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农门幼崽后,带领全家致富》 第1章 穿越 “今日可是大丰收,几个小蹄子长得还不错,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可惜可惜,还是些能看不能吃的小雏儿,要不然……” 寒碜的笑声在偏僻的小路回荡。 云苓花了不少功夫才稳住眩晕,艰难地睁开双眼。 入目是四四方方的板子,还有倒在她周围的几个小女娃,她吓得蹭地一下坐起身,也是在这时,她才注意到右上方有个人一直盯着她。 那是一个身穿麻衣,约莫十岁左右的小男娃,他嘴边叼着一只狗尾巴草,靠坐在一旁,一脸戏谑。 云苓下意识觉得这人危险,遂卯足劲儿握住拳头,随时准备生死搏斗。 那人见状,也不知是被她的动作逗乐还是怎的,轻笑一声就举起双手投降。 云苓渐松口气,低下头只见自个儿‘砂锅’一样大的小拳拳,还有小身板, 她……她这是穿越了? 还是个小娃儿?? 须臾,原主的记忆瞬间在她脑海充斥, 原来,原主与她同名同姓,是住在东头村云家的小女娃,今年刚满六岁,趁着元宵佳节跟随父母一同到城里赏花灯,不料中途被人贩子用汗巾迷晕,人就到马车里来了。 云苓刚从回忆里出来,那男子就坐到她身旁,轻声道:“合作吗?” 她警惕地往另一侧挪动,拉开两人的距离。 在末世三十年,人类赖以生存的环境已经全部被破坏,动物植物相继腐烂,步入灭绝化, 能活下来的人类进入更加残酷的竞争,各类异能相继爆发从而来保护自身,可唯独云苓迟迟没有异能。 在她危险的时候,有一个人挺身而出说要带她去避难,她相信了,结果就是被骗到奇异森林,任由她成为那些异能者的腹中之物。 她记得她不停躲避,最后被升得高高的,跌落时身体被枯枝刺破,四周出现一道强光。 “不合作,咱俩都得死。” 云苓还是没答应他,她撩开两边帘子,周遭没有人烟,她不认识路,而且单凭她这副身子,实在难敌外头三个成年男子, 而眼前这人…… 云苓一手抓住他的衣领,被蒙药迷晕之人在鼻腔附近留有痕迹,她探身凑近,确实嗅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怎么合作?” 陆应淮闻声才从不知所措中反应过来,“你把人引进来,我动手。” 他说罢就将身上的麻衣脱下,拧成一股绳,瞧着气势很足。 云苓点点头,放声大哭, 马车停下来,一人骂骂咧咧钻进马车,陆应淮眼疾手快勒住他的脖子,两人在马车里的动静很快将第二个人引进来。 这人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刀疤,看上去极为瘆人, “都反了,看老子不抽死你们!” 云苓举拳朝他打去,但于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云苓被轻而易举抓起往车外拖, “你这小蹄子最倔是,老子今日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云苓耗尽全身的劲儿挣脱,可都无济于事, 陆应淮见状着急上前,但他这一松手就被那人占了上风,被人压得打。 “你们放开她,有事冲我来。” “就你这废物还想英雄救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刀疤佬一笑,脸上的刀疤就如一条会动的蜈蚣,让人不适,“老子就当着你的面给她的颜色瞧瞧。” 他的手朝云苓的衣领去,云苓不容多想直接往他的当抓去,狠狠使上一把劲。 所有人都震惊了!! 刀疤佬痛得直吼,他愤怒地将云苓踢向板子。 但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云苓感觉倒进一个软软的抱枕里,丹田也暖暖的,似凝聚了一股能量。 木系异能, 她激活了木系异能! 云苓大喜,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块板子拆下来,她将之举起砸晕刀疤佬,车夫也不能幸免。 陆应淮感到惊讶之时,也占回上风将那人给打晕,他取出一小块帕子递向云苓, “给你,接着。” “这是什么?” “这是……”陆应淮本想以英雄救美勒索云苓二十贯,但瞧见她的爆发力还有那惊人的抓当功夫,身下一凉,改口道:“我欠你二十贯,这是欠条。” 云苓没听见他说的话,只觉头晕目眩,倒地晕过去。 云苓再次醒来是在三天后, 她一睁眼就见到贴着床边的两人,按照原主的记忆,这是她的娘亲张氏和云初阿姊。 她们的眼睛都哭得红肿,一见到她醒来,眸中的悲愁转为惊喜,关切的话就跟螺壳似的止不住往外倒。 “苓姐儿可还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头还晕不晕,手疼不疼?” “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又或是饿了,我煮了鲜菇粥,独你一份,要不要尝尝?” “……” 云苓的心头升起一股暖意,她能感受到她们纯纯的善意,她宛如沐浴在阳光下的花骨朵儿,情不自禁唤了声, “阿娘,阿姊。” 但话一出,她又有些情怯,着急找补道:“我……我是怎么回来的?” 张氏抹去眼角的余泪,“是衙门的捕快,他们追上人贩子的马车,把人都救了回来,只是有两个女娃中的药太重,救不过来,没了。” 张氏哽咽一声,她握住云苓的手,浅浅使上劲,她害怕云苓不见了,又生怕弄疼了她。 云苓的心猛一咯噔,想来原主也是这般遭了难,她不知如何回应张氏,只想替原主好好活下去,为她尽孝。 “苓娘现在平安归来,娘就不要多想,我去把香菇粥端来。” 云苓顺着云初离去的背影,好好地打量一番房间。 房间不大,墙面斑驳,屋里没有贵重华丽的装饰物,仅有些破旧的柜子和桌椅,但收拾摆放得很是干净舒适,左侧还有一个向阳的小窗,窗边有几颗零星小花,显得生机勃勃。 随着云初进来,香菇的香味瞬间在屋里蔓延, 云苓接过后,迫不及待地舀上一勺,香菇味道浓郁,粥底绵滑,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云苓正要再吃一口,她就嗅到不远处有一股腐烂,酸臭的味道逼近,不一会,一位穿着袄衣,中等身材的婆子走进门来, 她长得不难看,但云苓不喜欢她。 第2章 大房刘氏 云家有三房人,云太爷过世后就分了家,二房早早搬到县城,留下的大房和三房相邻而居。 村中人都说云大郎命好,娶了刘氏,生下三个顶梁柱,他们长大后各自娶妻,又生下几个男孙,济济一堂,好不热闹。 而三房潘氏,只生得一男二女,男丁长大后娶得张氏,又生下两个女孙,一屋子赔钱货,日后有得他们哭。 “哎哟苓姐儿醒了,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可算没误了你们搬去县城的日子。” 说话者正是刘氏,云苓视若无睹,继续扒拉碗里的香菇粥。 云初唤了声,“大-奶奶”。 张氏跟着站起身,微笑道:“伯娘来了,我们商议过了,县城的话先不搬了。” 刘氏嘴角的笑容一僵,她着急凑近张氏,“怎么又不搬了?” “县城的捕快还在搜查人贩子的窝,城里不大安全,屋子也得重新找,就先不去了。” 刘氏心里直翻白眼,什么安不安全,这么些个赔钱玩意儿没了就没了,还当宝贝金疙瘩捧着呢。 刘氏携起张氏的手,做出一副为她着想的模样,“那胜华呢,你就不管他了?乖乖,他每日县城村子两边跑,人都瘦脱相了,他可是你男人,你得心疼,照顾他,免得落别人口舌。” “别人说就说,不痛不痒的,计较什么。” 对于张氏这话,刘氏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不得劲儿,她只好再找方向劝说道: “那你呢,你不是想着在城里支个摊子卖吃食吗?凭你的手艺,赚钱可不是难事,保不准还能当个厨娘,到时候一家子跟着享福呢。” 张氏自是知道眼前之人打的什么主意,但她好歹是长辈,不好用扫帚将她扫出去,于是眼泪哗啦就来, “伯娘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初姐儿和苓姐儿可是在我身上掉的两块肉,我断不能再一次失去她们,只要人还在,就能赚钱,不急这一时。” 不急个屁! 村里人都说她命好,生得三个乖儿子,儿子娶了媳妇儿,媳妇儿又生了男孙,村里无一人比得上她,刘氏也是这么认为的,还常常引以为傲。 只是现在孙子大了,屋子哪里藏得下这么多人? 每天一睁眼就要吃饭,田地就那么十来亩,全家上下十几张嘴,哪里有这么多粮食吃? 本想着三房搬去县城,大房就可名正言顺耕他们的田,每个人可以多几口饭吃, 还有他们的屋子,到时候和村长吱一声,买下两屋之间相隔的通道,全部打通,她的宝贝孙子就有地方可住。 可如今张氏却说不搬,她如何肯依? 刘氏暗暗剜了云苓一眼,都怪这死蹄子,看花灯就看花灯,还能走散被拐了去,真是个欠债玩意! 刘氏见张氏这般,也不顾得其他,只想拿出长辈的架势来压一压,她冷下脸, “胜华媳妇儿,你也别怪伯娘说你,身为云家的媳妇儿,你可别光顾着自个儿,生不出个带把的也就罢了,胜华他、” 话音未完,旁屋突然发出一阵响声,紧接一张断脚的矮凳就被扔了出来。 “有些老东西,就是欠收拾。” 云若春从屋里走出来,随意拾起一支断脚看向这头的刘氏,惊讶道:“呀,伯娘来啦。” 刘氏被她一瞧,心里怵得慌,她这大侄女天生蛮力,不解风情,跟个大老粗一样,好好的矮凳被她弄得七分八裂,难怪村里没一个男的瞧得上她。 刘氏虽不满,但也没说出口,只是朝她点了点头。 云若春走过来,乐道:“我嫂嫂近日守着苓姐儿没合过眼,伯娘有啥要问要说的,我去把我娘寻来,让你问个清楚。” “不用,我也是来看看苓姐儿的,这孩子也真是的,不过幸好醒了。” “那可不是,要不是你那最疼的小孙子硬拉着苓姐儿买糖,她也不会被拐,你那小孙子也真是的,不过幸好苓姐儿回来了。” 刘氏被云若春这阴阳怪气气得嘴都歪了,要不是张氏是个好欺负的,她才不会上门,这三房人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 刘氏走后,一家子关上门,重演刘氏被气坏的样子,嘎嘎笑个没停,路上的刘氏听到她们的笑声,一怒没注意脚下,摔个狗吃屎,气炸了! 云苓又躺床休息了几日,无他,只是她现在这副身子难以承受木系异能,须得慢慢适应。 而这几日,她也见到家中的其他人,她爹,她奶,她翁还有二姑子,一个个的都好,对她是真的关心, 特别是她奶云老娘,生怕她落下病根儿,每日都到仙姑处求一碗符水回来,云苓不好拒绝,只好收下在她走后再偷偷倒了。 天气渐暖,村中的人开始整地育田,云老爹从屋子里拎出一袋种子倒在簸箕上,弯着腰仔细挑着。 云苓蹲在他身旁,捡起一粒,只见种子划过一道亮光,继而变得饱满,她赶紧又试了两粒,无一例外。 云苓大喜,这定是木系异能,而且她这次没有头晕,说明她这副身子已经完全适应了。 “阿翁,陪我玩。” “瓜娃子一边去,误了农事短了粮,就从你嘴巴子里抠。” “不要,不要。” 云苓趁机将簸箕里的种子都盘一番,云老爹哭笑不得,只好抱起云苓举高高,玩上好一会才放她下来。 “好了你这瓜娃子,找你阿姊玩去。” 云老爹重新挑种子,只见粒粒饱满,他飞快揉揉双眼,再瞪大眼睛瞧个分明,想来刚才是眼花了,他一乐,拍腿就将种子拿去泡。 云苓兴奋地在院子里跑,被她摸到的蔬菜变得翠绿诱人,被她抱过的树变得更加粗壮,枝上纷纷冒出新芽。 她当然不满足于此,她要上山去,张氏不同意,但也难敌她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好让翻田回来的云若春陪她去一趟。 第3章 抓到野鸡 上山的路并不难走,因走过的人多,有些位置还被锄成一级级泥阶梯,能减不少力。 只是这山,比云苓在末世见到的还要秃些,不说什么千年灵芝百年人参,就连蘑菇,菌子,野菜,野果都没个影子,好些树连皮都被扒个干净。 云苓只好往深山去,越往里她脚下汲取山体的能量就越多,她能看得更清,也看得更远,与此同时,整座山也被她的异能供着,愈显生机。 只是在听到怪声时,云若春将她拉住,“苓姐儿,往日大家伙都是到这里就回去了,里边危险着呢,说不定有毒蛇。” 按云苓所知,深山里的毒蛇一般行动较缓,懒洋洋地蜷着身子睡觉,就算隔上几日去看它,它也只是会转个身晒阳光。 而且就算是真的被毒蛇攻击,云苓有异能傍身,也是无碍,但她不好将这事告知云若春,只能发挥她这个年纪的本事,撒娇道: “姑,我们就进去,我眼神特好,要是发现毒蛇一定会立刻告诉你,我姑这么厉害,无所不能,我们一定能安全回去的,是不是?” “而且运气好的,说不定我们还能抓个野鸡,姑,我们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你还记得烤鸡,烧鸡,黄焖鸡的味道吗?” 云若春被说得直咽口水,鼻尖仿佛飘过一股鸡味,“我们可得说好,遇到危险立刻跑,回家也不能提这事。” “嗯!”云苓重重点头。 两人继续往里走,走上好一段路,才看到些许黑小菇,云若春乐得就要摘下, “总算是有所收获,今晚我们可以煲香菇粥吃。” “姑,我来摘,你去捡些枯木枝,我们养蘑菇。” 云若春并未将养蘑菇放在心上,只当云苓是小孩子心性,玩过家家而已,不过她也没仗着年长教育她,谁不是小孩长大而来的,谁又没有童年? 云若春应下一声,“好。”然后四处搜捡枯木枝。 云苓轻轻将黑小菇拔起,黑小菇在她手里胖了一圈,这黑小菇开伞早,菌盖薄,营养含量不及别的菇类,吃起来又很糙,就算养成卖出去的价格也不会很高,可如今在这种情况下,能捡到它,也算是幸事。 把黑小菇都小心翼翼放在箩筐后,云苓注意到脚边的小草,她蹲下一看,原来是黄连。 她悟了, 村中人大多不认识药草,以为是普通的小草,所以除了被踩迷糊的和胡乱拔掉的,大多都是完好的。 这些药草都是野生的,就算是晒干,也能卖个好价格,云苓高兴地大展身手,除了黄连,她还摘了不少的细辛,寸冬,五味子,把箩筐装得满满当当。 天色不早,云苓心念着能吃口荤腥,遂发动异能寻些飞禽走兽,得知在西北边有野鸡下落后,她立马告知云若春。 “不是,苓姐儿,你看到了?” “嗯嗯,我刚才见到野鸡毛,就在西北边。” 云若春立马脱下箩筐,取出里头的细绳,蹑手蹑脚往云苓指示的方向走去。 云苓紧随其后,两人拨开一草丛,只见一只红脸蓝颈身体通黄的野鸡在啄嫩叶。 云苓正思索着抓捕大法,不知是该一棍子打死,还是用东西罩住的时候,云若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下野鸡,她还利落地将野鸡的双脚绑起,扔进箩筐里,一趟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姑,你真厉害。” “我也就只有这点本事,回。” “好。” 下山的路她们走得很是急切,无他,只因各家各户都升起了炊烟,饭菜的香味悠悠地勾着她们的鼻子。 村中人总是在太阳落山前把夕食做好,吃过之后就洗漱上-床睡觉,把蜡钱给省下来。 云苓和云若春下山后,远远就瞧见家门口站着张氏和云老娘,两人脸上的担忧之色在见到她们之后就消失个干净。 进门后,云若春才从箩筐里拿出野鸡,各人的眼睛都亮了。 “怎样,要不要现在就煮了吃?” 张氏望了眼西边的日头,见其都快隐到山头去,兼之厨房里也没烧有水,野鸡处理起来又比家鸡麻烦些,还要点蜡照明,不正是明晃晃告诉别人,她们在偷吃吗? 还是明日再处理,她虽是这么想,但话始终没说出口,他们家向来就不是不舍得吃好东西的,只是此前为了能搬去县城,一家人连吃了几个月的粗粮,肚子里半点油水也不沾,好不容易来只野鸡。 野鸡,那可是野鸡啊! 最后还是云老爹发了声,“这鸡要是留着明天,估计今夜大家伙都睡不着,吃了。” 有他这话,全家欢喜, “我去烧水。” “我去放血。” “我去洗菜。” 野鸡就这样被云胜华冒着黑给结束了生命,拔过毛,处理干净后就下锅炖煮,以防味道飘出门,张氏在锅盖周围围上一圈厚巾子,云苓和云初也用帕子堵住窗的缝隙。 在云若春卖力烧火下,不到半个时辰就熟了。 一家子挤在厨房里,把门关得严实,云苓站在小凳子上,望着锅盖被掀起,冒出腾腾热气,鸡肉的香味争先恐后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将身子往前凑。 只见汤面上浮着一层金黄的油脂,底下白嫩的鸡肉-若隐若现,云苓不禁咕噜咕噜咽口水。 张氏掌勺,将鸡汤分匀,云苓抿上一口,差点儿鲜掉牙齿,因她是个小人儿,张氏就往她的碗里盛上一勺鸡肉,让她慢慢吃,其他人就探筷子往锅里夹。 鸡肉爽滑弹牙,没有鸡腥味,肉吃过一半后,张氏就往里放菜,素菜裹上鸡汁,就跟吃肉一样,不一会就被抢光了。 “哎哟老头子,你怎么嚼起鸡毛来?” 云老爹把嘴边之物拿到蜡台旁,看着看着自个儿没忍住就先笑了,“难怪,我还想着问今日这菜怎么这般有嚼劲。” 听着他的话,大伙也就乐了,特别的是他和云胜华都晒得黑,在微光里一笑,只能见到两排牙,见此,也就笑的更欢了。 三房这边的欢乐与邻近的大房无关, 刘氏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说来也怪,她这一晚上都嗅到一股鸡汤香味,但在她猛吸时,味道又消失不见,这怪抓心的。 “你怎么回事,身上有虱子挠你?” “当家的,我一直嗅到一股鸡汤味,定是三房的人在偷吃,我这就过去看看。” 刘氏说着就要下床,云大忙喝住她,“你这婆娘就会没事找事,我可看见胜华那小子,什么都没带回来,哪里有什么鸡。” “说不定是在山上打的呢。” “打?”云大似听到什么笑话,“老三那个瘸腿子能成什么事,更别说那几个没用的长舌妇,睡觉!” 虽是这么说,但刘氏还是觉得三房有猫腻,一想到他们一家偷吃,她就浑身不舒服,想了一夜也睡不着。 第4章 抓野螃蟹 三房众人却睡了一个好觉,张氏早起就着昨夜剩下的鸡汤下了面,开启美好的一天。 云胜华吃过后就架上驴车去县城,云老爹也拿着发好的种子到秧田里育秧, 云苓擦好嘴边的鸡油就将昨日采来的药草给放到院中晾晒,然后取出枯木枝,在表面砍上几刀,再用异能在黑小菇上取出菌种放到裂痕处,随后将这些枯木枝挪到阴凉处就好。 因为这是云苓第一次尝试种植,不敢多弄,所以很快就完成了。 而云若春因昨夜吃了鸡,一直心心念念弄点好吃的,这会就带上昨夜故意留下的鸡腥物,邀云苓再次上山吊野螃蟹。 云苓自是乐意,毕竟她还没摘够药草。 两人一拍即合,顺着昨日的路上山,但在进入深山后,选择另一边走,跨过几块大石,只见山泉水哗啦而下,云苓蹲下掬一捧凑嘴边,泉水很是清甜,比末世那些好上百倍。 云若春从箩筐里取出鸡腥之物,她用剪子将其剪成一块块,放在浅一点的地,用石头压着一头等螃蟹上钩。 不多会,云苓的箩筐才采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药草,云若春就喊道:“上钩了,这只野螃蟹可真肥。” 云苓连忙跑过去,看着云若春手上的野螃蟹,一时真不好分辨是不是真的肥。 末世的时候,因海洋环境大受污染,海洋生物接连变异,出现双头六目鱼,半个人高的龙虾,八爪鱼一样的水母,钳子能掐断脖子的螃蟹,以至于云苓有时分不清究竟是人吃海鲜,还是海鲜吃人。 不过云若春说这野螃蟹肥,那肯定就是肥的,云苓看向其余几处,虽也有一两只在咬着,但还是少了些,定有些精明的,藏着不肯出来。 云苓心里想着野螃蟹,发动异能,不一会儿,螃蟹群就在石缝里涌了出来,她欣喜,正要下手去抓,见到它们威武的钳子,就忍不住后缩, “姑!姑!!” 云若春跑过来,见到这么多野螃蟹,嘴角都快翘上天,她都不用云苓相助,左右手开弓,就跟捡豆子一样,一捡一扔,野螃蟹就被扔进箩筐。 云苓实在佩服,不禁再次感叹道: “姑,你真厉害。” 云若春笑了笑, “我也就只有这点本事。” 因时候尚早,云若春就拿出斧头砍柴,昨夜为了吃野鸡,烧了不少柴,今日又有好吃的,自是要多备点。 云苓也没闲着,继续采药草把箩筐装满。 两人下山回到家时,张氏正准备做夕食,今日在河里捞到一把小虾,就想着用来蒸鸡蛋吃,虽不及昨夜的野鸡上头,但对于平日来说,可算称得上一道美味佳肴。 但在她看到云若春箩筐里的野螃蟹时,立马就止住了蒸鸡蛋的心思,她连忙浸米煮粥,然后把野螃蟹都倒在盆里清洗, 这野螃蟹可不少见,只是能将其做得好吃倒是要费上一番功夫,只因其不比肥美膏黄的大闸蟹可以蒸着吃,若做成香酥蟹,又得耗上不少油,油都是紧巴着用的,哪堪这般造? 所以最佳的做法就是煮野螃蟹粥。 张氏将野螃蟹拆解完就往里加入姜丝,盐,酒,还有一丢丢胡椒,这胡椒还是云胜华的东家赠送的,他们一直不舍得用,存有两三个年头了。 将料搅拌均匀后,张氏掀开锅盖,把野螃蟹都倒进粥里,野螃蟹触着热气变得通红,再煮上一会儿,张氏往里撒上一把葱花,出锅。 今日的落日极美,云胜华将桌子搬到正对大门的位置,一家人一边吃野螃蟹粥,一边赏落日。 粥很甜很鲜,除了那些葱花,云苓不排斥菜里有葱,因为她觉得绿油油的,好看,但是让她吃,那绝对不行。 她总觉得葱,口感很奇怪,她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倒是与葱相配的香菜,她很喜欢。 云苓将葱花扒拉到一旁,张氏见状笑道: “你不吃葱,以后可长不高。” “阿娘,歪理。” 云苓若想长,能长得比树还高,只是到时候会被抓去当妖怪罢了。 张氏笑着将云苓碗里的葱花都扒拉到自个儿碗里,然后再用勺子将锅里的葱花都拨开,盛上一碗。 云苓看着这碗没有葱花的野螃蟹粥,乐开了花。 自从吃上两顿好东西后,云若春每日都会喊云苓到山上走一趟,因云苓在,两人或多或少都会有所收获。 云胜华这段日子长了不少肉,瞧着精神不少,这变化可都落在刘氏的眼里,她这下可是笃定了三房人把肉藏着掖着,不让他们大房知晓的事。 她暗暗生了闷气,恨他们不顾念亲戚一场,于是就让家中年纪最小的小孙子去跟着云苓。 这小孙子今年六岁,与云苓同岁,应在家中排行第六,故称为云小六,他生性好动,最爱打闹,如今听到他奶让他盯着云苓找好吃的,他自是欣喜。 他从云初的口中得知云苓和云若春上了山,就一股气地往山上跑,上山后他不喊不叫,只是一直往深处走,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找到云苓,以及一手抓住野兔的云若春。 第5章 大房眼馋 云苓和云若春今日早早地就到山上来,采完药草和砍好柴后,两人正要歇上一会,眼前就飞过一只野兔。 云若春这下可不淡定了,她唰地一下站起身,飞奔向前,而感受到危险的野兔也跑得飞快,但不幸中了陷阱,落入云若春之手,而这一幕被刚来的云小六看个正着。 “野兔!” “云小六,你怎么来了?”云若春四周环顾,“你爹呢?” “我是来找云苓的。” 他虽是这么说,但眼睛却离不开野兔。 云苓疑惑道:“你找我什么事?” 云小六哪还有这么多应付的心思,凑到云若春身边,咕噜咕噜地狂咽口水,“堂姑,你们今天是吃野兔吗?” 两人总算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就这只野兔勉强能够给他们一家子打牙祭,可没别人的份。 云苓背起箩筐,说道:“姑,下山。” “好。”云若春将野兔放进箩筐,就背起往山下去。 被忽略掉的云小六也不在意,他只念着能分到一口肉,就屁颠屁颠跟着,下山见到刘氏就嚷嚷道: “奶,她们抓到野兔。” 云苓立马反驳,“那是我们抓来养的。” “你胡说,明明它都受伤了,你们就是想偷吃。” “你扯屁,这兔子是我们抓的,算哪门子偷吃?” 刘氏恶狠狠剜了云苓一眼,就假意拉着云小六, “回去,回家吃饭去。” “我不回,家里没有肉,我要吃野兔。” “快走,没骨气的惦记别人家的东西,回家我就抽你。” “才不是别人家,是堂叔家,堂叔待我很好,一定会给野兔我吃。” 刘氏愤愤哼一声,举起手就要扇云小六, 云小六即刻躺地上撒泼打滚。 刘氏做出一副难为情的模样,看向云若春, “春姐儿你看,这泼猴说到底还是你的侄子,闹成这样岂不是让村里人看笑话,不如……” “不如什么?”云若夏捧着一手葵瓜子从屋里挪出来。 又是一个泼辣货! 刘氏没好气地接着道:“我的意思是两家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姐妹,平日里互帮互助,没必要为了这么只野兔让两家生了嫌隙。” “伯娘说的在理。” 刘氏正疑惑这小蹄子怎么这么好说话之时,云若夏漫不经心继续开口说道: “太爷去世后,我们就分了家,伯娘家人丁旺干活麻利,每每秋收都是村子里头一户收割完的,我爹腿脚不便,兄长又要两头顾,好镰刀还都被你们薅了去,导致稻穗落田我们还没收割完,最后还是那些看不过眼的乡亲帮的忙。” “还有每年过年祭祖,伯娘总是拿着一条鱼一段腊肉说意思意思拜拜就行,结果就带着一大家子来吃饭,好好一桌菜全进你们嘴里了。” “如今说起,大前年大堂兄借了两袋米,二堂兄掳了五条鱼干,堂伯借走一个锄头,去年伯娘说腌制腊肉拿了一个大木盆,你的大媳妇说不知道怎么腌制,就带走两段腊肉学习,三媳妇取了一筐针线学刺绣,几个孙子轮流上门拿冬瓜条……” “伯娘既然说到互帮互助,我们帮了,你们什么时候还呢?现在吗?” 刘氏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这世上哪有跟长辈算账的,真是没教养的女蛮子,更何况又没有当东家的命,还把账记得这么清,当真是吃饱了撑的。 刘氏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蛮横道:“亲戚一场,你们吃得饱,分一点出来也饿不死。” 云若夏将瓜子壳呸到她跟前,“你们少吃一点,也饿不死,几位堂兄这么厉害,怎么连只野兔也抓不着,是因为不喜欢吗?” 刘氏被这话气得脸上发青,偏偏他们就抓不住,抓来抓去都是些麻雀耗子,吃得嘴巴都膻了,这野兔她还非要不可。 这下也该做夕食的时辰,她就守在这里不走,她还就不信张氏那软包子能不分她一份。 过一会,张氏回家知晓情况,就将野兔分成两半,刘氏拿起稍大的一边美滋滋地说:“还是胜华媳妇儿明事理,这才是亲戚相处之道。” 云苓云若夏等人气得牙痒痒,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恨不得盯出一个洞来。 不一会,云胜华回家来,还捧着一盆鳇鱼, 张氏解释道:“刚才我们远远的就听到伯娘的声音,怕她看见这盆肥鱼,就想着赶紧打发她走。” 话虽这么说,但鱼是他们的,野兔也是他们的,被刘氏这般耍赖讹了去,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满。 接下来几日,云若春见到家里有鱼,也不邀云苓上山,免得再猎得什么又被盯上。 云苓也不介意,只因她的枯木枝养出菇了,这黑小菇比山里的还要肥些,密密地附在枯木枝上,似云初这般很少进山的,见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云苓摘下一些让张氏炒着吃,不知是张氏炒的本事还是云苓养的好,这黑小菇吃起来还不糙,竟还些嫩,各人都称赞起来,同时也生起了疑惑, “苓姐儿,你是怎么知道在枯木枝上养蘑菇的?” 云老爹这话让云若春醒了神,“对,我当时还以为苓姐儿是玩过家家呢,没想到还真把蘑菇给养出来了。” 云胜华和张氏互相对视一眼,眸中也全是疑惑,他们也并未教过云苓这些东西,这孩子怎么就会了呢? 云苓知道这事瞒不住,也不想瞒,毕竟以后还有好些东西要做,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干脆都说开,免得给自个儿找麻烦。 云苓放下木筷忽悠道:“我也不知道,前些时日一直睡觉,梦里有个小老头,他教我的。” “仙姑?不不不,仙翁?”云老娘的眼神亮了,“这定是喝了仙姑的符水变聪明了。” 这话说罢,其他人都直勾勾盯着云苓,似要把她看透, 可他们信仙姑,云胜华可不信,城里可有一间仁安堂,里头可坐有不少大夫,若符水当真有用,哪还用得着他们。 只是他老娘一把年岁,总不好与她论个长短,于是开口说道: “娘,这事可不能往外说。” “你以为老娘我傻啊,这我当然知道,好东西自是要藏着掖着的,苓姐儿,是?” 云苓不知他们各自的想法,她也不用多做解释,只眨着眼睛装可爱就好。 把本事过了明路,云苓就上山捡枯木枝想着养黑小菇卖,云若夏得知后就跟着,只是没想到两人一上山就见到大房的人。 第6章 夜里遇贼 自刘氏将那半边野兔拿回家,大房的人吃到肉,又得知是从山上弄来的,自是心有不甘,于是带上工具到山上去,但一连几日都没有收获,正要下山就看到三房的人,就停下脚步。 云苓往后退一步,站到云若夏的身后,并非是她怕了,而是她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这些人,爷爷的哥哥的儿子叫什么,爷爷的哥哥的小儿子的大儿子叫什么。 云若夏却没这个烦恼,直接一句,“来啦。”就自顾自地走,她现在满脑子都想着养蘑菇赚钱,哪有什么心思打招呼。 云苓佩服之余,也向那伙人点点头就走。 “好几日都不见她们上山,现在这个时辰来,莫不是知道今日有猎物?” 云小六扯着他爹的袖子说道:“野兔是大堂姑抓的,今日不见大堂姑。” 云三壮想了想也是,“就云若春才有几分蛮力能抓野兔,那云若夏就是个贪吃懒做,只会耍嘴皮的,能抓着什么东西。” 话虽是这么说,他们还是决定跟上去,万一能遇上猎物,他们还能先一步抢过来。 云苓自是知晓身后跟着几条小尾巴,反正她们上来也不是找吃的,跟着就跟着呗。 她和云若夏分别背了一筐枯木枝就匆匆下山,云三壮觉得奇怪,反复在她们捡枯木枝的地儿来回找,也没瞧见什么。 更奇怪的是,她俩每日都是如此,云三壮就将这事告诉刘氏,刘氏可是每日盯着云胜华,瞧着云胜华的精神模样不像是缺吃食的,所以定是在家里藏了什么东西。 