的笑笑，说再不听话，让妈妈从垃圾桶里再捡个宝宝去！
    这一幕简直就是噩梦成真了，笑笑悲从中来，一边儿哭一遍呜咽的喊着：“爸爸坏，不要笑笑，又捡个宝宝。”
    大宝宝的哭，把小宝宝也吵醒了。
    一时间王建国家响起来了二重奏。
    王志强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解释的，好不容易才把闺女给哄好。
    笑笑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不分走我妈妈？”
    王志强点头：“她有自己的妈妈，不会要笑笑的妈妈。”
    笑笑皱眉头想了想：“可以分一点儿爸爸。”
    王志强哭笑不得：“不用，她也不要你爸爸，就是要占用一晚上马奶奶！”
    笑笑大方的表示可以多分给小宝宝两天马奶奶。
    马大姨：······
    罗晓倩温柔的给笑笑擦干净脸上的泪珠问道：“怎么突然出来了，是做噩梦了吗？”
    笑笑迷茫了下，出来干啥呢，突然脸一苦：“出来找爸爸尿尿。”
    说完就见一股水流顺着笑笑的腿儿流了下来。
    罗晓倩无奈的扶额，白天没尿裤子，变成晚上尿裤子了。
    笑笑皱着小脸：“我忘了······”
    王志强赶紧抱着孩子去换裤子：“没事儿没事儿，怪爸爸，没守着笑笑，笑笑已经很棒了，尿尿都知道自己下床了。”
    马大姨趁着笑笑被抱走，赶紧带着孩子，让罗晓倩拿着奶瓶一起转移阵地。
    这是个漫长的夜晚。

 第278章 送走

    早饭是李娟带着儿媳妇做的。
    马大姨的黑眼圈早上特别明显，挣扎着到厨房后，被婆媳俩给劝返了：“你补会儿觉。”
    天可怜见的，自打笑笑睡整觉后，马大姨得两年没晚上带过孩子了。
    还是这种一刻不离人的小毛孩。
    这小闺女人小嗓门大，吃饱了之后尿了哭，拉了哭。
    马大姨一晚上在睡着了一会，醒了，两者之间无限徘徊。
    早上挣扎着起来之后，脑袋感觉一个涨成俩大的感觉。
    主要是，这活儿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补觉也没敢多睡。
    小婴儿又哭的时候，马大姨就赶紧起床了。
    等王志强叫来派出所的人之后，也得给孩子收拾点儿东西啊。
    昨天那块儿看不出来颜色的襁褓，马大姨也捏着鼻子跟尿布一起洗了。
    万一以后是个念想呢。
    别的不说，已经用过的笑笑的旧奶瓶啥的，按主家的做派，肯定是要一起带走了。
    马大姨提前预备这些东西还真派上用场了。
    一家子人简单吃点儿。
    派出所就上门了。
    还是上次的那两个公安。
    一回生二回熟的，王志强上了根儿烟，郑所也娴熟的点上了火。
    跟王志强商量：“家里有电话，我给你个电话，往咱区妇联也打下，关注度大点儿，这孩子也好安置。
    看这样子，也难找到亲生父母。”
    这话是个正理，这会儿也没啥自媒体，主要还是靠官方重视。
    弃婴这个事儿，市里还真不多，但是郊县甚至更远的山村，根本不是个稀罕事儿。
    郑所也奇怪：“怎么会扔到联社家属院后面，难不成是因为这边人条件好点儿？”
    这话说的，又跟扔到垃圾箱里再盖上盖子有冲突了。
    不过不管为啥，马大姨又陪着妇联的同志去医院给孩子体检了下。
    果不其然，孩子啥毛病没有。
    挺好的一个女婴。
    妇联的年轻姑娘愤愤然：“性别是原罪吗？”
    一听就是城市家庭的独生女，可不同环境下生长出来的同一物种，有的据说进化成了小米，有的一直就是狗尾巴草。
    人命如草芥。
    孩子暂时被送到了市福利院，如果最后真的找不到爸妈，那就由福利院接收了。
    因为这次突然的缘分，王建国做慈善的地方又多了个--市福利院。
    昨天晚上因为又哭又尿裤的，笑笑醒的时候，家里多出来的那个小婴儿已经消失了。
    她哒哒哒的踩着小凉拖跑到罗晓倩跟前：“妈妈，你昨天没有从垃圾桶里捡个宝宝是吗？”
    罗晓倩为了一劳永逸，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你肯定是不听话，吓的做梦了。”
    笑笑若有所思：“那我也没尿裤对。”
    罗晓倩违心道：“对，笑笑已经是个三岁的大宝宝了，不但不尿床也不尿裤了！”
    笑笑用力的点点头：“那我可以上幼儿园了！”
    罗晓倩：“啊？”
    娘俩又因为尿裤跟幼儿园的关系扯了一堆口水仗。
    终于看到王志强回家，于是手一指：“问你爸，他让去咱就去！”
    王志强不明所以，先接过扑到怀里的胖闺女，然后随口问道：“去哪儿？爸爸带你去！”
    笑笑欢快的拍手：“去幼儿园喽！”
    王志强：······
    最后还是亲妈有办法，罗晓倩拿中午吃鱼长高高做转移，算是让她暂时忘掉了幼儿园的事儿。
    罗晓倩说话算数，虽说中午做的简单，就蒸了个卤面，可还是开油锅给炸了带鱼。
    这可是笑笑最爱吃的鱼了。
    马大姨给剥好了之后，笑笑一口气能吃大人食指长的四段带鱼肉，还得再配点儿主食。
    罗晓倩炸着带鱼吃着先做好的卤面，鱼炸好，她也吃完了。
    匆忙的解下围裙，赶着去上班。
    交代王志强：“除非有天大的事儿，不然咱爸妈跟马大姨回来一个你才能走啊。家里两个老太太可看不住你闺女，那就是个活猴。”
    王志强正端着捡出来的带鱼中段剥肉，这会儿还挺烫手。
    于是不走心的点头：“我办事儿你还不放心吗，行了赶紧走，早点儿出门路上别赶那么急。”
    罗晓倩亲亲笑笑吃的油光发亮的小脸蛋，这才不放心的推车子出门。
    因为家里捡了个小孩儿的事儿，王志强请了一上午的假。
    不过也提前说了，下午保不齐还得请假。
    蒋所跟听稀罕一样，满口答应了这么点儿假。
    虽然带娃时间充足，可还是不能相信男同志加上一个会跑会说的小闺女的杀伤力。
    反正马大姨到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跟发生巴以冲突的局部地区一样。
    洁白钩花沙发巾满天飞，上面还有两个油爪子印。
    笑笑不知道从哪儿钻的满头浮灰，麻溜的用胳膊这么一蹭，再掺和点儿顺脸淌下来的汗珠子。
    花脸齐活了，都不用上妆。
    马大姨有种对着主家犯上的冲动。
    王志强被这种隐形的气场震慑，跟闺女对视一眼，只见笑笑立马冲到了马大姨怀里：“马奶奶，我一直想一直想一直想，想你怎么不想我。”
    马大姨那点儿气愤，后继乏力，立马被泄了一大半。
    也不嫌弃笑笑脏的像个小泥猴，搂着宝宝贝贝的好好亲香了一阵，这才拉着孩子去清洗。
    王志强看着战斗现场，开始收拾。
    别以为他没看到，马大姨刚才的眼里，有具象化的火焰！
    等笑笑洗完之后，看着客厅明显被收拾完了，马大姨最后那点儿怒火被完全浇灭了。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对着王志强说道：“我跟你爸妈在外面凑合吃点就分开了。他俩还得带孩子送福利院，我先回来带孩子。你俩工作要紧，要是吃完了就赶紧走，都两点多了，别迟到太长时间。”
    王志强点点头，回屋去换夏季的制服。
    该说不说的，这衣服真不凉快。
    反正是穿好了迈出房间的第一步就开始出汗。
    等骑着摩托车到了单位之后，后背熟练的画了块儿云南地图！
    蒋所饶有兴趣的凑了上来：“志强啊，说说看，你捡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

 第279章 人皮

    王志强先去门边上的脸盆洗了把脸，擦完水珠后才回蒋所：“是个挺漂亮的小闺女，健健康康的，襁褓用的布料还挺好，除了襁褓外，连个纸条都没给孩子留，而且不知道为啥给塞个垃圾桶里了。
    要不是我媳妇耳朵尖，估计一晚上闷下来，够呛能活。
    今天上午跟着我们区妇联的同志一起做完检查了，送到咱们市福利院，都处理完了我才回来！”
    没成想这话题还有点沉重。
    赵建设吐槽：“都不要孩子了，还不想让活，这当爹妈的也太狠心了。”
    范强赞许的点点头：“我们村里扔孩子的都不多，除非是孩子有了重病，治不好的那种。
    爹妈会带着孩子到大点儿的城市遗弃了，想着能有好心人收养找条活路。
    像你说的这种，村里都见不着。
    这又不是吃不饱，健健康康的孩子，说扔就给扔了。不知道爹妈咋想的。”
    蒋所见怪不怪：“你们说的都是这两年的事儿。
    我刚上班的时候，带我的老师傅，民国生人，讲古的时候说。
    扔这种健康女婴过去比比皆是，直接扔了还算是善心人。
    有那一直生女儿的人家，生了七仙女或者九仙女还没见一个男丁的，会用特别残忍的手段把女婴给处理了，因为他们坚信，只有这样才能阻断女婴投胎到他们家的路。
    比如针扎致死，比如溺亡，等等等等，说出来怕吓到你们。”
    蒋所看着吴倩的脸陡然变色，赶紧把话题截住了。
    换个方向问道：“不过你媳妇捡的这个孩子，听着都奇怪，也不一定是爸妈扔的，说不定是被偷走的也有可能。”
    王志强倒是没花心思细想：“那就等派出所的消息了，反正当时那个样子，怎么都不像给孩子活路的样子。”
    闲话两三句，大家都没放到心上。
    一直到高考录取通知书发放都要进入尾声的时候。
    突然有人找上了王志强。
    确切的说，应该是有人找上了王志强家。
    还挑了个周末的早上，一大家子人正吃饭的点儿。
    王建国家的门被拍的山响。
    马大姨奇怪的去开门，站着个不认识的年轻小媳妇。
    还没开口两行泪：“我孩子······”
    时隔一个月，又不是时隔一个世纪，马大姨立马就跟一个月前的弃婴联系上了。
    眉头紧锁，把主家给叫了过来：“建国，建国，有人来家要孩子呢！”
    这句话仿佛给了来人莫大的希望，一双红肿的眼睛使劲儿往里看。
    试图想越过马大姨壮硕的身板儿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王建国剩了口鸡蛋面汤，端起碗一口咽了。
    这才不紧不慢的从餐厅走了出来。
    这个大早上叫门的不速之客，看见能做主的人走了出来。
    没等王建国站定，扑通一声跪在的门外。
    吓的跟在后面的李娟，把王建国往旁边一扒拉，一下子冲上去给人扶了起来。
    王建国翻过年才满五十，大好日子长着呢，现在就让人磕头，这不折寿嘛。
    李娟跟马大姨一起，把这个拉起来硌手的年轻女人给扶到了客厅。
    这下子把王建国的计划全打乱了。
    刚刚听到有人来寻孩子的时候，王建国第一时间就觉着是孩子的家长反悔了，怎么也得晾一晾来人。
    可现在看着形容憔悴的这个女人，好像有点儿不像那么狠心的人啊。
    李娟松开搀扶的手，对来客强调：“你别跪啊，你再跪，我就不告诉你孩子在哪儿了！”
    一句话，让腿开始打弯的女子立马坐直了。
    恳切的看着李娟：“大姨，一看你就是个好心人，不然也不会收留我的孩子，您行行好，把孩子还我。”
    李娟看看王建国，面色不显：“孩子现在好好的，也没送人，你先说说怎么回事儿！”
    女人未曾开口先流泪，擦了擦脸颊的泪珠后，控制下情绪，这才夹杂着哽咽语无伦次的说出来前情。
    来人唤作白妍妍，说起来娘家也算是个高职家庭，爸妈跟罗父是同校的同事。
    独生女，自己也在洛城本地读了大学，最后留校当了老师。
    她的少女时期，鲜花锦簇，无忧无虑。这么多的好辰光，仿佛白妍妍能一直幸福下去。
    她结婚的对象是个典型的寒门贵子。
    长的好，学习好，学校领导有幸结识后对这个叫许俊才的小伙子赞不绝口。
    “家里虽说是农村的，可孩子是个好孩子，不能光看眼下，得往后看看。姑娘好，小伙也好，两好搁一好，能成事了看着就欢喜。”
    这是当初做媒的副校长的原话。
    这话半分水分也没有。
    许俊才婚后短短三四年，就攀升到了市委办公室副主任的位置上。
    写的一手好文章！
    凡事都怕但是。
    但是，自从许俊才出息后，农村的爸妈也提出来了，要跟着这个儿子生活，五十多开启了养老生涯。
    白妍妍面对着面甜心苦的婆婆，根本应对不来。
    而徐俊才只要面上风平浪静，根本不愿意分心到家庭琐事上。
    外人看着夫妻和美的家庭，早都暗生罅隙。
    等到白妍妍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冲突就出现在了明面上。
    孩子还没睁眼的时候，白妍妍刚从产房出来，当着白父白母的面儿，婆婆就当面问起了二胎的时间。
    言语间对这个小女婴是一点儿也看不上。
    许俊才之前只是装傻，又不是真傻，当着岳父母的面，赶紧喝止了母亲。
    可大家又不是傻子。
    看着许母记恨的眼神，白妍妍心里有些不安。
    等出院回家后，婆婆旧事重提，激动时白妍妍脱口而出：“你就死了要孙子的心，我一辈子就这一个闺女！”
    婆婆脸色铁青，不知道为什么咽下了这口气。
    都没等到第二天，婆婆陪着笑端来了一碗鸡汤，白妍妍喝完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孩子就不见了。
    白妍妍眼都快哭瞎了，许俊才一边百般阻挠白妍妍跟岳父母见面。
    一边动之以情，什么“我一定把孩子找回来。”
    “毕竟是我妈。”
    “你还坐月子呢，先养好身子。”
    ······
    公公一直沉默，只是在白妍妍试探的往门口走的时候，拉着脸站到了门口堵着。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白妍妍这才明白，这一家子豺狼虎豹，只不过凑巧捡了张人皮而已！

 第280章 清醒

    世人常说母子连心。
    白母几次打电话联系不上白妍妍后，心里就犯了嘀咕。
    不过她也没往坏处想，跟白父商量：“这刚生完孩子回家，怎么我一打电话就老睡觉，一说去看看俊才就说让等几天。
    是不是他那个妈又闹啥幺蛾子事儿呢？
    这可不行，我得去看看，你闺女那个面瓜性子，被欺负了都只会自己躲被窝里哭！”
    白父闻言点点头：“行，我叫上小吴一起！把这几天你收拾的东西给带过去。”
    小吴是白父去年带的研究生，人高马大的，黑省人，这会儿师徒如父子还不是个笑话。
    平日里做点儿啥好吃的，白母都会叫上小吴来家吃饭。
    要不是白妍妍结婚的早，白母都有想法撮合下小吴跟闺女。
    可惜了，时间不对。
    这回一听老师家的闺女有事儿，小吴不知道听错了哪句话。
    叫上白父的另一个学生，外号眼镜的坐地户，因为有个当副厂长的舅舅，家里开起了外协厂。
    平日里瘦瘦小小的看不出来，这回直接开了个丰田凌志到了白父家。
    白父也是见过场面的人，半点儿不怯生，坐进去后还夸了两句：“这小车不错，比咱们学校的桑塔纳宽敞。”
    眼镜谦虚的笑笑，多了快一倍的钱，再不宽敞点儿怎么可能。
    白父两口子带着俩学生，大包小包的到了闺女家。
    可就奇了怪了，明明听到家里有人，可就是没人开门。
    白母越想越不对劲，向来优雅端庄的大学老师，拉开礼貌敲门的白父，直接拍起了门，一边拍一边喊：“许俊才，今天我无论如何要看到我姑娘，不开门我就给你单位打电话，报警。
    我好好的一个姑娘到底让你怎么了，这么藏着掖着。”
    许俊才的房子不是市委分的，而是在白父的帮助下，在老市委的院儿里租的。
    不过以他的资历，买房或者分房，也不是个难事儿。
    屋外听到动静，楼上楼下的市委同事探头出来指指点点的。
    屋内，许俊才跪在了白妍妍：“妍妍，我发誓，孩子我真的找了，确实没找到。
    这孩子可能跟咱俩缘分不够。
    你放心，你要是看不惯我妈，我把她送走。送回老家。
    咱俩还跟以前一样过。
    只要不报警，怎么都听你的。”
    随着门口的动静越来越大。
    许俊才也慌了起来，怎么就这么寸，出去买安眠药的许母还没回来。
    白妍妍因为这两天动不动被灌安眠药，这会儿反应都有点儿慢。
    缓缓的看着自己选的良人，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许俊才可能是觉着有商量的余地。
    扶着床站起来，试探的半搂着妻子：“妍妍，我从农村一路走来也不容易，你那么爱我，肯定不希望我多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白妍妍扭过头，呆呆的看着许俊才：“你想怎么样？”
    许俊才闻言激动的握着妻子的双手：“不需要你做啥，一会儿爸妈进门之后，你就说孩子跟奶奶出门晒太阳去了。其他的我来说。”
    “孩子”两个字，象一道闪电，把白妍妍混沌的脑海瞬间涤荡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把前世今生的忍耐都用在一起，才控制着自己的嘴说出了个“好”
    许俊才不放心的一步三回头的去开门。
    此时白母已经让眼镜去报警了。
    许俊才开门之后不好意思的说道：“妈，妍妍跟孩子晚上起夜的次数有点儿多，我趁着她休息也补了会儿觉。
    我爸去给妍妍买老母鸡去了，孩子被我妈抱出去晒晒太阳，没听到你们敲门······”
    许俊才精心组织的话语还没说完，白母就把人推开了。
    目标明确的直奔卧室。
    这房子明面上是白父帮忙租的，其实是白母自己买的，为了不让女婿心理负担太大，才假做租的熟人的。
    租金都比市面上便宜了三成。
    所以里面的所有装修配饰，全是按照白妍妍的喜好来的。
    白母闭着眼都不可能走错房间。
    可睁着眼就走错了。
    打开主卧的门，一股又骚又闷又臭的辣眼睛味道扑面而来。
    白母顾不上火辣辣的鼻腔，像头发怒的母狮一样瞪着许俊才：“我闺女呢？”
    许俊才张口：“妍妍体谅我爸妈没进过城······”
    白母扭头就打开了次卧的门，压根儿没心思品他放这种咸淡屁。
    好在不是在杂货间发现的女儿。
    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庆幸让白母心里更难受了。
    许俊才也是心态了得，忽悠不了岳母就去接待岳父。
    白母看着出院没有一个星期，已经明显消瘦了许多的姑娘，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白妍妍半伸开手，就被母亲一把抱进了怀里：“闺女啊，你咋瘦成这样了，这脸色比生完孩子那天还难看！你说，是不是他们家老太太又作了，别怕，妈带着孩子把你接回去住。”
    白妍妍哽咽着趴到母亲耳旁轻声问道：“妈，就你跟我爸来了吗？”
    白母不解姑娘为什么声音这么小，但也用同样小的声音回道：“不是，小吴跟眼镜都来了，妈给你带了好多东西。刚刚他家一直不开门，我一生气，又都塞回车里了。”
    白妍妍一颗心放了一半，又哭又笑：“妈，带我走，这儿是个魔窟，我女儿被他们母子俩给害了！”
    白母连连追问，被听到动静许俊才不放心的进了房间。
    笑着问道：“怎么了？妍妍，你看你，都是当妈了，还这么爱哭。”
    白母虽然不明所以，可天然占女儿，径直追问道：“你妈都带孩子在哪儿晒太阳，我下去迎迎！”
    许俊才笑容停顿了几秒，立马又扬了起来：“不用不用，这种活儿让我妈来就行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您先跟妍妍说说话，她月子里也吃不进去饭，我妈怎么做都不太对味儿。您劝劝她，为了孩子也得多吃点儿。”
    白妍妍学不明白的，白母听的清清楚楚，这女婿说话是话里有话啊。
    搂着哭的抽抽的闺女道：“既然吃不惯，那就等你妈回来了之后，我带着孩子回去坐月子。我的手艺我闺女不敢挑剔。”
    许俊才赔着笑脸，任谁也挑不出来许副主任的错处。
    正在此时，许母回来了。
    看着一屋子的人，习惯的眉头一夹，大嘴一张，还没说出话就看到了儿子眼里的寒光。
    眼珠子一转，许母拍着大腿干嚎：“我的孙女啊，奶奶没用啊，让你被人抢走了！”
    白父急的连忙追问，白母刚想站起来被女儿拉住了手：“妈，我闺女，一个星期前，被许俊才他妈给扔了！！！”

 第281章 辞行

    这天底下，不可直视的，除了太阳，还有人心！
    许俊才做好了所有预案，可他没算对一位母亲的直觉。
    白母做的最正确的就是，当机立断让眼镜去报警。
    哪个正经人家丈母娘砸门半小时不开门的。
    所以许俊才开门后说的所有话，那就是个怪味屁，白母一句都不信。
    许俊才的母亲，自觉跟儿子设计的天衣无缝。
    而且觉着亲家两口子挑今天上门，简直是天助我也。
    可大戏还没开场，警察就登门了！
    很快，许家两代三人的谎言就戳破了！
    许母出门，根本没带孩子！
    市委大院的门卫，那眼就堪比业务刑侦队长！
    不但记得许母没带孩子，就连徐俊才的第二预案，说白妍妍昨天产后心情不好，自己压死孩子的事儿也被证明，没一点儿可能。
    门卫大哥斩钉截铁的跟公安说：“那天晚上我就见这老太太怀里揣个东西出去了，还漏了个角，我心想大夏天的裹这么严实都不怕中暑，帽子围巾全怼上了。
    这有啥用，可着满大院的女的，许副主任的亲妈个头儿最低，就她一个，就是涂上锅底灰我都能认出来。
    回来之后，跟孕妇卸货似的，怀里就瘪了下去。现在回想起来，别不是扔孩子去了。”
    白妍妍还在试图说服抱着自己的亲妈，外孙女真被婆婆给丢了。
    另一边介入的公安，已经客客气气的把许母给控制了起来。
    其他两人不知道，但是许母跟孩子的丢失是有直接关系的。
    许母不愧是能养出来个凤凰男的亲妈。
    硬是在派出所嘴硬了半个月，最后才松口。
    而且振振有词的说道：“一个破丫头片子，倒是挺会投胎，知道她爹马上就要发达起来，就钻我家来了。
    也不想想她配不配。
    再说了我又没把她掐死，我给放在你们这儿最有钱的地方了。
    当官的全住那边，说不定比在我们家日子还好过呢！”
    这边派出所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王志强辖区的派出所通了电话。
    这才算知道了孩子的下落。
    白妍妍事无巨细的全都说了出来，然后紧紧的盯着王建国的面庞：“我真没说谎，我爸妈估计马上跟着咱们辖区派出所的人也过来。
    我心急，没等他们。
    对了，我还有张孩子刚出生时候，一家人在产房里拍的合照。
    我照片呢，我给你们看，我不是骗子。”
    白妍妍这会儿精神状况有点儿激动，李娟连忙安抚她：“不用不用，你等会儿，咱们见了公安事情就明了了。
    孩子现在不在我们家，都送到市福利院了，上周去看的时候，还没人领养。
    我跟那边说了，要是有人领养一定要告诉我们一声，所以你放心，”
    白妍妍听到孩子没事儿，这才算松口气。
    接过李娟给的水杯，大口大口的喝起了水。
    她没跟王建国两口子说，自从孩子被扔了之后，自己又被许俊才控制着，整日浑浑噩噩，东西也没吃多少。
    等到被爸妈接回家，人倒是清醒了，可更没有吃饭的心情了。
    吃进去的米都按颗粒数，心里像有把火在日夜不停的烧着。
    就是不知道孩子找到前，会不会把自己烧干。
    这回得了句实话，瞬间心里的火都小了不少。
    饥渴马上就找上了脑子。
    白父白母并不慢，白妍妍又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夫妻俩跟在郑所长后面也找上了门。
    照片原来是在派出所手上。
    李娟辨认了下之后，拍板道：“这襁褓一模一样。”
    哎呦，可算是结案了。
    说真心话，虽说刚出生的孩子长相不太好辨认。
    当然除非特别好看或者特别难看的除外。
    要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裹着同一个襁褓，还是同一性别的弃婴，出现两个的概率几乎为零。
    白妍妍瞬间瘫在了椅子上，嚎啕大哭！
    哭的是人面兽心，哭的是虎毒不食子！
    她那个婆婆的婆婆，用各种方法，送走了许俊才的三个姐姐！
    直到徐俊才出世后，家里才被允许有女婴的声音。
    这是家学渊源，一脉相承！
    她怎么会觉着，徐俊才会对孩子的丢失有一丝半毫的不舍呢，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王建国跟李娟一起，见证了一个孩子的失而复得。
    用脚趾头想，这两口子也过不下去了。
    至于许俊才，不管现在是副主任还是主任，肯定是开除党籍开除公职了。
    这种事儿一出，一个毫无根基的农村年轻人，不会有人愿意拉他一把。
    所以流星般窜出来的新秀，用比流星更快的速度熄灭。
    这里面有没有白父动用自己的关系，把刑罚的弹性空间给缩紧，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李娟拽着王建国，非要跟着去市福利院当个见证。
    看着这个跟自家有几分渊源的孩子又回到了亲生母亲怀里。
    福利院的阿姨安慰白妍妍：“这么大的孩子不记事儿，回家妈妈搂着睡几天就亲了！”
    这话不管真假，反正白妍妍听了之后被安慰了许多！
    看着女儿怀里睡的安安静静的外孙女，白父下了个决定。
    准备接受省会一所大学的招揽！
    换个地方，女儿也能换个心情！
    凡事宜早不宜迟，王建国家知道这事，还是白妍妍抱着孩子上门辞行！
    跟上次见面，时隔一个多月，母女俩全都判若两人！
    白妍妍脸颊上丰盈了点儿，白皙的皮肤透出来健康的血色。
    孩子照顾的也不错，明显长肉了，说起来到现在也就三个月的婴儿。
    无知无觉的度过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事儿。
    可能是李娟的眼光太过直白，白妍妍羞涩的摸摸脸：“我是不胖了？主要是我妈不放心，让我坐了双月子，这会儿刚出月子。”
    李娟点头：“你上回那样儿，坐个双月子一点不为过，再说了，胖啥胖，一人吃俩人的份，想胖也胖不起来！”
    白妍妍少坐了一会儿，等白父白母把话说完，留下省城的地址，就一起告辞了！
    建国妈感叹道：“哎呀，真好！孩子健健康康的，还有亲妈陪着，多幸福啊。”
    大家默契的没提亲爹的事儿！
    李娟每笑两秒钟！突然一拍脑袋：“今天笑笑上幼儿园第一天！说让她爸去接，刚才一说上话，我忘了跟志强打电话了！”

 第282章 上学

    今天是笑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
    幼儿园管理比较先进，第一天就上午上半天幼儿园，还让家长陪着，主要是为了缓解幼儿们的分离焦虑。
    上午是妈妈送去的，走之前跟奶奶交代，中午需要爸爸妈妈一起接的。
    因为昨天晚上王志强值班，早上没跟娘俩碰面儿，结果李娟忘了跟儿子说了！
    笑笑拉着妈妈的手，瘪着小嘴，等到最后一个小朋友拉着爸爸妈妈的手离开后。
    哭的哇哇的，哄不好的那种。
    罗晓倩也埋怨起了老公，第一天上学给孩子落下这么个阴影。
    幼儿园的老师上来哄，讲故事，唱儿歌，玩游戏都没用。
    笑笑抱着妈妈的脖子，被放到自行车前杠的座椅上还在抽抽搭搭。
    眨巴着湿漉漉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看着罗晓倩：“妈妈，爸爸是不是有别的宝宝了，他不爱我了。”
    罗晓倩一边骑自行车，一边在心里骂这个砍脑壳的。
    看给孩子伤害的，都会化用电视剧的台词了。
    不知道是钻太奶屋里还是钻太太屋里学会的，罗晓倩觉着原话肯定不是这样的。
    在笑笑的眼泪攻势下，心软的妈妈答应了一堆不平等条约。
    比如今天可以多吃一颗糖果。
    比如要吃胡同口的牛肉盒，注明要牛肉粉条馅儿的不要牛肉馅的。
    看着闺女还在扒拉着手指头，罗晓倩骑的更快了。
    再提要求，估计能提个医院三日游！
    妥妥的要吃积食啊。
    笑笑的小愿望还没提完，在狡猾的妈妈讨价还价中，已经骑到了家。
    爷爷奶奶半天没见小孙女，一下子全围了上来。
    看着孙女还没消肿的眼皮儿，李娟抱着笑笑坐在自己腿上，然后很诚恳的跟笑笑道歉：“我忘记跟爸爸说，要去接笑笑的事儿，所以今天只有妈妈去接你，笑笑可以原谅奶奶吗？”
    笑笑小嘴张成了o型。
    哭错人了呀。
    想了想，把小肉爪伸出来，搭在奶奶的手上：“那我原谅你了，奶奶也不是故意的。”
    王建国一听，这孩子妥妥的不随爸，而是随了爷爷，她爸那张嘴可是说不出来这种话。
    说笑间，王志强推着摩托车也进了家。
    毕竟幼儿园十一点就放学了，王志强到家都十二点多了。
    多半天没见孩子，当爸的也挺想的慌。
    这回没先去厨房看看中午吃啥，而是径直进了客厅，加入了笑笑的幼儿园半日游慰问团。
    没看见爸爸还不觉得，一看见爸爸，笑笑还是委屈的不行，没开口先掉眼泪：“爸爸，我中午可想可想你，你一直没来，一直没来！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接！”
    两颗眼泪一落，老父亲心都碎了。
    不管啥原因先认错：“是爸爸错了，爸爸以后有空就去接你。”
    笑笑的抽泣戛然而止，抬头看奶奶：“爸爸也错了？奶奶也错了？”
    李娟迟疑下，立马点头：“总而言之，是你爸的错！”
    于是犯错的爸爸，今天接下了看孩子吃饭的重任。
    笑笑已经可以自己用小勺吃饭了。
    诚恳改正错误的爸爸，只用在自己吃饭的空档，抽空给孩子擦擦嘴角跟手就行。
    中午马大姨做的特别丰盛。
    有笑笑喜欢吃的排骨、炸带鱼、西兰花、土豆丝；王建国喜欢吃的韭菜炒小河虾跟酸辣汤，李娟喜欢的红烧黄花鱼；罗晓倩喜欢的炸春卷跟炸牛奶，摆了满满一桌子。
    要不是下午还得上班，王志强觉着，整个三两杯的也不算多。
    马大姨一边剥带鱼往笑笑碗里放，一边感慨：“吃吃，在家多吃点，等到了幼儿园就得屈嘴了，人家才不给这么多好吃的！”
    罗晓倩闻言筷子都放慢了：“这话怎么说？”
    马大姨讲述着她从周围各家保姆那听来的消息：“幼儿园不会做鱼的，小孩子不会自己吃，老师也没时间挑刺。骨头也不给，上面有骨头茬子，怕扎到孩子喉咙。
    也就给做点儿肉丝，或者小小块儿的红烧肉啥的。
    象今天的排骨跟带鱼，想都不要想。
    得等孩子回家才能改善下伙食。”
    罗晓倩一想，那能做的确实不错，也就些中规中矩的不出错的米、面跟小炒了。
    不过去哪家幼儿园都得有这一天。
    王志强看着笑笑一勺一勺往嘴里送的正欢快，有点不想闺女受委屈，问李娟：“妈，能问下嫂子，中午咱们给孩子送饭行不？”
    李娟看着王建国，噗嗤一下笑了：“你们俩这脑子，可真是亲爷俩。”
    王志强也看着王建国：“爸，你也这么说了？”
    冲他爸这么疼孙女，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建国知道媳妇在笑什么，这也不是不能说的事儿。
    于是端起酒杯，龇牙咧嘴的抿了一口。
    把往事细细道来。
    “那会儿你跟你哥俩人也就两岁上下，在家圈不住，整个胡同狗洞都给爬宽了。追在你俩后面给老姑太太累够呛。
    我跟你妈一合计，送到咱厂的托儿所了。
    送去没多长时间，肉眼可见的瘦了。
    最后一打听，托儿园里也没啥正经加餐，基本就给饭！
    咱家当时三个工人，就养四个大人跟俩孩子，那家里饼干麦乳精都没断过。
    你俩还是去了托儿所才知道饿肚子是啥滋味。
    晚上回家跟逃出难民营一样，饿的上手抓。
    我琢磨这这可不行。
    于是每天半上午半下午的时候，就去托儿所给你们送点儿加餐。”
    李娟插话：“结果孩子们抢食儿，你们哥俩一班儿，人家轻易还抢不到。
    抢不到了他们哭，抢到了你俩哭。
    最后整的家里都来半上午半下午投喂自家孩子了。
    逼的厂里没办法，又给孩子加了两顿点心，这风口才算过去！
    所以你刚一说送饭，我就想起来这茬事儿。”
    两岁上头的事儿，王志强想破天也想不到。
    对比下现在幼儿园的水果点心，好像饭菜的瑕疵也不是不能接受。
    王志强暂时按捺住了送饭的想法。
    万一笑笑喜欢幼儿园的饭呢。
    这个想法，在第二天被印证了。
    笑笑回家站在马大姨面前，从自己的小裤兜里掏啊掏啊掏。
    掏出了一把黏黏糊糊的，比粑粑好看不了多少的东西。
    兴奋的给马大姨：“吃！”

 第283章 肉龙

    马大姨信任自己对笑笑入园前的突击培训。
    这坨黏黏糊糊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是厕所的那啥。
    于是笑着接了过来。
    笑笑自豪的挺着小胸脯：“马奶奶你吃，是小肉卷儿，可好吃了。老师说我是个好宝宝，放学悄悄给我多拿了块儿。”
    马大姨放到眼巴前自己看看，可不是咋地。
    这小肉卷应该是从个大肉龙上切下来的一块儿。
    做的皮薄馅多，层层分明的。
    被笑笑在兜里一揉搓，皮跟馅儿都快活一起了。
    看着有点有碍瞻观。
    有了好吃的，第一想到自己这个保姆。
    马大姨感动死了，使劲儿在笑笑的额头亲了两下。
    笑笑咧着嘴笑：“马奶奶，你尝尝，以后给我做！”
    马大姨的感动，瞬间掉了一半。
    可还是高兴的把那坨所谓的肉卷轻轻的咬了一口。
    笑笑怎么不找别人做单找自己做呢，还不是自己这个马奶奶手艺好！
    于是幼儿园的第一个周末，马大姨版本的大肉龙现世了。
    比着幼儿园的小肉卷，这尺寸算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王志强吃的满嘴流油：“马大姨，您还有这手艺，都没吃到过，今儿是头一回做，怎么突然想起来了。”
    马大姨矜持的笑笑：“还不是笑笑，偷偷从幼儿园给我带回来自己的小肉卷，非要我尝尝，肉龙切成块儿，不就叫肉卷儿。我看孩子爱吃，就琢磨琢磨做一次，让大家尝尝味道咋样。”
    王志强顿时觉着嘴里的大肉卷不香了。
    笑笑居然把爱吃的饭菜偷偷藏起来带给马奶奶。
    而不是选择给爸爸妈妈。
    王志强盯着小手举着块儿肉卷吃的不抬头的女儿，幽怨的问道：“笑笑，你为什么不给爸爸妈妈带肉卷呢？”
    笑笑嘴里含着食物，眨巴着天真的大眼睛：“爸爸妈妈跟我一样，只会吃不会做啊！”
    李娟噗嗤笑出了声。
    罗晓倩尴尬的拧了下王志强的大腿，问问问，就你长了张嘴！
    王志强强行挽尊：“那其他的好吃的也行啊。”
    笑笑发愁了：“只有当好宝宝才有老师发的奖励，可是，我不想每天都当好宝宝，当好宝宝好累啊！要小手背后面，要排好队······”
    说着说着，手里的肉卷也顾不上吃了，两个眉毛都快会师了。
    王建国看不得小孙女发愁，对儿子发话：“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然后换了张笑脸哄小孙女：“没事儿没事儿，你爸是嘴馋，笑笑不用管，在幼儿园一定要吃饱饱的，不够吃了别忘了问老师要！”
    笑笑知道家里谁当家，有爷爷发话，心事儿一去，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肉卷了。
    家里的肉卷比幼儿园的还香！
    马大姨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自家的肉卷，最不缺的就是肉了。
    这一对比，马大姨被幼儿园食堂威胁的地位，又稳固了起来。
    在做宝宝餐这一赛道，王建国出手都比不上马大姨！
    马大姨今天蒸肉龙，用的是大灶大蒸屉。
    一家人可劲儿吃，剩的还有一个半。
    王志强用蒸馍布兜起来个囫囵个的，放到布兜里，准备带到单位去。
    人家范强体谅自己这个领导，中午替班让他回家吃饭，王志强总要有些表示。
    从家拿点儿不常见的吃食过去，既实惠又不见外。
    这大肉龙，够分量，比王志强的小臂还要长半截。
    这玩意儿是发面的，一屉就蒸了四个，家里好几口人才吃了两个半。
    所以王志强拿走的这么长一条，一顿饭俩壮汉吃不完！
    王建国看儿子打包问道：“你们单位的小范，还没对象？不是说房子都买好了吗？”
    王志强耸耸肩：“他看上的看不上他，看上他的他看不上，还单着呢！”
    要是再加上个互相看不上，基本这三理由，成不了的相亲局九成九都可以用。
    王建国迟疑下问道：“我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不知道行不行？”
    王志强有点儿吃惊看着他爸，这话说的有点儿不像王建国的做派了。
    别说是给他手底下的人介绍对象了。
    卤肉店到现在连个联谊会都没开过。
    王建国总觉着一起吃饭联络感情啥的都太虚，发到手里才实在！
    笼络手底下人就一个做法，涨工资！
    而且效果还相当好！
    这回突然想到介绍对象，就很离谱。
    王志强假做不在意：“先说说啥条件，我先给自己手底下人把把关！”
    王建国笑骂：“我还能给个公安下套是咋地！”
    不过说归说，王建国也简单的说了下女方的条件。
    “你师爷家的孙女，前两天他爸去我公司喝茶，吞吞吐吐的想让给姑娘介绍个对象。
    说要有正式工作的！
    姑娘现在在厂区研究院，哈工大的！看照片个头也行，长的也算清秀。但是！”
    王志强一听但是，就知道有大问题。
    王建国叹口气：“据说姑娘是个高度近视，快两千度了，离了眼镜就是个瞎子，就是你站她面前，鼻尖对鼻尖都看不清楚！这传闻都传到我耳朵里了，可见无风不起浪。
    所以找对象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
    你想啊，眼镜跟啤酒瓶底子一样，相亲都是一见面就没后文了。
    还有就是介绍的人不咋地。
    有嘴贱的，说怕孩子随妈。
    找这些歪瓜裂枣，那也太委屈姑娘了。
    所以家里人发动各种关系，想给找个还差不多的对象！”
    王志强啧啧称奇，没成想，这高度近视跟残疾人的相亲待遇居然差不多！
    不过事关终身大事，他也不敢打包票：“我一会儿去了问问！成不成的也不是一家同意的事儿。万一这回是人家看不上范强呢。”
    王建国随意的摆摆手：“这都无所谓，我尽这份儿心就行了。”
    王志强也没多留，揉了两下闺女的肉脸蛋，骑着摩托车就出门了。
    等到了单位的时候，肉龙还热乎着呢。
    夏天就这点儿好，啥饭凉的都慢！
    范强中午饭刚开始消化，可看见好久没吃过的肉龙，还是掰了块儿解解馋。
    看着他吃饭，王志强就轻描淡写的说出了相亲的事儿。
    范强估计也相的脸皮厚了。
    咽下去嘴里的肉卷儿，不在意的回：“我都行，约个时间呗，见了再说。”

 第284章 相亲

    范强对相亲这件事儿看的很开。
    虽然没有后世发达的网络可以吐槽。
    可人家单机版自我开解的能力一点儿不比网友众筹的差劲儿。
    有一个相亲的姑娘，提要求，要结婚后以小家庭为主，没事儿不要回老家，老家亲戚没事儿也不要来市里找事儿。而且因为范强准备的房子小，不接受跟老人同住。
    范强俩手一摊：“我家就这条件，我还是个独生子，爹妈借一圈儿钱把家安在城市里。
    现在年轻且不说了，等上了年纪，肯定要在一起住。
    丑话说到前头，总不能活了二十多年，我再给自己换对儿爹妈。”
    然后把人噎走了。
    还有个双方都差不多满意的，结果女方提出一要供养小兄弟，二要奉养父母。
    这回范强还是不怎么乐意：“你要孝顺这是好事儿，都是妈生爹养的，只要不是让我割肉放血都不为过。
    可供养兄弟得划个道道出来，是供到上学结束，还是一直供到娶妻生子。
    要是后者，那就算了。
    咱有多大的肚子端多大的碗，总不能舍咱们小家为你兄弟输血。”
    这让自我奉献的正感动着的姑娘，一下子破防了：“就是供到娶媳妇不也应该吗？我爸妈身体不太好，没有退休金，又干不了重活。
    咱俩双职工，收入稳定，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不帮忙谁帮忙！”
    范强无奈：“我爹妈也就我一个儿子，实在没有再养个儿子的能力，要不你再看看别的大爱人士？”
    然后俩人又黄了。
    办公室众人从一开始的出谋划策到现在的见怪不怪。
    蒋所还安慰范强：“小范啊，老话说好饭不怕晚！别灰心。”
    范强一点儿不灰心，要不是他想找个有正式工作的。
    搁老家相亲的话，十里八乡的姑娘随他便挑！
    有所求就得让步。
    不可能什么好事儿就让你一个人掐尖儿了。
    所以听王志强说起来新相亲对象，一点儿不带勉强的。
    很豪爽的定下了时间：“看人家安排，我这边，只要所里调剂的开就行。”
    这边好说话，女方也没端着。
    就定了本周六上午九点，约在了西苑路这边的一个不小的公园，离俩人工作单位都近。
    王志强被狠心的父亲充作见面人，按王建国王总的话：“你手下的人你上点儿心，我就牵个线的事儿。”
    加上他也好奇，快两千度的近视眼儿，是个啥样！
    按照约定时间，王志强带着范强在公园门口等着。
    没一会儿功夫，就看见家里几次办事儿都过来的师伯带个陌生的姑娘向他走来。
    双方站定后，自我介绍了下。
    范强这边的情况就没多赘述。
    姑娘叫刘丽娟，今年28了，常年坐办公室，皮肤白皙，看着不显，跟照片相比倒是没走样，跟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差不多。
    王志强借着给双方介绍，光明正大的多看了两眼人家的眼镜。
    该说不说的，仔细一看，也没看出来有那么厚的镜片啊。
    除此之外，这实际年龄，还有点儿超纲了。
    范强今年虚24，正经的本命年明年才到。
    这个年龄差，有点儿不好接受。
    王志强看着范强，也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于是寒暄两句，就让俩人去公园转悠了。
    他自己在一旁的凉茶摊上买了两瓶汽水，找个凉快的地方跟师伯一起蹲着。
    听一个老父亲的担忧：“妞都28了！还没寻下，自己倒是不着急，我跟她妈一想起来这事儿，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笑笑今年刚三岁，这种担忧，王志强理解不了。
    笨拙的安抚：“没事儿没事儿。那啥好饭不怕晚！”
    师伯苦着脸：“我就怕饭馊在锅里了！”
    王志强接不上来了。
    猛灌汽水。
    可海碧本来就不大的瓶身握在一个大老爷们手里，跟大号口服液一样。
    吸了几口，就听见呼噜噜的空瓶声。
    这下好了，连个抵挡尴尬的道具都没了。
    王志强瞅了眼师伯手里就开了个头的汽水，殷勤道：“您尝尝，冰镇的比常温的好喝！”
    师伯叹口气：“我这心焦的跟孙悟空打翻了炼丹炉一样，那是八百里熊熊火焰啊！今儿这个男同志年纪有点小，我看估计还是成不了！”
    王志强心道，着不着急的这是看出来了，亲爹带着闺女过来相亲的也不多！
    不过这么大一会儿，里面俩人也没出来，估摸着谈的应该还不错。
    再说了年龄这事儿，看对眼儿了从来都不是事儿。
    话说范强跟刘丽娟到底在干嘛。
    估计公园里面卖冰棍的大娘能说个一二。
    这种小钱，范强还是舍得花的。
    看着九点多以后，温度爬上来之后这火辣辣的太阳，很有绅士风度的请人吃雪糕。
    刘丽娟穿着连衣裙，走动一会儿就汗透衣被。
    于是也同意了这个提议：“我要个冰棍，不要奶油的，不解暑！”
    姑娘倒是大大方方的。
    范强心里一松，总算相了个会说正常话的，有话直说多好。
    有的姑娘，总是让人猜来猜去，猜不对了还生气，比过年逮到的小偷审讯都费劲！
    于是花了五毛钱买了两根儿绿豆的冰棍。
    俩人找个凉亭坐下，先吃了两口降温。
    然后刘丽娟就让范强感受到了说正常话姑娘的魔力。
    “咱俩的条件大概都知道了，那就说点儿不知道的。
    我在机械厂研究院工作，签的有协议，所以按我享受的级别，分的有房子！
    这个事儿你有啥想法？”
    范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啥想法？那恭喜你？”
    刘丽娟松口气，总算遇到个正常人，没有张口闭口让体谅他爹妈的不容易，非要把老家爹妈弟妹接过来。
    话点到为止，双方交流了多处细节，惊喜的发现，终于找到一个能听懂自己话的人了！
    刘丽娟趁热打铁：“还有一个事儿，传闻中我高度近视你知道，那种摘了眼睛分不清眼前是白天黑夜的？”
    范强点点头：“我多句嘴，你这镜片也看不出来有那么厚啊，要是高度近视，不得跟啤酒瓶底似的，还有圈圈再上面。”
    刘丽娟赞许的看着范强，总算有个人问到关键点上了：“因为一次实验失误导致的弱视，目前戴眼镜可以矫正。但是不遗传！”
    范强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15的视力，就是真遗传，这中和下，应该没那么糟糕。”
    刘丽娟乐了，这才哪到哪儿，都谈到中和了！
    反正不提公园外面晒出油的两个介绍人，里面这俩年轻人倒是相谈甚欢。

 第285章 流言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两个小时的光景，没一会儿就过去了。
    主要是，这是两个实在人实实在在的奔着过日子去的。
    范强觉着刘丽娟的眼睛不是个大问题，更何况又不会遗传，姑娘长的不错，要不是传言太过夸张，人家也不可能向下兼容到自己这个档次。
    刘丽娟呢，觉着范强不忘本，也不愚孝，啥话说到前面，也不藏着掖着，不像有些人，还想吃软饭，还不想弯腰，被戳破了之后，还到处传自己的闲话，非把个弱视说成高度近视。
    其实对于一般人来说，光是摘下眼镜看不清人这情况，高度近视跟弱视待遇是一样的。
    刘丽娟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板。
    作为哈工大的研究生，机械厂研究院的工程师，工资高，家境好，手上有项目，而且分的有房子。
    外貌也算个清秀小佳人，如果不是眼睛扣分，其实可挑剔的地方并不多。
    范强虽然文化水平没那么高，可抛开专业知识不提，九十年代的大专生，咋地也都算是个知识分子，共同话题不少。
    聊的兴起，刘丽娟毫不见外的说起了自己半年前的一次相亲，也是高度近视流传的源头。
    估计也是没合适的人吐槽，憋了挺长时间。一开口就跟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突说了一串。
    “我爸他们单位阿姨给介绍的，说是在棋盘乡乡政府上班，家是下面县里的，兄弟姐妹四个，三个姐姐一个他。
    父亲是个民办教师，母亲无业。
    我爸想着孩子上进，年纪轻轻的都是副乡长了，见见也行。
    见了一次之后，就开始拐弯抹角的找人打听我的个人信息。
    我的家庭情况，我这边单位分房子的事儿也没藏着掖着。
    所以第二次见面，人家就开始安排起来我房子的用处了。
    要让老家的爹妈过来住。
    说是我俩要成了的话，就先租房住！”
    范强听到这，都傻眼了：“凭啥啊？”
    刘丽娟推推眼镜：“问的好，我要是理解他的脑回路，相亲也就不会失败了。
    人家振振有词，说爹妈不容易，姐姐供他上学也不容易。
    自己既然从泥里拔出腿了，就有义务拉拔姐姐们。
    所以我那房子，还承担着他外甥来上学宿舍的作用。
    正好也不用我照顾，他爸妈照顾就行了。”
    范强突然领悟了，自己相亲不成功的原因。
    绝对是因为太要脸的关系。
    刘丽娟俩手一摊：“他让我理解，我怎么也理解不了。
    为了不纠缠的时间太久，第二次的饭钱是我出的，然后就让介绍人传话，说掰了！
    再然后，我眼瞎的传闻就出来了。”
    范强应该是要气愤的，可看着刘丽娟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有点儿想笑。
    “他还说你眼瞎，我看是他心盲！”
    刘丽娟使劲儿点头：“我也这么想的。
    可自打这以后，再介绍的就开始歪瓜裂枣的，我都快跟我们院儿里小儿麻痹症腿瘸的小林妹子一个待遇了。”
    说话间刘丽娟自始至终没有半分埋怨，心态可见一斑。
    范强心里暗自赞叹，这便宜自己算是捡到了，一个情绪稳定的媳妇，多难得啊。
    俩人一聊起来就忘了时间。
    王志强汽水喝了两瓶，凉茶喝了一大碗，然后厕所也跑了两趟。
    跟他师伯实在找不出来啥共同话题了，于是对视一眼，买了两张门票，俩大老爷们一起进公园转悠！
    这会儿公园门票还是收钱的！
    当然收的也不贵，一人五毛钱（这个实在无从考证了，记忆中从两毛开始一直涨，最后突然不收费了，取个中间值。）
    公园里水不少，儿童游乐设施也不少。
    什么长颈鹿大象滑梯、小船，小飞机、蹦蹦床，秋千、带电线的碰碰车、一人坐的电动小汽车等等，玩的孩子也不少。
    但是俩大老爷们的组合确实不多。
    真碰见一样的俩男人出行，大多也是老的坐轮椅，腿上放个收音机，小点儿的爷们面无表情的机械的推着轮椅。
    好在没尴尬多久，就看到了两个笑容满面的年轻人在阴凉处的亭子里坐着。
    王志强顾不得打断不打断话题，跟俩人挥手：“范强，差不多了咱们去吃饭！”
    范强一抬手，手表已经指向十一点半了。
    赶紧招呼着刘丽娟：“哎呀，这说的投机，都忘了时间了，你该饿了，想吃啥，我请客。”
    刘丽娟抿嘴儿乐：“今儿还是听我爸的。”
    差点儿忘了，人家父亲还跟着一起来呢，于是四人会和后，范强赶紧征求意见：“叔，中午您看想吃点儿啥？”
    刘师伯刚看着闺女能坐下来跟人聊这么久，还挺高兴。
    可高兴没一会儿，心里又不是滋味了。
    闺女今年虚岁28了，真要是说住了，估计结婚就提上日程了。
    心里百味杂陈，看着范强总觉着哪儿有点不舒服。
    于是强忍着挤出来个微笑：“吃啥都行，你看着安排。”
    除了王志强，其他仨人都是骑自行车来的。
    范强琢磨下，试探的问道：“那公园附近的锅贴店行不？离的近，味道也不错。”
    要不说各花入各眼呢，刘丽娟觉着范强此举甚合心意，经济实惠，美味不浪费。
    可在刘师伯眼里，那就是个老抠。
    四个人找个馆子能费多少钱，居然去吃锅贴，人家再是个名吃，当下也就一块钱一两，一两五个。
    胃口大点儿的男同志吃上三两差不多了。
    女同志二两一大关。
    这四个人加一起要上一斤也就十块钱！一顿饭四个人二十块钱就能打发。
    刘师伯一肚子脏话，被姑娘一句：“行啊，我也好久没吃了。”给噎了回去。
    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刘师伯面无表情背着手走到最后。
    王志强倒是窥探了点儿师伯不怎么高兴的原因。
    可明白归明白，他倒是挺不理解的。
    锅贴多好吃啊，馅儿鲜嫩多汁，锅贴的底儿酥脆，上面没结冰花的地方又薄又劲道。
    咬一口咔嚓一声还流汤。
    王志强被茶水涮干净的肠子跟胃，争先恐后的发出建议，“去吃”！

 第286章 锅贴

    一行四人，仨人都同意，刘师伯又没明确反对。
    于是自行车都没骑，出了公园直接拐到了锅贴店。
    把刘丽娟跟刘师伯安排到一张正对着风扇的桌子下面。
    问完忌口后，拉上王志强挤到了卖票的柜台那先排队买票
    周末带孩来换个口味儿的也不少。
    柜台周围，小萝卜头开会！
    有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喊：“我不吃烩面！我要吃烧麦！”
    “妈，你多买点儿锅贴，我自己能吃二两。”
    范强跟其他几个排队的扭头一看，这个头，估计够呛一米高，妥妥的幼儿园文凭没拿到手的样子。
    也是个嘴大肚小的刺头。
    果不其然，被他妈一顿好骂：“要那么多吃不完，回家还是你的，没人吃你剩饭！”
    小孩哥嘴硬：“天天吃我也乐意！”
    他妈：“乐意你奶奶个腿儿，想的美，还天天吃，你看能抱着你爸啃两口不能！”
    小孩哥被疑似爸爸的男同志拉出去教育。
    范强这才排到买票的柜台。
    看着墙上的菜单，就是全点了花不了一张大票。
    一斤锅贴，两笼烧麦，四碗粥，又点了卤的海带血块跟豆腐，牛肚豆腐皮。
    范强手里抓了一堆票，分给王志强几张开始分头排队。
    特别是那一斤锅贴，门口都长龙，竖着出去，再横着拐歪排队。
    总共两个做锅贴的大平底锅，几乎分钟都有一锅熟了。
    可这会儿是饭点儿的时间，锅贴一锅锅的出，又肉眼可见一锅锅的空。
    后厨又推个小推车一屉一屉包好的锅贴往厨房里送，厨房里墙上的摇头扇，根本阻止不了两个年轻厨师汗如雨下。
    范强把其他东西都摆到桌子上之后，去接应王志强。
    就这前面还有两名男同志在排队。
    俩人一起端了三个盘子，举到脑袋的位置，安全抵达餐桌处。
    主要是怕哪儿冒出来个小朋友，烫到人家就不好了。
    这一大桌子，摆上来看着也挺热闹。
    刘师伯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闺女这回的相亲对象，还没不懂事到大中午的让人干吃锅贴！
    吃完饭后，王志强拉着刘师伯就要撤退。
    刘师伯恨不得一步三回头，顽强的扭头交代闺女：“晚上早点儿回家，你妈晚上打面筋稀饭呢。”
    刘丽娟憋着笑：“这大热天的，我肯定回家的早。”
    等到看不到两个小儿女的背影了。
    刘师伯才耷拉着肩膀去推车子。
    王志强极力邀请刘师伯去家里坐坐：“我爸也好久没见我师爷跟你了，回家坐坐说说话。这会儿他肯定在家，就等着我姐这事儿回去汇报呢。”
    刘师伯这会儿正是心里不怎么舒坦的时候，顺着王志强给的台阶就坡下驴，半推半就的还客气两句：“这临时过去空着手也不合适。”
    王志强两句客气话还是会说的：“咱两家这关系，你跟我爸不跟亲哥俩一样，上自己弟弟家空着手算啥，再捎点儿东西带走都没事儿。”
    刘师伯被哄的面色和缓不少，应下来之后，推着车子就准备去拜访下自己老父亲的关门弟子。
    王志强送佛送到西，让刘师伯先将自行车送回自己家，骑着摩托车把人带了回去！
    王建国看见师哥倒是挺高兴。
    招呼着马大姨切了一大盘子西瓜：“师哥，前两天买的西瓜不错，你尝尝，我没往冰箱放，就井水里拔了拔。”
    刘师伯不见外，对着地上的搪瓷盆三下五除二吃了三块儿西瓜。
    西瓜皮顺手往盆里一扔，然后接过王志强递过来的毛巾，擦擦嘴又呼噜下脸：“得劲！还是井水拔的瓜好吃。
    那啥冰镇西瓜，也就年轻孩儿喜欢吃，我这牙可受不了！”
    王建国赞同的点点头：“瓜果蔬菜还是应季的新鲜的有味儿，别看我那铺子里一年四季蔬菜不断。
    一样的卤汤，应季的就是比反季的好吃！
    老话说顺应天时，还是很有道理的。”
    王志强对着盆啃西瓜，一不留神，师兄弟俩人不知道怎么从顺应天时，就唠到到年龄就得结婚的话题上。
    刘师伯问道：“你家老大今年年底就得结婚了？”
    王建国笑着回：“我倒是想，这不还得明年才毕业嘛，一毕业就结婚，再等下去，我怕女方不乐意了。”
    刘师伯叹口气：“你这俩孩子都安住事儿了，我这头姑娘还没安置好，眼瞅着我都要退休了。
    也不知道退休前边能不能看见孩子结婚。”
    王建国这话敢接，刘师伯就比王建国大五岁，今年满打满算也就54！
    你说退二线他信，退休还早着呢。
    王建国问：“你烟草局干的好好的，舍得那么早二线？”
    刘师伯无奈道：“不退不行啊，我不退儿子上不去！这不耽误孩子发展嘛。”
    这倒是个很充分的理由。
    刘师伯除了闺女外，还有俩儿子，一个进了市烟草局，一个进了邮政。
    夫妻俩一边单位安排一个孩子。
    就这个最小的姑娘，没等家里人发愁，自己就分配好工作了。
    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就名列前茅，对比两个哥哥呈碾压状态。
    要不是实验室出了点小问题，眼睛有点弱视，简直堪称十全十美。
    谁承想，偏偏姻缘上有个大坑等着。
    王志强插嘴：“不是高度近视？”
    刘师伯一听就炸了：“呸呸呸，啥高度近视，我姑娘的眼睛都已经约好手术了，等天凉快了去北京做完手术，说不定还能摘眼镜呢！”
    王志强捧着瓜，眼前一亮，犹如瓜田里的猹，嗅到了新鲜的瓜迹。
    这事儿，可以展开说说。
    刘师伯叭叭叭一顿输出，然后总结道：“我都怀疑是不是冲到啥了，你说相个亲还有这种破事儿！
    我办公室那个介绍人，现在见了我都不好意思抬头。”
    王建国安慰他：“估计也是缘分不到，你看今天，今天还行？”
    王建国突然想起来还没问相亲结果。
    王志强瓜皮一扔，猛点头：“我看着不错，俩人下午都约着出去溜达了。应该能说到一起去！”
    王建国赞许道：“看，我咋说来着，就是没碰到对的人。”
    刘师伯更难受了，中午那个抠抠搜搜的，难不成还真能成自己女婿？