云三壮和刘氏相视一眼,决定夜探三房。 入夜,云三壮和刘氏摸黑出门,他们虽与三房相邻,但两屋之间还是有一条相隔的通道,刘氏守在外头接应,云三壮翻墙入屋。 自他入屋的那一瞬间,云苓就醒了,为避免惊醒云初,她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趴着,吹开窗,便看见鬼鬼祟祟的云三壮。 云苓知道他是云小六的爹,是大房的人,来这里定是打的坏主意,于是伸手引出一条细藤将他绊倒。 “啊!” “什么声音?” 听到云若春的声音,云三壮着急就要逃走,云苓岂会让他如愿,用细藤绕住他的脚,将他拖到云若春的屋前。 云若春只见地上有一团东西,也不分什么,就直接开揍。 几拳下来,云三壮觉得自个儿的肋骨都要断了,他忙喊出声, “是我,是我。” “我管你是谁,进屋偷东西就是小偷,我要抓你去报官。” 云若春一听是云三壮,更气了,她假装认不出,重重踹上几脚,再故意松手让他有机会喘口气。 云三壮一听她要报官,立马夹腚开门逃走。 “春姐儿,谁来的?” “娘,是只大耗子,被我打跑了,你们安心睡。” 处在外头的刘氏听到这话,想起云若春的蛮力,恨恨地跺上两脚就摸索着去找云三壮。 翌日云老娘得知是大房的手脚,埋怨地剜了云老爹一眼就到相熟的乡亲家里抱回一只小狗看家。 小狗浑身白毛,见着家里人尾巴都能打成螺旋状,关于起名这事,云老娘除了云苓谁也信不过,毕竟云苓可是有仙翁指点的,定不会起那些通俗的小白,旺财之类的名字。 在云老娘满怀期待下,云苓开口道:“它全身白,就叫小白,小白。” “汪!” 云老娘乐道:“好名字,贱名好养活,苓姐儿起得不错。” 云胜华:……(他给狗起的也是这个名字啊) 转眼秧苗长成,村里人都赶紧下地插秧,云胜华也向东家告了几日假,以免误了农事。 插秧是大人的事,小幺儿就在田边玩耍,云苓没有这个心思,因为她的黑小菇已经可以卖了。 这事还是云若夏告诉她的,云若夏自从打了卖菇赚钱的心思后,每日都会观察黑小菇的情况。 两人选择凌晨半夜采摘以此来保证黑小菇的新鲜,把菇都装好搬上车,云苓也带上晒好的药草,天一亮,就与云若夏驾着驴车到城里去。 若说这驴车,还得从云老爹说起。 云老爹此前是在船上贩货的,这水上的营生向来拿命博,那次商行出了叛徒,云老爹豁出命护住商行的东家。 后来经过救治,命是捡回了,但一条腿保不住瘸了,他自认无用就向东家请辞回乡,东家承他的救命之恩,念及他有一个儿子,就将这份恩情报在他儿子,也就是云胜华的身上。 自此云胜华就在县城商行里做事,因性子老实,不爱计较,很快就谋得个账房的职位,渐渐识得字受重用,东家的念他来回辛苦,也就给他配上一辆驴车。 云苓将思绪收回,驴车已经进入县城,县城较之村里,怎一个热闹了得,商铺两侧林立,道路两旁摆有不少早餐摊子,摊上冒着腾腾热气,伴随着那句,“馒头包子,馄饨稀饭,实惠好吃,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更显烟火气。 云苓在想,凭张氏的手艺,若在此处支摊子定是大卖,到时候就可买个铺子,再进军酒楼,成为天下第一楼。 云苓想得很远,以至于云若夏把驴车停在胜福酒楼前,她都有些恍惚。 “姑,咱们不是要卖菇的吗?来这里卖?” “咱们的菇这么好,直接卖给酒楼有何不可?” 云苓当然知道她种的菇好,但从沿街叫卖直接到酒楼,她的眼里还是藏不住震惊。 云若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抛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世上无难事,只要你肯吹,走。” 第7章 卖菇赚钱 云若夏领着云苓刚进门,一个店小二就迎上前,也没因为她们衣着破旧而冷下脸,笑道:“二位客官里边请,这是来找人的还是用膳?” “小哥儿,我想找你们掌柜,还请行个方便。” 云若夏将兜里仅有的两文钱一口气都塞到店小二的手里,心里直念叨着小财不出,大财不入。 收到钱的店小二嘴角咧得更开,“不知是找掌柜的什么事,我也好代为通传。” “是这样的,我和小妹带了些顶级的香菇,就想着与掌柜的谈谈生意,有劳小哥儿了。” 店小二心中有数,他们酒楼可不缺后厨供货之人,但收了两个板板,总得把掌柜的请出来见上一见才成,至于最后合不合作,也就不关他的事。 他点点头就往里边去,把顶级香菇说成特级香菇,把小妹说成神童,把两人硬说成千军万马之势。 周掌柜也只好出来见上一见。 “小娘子,这是我们掌柜的,姓周。” 云若夏立马换上标准的笑容,直入正题,“见过周掌柜的,我们今日前来是想向贵酒楼推荐如今市面上还没有的香菇品种。” 云苓配合地将布盖掀开,露出里头的黑小菇来,周掌柜探头一看,没觉得有什么,但细看就知这不是普通的黑小菇,但谈生意最忌显山露水,他只摇头道: “这不就是黑小菇吗?嘿,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货,白耽搁这时辰。” 云若夏可没漏掉他偷偷打量黑小菇的眼神, “哎呀周掌柜就会说笑,这是黑小菇不假,好货也是真,我们家可是三代种菇,如今市面上不管是野生的还是种植的,可都没品质这般上乘的黑小菇,它炒起来可嫩着呢。” “黑小菇嫩?哼,你当我是小娃娃呢?” 话虽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不住往前从箩筐里捏出一朵来看,这菇确实肥,如今酒楼也有些许时日没有新菜式,或许从食材入手,能推陈出新。 云若夏知道这些人都好面子,往往要别人一求再求才松口,以此来彰显自个儿谈判的本事,既如此,她给他面子就是。 “我与周掌柜一见如故,这样,这一趟的黑小菇我就按如今的市场价三文钱一两给你,若大卖就当与掌柜的交个朋友,若吃着不好,掌柜的也不亏,是不是?” 周掌柜见云若夏说的一番好话,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子,又兼云苓生得一副好模样,女儿家嘛,说不定以后会嫁给谁,何不顺着她给的台阶往下走,大家都好。 “行,都收了。” 她们这次出来带了三箩筐,也不知个大概,如今上了称方知一共十二斤,所以得个三百六十文。 而相较于云若夏卖黑小菇,云苓卖药草倒是简单的多,她采的药草并非奇珍异草,也没用异能加持,只因数量多,品种杂,又找着仁安堂这个靠谱的地儿,轻易就卖出去了。 云若夏看着云苓轻易卖得个二百二十文就满是羡慕,“苓姐儿,又是你梦里的那个老头子教你认药草的吗?” “嗯嗯。” 云若夏痛恨自个儿没这么能力,想着就将那三百六十文还给云苓,她虽舍不得钱,但这毕竟是云苓种蘑菇得来的,她不好霸占。 云苓拿着钱只觉烫手,着急将一百八十文塞回云若夏手里,“姑,这菇能卖不出,你功不可没,咱们就平分。” “我……我哪出得什么力。” “要不是姑驾车,我能出来?要不是姑到酒楼诈唬,哪能这么轻易就卖出去,说起来,姑还真是做生意的料子,以后大东家也当得。” 云若夏边听边将铜板一个个地揣回荷包里,笑得合不拢嘴,不禁附和道:“那是,你姑我厉害着呢。” 村里人都以为她整日游手好闲,只知道她捧着瓜子四处溜达,哪知道她是到处八卦听墙角,打探城里的消息呢。 云苓见她这般,也跟着高兴,就邀她到路边摊子吃东西,两人点了两碗馄饨和两个肉包子,花了十三文。 这馄饨的味道虽不及张氏所做,但对于头一次赚到钱和头一次在外用餐的两人来说,这馄饨无疑是人间美味。 两人吃个干净,连汤也不放过,临走前还在肉摊上捎上两段五花肉和两只鸡,这段日子他们下地插秧,少不了辛苦,理应多补补。 念起软烂的五花肉,两人回村的心情都变得好。 张氏今日总不安,想起云苓上次被拐之事,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不好的事情来, 她是不同意云苓去县城的,只是这小幺儿百般保证会紧跟着云若夏,又有她奶在旁念叨她有仙翁保佑,她才勉强松了口。 但她始终放心不下,做事都不得劲,把饭送到田里后,就到路口等着,直到那长长的道上出现一点移动的车影,还有那声响亮的“阿娘”,她才真正放下心来。 云初见到云苓赚到钱又拿回了肉,反观自身无一长物,就连忙回屋绣帕子,帕子也能卖钱,她也能为这个家出力的。 晚间大家伙知晓养菇和卖药草能挣钱,激动地忘记一日劳作的疲惫,而且张氏炖的红烧肉软嫩适中,忍不住让人多扒了两碗饭。 再次去县城是两日后,来到胜福酒楼的时候,周掌柜亲自迎出来,“你们来得可真巧,黑小菇刚好用完,恰好今日又是李员外摆宴席,点明就要尝黑小菇,我还想着到哪儿去寻你们呢。” 周掌柜急,那云若夏就不急了,她们今日装了五箩筐的黑小菇,估摸着也有二十斤,价格高点儿,也能多赚点儿。 云苓也知晓这个道理,配合道:“姑,我们不是来看看周掌柜的吗?既然已经看了,那就赶紧走,别人还等着呢。” 周掌柜一听“别人”这话,后背都冒出冷汗,他好不容易把黑小菇打出招牌,却要便宜别人? 这跟自个儿生的女儿喊隔壁老王叫爹有什么区别? 第8章 挑拨离间 云若夏好心解释道:“这也是托周掌柜的福,其他酒楼也跟我们打听黑小菇的事,价格嘛,去到五文一两,我们这些小娘子眼睛浅,只想着多出的两文能让我们姐妹买个头绳绢花带一带。” 周掌柜心中了然,是他疏忽了,上次她们是卖个人情给他才是三文一两,他刚才是忘了这茬子事,五文一两也不成问题,只是不能答应地这般痛快,以免她们日后得寸进尺。 周掌柜蹙起眉,背起手很是为难,半会方哎一声,“你们这黑小菇确实与市面上的不一样,可我们也是赚个辛苦钱,原先是想着四文一两,各自有营头,嗯……五文就五文,只是别卖给他人。” 云若夏一眼就看穿他的狐狸尾巴,他说话时的神情和语气就跟村里那些被发现藏私房钱的男人一样,她也不揭穿,只应道:“省得省得。” 定下五文一两的价格后,云苓和云若夏回村后就到山上去捡枯木枝,更甚在院中搭起一个棚子,大力养菇。 刘氏闻得三房的动静,又见云苓和云若夏总是驾驴车不知去哪,就等张氏出门送饭后,溜进屋,只是小白哪是吃素的,对着她一顿狂吠,又要张嘴咬她。 刘氏慌了,连忙扒拉着门边的扫帚防身,“你这死狗再凶,我就把你炖了做狗煲。” 小白直接亮出獠牙,屋里的云初听到动静,着急走出来,平日她娘出门总会把大门关上,可如今因有小白看门,就只关了中门,没想到刘氏进来了。 “小白别叫,大-奶奶。” 小白听声就回到窝里去,只是它不放心刘氏,依旧对她龇牙咧嘴。 刘氏见到云初心中暗喜,这云初可是像足了张氏,是个没脾气的软包子,可好拿捏了。 “哎呀初姐儿,你们怎么在院子里搭个棚子,是做什么用的?” 刘氏问着就往棚子走,云初“啊”一声就连忙跑得远远的,害怕地抿住小嘴摇头。 刘氏见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心中有些犯怵,那里边该不会有什么脏东西? “初姐儿,你怎么了?” 云初依旧摇头,只是小眼神不停往刘氏背后看,喃喃道:“阿奶明明说过它白天不会出来的。” “什什什么,出来?什么出来?” 刘氏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着急往云初的旁边靠,又问道:“这是你阿奶搭的?” “是啊。” 她才七岁,她能说谎吗? 刘氏自是知道那潘氏总是与那些仙姑什么的混在一起,也不知引了什么进屋,难怪她靠近棚子的时候感觉阴风阵阵。 刘氏不再靠近棚子,转身走进厨房,厨房被张氏整理地很干净,灶台不滑腻,地面也干爽,较她那几个儿媳妇好多了。 锅边放有几个调味罐,刘氏逐一打开,见着里头有冰糖,就抓上一把往口袋里塞,然后若无其事说道:“初姐儿,怎么只有你一人在家,苓姐儿她们呢?是不是到县城里去?” 云初摇头,“不知道。” 刘氏见她这般憨,升起了挑拨的心思, “不是大-奶奶乱嚼舌根子,只是你们姐俩儿处得也太不好了些,特别是那苓姐儿,明明你与她才是亲姐俩,她就偏偏找姑子玩,这定是存了冷落你之心。” “才不是!” “哪里不是,乖乖,你这家里人不都偏向她?为了她连县城都不去了?就她不见了那几天,你娘有多紧张,再这样下去,这家里哪里有你一席之地。” 云初是羡慕云苓,她能养菇又上山又去县城的,云老娘又疼她,只是羡慕归羡慕,若因此生出嫉妒之心,那就是不对。 张氏曾说人生下来就各有所长,大姑有神力,二姑能算账,云苓会养菇,她也会绣帕子,也能谋生。 刘氏这般无疑是想挑拨离间,云初顿时不想理会她了。 刘氏见云初不说话,就以为把她说服了,顺势又抓了一把八角揣兜里,一脸苦口婆心, “哎,大-奶奶家里又全是男孙,男孙好是好,但究竟不如女娃子贴心,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惦记着奶,哎,大-奶奶还真想有个孙女呢。” “哦。” 刘氏见云初不顺着她的话往下走,暗道云初是个朽木疙瘩,靠她还不如靠自个儿,眼下云胜华的房间上了锁,潘氏和云若春姐俩的房间不好进,于是就往云初云苓的房间去。 两小儿的房间小,几步就到头,小桌上放有一些针黹,还有一个小箱子,不知里头有什么东西。 她不知,可云初知晓,那都是云苓赚下的钱! 这若是让刘氏知晓,保不准又大闹起来,眼瞧着她就要伸手,云苓大喊一声,“奶,你回来啦。” 刘氏吓个半死,后背冒出汗,手脚都忍不住发酸发软,这潘氏可是个老辣货,若被她盯上,不死也能揭下一层皮。 刘氏心里嘀咕着要找什么理由解释,出房间后却不见潘氏的影子,松口气的时候又皱眉看向云初,“你阿奶呢?” “她刚才在啊,不过又往那个方向去了,可能是找东西,她回来的时候大-奶奶可以问问她。” 刘氏一听,连忙拔腿就逃,生怕慢了半步被逮着就缺胳膊少腿。 当晚, 云初就将今日之事告诉家里人,云老娘撂下木筷恨不得冲过去跟刘氏撕扯一番,还是被云老爹给拦了下来。 “行了,都是亲戚,免得伤了和气。” “都怪你这老东西才让刘氏蹬鼻子上脸,你念她亲戚,她可不念你!” 云老爹只是笑笑,就没有说话。 云老娘也不好再多说,只让云若夏明日去县城买上几把锁,把家里贵重物品都锁上,自个儿再去仙姑那里画上几道符纸贴在棚子上,止住外人窥看的心思。 这事也就这么罢了。 展眼,插秧这农事忙活完了,云胜华就要到城里上工去,云苓和云若夏若跟车出,就得在城里耗上一日,这样不划算, 于是就决定除了酒楼急着要货,亦或是仁安堂要新鲜药草外,两人都是相隔五到六日才进城一趟。 而农闲下来,云若春得了空就邀云苓上山,云苓自是不会拒绝,如今云若夏养菇比她还要积极,她就上山采药草去。 这次上山,云苓感觉山体活力恢复了些,她在一树下发现了花菇,但明显有人比她们还要更快一步,这花菇被摘得只剩下零星一点,连提取菌种都难。 她往东南方向走,拨开人高的草丛,就与大房的人大眼瞪小眼。 第9章 争夺野猪 云三壮自被云若春往死里揍一顿后,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今日才下得床,这段时日他每日吃的不是粥就是稀饭,吃得跟个王八孙子似的,所以就想着上山猎只野鸡嚼嚼。 他们的运气也着实是好,刚上山就捡到花菇,这不就是天意让他吃花菇炖鸡吗? 云三壮自是高兴,不一会就听到东南边有动静,他蹑手蹑脚靠近,结果看到云苓。 云苓一眼就看见云小六背着满满一箩筐的花菇,好家伙,这满山的花菇都让他们给采了。 “花菇?” 云小六:……(这开场白怎么这么熟悉) “云苓,你上山做什么?” “找你啊。” 云小六警惕地抓紧箩筐,“你找我什么事?” “堂叔,你们今晚吃花菇吗?” 云三壮懒得与云苓打交道,就招呼着云小六走,刚走两步就见到云若春,云三壮下意识后退,偏云苓大喊道:“姑,他们有花菇。” 云若春揉了揉手腕子,云三壮觉得肋骨隐隐发痛,那夜被揍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最糟的是他还不敢秋后算账,生怕被逮进官府判罪。 说来这云若春也真是的,哪个小娘子像她这样动手动脚的,活该嫁不出去,日后定是当个老女人。 云若春知晓云苓要拿花菇回家养,便开口道: “平日里我们家有什么的,你们大房总喜插一脚,上次的野兔分了你们一大半,这花菇我们也要。” 云三壮不满,这可是他们摘下的,她们又没出力,凭什么要分出来?但他又打不过云若春,正为难之时,左侧传来一道声音。 “野兔?什么野兔?” 说话者正是大房长子,云大壮,他身后还跟着大房次子,云二壮以及他们的儿子。云三壮见状,腰背都挺直起来,眉宇间净是嘚瑟之意。 这些人果然是人如其名,一个个长得强壮,乌泱泱地朝云若春走去要将她围起来,云苓趁乱抓起一把花菇放进箩筐就站到云若春的身旁。 “就是上次你娘拿回去的半只野兔,我们是大方,没想到你们却小气啦,要一些花菇都不允,既如此,不要也罢!!” “三壮怎么回事,大家都是亲戚,春娘若要,给她便是。” 云三壮被训个懵懂,这大哥莫不是糊涂了,往日只有他们向别人要东西,哪有给出去的理。 云苓稍稍扯了扯云若春的衣角,示意她离开不要与他们纠缠,因为她感觉到云大壮是个笑面虎,嘴上说的好听,心里头也不是这样想的,保不准还以她们拿了花菇为由,到时候到家里来借东西呢。 云若春虽不知为何云苓要拉她走,但云苓比她聪明,一定有道理。 “我不要了,你们留着自己吃。” 云若春重哼一声就和云苓往前去,突然,地面猛地晃了一下,一头野猪冲了出来。 “野猪,爹,有野猪!” 云三壮大乐,今日真是老天助他,捡到三房捡不到的花菇罢了,还见到野猪,今晚定能饱吃一顿,也能在村里扬个威风。 云三壮是这么想,其他人亦是这般心思,他们一个个摩拳擦掌,打算一展雄风,只是这野猪异常凶猛,似受刺激一般横冲直撞,把一旁的树都撞折了。 众人一看,连忙抽出箩筐里的镰刀,菜刀,麻绳,棍子,囫囵地一个劲儿地往野猪扔去,他们虽是经常进山也长得强壮,可毕竟没抓住野猪,如今见它这般凶猛,就乱了神。 野猪被他们的挑衅给彻底激怒,吼叫一声直直朝他们跑来,云三壮见状啥也不要只顾跑下山,其他人见他走了,也立马跟上。 野猪追不上就将目标放在另一侧的云苓和云若春身上, “苓姐儿快跑。” 云若春推了云苓一把,就捡起刚才被野猪撞倒的树枝,以她之力,相信能与野猪一战。 被推的云苓踉了一跄,这野猪可是受了刺激的,就连她的异能也很难将它控住,云若春单靠蛮力又岂能将它制服? 云苓着急抱住身旁大树,有大树稳住能量,她再次使用异能,野猪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刹停在云若春的跟前。 云若春抓紧机会在猪头处猛下一棍,在往猪身补上一刀,待野猪倒在地上之时,她回过头才发现云苓也躺地上了, “苓姐儿!” “姑,我没事。” “是不是被吓到了,身上可有不舒服?” “姑,我真没事。” 控制这头野猪竟耗尽云苓的精神力,她刚才眼神一黑就倒地上了,幸好山体的能量在滋养她,她慢慢醒过来还觉得身体灵活不少。 云苓虽这般说,但云若春是不相信的,她就要带云苓下山休息,结果大房的人去而复返。 “姑,快拿野猪!” 云苓急得跳起身,云若春连忙把猪扛上肩,云大壮带着人围上来了,眼里的贪婪之色都已藏不住。 云大壮暗幸没有跑回家去,他想着山上还有云若春和云苓,光是云若春这蛮子就够与野猪拼上一阵,到时候他再来个黄雀在后,就能把野猪收回家, 只是没想到啊,野猪死了,他还省得动手。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没看见你们姑一人扛着猪辛苦吗,还不快过去帮忙。” “不必,云大壮,你看我需要人帮忙吗?” 云若春直接扛着野猪原地跳几下,除了猪血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流外,并未发生任何改变。 云大壮搓着手,笑道:“知道春娘厉害,我这不是想着好不容易猎个野猪,我们也有花菇,今日咱们两房人能聚在一块吃顿好的,快活快活嘛。” “这就不必了,刚才打野猪不见你们出力,如今野猪死了,你们却来认亲戚,天底下没这个买卖。” 云三壮纳闷,他哥用得着这么低声下气求她?眼下这局面不正是他们七对二,直接将野猪抢了就是,哪这么多废话? 第10章 大房算账 云苓自也是将这些人的贪婪看在眼里,就算云若春能将野猪抗下山,与大房的交涉只会多不会少,更何况瞧着云老爹的态度,也是念血缘关系的,保不准最后还会落个平分野猪的结果。 云苓可不想便宜这群耗子,于是发散异能。 云大壮见云若春如此不留情面地下他面子,脸一下就绷紧了,“春娘,话可不是这样说的,刚才你开口要花菇,我可是没带犹豫就应下了,是你自己不要的。” “如今这野猪要不是有我们打头阵,你如何能将它给拿下,说起来也有我们的功劳,我也不计较,干脆一人一半,不然的话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吃。” 云若春的心里拱起一把火来,她攥紧拳头,准备与他们较个高下,但被云苓拉住衣角。 倏尔,前边草丛有异响,一头野猪冲了出来。 这头野猪来的正是时候,云大壮没了与云若春掰扯的心思,他想既然云若春都能将野猪拿下,他们几个大老爷们能差到哪里去,于是就一声令下,让众人冲上去。 云苓连忙抓着云若春跑,这野猪可比她们抓的那头还要猛,万一他们逮不住还是得打她们的主意,所以得尽快将这头野猪解决掉。 云苓想着一个法子,但下山后,好死不死遇到刘氏这老货。 刘氏见到云若春肩上那头野猪,眼睛顿时瞪得跟个鸽子蛋似的,她一把就抓住云若春,“哎哟乖乖,这野猪得有三百多斤,来,伯娘帮你扛点。” 云苓抓住刘氏,使劲将她拽远,让云若春先走,“大-奶奶,堂叔他们在山上抓野猪呢,比这只还要大。” 原本被抓住的刘氏有些怨气,但听到云苓这样说,喜上眉梢,“真的?” “真的呀,要不然我们怎么不一起下来,估计还不止一只呢。” “哎呀呀~” 刘氏的心被鼓舞地扑通扑通的,她想着上山,但又怕家中没人烧开水烫猪毛,左右犹豫之下,她还是先跑回家让人烧水,一想到今晚能敞开肚皮吃一顿,她的脚步都变得飞快。 脚步同样飞快的还有云苓,她按照原主的记忆,快速找到村长家,她只告诉村长她家猎得野猪,要便宜点儿卖给村里人,村长就急忙叫人往她家去。 至于这怎么卖野猪,怎么个便宜法,云苓可丝毫不担心,因为有云若夏在,只见她叉腰挺胸,站在野猪前气势十足。 “乡亲,今日我阿姊有幸猎得野猪一头,念起各位以往对我们云家的关照,市面上十五文一斤的猪肉,我们十三文一斤卖。” “而且帮忙烧水拔毛的乡亲十二文一斤卖,猪下水,鲜猪血我们搭称送给大家。” 话音一落,各都拍掌叫好,撸起袖子就帮忙砍柴烧水拔毛,忙得热火朝天。 那头刘氏见着,就拉着媳妇儿一同笑话三房的人,好不容易猎到野猪,当然得拉去城里头卖,卖个好价格,哪似她们这么傻,十二文一斤还送东西,亏都亏死。 太阳落山,三房门前的人渐渐散去,云若夏将特意留下的猪后腿肉塞给村长,多谢他的照顾,待人都散后,才把门给关上。 今日各家都非常舍得地点起蜡,亮起蒙蒙的光,照亮云大壮他们回家的路,刘氏带着几个媳妇儿等在门口迎接,野猪没见着,反倒见到几个野男人。 “天啊,你们这是遭贼啦!” 云大壮捂住被野猪抓伤的脸,没好气道:“别提了,晦气。” “怎么不提,野猪被抢了,我们报官去。” “去什么去,我们就没逮到野猪,还被野猪伤了。” 那野猪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厉害许多,不管他们拖拉硬拽,偷袭还是正面硬刚,野猪都没受一丁点儿伤害,反倒将他们害的人仰马翻,就连箩筐都被踩烂,花菇掉了满地,摸着黑也只能捡回几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刘氏震惊,“野猪这么厉害,那云若春是怎么打的?” “这哪是她打的,是我们打的头阵,把野猪打的晕头转向,她才捡的漏。” 云三壮最是气不过,今日老天爷都向着他,本是要大鱼大肉的,结果毛都没有,都怪云若春,就怪那臭娘儿们。 刘氏一听,当即气得牙痒痒,“这敢情是捡了咱们家的猪,难怪她们这么着急卖给村里人,就是为了销赃。” “什么?她们把猪卖了?娘,我们找她们算账去!” 一伙人气冲冲朝三房去,闻到里头炸猪油膏的香味,气炸了! 云大壮大吼道:“云胜华,云若春,你们滚出来!” “瞎嚷嚷什么呢?”刚受了三房关照的乡亲纷纷开门帮忙说道。 “我瞎嚷嚷?你们的猪被卖了,看你们哪里坐得住?” “我们可没本事打野猪,但也不会脸上没皮没肉地上门把白的说成黑。” “范家的,你这是吃了人家多少肉才这么巴巴地说尽好话。”刘氏也不装了,直接撕破往日温和待人的嘴脸。 范老娘哪容得她这般胡乱攀扯,直接骂道:“我们可是亲眼看到春姐儿自个儿一人扛着野猪下山,当时你们还在山上打野猪呢,怎么,你们的野猪呢?该不会是没本事打,又眼红,才跟个疯狗一样四处咬人。” 云三壮本就是一点即着的性子,眼下又听范老娘这般说他们,特别是拿他们和云若春比较,更气了,就怒指范老娘, “你这婆子懂个屁,就她一娘儿们还能抵我们几个壮汉?要不是有我们打头阵,野猪能这么轻易落入她手中?这野猪自有我们的份,今日这账要是不算清,没完!” 话落,三房大门啪地一下被打开,亮出云老娘一人。 第11章 云老娘 云老娘还没说话,刘氏,云大壮等人就下意识往后退一步,树上的云苓正对比着两方人马,低头就看见云老爹悄悄捂住耳朵。 “说啊,继续说啊。” 云三壮不觑,张嘴就道:“叔娘,野、” “野你娘的屁,”云老娘直接一巴掌扇他的头,“什么垃圾玩意儿,敢给老娘提这个?老娘一个就能拿棍子横扫你们三,还说什么打野猪,还打头阵,我呸!” “瞧瞧这一个个水牛鼻,吹火嘴,王八绿豆眼,上身长下身短,头大脚小的好男儿,当真是人见惹人嫌,鬼见惹鬼厌,野猪见着也得晦气个三天三夜。” “你!” “你什么你,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你们这几个矮瓜只会种地,仗着身下那几两就为所欲为,胡说八道,娘儿们怎么啦,没娘儿们生得下你?” “手上没劲儿,嘴上倒没个把门儿,吱吱喳喳,跟个泼妇似的在人家门口骂街,那几两割掉喂猪算了,以免显得累赘。” 被怼之人个个又气又羞,但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话来,就这样回家,又显得太没面子又太亏,只好想找云老娘说话的空子,占个便宜,毕竟她们杀了猪,屋里定有猪肉。 可云老娘哪里会让他们钻这个空子,连气都不用喘继续言道:“你们刚才说要算账是,好,老娘就等着跟你们算账呢。” “这几年拿了我们两石米,五条鱼干,七把镰刀,一个锄头,一个大木盆,两段腊肉,一筐针线,五袋冬瓜条,四段五花肉,七把生菜,两只母鸡……半只野兔,一把冰糖,一把八角,我简单算了算,还个五两银子,这账就算结了。” “五两!!”刘氏气个半死,哭丧着脸对着屋里喊道:“老三,你就这样让她给我们大房算账,抹了我们之间的亲情吗?” “好端端的算账,你喊你小叔子做什么?难道……”云老娘眯起眼,“怪不得你总是到我家来,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啊,大伯不行了吗?啊?” “没有的事,我来是因为……为……”刘氏气得吐血,她没想到潘氏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无凭无据还败坏家风,她不要脸的吗? 而且刘氏岂会看个那个瘸腿子,她觉得自个儿比窦娥还冤,偏偏又说不出自个儿偷鸡摸狗的事,于是只光跺脚,等人解围。 云大壮见不过,又岂容别人来侮辱他娘,便指责云老娘, “叔娘,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老娘怎么说话了,她若不是她心虚什么,噢,你们冤枉我们抢了野猪就大肆开骂,她如今要抢我男人,还不容我出声?天下哪有这般道理,今日我得教训教训这狐狸精。” 云老娘说着就拎起扫帚要打,众人一见她来真的,什么野猪什么肉的,什么也管不着了,就急忙拎着刘氏跑回家去。 云苓被云老娘这番操作惊掉下巴,好家伙,这家卧虎藏龙啊,这老娘若开场子,她是砸钱也要听她骂人。 云老娘不知云苓对她的敬佩之意,回来的时候只见云老爹背着手一脸严肃,她立马就将扫帚扔了,乖乖地站到云老爹身边。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好,都听你的。” 云老娘应下后就蹦跳地回屋,今日个可是真高兴,总算能把那个贱人给骂了,那可是多吃几碗饭都比不上的快乐,舒坦了,今晚定是要睡个好觉。 云老爹见她这般,嘴角也忍不住往上扬。 从树上下来目睹一切的云苓:…… 次日,云苓就取出箩筐里的花菇出来,打算提取菌种养花菇,只是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家没有多余的位置了。 经过一晚上的商议,他们决定买下房子右侧一片区域,用来当做菇房。拍下案板后,云老爹提着一段猪肉一壶老酒就往村长家去,村长一听没觉得多大问题,只是那片地连三分之一亩都不到,最后念在云老爹一家很懂人情世故的份上,浅浅地收个二十文就作罢。 得到村长的签字盖章,云老爹回家前顺道请了两个水泥匠,他们也不打算破坏原来房子的格局,只是打通一个小门,能通到那边就行,定下之后,就开始动工。 周邻乡亲一见,纷纷过来打听是不是云胜华在城里挣到大钱,云老娘只是笑了笑,说着地儿不够,日后张氏又生孩子,就可有地儿住,其他的就没再多说。 乡亲们自是不疑有假,毕竟如今云胜华只有两个女娃,若再不生个男丁,他们一房也就绝后了。 刘氏自然也是知道这边的动静,只是自那夜的事情后,云大狠狠地骂了她一顿,村里其他人见她,也在偷偷笑话她偷小叔子,她是百口莫辩。 如今莫说要到三房去,就连见着他们的影子,她都恨不得绕道而行。 刘氏这般识抬举是云老娘乐意见的,没了被人盯着的日子,三房众人只觉得快活,建屋的建屋,进山的进山,刺绣的刺绣,各自忙活,一道秋风吹得田里的麦穗直摇晃。 又是一年秋收, 但与往年相比,云苓家的麦穗实在是饱满,而且产量极高,收割的时候不说云老爹觉得开心,村里其他人见着也莫不是羡慕嫉妒恨。 与此同时,云苓的花菇也种出来了,这花菇品质就占上乘,菌盖肥厚,香味极为浓郁,按云若夏打听到的,如今市面上就卖十文一两,但云苓种的这种,估摸可以卖到十二文一两。 云苓和云若夏摸着黑将黑小菇和花菇摘下放进箩筐里,趁着这几日驴车空闲,就跑城里去。 只是见着周掌柜,还未说出花菇这个好消息,周掌柜就蹙着眉头跟她们诉苦, “小娘子啊,你们这黑小菇好是好,也给酒楼招揽不少客人,只是这客人嘛,就单点这一道菜,坐得久,茶水也多吃了些,长此以往,可使不得。” 云苓倒是听出来了,这是想要压价啊。 第12章 菇价遭压 云若夏立马就止住了告知他花菇的事的心思,“掌柜的,我就一卖菇的,哪懂这酒楼买卖之事?” 周掌柜见敲击不成,就干脆直言道:“我也不瞒小娘子,咱们酒楼要货多,供货给咱们酒楼的都会比市面价要低一些,就这几日,有不少卖菇的寻上门,他们的菇也不差,而且只卖二文一两。” 云若夏暗笑,她们又不是什么产菇大户,他若多要,她们还不一定能养出来呢,这物以稀为贵,卖得就是个贵字,若与其他人竟低价讨活路,她还不如不卖。 “既然周掌柜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有机会咱们就再合作。” 周掌柜没想到她拒绝地这么干脆,但想把人拦下,他又开不了那个口,他就等,他不信她们不回来。 云若夏当然没想回去,她将驴车驾到路边,买上一把称后直接开卖,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过来瞧瞧咯,胜福酒楼同款黑小菇,五文一两,只需要五文一两。” 云苓连忙往脸上抹两手泥,装作可怜巴巴地站在云若夏旁边,她们的车前很快就聚满人。 “这当真是胜福酒楼同款?” “大娘,我们做生意主打一个诚实,你可瞧瞧这菇,是不是比你见过的都好,吃起来可嫩了。” 云苓在箩筐边摸上一圈,黑小菇变得更加诱人,引得各人争抢,但也有尚还在犹豫的, “能不能再便宜点儿?四文,四文一两我就买。” 云若夏一边称菇一边回应道:“大娘,咱们也就赚个辛苦钱罢了,我娘一胎五个女娃娃,你看我小妹连着几日都没饱饭吃,不是生活所迫,我们也不出来啊。” “行行行,来个三两,不,五两。” “得嘞。” 黑小菇因有胜福酒楼此前打出的招牌效应,很快就都卖光了,可花菇却没那么容易,市面上十文一两,云若夏要卖到十二文,光说这菇多好多肥,一般人可不买账。 云若夏继而驾驴车到城中的北边,那可是富贵人家的住处,那里的人见多识广,定能将这花菇分出个好坏,果不其然,刚叫喊个一两声,花菇就被两户人家买下了,瞧着这些人买的利索,云若夏顿时觉得自个儿卖的太便宜。 而这一切,都被随在她们身后的周掌柜看个清楚,他本来是在酒楼想法子劝说云若夏的,突然听到外头有人在打着他们酒楼的招牌卖黑小菇,就跑出来看,没想到竟看到云若夏和云苓在卖,他是又气又羞,接着又看到她们卖花菇, 那花菇着实是好,菌盖肥厚,个头也比市面上卖的要大一些,想来是打算卖给他的,只可惜他先压了价,平白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后来她们就来到这富人区,不到一下功夫就卖光了,这里头的人都是他想长期发展的生意,他真是后悔啊。 周掌柜使自个儿平静下来,他想着云若夏她们定会再进城,于是就派人四处留意,果真,在两日后,他再次见到人。 “小娘子,这是又进城卖菇?” 不知云若夏是怎么想的,云苓只觉得周掌柜这笑容有些吓人,就像努力诱拐小红帽的狼外婆。 “周掌柜,你这是去哪呢?” “噢,实不相瞒,周某想与小娘子谈谈。” 云若夏也不啰嗦,直接将驴车驾到他的酒楼旁。 “此前是周某说话不当,还请小娘子见谅,不知我们的合作可否继续,你放心,这黑小菇依旧是五文一两,至于花菇,十二文一两,你觉得如何?” 云若夏深谙做生意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对方既然向她认错,又是自个儿的长辈,她断没有摆谱的道理,于是就应下。 周掌柜见她不计前嫌,眼角的鱼尾纹笑成一团,还拎出四只大闸蟹当作礼物相送。 正所谓秋风起,吃蟹正当时,云苓她们带着四只大闸蟹回村,正疑虑着要怎么分时,云胜华的东家也遣人送来六只大闸蟹,凑起来正好每人都有份,能多出两只来。 张氏先往锅中烧水,往里放入姜片,葱段,酒,然后将大闸蟹洗干净,再用草绳绑起,放锅中时使蟹肚皮朝上,放上去腥祛寒的姜片,就把锅盖盖上静候美味。 趁这个机会,张氏将禾花鱼处理干净,下锅煎至两面金黄,倒上水煮成汤后,往里添上几块豆腐。 一刻钟后,火红火红的大闸蟹和奶白清香的禾花鱼豆腐汤就被端上桌,张氏还端来一盆水,水里飘着两朵菊花,说是用来吃蟹后洗手的。 一碗禾花鱼豆腐汤下肚,云苓的眉毛都忍不住往上扬,太鲜了,而且这禾花鱼还有一股稻花的香味,她更喜欢了。 而这大闸蟹,对于云苓来说,除去上一次吃的野螃蟹,这还是她头一次正正经经吃蟹,她学着云初阿姊拿起,总觉得手足无措。 张氏笑着就将她手里的蟹拿走,示范着要怎么拆,怎么去掉不能吃的蟹肺蟹腮蟹心,然后掰开两半。 云苓看着流黄的蟹膏,咕噜咕噜地狂咽口水,她咬上一口,很鲜,是一种甘香,蟹膏有点糯,但丝毫不腻,云苓忍不住吸溜一口,鲜香的蟹汁瞬间在口腔爆出来。 “好吃~”云苓忍不住说道。 云老娘立马抓起一只放到她面前,“好吃就再吃一只。” “我和阿姊一人一半。” 云初顿时也高兴起来,应下一声就主动剥蟹,而另外一只,自然也是云若春和云若夏平分。 因与周掌柜和好如初,云苓和云若夏便像往常一样送货,只是这天从酒楼出来,两人的驴车不见了。 云若夏慌了,她着急地让周掌柜帮忙派人找,又打听县衙的位置要去报官,想是这般想,但这驴车又无别致之处,又无专属印记,要找的话谈何容易。 云若夏急得嘴边快起泡,云苓却很淡定,因为她的异能已经帮她找到驴车的所在,她二话不说就牵着云若夏走。 两人绕过两条小巷,在巷子夹中的位置发现了驴车,但同时还有一群痞里痞气的浮浪子。 第13章 田赋变重 云若夏见状,心都要跳到天上去,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在村里,论浮浪子当属是她大伯一家,但两家毕竟是亲戚,何况还有她阿姊云若春守着,哪有人敢动她一根汗毛? 可这些人看上去就是经常混道道的,她也只是嘴上厉害,手上可无半点儿蛮力,而且还有半大的云苓,这小娃娃哪堪造,罢了,驴车没有就再买一辆,免得待会还被掏了腰包,白忙活一场。 “苓姐儿,咱们跑。” 云苓一整个跳起将她给打晕过去,总算是没有熟人将她看着,她也可以不用装小儿心性。 云苓活动活动手脚就看向前头那个耍匕首的卷毛,“你们是卖菇的,怎么,卖不过就想抢我们的驴车威胁我们,让我们滚出县城,回村待着,要是被你们发现就别怪你们不客气,是不是?” “你……你……你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云苓叉起腰,不客气道:“那就打一场,若我赢了,你们滚,若我输,不对,我不会输。” 陈杰被她这话给逗笑,这小娃娃比他还小几岁,胆子却不小,瞧她还叉着腰装凶,还挺怪,怪可爱的。 他, 他, 他被打了?! 陈杰回过神来捂住被打的左脸,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兄弟仿佛被卷入一阵风中,弹指之间,伤的伤,残的残。 而这始作俑者就淡定地站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血擦到墙上去, “滚!要不然就别怪姑奶奶不客气。” 陈杰一时腿软跪倒在地,“姑奶奶,以后我们就跟你混了,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敢往西。” 这与云苓想象中的倒有些不同,按照一般情况,不是应该恼羞成怒,凶神恶煞地警告她,让她在这里等着,他去摇人吗? “姑奶奶?” 云苓清了清嗓子,“你们的菇是哪里来的?” 这每两能卖二文钱,定是自家种植,说不定还有个养菇场,她可以趁此进去参观学习,这可不是坏事。 谁知…… “抢的。” “抢的?那被抢的怎么办?别人就不用活了?” “乱世出枭雄,做大事可不能婆婆妈妈。” 陈杰的态度瞬间就让云苓想起末世时遇到的那一帮流痞子,心中就有了别的心思, “你们当真要跟姑奶奶混?” 陈杰见云苓松口,忙张嘴道:“当真,若有违背,定遭天打雷劈。” “好,那咱们就先去吃一顿,姑奶奶请。” 云苓亮出自个儿的荷包,陈杰大喜,忙帮云苓扶起晕倒的云若夏到驴车上,然后带上他的兄弟浩浩荡荡随云苓到风月楼去。 老鸨见来了笔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什么美酒佳肴悉数都安排到位,还说要安排几个美娇儿。 云苓有些不乐意了,“妈妈怎能只顾他们,我呢?” 老鸨被吓个不轻,但毕竟是看过不少场面,只当有钱人会玩,也就陪笑说道:“这对街南风馆也是咱们家的,里边的伶人……” 她说着视线就往陈杰他们看去,这几人倒长得不错,要是…… 云苓将老鸨的表情看在眼里,只管叫她先出去,陈杰是真的高兴,倒上满满一杯,就要与云苓结拜。 云苓笑着接下,转眼就一人赏他们一拳,不一会,就都放倒了。 “让你抢别人东西,让你当狗熊!” 云苓狠狠踹上这枭雄两脚,就用布子将鸡鸭鹅都打包好,然后爬窗溜走,她哪里管得这群浮浪子会被留在风月楼还是南风馆,她只是当了一回女英雄,惩恶扬善。 可她哪里料到,忘记用木系异能的她只不过是个小娃娃,在她走后,陈杰和几个兄弟就纷纷睁开眼来。 “老大,那娘儿们诈我们,我这就去逮她回来。” 陈杰没答应,只摸了摸被踹的脚,脸含羞色,半会又不自在地抓耳挠腮,嘴角愣是收不住。 其他人都看待了,各面面相觑,唯恐他们老大中了邪。 “老大,你有病啊?” “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走,咱们干好事去。” “……” 云若夏被摇醒后见到云苓,心中的不安就减了大半,“苓姐儿,那些人呢?” “都被官兵吓跑了。” 云若夏不疑有他,揉着发酸的肩脖说道:“我刚才梦到是你打的我。” 云苓连忙低头,“我哪里有劲儿?” “我也是这样想的,”云若夏的视线随即落到那一团布料上,她不敢乱摸,只嗅到里头飘来的鸡鹅香味,“这是什么?” “刚才有个老翁翁见我哭着摇你,就说他也没钱,只能给我这个,让我节哀。” 云若夏的嘴角直哆嗦,这是怀疑她死了?但她还是没多想,就带上它驾驴车回村。 秋收已近尾声,但村里人都乐不起来,县衙的衙役来了两遍,今年的田赋可是大幅提高,云苓家的粮都被收去大半,更别说其他粮产不佳的村户,在衙役走后,个个哭天喊地,特别是刘氏家,就跟哭丧似的。 听村长的口吻,说是准备与邻国开战,朝廷要提前准备粮草。 原来云苓所处的大晋朝一直与邻近的蔺国关系不佳,连年战火不断,只是新帝登基后,大晋朝新帝向蔺国供奉以保五年无忧,如今过去三年,朝廷就要早做屯粮草的准备。 听见村民的哭声,若说云苓的心没有触动,那是假的,虽然她在末世已经习惯冷血,但来到这里,她可是真切感受到家人的亲情,心中自也有别样的感情。 但产量的提高全有赖于她的异能,这本就是不足为外人道也之事,她不能拿这个冒险。 教他们养菇也是一个法子,只是这不是一件容易,甚至不是一件好当的事,菇养不出来,她就会落人把柄,让人置喙,他们家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若菇养出来,菇一多市面价就低,难免会有贪小便宜的压低市场价,扰乱价格,而且小小的县城哪里容得下这么多菇,就只能往外销售,而这试探者必然是她,成或不成,她都会招惹一身腥,更别说菇肥菇瘦的问题。 再者她尚还是个六岁女娃,哪里懂这么些事,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有罪,万一有看不过眼的,把她视作妖女,嚷嚷着要把她烧死,她又该如何自处? 云苓越想心越冷,也就没再多费心思。 第14章 年关将近 今年的冬似比往年的还要冷些,添之家里没有炕,云苓和云初挤在一床也要暖上半天才让被窝儿生出暖意来,故此云苓总是下半夜才睡着觉,也就顺理成章赖床。 而且经历秋收那事,往山上去的村民越发的多,什么香菇,野鸡,野兔,野菜,甚至树皮都被找个干净,好不容易经过云苓异能调出生机的山-峰再次显得光秃,云苓也没心思往山上去。 年关将近,张氏张罗着家中采办就带着她们到县城里去,因今年云苓挣到钱,又暂且没有到紧巴着银子搬来县城的想法,所以张氏就给每个人都置办了一套新衣。 买过之后,她就接着与云老娘去采买桃符,春联,酸果糖,饴糖,冬瓜条,核桃,果仁,瓜子,红枣等过年要费的零嘴,又挑了两只肥鸡,一只鸭,一只鹅,两段精排骨和两段五花肉,最后就选些下厨调味料,盐是必须,糖可少许,醋亦可,酒也缺。 云若夏卖菇也分到不少铜钱,在气氛的烘托下,也不藏着掖着,只拿出二十来文给每个人都买了头绳和绢花带。 四人追着不远处的货郎,云苓不大懂这头绳和绢花要怎么个带法,又有没有忌讳意头之类的,所以就看着云初,云初选什么,她就跟着。 而云若春卖野猪也存下不少,给妹妹们买上两块糖果后,就看向炮仗,她之前也是放过的,只是太爷还在的时候,那时可没有这么多的花样。 她一一问过货郎,价格几许,威力如何,货郎也耐住性子,一面卖玩意一面回应,云若春最后每样都挑了些,打算大年三十的时候带妹妹们一同玩闹。 回村的时候,张氏雇了一辆马车,虽是将好东西都装在车厢里,可明眼人一看就知晓这一家人要过个好年,有不少羡慕的,也有不少瞧不过眼酸溜几句的。 更别说刘氏了,她本就在村口与人闲聊,见着马车那一刻,她仿佛都已经嗅到里头飘出的肉香味了,该死,他们都快要去买米吃,这潘氏小贱人竟然还能吃肉,还有没有天理? 她虽是这般埋怨,但想了想,还是扭着腰回家找云大商量。 过日, 刘氏登门,破天荒地要找云老娘商议祭祀之事。 上次两家闹的这么大,就连秋收的时候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今却上门还要商讨祭祀的事,云苓倒想听听刘氏会怎么说,于是就跑到云老娘身旁。 云老娘本来看见刘氏就烦,偏她一口一个弟媳,还拿太爷,祖先来压她,她不愿搭理,正好云苓过来,就把云苓抱怀里,又兜里拿出酸果糖来逗。 刘氏见状,心里直翻白眼,要不是有事相求,她才懒得踏进这家一步,但心里烦闷归烦闷,刘氏脸上还是带着黄鼠狼的笑脸, “弟媳你看,咱们两家又近着,不似二房搬到城里去那般远,若还分开祭祀,落乡亲一个家族不合的口舌就罢,太爷估摸着也不乐意瞧见。” 云老娘依旧没回应,自顾自地逗云苓说笑。 刘氏强忍着内心涌起的怒火,继续说道:“这次祭祀,我们当家的说出两只鸡,十个鸡蛋,一条大鳇鱼,两斤肉,腊八豆腐和解毒丸由我们来做,如何?” “解毒丸?阿奶,解毒丸是什么?” “就是用荞麦面,菜叶混合朱砂,兔子血煮熟成丸状,腊八当天吃了,可解毒。” 云苓虽不挑食,但这一听总觉得不大妙,这毒看来也不是非解不可。 云老娘见刘氏拿出诚意来,也就不再晾着她,“我们也跟着你们出这些便是,只是腊八豆腐和解毒丸就换做腊八面和腊八蒜。” “腊八蒜?这我知道,阿爹前两日还让阿娘做,他说腊八蒜也叫腊八算,他要帮东家给那些欠债的人家送去,暗示算账,此前堂叔他们不是要算账嘛,阿奶说过要五两银子,我们送腊八蒜过去,是不是会有五两银子还回来?” 刘氏听此恨不得一口老血往外喷,这野娃子提什么不好,偏偏要提这个,真是个讨人厌的害人精。 刘氏装作没听见,就称家中还有事情要做,双脚跟踩着风火轮似的,一眨眼,就溜个没影儿。 云老娘可是没忘记刘氏吃瘪的模样,高兴地将云苓搂了搂, 云苓也爱哄她,“她欺负阿奶,我可不放过她,我要保护阿奶。” 云老娘笑得脸上皱成褶子,她把兜里的酸果糖都掏出来给云苓,云苓又与云初平分。 到了年廿八一大早,云苓尚还窝在被窝儿取暖,迷糊中听到云若夏“呀!”的一声,她刚转过身就瞧见云若春和云若夏趴在她们的窗边,云若夏手里还拿着一碗冰。 “你们瞧,这碗里可都冻起了疙瘩,这来年定是丰收,来来来,咱们把它给吃了。” 云苓见着碗内的冷气,便觉得浑身上下都冷了起来,径直摇头,“姑,你帮我吃了。” “诶,瞧你这懒虫儿,今日个可是廿八,要大扫除洗邋遢的,初姐儿可跟着嫂嫂挑了不少的豆子,就你还赖床,快些起来,活动活动可就不冷了。” 云若夏说话间就已来到云苓的床边,拿出一块最小的冰疙瘩,“来,这冰能治百病,怎么吃都不会跑茅厕的。” 云苓将冰接过,光是拿在手上,她就觉得那种凉意快速地在她身上蔓延,她赶紧窝回被窝里,只敢把冰疙瘩贴在嘴边浅浅地吃,完后就躺下耍赖, “姑,我被冰冷着了,活就不干了。” 云若夏和云若春相视而笑,联起手来就抓云苓痒痒,她俩的手自然是冰冰凉凉的,落在云苓的胳肢窝处,差点就要了她半条命, 云苓嘴角笑得发酸,连连求饶,自是不好再赖床,迅速将袄子穿好,喝上一杯热茶,猛跺两下脚,全身都变得暖和起来。 第15章 廿八祭祀 云初见云苓醒了,就带着她一同将屋子给打扫一番,又糊上新的窗户纸,整间屋子瞬间明亮不少,只是把窗打开后,香甜的腊八粥香就循循引诱着云苓的味蕾,云苓得知这还未到用饭的时候,就跑出去看云老娘她们贴桃符,粘春联。 可这不站倒好,一站她感觉到全村子的腊八粥香都争先恐后地钻进她的鼻子里,惹的她肚子直咕噜。 云苓再也忍不住,就拉着云初跑到厨房找张氏,张氏看着这左边的可怜巴巴,右边的楚楚可怜,就掀开锅盖,盛出些许分别递给这两个小家伙。 “小心烫,别胡乱搅,越搅就越烫,你就用勺子贴着这个边边舀,这样再烫也能吃到粥。” 云苓刮掉那一层粥皮,再就着核桃,松子吃上一口,香稠黏滑,又带着核桃,松子的果仁甘香,甜而不腻,云苓偷偷把粥给搅和,只见里头还有乳蕈,柿子,栗子之类的食材, 这与她在后世中书中所见的薏米,红枣,莲子,花生和桂圆,还是有所不同的。 小半碗下肚,云苓觉得很是满足,张氏瞧着时候尚早,不急着下面条,就盛出锅里的水兑温点儿,帮云苓洗头发。 云苓头发少,或者说就她和云初现在这个年龄,多数是个秃头,只绑两个小揪揪,一开始她还看不惯,偷偷用生姜擦头发,后来吃得好,脸上长了肉,胖嘟嘟的还挺可爱,也就放宽了心。 张氏很是温柔地解开揪揪绳,然后把泡好的皂荚搁水里搓出着皂荚液,继而再把云苓放到她大腿上,洗发浇水。 云苓感觉全身再次暖和过来,待张氏洗完后,她就一溜烟地冲出去,结果被云老娘逮个正着。 她又被云老娘抱起,帕子在她的头上乱搓,耳边还不时地响起云老娘的唠叨声,“你这熊娃娃,这头发不弄干看你惹虱子,惹一床虱子抓你挠你,看你哭爹喊娘。” “阿奶,我不怕。” “不怕不怕,虱子爷最爱咬你们这些不听话的瓜娃子。” 云苓任由她折腾,只不过半会功夫,她干了,被重新绑回小揪揪,而紧接出来的云初就又落入云老娘的手,“哎呀你这个屁娃娃,头发不干你想得个风湿喔,别觉着年纪还小不当事,老了有你好受的。” 云老娘念叨着,张氏闻声而笑,也不敢再耽搁,就开始准备祭祀之事。 她把鱼下锅蒸后,就将提前腌制好的鸡肉下锅炒熟,而后加入花菇调味,花菇的鲜养着鸡肉,鸡汁的香又浸润着花菇,互相成全,成为佳肴。 张氏又将十个鸡蛋分成两半,一半用来炒肉,一半往里添些小虾米开蒸,最后把面条下了,做好腊八面后,刘氏带着几个媳妇儿端着菜来了。 瞧着她们蒸鸡,蒸鱼,煮蛋和白灼肉,张氏就又回想起云老娘让她别多费心思备菜的话,她今日已经尽量从简,没想到别人比她更简,但这些事不好往外说,只是笑着接下,互道辛苦。 在刘氏的身后,有云大带着云家三壮和六个孙子,一群人瞬间就将地儿都占了,那云小六还四处看,云苓恰幸她们把棚子拆了,所有的菇都养在菇房,把门一锁,谅他也看不出个什么来。 云老爹和云胜华很快也回到家,场面再次变得热闹,两房家主都在,祭祀也就开始。 云苓不懂这些,什么时候跪拜,什么时候拱手,她都跟着云初学,待云老娘和刘氏将金银宝钱烧个干净后,众人才落座。 因人多,所以一共被分成三桌,男的一桌,女的一桌,小儿另起一桌,云苓和云初自然而然就与那六个宝贝疙瘩一桌。 “今日廿八,祭祀先祖,长香卷钱,银纸火旺,来年定风调雨顺,族中子弟大有作为,这三杯,先敬列祖列宗。” 云大敬酒之后,云老爹紧随其后,再是各房长子。 “祭祀已毕,大家动筷。” 话一落,那六个宝贝疙瘩就跟去抢一样,拼命往嘴里和碗里塞食物,这是多久没吃饱饭? 云苓都看呆了,抓起木筷,刚才吃下的腊八粥通过一个饱嗝涌上喉咙,她不禁有些饱感,但就算她不吃,她阿姊也要吃。 云苓待他们收回筷子的那一瞬间发动异能,六人顿时被定住,个个嘴里都鼓鼓的,就跟胀气的癞蛤蟆一样。 “苓娘,他们这是怎么了?” “吃饱了撑着,嘴里还没吃,碗里还有,就愣是往外夹菜,阿娘说这是不对的。” 云初赞同地点点头,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阿姊快吃,这是阿娘做的香菇滑鸡,还有这个虾米蒸蛋,快吃,不然都凉了。” 云初被云苓这么一打扰,就没再多想,专心吃起来,其他人偶然往这边看,也只是看得他们嘴里吃得鼓鼓的,没起疑心。 待云初吃好后,云苓才将他们松开,这几个人想不通为什么刚才会被定住,但既然想不通,他们也不会逼迫自个儿动脑筋,于是加快速度将桌上还有的都扫干净。 吃饱喝足后,少不了 饭后水果,只是在村里哪有水果这一说,张氏自也不会拿出零嘴出来招呼,只端上腊八面和腊八蒜,就着她们那腊八豆腐吃就罢。 吃下一粒腊八蒜,云大看向云胜华道:“你堂兄在城里找了个活计,就是到码头当搬运工,你每日来往县城,就顺路把你堂兄带上。” 这是云苓第一次见到云大,她本以为这人有些装也在情理之中,毕竟是一家之主,又是云家长子,但现在对比他和刘氏,云苓当真觉得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第16章 算盘打响 云老爹笑着把话接过,“大壮有出息啊,这是经别人介绍的?” “哪里是,前些天跟着他娘到城里买鸡,正好碰见码头那里招工,半天四十文,这活倒是好,就是要早起,我瞧着胜华也要早起,就想着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到达县城的货船一般是下半夜,而码头搬运工则需要在货船靠岸后立即把货卸下等各大商行前来认领。 而云胜华是商行的账房,又因住得远,东家的特此让他天亮才进城,如何算得上早起? 云若夏自是忍不了被占便宜,于是凑到那被捞干净,只剩下面汤的木盆说道:“你们看,真是好大一张脸啊。” 刘氏和云大壮的媳妇儿慢慢别过脸,只要能达成目的,被人指桑骂槐又算得了什么? 云胜华自也不是不愿的,倘若下半夜要到达码头,那他定是要半夜就起,他本来归家就晚,如此一来,相当于归家用个夕食就完事,他是不干的。 “大伯,眼下年节,商行也放假,我不到城里去。” “那就把驴车借给大壮,反正他也会使,而且亲戚一场,总不至于糟蹋了。” 好话谁不会说呢,这若真的借了,那借的人便成了老大,他还得低声下气求他还车,再不然,云大壮把他的车卖了,他又能怎样,到头来还不是得一句亲戚一场的搪塞之语。 云胜华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大伯,话虽是这么说,但我在城里可不是干半天活的。” “噢,那就麻烦你帮大壮另找个闲散的杂活,也干半天,到时候随你一同回来,不就好了?” 这话一出,饶是张氏这么好的脾气也被气的冷下脸来,正如云若夏,“真是好大一张脸。” 云老娘的脸色也不佳,什么垃圾玩意儿,他要死就死,还把她儿当有求必应的活菩萨不成?难怪刘氏这次这般大方爽快,敢情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一点儿好心也没安。 云老娘气的剜了一眼刘氏,刘氏因有云大坐镇,丝毫不惧。 云胜华淡淡回应道:“大伯,我没这个本事,帮不了堂兄。” 云大转眼看向正在吃茶的云老爹,一张亲情牌不出意外地亮了出来,“老三,咱们兄弟一场,向来我就没求过你什么,以往你在水上跑营生,我和二弟照看家中老人,也没说过一句怨言,最后还是分了你屋子和田地,是不是?” 云老爹愧疚地点了点头,正所谓父母在不远行,爹娘有几次发了病他是不在的,是云大和云二背着他们到城里去治病,最后也顾及云老娘生下云若夏伤了身子要吃药调理而没要他的钱。 他们三兄弟以前没分家的时候,是真的好啊。 “胜华在城里做了这些年,我也没拉下过脸要他帮忙为家里几个儿子谋工作,如今朝廷备粮,相信很快就要囤兵,你家有银子可免胜华去战场,可我没有啊。” “你看啊,这一人半天就赚四十文,三个人就一百二十文,要是不能打些杂活,回来还能干半天活,这一个月就能有个三贯六百钱,我也满足了。” 三个人! 他的意思是三个人! 天啊,云苓都不敢想象四个成年男子坐在驴车上会是什么情况,何况那是一头老驴,行驶速度本就不算快,到时候真是不知是它拉四人,还是四人拉它。 云若夏直接是憋不住了,“大伯,那是一头老驴车,连你都不一定能拉得动,还得拉四个大男人,该不会是想让我们换马车,好方便你们。” “夏姐儿,你瞎说什么大实话,就不怕祖先笑话你大伯吗?”云老娘‘狠狠’地骂了云若夏一句。 云大本就被云若夏气得脸黄,现在听到云老娘这话,那可是满脸通红,偏他不屑于与妇人争斗,也就瞪向云老爹。 云老爹漫不经心地避开他注视的目光,以前他们兄弟是真的好,可自从分家之后,磕碰多了难免心生嫌隙,更何况媳妇儿才是陪自个儿过一辈子的,当然是得向着她,护着她。 云老娘凶过之后就露出笑容,继续说道:“大壮他们找到活儿干,我这做叔娘的自也是高兴,来回县城确实是麻烦,不如你们都搬到县城里去,这样就方便许多。” “不说别的,光是你们把地都给我们,就可以免去田赋,屋子也给我们,就可以免去牵挂,大嫂也可以带着媳妇儿去卖卖吃食,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只要肯努力,哪有饿死的?” “你们一家人在县城,别人都会高看你们一眼,到时候孙子娶媳妇儿也能娶个好点的,保不准能被看中当个上门女婿,尽享荣华富贵。” 云苓暗拍手掌,刘氏却越听这话越熟,这不就当初她劝他们去城里的话吗?只不过她说的是云若春。 刘氏没想到回旋镖会这么快,但云大不说话,就得她扛起担子,“弟媳这话说的,胜华挣着银子自是能搬去县城,咱们家人口多,一张嘴就没了大半,要是弟媳能借点儿就、” “哎哟,若借了岂不是水瓜打狗?” 小白适时地叫喊两声,吓得心虚之人的心扑通跳。 云老娘和刘氏互相拉扯,谁也不让,谁也不退,至于云家三壮到码头做事的事一直说不下去,所以大房之人也发挥他们的美德,就是赖着不走,怎么的也得扯下三房人一层皮。 云苓想起之前到村长家,见到他家也有一辆驴车,既然要卖人情,何不卖给于他们更加有利的村长,而且还能一举多得。 云苓走到张氏处,顺势窝在她的怀里,“阿娘,我记得村长伯伯家里也有一辆驴车啊。” “村长与我们又不是亲戚关系,他的驴车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光学着嚼大人舌根,我们还轮不到你来指教!” 刘氏一直被云老娘压着一头,心中自是愤懑,听到云苓这话自然像点炮仗一样,恶语相向。 更何况所有的事都因这死丫头而起,刘氏对云苓本就没什么好感,这害人精她骂就骂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虽是觉得没什么,但云老娘哪里忍得住,刘氏这是当面凶她的孙女,这是把当她死人了? 云老娘拍桌就站起身,怒吼一句,“去你娘的,你这是吃屎啦???” 第17章 云苓解围 云老娘一动怒,云家三壮都忍不住哆嗦,更别说他们的媳妇儿,个个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生怕被云老娘盯上,骂个好歹。 “苓姐儿才提一嘴儿,你的嘴就跟装了炮似的,谁惹你啦?谁说你啦?要是觉得嘴巴痒,就去茅房拿根厕筹好好涮涮,去去屎味。” “弟媳,你、” “阿娘,我觉得我们家应该买辆驴车。”云苓直接将刘氏的话打断,可她这话一出,众人满是错愕。 刘氏最为得意,她自认为是她的训话让云苓怕了,既然这样,那只要她再训上几次,云苓就能为他所用,她说什么,云苓就得做什么。 大房其他人也开心,瞧着云老娘的态度,云苓在家定是很受宠,她说的话三房的人定会听从,这样他们就能有辆驴车,随时都可以到城里去,村里可没几户人家有驴车,他们有,定是威风。 张氏不解,但还是温柔地问道:“苓姐儿这是何意?” “堂叔之所以要到城里干活,就是因为田赋重,村子里可不止他们一家,说不定其他人也想去城里谋生,我们何不如买辆驴车放到村长伯伯家里。” “这样村长伯伯一辆,我们一辆,至于这车要怎么安排,什么时辰出发,什么时辰回来,丢了怎样,坏了又如何,都归村长伯伯管。” 张氏眼睛一亮,云苓这话说的不错,既然大房已经开始打云胜华的主意,其他人难道就不馋吗? 大房他们尚还能招架得住,万一村里其他人联合起来呢,世道一乱,他们这日子尚且过得去的人毫无疑问就成为大家眼中的肥肉,云初和云苓还小,他们可要防患于未然。 张氏想到的,云老爹云胜华可都想到了,云老爹连忙让云若春跑去喊村长,大房的人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哪里坐得住,连忙伸手对着云若春或拉或拽,可那是云若春,谁能拉得动她? 眼看着她跑出门,饶是最装正经的云大也憋不住,直骂道:“你们这脑子都被屎糊了,自家亲戚不关照,反倒便宜外人?” “你们看,这落日跟个咸蛋黄似的。” 张氏连忙跟着云苓看向外头,附和道:“对啊,今日落日可美了。” “哪呢?