 第287章 协查

    周一上班，王志强问半天，范强就只是微笑，透露出来一股恋爱中人的酸腐之气。
    而且特别声明，自己的相亲之路打从这天起就戛然而止了。
    王志强回家跟他爸吐槽：“我估计我师伯八九不离的要招个抠门女婿了。”
    王建国不同意：“哪叫抠门，那叫持家有道！”
    行，王志强也没反驳。
    反正自己兜里从来没超过过五百块钱，想持家都难。
    自打工资都打到折子上之后。
    就剩下每月领零花钱能摸到现金了。
    所里总共就两个单身，范强一脱单，就剩下吴倩了。
    可小姑娘半点儿不着急。
    大大方方的宣布：“婚期定到十一了，本来想着下周发请帖呢，既然问到了我就提前宣布。”
    张大姐愕然：“也没听说过你找对象啊！”
    吴倩微笑：“没上班之前那俩仨月，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抽空相亲了。
    所以都稳定交往两三年了。
    两家父母也都认识，我对象就在市教育局上班。
    老一辈儿定的日子，所以有点儿突然。”
    这话说的跟啥也没说差不多，不过别人家的事儿，尊重，祝福。
    随着晚上逐渐降温，所里的人气倒是成反比。
    除了来上户口的，办身份证的，补办身份证的之外，还有一堆鸡毛蒜皮的事儿。
    周一是上小学的孩子考试不及格，被男女混合双打后，留书离家出走。
    爹妈找了一下午，情急之下报了案。
    赵建设本来要夹着包先去家看看呢，临走一句话又折返了回来：“问过亲戚朋友了吗？”
    两口子对视一眼，居然都以为自己问过了。
    赵建设又坐到电话机旁边按夫妻俩提供的电话号码挨个打。
    第一个就找到了，小人家跨区坐公交车出走到姥姥家了。
    看两口子气势汹汹走出派出所的样子，这倒霉孩子估计回家之后还得饱受爱的铁拳。
    赵建设不走心的安慰了句：“打轻点儿，看给孩子吓的。”
    周二是小夫妻俩干仗，误伤路人。
    本来两口子甜甜蜜蜜下班要去一块儿下饭馆儿。
    结果从吃米还是吃面争执到吃不吃辣椒。
    两辆自行车往旁边一扔，当街爆发了祖籍上海人跟祖籍四川人爱的互殴。
    劝架的大爷大妈被平均的挠了一脸血印子。
    蒋所协调赔偿。
    一人陪了二百加上赔礼道歉，大爷大妈拿着钱忿忿的走了。
    把受害人劝走后，蒋所语重心长的说：“看，别说下馆子了，这个月的工资都下去一半了，老实猫家里做饭，谁爱吃啥做啥！”
    热热闹闹的过了两天，周三早上，蒋所喝着茶连连吐两口茶叶沫子：“两天把一个礼拜的活儿都干了！”
    话音没落，双喜路派出所又接到了一份全市范围的协查通报。
    昨天下午4点40左右，在清河区西岳路附近发生杀人抢劫案。
    犯罪嫌疑人疑似为一对儿年轻夫妻。
    根据走访的目击证人及当时乘坐的出租车司机口述，已经用电脑勾画出了犯罪嫌疑人的画像。
    男嫌疑人身材高大，穿绿条纹衬衫，红色裤头，白鞋白袜，腰挎bp机，洛城本地口音。
    女嫌疑人长发披肩，身材微丰，白短袖衫，蓝底红花喇叭裙，粉红人字拖鞋，手拿一本《故事会》。
    根据穿着打扮、口音、熟悉洛阳地形等情况分析，罪犯是本市人，而且就住在机械厂附近。
    分局要求辖区内逐门逐户排查，并且在重点部位布控。
    好一点儿的是，双喜路辖区没有安排24小时重点布控的地点。
    难受的是，又一次大排查。
    蒋所几个电话一打，跟三个小伙子安排：“走，先跟辖区各厂保卫处还有街道的人会合，分头排查。
    万一晚点儿就不知道那俩孙子还能干出来啥事儿了。
    昨天晚上被捅了几刀的那姑娘，没抢救过来。”
    已经出现的人命，让几名尚觉称职的公安同志心下一沉。
    看来犯罪分子下手相当狠辣！
    王志强没去居民区，而是带着吴倩直奔辖区内储蓄所，还有各类经营场所。其中储蓄所是重点排查的地方。
    市局的刑侦专家感觉，这俩人不像是头一次犯案。
    双喜路辖区总共涉及三个储蓄所，一个工行一个邮政一个中行。
    一上午除了饭店服装店啥的，就走访了两个储蓄所，邮政的跟中行的。
    邮政的保安大爷嘴挺碎：“这小媳妇还挺好看，怎么这么想不开，整这么大事儿。”
    王志强让他使劲儿瞅瞅：“真没见过？那男的也挺精神。”
    大爷狠狠的多瞅了两眼：“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小媳妇要是这两天见了我肯定能认出来。”
    至于男的，大爷表示没留意。
    吴倩······
    中午找了个拉面馆儿，俩人凑合一顿。
    吴倩不想吃的汗流浃背，选了份拌面，捧着脸大的面碗感慨：“我大学有个同学是余杭那边的，来河南上学，特别接受不了咱们一顿吃她一天的饭量。
    结果三年下来，也能面不改色的吃完一碗烩面了！”
    王志强脑子里都是案子，打岔：“啥，你要吃烩面？拉面都上来了，先凑合吃，等下回的。”
    吴倩摇头：“没啥，吃啥都行，王所，两口子一块儿犯案，年纪轻轻的，咋想的？”
    王志强抄起来一筷子先吸了两口，三两口都吞下了肚。
    嘴里呜呜囔囔的回道：“咋想的，肯定不是正常人的想法。”
    咽下最后一口，王志强正经的回答了这个问题：“按书上说的，一个人犯罪，得从四个方面分析，一个是自身的因素，比如人格、自尊心、情绪控制、社交能力等。
    还有一个是犯罪者进行犯罪行为的原因。比如缺钱啊、对权力的欲望、复仇、或者性欲、控制欲等。
    再一个是犯罪者的思维和行为模式。
    最后一个是社会因素，比如家庭、朋友、教育、文化等等对犯罪行为的影响。”
    王志强分析的头头是道。
    吴倩：“啊？”
    吃到最后，碗空了，吴倩被王志强解答的满脑袋问号。
    问完之后更迷茫了。

 第288章 线索

    下午出现了曙光。
    吃完饭之后，王志强直奔最后一个工行的储蓄所。
    中间路过的小商店，电话书报亭之类的全都没停顿。
    想着把重点的排查完再说。
    要不说专家就是专家呢。
    最后一个储蓄所，正值中午休息的时间，所里一个顾客都没有。
    一听要协助调查通缉犯，上班的几个人凑到了一起看王志强掏出来俩人的画像。
    有个年轻的姑娘先是迟疑后是确定的说道：“这个？对，女的没看见，这男的见过，汪主任汪主任，十天前的事儿你还记得不，就是在咱们所门口被抢的那个女同志？”
    年长的汪主任仔细辨认了下，也确认了姑娘的说法。
    跟王志强强调：“是被抢了，但是人家是抱着孩子来存钱呢，手上提个鼓鼓囊囊的包，包里有个塑料袋子，里面塞的都是孩子换下来的尿戒子。
    刚出门就被抢了，抢她的还亮了刀子。
    到手了，跨上门口没熄火的摩托车就跑了。
    那女同志除了吓了一跳，其实也没损失多少，所以也没报案。
    我们所这些天保安都多安排了个。
    怕再出现这种事儿。
    公安同志，这是怎么了？俩人又犯案了？”
    这事儿目前都传遍了，倒也没啥不能说的，王志强点点头：“又抢劫了。好几千呢，上回抢的那个女同志你们知道住哪儿不？我让她再辨认下。”
    主任同志业务能力挺强，当即表示可以给人打电话沟通。
    电话里，一听有公安同志关注这事儿，对方当即表示，自己马上过来，不用上门。
    一般家庭其实也挺介意公安上门这件事儿。
    大约等上半个多小时，被抢的女同志就过来了。
    跟王志强诉苦：“我那一袋子屎尿布就算了，主要是吓的我一宿没睡好。
    哪有银行门口亮刀子的，这不是明抢嘛。
    我当场就要报警，可实在不知道咋说。
    说被抢了一兜屎布，这不闹笑话嘛。”
    王志强示意她看下画像，然后安抚道：“不管抢的啥，肯定是抢劫无疑了。以后这种事儿该报案还是得报案。”
    女同志脸色一变：“呸呸呸，没有以后，这倒霉事儿，一回都够了。”
    王志强自觉失言，示意吴倩来接待。
    自己拿着画像跟保安又确认下。
    所里的工作人员跟被抢的女同志都指认了画像上的男性嫌疑人。
    有了这个重大突破后，俩人也无心去排查其他场所，立马返回了双喜路派出所。
    首战告捷，随后接着三四天的走访，一直到周六什么收获也没有。
    厂区分局领导都着急了。
    这可是大案，光排查通告全市都发出来了700多份。
    而且很大概率人就在自己辖区居住，不管是下面那个派出所抓到的人，也是分局的光荣。
    可没消息就是没消息。
    周六晚上，王志强回家倒头就睡，连闺女在肚皮上贴贴，或者爬来爬去都没知觉。
    李娟心疼儿子，跟王建国吐槽：“能换个单位不能？看这一天天给孩子累的。”
    王建国看的清楚：“一辈儿人不管一辈儿人的事儿，你看着累，我看他还挺乐意。人家愿意干，那就干。反正家里也不差他一个人出力。”
    李娟叹口气，在儿媳妇面前绝口不提自己的想法。
    省的凭空给小两口增加矛盾。
    罗晓倩费劲巴拉的把王志强身上腌入味的衣服给扒下来。
    又给人拿热毛巾擦擦，哄着孩子出去玩。
    笑笑疑惑：“爸爸生病了吗？”
    罗晓倩把孩子疯掉的一缕头发别到耳后：“没有，爸爸累坏了，就跟笑笑去动物园跑一天一样累。”
    笑笑似懂非懂：“哦，那让爸爸睡觉，哎，爸爸真贪玩！”
    “贪玩”的王志强一口气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因为没吃晚饭，早上醒的时候感觉能吃下一头牛。
    看着厨房里做好的一摞半透明的葱花油饼。
    王志强狠狠的咽了口口水，对着马大姨夸赞：“这香味，我梦里都闻到了。”
    给马大姨乐的，镶的后槽牙都快笑出来了。
    别看主家是个大厨，可正经做起饭来，还不一定谁的手艺更受欢迎呢。
    这葱花油饼是半烫面活的，放凉了也不硬。
    一张饼有小锅的锅盖大小，直径约三十多公分，虽然大但是不厚，对着光还能看到里面翠绿的葱叶。
    做一两张不费劲，可做够这么多人吃的就费劲了。
    一人最少得一张，象王志强这种正是胃口大的年轻人，三两个跟玩儿一样。
    还是发面的葱油饼最省事儿，一张大厚饼，三人都吃不完。
    要不是心疼王志强这两天辛苦了，马大姨才不会提前一个小时费这功夫。
    不但烙了葱油饼，还贴心的炒了几个小菜配着吃。
    蒜蓉小青菜，辣椒炒鸡蛋，醋溜土豆丝，酸辣豆芽，还切了盘卤牛肉，一盘泡水后用香油重新拌了的芥菜丝。
    配上加了白糖的鸡蛋面汤。
    一顿丰盛的早饭就摆到了桌子上。
    虽然知道王志强早上肯定吃的多，可谁没想到他能吃那么多。
    油饼里面卷上辣椒鸡蛋，土豆丝、豆芽、还有一大筷子卤牛肉，往嘴里一塞，第一口就下去了四分之一！
    建国妈心疼孙子，筷子都放下了，看着他吃。
    吃播王志强干了两张饼一碗稀饭后，才放慢了速度。
    肚里有了食儿察觉到饭桌上的动静不对。
    抬头一看，一个个全看着他不动筷子了。
    就连笑笑手里抓的油饼都没往嘴里塞，看见爸爸停了下来，张大了小嘴：“爸爸，你肚里有个洞吗？那么大的饼饼都掉进去了！”
    说着还往肚子上比划。
    李娟苍白的解释：“不是洞，你爸肚里有个桶，吃吃，你看手里的饼都凉了。
    吃饱了爷爷奶奶带你出去玩！”
    笑笑吃着还不忘看爸爸，王志强伸向第三张饼的手，一时间不知道是拿还是不拿了。
    李娟捡起一张往儿子手里一塞：“自己家，作啥假，想吃多少吃多少，别吃撑了就行。”
    王志强拿着饼挑了根儿不喜欢的小青菜往嘴里送：“这会儿也就七成饱，昨天从中午就没正经吃饭，又累又饿的。”
    一听这话，建国妈赶紧给大孙子又夹了筷子牛肉：“你们领导都这么使唤人，连饭都不给吃？你看这饿的，多吃点，不行这两天上班带点儿熟食，饿了也好垫补点儿。”

 第289章 敲窗

    一顿早饭，王志强觉着吃出了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沉甸甸的肚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松腰带。
    看了看表，带着马大姨给包好的油饼、牛肉、小咸菜，又灌了一饭桶的鸡蛋面汤，又准备上班去。
    王建国迟疑下：“今儿是星期天？”
    王志强点头：“对啊，咋了？”
    “你值班？”
    王志强笑了：“不是值班，这事儿没个定论之前，没啥值班不值班的说法。
    全员24小时待命！”
    看着儿子迈出了院门。
    王志强脑海里想起来了后世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
    热血上涌，王建国决定了，今年做慈善的范围再扩大点儿，厂区分局捐赠两辆警车！
    王总各项产业目前收益稳定，农贸市场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躺着挣钱的那种。
    长在红旗下，活在新中国，相当比例的创一代们被资本主义熏陶的不够深入，关键时刻还是会高举一颗爱国红心。
    当然挖社会主义墙角，把国有资本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那种除外。
    一想到即将飞走的二十多万，王建国斗志昂扬。
    有出就得有进，才不到五十岁，不能有躺平思想，继续奋斗。
    李娟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老公，顿觉莫名其妙。
    扭头去给笑笑穿衣服。
    还是香香软软的小孙女最可爱。特别是那张嘴甜的呦。
    你看出个门，挨个打招呼：“太奶我跟奶奶出去玩啦，你在家乖乖的。
    太太你也乖乖的。
    马奶奶我出门啦，别忘了给我中午做好吃的！”
    都交代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穿自己的小鞋子。
    孩子小，买的都是一脚蹬的鞋子，多费点儿时间也能穿上。
    难为笑笑三岁多点，费劲巴拉的非要自己穿。
    穿好之后，蹦蹦跳跳的就要出门。
    等到了大门口，又乖乖的等着爷爷奶奶，嘴里还嘀咕着：“去人多的地方，要牵着大人的手。不能一个人出门玩。”
    哎呦，给李娟爱的呦，握着软乎乎的小爪爪，招呼王建国：“走，今天不去百货楼了，换个地方，咱们逛八角楼去！我听晓倩她妈说，最近新到了一批童装挺好看！”
    行走的钱包王建国同志答应的也很干脆，两口子的观点一致，只要不惯那些臭毛病，小孩子是宠不坏的！
    爷爷奶奶开着小汽车带孙女去逛商场。
    负重前行的王志强先把媳妇送到了单位，然后揣着干粮救留守的同志于水火之中。
    昨天晚上，蒋所跟范强一起值的班。
    等王志强摩托车在院子里熄火的时候，正好俩人从楼上洗漱完下来。
    看着桌上摆好了的早饭，范强夸张的说道：“我得多半年没吃过这种油饼了，今天真幸福啊！”
    蒋所熟练的夹进去牛肉咸菜先递给范强一个：“吃吃，你这腔调跟建设学的，就他嘴贫！”
    说话间赵建设也到了单位，捡了片牛肉塞嘴里：“伙食不错啊，今儿早上吃大户呢？”
    王志强咧嘴笑，蒋所刚说完赵建设贫嘴，他就应景现贫一个。
    赵建设不明所以，看着两个小兄弟笑，也跟着乐了一个，一时间气氛还挺欢快。
    范强叼着油饼去倒面汤，蒋所接过来自己的饭缸喝了口：“还放白糖了，讲究。”
    说着吃着也挺快，反正没到上班的点儿，范强已经手脚麻利的收完去洗饭缸饭桶了。
    等甩着手进屋后，蒋所开始开晨会。
    “我先说下排查情况，玻璃厂的家属院儿跟零散住户基本都排查完了。目前没有线索。”
    赵建设也正经了起来：“咱们对面的胡同，我跟街道的同志一起，也排查完了。虽然有几个刑满释放人员，但跟画像不符，也没深入调查，目前没有线索。”
    范强翻了翻自己的本本：“其他零散的小居民楼跟小胡同，我跟街道的同志一起也走访完了。目前没有线索。”
    王志强最后发言：“我跟吴倩把辖区内的所有商铺跟小商小贩都走访了一遍，除了第一天储蓄所的线索，其他也没有发现。”
    蒋所眉头紧锁：“我总觉着这回，咱们可能又是敲个边鼓。”
    赵建设安慰道：“敲山震虎也是敲，尽力而为。
    啥事儿基层所都有能力解决了，还要上面的分局跟市局干啥！”
    说的很好，可没人想听。
    闹市区，当街抢劫杀人，整个洛城的公安心里都窝了把火儿。
    别说领导们催不催，这种被人骑脖子拉米田共的感觉谁想要。
    蒋所沉默了会儿下了决定：“跟厂里还有街道的联系不能断，这个建设你带着吴倩负责。
    志强啊，你跟范强巡街去，住家户没有线索，看看街上流动的有没有可能。”
    王志强点点头请示道：“开警车？”
    蒋所回道：“对，开警车，毕竟是个手上沾血的主儿，开警车还有点儿震慑作用，省的他再次犯案。
    刚刚建设说的虽然不中听，可还是有道理的。
    咱们现在干的就是敲山震虎，如果不在咱们辖区，那就当是给老百姓们保驾护航。
    如果在，那就逼的他动起来！”
    王志强明白领导的意思了。
    于是大张旗鼓的在主干道上徘徊，特别是三个储蓄所，更是重点关照的地方，没事儿就停边上一会儿。
    还别说，这么一整，本来被风声吓不行的人，又大摇大摆的正常办业务了。
    正常来说，一般当众挑衅警方的狂徒不多，当然也有例外，不过看犯案的手法跟人数，也不是那种大匪。
    进出储蓄所的人，都会瞅一眼警车。
    范强看着现在看哪个穿西装短裤的男同志都有嫌疑，要是再搂个长发的女伴，手立马按在腰间的枪上，半点儿不带含糊的。
    王志强转移他注意力：“吴倩说是十一结婚，这剩的也就不到十天了。
    到会儿要是案子结了，咱们还能吃顿喜酒，要是不结，估计咱们都是礼到人不到了。”
    范强顺着一想，可不是嘛。
    这结婚日子本来看着没事儿，结果跟案件撞到一起，就挺尴尬。
    想到这里，范强忿忿的骂了句：“真是丧心病狂！”
    此时，警车的车窗突然被人拍了下。
    吓的范强手刷的一下又放到了枪上，警觉的看着窗外喊道：“谁？”

 第289章 敲窗

    一顿早饭，王志强觉着吃出了久旱逢甘霖的感觉。
    沉甸甸的肚子让他不由自主的松了松腰带。
    看了看表，带着马大姨给包好的油饼、牛肉、小咸菜，又灌了一饭桶的鸡蛋面汤，又准备上班去。
    王建国迟疑下：“今儿是星期天？”
    王志强点头：“对啊，咋了？”
    “你值班？”
    王志强笑了：“不是值班，这事儿没个定论之前，没啥值班不值班的说法。
    全员24小时待命！”
    看着儿子迈出了院门。
    王志强脑海里想起来了后世的一句话，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负重前行。
    热血上涌，王建国决定了，今年做慈善的范围再扩大点儿，厂区分局捐赠两辆警车！
    王总各项产业目前收益稳定，农贸市场简直就是个聚宝盆！
    躺着挣钱的那种。
    长在红旗下，活在新中国，相当比例的创一代们被资本主义熏陶的不够深入，关键时刻还是会高举一颗爱国红心。
    当然挖社会主义墙角，把国有资本改头换面变成自己的那种除外。
    一想到即将飞走的二十多万，王建国斗志昂扬。
    有出就得有进，才不到五十岁，不能有躺平思想，继续奋斗。
    李娟看着跟打了鸡血似的老公，顿觉莫名其妙。
    扭头去给笑笑穿衣服。
    还是香香软软的小孙女最可爱。特别是那张嘴甜的呦。
    你看出个门，挨个打招呼：“太奶我跟奶奶出去玩啦，你在家乖乖的。
    太太你也乖乖的。
    马奶奶我出门啦，别忘了给我中午做好吃的！”
    都交代完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穿自己的小鞋子。
    孩子小，买的都是一脚蹬的鞋子，多费点儿时间也能穿上。
    难为笑笑三岁多点，费劲巴拉的非要自己穿。
    穿好之后，蹦蹦跳跳的就要出门。
    等到了大门口，又乖乖的等着爷爷奶奶，嘴里还嘀咕着：“去人多的地方，要牵着大人的手。不能一个人出门玩。”
    哎呦，给李娟爱的呦，握着软乎乎的小爪爪，招呼王建国：“走，今天不去百货楼了，换个地方，咱们逛八角楼去！我听晓倩她妈说，最近新到了一批童装挺好看！”
    行走的钱包王建国同志答应的也很干脆，两口子的观点一致，只要不惯那些臭毛病，小孩子是宠不坏的！
    爷爷奶奶开着小汽车带孙女去逛商场。
    负重前行的王志强先把媳妇送到了单位，然后揣着干粮救留守的同志于水火之中。
    昨天晚上，蒋所跟范强一起值的班。
    等王志强摩托车在院子里熄火的时候，正好俩人从楼上洗漱完下来。
    看着桌上摆好了的早饭，范强夸张的说道：“我得多半年没吃过这种油饼了，今天真幸福啊！”
    蒋所熟练的夹进去牛肉咸菜先递给范强一个：“吃吃，你这腔调跟建设学的，就他嘴贫！”
    说话间赵建设也到了单位，捡了片牛肉塞嘴里：“伙食不错啊，今儿早上吃大户呢？”
    王志强咧嘴笑，蒋所刚说完赵建设贫嘴，他就应景现贫一个。
    赵建设不明所以，看着两个小兄弟笑，也跟着乐了一个，一时间气氛还挺欢快。
    范强叼着油饼去倒面汤，蒋所接过来自己的饭缸喝了口：“还放白糖了，讲究。”
    说着吃着也挺快，反正没到上班的点儿，范强已经手脚麻利的收完去洗饭缸饭桶了。
    等甩着手进屋后，蒋所开始开晨会。
    “我先说下排查情况，玻璃厂的家属院儿跟零散住户基本都排查完了。目前没有线索。”
    赵建设也正经了起来：“咱们对面的胡同，我跟街道的同志一起，也排查完了。虽然有几个刑满释放人员，但跟画像不符，也没深入调查，目前没有线索。”
    范强翻了翻自己的本本：“其他零散的小居民楼跟小胡同，我跟街道的同志一起也走访完了。目前没有线索。”
    王志强最后发言：“我跟吴倩把辖区内的所有商铺跟小商小贩都走访了一遍，除了第一天储蓄所的线索，其他也没有发现。”
    蒋所眉头紧锁：“我总觉着这回，咱们可能又是敲个边鼓。”
    赵建设安慰道：“敲山震虎也是敲，尽力而为。
    啥事儿基层所都有能力解决了，还要上面的分局跟市局干啥！”
    说的很好，可没人想听。
    闹市区，当街抢劫杀人，整个洛城的公安心里都窝了把火儿。
    别说领导们催不催，这种被人骑脖子拉米田共的感觉谁想要。
    蒋所沉默了会儿下了决定：“跟厂里还有街道的联系不能断，这个建设你带着吴倩负责。
    志强啊，你跟范强巡街去，住家户没有线索，看看街上流动的有没有可能。”
    王志强点点头请示道：“开警车？”
    蒋所回道：“对，开警车，毕竟是个手上沾血的主儿，开警车还有点儿震慑作用，省的他再次犯案。
    刚刚建设说的虽然不中听，可还是有道理的。
    咱们现在干的就是敲山震虎，如果不在咱们辖区，那就当是给老百姓们保驾护航。
    如果在，那就逼的他动起来！”
    王志强明白领导的意思了。
    于是大张旗鼓的在主干道上徘徊，特别是三个储蓄所，更是重点关照的地方，没事儿就停边上一会儿。
    还别说，这么一整，本来被风声吓不行的人，又大摇大摆的正常办业务了。
    正常来说，一般当众挑衅警方的狂徒不多，当然也有例外，不过看犯案的手法跟人数，也不是那种大匪。
    进出储蓄所的人，都会瞅一眼警车。
    范强看着现在看哪个穿西装短裤的男同志都有嫌疑，要是再搂个长发的女伴，手立马按在腰间的枪上，半点儿不带含糊的。
    王志强转移他注意力：“吴倩说是十一结婚，这剩的也就不到十天了。
    到会儿要是案子结了，咱们还能吃顿喜酒，要是不结，估计咱们都是礼到人不到了。”
    范强顺着一想，可不是嘛。
    这结婚日子本来看着没事儿，结果跟案件撞到一起，就挺尴尬。
    想到这里，范强忿忿的骂了句：“真是丧心病狂！”
    此时，警车的车窗突然被人拍了下。
    吓的范强手刷的一下又放到了枪上，警觉的看着窗外喊道：“谁？”