在哪呢?”云若夏站起身走到大门,“爹娘,真的很美耶~” 云胜华立马扶起云老爹和云老娘到大门去,云初也连忙走到张氏旁边,一家人只顾盯着外头的落日,全然都没搭理云大。 云大满肚子的埋怨之语瞬间就卡在喉咙里,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于是就怨上云苓,都怪这贱蹄子! 村长也在祭祀,听着有人找,本不想理会,可听到是捐驴车,他就不淡定了,就连忙跟着云若春到家去。 村长一见到云老爹,云胜华,脸上就笑开了花,过年的喜庆之话可都让他说了个遍。 云老爹忙将他请进屋落座,云大虽是满脸怒色,但面对一村之长,他还是不敢放肆,只在脸上强扯出一抹笑意。 “这么晚将你请过来,是我们脑子一热,冒失了。” “不碍事,听春姐儿说,你们三房这是要捐一辆驴车?” 云老爹给村长倒上一杯茶后,点头应道:“是,这不田赋重,各家都不容易,城里机会多,要是能在城里谋个活计,也是好事。” 村长笑得更乐了,连忙握住云老爹的手,“你能这么想,是我们东头村的福气。” “不敢不敢,只是单这一头驴便要三贯,更别说拖板什么别的,咱们家虽有胜华在城里干活,但终究是一人做几人嚼,远没有别人眼里瞧着那么风光,眼下过年又要花上一笔,总得要几日凑个钱儿什么的。” “省得省得,老哥儿是什么人,我还能不清楚?” 云老爹又将云苓刚才说的什么安排,时辰之类的都说出来,村长也是应得个好,两人一来一回,相谈甚欢。 云大见事情已没有转圜的余地,憋了一肚子气,愤愤离席,刘氏也怒,亏她还准备这么多东西,这都喂白眼狼了,她将腊八蒜都抱走,其他人也跟着她离开。 他们这年,怕是不好过了。 可这与云苓有什么关系呢? 她照样吃好喝好,肚子饱饱,就连在梦里都能打个饱嗝儿。 大年三十,除夕,天上飘着细雪,云老娘的嘴里一直念叨着,“瑞雪兆丰年,来年定是大丰收。” 云若春,云若夏和云初就在院中接雪玩闹,云苓趴着,从被窝里冒出一个脑袋瓜子,透过窗户看她们。 “哎哟哟瞧着这些祖宗们,她们的嫂嫂在厨房里忙活个飞起,她们就在这玩天玩地,没个眼力劲。” “娘,大哥也在厨房哩。” 云老娘一个急转弯往回走,“把地里的菜拔了,把栗子剥了,今夜守岁,灯笼也没挂,红绳也没绑,地也没扫,桌凳也没摆,你们眼里就没半点儿活。” 路过的小白听不懂云老娘的话,摇晃着尾巴,无端端地就被云老娘轻踹两脚。 云老娘回到屋子,张嘴就道:“好你个糟老头子,都什么时辰了还躺在床上,你这是等天上掉馅饼等着咬呢,红纸裁好了没,零嘴分好没?哎呀,这一个个的净不让人省心啊。” 云苓见状,连忙掀开被窝漱口洗脸,生怕慢一点就被云老娘唠叨。 她没别的本事,就是爬树一流,挂灯笼和绑红绳的事自然就落到她的身上。 这红绳又称许愿绳,是可以把字写在上头许愿的,只是家中除了云老爹和云胜华俩人识字外,都不认识,更何况,这女儿心事都是自个儿知晓,又何必被外人知晓,于是各人捏着红绳默默许愿,再交与云苓。 可云苓的心愿极为简单,她向着红绳双手虔诚祈祷,她只愿逆风如解意,多赚铜钱币。 第18章 年味十足 今年的年夜饭也很是别致,这就多得张氏不吝啬油的缘故,糖醋松子鱼,陈皮炸排骨,油炸五花肉,还有一道土煨叫花鸡。 云苓瞄准时机吃上一块五花肉,咔啦咔啦的响声能把她的脑瓜子震晕,不过这可是真香,肥瘦相间,中间那段肥肉油滋滋,搭配着下边的瘦肉一点儿也不腻。 云苓想要再次下手,而后就瞧见站在旁边的云初,云初板着脸,不必猜,云苓就知这是想说她不对,于是就捏起一块塞到她嘴里去。 “阿姊也吃了,说不得我。” 云初嘴边的话悉数随着那块五花肉咽下腹,该说不说这五花肉真香,她都还想再来一块。 张氏重新将饭菜摆好,云老娘就沿着桌子四边放置筷子酒杯,正前方放有一个大香炉,底下就放个火盆烧银纸祭拜祖先。 云苓觉得廿八才祭完祀,这会儿怎又拜起来,亏得她心心念念的炸排骨都要不酥了。 “望祖先保护,护阖家安康,家宅平安。” 云老娘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把银纸烧个干净,把酒也敬个干净才开口说可以入席吃饭。 云苓二话不说就夹起一块炸排骨,排骨被炸得不是很干,肉还是很嫩,结合表面微酸微甜的陈皮粉,云苓迫不及待再夹一块。 张氏见松子鱼离云苓远,生怕她夹不到,就夹起一大片到碗里,细细将小鱼刺都挑出来,再递到云苓的碗里。 云苓光是嗅着这酸甜的味道就止不住咽口水,配上松子鱼,她把整碗饭都吃了。 今夜是要守岁的,灯笼里已燃起蜡把院子照得亮堂,他们家可不比富贵人家,能吃着消食玩意解闷儿,只能把这顿年夜饭吃长些,云苓的碗里又被添了些饭。 不多会,县城的方向隐隐约约响有鞭炮声,云若春就带头在大门处玩炮仗,货郎卖的炮仗两文到五文不等,两文只是一发,响声不大,而五文的可以连发,按货郎的话说,这巨响。 云苓可没玩过这玩意,虽然末世也过新年,但远不及这会的新年热闹,他们大多数人在聚在地下室,有人分享网络小说,有人播放早已存下的短视频,还有位地理老教授,念念叨叨地说着以前的地球是什么模样,从而来给那些一出生就得病的孩子一种希望。 云苓的思绪刚被拉回,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五文的冲天炮。 “苓姐儿,快,拉拉看。” 云苓应下一声,举起冲天炮,拉下细绳后,一簇接着一簇小火苗咻咻地一飞冲天,须臾就响起砰砰砰的响声。 其余三人见状,也乐得相继拉下,接连的炮仗响声将周邻小儿都吸引了过来,其中还包括大房的几个孙子。 大人有大人的算计顾虑,小孩子哪有这么多矛盾,玩闹起来就没事,云若春手里的炮仗被瓜分个干净,换来个个脸上笑容满满。 云苓哪里试过这么开心,于是跟着疯起来,老鹰抓小鸡,躲迷藏,一二三木头人玩的不亦乐乎,直到满头大汗,才被张氏逮回家。 “阿娘,我玩躲迷藏可厉害了。” 只要云苓当找人的那个,她的夜视眼可是一找一个准,想到那些自以为藏得很好最后被她逮到的那些人的表情,云苓就忍不住乐。 张氏一面帮她擦汗,一面看着她乐,自个儿也跟着乐。 土煨叫花鸡被重新热了一遍,云老娘掰下两边鸡腿,分别递给云苓和云初,云苓一口咬下,嫩滑的鸡肉带着咸香刺激着她的味蕾,被咬掉的地方还冒着热气,云苓着急咬住那块即将掉落的鸡皮,却落得个满嘴鸡油。 “看看你,慢点吃。” 张氏用帕子抹掉云苓嘴边的油,又擦去云初手上的鸡油。 灯笼里的蜡渐渐燃尽,也告诉着人们,除夕已过,正旦已至。 云苓收到张氏和云老娘给她的红纸,摸着里头的份量是差不多的,回屋后打开一看,各都是七个铜板,而云初则是八个。 原来这个时代流行的是随年钱,是根据年岁来给压岁钱,云苓没作多想,就将红纸压在软枕底下,一夜无梦。 大年初一一大早, 云苓是被鞭炮声吵醒的,她揉着朦胧的睡眼透过窗只见云老娘又对着香炉上香,桌上又放有一大叠金银纸张。 又拜?昨夜不是刚拜完? 云苓打了一个哈欠准备躺回被窝,殊不知村子里接连响起鞭炮声,这下是真的睡不着了。 云苓换上新衣服,背上云初给她做的小斜挎包,说是用来兜红纸的,她刚走出房门,大房的六个宝贝疙瘩就冲进来,见着云老娘和张氏就满嘴贺喜,将兜来的红纸揣包里就走,云小六还抓了一手饴糖。 云若夏也赶紧带着云苓她们到大房去,云苓还是头一次来这边,这大房的屋子不算小,可人一多就显得拥挤。 “伯娘和各位嫂嫂正旦快乐,一年比一年好。” “大-奶奶正旦快乐,身体康健,堂婶们新正安康,越活越年轻。” 云苓暗暗佩服云初能把话说的这么漂亮之时,也跟着把祝福之语重述一遍。 “噢,姐儿们都来啦,新春同乐同乐。” 刘氏也没让她们进屋,在三个媳妇儿都给了红纸后,才从屋里取出红纸来发,至于什么冬瓜条,果仁,饴糖,红枣之类的零嘴他们还吃不够呢,怎么会便宜这些小白眼狼。 云若夏本就不打算久留,拿了红纸就带着人离开,出了门,云苓觉得刚才刘氏给她的红纸有些不对劲,她摸着里头不像铜板儿,打开一看,只见一个铜板儿和六粒瓜子。 她努了努嘴,以为刘氏本就是这样,就没多计较,哪知被身旁的云初看个清楚。 云初打开她的看,里头可有八个铜板儿,怎么云苓的就是瓜子凑数,这可不合礼数。 “苓娘,我们回去找大-奶奶说理。” “啊?不用了,我也不缺这几个铜板儿。”云苓只要是怕云初会吃亏,云初总是柔柔的,哪里敌得过刘氏那种猛货? 云初直接拉住云苓的手就杀回去,她掠过一众堂婶,挺着腰板儿站在刘氏面前,说道:“大-奶奶,你这次做的不对。” 第19章 初二娘家 刘氏在暗中窃喜,她一直就不爽云苓那个害人精,要不是那贱蹄子在中间搅和坏事,他们家早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害得他们家这么惨,还有脸上门来讨红纸,就连祝福恭维的话也得跟着云初说,简直就是一无是处。 要不是看在她是长辈,不好与晚辈计较的份上,她可是连一个铜板儿都不想给,反正在这新年讨意头的日子,谅她潘氏也不敢寻上门,更别说软骨头张氏,既这样,她想怎样就怎样。 刘氏越想,心情就越好,她自认为扳回一局,却没想到软包子云初会找上门说她做的不对。 “初姐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大-奶奶,你给了我八个铜板儿,却只给了苓娘一个铜板儿,这样不合礼数。” 刘氏这下可算知道云初是个缺心眼的蠢货,自个儿有八个铜板儿就藏着掖着就好,还说给别人听,是不是傻? “我怎么给是我的事,你这么个伸手要钱的小儿这是要顶撞长辈?” “我不是要顶撞大-奶奶,只是不合礼数,大-奶奶对待我和苓娘,一视同仁才是。” 刘氏被云初这一口一句“不合礼数”气个半死,要不是正过着年,她真想把人给扫出去。 “奶没钱了,要奶去偷去抢给苓姐儿钱不?” 云初直接从她的红纸里取出七个铜板儿搁桌上,然后再进屋取回七粒瓜子,“大-奶奶没钱,我们可不敢要,苓娘,我们走。” 云苓只觉得云初好厉害,就跟让人生出安全感的大树一样,她的头顶忍不住冒出树枝尖,偷偷地去勾搭云初。 而发现身后没人的云若夏回去找人时,见到云苓和云初兜满瓜子的红纸,气得在门口呸了一嘴,然后就将刘氏的威风都散出去。 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瞬间就能传遍整条村子,那些村民见着云小六他们过来兜红纸,原先还想着给个一两文蹭蹭喜气,毕竟兜红纸这事无非就是左手出,右手进,自家孩子自会兜回来。 可现在得知刘氏连自家的孙女也只是给瓜子应付,那更别说别人家的孩子了,这一两文都不知能买多少瓜子,何必要便宜他们去,于是就只给个瓜子或酸果糖作罢,连红纸都省了去。 大房的三个媳妇儿一见自家儿子兜了一袋瓜子和糖果,又结合外头听到的八卦,就气打不到一处来,往年除了三房那边给的,每个人都能兜个上百文,而那些上门讨喜的小儿,她们或给或不给,自然是赚一些的,她们回娘家那边去也能宽松些。 可如今弄成这样,哪有半点儿便宜可占?于是各都叹气埋怨,刘氏自然也是听到的。 但刘氏丝毫不觉得这事是她做错了,反而狠狠怨上云初的不知好歹,便将那七个铜板儿凑成十二个,每个孙子多得两个铜板儿就作罢。 三个媳妇儿见此自是敢怒不敢言,还得强扯着笑讨好刘氏,以求明日回娘家能带多点东西好挣个脸面。 张氏没有这个烦恼, 云老娘反而笑着让她多带点好货回去,什么腊鸭腿,猪后腿,风味鱼干,精米,还有黑小菇,花菇,以及两匹好布料。 按云老娘的话说,张氏是她唯一一个儿媳妇,不待她好,待谁好,更何况当初云老爹生死未料,只剩下她们孤儿寡母,张氏也没说什么就嫁了进来,自是顶好的人儿。 云苓不懂这些,她坐上驴车的时候脑瓜子还是懵懵的,她就跟着驴车摇啊摇,也不知过了几条村,走了多少路,只见得对边山峰有不少柿子树,原主的回忆才随之而来,这是去姥姥家的路,而这片山峰,岂不是就是她的新乐园? 云苓高兴地站起身摇手芜湖,把张氏吓个不轻,但同时也将早早侯在门前的大舅二舅表兄表姐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来了,爹,娘,妹妹她们回来了。” 张老爹和张老娘也连忙跑出门,一见到张氏,嘴上虽笑着,眼里却早已含了泪。 当初好些人都说他们的女儿嫁过去一定会吃亏,孤儿寡母又有两个小姑子,而且不及其他两房人丁盛,有本事,他们心里听着也不舒服,好几宿都睡不着觉。 后来亲家公逢凶化吉,胜华又找到一份好活计,这不,每年都带一车好货回来,连人都不知比出嫁的时候丰润多少,个个见着都羡慕不已。 驴车停在门前,张氏与张老爹,张老娘相拥,云胜华又与大舅二舅打招呼,云苓自是跟着云初一一打招呼。 “好了,都别在门口干站着,进门去。” 云苓跟着进门,只见院子的竹竿上挂着一张张乳白,类似圆饼一样的东西,而一旁架子则有三两簸箕,簸箕里放有一小片一小片的,也是乳白的东西,角落里则有一个锅。 “都来啦,快进去坐,饭菜马上就好。” “嫂嫂,我来帮忙。” “不用你,吃了你做的,他们就该嫌弃我们做的了。” 与张氏站在一起的就是张家两个媳妇儿,云苓一一喊过“大舅母”“二舅母”后就跑回锅边,她觉得二舅母怪怪的,身上散发的气息让她觉得不适。 “苓娘,你可还记得这些叫什么?”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摇头不知,引得张萧失笑。 “你啊,总顾着吃,一问三不知,这不就是斋片吗?” “斋片?” 张萧见着她这副表情,就知道她将这物都忘个九霄云天之外,于是揭开袋子,将里头的白沙石倒些许入锅里,待炒热后就放入斋片。 云苓看着那一片片东西渐渐膨胀,还会凹成一个花骨朵儿状,表面还冒出不少小孔,她就忍不住惊讶。 张萧将一块烫好的斋片扒拉到一旁晾凉,云苓等不及就伸手拿了,烫的她两手来回颠,随后又急急放进嘴里,咔咔的声响从她的嘴里往外传,她开心极了。 这斋片吃着无味,但嚼完之后嘴里会有一丝甜意,这若是弄成一道小吃,估摸着不错。 用过饭菜后,大人们自有他们的话要谈,云初与表姐性子相近,两人相谈甚欢,另一个小表妹才三岁,只爱随着自家娘,二表兄和三表兄都守在大人旁听教。 云苓扫视一圈觉得无趣,就到外头找烫斋片的大表兄张萧, “大表兄,咱们进山。” 第20章 若春议亲 张萧将烫好的斋片放在一旁,想着待会打包让云苓他们带回去,没想到竟听到这般请求。 “山上可是有猛虎,能把人一口吞了的,你这小东西也敢去?” “那不是有大表兄在嘛,大表兄打一拳,老虎也得晕三圈。” 张萧被云苓这话逗乐,但还是不点头。 云苓直接拽住他的手臂,轻摇道:“在东头村我可是经常和姑进山的,我们还遇到野猪,我这不也好好的?看来还是姑厉害,能保护我。” 拿云若春和他比? 他如何能服? 虽说那云若春天生神力,可他,堂堂一男子汉,一点儿也不差! 云苓如愿以偿进山了。 上山的路依旧不难,但这座山蕴藏的能量可强多了,云苓感觉整个身体都被能量包围,异能也更上一层楼。 可这山,怎么说,就好像张氏的厨房,干净,空旷,让人感觉很舒服,树都被保护的很好,树皮还在,树身没有砍痕,野菜虽不多,但也有,在一些边边的地儿,还有几张木凳子供人歇脚。 奇怪的是,这里的药草被采得厉害,只剩下冒着尖尖的还留着,更别说菇和菌子,连个影儿都没有。 “大表兄,你们这树还有树皮呢,我们那儿都秃秃的。” “村长可不许我们乱砍滥伐,说是把树爱护好,山才会冒出更多的宝贝出来。” 云苓惊讶这位村长的思想,继续问道:“你们村难道没有吃不饱的?今年的粮收的可多了。” “当然有吃不饱的,只是村长有路子,我们每家每户或多或少都能分到钱。” “什么路子呀?” 提到这个,张萧的脸上洋溢着自豪,“村长找着懂药草的大夫,带上我们把山上的药草都采了去卖,还有山上的菌子,每次采着就把它晒干,当干货一样卖出去,还有猎着的野货,都是村民平分。” “喏,你看那些芭蕉芋,就是村长教我们弄成南薯粉和粉条,不过阿奶喜欢把它晒得干干的,做出来就是你吃的斋片。” 云苓忍不住竖起拇指,“你们这位村长伯伯好像有点不一样。” “那当然,他原先是前朝的官儿,新帝登基被对家诬陷,差点儿连命都没有,逃难至此,别人见他有学识,也就让他当这个村长。” 云苓心中自有一份感慨,她何尝不是遭了毒手,机缘巧合才来到这个地方,换个地儿生活,有时候也不见得会有多差。 云苓继续往深处走,这里的深山与外头相差不大,走起来不大费劲,但若想找到好东西,还真是有些费劲,情不得已下她只好使用异能,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发现了一小片翘着裙边的黑木耳。 这黑木耳可是又能当菜吃,又能用在看病上,营养极丰富,只是对于 它的生长环境,若是要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运的是她的木系异能可以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 云苓继续在周边寻找,直到在另一个地儿也发现有一片,她才安心地挖走那一小片黑木耳。 “苓娘,你这是炒来吃?” “拿来养。”云苓知晓张萧不会把自个儿这话当真,也就实话实说。 张萧自然也是将云苓当成小孩子心性,只是笑了笑,没有深究。 两人下山后,云苓也到了要回家的时辰,他们来的时候满满一车,回的时候也差不到哪里去,烫好的斋片,晒干的柿子饼,腊猪肉饼,野生茯苓,野生山药等等,云苓都恨不得能加入他们的进山大队。 东头村, 云苓自打起黑木耳的主意后,就开始着手,她和云若春进山砍了几颗桦树,把树干分成一米左右的桦木段,搁在院子里晒,因要晒上一个月,她只好将黑木耳随身带着,以异能来养。 她虽拥有能让植物瞬间成熟的能力,但她还是决定尊重其生长规律,她可适当减个五六日,又可让植物变得更好,再多的便不能做了。 木系异能虽好,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它能护她,反之也能害她,要是被人知晓,更会万劫不复,她可赌不起。 再者,人都是往前走的,哪能一直养菇养木耳,她只要握着菌种就好,剩下的总要交给别人做。 云苓想了很多,年味也随着那股带着桦木味的寒风渐渐散了,今年的上元节,一家子有去年丢了云苓的噩梦在,所以都不打算到城里去看花灯。 过了年,一切似又按部就班,只是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住在村头出了名的媒婆陈二娘。 该说不说,过了节的云若春就已经是十五岁,在村里一般十二十三就开始说人家,十四岁就要嫁作他人妇。 可云若春天生神力,性子不柔,不沾女红针线,还学得云老娘卖弄嘴皮子,家中人丁又单薄,也没个帮衬,村中人的算盘打得紧,又觉得自个儿的儿子比地好比天高,自然也就看不上云若春。 当初云老爹想要搬去县城,也有这般缘故,想着有县城的身份在,说亲也能容易些。 但没想到收了田赋后,它们就成为村中的香饽饽。 麦穗饱满,产量高,田就变成了肥田,云胜华在县城干活多年,又深得东家喜欢,还捐了驴车关照乡亲,人就变成了可帮衬的舅家,云若春虽有蛮力,却可上山猎野猪,野蛮女汉子就变成了可亲的乖媳妇儿。 所以刚过年,陈二娘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各都说的天花龙凤,都快把自家儿子吹上天去,也免得被人比到地下。 这不,陈二娘一瞧着个好日子就上门来,一进门就笑喊道:“老姐姐哟,大喜,大喜哩。” 第21章 发财路子 云老娘曾给陈二娘的侄媳妇儿接过生,平日也聚在一起说嘴,自是熟络,也就与老姐妹相称。 今儿瞧着她上门,便知是为自个儿女儿若春而来,也就咧着嘴,将人迎进屋。 “哪里的喜,莫不是你这婆子吃了一嘴儿的糖,故意来哄我?” 陈二娘咯咯地仰天笑了两声,就抓起桌上的瓜子磕起来,“你家春姐儿没说人家?”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春姐儿若说了人家,你这婆子还不是头一个知晓的?哪还上门来?” “老姐姐,我这儿可有不少佳婿,今日个特来说你听听。” 云老娘没接她的茬,陈二娘便按着许诺给她媒人金的分量从多到少的顺序说道:“这头个就是吴家三郎,今年十七,年岁差二,可是极为般配,他可长着、” “下一个。” 陈二娘被打断的没理儿,偏偏又知这云老娘说一不二,免得白费口舌自讨苦吃,就往下介绍。 这倒让躲在里头偷听的云若春松了口气,她刚才听到云苓来说媒人上门,吓得急急拉着云苓躲到这里头来听。 见陈二娘提到吴家三郎,她可是厌恶地作呕,之前她在田里插秧时,可是听见这人把牛皮都吹翻天,还说着女子不过是跟家中母鸡一样,懂下蛋就成。 幸好她将这些话都说给云老娘听,云老娘也护着她。 云苓体会不到云若春的心情,该吃吃该喝喝,更重要的是她相信云老娘。 “哎哟好姐姐哟,你这眼光太毒太辣,我这儿还有个林家的,也是三个儿子,大儿子已经搬到城里去,二儿子娶了的那个媳妇儿可温柔了,连一句狠话都不会说的,春姐儿过去定能相处融洽。” “再说那林老头子在三个儿子里最宠的就是这林三郎,爱屋及乌,春姐儿可不会受委屈,日后就算分田分地,也只会多不会少。” 云老娘嘁了一声,“你这张嘴儿就只往好的说,致命的那些你倒是一个字儿也不提。” 陈二娘讪讪地摸了下鼻子,也不好再抓瓜子来吃,“对于春姐儿来说,那不是一件小事嘛。” “诶,哪里算小事,林家的男人可是出了名儿打女人的,那二媳妇儿前些日子不是被打的脸上发青,你倒是捂得住良心,推荐这么个玩意儿,想凑个混合双打?” “得得得,老姐姐别气,反正春姐儿年纪不算大,总能遇到合适的。” 陈二娘嘴上虽这般说,可心里不是这么觉得的,十五岁还没说人家就已经很大了,只是她断没有开口得罪别人的理,更何况这家有四朵金花,她可做四次媒呢。 云老娘自然知道陈二娘的心思,但女子嫁人无疑是再次投胎,若嫁着个不好的,白白折腾一辈子,岂不是害了她? 暂时遇不上合适的,就说明缘分未到,再等等又如何,年纪大就大了,又不是养不起。 云老娘最后还是给了几个铜板儿当作跑腿费,陈二娘自是高兴,也不久留就一一去知会那些人家。 那几家一听自己被捧在手心的好儿子被云老娘拒了,在陈二娘走后不约而同指责云家不识好歹,又骂云若春是个老女人,她们儿子看上她是她的福气,还在这挑三拣四,最后嫁不出去只能出家当尼姑。 骂是这样骂,但骂过之后又重新惦记起别人的好来,于是就让自家的儿子去缠着云若春,这若能坏了她的名声最好,那就连聘银都能省下一半。 可云老娘不是吃素的,这村里的肮脏事她见的还少吗?自拒了陈二娘,她就让云若春不出门,不随意出门,那些个忙头苍蝇碰了几次壁,耐心全被消磨个干净,也不再打云若春的主意。 开了春,云苓依旧缠着云老爹,趁机将种子都摸了个遍,他们在忙着春种的事,大房那边却忙着盖房子。 这事倒是让人惊讶,这才过了个年,就要盖房子了?云家三壮这是在码头搬运挣着钱了?还是几个媳妇儿的娘家有赚钱的路子? 云老爹偷偷找村长打听过,村长也不知具体情况,只是云大来找他,说是觉得屋子太小,他们家人多要往外扩,重新把格局打破,重建,给地钱的时候很利落。 村中之人也对此议论纷纷,可这次大房人的嘴可密,嘴里连风儿也透不出,每每别人问道,也只是笑而不答,村里人更肯定他们是找到发财的路子了。 他们再怎么好,云苓这一家都不羡慕,反而还高兴,这样东西就不会老被别人惦记。 只是当云苓和云若夏驾着驴车经过大房时,云苓嗅到一股腐烂的味道,是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就像一个表面完好的包菜,内里早已变黑发坏的感觉。 刘氏的声音不断往外传, “哎呀,你们小心点儿,这可是家传的宝贝,要轻拿轻放。” “对对对,把我几个宝贝孙儿的房间都弄大点儿,住的也舒服。” “不,用最好的料子,就几个钱儿不要紧。” 云若夏听见就觉得烦,白眼翻尽, “瞧瞧她那副德行,就跟天降横财,钱花不完似的,小家子做派。” 云苓却觉得不安,越是像这样人就越没底线,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做出出格的事情来。 驴车缓缓驶进县城,今日的县城似格外热闹,沿边的几个茶摊儿都坐满人,多少八卦,风流趣事在这都能听到。 云苓特意集中精神去听, “你们可都听说了,这宋员外可是又要娶妾室了,听说,妙龄,猛货。” “真的?这前一个不刚是通知娘家人来收棺板吗?这么快新欢就都寻好了?” “诶,这宋员外什么也不多,就铜板儿多,说是先给二十贯铜板儿,要是满意,再补八十贯。” “一百贯?!乖乖,有钱人真会玩,一百贯买一条命,也不知是赚还是亏呢。” 云苓突然觉得心绞痛,云若夏害怕她想起元宵节被拐的事,就着急抹去她额头的汗珠,又讨来一杯热茶喂着云苓吃下,“你可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净会编排,算不得真。” 云苓心暗会有大事发生,但眼下无凭无据她不好说,只能点点头。 她的不安延续了两天,云若夏见状,不让她奔波,自个儿驾着驴车去城里卖菇,而她刚一走,一辆红轿子就缓缓被抬进村。 第22章 怒揍刘氏 云若夏自也是与红轿子碰个照面的,只是她没多想,以为是村中哪户人家办喜事罢了。 四人抬着红轿子经过田野时,吸引不少插秧人的目光,见弯着腰儿累,就互相打趣儿。 “老五,是你家娶媳妇儿,好啊,这么大的事就藏着不说,怕我们多吃那几两啊。” “去你的,说不定是老三家的春姐儿呢,前些时日不是在议亲?” “好好的把嘴儿说到我们这儿来,”云老娘挺直腰,“谁家接亲就四个人,不见新郎官,也没个媒人,更没有敲锣打鼓的。” 听着云老娘这话,众人才反应过来,心中便越发好奇,就跟有羽毛在心口轻轻挠一般,恨不得秧也不插,活也不干,肩上变出一双翅膀来追上去瞧瞧。 这也不怪他们,村子里何时有这般景象,不一会,就有一孩童跑过来喊道:“红轿子停在老三家,老三家要有喜酒吃咯。” 云老爹和云老娘面面相觑,云胜华和张氏也摸不着头脑,念家中只有云苓和云若春在,就也不敢耽搁,忙忙带着云初上岸往家中跑去。 其他人见状,心就越发地痒,最后决定暂歇会儿,凑这个热闹最要紧。 云老娘见红轿子果真停在他们家门前,对这坏名声儿的事又气又急,张嘴就道:“你们赶紧把轿子给抬到别处去,碍着别人的路不说,坏了家中女儿的名声,定有你们好果子吃。” 宋旺陪笑道:“这儿是云家?” 云老娘迟疑地应道:“是啊。” “我们要接的正是云家大娘子,叫春姐儿的。” 云若春着急地要开门而出,被云苓一把拉住,眼下情况不明,也不知这帮人的能耐,云苓担心他们见着云若春就二话不说抢人。 “接春姐儿做什么,我们何时说过要、” “哎哟哟,宋员外派你们来啦。”刘氏扭着腰走了出来,宋旺一见就自觉让人都站到一旁去,他只管接着人,至于她们如何交涉,他并不关心。 “三弟,弟媳,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刘氏笑得跟朵花儿一样,“宋员外家的六郎看中了春姐儿,经过打听就找到了大壮,大壮回来问了你们大哥,都说是好事,春姐儿嫁过去之后你们一家就能到城里享福去。” 云老爹和云老娘的脑瓜子还在春姐儿何时认识宋员外家的六郎那里转悠, 云苓的火气却直冲天灵盖,夺门而出,指着刘氏就破口大骂,“你还是人吗?你还配称作人吗?嘴里不见一句真话,下雨天打雷怎么不劈死你?” “你把我姑偷偷卖了,什么宋员外家的小六郎,放屁,那就是糟老头宋员外,你收了他三十贯铜板儿定金,事成之后再有七十贯回礼,要不要脸!” 围观的村民不约而同地表示震惊,刘氏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不知道这小贱蹄子是怎么知道的,她真恨不得立马冲上去撕破她的嘴。 “真是荒唐!小小年纪竟然辱骂咒骂当街长辈,仗着每日出城听着些流言蜚语,就回来嚼舌根,你真是好大的本事!什么三十贯,七十贯,我都不知道,若我收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氏算是豁出去了,村民的风向瞬间就往她吹,毕竟云苓还是个小人儿,难免会听风就是雨,没啥判断的能力,比不上已经成年,有判断能力的云大壮。 “刘氏,下雨天,你可得躲好了!” 云若夏去而复返,自她见到那顶红轿子后,越发觉得奇怪,哪户人家娶亲会这么随便,就跟把人抬进门就作罢似的。 她又想着村子里十二三岁的小娘子有几个,可都说在与别家说着亲,还没到交换草贴,下聘的流程,唯独她阿姊,今年十五,又没说人家。 云若夏越想越慌,她这是连菇也不卖了,直接掉头回村,正好听到云苓的话,这让她一下子就想起那天在县城听到的调侃之语,自是怒火中烧,直骂刘氏。 “如今城里可都传遍了,宋员外又要娶妾室,那可是一百贯买一条人命,你自个儿生不出女儿,就拿别人的女儿来作践,苓姐儿骂得着实没错,你不是人!” “胡说!你休要在这颠倒黑白!” “我胡说?你这建房子的钱哪来的?真是好,平日就像吸血虫一样趴在我们身上吸血,现在倒是恨不得把我们的肉都吃了,骨也拆了,你这个老畜生,一定会不得好死。” 云若春听着那句“一百贯买一条人命”的话,愣了愣,随即就要冲上前跟刘氏拼命,但云老娘更快一步,直接抡着锄头就往刘氏的身上打。 “你这个老虔婆,竟敢卖我女儿,看我不打死你。” 锄头一落,刘氏的后背就跟被挖掉一块肉一样疼得她在地上翻滚,“快来人,你们那些呆头愣子还杵着干什么,赶紧把这泼妇拉开啊。” 那些个泥水匠各都是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家也是有小女娃的,要是私自被人给卖了去,他们可不见得会比云老娘善良。 他们假装看不见,那更别说在一旁看戏的村民,云大壮等人赶了回来,着急就要拉拽云老娘。 可云老娘气在头上就跟发了疯的猛牛一样,哪是这么容易被拖动的,更何况有云苓在用异能控制着云大壮他们的手脚,刘氏只能成为锄下之肉。 