 第290章 西瓜

    王志强“啪”的一声拍他手上：“放松点儿，一个大娘。”
    摇开车窗之后，范强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大娘，啥事儿。”
    拍车窗的大娘头发花白，梳的整整齐齐，腰背挺直，口齿清晰，看面相估计不会到七十。
    干脆利落的问：“公安同志，我去取钱，能不能麻烦等我出来了你们再走？”
    范强满口答应：“行啊，我俩等您出来。”
    看着大娘迈进了储蓄所。
    范强皱眉：“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那俩人啥时候能抓住。”
    王志强心情也不是太好，老百姓的惶恐象一个个隐形的巴掌打在脸上。
    事情在俩人辛辛苦苦巡逻了四五天后迎来的大结局。
    离抢劫杀人的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天。
    同样的下午，同样的4点半。
    当时看到两名嫌犯的出租车司机，放弃正常营业，黑加白的陪着公安同志蹲守，终于在当时俩人上车附近的沪上市场。
    又发现了那两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激动的出租车司机赶紧联系公安同志，同时一踩油门，赶到前面截停了摩托车，跟迅速到达现场的公安同志一起，将俩人当场擒获。
    王志强俩人还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腰里的bp机响了。
    低头一看上面写着：“速回，人已抓获。”
    喜的他使劲儿拍了一下大腿。
    范强正开着车，受此重击，只能龇牙咧嘴的看着顶头上司：“王所，咋了这么激动？”
    王志强哈哈一笑：“哎呀，拍错地方了，赶紧掉头掉头，案子破了？”
    范强一个紧急刹车，这消息堪比兴奋剂，连日来的疲惫也瞬间一扫而空：“真的？”
    王志强催着他掉头：“真的真的，所里的电话，谁没事儿开这玩笑。哎呦，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走走，赶紧回去，我得回所里喝两口水，你看你那嘴唇，咱俩这几天天天上甘岭！”
    范强舔舔已经开口的嘴唇，斯文的笑笑，主要是笑的太开了，嘴皮容易裂开口。
    俩人出来倒是一人一杯水，可搁不住一出来一天，车里还没空调。
    九月份，不开窗户闷热，开窗户，一天下来都快吹成楼兰美女了。
    范强快快的一打方向盘，赶紧往所里赶。
    这回的案子，别的不说，辖区的犄角旮旯都快让他盘包浆了。
    不用走走停停，就这么点儿距离，十分钟就到了。
    去水房洗洗脸，刚进屋就被送到手里一块西瓜。
    赵建设一人发了一块儿：“蒋哥刚让我出去买了俩西瓜，快吃快吃，解解暑。”
    还别说，吃西瓜就是比喝凉水强点儿。
    至少还能顶个饥。
    还没下班呢，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肚里已经造反了。
    本来心里有事儿架着，还能坚持下去。
    这大事儿已了，再吃上两口西瓜，顿时肠胃各归各位，全要吃饭！
    十多斤的西瓜，一会儿的工夫，俩人加一起干了一整个。
    算是混了个水饱。
    赵建设下午没出去，正研究走访记录呢。
    所以没像俩人这么没出息。
    吃完了擦擦嘴，王志强懒洋洋的指挥赵建设：“赵哥，给地拖拖呗，不然容易招苍蝇。”
    赵建设端着盛西瓜皮的盆往外走，一听这话，拿手点他：“行，俩祖宗！”
    范强闭嘴嘿嘿偷笑。
    王志强用腿轻轻踢下他的椅子腿儿：“敞开了笑，你赵哥也不能给你吃喽。”
    三人说笑了一阵，把屋里归置好了，王志强才问：“你给打的呼机？蒋哥呢？”
    赵建设下巴一抬：“等不了你俩回来，去分局了。想问问啥情况。
    刚分局一个电话就说了几句就挂了，蒋哥着急，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王志强仨人大眼瞪小眼，等于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想了想，对范强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反正晚上我值班，我跟你赵哥等等蒋所，有啥消息周一跟你说。
    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
    范强挺识劝，正好也想给对象报个平安，于是乖乖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半个西瓜两趟厕所就消耗了。
    蒋所一直没回来，俩人就去斜对面喝了碗羊汤。
    立秋喝羊汤也补，摸着嘴角的水泡，王志强忍痛没让加辣椒，俩人一人一碗清汤泡饼丝配上个油旋儿算是对付了一顿晚饭。
    吃完饭回单位继续等，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等到蒋所回来。
    赵建设接下来蒋所的帽子，殷勤的递上条湿毛巾，又把风扇牵过来对着蒋所吹。
    老蒋接过了王志强凉好的茶水，一口气把个陶瓷缸子喝个掉底儿。
    喘匀了气儿才开口：“我去分局想找周队长打听点儿事儿，结果周队长抽调到市局了。我琢磨着干等不是事儿，干脆呼他一下，结果人家说可以去找他。
    我就跟分局的同志一起去了趟市局。”
    赵建设咽了口唾沫，好家伙，这俩小时，自家的老蒋同志半个洛城兜了一圈还顺带打听消息。怪不得后背汗都塌透了。
    于是悄悄摸摸的把风扇又往领导这边拽了下。
    上面扇着吊扇，迎面吹着落地扇。
    老蒋同志不负众望的打了个喷嚏。
    擤了鼻涕问道：“我说哪儿了？哦，对了，周队长，周队长跟我说，人确实是抓住了，出租车司机跟其他目击人都过来指认过了，是那俩人没跑。
    剩下详细的事儿，等结案再说。
    从今天开始，正常上班。”
    王志强喜上眉梢，看着同样满脸笑容的赵建设，心里一阵轻松。
    作为一个有家属在储蓄所上班的人来说，这几天是工作也寻思，家庭也惦记，一根儿蜡烛两头烧，就挺煎熬。
    这会儿尘埃落定，马上摸着桌上的电话跟家里报了个平安，甜甜蜜蜜的跟媳妇多说了两句。
    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之后，一抬头，屋里没人了。
    就那么分钟的时间，全回家了。
    行动都挺迅速。
    晚上吃的有点油，王志强寻思下，把扣在盆里的半个西瓜又抱了出来，这回没用刀，用勺。
    吃完去水房冲了个澡。
    舒舒服服的吹着风扇入睡了。
    半夜的时候，王志强梦见找厕所，怎么都找不到，急的跳脚，最后终于找到了。
    正要痛痛快快的放水，被一阵雷声给震醒了。
    抓着裤子就往厕所跑，心里一阵后怕，好悬好悬，就要丢人了。
    西瓜利尿，真是灵验啊！

 第290章 西瓜

    王志强“啪”的一声拍他手上：“放松点儿，一个大娘。”
    摇开车窗之后，范强露出个僵硬的笑容“大娘，啥事儿。”
    拍车窗的大娘头发花白，梳的整整齐齐，腰背挺直，口齿清晰，看面相估计不会到七十。
    干脆利落的问：“公安同志，我去取钱，能不能麻烦等我出来了你们再走？”
    范强满口答应：“行啊，我俩等您出来。”
    看着大娘迈进了储蓄所。
    范强皱眉：“这算个什么事儿啊，也不知道那俩人啥时候能抓住。”
    王志强心情也不是太好，老百姓的惶恐象一个个隐形的巴掌打在脸上。
    事情在俩人辛辛苦苦巡逻了四五天后迎来的大结局。
    离抢劫杀人的时间过去了整整十天。
    同样的下午，同样的4点半。
    当时看到两名嫌犯的出租车司机，放弃正常营业，黑加白的陪着公安同志蹲守，终于在当时俩人上车附近的沪上市场。
    又发现了那两个刻骨铭心的身影。
    激动的出租车司机赶紧联系公安同志，同时一踩油门，赶到前面截停了摩托车，跟迅速到达现场的公安同志一起，将俩人当场擒获。
    王志强俩人还在街上游荡的时候，腰里的bp机响了。
    低头一看上面写着：“速回，人已抓获。”
    喜的他使劲儿拍了一下大腿。
    范强正开着车，受此重击，只能龇牙咧嘴的看着顶头上司：“王所，咋了这么激动？”
    王志强哈哈一笑：“哎呀，拍错地方了，赶紧掉头掉头，案子破了？”
    范强一个紧急刹车，这消息堪比兴奋剂，连日来的疲惫也瞬间一扫而空：“真的？”
    王志强催着他掉头：“真的真的，所里的电话，谁没事儿开这玩笑。哎呦，今天晚上终于能睡个安稳觉了。
    走走，赶紧回去，我得回所里喝两口水，你看你那嘴唇，咱俩这几天天天上甘岭！”
    范强舔舔已经开口的嘴唇，斯文的笑笑，主要是笑的太开了，嘴皮容易裂开口。
    俩人出来倒是一人一杯水，可搁不住一出来一天，车里还没空调。
    九月份，不开窗户闷热，开窗户，一天下来都快吹成楼兰美女了。
    范强快快的一打方向盘，赶紧往所里赶。
    这回的案子，别的不说，辖区的犄角旮旯都快让他盘包浆了。
    不用走走停停，就这么点儿距离，十分钟就到了。
    去水房洗洗脸，刚进屋就被送到手里一块西瓜。
    赵建设一人发了一块儿：“蒋哥刚让我出去买了俩西瓜，快吃快吃，解解暑。”
    还别说，吃西瓜就是比喝凉水强点儿。
    至少还能顶个饥。
    还没下班呢，两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肚里已经造反了。
    本来心里有事儿架着，还能坚持下去。
    这大事儿已了，再吃上两口西瓜，顿时肠胃各归各位，全要吃饭！
    十多斤的西瓜，一会儿的工夫，俩人加一起干了一整个。
    算是混了个水饱。
    赵建设下午没出去，正研究走访记录呢。
    所以没像俩人这么没出息。
    吃完了擦擦嘴，王志强懒洋洋的指挥赵建设：“赵哥，给地拖拖呗，不然容易招苍蝇。”
    赵建设端着盛西瓜皮的盆往外走，一听这话，拿手点他：“行，俩祖宗！”
    范强闭嘴嘿嘿偷笑。
    王志强用腿轻轻踢下他的椅子腿儿：“敞开了笑，你赵哥也不能给你吃喽。”
    三人说笑了一阵，把屋里归置好了，王志强才问：“你给打的呼机？蒋哥呢？”
    赵建设下巴一抬：“等不了你俩回来，去分局了。想问问啥情况。
    刚分局一个电话就说了几句就挂了，蒋哥着急，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王志强仨人大眼瞪小眼，等于一个知情人都没有。
    想了想，对范强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反正晚上我值班，我跟你赵哥等等蒋所，有啥消息周一跟你说。
    反正也不差这一晚上。”
    范强挺识劝，正好也想给对象报个平安，于是乖乖骑上自行车就走了。
    半个西瓜两趟厕所就消耗了。
    蒋所一直没回来，俩人就去斜对面喝了碗羊汤。
    立秋喝羊汤也补，摸着嘴角的水泡，王志强忍痛没让加辣椒，俩人一人一碗清汤泡饼丝配上个油旋儿算是对付了一顿晚饭。
    吃完饭回单位继续等，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多，才等到蒋所回来。
    赵建设接下来蒋所的帽子，殷勤的递上条湿毛巾，又把风扇牵过来对着蒋所吹。
    老蒋接过了王志强凉好的茶水，一口气把个陶瓷缸子喝个掉底儿。
    喘匀了气儿才开口：“我去分局想找周队长打听点儿事儿，结果周队长抽调到市局了。我琢磨着干等不是事儿，干脆呼他一下，结果人家说可以去找他。
    我就跟分局的同志一起去了趟市局。”
    赵建设咽了口唾沫，好家伙，这俩小时，自家的老蒋同志半个洛城兜了一圈还顺带打听消息。怪不得后背汗都塌透了。
    于是悄悄摸摸的把风扇又往领导这边拽了下。
    上面扇着吊扇，迎面吹着落地扇。
    老蒋同志不负众望的打了个喷嚏。
    擤了鼻涕问道：“我说哪儿了？哦，对了，周队长，周队长跟我说，人确实是抓住了，出租车司机跟其他目击人都过来指认过了，是那俩人没跑。
    剩下详细的事儿，等结案再说。
    从今天开始，正常上班。”
    王志强喜上眉梢，看着同样满脸笑容的赵建设，心里一阵轻松。
    作为一个有家属在储蓄所上班的人来说，这几天是工作也寻思，家庭也惦记，一根儿蜡烛两头烧，就挺煎熬。
    这会儿尘埃落定，马上摸着桌上的电话跟家里报了个平安，甜甜蜜蜜的跟媳妇多说了两句。
    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之后，一抬头，屋里没人了。
    就那么分钟的时间，全回家了。
    行动都挺迅速。
    晚上吃的有点油，王志强寻思下，把扣在盆里的半个西瓜又抱了出来，这回没用刀，用勺。
    吃完去水房冲了个澡。
    舒舒服服的吹着风扇入睡了。
    半夜的时候，王志强梦见找厕所，怎么都找不到，急的跳脚，最后终于找到了。
    正要痛痛快快的放水，被一阵雷声给震醒了。
    抓着裤子就往厕所跑，心里一阵后怕，好悬好悬，就要丢人了。
    西瓜利尿，真是灵验啊！

 第291章 撞墙

    父债女偿，王志强逃过一劫，可笑笑没这种抵抗力。
    高高兴兴的玩了一天，上午跟爷爷奶奶去买小裙子，下午跟马大姨到街心公园跟小朋友玩蚂蚁。
    因为爸爸没回来，还争取到了跟妈妈睡大床的权利，叽叽喳喳好久才睡着。
    于是晚饭后的一片西瓜，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大半夜的，罗晓倩被热乎乎的一泡尿给浇醒了。
    笑笑吭吭唧唧的居然没醒。
    大半夜的，罗晓倩只能把马大姨给叫起来。
    俩人先给孩子换个干净的睡衣放到小床上，再费劲扒拉的把床单跟底下垫的小褥子给换了。
    于是周一早上，幼儿园小班的笑笑小朋友，迷迷瞪瞪的换好衣服，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大早妈妈洗干净的床单。
    还有画地图的小褥子。
    顿时一个院子都响起来了小朋友的疑问：“妈妈妈妈，你尿床了吗？”
    罗晓倩无奈的回答：“不，是你尿床了······”
    笑笑思考了下，确定的回答：“没有，我屁股干干的！”
    “那是晚上妈妈跟马奶奶帮你换的！”
    “是吗？”
    “就是！”
    笑笑小脸皱巴了起来：“马老师说，尿尿要跟爸爸妈妈说，我又忘了。”
    建国妈见不得小孩子烦恼，用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孩子的小眉头：“没事儿的笑笑，你爸这么大也尿床。”
    笑笑惊奇：“那妈妈呢？爷爷奶奶呢？是不是也尿床。”
    建国妈······
    还是马大姨推车子喊笑笑：“背上小书包，咱们要上学去了。”
    “好！”
    笑笑注意力转移，忘了追问爷爷奶奶小时候的丰功伟绩。
    王建国心里擦了把冷汗，小孩子真是什么都敢问啊。
    早上马大姨做好饭后，自己跟罗晓倩先吃，然后俩人一个送孩子，一个上班。
    如果王志强值班，那就剩下两个老太太跟王建国两口子总共四个人吃饭了。
    少了笑笑父女俩，好像饭桌上突然冷清了不少。
    王建国跟俩老太太交代：“上午出去转别走太远，日头还是有点毒，温度一上来就回家。对了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建国妈点点头，自从岁数上来后，儿子孙子的事儿，除了吃喝外，她是万事不管。
    王建国说她就凑个耳朵听着，不说她也不问，天天跟老姑太太俩人乐乐呵呵的。
    按李娟的话说，自己这个婆婆一看就是高寿的样儿。
    想长寿最根本的一点儿就是闲事儿莫理。
    罗晓倩跟马大姨跟不上收拾碗筷，要是李娟也赶不及，就等马大姨回来了收拾。
    建国妈就负责把碗筷送到厨房，然后擦擦餐桌。
    剩下一整天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前两天因为抢劫的事儿，老姑太太把自己心爱的银镯子费劲巴拉的拽了下来，藏在枕头底下。
    这不今天刚知道破案之后，又高高兴兴的准备戴上去，一边看着建国妈找个塑料袋子把手腕套上，一边嘀嘀咕咕：“金的都不让戴，说是怕抢，银的再不让戴多素净。”
    建国妈正使劲儿给她把镯子往里推：“不是不让戴，是怕有人抢的时候推到你，再摔个好歹！”
    戴上之后，老姑太太高高兴兴的准备出门。
    今天不练太极剑了。
    今天去公园撞后背。
    这是上个星期刚从个八十五岁的胡老太太那里学的新招数。
    养生这种东西，肯定是谁活的长听谁的，八十二岁的老姑太太对此深信不疑。
    公园里顶铝锅的大部队已经过时了，而膨胀成宇宙的缩影的某气功，在六月份的时候，被光明日报发表了揭露批判文章。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吓的什么气功都不练了。
    改信中医。
    撞墙撞树这种新玩法，就是八十五岁的已退休某院长他妈胡奶奶提出来的。
    说是能打通全身血脉，强身还防病。
    刚开始撞，小团体成员不算多。就四个人，三女一男。所以也没怎么引人注目。
    昨天晚上下了阵急雨，好在天气热，水汽不多，就刚开始兜头一阵小水星子，让人清醒清醒。
    撞到约莫十点多点儿，建国妈抛弃了她选的撞击对象—一棵大柏树，招呼老姑太太回家：“走走，太阳这会儿上劲儿了，别再晒住了。”
    一起撞墙的有个老头依依不舍：“这阳气一上来你俩就走，就剩下我跟胡大姐留到最后，上回我俩一块儿回去，路上碰到她儿媳妇，人家还瞪我，这多不合适。”
    建国妈不管这闲事儿，俩人又不顺路，肯定是路上惦记着多说两句话，这才被人儿媳妇瞪。
    可老头怕人说闲话，建国妈也不想招惹闲言碎语。
    在公园里一人一棵树，离的八丈远，明光正大的多好。
    非得锻炼完拉拉扯扯的一起走，这不影响自己跟老姑太太的名声嘛。
    建国妈干脆的说了声：“明天见”。
    提着水壶就走了。
    至于老姑太太，全副精力都在撞功上：“我觉着后背松快挺多，这玩意儿还真有用。”
    建国妈疑惑：“有吗？就撞了几天，我还背疼呢！晚上对着镜子，感觉后面都青了。”
    老姑太太叹气加摇头：“你肯定没认真听要点。胡大姐说了，撞的时候应该身体站直，双脚并拢，双手挨裤缝，用头或者肩膀撞，不能撞胳膊或者腿，呼吸得保持好。
    我看你有点儿外八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建国妈反思己身，又反思下老姑太太：“姑，你后背青了没有？”
    老姑太太撞墙撞树那叫一个有劲儿，震的土沫子小飞虫啥的，扑扑的往头上掉。
    建国妈问到了关键点上，老姑太太沉默了下：“青了~~~~~~”
    俩人沉默着回了家。
    马大姨已经在准备午饭了，王志强作息正常了，肯定要好好补补。
    送完笑笑回来，排骨就已经炖上了。
    小火咕嘟咕嘟的正冒香气。
    马大姨坐院子的树荫里摘菜。
    还挺奇怪俩老太太今天怎么安安静静的回来了。
    各自回了房间，建国妈刚换下练功服，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老姑太太。
    老太太手里拿了盒跌打损伤膏：“那啥，媛媛啊，你帮我看看后背严重不？要不要涂点药膏？”

 第291章 撞墙

    父债女偿，王志强逃过一劫，可笑笑没这种抵抗力。
    高高兴兴的玩了一天，上午跟爷爷奶奶去买小裙子，下午跟马大姨到街心公园跟小朋友玩蚂蚁。
    因为爸爸没回来，还争取到了跟妈妈睡大床的权利，叽叽喳喳好久才睡着。
    于是晚饭后的一片西瓜，终于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大半夜的，罗晓倩被热乎乎的一泡尿给浇醒了。
    笑笑吭吭唧唧的居然没醒。
    大半夜的，罗晓倩只能把马大姨给叫起来。
    俩人先给孩子换个干净的睡衣放到小床上，再费劲扒拉的把床单跟底下垫的小褥子给换了。
    于是周一早上，幼儿园小班的笑笑小朋友，迷迷瞪瞪的换好衣服，看见的就是院子里一大早妈妈洗干净的床单。
    还有画地图的小褥子。
    顿时一个院子都响起来了小朋友的疑问：“妈妈妈妈，你尿床了吗？”
    罗晓倩无奈的回答：“不，是你尿床了······”
    笑笑思考了下，确定的回答：“没有，我屁股干干的！”
    “那是晚上妈妈跟马奶奶帮你换的！”
    “是吗？”
    “就是！”
    笑笑小脸皱巴了起来：“马老师说，尿尿要跟爸爸妈妈说，我又忘了。”
    建国妈见不得小孩子烦恼，用温暖的大手摸了摸孩子的小眉头：“没事儿的笑笑，你爸这么大也尿床。”
    笑笑惊奇：“那妈妈呢？爷爷奶奶呢？是不是也尿床。”
    建国妈······
    还是马大姨推车子喊笑笑：“背上小书包，咱们要上学去了。”
    “好！”
    笑笑注意力转移，忘了追问爷爷奶奶小时候的丰功伟绩。
    王建国心里擦了把冷汗，小孩子真是什么都敢问啊。
    早上马大姨做好饭后，自己跟罗晓倩先吃，然后俩人一个送孩子，一个上班。
    如果王志强值班，那就剩下两个老太太跟王建国两口子总共四个人吃饭了。
    少了笑笑父女俩，好像饭桌上突然冷清了不少。
    王建国跟俩老太太交代：“上午出去转别走太远，日头还是有点毒，温度一上来就回家。对了我中午不回家吃饭了。”
    建国妈点点头，自从岁数上来后，儿子孙子的事儿，除了吃喝外，她是万事不管。
    王建国说她就凑个耳朵听着，不说她也不问，天天跟老姑太太俩人乐乐呵呵的。
    按李娟的话说，自己这个婆婆一看就是高寿的样儿。
    想长寿最根本的一点儿就是闲事儿莫理。
    罗晓倩跟马大姨跟不上收拾碗筷，要是李娟也赶不及，就等马大姨回来了收拾。
    建国妈就负责把碗筷送到厨房，然后擦擦餐桌。
    剩下一整天的时间都是自由的。
    前两天因为抢劫的事儿，老姑太太把自己心爱的银镯子费劲巴拉的拽了下来，藏在枕头底下。
    这不今天刚知道破案之后，又高高兴兴的准备戴上去，一边看着建国妈找个塑料袋子把手腕套上，一边嘀嘀咕咕：“金的都不让戴，说是怕抢，银的再不让戴多素净。”
    建国妈正使劲儿给她把镯子往里推：“不是不让戴，是怕有人抢的时候推到你，再摔个好歹！”
    戴上之后，老姑太太高高兴兴的准备出门。
    今天不练太极剑了。
    今天去公园撞后背。
    这是上个星期刚从个八十五岁的胡老太太那里学的新招数。
    养生这种东西，肯定是谁活的长听谁的，八十二岁的老姑太太对此深信不疑。
    公园里顶铝锅的大部队已经过时了，而膨胀成宇宙的缩影的某气功，在六月份的时候，被光明日报发表了揭露批判文章。
    建国妈跟老姑太太吓的什么气功都不练了。
    改信中医。
    撞墙撞树这种新玩法，就是八十五岁的已退休某院长他妈胡奶奶提出来的。
    说是能打通全身血脉，强身还防病。
    刚开始撞，小团体成员不算多。就四个人，三女一男。所以也没怎么引人注目。
    昨天晚上下了阵急雨，好在天气热，水汽不多，就刚开始兜头一阵小水星子，让人清醒清醒。
    撞到约莫十点多点儿，建国妈抛弃了她选的撞击对象—一棵大柏树，招呼老姑太太回家：“走走，太阳这会儿上劲儿了，别再晒住了。”
    一起撞墙的有个老头依依不舍：“这阳气一上来你俩就走，就剩下我跟胡大姐留到最后，上回我俩一块儿回去，路上碰到她儿媳妇，人家还瞪我，这多不合适。”
    建国妈不管这闲事儿，俩人又不顺路，肯定是路上惦记着多说两句话，这才被人儿媳妇瞪。
    可老头怕人说闲话，建国妈也不想招惹闲言碎语。
    在公园里一人一棵树，离的八丈远，明光正大的多好。
    非得锻炼完拉拉扯扯的一起走，这不影响自己跟老姑太太的名声嘛。
    建国妈干脆的说了声：“明天见”。
    提着水壶就走了。
    至于老姑太太，全副精力都在撞功上：“我觉着后背松快挺多，这玩意儿还真有用。”
    建国妈疑惑：“有吗？就撞了几天，我还背疼呢！晚上对着镜子，感觉后面都青了。”
    老姑太太叹气加摇头：“你肯定没认真听要点。胡大姐说了，撞的时候应该身体站直，双脚并拢，双手挨裤缝，用头或者肩膀撞，不能撞胳膊或者腿，呼吸得保持好。
    我看你有点儿外八字，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
    建国妈反思己身，又反思下老姑太太：“姑，你后背青了没有？”
    老姑太太撞墙撞树那叫一个有劲儿，震的土沫子小飞虫啥的，扑扑的往头上掉。
    建国妈问到了关键点上，老姑太太沉默了下：“青了~~~~~~”
    俩人沉默着回了家。
    马大姨已经在准备午饭了，王志强作息正常了，肯定要好好补补。
    送完笑笑回来，排骨就已经炖上了。
    小火咕嘟咕嘟的正冒香气。
    马大姨坐院子的树荫里摘菜。
    还挺奇怪俩老太太今天怎么安安静静的回来了。
    各自回了房间，建国妈刚换下练功服，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老姑太太。
    老太太手里拿了盒跌打损伤膏：“那啥，媛媛啊，你帮我看看后背严重不？要不要涂点药膏？”

 第292章 冰棍

    中午做的蒸米饭，除了一大盆清炖排骨，马大姨还炸了小黄鱼跟茄子。
    茄子裹上面粉跟淀粉勾的薄芡热热闹闹的炸一盘子，调一碗蒜末小米辣的料汁，酸酸辣辣的，吃着特别的顺口。
    小黄鱼就不用提了，除了一条主刺，其他的小刺经过复炸之后，完全可以嚼碎。
    又依次端出来土豆烧豆角、西红柿蒜末烧茄子、蚂蚁上树（黄豆芽粉条肉末）、配上店里的烧鸡。
    自家吃饭，不用估计卖相如何，出锅也不用淋点儿明油增亮增香，一个个摆在桌子上看着就下饭。
    要是王建国两口子在家，说啥得整两盅。
    不过有王志强捧场也不错，人家捧着自己专用的米饭碗，刨了两碗实实在在的干饭下肚。
    骨头也没少啃，马大姨买的大根儿排骨，连着一部分脊骨的那种，吃完之后王志强一个人面前的骨头顶的上其他几个人的总和。
    菜一多，中午蒸的米饭就剩下了。
    王志强这两天一泄劲儿，吃饱了就犯困，碗一推就去睡觉了。
    建国妈看着想笑，得亏是现在日子好过了。
    要是家里没个保姆，就王志强这做派，两口子非打架不可。
    两口子都是挣工资的，回家之后家务活要是堆到一个人身上，肯定过不顺畅。
    好在罗晓倩体谅老公工作辛苦，没有斤斤计较，手脚麻利的帮马大姨收拾碗筷去了。
    当然仅限于帮忙把碗筷端到厨房，至于其他的活，马大姨死活不让主家再插手，而且还义正言辞：“咱干的就是这活儿，拿了钱的，总不能老让主家帮忙，不合适。”
    和善的主家跟识趣的保姆，这才长长久久的干下去。
    王志强带着一肚子肉睡觉，醒了之后，有点儿恶心。
    抱着他爸的紫茶壶，又灌了一肚子早上的剩茶水。
    罗晓倩直撇嘴：“你就不怕拉肚子。”
    王志强嘿嘿一笑，然后胡乱抹了下嘴，就又去上班了。
    罗晓倩下午没班，孩子也上了幼儿园。
    在屋里溜达来溜达去，搓了两件自己的内衣，属实无聊。
    想了想，换身衣服，跟马大姨打声招呼，准备回趟娘家。
    走出胡同口，到街面上买点儿水果带上，风风火火的直奔娘家。
    结果扑了个空。
    邻居听见敲门声：“晓倩啊，你侄子住院了，这会儿应该都在医院呢。”
    罗晓倩低头看看自己两手的东西，得，去看病号都不用买东西了。
    赶紧噔噔噔噔下楼，直奔市人民医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安排到自己单位方便照顾。
    到了住院部，还在东张西望找熟面孔呢。
    就被续完费回来的大哥给看到了。
    “你咋知道的？还找到医院来了？”
    说着不客气的接过罗晓倩手里的东西，在前面引路：“我都跟咱爸妈交代了，不让跟你说，你听谁说的？”
    罗晓倩空着手溜溜达达跟着，看大哥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大毛病：“邻居说的，我想着也不会去外边，干脆直接找来了。下午没班儿，我也没事儿，本来想着看看咱爸妈呢。
    孩子咋了？”
    罗大哥无奈：“你嫂子带回娘家半天，一错眼没看住，姥姥给吃了两口冰棍，晚上回家又吃了西瓜，拉的止不住，只能来医院了。”
    罗晓倩有点想笑：“他比笑笑还小差不多一岁，冰棍儿都吃上了?”
    罗大哥眼看着病房门就要到了，赶紧交代两句：“进屋可别问了，咱爸妈正生气呢，你嫂子也自责，提起来又是一阵儿难受。”
    罗晓倩点头，小姑子回娘家又不是专门挑事儿的。
    敲两下门，进去看见侄子浩浩正乖乖躺着。
    可怜见的，眼都抠进去了。
    一只手上还扎着针，估计是补液呢，拉脱水了都。
    罗晓倩小声安慰了下小朋友，摸摸小脸蛋就要告辞。
    罗母送出医院，当着亲闺女的面抱怨：“你嫂子也是，都当妈的人，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她那糊涂妈，两岁的孩子吃冰棍儿，亏那老太婆想的出来。”
    嫂子张美玲也算个凤凰女了。
    家里就她爸有份工作，兄妹三人都是自己考出来的。
    张美玲她妈一辈子家庭妇女，对孩子宠溺为先，别说浩浩嘴馋冰棍，就是想吃鸡都能现杀一个。
    罗晓倩安慰罗母：“人家姥姥对着亲外孙又没有坏心，肯定也是孩子闹的不成了才吃了两小口，你放心，经了这回，以后肯定不会有了。”
    罗母鼻子发音“哼”了一声：“得一段时间不让送过去了，疼孩子也没有这么个疼法。”
    罗晓倩出主意：“妈，别当着我嫂子的面说，人家是亲妈呢，能不比你更疼孩子。
    这段时间你就是让送她也不会送了。”
    罗母缓了下语气：“这倒也是，晾晾那老太婆，回头再说。”
    罗晓倩长出一口气，自己这个贴心的小棉袄，都快成裱糊匠了。
    还得时不时的和点儿稀泥。
    罗大哥刚结婚的时候，罗晓倩感觉婆媳俩处的还可以，怎么有了孩子之后，什么疙疙瘩瘩都出来了。
    看着小姑子跟婆婆走了出去，张美玲长出了口气。
    罗大哥安慰她：“放心，晓倩肯定能安抚好咱妈。”
    张美玲叹口气：“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晓倩就不是个挑事儿的人。
    我是心疼孩子，你看这事儿闹的，我是真没想到，我妈能给个两岁的孩子偷摸吃冰棍儿。”
    罗大哥闭嘴了，要是再帮丈母娘开脱，他都觉着对不起躺着的浩浩。
    两口子相对无言，罗大哥下午让人顶班，晚上还得还个夜班，这会儿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跟媳妇商量：“要不要咱们也找个保姆，搬出去住？”
    张美玲觉着他想的挺美：“你妈同意还是你能放心？”
    其实这边孩子奶奶跟那边的姥姥，各是各的疼孩子法儿。
    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样子。
    只不过罗母刚好上过学，还能沟通点育儿知识。
    而张美玲她妈，全是老想法。
    俩人工作都忙，找个保姆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见不到，估计风险也大。
    出去打水的罗父推门进来，打断了俩人不靠谱的想法。
    张美玲想着，还是等孩子大点儿再带回姥姥家。
    至少肠胃结实点儿。
    两边不谋而合，罗母觉着儿媳妇明事理，这事儿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

 第292章 冰棍

    中午做的蒸米饭，除了一大盆清炖排骨，马大姨还炸了小黄鱼跟茄子。
    茄子裹上面粉跟淀粉勾的薄芡热热闹闹的炸一盘子，调一碗蒜末小米辣的料汁，酸酸辣辣的，吃着特别的顺口。
    小黄鱼就不用提了，除了一条主刺，其他的小刺经过复炸之后，完全可以嚼碎。
    又依次端出来土豆烧豆角、西红柿蒜末烧茄子、蚂蚁上树（黄豆芽粉条肉末）、配上店里的烧鸡。
    自家吃饭，不用估计卖相如何，出锅也不用淋点儿明油增亮增香，一个个摆在桌子上看着就下饭。
    要是王建国两口子在家，说啥得整两盅。
    不过有王志强捧场也不错，人家捧着自己专用的米饭碗，刨了两碗实实在在的干饭下肚。
    骨头也没少啃，马大姨买的大根儿排骨，连着一部分脊骨的那种，吃完之后王志强一个人面前的骨头顶的上其他几个人的总和。
    菜一多，中午蒸的米饭就剩下了。
    王志强这两天一泄劲儿，吃饱了就犯困，碗一推就去睡觉了。
    建国妈看着想笑，得亏是现在日子好过了。
    要是家里没个保姆，就王志强这做派，两口子非打架不可。
    两口子都是挣工资的，回家之后家务活要是堆到一个人身上，肯定过不顺畅。
    好在罗晓倩体谅老公工作辛苦，没有斤斤计较，手脚麻利的帮马大姨收拾碗筷去了。
    当然仅限于帮忙把碗筷端到厨房，至于其他的活，马大姨死活不让主家再插手，而且还义正言辞：“咱干的就是这活儿，拿了钱的，总不能老让主家帮忙，不合适。”
    和善的主家跟识趣的保姆，这才长长久久的干下去。
    王志强带着一肚子肉睡觉，醒了之后，有点儿恶心。
    抱着他爸的紫茶壶，又灌了一肚子早上的剩茶水。
    罗晓倩直撇嘴：“你就不怕拉肚子。”
    王志强嘿嘿一笑，然后胡乱抹了下嘴，就又去上班了。
    罗晓倩下午没班，孩子也上了幼儿园。
    在屋里溜达来溜达去，搓了两件自己的内衣，属实无聊。
    想了想，换身衣服，跟马大姨打声招呼，准备回趟娘家。
    走出胡同口，到街面上买点儿水果带上，风风火火的直奔娘家。
    结果扑了个空。
    邻居听见敲门声：“晓倩啊，你侄子住院了，这会儿应该都在医院呢。”
    罗晓倩低头看看自己两手的东西，得，去看病号都不用买东西了。
    赶紧噔噔噔噔下楼，直奔市人民医院，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安排到自己单位方便照顾。
    到了住院部，还在东张西望找熟面孔呢。
    就被续完费回来的大哥给看到了。
    “你咋知道的？还找到医院来了？”
    说着不客气的接过罗晓倩手里的东西，在前面引路：“我都跟咱爸妈交代了，不让跟你说，你听谁说的？”
    罗晓倩空着手溜溜达达跟着，看大哥的样子，估计也不是大毛病：“邻居说的，我想着也不会去外边，干脆直接找来了。下午没班儿，我也没事儿，本来想着看看咱爸妈呢。
    孩子咋了？”
    罗大哥无奈：“你嫂子带回娘家半天，一错眼没看住，姥姥给吃了两口冰棍，晚上回家又吃了西瓜，拉的止不住，只能来医院了。”
    罗晓倩有点想笑：“他比笑笑还小差不多一岁，冰棍儿都吃上了?”
    罗大哥眼看着病房门就要到了，赶紧交代两句：“进屋可别问了，咱爸妈正生气呢，你嫂子也自责，提起来又是一阵儿难受。”
    罗晓倩点头，小姑子回娘家又不是专门挑事儿的。
    敲两下门，进去看见侄子浩浩正乖乖躺着。
    可怜见的，眼都抠进去了。
    一只手上还扎着针，估计是补液呢，拉脱水了都。
    罗晓倩小声安慰了下小朋友，摸摸小脸蛋就要告辞。
    罗母送出医院，当着亲闺女的面抱怨：“你嫂子也是，都当妈的人，也不知道看着点儿她那糊涂妈，两岁的孩子吃冰棍儿，亏那老太婆想的出来。”
    嫂子张美玲也算个凤凰女了。
    家里就她爸有份工作，兄妹三人都是自己考出来的。
    张美玲她妈一辈子家庭妇女，对孩子宠溺为先，别说浩浩嘴馋冰棍，就是想吃鸡都能现杀一个。
    罗晓倩安慰罗母：“人家姥姥对着亲外孙又没有坏心，肯定也是孩子闹的不成了才吃了两小口，你放心，经了这回，以后肯定不会有了。”
    罗母鼻子发音“哼”了一声：“得一段时间不让送过去了，疼孩子也没有这么个疼法。”
    罗晓倩出主意：“妈，别当着我嫂子的面说，人家是亲妈呢，能不比你更疼孩子。
    这段时间你就是让送她也不会送了。”
    罗母缓了下语气：“这倒也是，晾晾那老太婆，回头再说。”
    罗晓倩长出一口气，自己这个贴心的小棉袄，都快成裱糊匠了。
    还得时不时的和点儿稀泥。
    罗大哥刚结婚的时候，罗晓倩感觉婆媳俩处的还可以，怎么有了孩子之后，什么疙疙瘩瘩都出来了。
    看着小姑子跟婆婆走了出去，张美玲长出了口气。
    罗大哥安慰她：“放心，晓倩肯定能安抚好咱妈。”
    张美玲叹口气：“我倒是不怎么担心这个，晓倩就不是个挑事儿的人。
    我是心疼孩子，你看这事儿闹的，我是真没想到，我妈能给个两岁的孩子偷摸吃冰棍儿。”
    罗大哥闭嘴了，要是再帮丈母娘开脱，他都觉着对不起躺着的浩浩。
    两口子相对无言，罗大哥下午让人顶班，晚上还得还个夜班，这会儿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跟媳妇商量：“要不要咱们也找个保姆，搬出去住？”
    张美玲觉着他想的挺美：“你妈同意还是你能放心？”
    其实这边孩子奶奶跟那边的姥姥，各是各的疼孩子法儿。
    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的样子。
    只不过罗母刚好上过学，还能沟通点育儿知识。
    而张美玲她妈，全是老想法。
    俩人工作都忙，找个保姆要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见不到，估计风险也大。
    出去打水的罗父推门进来，打断了俩人不靠谱的想法。
    张美玲想着，还是等孩子大点儿再带回姥姥家。
    至少肠胃结实点儿。
    两边不谋而合，罗母觉着儿媳妇明事理，这事儿就这么悄悄的过去了。

 第293章 木兰

    罗晓倩出了医院之后，约摸着时间直接去接笑笑。
    走的时候已经跟马大姨说过这事儿，也省的多费个人出门。
    等骑到地方的时候，幼儿园还没开门。
    一堆家长已经扎好架势等着了。
    有推童车的，有拿水壶的、拿米糕饼干的。
    旁边还有糖葫芦跟土豆丝卷饼之类的小商小贩凑趣。
    罗晓倩没敢把车子放一边锁着，直接推着等孩子放学。
    主要是怕，车子连锁一起没了。
    也没等多大会儿，幼儿园就开门了。
    小班的小朋友先出来，这个附属幼儿园收的人不多，小班总共就三个班，还是因为名声在外，拒绝不掉的一些人加一起，要按往年，俩班就不错了。
    笑笑嘴壮，长的比同龄小朋友高点儿，罗晓倩没费劲儿就看到她摇着小辫子跟老师说什么。
    赶紧喊：“笑笑、笑笑。这儿。”
    笑笑一听妈妈的声音，小脑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小腿儿倒腾了两步，又匆匆的跟老师再见。
    然后才扑到妈妈怀里：“妈妈，你来接我啊！”
    罗晓倩取下来小书包，把孩子扶到前杠的座椅上，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
    笑笑小嘴儿喳喳喳喳说个不停，罗晓倩这才发觉，应该带个水壶。
    “要不咱们歇会儿再说？”
    笑笑扭头：“我不累，我就是想妈妈了。”
    罗晓倩顿时偃旗息鼓了。
    想妈妈的笑笑继续汇报工作：“小胖推我，我喊马老师，他推我。”
    罗晓倩捧哏：“然后呢？”
    笑笑提高嗓门学老师：“你怎么能推小朋友呢？赶紧道歉！然后我们又是好朋友了。”
    罗晓倩口不过心：“笑笑都有几个好朋友啊？”
    笑笑瞪大眼睛开始数：“有小胖，菲菲、冰冰······”
    一个班二十多个小朋友，她一口气数了十几个，除了开头几个，其他小朋友的名字罗晓倩连猜带蒙也听不出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宝贝啊，这个哩哩哩是不是李丽丽小朋友啊。”
    笑笑认真的回答：“哩哩哩就是哩哩哩，妈妈你好笨啊！”
    罗晓倩决定再换个话题：“今天晚饭吃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问太超前的早饭，板上钉钉的是记不住。
    笑笑举起小手：“我知道我知道，是两个菜一个馍一个汤。”
    罗晓倩循循善诱：“是什么样的两个菜呢？”
    笑笑使劲儿想使劲儿想：“是，是长的黄色菜菜，绿的菜菜还有红的菜菜跟面面。”
    罗晓倩不死心：“什么汤你还记得吗？甜的还是咸的？”
    笑笑这个倒是记得挺真：“面条汤！”
    罗晓倩无比庆幸，已经看见家门了。
    再聊下去，脑细胞要死上一片。
    晚上吃饭的时候，罗晓倩跟马大姨沟通，想知道今天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到底是什么。
    马大姨当场回答：“哎呀，你一说我就知道了。肯定一个是土豆丝，一个是包菜胡萝卜丝炒肉丝。汤就是青菜鸡蛋汤。”
    笑笑扬起手里的鸡腿捧场：“对！”
    对个大头鬼啊对，明明一点儿不沾边。
    罗晓倩觉着小朋友的世界，亲妈也搞不定。
    晚上跟王志强吐槽，还没说完，就听见老公均匀的呼吸声。
    今天一人带娃睡的成就达成！
    这猪队友，跟个人形抱枕的作用差不多！
    十一之前的这几天，估计老天也想让劳逸结合下。
    小夫妻俩都不怎么忙，还有心思带着娃一起去参加吴倩的婚宴。
    当然别人给五十一百的礼金，他们一家三口去出手就是二百。
    到的时候还没开席，介绍人在上面煽情，笑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简直是个社交达人。
    一会儿的工夫摸头杀，还有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收获了满满两兜。
    罗晓倩偷偷笑，拿主家婚桌上的花生瓜子糖逗小孩儿，这才是妥妥的借花献佛呢。
    笑笑坐的板板正正，自带饭勺，稳定发挥。
    标准的十人婚桌，六凉八热加主食跟汤。
    这孩子坐到了最后，同桌的张大姐简直惊为天人。
    虽说婚桌上菜快，可笑笑年龄也小啊，三岁多个孩子，吃席都能看到汤了。
    这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张大姐跟王志强交代：“以后多带孩子出来转转，你看养的多好。”
    笑笑腆着小肚子，意犹未尽的看着大肘子，吓的罗晓倩赶紧哄她：“摸摸小肚，是不像个西瓜，不能吃了，西瓜会炸开的！”
    虽然桌上辣的，口重的都没给孩子夹，可两块卤牛肉，一块黄瓜，还有两只虾，两块带鱼，都已经下了肚。
    更不用提梅菜扣肉的饼，烤鸭卷饼的饼，这孩子明显吃的比正常饭量多了一半出来。
    告别主家之后，罗晓倩拍板：“走走，带孩子去商场逛逛去，溜溜食，别一回家倒床上了积食。”
    王志强倒是提出了不同意见：“别去商场了，去汽车大世界。咱们去看看摩托车。”
    罗晓倩抱着三十斤的肉墩，刚跨坐倒摩托车上，随口问道：“你要换车？”
    王志强发动油门：“坐好喽，我换啥车，给你看一辆。”
    罗晓倩被呼啸的风声糊住了耳朵：“啥？”
    “没啥，去转转！”
    汽车大市场，一直到厂前路的尽头往北拐，连着好多间门面都是卖摩托车的。
    王志强停好自己车，抱着笑笑，目标明确，直奔其中一家。
    到地方后，指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问罗晓倩：“这个咋样？”
    罗晓倩仔细打量下，红色的外观，带踏板，而且车身看着小巧轻便，便于掌握的样子。
    前面的车筐体积也不小。
    整个车，比较偏女性化。
    罗晓倩后知后觉：“这是给我看的车？”
    王志强笑笑：“不然呢，我也不可能给笑笑买啊。”
    要是王志强凭空说给自己买辆摩托车，可能罗晓倩还会推脱。
    可现在对着实物看，反倒有些不舍了。
    这小车颜值真不错，特别是对着旁边一堆傻大笨粗男人象征的大摩托。
    迟疑下问道：“咱妈知道不？”
    王志强哈哈一笑：“就是咱妈提的，说是前两天看人姑娘结婚，陪嫁了这么个红色的小摩托，感觉跟你挺搭。
    就问我手里钱够不够，说你天天往返骑个自行车也挺辛苦。最后塞了我三千块钱，多了让咱们自己补。”
    罗晓倩眼眶一热。
    真是有个好老公不如有个好婆婆，当然公公也好！

 第293章 木兰

    罗晓倩出了医院之后，约摸着时间直接去接笑笑。
    走的时候已经跟马大姨说过这事儿，也省的多费个人出门。
    等骑到地方的时候，幼儿园还没开门。
    一堆家长已经扎好架势等着了。
    有推童车的，有拿水壶的、拿米糕饼干的。
    旁边还有糖葫芦跟土豆丝卷饼之类的小商小贩凑趣。
    罗晓倩没敢把车子放一边锁着，直接推着等孩子放学。
    主要是怕，车子连锁一起没了。
    也没等多大会儿，幼儿园就开门了。
    小班的小朋友先出来，这个附属幼儿园收的人不多，小班总共就三个班，还是因为名声在外，拒绝不掉的一些人加一起，要按往年，俩班就不错了。
    笑笑嘴壮，长的比同龄小朋友高点儿，罗晓倩没费劲儿就看到她摇着小辫子跟老师说什么。
    赶紧喊：“笑笑、笑笑。这儿。”
    笑笑一听妈妈的声音，小脑子一下子就转了过来，小腿儿倒腾了两步，又匆匆的跟老师再见。
    然后才扑到妈妈怀里：“妈妈，你来接我啊！”
    罗晓倩取下来小书包，把孩子扶到前杠的座椅上，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外走。
    笑笑小嘴儿喳喳喳喳说个不停，罗晓倩这才发觉，应该带个水壶。
    “要不咱们歇会儿再说？”
    笑笑扭头：“我不累，我就是想妈妈了。”
    罗晓倩顿时偃旗息鼓了。
    想妈妈的笑笑继续汇报工作：“小胖推我，我喊马老师，他推我。”
    罗晓倩捧哏：“然后呢？”
    笑笑提高嗓门学老师：“你怎么能推小朋友呢？赶紧道歉！然后我们又是好朋友了。”
    罗晓倩口不过心：“笑笑都有几个好朋友啊？”
    笑笑瞪大眼睛开始数：“有小胖，菲菲、冰冰······”
    一个班二十多个小朋友，她一口气数了十几个，除了开头几个，其他小朋友的名字罗晓倩连猜带蒙也听不出来。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宝贝啊，这个哩哩哩是不是李丽丽小朋友啊。”
    笑笑认真的回答：“哩哩哩就是哩哩哩，妈妈你好笨啊！”
    罗晓倩决定再换个话题：“今天晚饭吃的什么你还记得吗？”
    问太超前的早饭，板上钉钉的是记不住。
    笑笑举起小手：“我知道我知道，是两个菜一个馍一个汤。”
    罗晓倩循循善诱：“是什么样的两个菜呢？”
    笑笑使劲儿想使劲儿想：“是，是长的黄色菜菜，绿的菜菜还有红的菜菜跟面面。”
    罗晓倩不死心：“什么汤你还记得吗？甜的还是咸的？”
    笑笑这个倒是记得挺真：“面条汤！”
    罗晓倩无比庆幸，已经看见家门了。
    再聊下去，脑细胞要死上一片。
    晚上吃饭的时候，罗晓倩跟马大姨沟通，想知道今天这些稀奇古怪的菜到底是什么。
    马大姨当场回答：“哎呀，你一说我就知道了。肯定一个是土豆丝，一个是包菜胡萝卜丝炒肉丝。汤就是青菜鸡蛋汤。”
    笑笑扬起手里的鸡腿捧场：“对！”
    对个大头鬼啊对，明明一点儿不沾边。
    罗晓倩觉着小朋友的世界，亲妈也搞不定。
    晚上跟王志强吐槽，还没说完，就听见老公均匀的呼吸声。
    今天一人带娃睡的成就达成！
    这猪队友，跟个人形抱枕的作用差不多！
    十一之前的这几天，估计老天也想让劳逸结合下。
    小夫妻俩都不怎么忙，还有心思带着娃一起去参加吴倩的婚宴。
    当然别人给五十一百的礼金，他们一家三口去出手就是二百。
    到的时候还没开席，介绍人在上面煽情，笑笑在人群里钻来钻去，简直是个社交达人。
    一会儿的工夫摸头杀，还有糖果、花生、瓜子之类的收获了满满两兜。
    罗晓倩偷偷笑，拿主家婚桌上的花生瓜子糖逗小孩儿，这才是妥妥的借花献佛呢。
    笑笑坐的板板正正，自带饭勺，稳定发挥。
    标准的十人婚桌，六凉八热加主食跟汤。
    这孩子坐到了最后，同桌的张大姐简直惊为天人。
    虽说婚桌上菜快，可笑笑年龄也小啊，三岁多个孩子，吃席都能看到汤了。
    这可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张大姐跟王志强交代：“以后多带孩子出来转转，你看养的多好。”
    笑笑腆着小肚子，意犹未尽的看着大肘子，吓的罗晓倩赶紧哄她：“摸摸小肚，是不像个西瓜，不能吃了，西瓜会炸开的！”
    虽然桌上辣的，口重的都没给孩子夹，可两块卤牛肉，一块黄瓜，还有两只虾，两块带鱼，都已经下了肚。
    更不用提梅菜扣肉的饼，烤鸭卷饼的饼，这孩子明显吃的比正常饭量多了一半出来。
    告别主家之后，罗晓倩拍板：“走走，带孩子去商场逛逛去，溜溜食，别一回家倒床上了积食。”
    王志强倒是提出了不同意见：“别去商场了，去汽车大世界。咱们去看看摩托车。”
    罗晓倩抱着三十斤的肉墩，刚跨坐倒摩托车上，随口问道：“你要换车？”
    王志强发动油门：“坐好喽，我换啥车，给你看一辆。”
    罗晓倩被呼啸的风声糊住了耳朵：“啥？”
    “没啥，去转转！”
    汽车大市场，一直到厂前路的尽头往北拐，连着好多间门面都是卖摩托车的。
    王志强停好自己车，抱着笑笑，目标明确，直奔其中一家。
    到地方后，指着一辆红色的摩托车问罗晓倩：“这个咋样？”
    罗晓倩仔细打量下，红色的外观，带踏板，而且车身看着小巧轻便，便于掌握的样子。
    前面的车筐体积也不小。
    整个车，比较偏女性化。
    罗晓倩后知后觉：“这是给我看的车？”
    王志强笑笑：“不然呢，我也不可能给笑笑买啊。”
    要是王志强凭空说给自己买辆摩托车，可能罗晓倩还会推脱。
    可现在对着实物看，反倒有些不舍了。
    这小车颜值真不错，特别是对着旁边一堆傻大笨粗男人象征的大摩托。
    迟疑下问道：“咱妈知道不？”
    王志强哈哈一笑：“就是咱妈提的，说是前两天看人姑娘结婚，陪嫁了这么个红色的小摩托，感觉跟你挺搭。
    就问我手里钱够不够，说你天天往返骑个自行车也挺辛苦。最后塞了我三千块钱，多了让咱们自己补。”
    罗晓倩眼眶一热。
    真是有个好老公不如有个好婆婆，当然公公也好！