刘氏感觉她的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但仍惦记着剩下的七十贯, “春姐儿这个年纪能嫁到员外之家,是祖先开眼,你们拒了这么多家儿郎,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吗?又当又立,老女人还想天想地。” 第23章 同归于尽 云老娘扔掉锄头,蹲下身子一把就拽住刘氏的头发, “我呸,你这个无父无母的贱种,整日扭着个腰,跟窑子里的老鸨不相上下,浑身都带着骚气,你觉得员外之家好,我把你塞到轿子里去。” 刘氏感觉自个儿的脸都快被扯变形了,忙喊道:“你敢?那可是宋员外,城里的有钱人家,你有几个胆子敢得罪他!” 云老娘生出一股无力之感,她是能豁出去的,但家里其他人呢,戏文里说的满门被灭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但这不代表她可以放过刘氏,她将刘氏的脸压到地上摩擦,再往她嘴里塞牛粪。 云老娘这边在闹,张氏的情绪却很快稳定下来,她找到宋旺,态度诚恳,“这位小哥儿,你都看到了,这事与我们可没有关系,都是刘氏自作主张,钱也是她要了,人的话你也得找她要去。” 宋旺却不以为然,他重哼一声就背起手来,“你们可是一家人啊。” “我们已经分了家,各活各的。” “那可有断绝书,可有明明白白写着你们三房跟大房断绝关系?” 张氏哑口。 宋旺冷笑,“这种把戏我可见得多了,收钱的时候利利索索,不带丝毫犹豫,轮到要人的时候就撇清关系,做上一场大龙凤就以为能瞒天过海,天底下可没有这种买卖。” “嫂嫂,我们报官。” 云若夏这话让宋旺发笑,他也不再多说,就只站到一旁看热闹。 张氏也没了主意,官与商,又岂是他们这些农说告就告的,见张氏不说,云若春的心头就又升起同归于尽的想法,她是打死也不嫁的,不过这临死前她也要拉刘氏垫背。 云苓察觉到云若春的心情波动得厉害,就赶紧握住她的手,“姑,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事一定会有转机的。”就算没有,她也一定会创造转机。 云若春知道云苓在安慰她,可就算云苓再聪明,也抵不过老谋深算的宋员外,但云苓能照顾到她的情绪,她还是很感激的,便也笑了笑。 而目睹全程的村民除了曾与云若春说亲失败的几家在暗中偷乐外,其余的都觉得刘氏不公,云若春可怜。 可想是这么想,若让他们去打抱不平,他们也是不愿的,自古便是民不与官斗,他们没必要趟这趟浑水,最多就替三房把地里的秧苗都插了,全了往日的情分。 天黑人渐散, 云胜华将门关上后,一切都似安静下来。 这场博弈还未得个胜负,那顶红轿子就跟地狱来的牛头马面一样,催命似的停在大门前,远远瞧着很是阴森。 门内又是另外一番风景,一家子坐在饭桌前,不见昔日的欢声笑语,一盏蜡灯,照出八张苦脸。 今日没做饭,也缺了不少食欲,好意的范老娘知晓他们心中怀恨,痛骂刘氏一顿后,便端来一锅稀饭。 张氏感激接下,与范老娘耳语几句便也关上门, “都吃些,总得有力气才能想办法。” 云胜华接过碗,“明日我去县城找东家,东家人脉足,肯定有法子能走动。” 云若夏也接上话,“我也到胜福酒楼问问那掌柜的,说不定有法子可走。” 云老爹点点头,叹气道:“我去找你们二伯,看看能不能找到路子。” 眼下虽有这三条路子可走,但一家人的心中没底,觉自然也睡不好,天还没亮就陆陆续续起床漱口,云老娘留在家里护着云若春,张氏和云初到地里插秧,其余的人都坐上驴车都城里去。 宋旺自然不会阻扰,这种事他可是见过不少次,所以这次他是提前几日来接人的,只要云若春还在屋里,他就不必担心。 驴车一路驶进县城,不巧的是云胜华的东家两日前就已经坐船到京城去谈买卖,估摸着回来也是一个月后,云胜华没法,只能写信托最快的信使送去。 而二房这边,云二听到云老爹一番述说,无奈摇头,只是谴责大房那边不做人事,也就仅此而已。 云苓和云若夏来到胜福酒楼,先是把昨日未送的黑小菇和花菇送来,再与周掌柜提及此事。 周掌柜听罢亦是摇头叹息,“好孩子,听我一句劝,这事就罢了。” “那可是我阿姊,我不想她入那种地方,许多人都说那宋员外娶的几门妾室都没了,这不就是白白送命?” 周掌柜连忙将窗户关上,放低声音说道:“外头人都在传,宋员外要娶的这房妾室可是力大无穷,你阿姊有神力,或许进去之后能保护好自个儿。” “若没有法子,我就去报官。” “这事报官也没法子,那人说的对,你们与大房并未断绝关系,倘若那刘氏一口咬定是你们要她这样子做的,又该如何?何况,官商,官商,你还不明白吗?” 三条路子,两条已经行不通,四人回村的时候脸色着实不算好看,宋旺一早就预料到,若是他们有能耐,那刘氏岂会无所顾忌,胆大包天。 接连几日,一家子都提不起劲儿,秧苗拖拖拉拉才插完,云若夏也断了去县城卖菇的心思,她阿姊若跨不过此劫,她又将如何,唇亡齿寒的道理她不是不懂。 “我去杀了他们!” 云老娘急忙抱住云若春,“儿啊,他们死了,我们怎么办?初姐儿和苓姐儿还小呢。” 云若春回抱住云老娘,眼泪哗啦就往下掉,“娘,我不想嫁,就算出家做尼姑,我也不愿意去那鬼地方。” 云老娘何尝愿意送羊入虎口,但眼下又没别的法子,她的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其他人见着,莫不是掩面涕泪,云苓在桌底下偷偷攥紧拳头。 第24章 陆少东家 与三房那边笼罩的悲伤氛围不一样,大房依旧是紧锣密鼓地建屋子,他们丝毫不以为耻,没有半点儿后悔之心,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刘氏休息了几日,总算是能下床,只是这脸被擦的厉害,好几日,红肿都没能消下去。 “你说,这屋子要不就先别盖,待春姐儿嫁过去再继续。” “呸,你怕什么,就他们能找到什么人帮忙,宋员外与县丞可是有交情的,他们怎么能惹得起?” 云大一把将刘氏都搂到怀里,“你受苦了,脸疼不疼?” 刘氏看着云大含情脉脉的眼神,心里痒痒的,“潘氏那贱人竟敢出手这么重,将我往死里打,不过她要是没了春姐儿,又没了夏姐儿,她肯定会比死还难受,到时候我倒要看看他们三房还怎么嘚瑟。” 而且她将会有二百贯铜板儿,那可得赚多久才能赚到?现在把屋子建了,再买上几块地,养几头猪,每日吃香的喝辣的,全村的女人都得羡慕她,想想就开心。 至于面子,尊严,道德又有什么用?也不能当钱花,没了就没了,自个儿好才是真的好。 刘氏这话自然也是说进了云大的心里,自分家后,他们大房的势头渐渐被三房给压了去,那泼辣户潘氏还敢给脸色他看,他们还把驴车捐出去,当众下他的面子,得到如此下场,也活该! 当天云大壮回来,说是县城的宋员外要娶妾室,而且酬金丰厚,他想都没想就说了云若春,他们三房不是女人多嘛,做妾室就正好。 云大想到剩下那七十贯,激动地拉着刘氏倒下去。 而宋家那边, 听到宋旺转述的话后,宋员外不怒反笑,他可是对这宁愿出家当尼姑也不愿嫁给他的云若春越发感兴趣。 见惯了温柔可欺,在听到云大壮说她的堂妹天生神力后,他张嘴就允了他一百贯,天生神力,做起事来定是与众不同,也耐死,玩味甚足。 “美不美?” “规规矩矩,不丑。” “给我伺候好了,五天后又是个良辰吉日,若再不愿,就跟秦老爷打声招呼,让官差去拿人。” “得嘞。” 两日后,云胜华收到东家的来信,信中对云若春可是满满的关切之心,还提及他与县城陆家商行的东家相熟,而这少东家正与宋员外的六郎有交情,求他去说情应该有用。 云胜华立马修书一封表达感谢,又说了一些商行的情况,将信寄出之后就与云若夏到陆家商行去,等上一会儿,里头就走出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郎。 云胜华见他五官端正,眉宇温柔,一身正派,料想他就是陆家商行的少东家,忙向前问候,“见过少东家的。” 陆应淮见云胜华的第一眼脑海就闪过一副面容,那个小家伙的面相倒与这人有些相像,想起来,他还欠她二十贯铜板儿,也不知她在哪呢。 云胜华见陆应淮对他笑,自认为这是待客之道,便也对着他回笑,然后就一咕噜地将所求之事说了出来。 “家妹实在是无辜,还望少东家相助,事成之后定有答谢。” 陆应淮心中略有感叹,当初他的妹妹被人贩子所拐,他也不惜以身犯险联合官差寻他们的老巢,那种害怕亲人被害失去的感觉他再清楚不过,自是不会拒绝。 “云叔放心,这事我会竭尽全力去说服宋小六郎,让他劝宋员外止了这份心思。” “多谢少东家,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家铭记于心……” 感谢的话云胜华止不住地往外吐,这倒让陆应淮有些不好意思,只好把人给劝回去。 入夜, 陆应淮忙完商行里的事就到宋家去,这刚往里递拜帖,就瞧见有一道小黑影滋溜一下就从墙面翻进去。 陆应淮顿时错愕,这宋家最小的便是宋小六郎,宋小六郎与他年纪相似,身段亦不似这段短小,而若是住在宅上的客人,断没翻墙入屋的理,那这外来人,不,外来贼究竟想偷什么。 外来贼云苓正去往宋员外的屋子,她接连来了几日,摸清了家中布局和他们的作息规律,就偷偷地对宋老贼使用异能,使得他日渐觉困,一日比一日早睡。 云苓避开了两波人才来到宋员外的屋子,这儿可处处都点着灯笼照亮,一点儿不比村里那般暗,光是开门进屋这一个动作,她都要等周遭的脚步声没了,才能行动。 屋里没有点蜡,只有从窗户照进的月光打在墙面上,让整间屋子透出一丝光亮,但云苓还是嗅到那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在这里,不知曾有多少女子被葬送,她们无力呐喊,反抗,最后被装进一副棺木里,就此了结一生。 而那个始作俑者,现在却安稳地睡在床上,怒火在云苓的心头燃烧,她将异能拉满,使劲儿掐住宋员外的脖子,宋员外立马醒了,他脸上青筋爆出,眼球突出,双手拼命拉拽,云苓才回过神来,放轻力度。 “宋志平,你寿元已尽,结合平生,你残害无辜,坏事做尽,阎王特地派我上来抓你下地府,打入十八层地狱。” “没有,我没有害人,我还能吃能走,寿元未尽,你不能抓我。” “你命带三阳煞,新娶的妾室又是地母神诞所生,硬碰硬,把你给撞没了,速速随我离去。” 宋志平满脑子都是撞没了,富贵不能再享的事,哪里还想得着春天所生的云若春八杆子都搭不上地母神诞的事? 他忙摇头晃脑,“我还没娶进门,撞不了撞不了。” “你的红轿子都已经停在别人大门前,地母娘娘知道此事大发雷霆,特命阎王勾你的魂。” “我不娶了,你告诉阎王爷我不会再动这个坏心思。” 云苓深知听男人说的话,只能听三分,他说不娶,说的是现在不娶,天亮就又想娶了,便将话引过去, “那小娘子天生神力,你既动了坏心思,就受了反噬,不娶也只能多活个一两月,要是能娶着一个有福之人,便能逢凶化吉。” “有福之人是谁?” “神,会指点你的。” 云苓不再与他啰嗦,将他敲晕后又隐去他脖子上的掐印,当作一场梦。 得亏她从云老娘那里学得几句命格话,要不然还真难说,至于这有福之人,还能是谁? 当然是那个作恶多端,自以为是,又常扭着细腰的人咯~ 第25章 有福之人 云苓关上房门后,就飞快溜走。 与宋小六郎交谈好的陆应淮,走到大门时又见那一道小黑影滋溜一下溜出去,就连忙提步追出去,岂知转个弯儿,就没影了。 “应淮,你这是见到什么了?” “没有,你们家最近可有丢了东西?” 宋小六郎想了想,摇摇头便说没有。 陆应淮不禁疑惑那道小黑影,来去自由,估摸着是一只小狸奴罢了,也就没多想,作揖行礼道:“那事情,就拜托峰兄了。” “我会尽力劝说阿翁,夜黑路滑,应淮兄小心。” 陆应淮应下后就动身离去,不在话下。 翌日太阳高升, 宋志平是被呛醒的,他摸着发疼的脖颈,着急下床凑到梳妆台前细看,痛感亦在,却不见痕迹,想来是个梦罢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屋里,宋志平没了昨夜的恐惧之感,越发不将云苓的话当一回事,更甚觉得梦是相反的,要是娶了云若春,说不定他还能延年益寿。 他激动地连打了两套太极拳,连早膳都用得格外舒心,觉得整个天都因为他而变得更亮了。 “阿翁早,诶,阿翁昨夜可是没睡好?瞧着脸有些发黑,可要请大夫前来看一看?” “瞎说,我刚瞧过镜子,脸色好的要紧。” 他的脸色自然是好的,只是宋小六郎可不能这么说,“不好,真的不好,听说阿翁要娶新妾室,可有让媒人对过你们的生辰八字?我怕她对阿翁有冲撞。” 宋志平本就不打算久留人的,玩玩而已,哪用得着这般上心认真,自然也是没在生辰八字上下功夫,只找了良辰吉日罢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也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儿,可宋小六郎这话无疑是让他回想起昨夜那个梦,难道真的是天机? 宋小六郎见他没回应,便继续说道:“母亲常说娶妻娶妾都要娶有福之人,这样才能家族兴旺,身体安康。” “有福之人?什么是有福之人?” 怎么又是这个有福之人?若不是昨夜那个人的声线与他这孙子的不一样,宋志平都快要怀疑是同一个人。 “吃喝不愁,有儿有孙,人丁兴旺,人人都说好的那种。” 这当然不是宋小六郎想的话,陆应淮想着这事既然是由刘氏引起的,那自然是将这好福气朝她的身上引,便就教了宋小六郎这话。 宋志平觉得胸闷气短,脖颈传来的痛觉又让他觉得不安,刚才的好心情消失个干净,就动身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地就走到胜福酒楼。 周掌柜见着人自是以笑脸相迎,迎进包间后又蹙起眉头来,“宋员外,咦,你这脸色怎么这般差,最近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脸色差?他的脸色真的很差? “哪有什么麻烦事?” 话虽这么说,但宋志平还是有些心虚,倒上一盏茶照脸,脸色好像还真的有一点儿差。 周掌柜笑道:“那也是,城里谁不知员外郎娶了个美娇娘,正是春风得意,哪里有印堂发黑,血光之势。” “印堂发黑,血光之势?!” “没没没,这都是我胡诌的。” 越是这样,宋志平就越觉得不安,“我这儿还没娶着人呢。” “没娶呢,哎哟哟,这……”周掌柜松一口气,坐到宋志平身旁,小声说道:“我老家那边有这么个说法,这天生神力的女子非常人所驱,若行强硬之势恐自身遭噬,命丧九泉,当然这只是个说法,员外郎就当胡诌便是。” 宋志平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他满脑子都回荡着那句“寿元已尽”,天机,这一定就是天机。 宋志平连吃了三盏茶,稳住心态问道:“你觉得什么人才是有福的?” “有福之人……”周掌柜作出一脸为难的表情,心里却乐开了花,这事不正是那小娘子的伯娘刘氏弄出来的嘛,有福有福,恶人自该恶人磨才是。 “哎呀,这说来也巧,卖菇给我的人家所在的村子就有这么一户人家,那妇人生了三个儿子,这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儿一共生下六个男孙,人丁兴旺,济济一堂,吃得饱穿得暖,最近还建屋子呢,全村的人都说她好福气。” 念起宋小六郎的话,宋志平点点头,可很快就又甩起头来,“妇人如何使得?” “妇人如何使不得?说不准还……”周掌柜点到即止,只眯着眼,笑得跟个淫贼一样。 宋志平被这么一说,心头顿时被勾的痒痒的,他还真没有往那个方向想呢,想来就是别有一番风味,而且有福,福祸自相消,他无功无过,阎王爷也不会来逮他,光想想就开心。 宋志平举起一盏茶敬周掌柜,“老哥儿,还是你最懂我。” “不敢当。” 周掌柜也举起茶盏与之相碰,他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剩下的只能是听天由命。 宋志平经周掌柜的这么一点拨,顿觉豁然开朗,虽说心中对云若春这事还有些可惜,但毕竟还是小命要紧,只要人还活着,还愁碰不上好玩的? 他拎上一壶美酒回家就让人告知宋旺,要宋旺寻上这么一位有福之人。 而云苓不知道这些人的打算,她只按照自个儿的算盘,按着那句“神,会指点你的。”来做事。 入夜之后,村子就变得静悄悄, 云苓把窗支开一小点,一条细小的藤蔓如蛇一般飞快地窜出去,将停在大门处的红轿子抬起,手一挪,红轿子就稳稳地落在大房的大门处。 而此时正从范老娘家里打探消息出来的宋旺看着飞起来的红轿子,他愣了愣,使劲揉搓双眼,见红轿子落在刘氏家的大门前,扑通地一下就吓得瘫倒在地。 这有福之人,不是她刘氏,还能有谁? 第26章 迎新妾室 宋旺也不知为何城里的那位换了心思,放着好好的黄花大闺女不挑,说是要找什么有福之人,但他深谙处事之道,多做少说少问才能走的长远。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他也就没往别处跑去,只挑了这邻近的范老娘询问。 岂知他这刚提及“有福之人”四字,范老娘想都没想就说了刘氏,说她生了几个儿子,媳妇儿又生了宝贝金疙瘩,村里人都羡慕不已。 宋旺却是有些犹豫,要是说别人他就立马认同了,只是这刘氏太过不要脸,而且还被云老娘打成猪头那样,经此一事想来村里人都恨上了她,保不准就是故意想将她推出去。 可当他出门见到那顶会飞的红轿子后,他都懵了,这不是刘氏,还能是谁? 宋旺这下可管不着刘氏要不要脸,他只知道他没找错人,这个任务交给他,他完成地又快又好就是,他着急爬起身,连夜跑回县城知会宋志平这事。 宋志平得知后暗幸自个儿没有忤逆仙人旨意,又摸了摸脖颈,有种劫后余生的怯感,同时他也就越发相信刘氏能带给他福气。 “你可有见过那妇人,长得如何?” 这下宋旺就可得好好揣度了,刚才他可没漏掉宋志平偷喜的小眼神,这就说明重在有福二字,至于刘氏的人品名声,那都是无关要紧的事,只要人长得过去,不恶心人就好。 “回老爷,那妇人腰细,臀丰,有一双媚眼,关键她还是云大壮的亲娘,如今拿了咱们三十贯建屋子呢。” 宋志平这一听,哪里还睡得着,魂儿早早地就被勾了去,搓了搓老手,笑吟吟道:“明日,明日一大早就用红轿子接她过来。” “是。”宋旺想起了云若春,又生怕宋志平突然变卦,就把话给问清楚,“所以那春姐儿就不要了,是不?” 宋志平眼下一门心思就在刘氏的身上,哪里管得着云若春,摆摆手道:“不要,你就尽管把刘氏接来即可。” “得嘞,反正她才是收了咱们三十贯钱的人,明日儿我就将她给老爷送来。” “快去。” 宋旺得到明确的说法后,并没有立马出门回村,反而先到小厨房吃顿好的,再用小食盒装上一碟虾饺,一碟如意糕,再搭上两盅花胶,才驾上驴车回村。 天色蒙蒙亮,村中的公鸡就开始打鸣儿,小白听到敲门声后狂叫不停,众人都以为是来催云若春上轿子的,云胜华抄起锄头,张氏顺势拿刀,云老爹和云老娘各人一把镰刀,云若春抡起院中的桦木段,云若夏拎起扫帚,云初拿起绣花针,云苓打着哈欠,一同向大门靠近。 “谁?” “云大哥,是我,就我一人。” 云胜华将门拉开,亮出的家伙吓得宋旺高举双手,“我不是来强迫小娘子上花轿的,这些天打扰你们了,食盒里有些糕点,还请你们笑纳。” “这是……” “阿爹,这是不要姑嫁人的意思。” 宋旺点头,众人也慢慢放下手里的玩意,张氏笑道:“这位小哥儿,那这件事就此打住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找春姐儿了,是不是?” “这事没打住,老爷瞧中了别人,我还要动身去接那位新妾室,告辞。” 宋旺一走,一家子还来不及高兴,就被云苓拉着出门,“我们可得去看看那位新妾室是何方神圣。” “诶,红轿子怎么停在大房门口?” “这新妾室该不会是刘氏?” 云若春和云若夏在打嘴之时,就听到刘氏在屋里喊叫,“不要抓我,我是有夫之妇,你们要抓的是云若春,抓错人啦。” “刘嫂子,那三十贯可是装进你的口袋里,关其他小娘子何事,是你把自个儿给卖了的呀。” “我不是,当初说好的是云若春,不是我,当家的救我。” 刘氏紧紧扒住墙,云大哪能让自个儿的头上长成草原,刘氏若被带了去,他岂不是成了村里的笑话? “哥儿,我们是要了你们的钱,还给你们行不,我们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你当我们宋家玩儿呢?啊?别给脸不要脸,卖别人的时候倒是眼睛都不眨,轮到自个儿了就知道痛了!我告诉你们,既然我们宋家的钱,那她生就是宋家的人,死就是宋家的鬼!带走!” 云家三壮见状哪还坐得住,连忙抄起家伙来对抗,场面瞬间就僵持住。 云老娘见这般热闹,自然得走进来看戏,“大哥,大嫂,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大嫂嫁进去到时候你们全家人都可以到城里享福呢。” 刘氏在这种狼狈时刻见到云老娘自是恨不得挖个坑往里钻,偏又听得她一番阴阳怪气,当下气冲喉咙,呛个不停。 “大嫂这么大的年纪能嫁进宋家,可是祖先开了眼,她往日到处勾搭汉子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吗?她这老不死的,真是又当又立的呢~” “你……你……你……” 云大却没想着要在这个时候跟三房闹翻,三房人也多,云若春劲儿也大,他们既有本事能让宋员外改变主意,也有本事能救下刘氏,可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更何况当初他不在场,他又是云家长子,这面子他们定是会给他的, “弟媳,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啊,若是让他们抓走你大嫂,咱们云家在这条村子也没脸活下去了。” “大哥,那可是宋家啊,我们几个胆子敢得罪宋家啊,你们要死就死,可别拖累我们啊。” 云老娘把当初刘氏怼她的话悉数都还了回去,心中甚是痛快,恨不得吃上几杯好酒快活快活。 “老三,你就这么看着?” “大哥当时,不也是这么看着的么?” 云老爹对他这个大哥的情谊在他打春姐儿主意的那一刻起,就已消失个干净,他知道他不要脸,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那都是你大嫂一人所为,我毫不知情,更何况春姐儿不也没事嘛,如今你大嫂有难,你怎么能不救她呢?” “当初爹娘病重也是你嫂子在跟前伺候,爹娘也说她是极好的媳妇儿,还有长嫂为母,你若不救她,那就是不孝爹娘,要被万人唾弃。” 第27章 老来得夫 云大的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呆,还刷新了做人的下限。 这陷害他人不成,反而以孝道挟持将自个儿洗白,从而站到高位去指责威胁原本被害的那一方,连宋旺都看不过眼。 “得了,你们这房人真是得到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好坏话都让你全说了,各位差老爷都进来拿人。” 宋旺早知这刘氏不是好抓的,便让人先行去知会秦老爷,让他安排些官差候着,要是说不和,就动手。 官差进门,云家三壮见着那身官服,手脚都软了,云大嚣张的气势瞬间消失个干净,眼神怯懦躲避,像是生怕把他也抓了去。 刘氏见家人这般,又想到那不当人的宋员外,不禁放声大哭,但在场之人无一人可怜同情于她,只觉得她咎由自取,不可饶恕。 见刘氏被抓上红轿子,早已听到动静而侯在外头的村民莫不是又惊又喜,闲言碎语也一骨碌地往外倒。 “这是什么热闹,别人是老来得子,她倒好,老来得两夫。” “这不就是自作孽不可活,满脑子都是想害人,结果把自个儿给害了,谁还记得她那话,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这不就是应验了?” “诶你们说,她上了这红轿子就是宋员外的人了,那云大又是什么,大冤头嘛。” “……” 刘氏羞得恨不得往地上钻,云大瞬间觉得四周的目光很讽刺,他就像是一只猴一样任由着这些人说嘴,气急之下,他也跟着轿子走了。 看过戏的村民得了一顿好笑,同时对云苓一家也和善讨好起来,能在宋员外手里逃出来,还让他改变主意改娶刘氏,说明他们还是有本事有人脉的,这可是不可小觑,就连原先被云老娘拒绝掉亲事的几家也重新打起了主意。 而当事人却不以为意,都言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回到家后,张氏就将宋旺食盒里的东西都拿出来,分出一大半来送给邻近的范老娘,范老娘也是笑笑接下,再多的话也就没有了。 张氏很喜欢这种相处的关系,也没有多说就回家去,与云老娘清点家里的存货来备谢礼。 那陆家的少东家在城里生活,城里好东西应该见过不少,他们若在城里买东西送过去,总觉得会缺了点心思,正好过年时张氏从张家带回不少野生药材,这种野生药材难得,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寒碜。 第二日一大早,云胜华就和云若夏带着礼到陆家商行去,可陆应淮觉得当初不过就是走一趟说一两句话的事,算不上麻烦,又称不上什么大恩大德,也就没把当初他们说答谢的事放在心上,前天就随他爹到邻城去。 接待云胜华和云若夏的是曹叔,他是看着陆应淮长大的,平日也辅助陆应淮处事,对于云胜华求助的事也是知晓一二。 他见着地上摆的满满当当的药材,心中就给眼前俩人打下老实的烙印,“谢过你们的好意,只是这些礼贵重,少东家不过是举手之劳,使不得,你们拿回去。” “不不不,对于少东家是举手之劳,对于我们可是救命稻草,那可是再多的礼都不能比的。” 云胜华和云若夏使了个眼色,提步就跑。 曹叔一整个愣住,着急追上去,一把抓住跑得慢的云若夏,喘气说道:“我们少东家的确是举手之劳,你们若真是要谢,就去谢胜福酒楼的周掌柜,当天我可是见到宋员外从酒楼出来,心情不错。” 云胜华和云若夏又对一下眼色,就在那堆野生药材里取出野生茯苓和野生山药,咻地一下就开溜,曹叔见状当真是哭笑不得。 两人并未直接到胜福酒楼去,而是到胭脂斋挑了一支翡翠簪子和两只银镯子,云若夏与周掌柜相熟,得知他疼媳妇儿,又生有两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所以挑了这些礼。 周掌柜见到那野生茯苓和山药,很是心动呀,可人情世故还是要讲,便推却道:“当日若非宋员外来我这儿,我也不能劝说他,这些礼,到底还是受之有愧啊。” “要是周掌柜没存相助之心,就算宋员外住在这里,他也不会改变主意,说起来,还得是您的功劳,而且这些东西实在是重,我们那老驴可不能再驼回去了。” 云胜华惊讶云若夏的说话之道,感叹他这个妹妹还真是与人打交道的料子,想着也学学,不过他做的可是账房的职头,话说的漂亮有时倒不是一件好事,有一道一,有二说二,诚信更占上风,也就止了心思。 周掌柜被云若夏说的很舒服,也不再说什么搪塞之语,欣然收下后又回了两碟酒楼的招牌,翡翠莲花糕,完事。 云苓不懂这些送礼还礼的事,也就没有跟去县城,院中的桦木段已经晒好,可以进行接种。 云苓拜托云若春将桦木段劈出间隔,然后取出一直随在身旁的黑木耳来取菌种,这黑木耳长得大了一圈,就跟一条小蓬蓬裙一样,它的裙边肥厚,云苓可以想象到吃下去会有多脆爽。 眼下是春,养几个月就能在秋季上市,虽说秋季的黑木耳会比春季的多,价格也会低一些,但云苓相信她养出来的质量卖出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云若春瞧见那片黑木耳,登时双眼瞪大,“苓姐儿,这该不会是你正月初二拿回来的那片黑木耳?它怎么没蔫反而还肥了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它知道我要养它,不吃它,所以就没蔫,我还给它浇水呢。” 云若春歪了歪头,到底没有怀疑,此前她娘就说过云苓有仙翁指点,保不准这就是仙翁偷偷在养,念及此,她立马捂住嘴,刚才她的话是冒犯仙翁了? 云苓瞧着云若春这模样就知道她想歪了,但也不戳破,就往间隔里放入菌种,再用树皮一一盖好保持它的湿润度。 接连几日,云苓都认真观察菌种的情况,又将桦木段都挪到屋子里去,用高温高湿来促成它成发菌。 这日正当她再要检查之时,外头竟响起刘氏的哭喊声! 第28章 老熟人了 话说刘氏被带进县城后,宋志平的心头就怪痒痒的,偏他又记着宋旺说的细腰,臀丰,媚眼一双,想着想着就连早膳也吃不下去,便让人整理好床铺,眼巴巴地等着刘氏进门。 宋旺自是知晓宋志平的德行,于是将刘氏从侧门抬进后就匆匆去告知宋志平,“老爷,人来了。” 宋志平大喜,同时又紧张起来,他着急站到铜镜前整理微微皱起的衣衫,又对着镜子扬起满脸的褶子。 “老爷英姿飒爽,宝刀未老,那刘氏见着定会臣服老爷,忘了那个乡野村夫。” 这话说的人习以为常,听的人却是舒服不已,宋志平拍了拍宋旺的肩膀,志气昂扬地往侧门走去。 他站在红轿子前,满心欢喜地把轿帘子悬起,但在见到轿内人的样子时,他的脸瞬间黑了,眸子里还冒起怒火。 刘氏亦是惊讶,本就不安的心登时跟跑马一样狂起来。 “是你!” “是你?!” 两人的异口同声让守在旁侧的宋旺诧异不已,幸亏宋志平的脸很黑,要不然宋旺当下就得跪下求刘氏原谅,免得日后让他穿小鞋。 原来这刘氏本不姓刘,原名为李二丫,她娘生下她之后就没了,她爹死在战乱,李家人见她可怜就将她带回家养,取名为李二丫。 十三岁那年她与宋家宋志平说亲,可刚过门就收到宋志平他爹战死沙场的消息,她不但没有留下来照顾婆母,反而将衙门发下的五十贯铜板儿偷了连夜跑路。 但也因此遭了山匪的劫掠,危急之下她遇到了云大,在云大的英雄救美之下,两人互生情愫,李二丫也改姓刘,嫁给云大为妻。 而人财两空的宋志平为摆脱困境,与家中老娘到城里谋生,一步步在城里扎根,成为富甲一方的宋员外。 如今两人再次碰上,宋志平岂会不怒,刘氏又岂会不慌? “志平,我、” “闭嘴!” 宋志平这下哪还有刚才那半点儿想要快活的劲儿,刘氏这货,他是看一眼都嫌脏,更别说是去碰她,于是就一纸状纸将她告上县衙,要她十日之内偿还三百贯,否则全家就随着她一起坐牢。 刘氏慌了,对比全家坐牢和三百贯,她的心中瞬间就倾向三百贯,钱的话,三房有,就算没有这么多,他们认识的人多也可以去借,两家凑一凑总能凑出个三百贯。 云大也是这么一份心思,只要留得青山在,何时怕没柴烧,人只要不坐牢就比什么都好,何况他们还有三房,三房人总不会任由着他们坐牢,毕竟云若春她们可还没出嫁,名声儿可要紧的是。 两人连忙互搀着跑回村,连家都不入,就直接跑到三房家门口哭喊。 “三弟,弟媳,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千不该万不该动了害春姐儿的坏心思,我们活该,我们不得好死,可到底我们还是至亲的骨肉,你们就原谅我们这次,以后绝不会再犯,我们保证。”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云老爹瞥了大门一眼,只觉得心烦肚胀,偏自个儿的嘴皮子不够利索,若是开骂,估计会被牵着鼻子走,于是就闪进云苓的菇房。 云苓看着满满一屋子人,不禁有些汗颜,她和云若夏是正常来菇房看菇的,而云初是在听到哭喊声时第一个进来,紧接就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张氏,云若春是家里找不着人进来的,最后就是云老爹。 各人就是你看我,我看你,待云若春说云老娘从房里出来时,屋里所有人都扒到窗户和门去看。 只见云老娘浑身都冒着怒气,就跟一个行走的火球一样,唰地一下用木盆舀起一盆水,单手开门,不带一丝犹豫就将水泼出去。 “喊就喊,你们还哭什么,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家老头子没了,在这哭丧呢。” 云老娘扭头就要把门带上,刘氏和云大不顾脸上的狼狈伸手将门顶住想要走进来,但小白狂叫两声后,两人着急收回手,可这一收就彻底被隔到外头去。 刘氏见没法子,抹掉脸上的水就干脆放声喊道:“我们都是云家的人,如果我们出了什么事,你们断不能独善其身,事,可不能做绝了,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 云老娘回她,“哦。” “我们如今得罪了宋员外,他要处置我们,我们的名声要是坏了,你们家的四个女娃定是嫁不出。” 各人心中此刻已经有数,敢情这不是来求原谅,而是来要好处的,也就纷纷从菇房里出来。 可云苓想到的是两房之间的关系,在古代,血缘关系,家族名声是最为看重的,家中的女性可不能被坏了名声,否则婚嫁就成了一等难事。 刘氏见云老娘不回应,自以为是唬住了人,也就理所当然地说条件,“三百贯,我们只要三百贯,用三百贯买回四个女娃的名声,值不值的,你们自个儿掂量。” 周邻以及路过的村民听到刘氏这狮子大开口就忍不住呸她一嘴,三百贯,亏她说得出口,一个家庭就算不吃不喝也不知多久才能存到三百贯呢,当真是不要脸。 刘氏自然是想着破罐子破摔,她都要坐牢了,她还要脸做什么?一想到还能恶心潘氏一嘴,她就更高兴了。 “娘,我这就出去把他们给揍一顿,要他们有多远滚多远去,村里的男人我们是看不上的,到时候我们搬到县城去,这些个杂事自当是与我们无关。” 云若春这话被耳朵贴近大门的刘氏听的一清二楚,“春姐儿,好事不出门,坏事可传遍千里,我们若蹲牢子,你们能好到哪里去?” “与你们断了关系,我们能好到天上去!” 云苓这话一出,四下里一番寂静,只剩下不明事理的小白,似赞同一般吠了两声, “汪汪~汪汪~” 第29章 离经叛道 云苓能有这个想法,说起来还多得宋旺,要不是他提了一嘴儿断绝书,她还真没往那个方向想。 但这话着实有些离经叛道,张氏也赶紧地捂住云苓的嘴,生怕她遭了怪罪。 “阿娘,是那个宋家的仆人说的,他说只要有能证明两房断绝关系的东西,他们的事自然就与我们无关。” 张氏当然记得,只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是不敢提这事的,虽说她的公爹因这事恼了大房,可毕竟血浓于水,她作为一个儿媳妇,断是不敢从中说嘴的。 云老娘听罢,也不敢吱声儿,若离了大房自然是好,可要是没有老头子点头,到了地底下去面对列祖列宗,她可没脸见。 云老爹眯着眼不知是在想的什么,但刘氏那头听到这话却有另一番盘算,三百贯于他们而言无疑是天大的数目,而且两家闹的这么凶,日后见到怕是连招呼也不会打一个, 既是这样,那这血缘关系断不断的,有什么稀罕的,只要三房能出这个钱,她和云大能够立马签字。 云大刚才被泼了一脸水,又不见往日给他低头奉承的老三出来给他赔罪,自是恼怒,恨不得赶紧拿了钱就走人,自然与刘氏不谋而合。 “只要你们能拿出三百贯,我们大房就立马按手印与你们三房断绝关系,自此之后各过各的,就算是沿街乞讨,都不会讨到你们的门前来。” 云老爹心中的那根弦一下子就崩了,是他们先开的口,这下就算列祖列宗来算账,也得从他们大房算起,他松了一口气看向云老娘,“你怎么看?” 见云老爹松口,云老娘欢颜,但很快就又皱起眉头,“这断是可以断的,只是这三百贯哪里找?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家子沉浸在能撇开这狗皮膏药的喜悦,却又很快发起愁,唯独云苓将他们都拉到菇房里,把声音放到最低确保外头刘氏听不到。 “阿翁阿奶,糊涂糊涂,当初他们可没有问过你们的意见就将姑卖了收钱,我们自然也可以不听他们的意见直接按着他们盖手印。” 对啊,他们怎么就想不到呢,这办法虽流氓,但胜在好用啊,更何况对付流氓不用流氓的方式,还想以理讲和不成? 而且三百贯,那可是三百贯,假如他们有的话,那也是他们的钱,要花也是他们来花,关旁人何事。 张氏摸了摸云苓的脑袋瓜,又想起这小家伙上次大骂刘氏,好像一点儿都不像她和胜华,脑瓜子灵活,嘴又损,估摸着跟夏姐儿多,学了去。 这可不算是坏事,女子可柔可刚,能保护好自个儿不被人欺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云苓这个提议得到一众赞同,云胜华从城里回来后,得知刘氏要三百贯,便嫌弃地瞥了她一眼,他一个月才三贯钱,云苓此前没有养菇赚钱的时候,一家吃喝下来也存不到多少,亏她还敢狮子大开口。 刘氏和云大跟着云胜华进屋,张氏往桌上放好笔墨纸砚,云老娘开声道:“华哥儿,你就按着你爹和你大伯的话把两家的断绝关系书给写了。” “对啊胜华,你写好了,我们往上头按个手印就好。”刘氏自以为三房的人同意了她说的话,便也搭把嘴出出长辈的威风。 云胜华只觉得奇怪,似断绝血缘关系这样的大事,怎么着也得有个旁人见证,请村长之类的,还有三百贯的事,真的是他们出吗? 他看向张氏,希望能从她的眼中看出点猫腻来,她倒好,慢慢地用袖子擦眼角,这究竟是觉得好还是不好? “写写,按下手印之后我们不会赖账。”云大再次催促道。 云胜华瞧着他爹没有阻拦的意思,也就坐下提笔按着他们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记在纸上,很快,这份断绝关系的证明便被一式两份,张氏随即把红印盒子给拿到桌上来。 “写好了,大伯,伯娘,你们按。” “钱呢?” 话一落,大门就被云若夏给关上,云若春张开双手按住刘氏和云大的后脖子,把他们按到桌上,云老娘立即抓起刘氏和云大的手指,先沾红印盒子,再狠狠地按到纸上。 “你们,你们耍赖,不认,这断绝书我们不认!” “谁看见我们耍赖了?不认?这上面可是有你们盖的手印,看见没?” 刘氏急得伸手就要抓,云老娘眼疾手快将断绝书给收好,任由她取走另一份,“你们这是玩我们呢?我要报官,这是你们强迫我们按下去的,我们不认。” 云苓一边拍手掌一边怂恿着刘氏,“去去去,宋员外一定会帮我们告诉官老爷,姑是怎么被卖的,大-奶奶,牢饭其实也好,不用自个儿动手就能吃,还不用花铜板儿。” 刘氏真是快被云苓给气死,又恨当初那个人贩子为什么不把她给掐死,留着她回来戳心戳肺,“你……你们……” 刘氏直接张开四肢躺在地上,耍赖是,谁不会呢,今日她不拿到钱,她就不回去。 哪知云若春提起扫帚就往她和云大的身上扫去,若是换做别人来扫也就罢了,偏偏是云若春,扫帚打在他们身上火辣辣的,扬起灰尘很快就糊了他们的眼,不知不觉地就被扫出门。 “还请路过的各位乡亲做个见证,我们三房与他们大房白纸黑字签下了断绝关系的纸书,自此之后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云若夏将纸书展示给村民看,刘氏呛了几声反驳道:“不是我们按的手印,是他们强迫我们的,不是真的。” 范老娘嘁了一声,白眼翻尽,“你跟我们说干什么?我们又没看到他们强迫你,我们只看到上边的手指印,你们大房和他们没关系咯!” 第30章 凑钱还债 当日刘氏被抓上红轿子的事可是弄得人尽皆知,本以为她会死在县城,没想到还溜了回来,一张嘴就是索要三百贯铜板儿,还说他们一家子会坐牢,这不就是明晃晃说着她已经得罪城里的宋员外嘛。 而三房一家子,平日就对乡亲和善,又有本事从宋员外的魔掌中逃出来,对比之下,当真一个是臭水坑里的癞蛤蟆,一个是池塘里的白天鹅,他们又岂会助着癞蛤蟆,而得罪白天鹅? 因此范老娘的话就跟模板一样,让人跟着往上套就行。 “就是啊,你们大房平日里阴损事做的多了,谁知道是不是自作自受。” “老三家一家柔柔弱弱的,哪里还能强迫了他们去?当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好咯,三房的日子要好起来咯。” 刘氏见众人不帮她,心中不满,只是剩下凑钱的日子不多,而三房不愿意相助,她倒是恨不得一股脑地冲进去把里头的钱财都搜刮干净,只是被他们强按了断绝关系的手印,万一告到县衙去,他们也是吃挂落的,思来想去,她只好拉着云大回家。 家里的人早早就听到外头争论的动静,他们庆幸刘氏能回来,同时也以为刘氏只不过是气不过想要去找三房讨钱而已,哪里知道是真真实实欠三百贯,还要坐牢,这下哪里坐得住? “娘!这可是三百贯,不是三贯,你让我们去哪儿凑?” “要是凑不了就全家蹲牢子去,当初拿三十贯的时候是众人享福,现在临时有难,你们就一个个想着当缩头乌龟,没这个便宜。” “婆母,我们、” “你们什么呀你们,平日里你们在家里搜刮东西送到娘家去,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你们去把东西要回来也是理所当然,拉不下脸,就蹲牢子。” 众人见实在没法,又十分担心会受牢狱之苦,就连忙动身,去码头的去码头,回娘家的回娘家,娘家的人三凑四凑又回娘家,如此往复才凑的个五十贯。 刘氏盘算着将家中值点小钱的,暂时搁置不用的都卖出去,云大也厚着脸皮到城里的二房去,二房的人听闻此事也只是说了三房的人不厚道,再多的也就没了。 可云大岂会像云老爹那般好说话,添之火都要烧上眉毛了,就把刘氏那套撒泼打滚,血缘关系,坏名声的操作一一展示一番,二房的人又不知道三房的人想出断绝关系这一招,于是担心家中的姐儿被坏了名声,就咬着牙借了五十贯。 剩下的两百贯他们是再也找不着人借,就只好到地下钱庄,寺庙等地以息借钱,最后卡着约定好的最后一天把三百贯奉上,方免去牢狱之灾。 而那些干活没收到钱的泥水匠,又见刘氏他们四处借钱,就知自个儿白忙活,偏偏这家里头值点钱的玩意都被卖了,他们找无可找,只能把墙拆了,把墙搬回家当作赔偿。 刘氏梦想中的大房子没了,非但如此,那道可以遮羞的大门也被偷了去,好好的一个家竟变成了一个流浪窝,抵不了日晒,熬不过狂风暴雨,三个儿媳妇还跟哭丧一样哭个没停。 “行了,哭哭哭,把眼哭瞎了还怎么绣帕子还钱?” 这些天云大和云大壮他们一直在码头搬运,恨不得都住在码头以求多搬点多赚点儿,她们搬不了重东西,只能绣绣帕子,不分日夜地绣,眼神一熬就容易坏,哪还能再哭? 刘氏将帕子当作云苓一家人的脸,她之所以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全是他们,她恨不得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 云苓突觉一阵凉风,盯着一片黄叶缓缓落下来,入秋了。 今年他们家的麦穗依旧粒粒饱满,沉甸甸压着,远远瞧着就属他们的地儿颜色最深,云老爹自是高兴,自然也不觉得累,带着云胜华咔咔开干。 与此同时,云苓养的黑木耳也已到了可以收获的时候,一朵朵小裙子开在桦木段上,比当初在山上捡到的时候还要透亮,云苓很是激动,而站在一旁的云初,鸡皮疙瘩都冒了一身,抖抖身子就回到自个儿房间去。 “姑,你说我们这黑木耳能卖到多少钱?” “这……我倒是没打听到,城里的人很少提及,但是咱们黑木耳这么好,经周掌柜的一卖,一定会火起来。” 云苓的心头稍稍闪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快到她都抓不住,于是就没放在心上,采下些许就交给张氏。 但在交给张氏时,她又有些犹豫了,“阿娘,这个新鲜木耳需要晒干之后再吃,还是这样就可以。” “晒干之后泡开也可以,就这样新鲜的用清水煮个五六遍也可以吃,娘以前像你这般大的时候跟着哥哥们上山,采木耳菌子,拿回家让你姥姥做凉拌吃,味道可好了。” 有张氏这句话,云苓就放心了,在末世的时候,地下室暗潮的角落里也长有一些黑木耳,但对于怎么吃这事引起了地下室众人的轰动。 有一个年轻点的小伙子查资料说道:“新鲜木耳有一定的卟啉,吃下之后如果被太阳晒到皮肤就会瘙痒,红肿,所以要将木耳晒干再用水泡发才能吃。” 另一个上了年岁的大爷就回怼道:“你懂个屁,老爷子还年轻的时候超市里都有新鲜木耳卖,不能吃他能卖?凡事你抛开剂量谈,都是耍狗屁,还晒晒晒,现在都没太阳晒个屁。” 云苓将思绪收回,张氏将处理好的黑木耳切成细丝,又添芫荽,姜末,把鼓汁,醋和淡酱调合兑进去,最后再放一丢丢胡椒粉,一道爽滑的凉拌黑木耳就此亮相。 云苓嗅着那酸酸的味道,胃口大开,忍不住就要夹上一筷子往嘴里放,黑木耳脆弹,加上酱料咻地一下溜进口腔里,又滑又爽,特别像云胜华和云老爹干完农活回来缺胃口的,这菜准能让他们多吃两碗饭。 云苓很有信心这黑木耳能卖个好价格,可当她和云若夏到胜福酒楼去告诉周掌柜时,周掌柜的脸瞬间就变得凝重。 “哎呀小娘子,这黑木耳我是收不了的,你们还是拿回去。” 第31章 念念不忘 云若夏一整个愣住,周掌柜与她们的关系经过上次那事之后是更加亲近的,而且入秋干燥,正是食用木耳的好时候,怎么就收不了呢? “周掌柜,不知是咱们的黑木耳不够好,还是价格的问题?” “非也非也,小娘子怕是不知道,这城里之前可是出过一场木耳命案的,你们瞧那荒废了的酒楼,便是事起的由头。” 云苓往周掌柜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间酒楼像一个枯槁老人一般垂垂而立,门窗破烂不已,瞧着是有些年头。 “掌柜的,这当真是吃了木耳引起的?还是说有人特意陷害?” “当年这事也是模糊得不行,有人又说是东家的黑心,故意给坏了的木耳做菜,有人又说东家的与别人的结了仇,被心怀鬼胎之人下了毒,总之就是众说纷纭,最后不了了之。” 周掌柜见云若夏眉目忧愁,便多说了两句, “如今城里对这黑木耳可谓是谈风色变,若说吃,可没几个敢吃的,除了那些个缺钱日子过不下的能当把饭吃,可既是缺钱的,又怎么来我们这酒楼吃一顿呢?你说是?” 周掌柜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云若夏和云苓也不好再继续纠缠,只是她们的心情不佳也正常,明明是打算卖个好价格求个好出路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还有什么比辛苦种出来的东西卖不出去还要更难受呢? 云若夏怕云苓伤心,开口安慰道:“苓姐儿,要不我们到别的酒楼看看,事情都已经过去,说不定能成。” “不用了姑,这城里的人不吃,往外去别的城,别的地儿就会有人吃,我们把家里的黑木耳都摘了晒成干,可以通过商行卖出去。” 这也是云苓和张萧谈话时得来的灵感,他们采来的菇都可以晒干卖出去,黑木耳怎么不行? 只是这商行的选择……云胜华在商行里做事,自是清楚里边的行道,若让他经手去卖,一定不会吃亏。 但云胜华是个老实做派,又是做账房的,本就容易落人口舌,要是弄上自家的黑木耳,难免会让人觉得他是将行里的钱往自个儿的腰包掏,三人成虎,怕是容易失去东家的信任,这可使不得。 云苓想到,云若夏也自然清楚他哥的性子,自也是不勉强的。 两人走着走着就来到陆家商行,云苓抬头,一个激灵,“姑,这个陆家商行你和阿爹是不是来过啊?” “对啊,还礼的时候来过,你这是想卖给他们?” “嗯嗯,你们回来的时候没有说他们的不是,想来是跟周掌柜一样好的。” 云若夏低头看云苓一眼,她有一瞬间觉得她这个侄女有点不像小儿,反而跟个大人似的,但她说的没错,不管是那个少东家还是曹叔,都是不错的,便也走进商行里。 迎上来的是曹叔,见到云苓的那一刻就笑说道:“这位是华哥儿的女儿,眉宇间太像了。” 云若夏也笑道:“曹叔好眼力,这是我侄女。” 云苓也跟着喊,“曹叔好。” 曹叔乐得掏出兜里的糖果哄人,又问及她们今日前来是所为何事,云若夏也不兜圈子直接将想要卖木耳干的事说出来。 曹叔经上次的事得知她们家大多都是女娃娃,故了多了一些照拂之心,“你们有多少?” 云若夏不知,就看向云苓,云苓也摸不出个大概,转问道:“量少质优的货可有最低收购量?” “这……倒没有,质优走的便是京城或江南的路线,交通便利,量少自然也收。” 云苓点点头,她在质量方面就没有担心过,但云若夏却有些不自在,她可没有与商行打交道的经验,村里听来的八卦也不曾涉及到这一方面,所以对于价格她是没有把握的,也不敢随意报价。 曹叔却是一眼看穿,他只道:“待你们把木耳干送来,我们再议也不迟。” 云若夏连连道谢,就带着云苓离开。 她们刚走,陆应淮就从屋里出来,他一见曹叔站在大门处往外挥手,好奇道:“曹叔,你这是跟谁打招呼?” “噢,是华哥儿的家人。” “他那个妹妹?” “对,还有他女儿,我跟你说,他女儿跟华哥儿眉眼很像。” 陆应淮的脑海中立马就闪过云苓的样子,开口问道:“曹叔瞧着她有几岁?” 曹叔摸了一下下巴,“估摸着七八岁。” 这与陆应淮想的差不多,他又问道:“她们来这可有什么事?” “想卖木耳干,走咱们商行,价格嘛,到时候再议。” 喜意顿袭上陆应淮的心头,他也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感觉,明明就与别人只有一面之缘,却一直念念不忘。 “到时候是何时?” 曹叔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感觉,他何时见过陆应淮这般模样,便将他与云若夏给联想起来,毕竟两人年岁相似,云若夏又是这么早就涉足生意之事,不失胆魄,陆家也不是注重门第的,也不是不可能。 “约摸也有两日。” “那曹叔到时候喊我一声,我也来学学怎么谈生意。” 曹叔心中只想笑,这借口找的太过蹩脚,六岁就开始学习做生意的人,学了六年还说要学生意,不是凭白要惹人笑话吗? 但曹叔没有揭穿他,只笑着应下。 ** 回到村里的云苓和云若夏就连忙采下椴木上的黑木耳,放到院中趁着阳光好好地晒上一晒。 两日功夫黑木耳就被晒成黑木耳干,云苓和云若夏将之装好就要驾驴车去城,只见范老娘跑着过来一脸着急喊着: “苓姐儿,你奶喊你送擀面杖,快去救命!” 第32章 云初心思 俗话说接生三件套便是这镰刀,短发和擀面杖,短发和擀面杖就是用来催生的,镰刀便用来剪脐带,这三样可是缺一不可。 “擀面杖,快点,钟哥儿媳妇可等不得。” 张氏听见后着急跑近云老娘的屋子取出擀面杖,往日云老娘都是将东西给备齐才出门的,今日也不知犯什么浑竟漏掉擀面杖,要是真出个好歹,这名声儿可就彻底坏了。 “不是给我,云老娘说了让苓姐儿去她才放心。” 云苓也耽搁不得,拎上擀面杖,但也不识路,云初就跟上带路,而云若夏就自个儿往城里去。 云苓跟着云初来到的时候,屋里妇人的喊叫声已经弱了下来,只剩下云老娘还在喊着:“使点劲儿,快了,很快就出来了。” “不行了,我没劲儿了。” “奶,快。” 云苓将擀面杖递过去,云老娘立马接过在钟哥儿媳妇的肚子上讨巧地擀两下,意欲催促里头的小儿速速出来。 钟哥儿媳妇似乎把最后的劲儿也使了出来,大喊一声,但里头的小儿就跟较劲一样愣是不愿出,云老娘着急喊着让人去找大夫。 云苓瞧着这产妇的状态十分危急,怕是等不到大夫来就会一尸两命,于是用异能催促,立马就有了动静,胎儿顺利产出,钟哥儿媳妇也能护住性命。 云老娘松了一口气,连忙道了几句“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又看向云苓,愈发觉得云苓是有仙翁庇护,才能让产妇顺利产子,也顺利护住她的名声。 而带路前来的云初却是异样的情绪,她目睹了女子产子的过程,实实在在感到女子之不易,又见那迟迟赶来的大夫,因妇人性命不再危急就被挡在外头,说是男女有别。 她在想,要是她会医术就不会有男女之别的障碍,她就能帮助更多有难以启齿,不敢将病情说出去的女子,这样就能救到更多的人。 想虽是这么想,但岂会有这么容易的事,这学医就要先学字,学字的笔墨纸砚可是一大笔的费用,她又不是男子,要是传出去她要学字,一定会遭人口舌,还是想想就罢。 云苓感受到云初的异样,关心一句,“阿姊这是怎么了?” “没有,我只是害怕。” 云苓没有多想,生孩子从古至今都是一道鬼门关,而且在这医疗技术稍稍落后的古代,女子因生产而没了性命的例子比比皆是,云初会觉得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不过若是她阿姊日后生孩子,她一定会在旁看着,让她顺顺利利地将孩子生下来。 而另一头云若夏来到陆家商行后,曹叔跟碰着好彩头似的嘴角都快扬到天上去,而在他旁边还站着那位少东家,只是这人一直往外看,不知看什么。 “就你一人来吗?” 不等曹叔说话,陆应淮就已先问出口,云若夏没有多想,只回答道:“是,这也没多少,就我自个儿来了。” 陆应淮眼见地失望,亏他今日还特意穿上上好的料子,就是为了见那个小家伙,结果却是见不着。 但曹叔看不到,曹叔认为陆应淮这般主动搭讪,定是对云若夏不一样,脸上就笑得更欢了,“二娘,咱们先看货?” 云若夏立马将袋子打开,曹叔稍稍往里一拨,黑木耳成色极佳,若是泡发起来定是量大,而且不失口感,送到宫里也使得,当真是好货。 “二娘,这货有多少?” 云若夏听着曹叔的口吻,就知他甚是满意,便也愈发觉得可惜。按云苓的话说,黑木耳不像黑小菇长得快,它一年只出两次,而且养得也不多,自然没这么多货,没货就没钱,自觉可惜。 “就这么些,估摸着下年开春的时候会多一些。” 曹叔点点头,他也觉得少了些,但物以稀为贵,吃过让人回味期待,效果反而更好,“十五文一两,不知二娘觉得如何?当然这是试水价,要是能够达到我们的预期,下次价格会提高些。” 云若夏一听,还有哪里不从的,就急急点头应下。 眼瞧着她收下铜板儿就要走,陆应淮心中想要打探消息的念头瞬间就被提了起来, “你们家可还有其他作物?我们商行都可以收的。” “我们种有黑小菇,花菇,但这些都供给了胜福酒楼的周掌柜,其他的话还在养着,暂时没有外售的想法。” 云若夏不想把话说尽,毕竟云苓一开始都只是养黑小菇,后来又花菇,现在又黑木耳,以后定是又会养别的,现在多条销售的路自是要好好珍惜。 “这样……要是有想要卖的念头,就先考虑我们商行。” “行。” 曹叔见陆应淮这般急切,像是多想见见云若夏一般,不禁暗暗偷笑,为两人举大旗。 云若夏不知曹叔的心思,她只觉得陆应淮和他都很好,至于情爱之事,她向来认为都不如搞买卖赚钱重要,自然是没有往那个方向想的。 回到村里,云若夏便跟云苓说了这事,还提出了要扩大种养黑木耳,云苓无不赞成,当下就与云若春上山去砍桦树,不在话下。 ** 交了田赋,各家都发出如同割肉一般的哀嚎声,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今年还未征男丁,这也是暂让人松下一口气。 秋风依旧刮得猛烈,天一亮,云老娘和张氏就忙活起来,她们把买来的鲮鱼和皖鱼悉数剖膛破肚,放到大木盆里用盐进行腌制,整个院子顿时弥漫一股鱼腥的味道。 云苓和云若夏因要随云胜华进城所以早早起来,而这次意外的是,云初也跟着早起,说是帕子已经绣好可以拿去卖。 一行人到达县城后,云胜华先去商行忙活,云若夏驾车到胜福酒楼放下菇后,三人就到仁安堂去。 云苓和云若夏来的次数多,进门就跟回自个儿家一样,没什么顾忌,也没瞧着有什么异样。 只是云初是第一次来,稍显害怕怯懦之时,也仔细瞧着堂内的情况, 在接近后堂的位置有一个大药柜,药柜又分有不少的小格子,格子外都标有一个小名牌,瞧着就舒服。 而堂中放有几张桌案,或有屏风想挡,亦或是帘子相隔,不变的就是大夫都是男子。 但同时她的心头不禁冒出一个想法来,坐堂的为什么不能有女大夫? 第33章 绣帕风波 “小娘子来的正巧,五味子我这里头正缺着呢,还有这份药单你下次来的时候把这些药材都采过来。” 云苓将药单接过,浅浅看上一眼就收进袋子里,她不知道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会让云初惊讶不已,就朝东家的笑笑,“好的。” 云初不识字,见着云苓这般又认字又懂药草,便又想到云老娘说的仙翁一事,这下她真是起了羡慕的心思,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就又止住了。 她趁着东家的在清点药材,便鼓起勇气问道:“东家的,你们仁安堂没有女大夫的吗?” 东家的觉得云初这话新鲜,抬头一看,见着这小女娃与云苓有几分相像,便也多了几分耐心,“男子学医尚且不容易,更何况是女子?” “那要是有女大夫,你们仁安堂愿意请她来坐堂吗?” 这话倒是出乎东家的意料,他可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女子学医,女大夫?在这小县城他可不敢想,但兴许也是这份不敢想给了他一些空口说凭的勇气, 于是开口说道:“这要是能有女大夫又有实力,咱们仁安堂自是会收的,毕竟这世上的女子对待男大夫看病大多还是心存芥蒂,若能有个女大夫,自然是好些,说不定还能救更多的人。” 云初的心里自然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成为女大夫可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她把绣好的帕子卖了看看情况再说。 云苓这下就清楚了,原来当日看妇人生产时云初的异样是这般缘故,她阿姊想当女大夫,这可是一件好事。 “阿姊,我相信你能当好女大夫的。” 云初有些被戳破心事的羞怯,当下就红了脸颊,连忙解释道:“我没有,这女大夫岂是说当就当的。” 云苓自然也想到这个问题,当大夫首先就要学字,这对她们家也不难,云胜华和云老爹都会,就先给云初买个笔墨纸砚还有字帖,跟着学难度应该不大。 云苓想着就把自个儿的话说了出来,但云初支吾半声,愣是不点头,别无其他,只是学字这事实在是太过耗钱,她不想花云苓的。 出了仁安堂,三人就又转向绣庄,与大房三个媳妇儿撞个照面,她们瞧着脸色十分憔悴,双眼不知是哭的还是熬坏了,特别没有神气。 云若夏自然是不与她们打招呼的,云苓因不懂称呼自然也不会,云初因想着学医的事又见云若夏不出声,就也止住了叫人的心思。 两家相碰,虽是亲戚,现在却形同陌路。 云大壮媳妇儿连氏虽知这事是因他们贪念而起,不该责怪别人,可当看见云若夏她们一脸春风得意,而她们却狼狈至极,那颗爱比较爱嫉妒的心就瞬间膨胀到极点,也就不打招呼直直走进铺子。 绣庄东家与连氏她们打过几次交道,检查一遍后,也就按照平常价给钱,连氏拿着钱并未赶着回去,就候在一旁瞧看。 云初把绣好的五块帕子取出来,东家的一见就拎起观摩,虽说这力道是弱了些,针法也算是普通,但是在普通里她又绣的不错,花样也不差,很是适合城中闺阁女子。 “这位小娘子,你若是要卖,我给你三十五文一条,你觉得如何?” 这是云初第一次卖绣帕,不知个中行情,但刚才见到连氏也只卖个三十文,料想是个行情价,就也点点头。 连氏却立马跳脚,“什么三十五文,东家的,我们也只是得个三十文,你莫不是觉得我们相熟,就浅了那五文去。” 东家的认真将两条帕子放在一处对比,“你自个儿瞧,是不是比你们绣的还要好些。” 连氏她们都是赶着时间绣了卖钱的,哪里比得上云初费心思绣的,就算是不懂行的也能一眼就看出来,绣的流畅度和走向都是云初的更胜一筹。 连氏自然也看得出,但她不愿意就此被比下去,特别是俩妯娌也在,云初的帕子多五文的事一定瞒不住刘氏,若是她不争取,一定是会被刘氏说嘴的。 “东家的,给我们也提个两三文,不然说出去我们几个大人输给一个毛大的小儿,岂不是惹人笑话?” “你若下次绣的好些,自然能给个高价。” “这会呢,就两三文,下次我们一定绣出真水平,比她的这个还好,如何?” 东家的心里自是跟明镜似的,她哪里不知道连氏这话是托大的,就凭她们这四五日就进城来卖,就知道是出不了细活的,而且三十文和三十五文,她们岂会为了单单五文就把效率降低,如此一想便也不说话。 连氏有些下不来台,她感觉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不禁又羞又愤,张嘴就道:“那要不就把她的价钱给降下来,同是三十文,我们心里也好过些,要不然以后我们可就不供你这家绣庄。” 