 第294章 床小

    感动不到三秒钟，罗晓倩把王志强拉到一边：“你别告诉我，三千块钱都在身上装着？”
    王志强连忙否认：“怎么可能，今天出来人这么多，我装身上不是等着被掏的嘛。”
    悄悄的附耳道：“我放你床头柜里了，往里掏下就能看到。”
    罗晓倩嘴角抽搐，自打金手镯没了之后，那个床头柜再也没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
    王志强看看正歪头认真听的笑笑，含糊的带过：“那啥，看上了的话，下午把孩子送回家，咱俩带着钱过来就行了。”
    罗晓倩也不是那种牺牲自己照亮全家的圣母，一口就应了下来：“行啊，我再添上个把月工资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啥时候涨工资？你看咱爸店里的工人工资都比你还高了。”
    “没动静呢，估计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工资太低了，队伍不好带啊，上面领导肯定也得考虑这一点。”
    ······
    两口子一边继续逛，一边随口闲聊。
    笑笑竖着耳朵若有所思。
    晚上王建国跟李娟都回家吃饭，过节呢，就多做了两个菜。
    王建国熟门熟路的摸出来上回没喝完的酒，爷俩又碰了一盅。
    好在王建国没有发表感言的习惯，酒杯一碰，就开席了。
    笑笑从幼儿园放假后，就放飞了。
    绿叶菜是一概不碰，问就是不好吃。
    正跟罗晓倩左躲右藏，逃避蔬菜攻击呢。
    就听到王建国提到自己的悟出来的企业管理心得：“人家来我这干活，后面都是有家有口要养活。
    又不是过来献爱心，随行就市的开工资，为啥非得给我尽心尽力呢，肯定是我给的比别家多啊！”
    笑笑插进去发表了自己的理想：“我以后让爷爷给开工资！”
    罗晓倩筷子上的豆角都掉了，这小闺女要上天啊，三岁都想要工资了。
    王建国被奶声奶气的声音给惊住了，这孩子，好大的志向。
    于是隔着半个桌子逗孙女：“为啥让爷爷开工资呢？”
    笑笑磕磕绊绊的表示，妈妈说，爸爸没钱，爷爷开的工资高！
    罗晓倩这才把上午两口子聊天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李娟点点笑笑的脑门：“你个小人精，都会归纳总结了。这么聪明，要是以后上学要是不好好学习，让你妈打你屁股。”
    笑笑两只小油手捂住屁股：“打爸爸行吗？”
    一家人都快笑出鹅叫了。
    自打笑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后，天天可以被她角度清奇的想法给逗乐。
    晚上躺床上李娟跟王建国感慨：“不拘男孩女孩，一个家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圆满。”
    王建国拿着本成功学的书靠在床头呼啦呼啦的翻，正觉书上句句都有理，句句都没用。
    把书合上随手扔到椅子上，顺口接道：“孩子都三岁多了，怎么这会儿感慨？”
    李娟笑笑：“还不是田主任，就是志强两口子的介绍人，田双。
    家里就一个儿子，比志强小三岁。
    拗着不结婚也不准备生孩子。”
    王建国从来不让媳妇的话掉地上：“为啥呢？”
    李娟也百思不得其解：“说是，一个过的挺好，一想到多个人分他的床就不舒服！”
    王建国琢磨下随口应道：“”估计是床小。”
    李娟笑着锤他：“可去你的，说啥呢。”
    王建国无辜的笑：“哎呀，反正是别人家的孩子，哪儿说哪儿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伸手给台灯一关：“睡，想多了容易失眠。”
    想想失眠容易黑眼圈，容易白头发，容易鱼尾纹，容易······
    李娟马上就躺好闭眼。
    养生从中年早睡开始。
    而闹腾从孩子睁眼开始。
    第二天早上，笑笑醒的挺早，太阳啥时候出来她啥时候睁眼，坐起来就喊：“妈妈，我要出去玩！”
    王志强挣扎着看向床头的闹钟，现在刚刚5点55分。
    这小孩儿也就奇怪了，上学的时候要掀被窝才能起来，放假自己跟定了个闹钟一样，起的跟马大姨有一拼。
    王志强揉着眼坐起来，凭手感把孩子拽到自己怀里，给她穿衣服：“爸爸带你玩儿，妈妈太累了。”
    只要有人陪着玩，笑笑不挑拣。
    马大姨看到的就是扎了高低辫儿，穿着昨天脏衣服的小闺女儿。
    赶紧用围裙擦擦手，把孩子揽了过来：“乖啊，怎么起这么早？谁给你穿的衣服？”
    笑笑颇为自豪：“爸爸给穿的！”
    王志强哈欠连天的跟梦游似的跟了过来：“大姨，你起这么早啊。”
    马大姨顾不上他：“睡不着了起来发点儿面，今天给我们笑笑蒸包子吃！看你困的样儿，赶紧去睡个回笼觉，我晚会儿再做饭！”
    王志强下意识点点头，又拐回床上了。
    昨天孩子睡的早，王志强结结实实的交了三回公粮，把存货都清空了。
    所以不但罗晓倩累，他爬起来也腿软。
    罗晓倩是下午班，两口子这个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睁开眼之后，先迷糊了会儿，感觉屋里安静的有点不现实。
    罗晓倩慢吞吞的把衣服穿完，伸手去摸孩子。
    摸了个空。
    吓的一点儿都不困了。
    一把把被子掀开了，一个大胖丫头怎么没了？
    扭头问王志强：“你闺女呢？下地玩去了？”
    王志强揉着眼：“啊，是吗？是。”
    罗晓倩赶紧下床找孩子，心里还犯嘀咕，上回睡的金镯子没了，这回总不能给闺女睡没了。
    穿着拖鞋开门，赫然看到笑笑举着个包子正在院子里跑。
    马大姨亦步亦趋跟着：“吃完再玩儿！”
    笑笑扭头嘻嘻嘻的乐：“我跑的快！马奶奶慢。”
    然后咣当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妈妈正拉着脸。
    罗晓倩沉声：“我怎么说的，吃就好好吃！”
    笑笑小声接：“玩就好好玩！”
    “知道还拿着包子乱跑！赶紧去坐好，好好吃饭！”
    笑笑踢腾着两条小腿，叹了口气，坐到了餐桌旁。
    事不可为，开始老实的干饭。
    罗晓倩也想叹气，一家子就自己一个黑脸，真难啊！

 第294章 床小

    感动不到三秒钟，罗晓倩把王志强拉到一边：“你别告诉我，三千块钱都在身上装着？”
    王志强连忙否认：“怎么可能，今天出来人这么多，我装身上不是等着被掏的嘛。”
    悄悄的附耳道：“我放你床头柜里了，往里掏下就能看到。”
    罗晓倩嘴角抽搐，自打金手镯没了之后，那个床头柜再也没放过任何值钱的东西。
    王志强看看正歪头认真听的笑笑，含糊的带过：“那啥，看上了的话，下午把孩子送回家，咱俩带着钱过来就行了。”
    罗晓倩也不是那种牺牲自己照亮全家的圣母，一口就应了下来：“行啊，我再添上个把月工资就行了。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啥时候涨工资？你看咱爸店里的工人工资都比你还高了。”
    “没动静呢，估计也拖不了太长时间。
    工资太低了，队伍不好带啊，上面领导肯定也得考虑这一点。”
    ······
    两口子一边继续逛，一边随口闲聊。
    笑笑竖着耳朵若有所思。
    晚上王建国跟李娟都回家吃饭，过节呢，就多做了两个菜。
    王建国熟门熟路的摸出来上回没喝完的酒，爷俩又碰了一盅。
    好在王建国没有发表感言的习惯，酒杯一碰，就开席了。
    笑笑从幼儿园放假后，就放飞了。
    绿叶菜是一概不碰，问就是不好吃。
    正跟罗晓倩左躲右藏，逃避蔬菜攻击呢。
    就听到王建国提到自己的悟出来的企业管理心得：“人家来我这干活，后面都是有家有口要养活。
    又不是过来献爱心，随行就市的开工资，为啥非得给我尽心尽力呢，肯定是我给的比别家多啊！”
    笑笑插进去发表了自己的理想：“我以后让爷爷给开工资！”
    罗晓倩筷子上的豆角都掉了，这小闺女要上天啊，三岁都想要工资了。
    王建国被奶声奶气的声音给惊住了，这孩子，好大的志向。
    于是隔着半个桌子逗孙女：“为啥让爷爷开工资呢？”
    笑笑磕磕绊绊的表示，妈妈说，爸爸没钱，爷爷开的工资高！
    罗晓倩这才把上午两口子聊天的事儿给说了出来。
    李娟点点笑笑的脑门：“你个小人精，都会归纳总结了。这么聪明，要是以后上学要是不好好学习，让你妈打你屁股。”
    笑笑两只小油手捂住屁股：“打爸爸行吗？”
    一家人都快笑出鹅叫了。
    自打笑笑开始有自己的想法后，天天可以被她角度清奇的想法给逗乐。
    晚上躺床上李娟跟王建国感慨：“不拘男孩女孩，一个家还是得有个孩子才圆满。”
    王建国拿着本成功学的书靠在床头呼啦呼啦的翻，正觉书上句句都有理，句句都没用。
    把书合上随手扔到椅子上，顺口接道：“孩子都三岁多了，怎么这会儿感慨？”
    李娟笑笑：“还不是田主任，就是志强两口子的介绍人，田双。
    家里就一个儿子，比志强小三岁。
    拗着不结婚也不准备生孩子。”
    王建国从来不让媳妇的话掉地上：“为啥呢？”
    李娟也百思不得其解：“说是，一个过的挺好，一想到多个人分他的床就不舒服！”
    王建国琢磨下随口应道：“”估计是床小。”
    李娟笑着锤他：“可去你的，说啥呢。”
    王建国无辜的笑：“哎呀，反正是别人家的孩子，哪儿说哪儿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睡会儿呢。”
    伸手给台灯一关：“睡，想多了容易失眠。”
    想想失眠容易黑眼圈，容易白头发，容易鱼尾纹，容易······
    李娟马上就躺好闭眼。
    养生从中年早睡开始。
    而闹腾从孩子睁眼开始。
    第二天早上，笑笑醒的挺早，太阳啥时候出来她啥时候睁眼，坐起来就喊：“妈妈，我要出去玩！”
    王志强挣扎着看向床头的闹钟，现在刚刚5点55分。
    这小孩儿也就奇怪了，上学的时候要掀被窝才能起来，放假自己跟定了个闹钟一样，起的跟马大姨有一拼。
    王志强揉着眼坐起来，凭手感把孩子拽到自己怀里，给她穿衣服：“爸爸带你玩儿，妈妈太累了。”
    只要有人陪着玩，笑笑不挑拣。
    马大姨看到的就是扎了高低辫儿，穿着昨天脏衣服的小闺女儿。
    赶紧用围裙擦擦手，把孩子揽了过来：“乖啊，怎么起这么早？谁给你穿的衣服？”
    笑笑颇为自豪：“爸爸给穿的！”
    王志强哈欠连天的跟梦游似的跟了过来：“大姨，你起这么早啊。”
    马大姨顾不上他：“睡不着了起来发点儿面，今天给我们笑笑蒸包子吃！看你困的样儿，赶紧去睡个回笼觉，我晚会儿再做饭！”
    王志强下意识点点头，又拐回床上了。
    昨天孩子睡的早，王志强结结实实的交了三回公粮，把存货都清空了。
    所以不但罗晓倩累，他爬起来也腿软。
    罗晓倩是下午班，两口子这个回笼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睡的不知今夕何夕，睁开眼之后，先迷糊了会儿，感觉屋里安静的有点不现实。
    罗晓倩慢吞吞的把衣服穿完，伸手去摸孩子。
    摸了个空。
    吓的一点儿都不困了。
    一把把被子掀开了，一个大胖丫头怎么没了？
    扭头问王志强：“你闺女呢？下地玩去了？”
    王志强揉着眼：“啊，是吗？是。”
    罗晓倩赶紧下床找孩子，心里还犯嘀咕，上回睡的金镯子没了，这回总不能给闺女睡没了。
    穿着拖鞋开门，赫然看到笑笑举着个包子正在院子里跑。
    马大姨亦步亦趋跟着：“吃完再玩儿！”
    笑笑扭头嘻嘻嘻的乐：“我跑的快！马奶奶慢。”
    然后咣当撞到了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是妈妈正拉着脸。
    罗晓倩沉声：“我怎么说的，吃就好好吃！”
    笑笑小声接：“玩就好好玩！”
    “知道还拿着包子乱跑！赶紧去坐好，好好吃饭！”
    笑笑踢腾着两条小腿，叹了口气，坐到了餐桌旁。
    事不可为，开始老实的干饭。
    罗晓倩也想叹气，一家子就自己一个黑脸，真难啊！

 第295章 扫帚

    王志强两口子匆匆吃完饭，都已经十点半了。
    可今天上午安排的事儿还多着呢，得去买已经看好的摩托车这可是家里进的大件儿。
    所以笑笑被马大姨带着去公园了，去接撞墙的太奶跟太太去。
    价钱昨天都跟老板问好了。
    木兰轻骑50，四千出头。
    罗晓倩先回单位取钱，然后一路不停，直奔汽车大世界，为了新车顺利到家，两口子全程打车。
    新车油箱里面，卖家给加了一点儿油，反正够骑到最近的加油站。
    新车到手，先加油。
    罗晓倩站在新摩托车上边上，看人往里咕嘟咕嘟加油的时候，还有点儿恍惚：“就这么就买了？”
    付完油钱，王志强开出一段距离才开口，颇有富而不自知的底气：“不然呢？这摩托车，还没有你上回买的几个戒指贵呢。”
    罗晓倩心想，这能一样吗，一个是奢侈品，一个是落地就开始贬值的日用品。
    不管了，反正早买早享受。
    公婆就是过日子再怎么仔细，随着进账的钱日益增多，加上没啥不良嗜好，自觉不自觉的，也会慢慢提升配套的生活设施。
    就跟有了金筷子想买个金碗，有了金碗想换个金盘子，到最后想换个金屋子的心理历程差不多。
    一整个十一剩下的几天，只要王志强有空，就教媳妇练车。
    这真是一款入门级的偏女性的摩托车，甚至于连摩托车驾驶证都不用要。
    就跟后世的电动摩托车差不多，而且罗晓倩的行驶速度也跟电动车差不多。
    罗晓倩学会后，第一时间就是在踏板上安了个小椅子，备着接笑笑用。
    于是这个有着儿童椅的红色摩托车，让笑笑小朋友一跃成为了幼儿园里最靓的宝宝。
    恨不得天天让妈妈接，未果后缠着马大姨学车······
    马大姨要对自己的胳膊腿儿负责，坚定的拒绝了。
    笑笑不高兴了好几分钟。
    然后就被遥控小汽车给吸引住了。
    在一家人的努力下，笑笑的玩具已经占据了一间屋子，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不经常回来的伯伯全都做出了贡献。
    这回的小汽车跟以上人都没关系，是王志勇未婚妻罗薇给买的。
    提前打了个电话送来的，就专门送了个玩具，姑娘红着脸解释：“小宝买玩具想到妹妹了，所以给笑笑也拿了个。”
    李娟笑着送走了未来的大儿媳妇，回头脸一拉就安排王建国：“问问志勇啥时候提结婚的事儿？人家女方都来催了！”
    王建国迷茫了：“送个小汽车有这种意思吗？”
    李娟鼻子一拧：“不然呢？人家大哥也在部队，军区都在一起，消息肯定灵通，估计是他们这一批军校毕业的任职的事儿有消息了。
    你问问志勇，到底咋想的，都定完婚了，要是真想着反悔，给他腿打断！”
    李娟杀气腾腾的一番话把笑笑惊呆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特别老实。
    直到有一天，马大姨去扫院子，大扫帚不见了。
    寻了一圈，前院，后院，厢房，狗窝，全都没寻到。
    只能找个到屋里的小扫帚弯腰细扫，这一圈下来，累的腰酸手疼。
    晚上吃饭的时候，趁着人全和，马大姨问道：“我放在厢房的扫院子的扫帚谁动了？今天死活找不到了。”
    笑笑低下头细细的啃馍馍，一口菜没吃。
    其他人都摇头，谁拿那玩意儿啊，家里大扫帚舞的好的，就仨人，王建国王志强，还有马大姨。
    其他人没事儿才不动它呢。
    王志强回忆下：“是不邻居谁借走了？总不可能是两只狗给拖走了。不行我下班再买一把？”
    “狗窝里找了，没有，连个碎枝子都没有，再说咱家这俩半大狗子，也没那牙口。”
    马大姨可惜：“之前那把还轻省还好用，再买不知道用着咋样呢。”
    笑笑挥舞着小手：“不买不买。”
    马大姨这才看到笑笑小脸皱巴巴的。
    奇怪道：“为什么不买？奶奶扫院子没扫帚了，地上会脏脏，不卫生。”
    笑笑瘪嘴：“我放起来了。”
    王志强······
    “笑笑为什么要把扫帚放起来呢?马奶奶扫地都不方便了？能告诉妈妈怎么想的嘛？”
    罗晓倩看着笑笑认真的问。
    笑笑为难的回答：“奶奶要打伯伯。疼。”
    已经因为种种调皮原因，被拍过屁股的笑笑小朋友知道，被打很疼。
    李娟心都要化了，这个小人精。
    顾不得笑笑满手油渍，搂着就是一阵亲香：“我得跟你大伯好好说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都知道疼人了。只是奶奶的乖宝宝。”
    其他人，全是哭笑不得。
    王志强有点吃醋，坏心的解释：“把扫帚藏起来没用的，奶奶还有其他工具啊，你看擀面杖啊，毛巾啊，还有奶奶的巴掌都能用！”
    笑笑惊恐脸。
    李娟啐他：“一边儿去，我孙女多聪明啊，你还吓她。”
    王志强讪讪的笑：“好了好了，赶紧吃，笑笑你再不吃饭，饭都让爸爸吃完了！”
    说完，端着稀饭碗呼噜噜喝了半碗。
    笑笑赶紧扒饭，作为经常收拾盘底的爸爸，这话说的很有可能实现。
    伯伯的腿保住了，奶奶已经保证了不会打断。
    笑笑如释重负，多吃了一根儿青菜。
    愁眉苦脸的想着，青菜真难吃啊。
    马大姨笑着收拾碗筷，突然想起来，到了扫帚放哪儿也不知道啊。
    赶紧问笑笑。
    笑笑跟着遥控小汽车跑，两只小狗跟着笑笑跑。
    马大姨的问题，让笑笑停下来想了想：“在玩具的家里！”
    马大姨去玩具屋开门一看，可不是咋地，就被拖到了一进门的地方，多一步都没走。
    出来跟罗晓倩吐槽：“小孩子干啥事儿，都是顾头不顾腚的。你说她不聪明，知道放到玩具屋里藏起来，说她聪明，每天晚上临睡前我收拾玩具，一开门不就看见了。”
    罗晓倩笑着看闺女蹦蹦跳跳：“三岁多的小孩子，这都不错了。”
    马大姨同意，这小闺女在三岁的年龄段里，智商相当能打。

 第295章 扫帚

    王志强两口子匆匆吃完饭，都已经十点半了。
    可今天上午安排的事儿还多着呢，得去买已经看好的摩托车这可是家里进的大件儿。
    所以笑笑被马大姨带着去公园了，去接撞墙的太奶跟太太去。
    价钱昨天都跟老板问好了。
    木兰轻骑50，四千出头。
    罗晓倩先回单位取钱，然后一路不停，直奔汽车大世界，为了新车顺利到家，两口子全程打车。
    新车油箱里面，卖家给加了一点儿油，反正够骑到最近的加油站。
    新车到手，先加油。
    罗晓倩站在新摩托车上边上，看人往里咕嘟咕嘟加油的时候，还有点儿恍惚：“就这么就买了？”
    付完油钱，王志强开出一段距离才开口，颇有富而不自知的底气：“不然呢？这摩托车，还没有你上回买的几个戒指贵呢。”
    罗晓倩心想，这能一样吗，一个是奢侈品，一个是落地就开始贬值的日用品。
    不管了，反正早买早享受。
    公婆就是过日子再怎么仔细，随着进账的钱日益增多，加上没啥不良嗜好，自觉不自觉的，也会慢慢提升配套的生活设施。
    就跟有了金筷子想买个金碗，有了金碗想换个金盘子，到最后想换个金屋子的心理历程差不多。
    一整个十一剩下的几天，只要王志强有空，就教媳妇练车。
    这真是一款入门级的偏女性的摩托车，甚至于连摩托车驾驶证都不用要。
    就跟后世的电动摩托车差不多，而且罗晓倩的行驶速度也跟电动车差不多。
    罗晓倩学会后，第一时间就是在踏板上安了个小椅子，备着接笑笑用。
    于是这个有着儿童椅的红色摩托车，让笑笑小朋友一跃成为了幼儿园里最靓的宝宝。
    恨不得天天让妈妈接，未果后缠着马大姨学车······
    马大姨要对自己的胳膊腿儿负责，坚定的拒绝了。
    笑笑不高兴了好几分钟。
    然后就被遥控小汽车给吸引住了。
    在一家人的努力下，笑笑的玩具已经占据了一间屋子，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不经常回来的伯伯全都做出了贡献。
    这回的小汽车跟以上人都没关系，是王志勇未婚妻罗薇给买的。
    提前打了个电话送来的，就专门送了个玩具，姑娘红着脸解释：“小宝买玩具想到妹妹了，所以给笑笑也拿了个。”
    李娟笑着送走了未来的大儿媳妇，回头脸一拉就安排王建国：“问问志勇啥时候提结婚的事儿？人家女方都来催了！”
    王建国迷茫了：“送个小汽车有这种意思吗？”
    李娟鼻子一拧：“不然呢？人家大哥也在部队，军区都在一起，消息肯定灵通，估计是他们这一批军校毕业的任职的事儿有消息了。
    你问问志勇，到底咋想的，都定完婚了，要是真想着反悔，给他腿打断！”
    李娟杀气腾腾的一番话把笑笑惊呆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特别老实。
    直到有一天，马大姨去扫院子，大扫帚不见了。
    寻了一圈，前院，后院，厢房，狗窝，全都没寻到。
    只能找个到屋里的小扫帚弯腰细扫，这一圈下来，累的腰酸手疼。
    晚上吃饭的时候，趁着人全和，马大姨问道：“我放在厢房的扫院子的扫帚谁动了？今天死活找不到了。”
    笑笑低下头细细的啃馍馍，一口菜没吃。
    其他人都摇头，谁拿那玩意儿啊，家里大扫帚舞的好的，就仨人，王建国王志强，还有马大姨。
    其他人没事儿才不动它呢。
    王志强回忆下：“是不邻居谁借走了？总不可能是两只狗给拖走了。不行我下班再买一把？”
    “狗窝里找了，没有，连个碎枝子都没有，再说咱家这俩半大狗子，也没那牙口。”
    马大姨可惜：“之前那把还轻省还好用，再买不知道用着咋样呢。”
    笑笑挥舞着小手：“不买不买。”
    马大姨这才看到笑笑小脸皱巴巴的。
    奇怪道：“为什么不买？奶奶扫院子没扫帚了，地上会脏脏，不卫生。”
    笑笑瘪嘴：“我放起来了。”
    王志强······
    “笑笑为什么要把扫帚放起来呢?马奶奶扫地都不方便了？能告诉妈妈怎么想的嘛？”
    罗晓倩看着笑笑认真的问。
    笑笑为难的回答：“奶奶要打伯伯。疼。”
    已经因为种种调皮原因，被拍过屁股的笑笑小朋友知道，被打很疼。
    李娟心都要化了，这个小人精。
    顾不得笑笑满手油渍，搂着就是一阵亲香：“我得跟你大伯好好说说，这么大点儿的孩子都知道疼人了。只是奶奶的乖宝宝。”
    其他人，全是哭笑不得。
    王志强有点吃醋，坏心的解释：“把扫帚藏起来没用的，奶奶还有其他工具啊，你看擀面杖啊，毛巾啊，还有奶奶的巴掌都能用！”
    笑笑惊恐脸。
    李娟啐他：“一边儿去，我孙女多聪明啊，你还吓她。”
    王志强讪讪的笑：“好了好了，赶紧吃，笑笑你再不吃饭，饭都让爸爸吃完了！”
    说完，端着稀饭碗呼噜噜喝了半碗。
    笑笑赶紧扒饭，作为经常收拾盘底的爸爸，这话说的很有可能实现。
    伯伯的腿保住了，奶奶已经保证了不会打断。
    笑笑如释重负，多吃了一根儿青菜。
    愁眉苦脸的想着，青菜真难吃啊。
    马大姨笑着收拾碗筷，突然想起来，到了扫帚放哪儿也不知道啊。
    赶紧问笑笑。
    笑笑跟着遥控小汽车跑，两只小狗跟着笑笑跑。
    马大姨的问题，让笑笑停下来想了想：“在玩具的家里！”
    马大姨去玩具屋开门一看，可不是咋地，就被拖到了一进门的地方，多一步都没走。
    出来跟罗晓倩吐槽：“小孩子干啥事儿，都是顾头不顾腚的。你说她不聪明，知道放到玩具屋里藏起来，说她聪明，每天晚上临睡前我收拾玩具，一开门不就看见了。”
    罗晓倩笑着看闺女蹦蹦跳跳：“三岁多的小孩子，这都不错了。”
    马大姨同意，这小闺女在三岁的年龄段里，智商相当能打。

 第296章 超支

    笑笑上了两个月幼儿园后。
    混的如鱼得水。
    初冬的早上，被妈妈从被窝里掏出来：“再不起床，就看不到马老师啦！”
    每天幼儿园门口都会有老师迎接小朋友，笑笑心爱的马老师，正好固定到了周二。
    可是如果小朋友来晚了，错过了正常的时间，门口的老师们就回班上课去。
    罗晓倩拿这个吓唬笑笑：“去晚了，就只有保安爷爷了。”
    笑笑哆嗦下，保安爷爷的脸笑着也吓人。
    在妈妈的帮助下，穿上衣服就开始催：“洗脸刷牙，我要上幼儿园，妈妈快点儿！”
    罗晓倩连厕所都没捞着上，在孝顺闺女的催促下，急行军的速度吃完早饭一起出门。
    当然还是马大姨送孩子。
    到了单位后等到接完箱子，再带薪上厕所。
    一身轻松的出来，楚大姐了然的笑问：“早上时间紧。”
    罗晓倩苦笑：“孩子小的时候，想着大点儿就好了。现在长大了，那叫一个活泼啊。”
    本来想说调皮捣蛋，可话到嘴边又改成活泼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留点面子。
    楚大姐添油加醋：“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跟你说，小孩子摸住门墩儿，一家人都能累晕！你家姑娘以后指定是个厉害孩儿！”
    罗晓倩客气的笑笑，心想，笑笑还没升级到累晕一家人呢。
    还没咋地笑笑就被说成个厉害妞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于是关爱的问道：“大姐，你新得的是个孙女还是孙子啊，还办事儿不办了？”
    楚大姐笑的有点儿勉强：“是个小孙子，哎呀，满月不准备办了，小孩儿福薄，怕压不住。”
    神他妈的压不住，一个满月宴都经不住的孩子也是怪难得。
    不过这也说明，其实楚大姐一家对孩子的降临不怎么感冒，跟刚开始大度的模样一点儿都不一样，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楚大姐一上午安静了挺多。
    罗晓倩也自在了挺多,互相揭短还挺舒服。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跟婆婆吐槽：“都不知道怎么上户口，万一孩子爹妈再结不了婚，孩子才可怜呢。”
    李娟毫不意外：“我听别人说，你们单位那个小楚，把孩子户口上到农村姐姐家了。正好她姐姐的儿子，就生了俩闺女，老二还是个弱智。”
    （这会儿的计划生育政策，农村的独女户可以生二胎，如果第二胎还是女孩且身有残疾的话，可以生三胎······，这个弱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罗晓倩对老二闺女弱智的含金量存疑，但也没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就是奇怪：“万一她姐姐的儿媳妇再怀孕呢？”
    李娟无所谓：“这不还没怀的嘛，到会儿再说，过上两年，等小楚儿子大点儿，上自己家户口也行嘛。”
    罗晓倩好奇：“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娟不自在的扯了下嘴角：“哎呀，你这孩子，给你安排个新地方上班，我跟你爸不得多操点儿心。上回出了偷钱那事儿之后。
    你们信用的那仨瓜俩枣，找人全问了问深浅，省的咱们不知道啥时候又吃亏。
    这不前两天碰见托的人了，人家好心，又跟我多说了两句。”
    看着罗晓倩感动的眼泪汪汪，李娟赶紧解释：“可不是监视啊！”
    罗晓倩背过头揉揉眼睛，这哪是监视啊。
    公公婆婆真是应了当初跟自己爸妈说的话，娶进门了当自己姑娘看待。
    原本觉着就是个走过场的客气话，可没成想，人家是认真的。
    婆媳俩都被这煽情的气氛搞的有点不自在。
    王志强赶紧岔开话题：“说孩子呢，今儿我们单位来了个奇怪的小朋友。上小学三年级，刚10岁，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过来问，能不能晚上放学来派出所呆会儿。”
    王志强是会断句的。
    说完这句话，立马夹了两筷子菜开始扒饭，一句话引的大家好奇心不上不下的。
    李娟嗔他：“还卖上官司了，接着说啊。”
    王志强半碗米饭下肚，又给自己舀了碗香菇鸡汤，美美的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讲：“吴倩给孩子叫到一边，洗洗手又倒杯水。
    人家看着漂亮大姐姐才说了缘由。
    听着怪捣蛋。”
    罗晓倩已经忘了刚刚红眼圈的事儿，饭没吃几口，尽职尽责的打好助攻。
    “考试没考好，回家怕挨揍？”
    王志强回：“哪儿啊。
    人家说，昨天晚上起夜听爹妈嘀咕，说是上个月电费超支了。
    估计是两口子躺床上算经济账呢，随口说了几句，有一句说是孩子天天晚上写作业写老晚，电费多点儿就多点儿。
    让孩子记到心里了。
    不知道咋想的，想起来天天放学我们办公室还有灯，自己琢磨出来这么个鲜点子，说来这写作业，省的费电。”
    罗晓倩对这种模式挺熟悉，八九十年代，大多数双职工家庭，开资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衣食住行几个大项支出给先扣出来。
    剩下的还有留出要存的钱、有的还有固定给乡下爹妈打的钱、最后剩点儿才是自由支配的钱。
    所以说，某一项开支增大，真的会影响预算！
    李娟笑的要喷饭：“上个月不就是十月份吗，头半月，天儿说凉也没凉到底。
    别说是十月了，从六月开始，家家电费就没有不超的。
    没空调也有风扇，哪是他写作业的那个小灯的事儿，估计是两口子闲磕牙让孩子听进去了。”
    罗晓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最后咋说，你们同意了吗？”
    王志强笑着摇摇头：“这事儿哪敢应承下来，蒋所跟他说，只要他爸妈同意，抽个人过来看着他写作业可以。
    小孩儿琢磨下，喝完水就挺礼貌的告辞了。
    我看那样，估计是想着回家怎么跟爹妈说呢。
    哎呀，现在这小孩儿，脑子怎么这么活道，我那会儿路上见了公安都不敢走近，人家还来这跟我们商量事儿。”
    李娟感慨：“别说别人家小孩儿了，就咱家笑笑，长大了未必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作为闺女的御用背锅侠亲爹，王志强觉着，孩子奶奶说的极有可能出现。