东家的心头一颤,虽说连氏绣的帕子不够精致,但胜在她们的速度够快,她也能卖的更多,若是被其他绣庄给接了去,那岂不是白白给别人送钱? “小娘子抱歉,三十五文收不了你的了,三十文你觉得如何?” 云初知道大房的人难缠,也知晓东家的为难,三十文一条对她来说也不算低,应下又何妨, “可以的。” 东家乐得重重“诶”了一声,这种情形是她乐于所见的,两边都没有闹起来,她还能省下几十文,何乐而不为? 连氏赢上一局便有点儿飘,绣庄东家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得听她的?她一想着这些天受过的委屈,就恨不得耍尽威风,便又开口道: “东家的,我们和她们向来就有恩怨,如今更是不愿与她们有交接,要是你收了她的绣帕,我们的合作怕是不成了。” 东家的一听,面露难色,谁又会跟铜板儿过不去呢?而且云初瞧着还小,虽绣得好些,但出活慢,一人难敌三人,若是因为她而开罪连氏,那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小娘子,这……不好意思,你这绣帕我这儿就不收了。” 这话一出,云若夏当即冒火。 第34章 反败为胜 云若夏本想着绣帕子是件费眼的事,卖了这几条就不让云初再碰,反正家中也不差这几个钱,所以她才不出声,让云初做主,三十五文也好,三十文也罢,卖了就行。 谁知她们的让步,却被认为是好拿捏的软柿子,直接往头上踩,这让云若夏如何能憋得住,掐着腰就开骂, “要不是你们身上穷得连个琅珰都掉不出,我还真以为全县城的绣坊都是你们家开的,人不行就别怪路不平,垃圾,你们都是垃圾。” 云苓举起小手拍掌助兴。 云初却蹙起眉开口道:“东家的,我拿出绣帕的时候是你主动要允我三十五文一条,后来争执之下,降到三十文一条,我都允了,如今你却反悔说不要,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在这里,我就是规矩,不要就是不要,快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东家的本还有些客气,但云若夏那番话就跟戳她鼻子骂一样,这口气她怎么能忍得下? 云初也不气,继续说道:“在绣庄确实是东家的规矩,但在县城却是县老爷的规矩,我们说不通的话就到县衙去辩上一辩。” 东家的听到这话不禁被气笑了,“你这是要报官?别逗了,你有白纸黑字证明我一定要买你的绣帕吗?还是说人证?你们是一伙的,做不了证,报假案,是要打三十大板的。” 连氏激动兴奋,她仿佛已经看到云若夏她们被架在长凳上受鞭笞之刑,她更是恨不得当执行人,高高举起长火棍再重重落下以泄愤怒。 云若夏说不紧张也是假的,她何时去过县衙那种地儿,更何况也不知这东家跟那里头攀没攀上关系,要是有,那她们岂不是自讨苦吃,而且就卖帕子这事,事太小,当真能报官? 云若夏越想越慌,就要拉着云苓和云初走,不就是吃一次亏嘛,没什么的,大不了出了门,她骂回去就是。 云苓不走,她可是要为她阿姊撑腰,不能让人欺负云初。 云初自然是认为她没有做错,所以也不愿走,反而还挺着腰板儿反驳道:“我是没有你说的证据,我只是想跟县老爷说说话,三十文一条绣帕,以五六十文,甚至高达百文的价格售出,她们来的勤快,加上绣庄里的绣娘,利润定是不少的,就是不知今年的商业税你有没有交齐,县老爷应该也想知道。” 东家的一整个愣住,她哪会想到这么个小儿竟会跟她算商业税! 她交是一定交了,只是这世上哪有不见钱眼开的人,万一真要闹到县衙去,指不定她会被剥掉一层皮,而且进了县衙哪有好名声,她绣庄的生意岂不是要一落千丈? 天爷,她怎么就招惹了这伙子人,她越想心就越慌,生怕自个儿会因小失大,于是连忙赔着笑脸, “小娘子啊,你看,这绣帕我收了,三十五文,不,四十文一条,别的事咱们就不要再提,你看怎么样?” 云苓冒头回道:“噢,阿姊是不会再提的,可我听到了呀。” 云若夏也连忙接话,“巧了不是,我也听到了。” 东家的右眼皮直跳,狠狠地剜了连氏一眼,若不是这妇人从中作梗,她何至于落得如此田地,想想就可气。 “五十五文一条,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高价了。” 云初本就是想要一个公道而已,既然东家的给了,她也不好再纠缠下去,于是便点头应下。 云苓和云若夏见云初没有意见,她们自然也当作无事发生。 而连氏快要被气死了,原本就只是差个五文,现在便差了二十五文,要是被刘氏知晓,定是把她的耳朵都拧下来。 如此一想,怒火攻心,本就睡眠不足的她当下白眼直翻,直接晕过去了,其他两个媳妇儿见着,恨不得在地上找坑钻进去,巴巴地扶着连氏溜走。 云初最后得了二百七十五文,这可是她头一回赚到钱,捧铜板儿的手都有些轻颤,但很快就被云苓给圈住了。 “阿姊,咱们去吃个鲜肉馄饨,比阿娘做的还要好吃。” “真的?” 云初有些惊讶,毕竟在村子里张氏的厨艺可是广受好评的,就算是极为普通的馄饨,她都能做出花来,还有比她做的还要好吃的? 不到半会,云初可算是知晓为何云苓会这般说,这鲜肉馄饨确实好吃,是用自个儿赚来的钱点上一碗的好吃,她没留神,连汤都吃个干净。 “阿姊,你刚才真厉害。” “对啊初姐儿,你是怎么想到的?” 云初一边数着铜板儿结账一边回道:“阿爹是账房,最常与这商业税打交道,虽说我不知其中的门道,但我知道阿爹最怕与县衙的人来回纠缠,所以我才这样说。” 云若夏点点头,“刚才我还想着骂她们一顿出出气,然后再到别的绣庄去卖个高价,让她们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 “姑,这次你可不及阿姊聪明。” 云若夏愣了愣,摸不着头脑。 云苓继续说道:“大房的人向来抠搜,心眼子可是能把草都算死的,她们都不去的绣庄,你还想着能卖个高价?” 云若夏痛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啊,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她还以为是卖菇呢,云初的针法算不上顶绝,要是到别处卖去,说不定还没这个价呢,幸好幸好。 “更何况还有什么比原来只需要花三十文买的一条帕子,转眼就要花五十五文更值得生气呢?若我是那东家的,看一眼就跟在肉上割一刀似的。” 云苓这话逗的云初和云若夏大笑不已,三人理了理身上的腰包,便动身前往芸香书铺。 第35章 笔墨纸砚 一进芸香书铺,纸砚香就扑鼻而来。 靠在桌边打盹儿的陈店家一听到脚步声,就着急地把嘴边的哈喇子擦干净,可瞧见是三个小娘子,眼皮子又重新耷拉下去。 这年头哪有女子看书学字的?估摸着是进来凑个热闹,只要不是乱碰东西,他都不会把人赶出去。 做生意嘛,和和气气才能日进千金。 铺子的布局不算大,但笔墨纸砚,字帖书画都被分门别类放好,表面也不见一丝灰尘,应是常常打扫,瞧着就十分舒适。 “初姐儿,你这是要学字?” 刚才在仁安堂的时候,云若夏就隐约听到什么女大夫,字帖之类的话,她还以为是云苓要练字,没想到是云初。 这话不问倒好,一问云初就止不住地心慌,刚才在绣庄的淡定自如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她害怕云若夏会责怪她浪费铜板儿,她害怕家里人会反对,她害怕别人说她自不量力,她害怕太多太多,整个人瞬间如同枯萎的花骨朵儿,蔫了! 云苓却应道:“是啊,阿姊要学字,姑觉得呢?” “嗯……挺好,绣帕子实在是太费眼睛,使不得,还不如学学字找找乐趣,而且大哥和爹都认字,总能帮衬些,只是千万别来烦我,我见着字,头可得晕上三天。” 云苓把手抽出来,转而圈住云若夏,“姑哪用见字,日后成为大东家,请个账房先生,顾着数铜板儿就行。” 云若夏用手轻轻掐住云苓的脸颊,乐道:“就你会哄人开心。” 云初的心登时安稳下来,也提着胆儿去瞧架上放置的东西。 那陈店家自然是将她们的对话给收入耳中,睁开左眼,细瞧这三人身上的衣着,料子中等,很是干净整洁,可不似穷人家那种缝缝补补打补丁的,而且行走间还有叮当叮当的响声。 那是什么? 那就是钱啊! 有钱他就有收入了啊! 他立马就来了劲,把眼皮子撑得老大,不困也不累了,笑问道:“三位小娘子,不知要买些什么?” “想买支笔。” “好,不知是拿来送人还是?” 云初捏住衣角,吸上一口气才回道:“我用来学写字,店家这儿可有便宜点的?” 陈店家的双眼刹那间瞪得跟铜铃一般大,要不是云初重复一遍,他还真怀疑自个儿听错了,但这毕竟是门生意,他岂有不做之理? “学写字?之前是一点儿也没写过?” 云初点头。 陈店家直接往兼毫处走去,挑了一支中等的,“这支中楷兼毫,大字小字都可以写,执笔无定法,一切都随你习惯而来。” 云初没接过来看,只凑近着瞧,也没瞧着个什么不同来,只觉得与云胜华用的那一支有点儿像,仅此而已。 “这支多少?” “给你算个便宜点的,一百文。” 云若夏听到后差点儿闪到自个儿的舌头,就这么一小支竹杆,笔尖无非就是些毛毛,这样就一百文啦? 云初同样是惊讶,这一支笔就能花掉她约莫一半的钱,剩下的纸呢,岂不是得掏空了她的口袋才能走出书铺? 反倒是云苓没有太大的感觉,末世的时候资源紧缺,但新生儿还是要看书学字,或许是给她们这种一出生就患病的孩子来说,一种新生和继续活下去的支撑。 她还记得那段时间她们躺在病床上,享受着稀有的氧气资源,一个老教授给她们讲故事,从甲骨文说到简体字,纸张是很缺的,她们是在地上,板上或墙上学写字。 “有没有更便宜点的?” 云初的声音将云苓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见陈店家往下一蹲,从最底下扒拉出一小匣子,说道: “那就……炭笔,十文一支。” “这炭笔不就跟灶里烧着的火棍一样,拎出来搁地上挥挥,不也能出几笔黑字?” 云若夏说完这话便有些后悔,明明是云初要买东西,偏她多嘴插话,只希望云初没有受影响。 云初确实受到影响了,她止住了蹲下挑笔的心思,又看向店家。 店家的挑了挑眉,态度不再热络,但依旧保持客气,他抽出另一个小匣子,亮出杂色,“那就鸡毛笔,五文一支。” 这还真就是鸡毛,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倒不如自个儿上山抓只野鸡,再截一小段竹杆来做呢。 可云若夏这次只在心里头埋怨,并未说出口。 云初有些为难,瞧着这鸡毛笔比炭笔更正规些,而且不会弄脏手,但鸡毛甚软,也不知能不能写着字。 云苓直接拎起那支中楷兼毫,“店家的,我们就买这支,一百文是,我给。” “苓娘,使不得。”云初着急跑过来按住云苓的手。 “有何使不得的,我这就叫投资,日后阿姊学有所成,我拜托你写字,你可不能收我铜板儿。” 云初轻轻戳了戳云苓的脑袋瓜,“就你嘴贫。” 陈店家连忙接过云苓一百个铜板儿,他可不管什么使不得使得的,他只知道卖笔赚银子。 接下来便是纸了,这纸相较于兼毫笔来说,那可不是半斤八两的事,入目的颜色就足以让人眼花缭乱。 “初学字的话,就用竹纸,物美价廉也耐用,待你学成之后可往黄麻纸,白麻纸,混料纸,甚至是皮纸方向走。” 云初捏住自个儿的荷包,“竹纸是几价?” “一刀三十五文,有二十五张纸。” 云若夏不能再听了,这刀的哪是纸,分明就是肉,写的又哪是字,分明就是金,难怪人人都说读书耗钱,这叫耗钱吗?这叫耗很多的钱! 云初也有些肉痛,“店家,这竹纸有些贵,可有便宜点儿的?” “哪里贵了?这么多年都是这个价格,你这小娃儿不懂就不要乱说,造竹纸可是很难的,你上山砍过竹子不?有没有试过提取里头的纤维?有没有反复试验?这很难的好。” 第36章 债主上门 云苓眨眨眼,她感觉自个儿被教训了一顿,幸好她不是那种会忍耐的性子,当下就回了过去, “你的戏太多了,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是你需要服务的对象,不是来听你说这些的。” 陈店家努努嘴,南方盛产毛竹,用竹原料制纸是便宜不过的事,就算运到这里来卖,也不过是贵个两三文,以往他都是推荐这竹纸给书生,他们无一不应下还大声称好。 而且刚才她们买了兼毫笔,想来不至于穷的连锅盖都揭不起,他一时也没多注意,就说了这些话,如今想来,倒是欠缺,于是赔礼道: “是我说话不对,既是不考虑竹纸,那就只剩草纸了,一刀十五文,亦是二十五张,只是这草纸韧性不足,也不吸墨,小娘子用时可得注意手腕沾磨。” “那劳烦店家给我来一刀。” 云初数出十五个铜板儿来速速交与店家,眉间渐渐松了下来。 云苓本想掏腰包付了,但她知晓云初是有些好强的性子,若是把纸的钱也付了,估计云初不会乐意。 云初确实是这么想的,她见识了一番物价,又知自个儿没有云苓那般赚钱的本事,自是得省着用。 字帖她暂时是不敢想的,更别说什么墨啊,砚台之类的,她想着就是回家去让云胜华教几个字,要是她能耐着性子学,那就再说,要是觉得无趣就早早放弃,绣回她的帕子。 三人死死盯着陈店家切纸,比在外头看切糕还要认真,生怕他切错切少,亏了。 从芸香书铺出来,她们就到云胜华的商行去,等上半刻钟就一同坐驴车回村。 四人一路上有说有笑,云初知晓云胜华对她学字一事没有意见,还有些鼓励之后,整个人登时开朗不少,就跟随风摇曳的花骨朵儿一样。 只是他们刚驶进东头村口时,里头就响起一阵接一阵的哀嚎声,就跟有人去世哭丧似的,仔细一看,那人不正是刘氏吗? 原来刘氏一家当初凑给宋志平的三百贯,其中有一百贯是借地下钱庄的,另一百贯是借寺庙的,而在这几个月,她们一家跟不要命似地忙活,免去吃喝,也只留个四十二贯。 可要给地下钱庄的钱已经由原来的一百贯滚成二百贯,她们哪有这么多钱偿还, 债主收不到钱就找上门来,但刘氏家里值钱的东西此前都被卖个干净,这会连墙和屋顶都没补好,一怒之下就直接抓起云小五和云小六当作是还债。 他们人多势众,个个面目狰狞,凶神恶煞,大房家里的男丁又不在,只剩刘氏和三个儿媳妇,村里的人一见此场面便躲得远远的,哪里敢上前,所以云小五和云小六就被轻易带走了。 刘氏平日可舍不得她这几个宝贝疙瘩磕着碰着,如今被抓了去,就跟在她心头狠狠扎上两刀一样,如何让她不哭断肠。 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见到自个儿的儿子被抓走,又急又气,一口痰卡到喉咙,当即晕倒过去。 而恢复过来的连氏见到晕倒在地的两妯娌,只能哭着将她们拖回家里去。 路过的人见此,无不生起怜悯之心,被人贩子拐去的小儿尚不能安好,更何况落到这种杀人不眨眼的人手里,多半是没有好下场的。 云苓一行人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车上的气氛有点儿凝重, 云小五和云小六无辜可怜吗? 无辜可怜。 这种情况是他们三房造成的吗? 不是,是刘氏一家自食其果。 会帮助大房度过这一劫吗? 不会! 倘若云苓和云初被抓,大房一定会袖手旁观,何况地下钱庄那可是县衙都不大涉足的地方,他们有何能耐把手伸到那边去,难道又要问云胜华的东家,亦或是麻烦陆家商行? 他们已经欠下一次人情,再欠就惹人嫌,于他们有何好处? 再者,他们就当真有这么大度,去救这么一个反复多次害自个儿的人? 很抱歉,他们做不到! 云胜华直接把驴车停在村口,任由刘氏在里头哭天喊地。 刘氏本来也想着等云胜华回来,三跪九叩求他托关系帮忙,该怎么说,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该怎么应付他们的冷言冷语,她都一一想好了。岂知她一直等不到人,还听到人说他已经回来,但停在村口不愿进村,当下气的她一股脑晕过去。 好不容易安顿好两妯娌的连氏出门一瞧,刘氏也倒了,她恨不得也晕过去,一了百了。 云苓睡了一个不大安稳的觉,昨夜云大他们回来知晓云小五和云小六被抓走后,又是骂又是哭,一家子整的跟哭丧一样,村里的人原来还因这事对他们生起怜悯之心,觉得他们可怜,这下就消失个干净。 云苓打了一个哈欠,只见院子里已挂上一条条鱼干,小白就在底下来回走动,脑瓜子止不住往上瞧,狗鼻子来回动。 “你这衰崽子,可别动歪主意,若少了一条,要你命。” 云老娘笑着端进一小簸箕猪肉,小白立马跑上前迎接,尾巴旋成螺旋状。 “娘回来啦,买这么多?” “这哪里算多,剁成肉饼晒干出来不过十块。” “不,往里添些花菇,估摸能有个十二块。” 云老娘笑得更欢了,连忙将小簸箕递给张氏,就到菇房去。 云苓揉揉睡眼,跟着云老娘的脚步见到了坐在廊下的云初,她正小心翼翼地握着毛笔在草纸上写字,写的正是她的名字,云初二字很快就铺满整张草纸,她显然有些意犹未尽,但要另起一纸的时候,她定住了。 笔尖的墨很快就滴到干净的纸上,她紧张地放下笔,着急地用袖口去沾那一滴墨,沾完方后知后觉不知这墨能不能洗干净。 继而又将笔重新拿起,把笔峰的墨悉数用指尖捋下来留着下次再用,两只手指被墨染的黑黑的,但她止不住的开心。 云苓托着下巴,将云初的小动作都看进眼里,脑海中就冒出个想法,于是把窗支开半扇,朝云初喊道: “阿姊,我们上山。” 第37章 教认药草 云胜华昨夜一回家除了说刘氏的事便是将云初要学字这事说出来,其他人都觉得挺好的事,唯独张氏下意识看向云苓,询问云苓要不要跟着一同学字。 云苓又搬出梦里老翁翁指点的那套来,张氏才止住了劝说的心思,云初学字这事也算是定下了。 所以一大早云胜华就教云初如何握笔,如何下笔,如何出锋,教的第一个字便是云,再者就是她的名字,云初。 云初学得尽兴,但不舍得把纸尽数写完,更何况她还有云苓,她爹她娘,家里其他人要写,她正想着却被云苓一句“阿姊,我们上山。”说个没头没脑。 “上山做什么?” “你这女大夫就不用认药草?” 云初的脸又羞了,她同家里人说的是学字,可没说要当女大夫的事,但云苓此刻提出要带她认药草,她如何能不激动? 说不定还能通过卖药草挣钱,这样就能买更多的纸来练字,只是这采药草卖药草的事原本是属于云苓的,她这般做岂不是将云苓的赚钱法子给抢了,这恐怕不妥。 云苓自是知晓云初担心的是什么,干脆把话儿都说开,“阿姊,我可忙着呢,药草采不过来,阿奶常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你采了去卖,也能挣个辛苦钱,买纸也能容易些。” 云初对云苓说的这话没有半分怀疑,因为当初云苓种的只是黑小菇,渐渐就有花菇,如今还有黑木耳,以后说不定还有别的,如此想来,她的心里也舒服不少,也就应下了。 听到她们说要上山,云若春也连忙陪着一同,背上箩筐顺便去砍些柴回来。 这次上山,云苓发现山体的活力恢复不少,许是到城里找活计的人多了,特别是少了云大壮等人,连野菜都往外冒出不少来,云苓自是欢喜,说不定还能发现好东西。 “初姐儿上山少,随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姑,不用,我带着阿姊认认药草,要是有事,我们会大声喊的。” 云若春犹豫再三,在云苓再三保证下才到一旁去砍柴。 云苓拉着云初往西侧方向走,叮嘱道:“此处生态好,药草众多,要留心脚下,否则容易把药草给踩坏了。” 云初的心立马就被提了起来,她小心翼翼随在云苓身后,往她踩过的地方落脚。 “阿姊你看到那颗须状的,跟小草似的东西吗?” 云初往云苓指示的方向望去,瞧着不清,再往前点儿,果真见着了,这不就是草吗?难道还是药材? “这叫寸冬,不过不是每一株草都能长到寸冬,这也是要瞧情况的。” 当然,云苓除外。 云苓轻轻挖出小草的根须来,只见上边挂满一粒粒跟玉米粒大小米黄米黄的东西,“这就是了。” 云初惊讶,刚才她还以为难找,云苓这不就很快找到了? “这寸冬可润肺止干咳,也可止疼痛,如果你脸上起痘痘,就可以用寸冬,绿豆,熟地和鸽子一同煮汤吃,不过因人而异,具体还需把脉诊断。” 云初记下了。 云苓带着她继续往前走,“阿姊你看,这一串红通通的果子就是那日仁安堂东家所说的五味子。” 云苓采下两颗递给云初,“这可是对补充体力特别好的,我们还有好些时辰要留在山上,吃些能解身体的疲劳。” “苓娘,你懂的真多。” “都是托那位老翁翁的福。” 云苓已经把这话说的滚瓜烂熟,心里的负担也在一次次中减弱,现在简直可以用“无所忌惮”来形容。 云苓还带云初挖到一些五指毛桃和牛大力,云若春来到之时便瞧见她们两手泥,“初姐儿学的怎么样?” “还可以,都记下了。” 云苓将东西都放进箩筐里搭把嘴道:“阿姊聪慧,一点就通。” “你们俩姐妹都聪明,今日就到这儿,晚些不知会不会有危险,下山下山。”云若春主动拎起云苓的箩筐往前走。 倏尔丛林中发出一阵异响,云若春赶紧把人护在身后,“你们快走。” 云初连忙提步就要跑,云苓却稳如泰山,她可没感应到任何危险,反而嗅到一股甜意,兴许是有宝贝。 “姑,我们进去看看。” “里头怕是会有危险,要是有野猪怎么办?” “姑不是打过野猪吗?何况刚才那响声不似野猪,说不定会有宝贝。” 别人说的,云若春肯定不信,但云苓说的,云若春肯定信。 三人一同拨开草丛往里去,越往里那种嗡嗡的声音越响,朝不远处的树顶望去,一个个大蜂窝挂在树上,蜜蜂正嗡嗡地在其旁边环绕,云初全身的鸡皮疙瘩又起了来,连忙后退几步朝别处望去。 云苓和云若春见到,两眼仿佛见到金子一样,发光发亮,恨不得住到上头去。 “苓姐儿,神啊,这蜂蜜可是好宝贝,以前我也是跟着你爹才尝上一口,至今念念不忘。” 云若春咽口水的声音感染了云苓,云苓咕噜咕噜地狂咽口水,直接就走到树底下,因她的异能,蜜蜂都不往她的身上靠。 反倒是云若春,刚靠近一点,蜜蜂就嗡嗡嗡嗡嗡地将她围起来,吓得她不敢动弹,被蜜蜂蛰了,那可是要命的疼! “苓姐儿你小心!” “我省的。” 这可是野生蜂,与养殖的土蜂不一样,它口感更好,温和纯棉,营养价值自然更高。 云苓数了一下,一共有六个蜂窝,她取两个蜂窝回去就好,剩下的就留给它们过冬。 云苓将衣角别好,在云若春的箩筐里取出绳子,扒拉着树就往上爬,对于经常爬树的云苓来说,这可不是一件难事。 爬到蜂窝旁,守护蜂蜜的蜜蜂就嗡嗡地黏在云苓的身上,直到云苓再次使用异能,它们才被迫离开。 云苓将蜂窝掰松,用绳子绑住然后缓缓放到地上去,她用同样的方法取下另一颗树上的蜂窝,因云若春一靠近就会惹蜂来,所以两个蜂窝都由云苓背下山去。 第38章 诱蜂养蜂 村里人不是没见过蜂窝,只是敢像云苓这般当着狂蜂的面把它的窝给端了的少之又少, 他们通常等到蜜蜂出去采蜜,蜂窝里只留有少数蜜蜂的时候才敢动手,而且下手一般都是快准狠,生怕被蜇个半死。 回到家后,云苓不必用艾草熏蜂,里头的蜜蜂被她的异能震慑,早就灰溜溜逃了,她将蜂脾取出刮了两小罐,张氏用温水冲开一小点让大家伙都尝个鲜。 蜂蜜水入口很是温和,甜中带有一丝微酸,当它滑过喉咙的时候,仿佛往里铺了一片丝绸,喉间所有的不适随之消散。 云胜华先是抿上一口,然后将自个儿碗里的都吃光,呼了一声才开口道:“苓姐儿,山上可还有?” 云苓歪了歪脑袋,云胜华向来不会这样问的,以往她们从山上带些什么回来,他只会称赞她们厉害便不会再让她们涉险,这次想来是有别的想法。 张氏紧接着说道:“你爹怕不是想要将这两小罐送出去。” 云胜华着急补充道:“我……我是想着东家的爱吃蜂蜜,上次春娘的事他出了力,我们还没好好答谢他,要是直接买了送,他定是不收的,现在有野生蜜,正是个好机会,也不会显得唐突。” 众人听了,都觉得合理,特别是云若春,直接就将两小罐野生蜜推到云胜华的跟前,“大哥尽管拿去,山上还有呢。” 云胜华自是欣喜,但又害怕云苓不高兴所以不敢收,只看向云苓。 云苓眼珠子滋溜一转,突然迸发出亮光,“阿爹尽管拿去,我决定养蜜蜂,这样咱们既可以吃,也可以卖,托人办事还能当人情礼。” 云若夏是第一个坐不住的,拍着大腿就站起身,“那还等什么,快动起来啊。” 但很快她就注意到天色已暗,不点蜡连五指都瞧不清,还动什么动,只能等明天了。 翌日一早,院子里的鱼干被秋风吹的摇晃,张氏和云老娘正蹲在地上,一人把腌好料的猪肉花菇碎搅和匀称,一人就盛出一勺在大簸箕上铺出圆饼状,秋风中隐隐带着酱香花菇料酒香。 按着云老娘的说法,这日头若是猛,两三日就能晒成猪肉脯,到时候放到饭面一蒸,什么调料都不用放,脯肉与米饭的香互相融合,那香味能飘个十里远。 云苓光是想着,哈喇子就已经从嘴里冒出来。 云若夏来的时候就见到云苓这副模样,忍不住就赏了她一个栗子,“你在想什么呢,不是说养蜜蜂?” “姑真是好生着急,这养蜂首先就得有个蜂箱,不然你让蜜蜂往哪处下蜜,下在姑的被窝里不成?” 云若夏被逗笑,浅浅责怪云苓不正经,就又担心起来,“你那蜂箱要怎么做?可是要用到木?那咱们还不赶紧上山?” “是用到木,只不过是木板,大姑虽有劲儿,奈何咱们家里头工具少,远不及那些木工多,出去买便宜些,我已经托了阿爹,姑不用担心。” “噢,那就是城里买,隔壁村也有一个木匠,只是村里都是人多嘴杂,上次做菇房的那几个大架子就被问个底朝天,若这次再做个什么,传出去对咱们不好,你想的倒也妥当。” 云苓坐回床上,顺滑地溜进被窝里,打着哈欠道:“如今姑应该着急的是咱们养蜂的蜂箱该放到哪里才好。” 云若夏哎呀一声,作恍惚状,云苓倒是把话说到点子上了,现在菇房里已经放满东西,多个人到里头去都没有位置可落脚,只能是放在院子里。 无需云苓费心,云若夏就已经找到云老爹跟他商量这事,最后把种菜的地儿占了,菜就种到屋子前边,也就是大门的两边,再将角落里的杂物清了,靠着墙盖起一个小棚,除非进到屋子里来,否则在外头往里是瞧不见。 棚子盖好已是三日后,云初已经学会云苓,张氏和云胜华的名字,院子的猪肉脯已经被秋风晒成干,鱼干也变得轻盈,但还不能收,只待张氏用酱料,芫荽,葱花调成酱汁,再将鱼干往里过个冷河,捞起来再晒一遍。 小白就得用绳子给栓起来,免得它频频在鱼干下走来走去,被弄得浑身都是酱汁,白狗也成黑。 还有重要的是,云胜华在城里订的木板也完工了,云若春把板子卸下后按着云苓的指示钉成一个个蜂箱,家中人无不觉得好奇的。 云老娘挤开云老爹,“苓姐儿,这么个箱子真能产出蜂蜜来?” “当然能,只不过得先去诱蜂,把蜂王给诱过来,其他蜂自然也跟着走,到时候就能产蜜。” “那你可得小心一点,要是被蜜蜂蛰了,可要疼个好歹。” 张氏忍不住担心起来,她瞧着云苓这细皮嫩肉的,要是被蛰了,那可如何是好? “苓姐儿,要不穿个蓑衣?头上就戴个斗笠,这样就能防着点儿。” “阿娘,那这样得多不方便,不如买个幂篱,可把人从头护到脚,也轻便些。” 云苓本是不用的,只是她会的东西太多已是很可疑,若是还不被蜜蜂蛰,就更难找理由解释,更何况,家里还有人,要是靠近蜂箱或者取蜂蜜的话,戴幂篱保护还是很重要的。 云胜华把这话记下,过日就到城里买上几个幂篱留家备用,还特意给云苓买了个帷帽。 而云苓就要忙起来了,要是过冬的话,蜂群不活跃,只能诱到很少的蜜蜂,而且大概率是养不活的,所以一般都是开春繁花盛开的时候诱蜂最好。 只是云苓不一样,她有异能,所以她就斗胆趁着秋尾巴试一试,她将此前提炼出来的蜂蜡放到诱蜂箱里,再将诱蜂箱放到有岩石的地方,稍稍用小木棍支棱起, 最后把剩下的一丁点儿蜂蜡烧开,抹在岩石旁边和周遭的树叶,草丛里,再用异能将香味尽可能地扩散开,一切都做好之后,方下山等候。 第39章 上门寻蜜 按着常理,一个被放置好的诱蜂箱可以诱三到五次蜂,当然这也与季节气候,地理位置以及当地蜜源,蜂种有关。 云苓候上几日就带上她自制的收蜂笼,小刀和两个罐子上山,云若夏也想学个一二就也跟着,她往箩筐里放入一个幂篱,等到靠近诱蜂箱时才往身上套,免得被别人瞧见起疑心。 两人靠近诱蜂箱时就听到嗡嗡嗡的蜜蜂声,云苓欢喜,小心翼翼将木盖打开,只见一个右上角出现小蜂窝,蜂窝表面上全是密密麻麻的蜜蜂,这要是被云初瞧见,估计当场就晕过去。 云苓正要放收蜂笼时,她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若是按照古法养蜂,则是用圆桶,上头养蜂下方产蜜,也无需巢础,一般养个一两年,就能累个三十多斤蜂蜜,蜂蜜的质量品相都是上乘。 而云苓想的是尽快收蜜卖蜜,所以做成隔板式的蜂箱,也便于日后收取蜂王浆,只是有一个问题她忽略了,那便是巢础,活框养殖想要弄出平整光滑的脾,必须要用巢础。 “姑,这蜂暂时不诱了。” “为啥?直接端走这箱子不就成了?” “我忘了一些步骤,就算你现在把蜂诱回去,它们也很难活。” 云若夏满脸可惜,“那这蜂蜜就不要了?” “就快过冬,给它们留点儿吃的。” 云若夏依旧觉得可惜,但云苓都这样说了,她自然不好再纠结。 云苓将木盖盖回后,就飞快跑下山去,日头还早,云胜华还没有回来,她便借了云初一张纸和笔,在纸上画出一面平整的蜂窝图。 “苓娘,你这画的是什么,密密麻麻的,也太……” “阿姊,这可是很关键的,喝粥还是吃饭就看它了。” 云初对云苓这神神秘秘的模样摸不着头脑,但云苓做事向来有她的道理,自个儿尽管放心就是。 今日的夕食是吃张氏做的香菇猪肉脯蒸饭,肉脯随着米饭蒸的热气失去了原本的光泽,但丝毫不影响它的味道,花菇和肉脯香渗到米饭里头,相对寡淡的米饭瞬间似活了过来。 但云苓没有心思多加品尝,她看向云胜华,“阿爹,你可认识养蜂的人?” 云胜华连忙放下筷子,抹掉嘴边的油,疑惑道:“你是想着去借鉴养蜂经验?” “不是,我想着买点儿老巢脾做巢础。” 云胜华不知什么老巢脾嫩巢脾,也不知巢础还是什么础,只要是家里人提出的要求,他都会想尽办法去满足,于是点头应道: “行,咱东家爱吃蜜,常年都找行家买,问他应能找到门路。” “谢谢阿爹。” 云胜华的东家姓符,一听云胜华说要买老巢脾,便笑着打趣儿道:“你这是想要养蜂不成?” “东家的怎么就知道了?” “我也只是猜猜,可是老爹要养?” 云胜华连忙摇头,“不瞒东家的,是小女儿说要养蜂来玩。” 符晋眉毛抖上两抖,他好像记得云胜华的小女儿不过七岁,七岁养蜂玩儿,就不怕被蜇? “华哥儿,这可不能大意。” “没事,家里人都看着呢。” 符晋知他疼女儿,便也不再劝说,只从抽屉里取出药膏,又约好过两日一同去荔山村,才乐道:“别的我可不管,只是这养出的第一茬蜜,可得先送到我这儿来尝尝鲜。” “好嘞。” 