 第296章 超支

    笑笑上了两个月幼儿园后。
    混的如鱼得水。
    初冬的早上，被妈妈从被窝里掏出来：“再不起床，就看不到马老师啦！”
    每天幼儿园门口都会有老师迎接小朋友，笑笑心爱的马老师，正好固定到了周二。
    可是如果小朋友来晚了，错过了正常的时间，门口的老师们就回班上课去。
    罗晓倩拿这个吓唬笑笑：“去晚了，就只有保安爷爷了。”
    笑笑哆嗦下，保安爷爷的脸笑着也吓人。
    在妈妈的帮助下，穿上衣服就开始催：“洗脸刷牙，我要上幼儿园，妈妈快点儿！”
    罗晓倩连厕所都没捞着上，在孝顺闺女的催促下，急行军的速度吃完早饭一起出门。
    当然还是马大姨送孩子。
    到了单位后等到接完箱子，再带薪上厕所。
    一身轻松的出来，楚大姐了然的笑问：“早上时间紧。”
    罗晓倩苦笑：“孩子小的时候，想着大点儿就好了。现在长大了，那叫一个活泼啊。”
    本来想说调皮捣蛋，可话到嘴边又改成活泼了，毕竟是个小姑娘，还是留点面子。
    楚大姐添油加醋：“这才哪儿到哪儿，我跟你说，小孩子摸住门墩儿，一家人都能累晕！你家姑娘以后指定是个厉害孩儿！”
    罗晓倩客气的笑笑，心想，笑笑还没升级到累晕一家人呢。
    还没咋地笑笑就被说成个厉害妞了，心里有些不高兴。
    于是关爱的问道：“大姐，你新得的是个孙女还是孙子啊，还办事儿不办了？”
    楚大姐笑的有点儿勉强：“是个小孙子，哎呀，满月不准备办了，小孩儿福薄，怕压不住。”
    神他妈的压不住，一个满月宴都经不住的孩子也是怪难得。
    不过这也说明，其实楚大姐一家对孩子的降临不怎么感冒，跟刚开始大度的模样一点儿都不一样，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
    楚大姐一上午安静了挺多。
    罗晓倩也自在了挺多,互相揭短还挺舒服。
    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跟婆婆吐槽：“都不知道怎么上户口，万一孩子爹妈再结不了婚，孩子才可怜呢。”
    李娟毫不意外：“我听别人说，你们单位那个小楚，把孩子户口上到农村姐姐家了。正好她姐姐的儿子，就生了俩闺女，老二还是个弱智。”
    （这会儿的计划生育政策，农村的独女户可以生二胎，如果第二胎还是女孩且身有残疾的话，可以生三胎······，这个弱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罗晓倩对老二闺女弱智的含金量存疑，但也没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就是奇怪：“万一她姐姐的儿媳妇再怀孕呢？”
    李娟无所谓：“这不还没怀的嘛，到会儿再说，过上两年，等小楚儿子大点儿，上自己家户口也行嘛。”
    罗晓倩好奇：“那您是怎么知道的。”
    李娟不自在的扯了下嘴角：“哎呀，你这孩子，给你安排个新地方上班，我跟你爸不得多操点儿心。上回出了偷钱那事儿之后。
    你们信用的那仨瓜俩枣，找人全问了问深浅，省的咱们不知道啥时候又吃亏。
    这不前两天碰见托的人了，人家好心，又跟我多说了两句。”
    看着罗晓倩感动的眼泪汪汪，李娟赶紧解释：“可不是监视啊！”
    罗晓倩背过头揉揉眼睛，这哪是监视啊。
    公公婆婆真是应了当初跟自己爸妈说的话，娶进门了当自己姑娘看待。
    原本觉着就是个走过场的客气话，可没成想，人家是认真的。
    婆媳俩都被这煽情的气氛搞的有点不自在。
    王志强赶紧岔开话题：“说孩子呢，今儿我们单位来了个奇怪的小朋友。上小学三年级，刚10岁，中午快下班的时候过来问，能不能晚上放学来派出所呆会儿。”
    王志强是会断句的。
    说完这句话，立马夹了两筷子菜开始扒饭，一句话引的大家好奇心不上不下的。
    李娟嗔他：“还卖上官司了，接着说啊。”
    王志强半碗米饭下肚，又给自己舀了碗香菇鸡汤，美美的喝了几口，这才继续讲：“吴倩给孩子叫到一边，洗洗手又倒杯水。
    人家看着漂亮大姐姐才说了缘由。
    听着怪捣蛋。”
    罗晓倩已经忘了刚刚红眼圈的事儿，饭没吃几口，尽职尽责的打好助攻。
    “考试没考好，回家怕挨揍？”
    王志强回：“哪儿啊。
    人家说，昨天晚上起夜听爹妈嘀咕，说是上个月电费超支了。
    估计是两口子躺床上算经济账呢，随口说了几句，有一句说是孩子天天晚上写作业写老晚，电费多点儿就多点儿。
    让孩子记到心里了。
    不知道咋想的，想起来天天放学我们办公室还有灯，自己琢磨出来这么个鲜点子，说来这写作业，省的费电。”
    罗晓倩对这种模式挺熟悉，八九十年代，大多数双职工家庭，开资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把衣食住行几个大项支出给先扣出来。
    剩下的还有留出要存的钱、有的还有固定给乡下爹妈打的钱、最后剩点儿才是自由支配的钱。
    所以说，某一项开支增大，真的会影响预算！
    李娟笑的要喷饭：“上个月不就是十月份吗，头半月，天儿说凉也没凉到底。
    别说是十月了，从六月开始，家家电费就没有不超的。
    没空调也有风扇，哪是他写作业的那个小灯的事儿，估计是两口子闲磕牙让孩子听进去了。”
    罗晓倩看热闹不嫌事儿大：“最后咋说，你们同意了吗？”
    王志强笑着摇摇头：“这事儿哪敢应承下来，蒋所跟他说，只要他爸妈同意，抽个人过来看着他写作业可以。
    小孩儿琢磨下，喝完水就挺礼貌的告辞了。
    我看那样，估计是想着回家怎么跟爹妈说呢。
    哎呀，现在这小孩儿，脑子怎么这么活道，我那会儿路上见了公安都不敢走近，人家还来这跟我们商量事儿。”
    李娟感慨：“别说别人家小孩儿了，就咱家笑笑，长大了未必干不出来这种事儿。”
    作为闺女的御用背锅侠亲爹，王志强觉着，孩子奶奶说的极有可能出现。

 第297章 （97）

    王志强在饭桌上说了个开头。
    下午下班就见到了后半场。
    哭唧唧的小朋友，被爸妈带到了派出所道歉。
    一看就是被修理了一顿。
    蒋所赶紧拦了揪着衣服后领子的孩子爸爸：“多大点儿事儿，孩子多聪明啊，不至于，不至于啊。”
    孩子爸气的哭笑不得：“真是给公安同志添麻烦了。
    你们一天天这么忙，他个小毛孩还来凑热闹。
    凭良心说，我们家里真没过到要省电费的份儿上，我们就两口子说笑了几句，结果上课都没见他听这么认真，两句玩笑话记心里了。”
    蒋所赶紧截断话头，他可没有听别人两口子夜话的兴趣。
    “孩子嘛，听风就是雨，说清楚就好了。
    不过要真想来，也没事儿，只不过咱们所里人少，晚上抽不出来人看孩子，家长是一定得陪着的。”
    孩子爸连忙拒绝，开玩笑，真要天天从派出所领孩子出来。
    但凡是单位人看见了，估计自己都能传成二进宫。
    赶紧赔了个不是就领孩子走了。
    蒋所摸索着下巴问得力干将赵建设：“他不说，我都没想过，辖区内的这些个双职工家庭的小朋友，放学写作业全凭自觉啊。”
    王志强羡慕道：“多幸福啊，想当初，我奶奶天天盯我写作业，哪像他们，都没人管。”
    蒋所一个念头还没成型，就被王志强给浇灭了。
    所以说，孩子们还挺愿意这么自由的？
    如果不考虑家长的想法，是的。
    自由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旦过后，各个中小学期末考试开家长会当众点评成绩单。
    王志强晚上加班，去小杨那买个鸡蛋灌饼当宵夜。
    也是有缘，就遇到了这个颇有印象的聪明蛋。
    这回是熟悉的哭唧唧脸。
    孩子爸一只手推着自行车，空出来只手，一路上跟抽陀螺一样，走两步：“啪”打一下屁股。
    “你能耐啊，把7改成9！
    你咋不改成100呢！”
    这个聪明蛋抽抽搭搭：“改成100不好改啊。”
    “你他娘的，你还想过啊！”
    “啪”又是一个爱的巴掌。
    王志强目送两人父慈子孝的身影远去。
    小杨问老顾客：“孩子还小？”
    王志强点头：“三岁半，幼儿园小班。”
    小杨了然道：“还能轻松两年半！”
    王志强没理解这句话背后包含的辛酸，付完钱，拿着饼子回了所里。
    小杨想着自己闺女一塌糊涂的算术跟从来找不错钱的实战经验，叹口气，还是多卖点儿饼给孩子家庭攒厚实点儿。
    儿女都是债啊。
    王志强揣着张饼回到了所里。
    自打元旦范强结了婚之后，就从所里搬了出去。
    楼上的宿舍又空了。
    把装着鸡蛋灌饼的饭缸放在暖气片上。
    王志强披件军大衣开始看分局给订阅的内部刊物。
    单位的暖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温度低，老觉着坐一会儿就有点儿凉意，穿上军大衣又有点儿热，所以披上正好。
    这两年估计是领导们意识到底下的伙计们得加强点儿文化学习，每个所还定了两本杂志月刊。
    晚上值班，没事儿就翻着玩儿，也学习下其他省市兄弟单位的离奇案件儿。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上回白加黑蹲守夫妻抢劫杀人的案件，居然也上杂志了。
    一些细节性的东西也在杂志上披露出来。
    王志强看的叹为观止。
    杂志上不打码的晒出了两人的结婚照。
    男的帅女的靓，也就比当下的明星差那么一点儿。
    呼啦啦翻到最后看结果，全是死刑。
    按时间推算，这期杂志印发的时候，俩人都执行完枪决了。
    王志强试着用自己半吊子的犯罪心理学去解析案件，发现俩人的婚姻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就是个错误。
    每一步都没走对。
    男的叫张勇，女的叫李红。
    俩人谈朋友的时候在同一家单位上班。随着经济浪潮的起伏，受社会环境影响，张勇决定辞掉出力不赚钱的一线工人的岗位，死了心要下海卖衣服，也想左腰一个bp机，右手一个大哥大。
    岂料下海水太深，扑腾了半天，就是混个温饱，没有挣到什么钱。
    于是张勇一年以后，转向一本万利的买卖——走私文物，低买高卖，赚了一些钱。（关于这个走私文物，我真的觉得是个占据地利的原因，听个一般朋友讲，他们家族里就有个类似原因被抓起来的，就在邙山附近的村里。结果人家还很不服气，说就是运气不好。）
    结果钞票还没暖热乎，就被贴心的哥们送上了根儿加料的香烟，吸了几口哥们送上嘴的香烟，顿感一口解千愁，飘飘似神仙，他很快明白了，吸的竟是毒品。
    当时，他与李红谈得火热，姑娘知道之后，特有爱心的向他伸出了援救之手：先从医学原理讲明毒品的危害，接着使出杀手锏；如果不戒毒，就分手！（不要有侥幸心理，毒瘾生理上的好戒，可心瘾难戒。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吸！）
    张勇痛定思痛，诅咒发誓的向李红保证，婚后不再吸。
    果不其然，娇妻比不过毒品。
    复吸那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李红从苦口婆心到加入，用了三年。
    抱着一种我就不信这么难戒的思想，她也拿起了“香烟”，然后，夫妻齐心协力开始搞钱。
    刚开始是借着走私文物抢劫，可这样来钱还是慢。
    自从俩人都有共同爱好后，钱就跟水一样从指缝里淌走。
    然后开始借亲友还有以前的同事，画大饼说做生意，一家一两千，两三千的借。
    等都借了一遍之后，开启了你行骗我抢劫的夫妻合作模式。
    骗亲友，都是些拿死工资的，财力有限，只能骗一时；抢文物，风险太大，万一失手一次就有性命之忧。
    终于有一天，两人逛街的时候，看到了储蓄所里的人头窜动。
    张勇眼前一亮，跟媳妇做思想工作。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简直是为了两口子量身定做的。
    李红犹豫了下，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于是就有了王志强参与的那次全城撒网。
    王志强叹口气，分析了半天，肚子都叫了。
    赶紧倒杯开水开始吃加餐。
    有点点的茶水溅到两人的照片上，不一会儿淡黄色的茶渍就模糊了两人的头像。
    彩色的照片，看上去有种黑白照的怪异感。

 第297章 （97）

    王志强在饭桌上说了个开头。
    下午下班就见到了后半场。
    哭唧唧的小朋友，被爸妈带到了派出所道歉。
    一看就是被修理了一顿。
    蒋所赶紧拦了揪着衣服后领子的孩子爸爸：“多大点儿事儿，孩子多聪明啊，不至于，不至于啊。”
    孩子爸气的哭笑不得：“真是给公安同志添麻烦了。
    你们一天天这么忙，他个小毛孩还来凑热闹。
    凭良心说，我们家里真没过到要省电费的份儿上，我们就两口子说笑了几句，结果上课都没见他听这么认真，两句玩笑话记心里了。”
    蒋所赶紧截断话头，他可没有听别人两口子夜话的兴趣。
    “孩子嘛，听风就是雨，说清楚就好了。
    不过要真想来，也没事儿，只不过咱们所里人少，晚上抽不出来人看孩子，家长是一定得陪着的。”
    孩子爸连忙拒绝，开玩笑，真要天天从派出所领孩子出来。
    但凡是单位人看见了，估计自己都能传成二进宫。
    赶紧赔了个不是就领孩子走了。
    蒋所摸索着下巴问得力干将赵建设：“他不说，我都没想过，辖区内的这些个双职工家庭的小朋友，放学写作业全凭自觉啊。”
    王志强羡慕道：“多幸福啊，想当初，我奶奶天天盯我写作业，哪像他们，都没人管。”
    蒋所一个念头还没成型，就被王志强给浇灭了。
    所以说，孩子们还挺愿意这么自由的？
    如果不考虑家长的想法，是的。
    自由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元旦过后，各个中小学期末考试开家长会当众点评成绩单。
    王志强晚上加班，去小杨那买个鸡蛋灌饼当宵夜。
    也是有缘，就遇到了这个颇有印象的聪明蛋。
    这回是熟悉的哭唧唧脸。
    孩子爸一只手推着自行车，空出来只手，一路上跟抽陀螺一样，走两步：“啪”打一下屁股。
    “你能耐啊，把7改成9！
    你咋不改成100呢！”
    这个聪明蛋抽抽搭搭：“改成100不好改啊。”
    “你他娘的，你还想过啊！”
    “啪”又是一个爱的巴掌。
    王志强目送两人父慈子孝的身影远去。
    小杨问老顾客：“孩子还小？”
    王志强点头：“三岁半，幼儿园小班。”
    小杨了然道：“还能轻松两年半！”
    王志强没理解这句话背后包含的辛酸，付完钱，拿着饼子回了所里。
    小杨想着自己闺女一塌糊涂的算术跟从来找不错钱的实战经验，叹口气，还是多卖点儿饼给孩子家庭攒厚实点儿。
    儿女都是债啊。
    王志强揣着张饼回到了所里。
    自打元旦范强结了婚之后，就从所里搬了出去。
    楼上的宿舍又空了。
    把装着鸡蛋灌饼的饭缸放在暖气片上。
    王志强披件军大衣开始看分局给订阅的内部刊物。
    单位的暖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晚上温度低，老觉着坐一会儿就有点儿凉意，穿上军大衣又有点儿热，所以披上正好。
    这两年估计是领导们意识到底下的伙计们得加强点儿文化学习，每个所还定了两本杂志月刊。
    晚上值班，没事儿就翻着玩儿，也学习下其他省市兄弟单位的离奇案件儿。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
    上回白加黑蹲守夫妻抢劫杀人的案件，居然也上杂志了。
    一些细节性的东西也在杂志上披露出来。
    王志强看的叹为观止。
    杂志上不打码的晒出了两人的结婚照。
    男的帅女的靓，也就比当下的明星差那么一点儿。
    呼啦啦翻到最后看结果，全是死刑。
    按时间推算，这期杂志印发的时候，俩人都执行完枪决了。
    王志强试着用自己半吊子的犯罪心理学去解析案件，发现俩人的婚姻从头到尾，彻彻底底的就是个错误。
    每一步都没走对。
    男的叫张勇，女的叫李红。
    俩人谈朋友的时候在同一家单位上班。随着经济浪潮的起伏，受社会环境影响，张勇决定辞掉出力不赚钱的一线工人的岗位，死了心要下海卖衣服，也想左腰一个bp机，右手一个大哥大。
    岂料下海水太深，扑腾了半天，就是混个温饱，没有挣到什么钱。
    于是张勇一年以后，转向一本万利的买卖——走私文物，低买高卖，赚了一些钱。（关于这个走私文物，我真的觉得是个占据地利的原因，听个一般朋友讲，他们家族里就有个类似原因被抓起来的，就在邙山附近的村里。结果人家还很不服气，说就是运气不好。）
    结果钞票还没暖热乎，就被贴心的哥们送上了根儿加料的香烟，吸了几口哥们送上嘴的香烟，顿感一口解千愁，飘飘似神仙，他很快明白了，吸的竟是毒品。
    当时，他与李红谈得火热，姑娘知道之后，特有爱心的向他伸出了援救之手：先从医学原理讲明毒品的危害，接着使出杀手锏；如果不戒毒，就分手！（不要有侥幸心理，毒瘾生理上的好戒，可心瘾难戒。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吸！）
    张勇痛定思痛，诅咒发誓的向李红保证，婚后不再吸。
    果不其然，娇妻比不过毒品。
    复吸那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李红从苦口婆心到加入，用了三年。
    抱着一种我就不信这么难戒的思想，她也拿起了“香烟”，然后，夫妻齐心协力开始搞钱。
    刚开始是借着走私文物抢劫，可这样来钱还是慢。
    自从俩人都有共同爱好后，钱就跟水一样从指缝里淌走。
    然后开始借亲友还有以前的同事，画大饼说做生意，一家一两千，两三千的借。
    等都借了一遍之后，开启了你行骗我抢劫的夫妻合作模式。
    骗亲友，都是些拿死工资的，财力有限，只能骗一时；抢文物，风险太大，万一失手一次就有性命之忧。
    终于有一天，两人逛街的时候，看到了储蓄所里的人头窜动。
    张勇眼前一亮，跟媳妇做思想工作。
    这种一本万利的买卖，简直是为了两口子量身定做的。
    李红犹豫了下，很容易就被说服了。
    于是就有了王志强参与的那次全城撒网。
    王志强叹口气，分析了半天，肚子都叫了。
    赶紧倒杯开水开始吃加餐。
    有点点的茶水溅到两人的照片上，不一会儿淡黄色的茶渍就模糊了两人的头像。
    彩色的照片，看上去有种黑白照的怪异感。

 第298章 入党

    双喜路派出所一晚上挺消停。
    王志强也一夜无梦到天亮。
    早上顶着鸡窝脑袋洗漱，看着水房镜子里睡眼惺忪的模样，使劲儿用凉水搓了搓脸。
    睡的太沉了，要不是闹钟响，估计能睡到别人上班。
    洗漱完，穿好衣服，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对小杨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
    也不能天天早晚啃饼子。
    今天准备走远一点儿，过两个路口去喝胡辣汤。
    有家开在居民区里的逍遥镇胡辣汤，喝着挺顺口。
    配上现炸的小油条，还有皮薄馅儿鲜亮的菜角。
    稀哩呼噜的吃下去之后，从头舒服到脚。
    想着就有点馋了。
    早上七点，正是上人的点儿，王志强要了一块钱的油馍头，还有一个菜角跟一个鸡蛋，配上一块钱的牛肉胡辣汤。
    摊开也是占了半个桌子。
    这个早餐店，胡辣汤分肉跟素两种。
    男同志基本没有点素胡辣汤的，反倒不少年纪大的，愿意喝点儿好消化的。
    一勺子下去，黄花木耳粉条面筋，还有小片的牛肉，挤挤挨挨的被一网打尽捞了上来。
    比起另一种以汤为主的胡辣汤，王志强觉着，还是这种比较吃的惯。
    用筷子将小油馍头按到胡辣汤的碗底，然后塞进嘴里，油炸食品膨胀出来的空隙里，被吸满了鲜辣的汤水，入口饱满又能嚼到酥脆的口感。
    让人一吃就抬不起头。
    一碗胡辣汤吃个七七八八，王志强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擤了下鼻涕放慢了速度。
    来吃饭的不少是住家户，有端着锅过来盛各种粥或者豆浆豆腐脑之类的。
    也有只过来买油馍头或者油条菜角糖糕的。
    进进出出的，还挺热闹。
    最后一个鸡蛋，被剥的溜光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就是普通的酱油配上粗茶梗子还有大料煮出来的鸡蛋。
    乏善可陈。
    从收钱的柜台上揪了一节卫生纸蹭蹭嘴。
    抬腿儿就出了门。
    再不回去，估计人都要到齐了。
    胡椒发汗，走着走着，王志强就把大衣给解开了扣子。
    蒋所在办公室见到的，就是这么个虎虎生威的王副所长。
    大冷天的，没事儿谁不想在暖气房里待着。
    蒋所问他：“吃啥好东西了，头上都是汗？”
    王志强伸手摸一把：“嗨，走远了点儿喝胡辣汤去了，回来走的有点急。
    咱这短头发就这点儿不好，出点儿汗就看的清清楚楚的。”
    蒋所笑着回：“谁跟你讨论头发的问题了，分局来了个活，你跟建设商量下，看看工作咋开展。”
    王志强从座位上摸出个本来，做好记录的姿势。
    蒋所简单说了两句：“快过年了，还是老样子，排查辖区内有没有在逃人员返乡，加紧街面上跟重点场所的巡查，给那些个想过年的三只手紧紧皮子。”
    王志强点点头，合上本子，笑着问道：“蒋哥，突然让我们俩商量着来，你这是准备高升？”
    蒋所点着他笑骂：“还高升呢，我下一步就该退休了，你们俩正年富力壮，看谁能接早点儿接。
    我去分局帮忙个把月，说是市里让开始编个公安志，找了几个退休的还有在辖区内工作时间久的老同志一起参谋。
    那边随时叫我随时去，工作你跟建设商量着来，有拿不准的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王志强心想编公安志好啊，至少领导能想到还有个老同志沉淀到基层呢。
    说不定一本书编完，回头就高升了。
    于是亲自开着车把蒋所送到了分局。
    赵建设是早早被蒋所给安排完了。
    俩人也就没分啥主次，看着一个办公室就仨人，赵建设手一挥：“小范啊，来，咱们商量着春节前的活儿咋整。这都凑够个党小组了，啥事儿都能商量了。”
    皮了一下之后，就王志强弯了下嘴角听懂了。
    范强迟疑道：“那啥，赵所，我不是党员。”
    赵建设：“啊？”
    这个问题暂时搁置，先把重点工作安排好。
    都商量个七七八八之后，赵建设才细问：“小范同志，你居然不是党员?”
    范强点头：“上学的时候，申请过一次，没通过。上班之后咱们所也没吭声，我就没上心。”
    赵建设叹口气：“你这向组织靠拢的态度也太不积极了，都上班了，谁还追你屁股后面问啊。”
    范强尴尬的笑笑：“说到底，还是我觉悟的问题。
    经过这几年锻炼，我也觉着刚开始申请的时候动机不纯粹，稀里糊涂的，没过很正常。
    其实就是你不问，我也想着再提交一次，你看我入党申请书的都写好了。”
    说着从抽屉里扒拉出来几张稿纸。
    打头一句工整的“敬爱的党组织：”
    让赵建设瞬间找回了青春：“我那会儿也是这么写的，一二十年都没变啊。”
    王志强扫了眼：“咋变？不写敬爱的，你想改成啥？”
    赵建设忙摆手：“你这小子，可别套你赵哥的话，我能想啥，肯定啥也没想，我是一颗红心天日可表，不说这个了，小范同志思想进步是好事儿。还是接着说咱们的工作安排。
    要说重点场所，咱们这没有那些个舞厅歌厅啥的，就一个工人俱乐部，里面也用不着操心。
    街面上巡逻自己开车就行，辖区内公交车路线怎么办？每天上去转一圈儿？”
    王志强摸索下下巴：“每天换人上去转悠下倒是没事儿，问题是，上去了之后，你俩谁能分得清谁是小偷？”
    赵建设不自信道：“我应该还行。”
    王志强俩手一摊：“我不行。”
    范强：“俺也一样。”
    赵建设觉着，自己带不动两个猪队友。
    要不说老同志有经验，他这点儿微末道行，全是老蒋手把手教的。
    可惜了，今年蒋所有重任。
    赵建设挠挠头：“这样，穿制服上去，看到可疑的就多盯一会儿。
    至少咱们在的时候，小偷基本就不会偷了。”
    王志强若有所思：“要是咱们穿着制服上去，还是有人丢钱呢？”
    赵建设俩手一摊：“那就丢钱加丢人呗。”
    丢钱的是苦主，丢人的是公安。
    ······

 第298章 入党

    双喜路派出所一晚上挺消停。
    王志强也一夜无梦到天亮。
    早上顶着鸡窝脑袋洗漱，看着水房镜子里睡眼惺忪的模样，使劲儿用凉水搓了搓脸。
    睡的太沉了，要不是闹钟响，估计能睡到别人上班。
    洗漱完，穿好衣服，溜溜达达的出了门。
    对小杨热切的眼神视而不见。
    也不能天天早晚啃饼子。
    今天准备走远一点儿，过两个路口去喝胡辣汤。
    有家开在居民区里的逍遥镇胡辣汤，喝着挺顺口。
    配上现炸的小油条，还有皮薄馅儿鲜亮的菜角。
    稀哩呼噜的吃下去之后，从头舒服到脚。
    想着就有点馋了。
    早上七点，正是上人的点儿，王志强要了一块钱的油馍头，还有一个菜角跟一个鸡蛋，配上一块钱的牛肉胡辣汤。
    摊开也是占了半个桌子。
    这个早餐店，胡辣汤分肉跟素两种。
    男同志基本没有点素胡辣汤的，反倒不少年纪大的，愿意喝点儿好消化的。
    一勺子下去，黄花木耳粉条面筋，还有小片的牛肉，挤挤挨挨的被一网打尽捞了上来。
    比起另一种以汤为主的胡辣汤，王志强觉着，还是这种比较吃的惯。
    用筷子将小油馍头按到胡辣汤的碗底，然后塞进嘴里，油炸食品膨胀出来的空隙里，被吸满了鲜辣的汤水，入口饱满又能嚼到酥脆的口感。
    让人一吃就抬不起头。
    一碗胡辣汤吃个七七八八，王志强才擦了擦头上的汗，擤了下鼻涕放慢了速度。
    来吃饭的不少是住家户，有端着锅过来盛各种粥或者豆浆豆腐脑之类的。
    也有只过来买油馍头或者油条菜角糖糕的。
    进进出出的，还挺热闹。
    最后一个鸡蛋，被剥的溜光后，一口塞进了嘴里。
    就是普通的酱油配上粗茶梗子还有大料煮出来的鸡蛋。
    乏善可陈。
    从收钱的柜台上揪了一节卫生纸蹭蹭嘴。
    抬腿儿就出了门。
    再不回去，估计人都要到齐了。
    胡椒发汗，走着走着，王志强就把大衣给解开了扣子。
    蒋所在办公室见到的，就是这么个虎虎生威的王副所长。
    大冷天的，没事儿谁不想在暖气房里待着。
    蒋所问他：“吃啥好东西了，头上都是汗？”
    王志强伸手摸一把：“嗨，走远了点儿喝胡辣汤去了，回来走的有点急。
    咱这短头发就这点儿不好，出点儿汗就看的清清楚楚的。”
    蒋所笑着回：“谁跟你讨论头发的问题了，分局来了个活，你跟建设商量下，看看工作咋开展。”
    王志强从座位上摸出个本来，做好记录的姿势。
    蒋所简单说了两句：“快过年了，还是老样子，排查辖区内有没有在逃人员返乡，加紧街面上跟重点场所的巡查，给那些个想过年的三只手紧紧皮子。”
    王志强点点头，合上本子，笑着问道：“蒋哥，突然让我们俩商量着来，你这是准备高升？”
    蒋所点着他笑骂：“还高升呢，我下一步就该退休了，你们俩正年富力壮，看谁能接早点儿接。
    我去分局帮忙个把月，说是市里让开始编个公安志，找了几个退休的还有在辖区内工作时间久的老同志一起参谋。
    那边随时叫我随时去，工作你跟建设商量着来，有拿不准的给我打个电话就行。”
    王志强心想编公安志好啊，至少领导能想到还有个老同志沉淀到基层呢。
    说不定一本书编完，回头就高升了。
    于是亲自开着车把蒋所送到了分局。
    赵建设是早早被蒋所给安排完了。
    俩人也就没分啥主次，看着一个办公室就仨人，赵建设手一挥：“小范啊，来，咱们商量着春节前的活儿咋整。这都凑够个党小组了，啥事儿都能商量了。”
    皮了一下之后，就王志强弯了下嘴角听懂了。
    范强迟疑道：“那啥，赵所，我不是党员。”
    赵建设：“啊？”
    这个问题暂时搁置，先把重点工作安排好。
    都商量个七七八八之后，赵建设才细问：“小范同志，你居然不是党员?”
    范强点头：“上学的时候，申请过一次，没通过。上班之后咱们所也没吭声，我就没上心。”
    赵建设叹口气：“你这向组织靠拢的态度也太不积极了，都上班了，谁还追你屁股后面问啊。”
    范强尴尬的笑笑：“说到底，还是我觉悟的问题。
    经过这几年锻炼，我也觉着刚开始申请的时候动机不纯粹，稀里糊涂的，没过很正常。
    其实就是你不问，我也想着再提交一次，你看我入党申请书的都写好了。”
    说着从抽屉里扒拉出来几张稿纸。
    打头一句工整的“敬爱的党组织：”
    让赵建设瞬间找回了青春：“我那会儿也是这么写的，一二十年都没变啊。”
    王志强扫了眼：“咋变？不写敬爱的，你想改成啥？”
    赵建设忙摆手：“你这小子，可别套你赵哥的话，我能想啥，肯定啥也没想，我是一颗红心天日可表，不说这个了，小范同志思想进步是好事儿。还是接着说咱们的工作安排。
    要说重点场所，咱们这没有那些个舞厅歌厅啥的，就一个工人俱乐部，里面也用不着操心。
    街面上巡逻自己开车就行，辖区内公交车路线怎么办？每天上去转一圈儿？”
    王志强摸索下下巴：“每天换人上去转悠下倒是没事儿，问题是，上去了之后，你俩谁能分得清谁是小偷？”
    赵建设不自信道：“我应该还行。”
    王志强俩手一摊：“我不行。”
    范强：“俺也一样。”
    赵建设觉着，自己带不动两个猪队友。
    要不说老同志有经验，他这点儿微末道行，全是老蒋手把手教的。
    可惜了，今年蒋所有重任。
    赵建设挠挠头：“这样，穿制服上去，看到可疑的就多盯一会儿。
    至少咱们在的时候，小偷基本就不会偷了。”
    王志强若有所思：“要是咱们穿着制服上去，还是有人丢钱呢？”
    赵建设俩手一摊：“那就丢钱加丢人呗。”
    丢钱的是苦主，丢人的是公安。
    ······

 第299章 小偷

    王志强自觉，刚刚自己说的认不出来小偷还有点儿自谦的意味。
    可范强就是纯纯的白给了。
    加上更白脖儿的吴倩。
    作为老大哥的赵建设抹了把脸，队伍不好带啊。
    实在不行，只能呲着脸穿制服上公交车了。
    自己虽说比不上蒋所，可比着这些小伙子眼力见可强多了。
    讨论个七七八八，中午也就下班了。
    派出所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
    没啥事儿也很少留所里吃饭。
    除非大雪封门或者有紧急加班，一般都是晚上谁值班，中午谁留守，其他人都是要回去吃饭的。
    今天中午是范强。
    王志强贴心的给他去买饭的时间，等人回来了才走。
    范强提着塑料袋儿，把饭缸拿出来，满满一缸子的烩面顶着香菜，小味儿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配上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这顿中午饭还挺美。
    可好吃不好消化。
    吃完正晕饭，准备趴桌子上休息会儿。
    一个神色匆匆的矮瘦男人跟着门卫大爷一起进了办公室。
    门卫大爷解释道：“我问他干啥，他还非得保密，要见到公安再当面说。”
    范强头一次独立接警，想了想往日几位大哥的做法。
    定住心神，先把门卫打发走：“行，我知道了，你先忙去。”
    然后转向男人：“有什么急事儿吗？”
    中午休息时间，留的一个人，其实就是接个电话，什么正规业务也办不了，专门应对紧急事件的。
    这男人个头顶多一米六五，干巴瘦，臊眉耷眼的，存在感不强。
    坐在范强对面，迟疑道：“政府······”
    范强心里咯噔一下，这称呼，再少也是个二进宫出来啊。
    于是握紧了手里的笔，正色道：“放心说。不要有顾虑。”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微微斜射进来一点儿，范强的眉眼在光线浮动中仿佛渡了层正义的光，配着身后墙上写着的“执法为民”几个大字。
    给了这个张口就是“政府”的男人一股勇气。
    于是放下顾虑，细细道来。
    来人外号孙二狗，是个资深的小偷儿。
    临近过年了，各行各业都在冲业绩。
    孙二狗也有几个兄弟互相互通有无。
    当然组团不行，几次严打下来，嚣张点儿的兄弟，都有好几个吃花生米了。
    所以顶天带个徒弟，或者单打独斗。
    当然白加黑有背景的那种不算。
    这次来就是因为，小徒弟去踩好点儿的地方干活，神色仓皇的跑了回来：“师傅，咱看好的那家隔壁楼，有个人好像死了。”
    孙二狗又不是什么土匪大盗。
    胆子向来不大，一听这事儿，俩人对着哆嗦。
    这要是被发现了，总不能说这俩人是犯罪嫌疑人。
    胆子大的谁当小偷啊，早都在野外设点儿拦车收费了。
    孙二狗进过一次监狱，偷厂里的铜锭进去的。
    判了好几个月，看现在的态度，改造的不错。
    出来之后，琢磨了半天，改行，不偷铜锭了，偷钱，反正铜锭钢锭啥的最后也还是为了换钱。
    在今天之前，事业发展的还可以，小偷小摸嘛，也不是打击的主力。
    被偷的还能找回来，一般都是查其他案子顺水推舟，不然单纯的盗窃，就跟路边顺走个自行车之类的，希望挺渺茫。
    小徒弟也是刚入行，今天头一次独立作案。
    本来心里压力就大，结果还开错门了。
    客厅看到了疑似死人后，死死的咬着牙，退了出去，然后撒丫子跑回了师傅身边，快被吓死了小徒弟。
    一问地点，玻璃厂新家属院。
    还是上回有人跳楼的那栋楼，这回是四楼。
    因为新家属院大多是双职工，老人少，工作日留家里的不多，倒是个盗窃案发生的温床。
    范强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继续问：“几点发现的，确定没呼吸了吗？”
    孙二狗迷茫着复述小徒弟的语无伦次：“光膀子躺地上，就穿了个大裤衩子，一动不动的。瘦的跟柴火差不多。
    用脚踢下，连吭都不吭。”
    范强看着孙二狗的公狗腰，干柴火似的胳膊肘子，实在无法想象他嘴里的瘦得到什么地步：“比你还瘦吗？”
    孙二狗使劲儿点头：“我徒弟说，眼都凹进去了，下巴能扎人。”
    那还能叫瘦吗，不跟楼兰美女身边的干尸二号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十点多看到的人，这会儿都一点半了。
    即便是当时活着，这会儿也不一定有气。
    范强本子一合，先联系玻璃厂保卫处，然后交代门卫给几个老大哥打个呼机。
    硬着头皮上。
    第一次独立办案就面对疑似命案现场，还是个临近过年的时间，就俩字“刺激”！
    走路上孙二狗还在叨叨叨叨：“政府，我这算是立功？没我啥事儿我一会儿就走了！”
    范强义正言辞：“闭嘴！”
    孙二狗老老实实的领路。
    没开警车，就一辆边三轮，几分钟开到了门口。
    双喜路派出所跟厂保卫处都混熟了。
    当初的小刘已经成刘科长了。
    打着哈欠站门口等范强：“咋了这是？电话里光说有事儿也没交代清楚，我正迷糊呢，被你提溜出来了。”
    范强把人叫到一边，附耳几句，刘科长顿时不困了：“啥？哪一家？”
    孙二狗殷勤的前方引路，胳膊一抬，定定的指着当初薛大鹏跳楼的那栋楼。
    一阵穿堂风吹过，几个人打了个寒颤。
    刘科长暗暗骂了句娘壮胆……
    一行人开始往楼上走，正好是下午上班的点儿，进出都是熟脸，还没爬两层呢，碰到三个打招呼的！
    走到三楼，一个齐耳短发的大姐正锁门，看见是刘科长微微笑道：“小刘，忙着呢？”
    刘科长脸上堆笑：“崔主席，您上班真积极啊，走这么早。”
    说完介绍道：“这咱们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去四楼看下！”
    崔主席眉头一蹙：“四楼？四楼没人！”
    说完仔细想了下，确定道：“就是没人！之前是黄副厂长家住着，这不年纪大了，搬儿子家了，空了有大半年了！”

 第299章 小偷

    王志强自觉，刚刚自己说的认不出来小偷还有点儿自谦的意味。
    可范强就是纯纯的白给了。
    加上更白脖儿的吴倩。
    作为老大哥的赵建设抹了把脸，队伍不好带啊。
    实在不行，只能呲着脸穿制服上公交车了。
    自己虽说比不上蒋所，可比着这些小伙子眼力见可强多了。
    讨论个七七八八，中午也就下班了。
    派出所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了。
    没啥事儿也很少留所里吃饭。
    除非大雪封门或者有紧急加班，一般都是晚上谁值班，中午谁留守，其他人都是要回去吃饭的。
    今天中午是范强。
    王志强贴心的给他去买饭的时间，等人回来了才走。
    范强提着塑料袋儿，把饭缸拿出来，满满一缸子的烩面顶着香菜，小味儿一下子就飘了出来。
    配上两个刚出炉的烧饼。
    这顿中午饭还挺美。
    可好吃不好消化。
    吃完正晕饭，准备趴桌子上休息会儿。
    一个神色匆匆的矮瘦男人跟着门卫大爷一起进了办公室。
    门卫大爷解释道：“我问他干啥，他还非得保密，要见到公安再当面说。”
    范强头一次独立接警，想了想往日几位大哥的做法。
    定住心神，先把门卫打发走：“行，我知道了，你先忙去。”
    然后转向男人：“有什么急事儿吗？”
    中午休息时间，留的一个人，其实就是接个电话，什么正规业务也办不了，专门应对紧急事件的。
    这男人个头顶多一米六五，干巴瘦，臊眉耷眼的，存在感不强。
    坐在范强对面，迟疑道：“政府······”
    范强心里咯噔一下，这称呼，再少也是个二进宫出来啊。
    于是握紧了手里的笔，正色道：“放心说。不要有顾虑。”
    冬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微微斜射进来一点儿，范强的眉眼在光线浮动中仿佛渡了层正义的光，配着身后墙上写着的“执法为民”几个大字。
    给了这个张口就是“政府”的男人一股勇气。
    于是放下顾虑，细细道来。
    来人外号孙二狗，是个资深的小偷儿。
    临近过年了，各行各业都在冲业绩。
    孙二狗也有几个兄弟互相互通有无。
    当然组团不行，几次严打下来，嚣张点儿的兄弟，都有好几个吃花生米了。
    所以顶天带个徒弟，或者单打独斗。
    当然白加黑有背景的那种不算。
    这次来就是因为，小徒弟去踩好点儿的地方干活，神色仓皇的跑了回来：“师傅，咱看好的那家隔壁楼，有个人好像死了。”
    孙二狗又不是什么土匪大盗。
    胆子向来不大，一听这事儿，俩人对着哆嗦。
    这要是被发现了，总不能说这俩人是犯罪嫌疑人。
    胆子大的谁当小偷啊，早都在野外设点儿拦车收费了。
    孙二狗进过一次监狱，偷厂里的铜锭进去的。
    判了好几个月，看现在的态度，改造的不错。
    出来之后，琢磨了半天，改行，不偷铜锭了，偷钱，反正铜锭钢锭啥的最后也还是为了换钱。
    在今天之前，事业发展的还可以，小偷小摸嘛，也不是打击的主力。
    被偷的还能找回来，一般都是查其他案子顺水推舟，不然单纯的盗窃，就跟路边顺走个自行车之类的，希望挺渺茫。
    小徒弟也是刚入行，今天头一次独立作案。
    本来心里压力就大，结果还开错门了。
    客厅看到了疑似死人后，死死的咬着牙，退了出去，然后撒丫子跑回了师傅身边，快被吓死了小徒弟。
    一问地点，玻璃厂新家属院。
    还是上回有人跳楼的那栋楼，这回是四楼。
    因为新家属院大多是双职工，老人少，工作日留家里的不多，倒是个盗窃案发生的温床。
    范强刷刷刷写了几行字继续问：“几点发现的，确定没呼吸了吗？”
    孙二狗迷茫着复述小徒弟的语无伦次：“光膀子躺地上，就穿了个大裤衩子，一动不动的。瘦的跟柴火差不多。
    用脚踢下，连吭都不吭。”
    范强看着孙二狗的公狗腰，干柴火似的胳膊肘子，实在无法想象他嘴里的瘦得到什么地步：“比你还瘦吗？”
    孙二狗使劲儿点头：“我徒弟说，眼都凹进去了，下巴能扎人。”
    那还能叫瘦吗，不跟楼兰美女身边的干尸二号差不多了。
    算算时间，十点多看到的人，这会儿都一点半了。
    即便是当时活着，这会儿也不一定有气。
    范强本子一合，先联系玻璃厂保卫处，然后交代门卫给几个老大哥打个呼机。
    硬着头皮上。
    第一次独立办案就面对疑似命案现场，还是个临近过年的时间，就俩字“刺激”！
    走路上孙二狗还在叨叨叨叨：“政府，我这算是立功？没我啥事儿我一会儿就走了！”
    范强义正言辞：“闭嘴！”
    孙二狗老老实实的领路。
    没开警车，就一辆边三轮，几分钟开到了门口。
    双喜路派出所跟厂保卫处都混熟了。
    当初的小刘已经成刘科长了。
    打着哈欠站门口等范强：“咋了这是？电话里光说有事儿也没交代清楚，我正迷糊呢，被你提溜出来了。”
    范强把人叫到一边，附耳几句，刘科长顿时不困了：“啥？哪一家？”
    孙二狗殷勤的前方引路，胳膊一抬，定定的指着当初薛大鹏跳楼的那栋楼。
    一阵穿堂风吹过，几个人打了个寒颤。
    刘科长暗暗骂了句娘壮胆……
    一行人开始往楼上走，正好是下午上班的点儿，进出都是熟脸，还没爬两层呢，碰到三个打招呼的！
    走到三楼，一个齐耳短发的大姐正锁门，看见是刘科长微微笑道：“小刘，忙着呢？”
    刘科长脸上堆笑：“崔主席，您上班真积极啊，走这么早。”
    说完介绍道：“这咱们辖区派出所的同志，去四楼看下！”
    崔主席眉头一蹙：“四楼？四楼没人！”
    说完仔细想了下，确定道：“就是没人！之前是黄副厂长家住着，这不年纪大了，搬儿子家了，空了有大半年了！”

 第300章 幼苗

    崔主席是玻璃厂的工会主席。
    她对于自己的四邻还是比较关注的。
    不过四楼没人，这话一出，急的先是孙二狗，挤到前面：“这位大姐，就你楼上正对着的那户，里面没人？”
    崔主席虽然四十余岁，可除了刚入职时候的半年时间，再也没下过车间一线，面相还比较显年轻。
    冷不丁被个半大干瘦老头叫大姐，立马就不乐意了。
    可毕竟是领导，架子还端着，眼神略过孙二狗，扭头问刘科长：“小刘啊，这人谁啊？你们保卫处招人不看年龄了？”
    刘科长一听崔大姐信誓旦旦的说四楼没人，也有点儿半信半疑，扭头看向范强，心道别是公安的消息搞错了。
    范强面不改色：“这个同志的来历暂时不能说，事情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公布。”
    崔主席也不着急上班了，跟在后面：“我也上去看看，我不进去不耽误办案。”
    刘科长苦笑着：“您乐意跟就跟。”
    女同志的执拗劲儿上来之后，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崔主席肯定是别扭上了。
    到了四楼之后，范强开始敲门，可敲半天都没动静。
    崔主席不想等了：“我都说了没人，你们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范强站了一会儿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又仔细的闻了下，是从屋里传来的。
    趴在门框上确认下，问刘科长：“我闻到股味道，说不上来，香不香臭不臭的，就跟咖啡掺和上米田共的感觉。”
    这个有味道的形容让崔主席一阵的恶心，可被范强引导的也下意识闻了下：“还真是，这啥味儿啊。”
    私下比较小资的崔主席，觉着自己再也面对不了家里的鸟巢咖啡了。
    真是太写实了。
    孙二狗被自己脑补的险些站不住：“政府，不是已经开始烂了。”
    刘科长赶紧制止：“别瞎想，要是进去没人再处理你。”
    孙二狗拍胸脯保证：“我徒弟绝对不会说错，不信我开开门你看下！”
    刘科长：“看看就看看，没人了给你从重处理！”
    孙二狗从腰里摸出根儿细铁丝，捅咕几下门就开了。
    崔主席落到最后，没看到开门用的什么。
    就奇怪这仨人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所以捏着鼻子也跟了过来。
    只见客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可那股味道反而更浓郁了。
    范强终于想到这种屎里带香是个什么东西了。
    明明就是市局培训的时候说的烟土，这玩意儿点燃后就是这种香不香臭不臭的味道。
    于是赶紧把配枪给掏了出来，咔咔上了膛。
    崔主席吓的已经踏进来的皮鞋嗖的又缩了回去，可又不甘心啥也没看见，就保持着一颗脑袋在门内，大半拉身子在门外的姿势。
    至于孙二狗，一看见枪被掏了出来，麻溜的贴墙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姿势娴熟。
    刘科长也紧张了起来,小声的问道：“咋？”
    范强轻声的回：“有人吸毒。”
    刘科长的掏出配枪也哆嗦着上了膛。
    大中午陪着派出所的同志加个班，居然大概率要直面吸毒分子，快过年了，整这么刺激吗。
    范强小心翼翼的先从房子的进门处查看，厕所是蹲坑，小的一览无余。
    厨房也没人，就是橱柜台面上摆了些瓶瓶罐罐。
    客餐厅一体不用看，接下来就是三间卧室。
    推开主卧的门，范强闪到一边，然后一股浓郁的气息扑了来不及躲闪的刘科长一脸。
    刘科长忍着想吐的欲望，屏住呼吸，也迅捷的闪到一边。
    可门都开了，居然还是没听到声音，俩人对视一眼，估摸着可能还是没人。
    于是探头看了眼。
    主卧的窗帘拉着，遮光效果不错，屋里有点昏暗。
    只见床上被子里卷着一个人形物件。
    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安静。
    这事儿就有点蹊跷了，可能孙二狗的小徒弟，看到的并不是个死人，不然短短两三个小时，怎么能从客厅转移到卧室呢，又不是诈尸。
    范强示意刘科长，自己先上，然后他打配合。
    刘科长没看懂，犹豫下，径直上前给被子拽了······
    动作太迅速，范强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紧跟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孙二狗描述的“干尸”，不对，胸口还有些起伏。
    身上就穿了个四面透风的四角裤衩。
    瘦的有点儿火星子都能点着。
    除非裤裆藏雷，不然很明显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范强大吃一惊，都这样了还是个活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愣着干啥，一看就是个吸毒过量的，先把人控制住，窗帘打开，搜查现场！”
    范强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志强跟赵建设来了。
    瞬间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把这个干柴火反制到床上。
    整个过程，人家晕头晕脑的，就吭叽了一声。
    看那飘飘然的样儿，范强有理由怀疑，估计刚嗨完。
    窗帘打开之后，刘科长亦步亦趋的跟着去检查另外两个房间。
    最后发现，连带着其他两个房间的大衣柜里。
    还种了一二十棵疑似大麻的幼苗。
    这下子啥也不用说了。
    赵科长擦着汗一溜烟的跑去门卫室给分局缉毒大队打电话。
    自己厂区家属院居然有人种毒，吸毒，至于贩毒还未可知。
    今年开年就放个卫星，厂里的各项评优评先估计要完蛋。
    自己这个第一发现者在领导面前算是挂上名了。
    等缉毒大队来人接手之后。
    范强三人友好的跟刘科长告辞。
    刘科长的麻烦事儿还在后面，笑的比哭都难看。
    手伸出来走过过场似的挥舞下，就去配合工作了。
    人是怎么来的，黄副厂长家现在的地址噔噔噔噔。
    刘科长觉着升职也没那么高兴，还不如当年的刘小子舒心。
    果然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啊。
    至于立功的孙二狗顺手转给了缉毒大队，崔主席倒是早早就回去上班了，好像是吓的不轻。
    范强三人回转派出所，蒋所赫然在座。
    王志强惊喜：“那么快就完了？”
    蒋所回他：“完啥完，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当时分局就让我回来坐镇了。编公安志换个人都行，所里的事儿是第一位的！”

 第300章 幼苗

    崔主席是玻璃厂的工会主席。
    她对于自己的四邻还是比较关注的。
    不过四楼没人，这话一出，急的先是孙二狗，挤到前面：“这位大姐，就你楼上正对着的那户，里面没人？”
    崔主席虽然四十余岁，可除了刚入职时候的半年时间，再也没下过车间一线，面相还比较显年轻。
    冷不丁被个半大干瘦老头叫大姐，立马就不乐意了。
    可毕竟是领导，架子还端着，眼神略过孙二狗，扭头问刘科长：“小刘啊，这人谁啊？你们保卫处招人不看年龄了？”
    刘科长一听崔大姐信誓旦旦的说四楼没人，也有点儿半信半疑，扭头看向范强，心道别是公安的消息搞错了。
    范强面不改色：“这个同志的来历暂时不能说，事情等我们调查清楚了再公布。”
    崔主席也不着急上班了，跟在后面：“我也上去看看，我不进去不耽误办案。”
    刘科长苦笑着：“您乐意跟就跟。”
    女同志的执拗劲儿上来之后，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崔主席肯定是别扭上了。
    到了四楼之后，范强开始敲门，可敲半天都没动静。
    崔主席不想等了：“我都说了没人，你们还搞的神神秘秘的。”
    范强站了一会儿后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又仔细的闻了下，是从屋里传来的。
    趴在门框上确认下，问刘科长：“我闻到股味道，说不上来，香不香臭不臭的，就跟咖啡掺和上米田共的感觉。”
    这个有味道的形容让崔主席一阵的恶心，可被范强引导的也下意识闻了下：“还真是，这啥味儿啊。”
    私下比较小资的崔主席，觉着自己再也面对不了家里的鸟巢咖啡了。
    真是太写实了。
    孙二狗被自己脑补的险些站不住：“政府，不是已经开始烂了。”
    刘科长赶紧制止：“别瞎想，要是进去没人再处理你。”
    孙二狗拍胸脯保证：“我徒弟绝对不会说错，不信我开开门你看下！”
    刘科长：“看看就看看，没人了给你从重处理！”
    孙二狗从腰里摸出根儿细铁丝，捅咕几下门就开了。
    崔主席落到最后，没看到开门用的什么。
    就奇怪这仨人到底是在坚持什么，所以捏着鼻子也跟了过来。
    只见客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可那股味道反而更浓郁了。
    范强终于想到这种屎里带香是个什么东西了。
    明明就是市局培训的时候说的烟土，这玩意儿点燃后就是这种香不香臭不臭的味道。
    于是赶紧把配枪给掏了出来，咔咔上了膛。
    崔主席吓的已经踏进来的皮鞋嗖的又缩了回去，可又不甘心啥也没看见，就保持着一颗脑袋在门内，大半拉身子在门外的姿势。
    至于孙二狗，一看见枪被掏了出来，麻溜的贴墙蹲了下来，双手抱头，姿势娴熟。
    刘科长也紧张了起来,小声的问道：“咋？”
    范强轻声的回：“有人吸毒。”
    刘科长的掏出配枪也哆嗦着上了膛。
    大中午陪着派出所的同志加个班，居然大概率要直面吸毒分子，快过年了，整这么刺激吗。
    范强小心翼翼的先从房子的进门处查看，厕所是蹲坑，小的一览无余。
    厨房也没人，就是橱柜台面上摆了些瓶瓶罐罐。
    客餐厅一体不用看，接下来就是三间卧室。
    推开主卧的门，范强闪到一边，然后一股浓郁的气息扑了来不及躲闪的刘科长一脸。
    刘科长忍着想吐的欲望，屏住呼吸，也迅捷的闪到一边。
    可门都开了，居然还是没听到声音，俩人对视一眼，估摸着可能还是没人。
    于是探头看了眼。
    主卧的窗帘拉着，遮光效果不错，屋里有点昏暗。
    只见床上被子里卷着一个人形物件。
    一动不动的，像死了一样安静。
    这事儿就有点蹊跷了，可能孙二狗的小徒弟，看到的并不是个死人，不然短短两三个小时，怎么能从客厅转移到卧室呢，又不是诈尸。
    范强示意刘科长，自己先上，然后他打配合。
    刘科长没看懂，犹豫下，径直上前给被子拽了······
    动作太迅速，范强都没来得及阻止，只能紧跟其后，映入眼帘的就是孙二狗描述的“干尸”，不对，胸口还有些起伏。
    身上就穿了个四面透风的四角裤衩。
    瘦的有点儿火星子都能点着。
    除非裤裆藏雷，不然很明显的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范强大吃一惊，都这样了还是个活人。
    突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愣着干啥，一看就是个吸毒过量的，先把人控制住，窗帘打开，搜查现场！”
    范强扭头一看，原来是王志强跟赵建设来了。
    瞬间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把这个干柴火反制到床上。
    整个过程，人家晕头晕脑的，就吭叽了一声。
    看那飘飘然的样儿，范强有理由怀疑，估计刚嗨完。
    窗帘打开之后，刘科长亦步亦趋的跟着去检查另外两个房间。
    最后发现，连带着其他两个房间的大衣柜里。
    还种了一二十棵疑似大麻的幼苗。
    这下子啥也不用说了。
    赵科长擦着汗一溜烟的跑去门卫室给分局缉毒大队打电话。
    自己厂区家属院居然有人种毒，吸毒，至于贩毒还未可知。
    今年开年就放个卫星，厂里的各项评优评先估计要完蛋。
    自己这个第一发现者在领导面前算是挂上名了。
    等缉毒大队来人接手之后。
    范强三人友好的跟刘科长告辞。
    刘科长的麻烦事儿还在后面，笑的比哭都难看。
    手伸出来走过过场似的挥舞下，就去配合工作了。
    人是怎么来的，黄副厂长家现在的地址噔噔噔噔。
    刘科长觉着升职也没那么高兴，还不如当年的刘小子舒心。
    果然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啊。
    至于立功的孙二狗顺手转给了缉毒大队，崔主席倒是早早就回去上班了，好像是吓的不轻。
    范强三人回转派出所，蒋所赫然在座。
    王志强惊喜：“那么快就完了？”
    蒋所回他：“完啥完，你们搞这么大阵仗，当时分局就让我回来坐镇了。编公安志换个人都行，所里的事儿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