符晋这话无非就是说笑,但云苓在见到他之后,她当下就下定决心这一茬蜜一定给他。 无他,只因她觉得符晋身上的气场很是温和,就跟以前地下室住在她隔壁的那位慈爱,对她关照的阿伯一样,让她很怀念。 三人一同驾上马车出城后就往荔山村的方向去,进村后又一路驶到山脚下,方下车步行。 这座山很是陡峭,就跟直直立在这里一样,所以当地人本意唤为立山,但是因为立字不大好听,就改名为荔,盼望着能似荔枝一般四季常青,硕果累累。 云苓感受到它的山体能量很强,自然她体内的异能也跟着强大起来。 “往这边走,这山啊陡的很,当地人一开始是寸步难行,后来凿了这十八弯道才把陡坡给降了下来。” “东家的,你先请。” 云苓眨了眨眼睛,这符伯伯与她爹说话的语气就跟相识多年的好友一般,反观她爹,客客气气,不敢逾矩,云苓向来不懂这些人情世故,不过她爹这样做,定是有这样做的道理,她岂好指摘。 绕弯道一路往上,很快就见到一个圆桶,紧接又是一个,不远处的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老头子正在割老巢脾,看来他们来的正是时候。 这养蜂的老头子姓顾,家中三代养蜂,在这荔山村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云苓瞧着他的蜂蜜,估摸也是专供给达官贵人,富商员外,价格定是不低。 顾重五一见着熟客符晋自是眉笑眼开,自也是不敢怠慢符晋带来的云胜华,他见着云苓,还割下一小块老巢脾递过去。 云苓接过这一小块发黑的老巢脾,道一句谢就往嘴里放,口感的话着实算不上好吃,但是吃老巢脾,更多是吃它的营养价值,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顾翁翁,这个老巢脾卖吗?” 顾重五不禁对云苓重新审视起来,小小年纪竟然知晓这是老巢脾,瞧着云胜华一身宽松衣衫,也不像是个养蜂户,这孩子是从哪儿知晓的? “你要买多少?” “你能卖多少?” “哎哟。”顾重五的兴致被提了起来,他发现除了逗蜜蜂,逗小儿也好玩,“你想用来做什么?” “我想吃,这很好吃。” 云苓这可不是扯谎,她把老巢脾买回去加工养蜂,等蜂养出蜜后,那自是想吃,很好吃,这一点儿毛病也没有。 但顾重五不信,就算是符晋想要吃,也没她问的这么阔气! 第40章 画蜂窝图 眼看着气氛僵下去,符晋乐呵呵地笑出声,“顾老,我这小侄女可是家里头的活宝儿,小大人的做派不知逗乐多少人。” 符晋自也是不会在顾重五面前把云苓要养蜜蜂的事说出来,虽他不认为这事能成,但同行之间,总该留个心眼子比较妥当。 顾重五见符晋这般说,自也是不好再板着脸,更何况他们买老巢脾回去能做甚,还真诱蜂来养不成,哼,就这么个小娃娃,只懂吃,哪懂什么养蜂。 如此一想,顾重五也就开始正经算起数来,“我这儿的老巢蜜早早就被人定下了,除去损耗,至多只剩个五十斤,这一斤嘛……” 顾重五的停顿让云胜华的心转了两转,他来之时便听云苓说这老巢蜜的价格会有些高,他也不知怎么个高法,只将家中所剩的铜板儿都揣来,要是还不够,大不了就找东家的借,反正家中晒有鱼干肉脯,省着吃也够过年。 云苓没有过于担心价格的事,她在算数,这一般三斤七两能出五两的蜡,那她就按四斤出五两蜡来算,一斤蜡又可出十张巢础,所以八斤老巢蜜就出十张巢础,五十斤的话,大概能有个六十二三张,够用! “顾翁翁,你说一斤多少?” “看在晋哥儿的面子上,三百文一斤,能就给钱拿,不能咱们就坐下吃口蜂蜜水,然后祝你们一路顺风。” 在他说出三百文一斤的时候,云胜华的大脑就在快速运算,五十斤全拿那就是十五贯,这也还算好,还能有钱过年。 “要,我们都要。” 云胜华揭开腰间的带子,从一旁捋出十五串铜板儿来,腰间突觉轻松一半。 顾重五见他爽快也不耽搁,取两个缸来割五十斤老巢蜜就封盖送客。 回到商行后,云胜华又是对符晋反复表示感谢,听的符晋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便麻溜把人赶走,今日剩下的活也免了。 “谢谢东家的。” 可这次回应云胜华的只有一只鞋子和一句“滚!”。 云胜华依旧笑着捡起鞋,放回里头后才坐上驴车。 但云苓不急着回村,她掏出藏在怀里的蜂窝图,要去寻个木匠做出来,可一连问了三四家都说形状刁钻,每个菱形状又太小,实在是耗费功夫,最后还是一个邋里邋遢的老丈人接下了。 云胜华瞧着他的店面有些担心,里头可谓是乱成一团,木板乱放,木屑横飞,甚至还任由刀片搁地上,这要是一脚踩下去,该有多危险。 云苓却很喜欢,首先她没有感受到这老丈人的不对劲,其次小说里这种不起眼的不正是最厉害的? “五日后来拿,价格再议。” “好,谢翁翁。” 见云苓应下,云胜华也不再多说就驾驴车回村。 因有五日的功夫,云苓也不急着煮老巢脾,这种古法养出来的蜜保质期长的要紧,听地下室那个老教授说曾经埃及就出土过三千多年的蜂蜜,重要的是没有变质。 何况如今是冬季,温度低,就更不怕了。 可云苓也没因此闲着,云初已经将家里人的名字都学会了,下一步就想着学写药草名,所以云苓要将名字告知云老爹,由云老爹来教学。 五日后, 云苓和云若夏下半夜就起来采菇然后跟着云胜华的驴车到城里去,云胜华在商行下车后,云苓和云若夏到胜福酒楼去将菇卖掉就到手艺街。 尽管街上的人不少,但云苓还是一眼就瞧见了那间木匠铺,老头子瞧见她来,也不多废话,直接亮出成品。 云苓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没想到做出来的成品竟会如此精细,比她画的图还要好看,这要是用来压巢础,一定可行。 但这么好的手艺,定是不便宜的,她不打算再让云胜华出钱,所以昨夜就将自个儿的存的铜板儿都数了遍,她向来是将卖药草,卖菇钱与云若夏平分后就将大头给张氏,自个儿只存一丢丢傍身, 也别看这一丢丢少,她都卖上有一年多了,存起来也有个几百文,加上今日卖菇赚的,应该也够够的。 只是如今这出乎意料的手艺,倒让云苓有些心虚,连问价的气势也弱了些,“老翁翁,这要多少铜板儿?” “你是用来做什么的?” “压东西的。” “是可以告诉别人卖给别人的,还是不可以让别人知晓?” 云若夏立马反应过来问道:“都是什么价?” 老丈人笑道:“可说的就一贯,不可说的就三贯。” 云苓连一贯都紧巴,更别说什么三贯,便回道:“一贯的就行。” “苓姐儿你傻呀。”云若夏连忙拉住云苓的手,她自认为这种手艺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被别人知晓,若是个个都知道这法子,她们的蜂蜜还怎么卖出高价格? “真就一贯成交?” “不,阿翁,我问你,要是我们给三贯,那你又该如何保证其他人不知道,万一别人给你五贯你卖了,我们又到哪里追你的责?还有这五天里也不知有没有人瞧过,东西你有没有多做一份……” 老丈人笑道:“一切靠心,互相信任方是长久之道。” 云若夏可不相信心不心的,要是不狠,哪里做得长久生意,“阿翁,你可给我们写一纸保证书,这样你拿三贯,我们也得个安心。” 老丈人这会就不说话了, 云若夏有种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偏她又不敢相信素未谋面之人, 所以场面一时僵住,最后还是云苓开的口。 “老翁翁,咱们就买一贯的,姑,你听我的。” 按云苓的看法,每个人都有手,都能握笔写字,但是都能写得漂亮,都能练成书法家吗? 就算这工具被别人要了去,他真的就能养蜜蜂了?他知道如何做蜂蜡吗?他知道怎么做巢础,又该何时放巢础,换巢础吗?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真的知道,养出来的蜂蜜味道会一样吗?就像蒸米饭,同样是用水,有的人做出锅巴,有的人煮出饭香,各人有各人的手法,不必太过介怀,否则就是庸人自扰。 云苓也想着拿个专利什么的,但有可能吗?就算搁末世前,你的蜂窝图一样能被峰窝图打了去。 第41章 自制巢础 云若夏瞧着云苓如此坚定,便也不再多说,也不好再说,在云苓清点铜板儿的时候还搭上一把手帮忙。 老丈人收到一千个铜板儿后,就将成品和图纸一并交还给云苓,也是什么话都没有。 拿到东西的云苓心早就飞回家里去,只可惜等云胜华下工回到家已是摸黑儿,冬季的天暗得早,寒气也来得快,再热的心也被热热的米粥和暖暖的被窝儿给打败,只好明天再议。 翌日醒来最早的却是云若夏,她从云苓的嘴里听了些做蜂蜡的步骤,便早早起来烧柴开灶,将老巢脾混着水一起煮,她生怕煮糊了沾到锅,就死死盯着,还不时用铲子搅拌,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她麻溜跑进屋将云苓拽下床,给人披上一件厚棉袄后一股劲儿地将人拉到厨房。 云苓重重地打了一个哈欠,鼻子口腔瞬间全是蜜糖的香味,瞧着锅里黑黄黑黄的浓稠度,想来煮开有一段时间了,但只瞧见两三只的小蜜蜂绕着打转, 就更让云苓坚定过冬之后才养蜂,如今蜂少想来都是在越冬,而且冬天花粉也少,很是难搞。 “怎么样,姑做的正确不?” “姑聪慧,一点儿就通。” 云苓站上小板凳,用铲子搅和一番,见火候差不多便让云若夏把灶火给停了,然后再用漏勺将里头的渣渣都捞出来,放到木盆里,用擀面杖使劲压,将渣里的蜜都压出来倒回锅里。 “姑,你且瞧我做一遍,待会儿咱们分工合作,也能做的更快些。” “好。” 云苓先准备一大盆凉水,再拎起那块浸透水的特制木板,她提着边上的两个小钉子,缓缓将木板放入大锅里,一会功夫就提起来,没有成型的蜂蜡就顺着边边往下滴,云苓用力抖了两下,待不见滴蜡之时迅速放到凉水冷却。 云苓连忙走下小板凳,从凉水里拎出木板,用小刀将其他三边上的蜂蜡给刮掉,轻而易举地就取下了两面的半成品巢础。 云若夏看的个目瞪口呆,但也不敢怠慢,接过云苓递来的木板后就开始放到大锅里。 两人配合地越来越默契,在张氏进来做早膳前就已弄完,因锅的问题,锅底的那一部分是没办法浸到木板去的,所以云苓就任由它晾凉,好拿去诱蜂。 半成品是做好,云苓取出蜂窝格,一张一张地往下按,虽是费劲了些,但总算是做成了巢础。 因暂时还不用,所以云苓就将其收好,不在话下。 时光偷偷溜到离日,空气中都弥漫着饺子的味道,不过云苓吃的这碗满满都是被金银纸钱熏起来的味道,不必多看,便可想象云老娘今年祭祖有多卖力。 云苓想换一碗,但被云老娘教训说这饺子要吃一批留一批,明日冬至就可将剩下的那一批给吃了,然后碗里就多了两个饺子。 云苓无奈,可又忍受不了云老娘那般关爱的眼神,最后只能悉数吃下腹。 冬至后三日,各类商铺都开门迎客,张氏和云老娘一如去年那样带着她们到县城里采购,虽说冬至大过年,一般人把冬至过好,春节就过的紧巴。 但对于云苓一家来说,只要兜里还剩个钱,家里没什么需要蓄钱的计划,她们就不会亏待自个儿,该吃吃该喝喝,过年又胖个两三斤是常有的事。 更重要的是,与大房断绝了关系,不用一同祭祖,那自然是要大买特买,大吃大喝。 在成衣铺买完新衣后,队伍就又分成两批,张氏和云老娘就去采买年画桃符对联,肥鸡,大鳇鱼,佛花,胡桃,薄荷,羊肉,韭黄,各色调料,两匹绸缎,三坛老酒,樱桃煎,乌李,炒银杏,糖果,瓜子,柿子,橘子等等等等。 云苓,云初和云若夏则由云若春带着,她们首选的便是走街窜巷的货郎,可惜今年的鞭炮与去年的大差不差,大伙兴致聊聊,云若春只往好玩的,蹦跶的高的挑去。 然而今年的头绳绸花就出了新样式,有蝴蝶和飞蛾,云苓和云初都显得有些难下手,云苓的铜板儿都花在那个蜂窝工具上,哪还有这等闲钱来买这个。 云初则是因为要买纸练字,虽说云苓要教她认药草,但她还没试过摘卖,手上自然也不富余。 云若夏瞧着两人这样,便又多挑了四个,“你们俩,姑帮你们把这蝴蝶和飞蛾买了。” “谢谢姑!” 云苓和云初相视一笑,从互相的眼睛里看到了亮光。 买完之后,四人就前往不远处的芸香书铺,这是云若春第一次来,瞧着里头精致雅致,她连忙收起两边的袖口,生怕自个儿粗枝大叶磕了碰了,到时候连衩子卖了也赔不起。 陈店家见着这熟悉的三人,又是近年关的,自是笑脸相迎,“小娘子可是来买纸的?” “阿姊,我觉得你可以买本字帖。” 云初也是有这个想法的,她爹和阿翁有时会问她想学什么字,她明明就是想学很多很多字的,可是具体是什么,她又说不出,这要是有本字帖,字帖里是什么字,她跟着学就好。 “字帖好啊,这边这边,快要过年,我给你们便宜点儿,五十文一本。” 云初掀开其中一两本,只觉里头的字太过高深,有的过于潦草,有的过于刁钻,要她学,她是定学不过来的。 “店家,可有些简单点的,又或者是医书。” “你才认了几个字,就要看医书?” 云初也觉得她这个想法有些过于荒谬,有种还未学会走,就要跑的感觉,不免别人会觉得惊讶。 “我是只认了几个字,但医书不正是几个字几个字写出来的吗?我可以慢慢学。” 铺内突然蹦出一阵笑声, “师兄你听,竟有不认字的小娘子要买医书,莫不是拿来助眠的?” 第42章 讹他一笔 从外边进来两位少儿郎,一人板着脸,一人嬉皮笑脸,都瞧着年岁不大,面容清秀,但因口出恶语而变得讨人厌。 云初听到那话,脸颊登时红透了,她就是瞧着陈店家这里清净,进来时没瞧见人,所以才斗胆说出心里话,不曾想被陌生人听个正着,还当面笑出声,这让她如何不困窘。 陈店家见是熟人,连忙赔笑道:“哎哟,今日这是吹的什么风把你们两个哥儿吹来?店里可新进了一批字画,可要瞧瞧?” 裴霖笑道:“不不不,今日啊,咱们要买医书。”他说这话时,都忍不住发笑,云初的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 云若夏想骂回去,但瞧着这两人的气质和衣着,估摸着不简单,也就压住火气,顺便也拉住云若春。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你们可是仁安堂的徒弟,哪用来我这儿买医书,那不就是脱裤子放屁?” 云苓听着仁安堂的名儿,就认真打量眼前这两人,“你们就是仁安堂钟老那两个喜欢偷懒耍滑的徒弟?” “什么偷懒耍滑?你别胡沁!” “又不是我说的,你们总不在仁安堂,谁知道到哪里偷懒。” “呸,我们是出外诊,哪里是偷懒。”裴霖后知后觉,“诶,你认识钟老?” 云苓当然认识,她从东家的嘴里可认识了所有的坐堂大夫,除了钟老的徒弟,其他大夫的徒弟她都见过,所以这两人应就属钟老门下。 “你这不是废话吗?我不认识我还能说出来?”但至于他认不认识她,那就另说了。 裴霖一瞬间哑口无言,既然被认出来,总得顾忌个一二。 云苓却没这么好对付,这人欺负了她阿姊,还想独善其身,休想! “钟老还让我要是遇到他那两个徒弟,大可让他们买一本医书赠我。” 这话一出,厚脸皮的味道直接飘满整间书铺,陈店家直接抿住嘴不出声,反正今日这医书他是一定能卖出去,他管谁买。 云初和云若春觉得云苓这话太过僵硬,但究竟是不是还真不敢说。 云若夏倒是最为清楚,她和云苓进出仁安堂多次,哪有跟里头的坐堂大夫说过话,他们一来忙着瞧病,二来多少有点儿傲气,哪会像云苓口中那般的宠溺,只是现在话既已说出,她还能怎样? “我也听到了,钟老确实是这么说的。” “诶,你俩这是想讹我们是,钟老岂会对外人说这种话?” 云苓也不心慌,直接怼回去,“我说你这人怎么总是说废话,要是钟老没有说过,那我能说出来吗?就这脑子究竟是怎么给人瞧病的?莫不是要先瞧瞧自个儿的好。” 裴霖被云苓的话给绕进去了,又气又急,但又害怕她说的是真话,一想起钟老的惩罚,他的屁股就忍不住发疼,便只好看向站在旁边的沈长留。 沈长留自是知晓他这师弟向来心直口快,但并无害人之心,这事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不管钟老有没有这样说,他们都应该赔那位小娘子一本医书。 “店家的,把医书都拿出来瞧瞧。” “哎哟我们这儿无非是些简单货色,是抄本中的抄本,唯一一本较好的《本草经》尚还算全,不知小娘子看不看得上?” 云初见话题又搁回她身上,这是云苓争取回来的,便也不作扭捏,大方应道:“挺好的,就要《本草经》和一刀草纸。” 陈店家诶了一声,先切一刀草纸,然后从一众字帖的底下挖出一本泛黄的本子,边说边乐道:“咱们这可不比别地儿,小娘子就将就将就。” “多谢。” 云初这声道谢指代不明,接过东西后就拉着云苓走,云若春和云若夏连忙跟上,只留下你看我我看你的三人。 “沈郎,你看……” 陈店家可算得清楚,这《本草经》是该这两人结账,可这草纸还是云初结的,但人已走远,经今日之事也不知日后会不会再来,所以…… “待会一同结账便是。” 得到沈长留的回应,陈店家眉眼笑得更欢,连忙给两人推销字画。 另一边的云初方才知晓刚才自个儿并未给草纸的钱,想要折返回去又怕再一次惹出笑话,就想着下次来时再付给店家就好。 但也因此觉得手上的医书和纸烫手,她重重吸上一口气,便下了决心,既然别人瞧不起她,那她就要做给他们看,她手上的针既可绣花,也可救人! ** 因要教云初认药草,所以就算天气再冷,云苓也很少像上年一样赖床,除了廿八这日,云初要帮张氏挑豆子,她才能抽个空躲被窝儿。 但云若夏和云若春还未来得及邀她吃冰,门外就响起鬼哭狼嚎,把她吓个激灵,小白都听得腻了,晃晃脑袋就窝回自个儿的窝里,这窝还是云苓用旧棉衣做的,对它来说足够暖住肚肚,重要的是上头还有云苓的味道,让它安心。 刘氏拉着三个儿媳妇站在大门处哭喊,一想到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们没有菜肴可祭祖,又见着三房的人要大鱼大肉,心里怎么能不委屈? 更何况因前阵子地下钱庄讨债之事,她们失去了云小五和云小六,虽是结了债,但还有寺庙那一笔呢。 他们虽顾着佛祖菩萨的面子,做不出上门催债那一套,但利息滚的也丝毫不逊色,前段时间云大壮去还二十贯,焉知还不够利息的,过了年,不知是要去到二百贯还是二百五十贯的大账。 一家子拼命忙活,到头来全是为了别人奔波,这种苦日子什么时候才能熬到头,几人越想就越觉得心酸,不禁放声大哭。 “老祖宗啊,你可千万不要怪罪我们,我们也是被迫害的,穿不饱也穿不暖,你们要吃就到三弟这里来吃,他们有大鱼大肉,不念我们,也会敬你们的。” 云苓也听着烦,刚转过身,嘴边就被云若夏递来一小块冰,冻的她直打哆嗦,“姑,外边正在骂着呢,你还有这吃冰的心思。” 云若夏咔吱咔吱,牙口正利索着啃冰,“这恶人自有狠人磨,咱们还是小娃娃,派不上用场。” 至于这狠人,自然指的是云老娘。 第43章 二房冤种 云老娘怎么样还不知道,但云老爹却跟有虱子咬一样浑身不得劲儿,每每刘氏来找麻烦,他媳妇儿就不给他好眼色瞧。 之前她生夏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是切忌心头郁结和动怒,可这不动怒骂出来她准是会郁结在心头,要是想不郁结,就得动怒,云老爹也表示很无奈。 这一切都怪刘氏,好好的怎么跑到别人家的大门口来哭丧,是那露天宽敞的房子不够她哭吗?还是身无两个臭钱觉得在自个儿家里哭着晦气?真是个害人精! 站在外头的刘氏许是感受到三房一家子的厌恶,哭得更大声了, “我的老祖宗哟,你们还不知道,你们的曾孙小五小六被人抓走了,那些人凶狠恶煞,拿刀砍人是不眨眼的,小五小六他俩哭的可惨了,撕心裂肺,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那些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啊,有那个救人的本事,帮也不帮一下,还守在村口看戏,这要是小五小六没了,他们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夜里怕不怕你们的怪罪?” “虽说我们大房有时候是做的不对,但是个人就会犯错,怎么能因为一次小错就强压着我和云大把断绝关系的书给盖手印了,他们这是一心想要将我们逼死,大房以后就绝后咯。” “……” 刘氏依旧在哭喊不停,将村里的人都引了过来,那些人听着一面之词又见这过年过节的,不禁就对她们动了恻隐之心,隐隐责怪起三房做事过分。 所以说人真是喜怒无常,再者便是刀子不往自个儿身上割是不晓得那种痛感的,他们似乎忘了此前刘氏卖掉云若春的时候,他们有多义愤填膺,刘氏被宋旺送上花轿时,他们有多欢呼雀跃,刘氏被判三百贯,逃回村里要钱的时候,他们嫌弃憎恨。 如今才过去多久,他们非但忘了,还将刘氏是个什么样子的人都不放在心上,只听着她的一面之词,就反责怪别人的不是,只有范老娘为三房鸣不平。 云老娘唰地一下把门打开,走回桌前端着腊八粥就跟着喊:“公爹啊,幸亏你是走的早,要不然就会被活生生气死的。当然那没脸没皮的八婆说就算讨饭也不会讨到我们的门口来,现在呢,就差捧个兜了。” 刘氏连忙掐自个儿一把,试图哭得更响将云老娘的声音给盖过去。 但没吃过几顿饱饭,连油水都不多一滴的她,怎么能敌过每日好吃好喝的云老娘,她连吼两嗓子,就感觉快要晕厥过去了。 云老娘也带上一点儿哭腔,“我的春姐儿哟,可怜我们舍不得将她嫁出去,就被她那禽兽不如的伯娘给卖了,还卖给一个能当她爹的人,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他们把人卖了收着钱用来盖屋子,吃最好的,用最好的,可也没惦记几位老祖宗,今天晚上你们可一定得去找他们,和他们叙叙旧。” “……” 云老娘一哭一说便是连连续续,不带歇儿的,刘氏好几次想要插嘴进去都没法子,偏偏大哭一场又累又饿,张氏做的腊八粥又香,最后熬不住就摘下大门的两颗菜,让连氏搀着回家。 村里人见着便又对刘氏几人指指点点,云老娘没有接上他们的话,只与刚才为他们说话的范老娘客气一声就将大门关上。 门一关,是非也少了一半。 与安然无恙,只没了两颗菜的三房不同,二房那里是遭了殃的。 原来今日一早大房的人就商量好,趁着廿八祭祀,分成两路人去讨便宜,刘氏等女眷就到三房大门去喊,而云大等男丁就到二房去哭丧。 这村子里一哭没什么,毕竟大家伙都知道各人是个什么性子什么样,只要敢不顾脸皮,闹大了也不怕。 但城里不同,城里可更注重门户,更何况这将近过年亲戚走动什么的,怎么堪云大在这里哭丧。 而且云二本就是被瞧中入赘的,家里头可有岳丈岳母当家作主,哪里有他碰银子的事?于是就连忙赶云大走。 可偷了腥的猫儿再见到鱼,哪有轻易饶过的道理,带着云大壮他们冲到屋里去,吼出下葬出殡一条龙服务的阵势,把云二的岳母吓得晕死过去。 最后云二一家子惹不起,打发二十贯铜板儿就让人走,云大临走时还顺走两段腊肉。 看着沉甸甸的收获,他心里头很不是滋味,他们一家子作死作活也没几个铜板儿,别人一出手就是二十贯,这世道当真是不公。 “二儿,三儿,明年我就让你们跟二叔做生意去,来钱快还债就快。” “好,再难我们也要救小五小六。” 云大掂量掂量手上的铜板儿,“再说,先把这二十贯还回去免得利息越滚越大,有你二叔这颗大树,日后也好乘凉。” 云大看着两段腊肉,想着过了年就带刘氏一同来,三房那边已经铁了心不与他们来往,他们何必再热脸贴冷屁股,不如集中力量在二房这里,就算捎东西,也能多捎两份。 云苓不知大房打的什么算盘,她只知道祭祖用膳之后就是洗邋遢啦,张氏先往小木盆里倒入热水,再兑入凉水,反复用手试探水的温度,觉得合适之后才将云苓往里放。 云苓进水后舒服地躺着,她已经由一开始的不适应到现在收放自如了,末世的时候水资源是十分紧缺的,想要干净没有受到辐射污染的简直比登天还难。 所以在地下室回放奥运会跳水游泳比赛的时候才会让全室的人激动兴奋,现在想起,云苓情不自禁就张开双手尝试做仰泳,这扑腾的小动作直接把张氏逗乐。 “苓姐儿,你这是想学凫水呢?” 第44章 娘家心思 “凫水?” 云苓隐约觉得这是说游泳的意思,只是在这古代,女子当真能像男子那般光着膀子在河里游泳不成?若非在村里,估计露出个胳膊都会被说三道四。 “就是在水里游,你要是喜欢,可以找你姑带你。” “姑会凫水?” “对啊,是你奶教的。” “阿奶也会凫水?阿娘呢?阿姊呢?” 张氏笑道:“我和你阿姊不会,在你们还没有出生的时候,这村子里曾经发生过一件不大光彩的事,村尾有户人家的小娘子不知怎的落了水被一个傻子救了。” “这傻子的家里人直接就找上门,说小娘子的名声坏了,是一定嫁不出去的,最后只给几个铜板儿就将人给娶回家,小娘子本来有心属的儿郎,就因此事被迫分离。” “小娘子嫁过去之后日日流泪,连眼都哭瞎了,最后听到那位儿郎的死讯,也就跳井死了。” “当年这事在村子里传的沸沸扬扬,有闺女的人家都不敢出门半步,幸好夏家的当家仁慈,把家里的池塘弄干净让出来,池塘周围种上高高的遮木树,专门给村里的女娃学凫水用。” “按着婆母她们的心思,便是说就算是不幸落入水中也可先保住性命,若遇上男子纠缠,也可快速逃离,论水中博弈,有时候论的是巧劲儿,所以春姐儿和夏姐儿都会凫水。” 云苓忍不住给她们竖起大拇指,在这样的环境,能有这样的想法,的确是不容易。 她要学凫水吗? 那是一定的,末日没有体验过的事情她都想体验一次。 云苓开始期待夏天了。 除夕依旧要守岁,鞭炮依旧是云苓她们家放的最响,其他小儿也闻着味儿聚到她们家门口来,而大房的那四个宝贝金疙瘩只站在自个儿家门口望着, 他们的心早就不知道有多痒,有多想冲过来加入玩鞭炮的队伍中,但他们的娘告诉他们,说三房没一个好人,要是跟她们玩儿,迟早会像小五小六一样被抓走, 到时候没了爹没了娘,又被掰断手脚卧在路边讨饭吃,就有他们受的了,他们可不禁吓,这一说就吓得哭了起来,连连说再也不跟云苓她们玩儿。 两房关系焦灼,自然也不会互相到对方家里讨红纸,三房没什么亏的,反而是大房,年前又是得罪城里的富人,又是被讨债上门的,村里人可没指望自家孩儿能从他们手里挣铜板儿,所以在四个宝贝金疙瘩上门送喜时,他们也只是送上瓜子果仁。 连氏等人瞧着比去年还多的瓜子果仁,又回想着借了娘家的银子还没有还,霎时脸都不知羞到哪里去,还哪敢往娘家跑? 只望着过了年,家里头的几个壮汉能在城里谋个好差事,还了债,把云小五云小六找回来,再风风光光地回娘家。 而张氏不必太风光,也回了娘家。 娘家人热情,一见他们回来就拥到饭桌上去,男的有男的吃酒耍欢,女的也有女的细谈家常,当谈到云初学字的时候,各人的脸色无不是惊讶不已,到底也有各番算计。 看书认字那可是一笔大开支,所以寒门出一个秀才举人那可是极其光荣,见着人要说上三天三夜的事。 他们素来就知道云胜华是在城里当账房先生,可家里除了他,便也只剩偶尔帮人接生的云老娘能挣些外快,其他的都是张着嘴儿要吃饭的呀,难道是说云胜华在城里找到好路子了? “初姐儿怎这么厉害,才没见一年就会写字啦,你与你这表姐性子近,你也教教她,两人一起学起来好啊。” 大舅母的心里想的是云初的模样长得不差,现在开始学字,长大后懂的还能少不?云胜华又是在城里干活,想必人脉广着呢,日后定是能给云初找到一处好人家, 既这样,那何不提携提携她的闺女,保不准也能在城里找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他们两口子也能跟着到城里享福去。 “没想到初姐儿有这种本事,不像我,一见着那些字儿头脑就发胀,说来还是三妹和华哥儿有本事。” 二舅母与大舅母想的不一样,云初之所以能够学字,是因为她有一对好父母,有一个好家庭,与其指望云初,倒不如将希望放在张氏和云胜华的身上, 要是能与他们结上姻亲,那便是亲上加亲,日后要是有什么要拜托的事,云胜华自然会尽力。 “说的也是,三妹和华哥儿真有本事,把初姐儿教的这么好,人长得好,性子又温润,若换上锦服,那就是个妥妥的富家千金啊。”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怕是等初姐儿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前来提亲的人都要从村头排到村尾咯。” 她们就一个劲儿的夸,也没留让别人插嘴的缝,后来夸累了就又问云初学了多久,看过什么书,认多少个字,要是家里有笔墨纸砚恨不得让云初来个表演。 云苓觉得无趣,偏又见不着大表兄,就想着自个儿到山上去,她可馋那座山太久,只可惜每年只能来一次,她可得抓紧机会。 但张氏见着她动身离开就会错了意思,误以为大家伙都在夸奖云初二忽略掉她,她会觉得委屈想逃,便出声唤住她。 可这不唤还好,一唤大家伙的视线就放到她的身上来,二舅母率先反应过来便问道:“诶,苓姐儿可有跟着一同看书学字?” 云初本想说云苓不但会写会看,还会采药草种菇,过年之后还会养蜜蜂,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云苓有仙翁指点这事是秘密,要是说出来会被别人妒忌陷害的,她死也不能说。 云初憋着话,愣是将原本就羞红的脸憋的胀红。 张氏把手放到云初的手背上,示意云初放宽心,同时她也意识到自个儿的错误,云苓本就是个特别的孩子,哪会拘泥于这种小事,就改口道:“你可要记得回这里路,别走丢了哟。” 云苓高兴,应下一声就飞快跑出去,生怕慢一步就找不着好东西。 可这落在别人眼里便是云苓不识字,也不安静呆着只会玩儿,没有半点儿闺中女子的模样, 云苓不如云初。 第45章 你想见谁? 要是云苓知道她们的想法也只是会哦一声,这世间女子可有千千万万的模样,谁规定只能按一种方式来活。 更何况一个人选择什么方式来活,那是她自个儿的事,最后过的好还是不好,也是由她来承担,由不得别人来说三道四。 云苓跑到山脚下,正要上山,就见大表兄张萧和一个既是熟悉但她不想见到的人,裴霖。 她还在诧异这两人怎么会走到一起的时候,裴霖就指着她埋怨道:“噢,好你个小骗子,老天都看不过眼才把你送到我眼前来,钟老可没说过买医书的事,钟老一点儿也不认识你!” 云苓连忙伸出尔康手组织语言,“医书的钱,是你付的吗?” 对哟,医书的钱又不是他付的,而且他又没挨钟老的棍子,那他生气什么? 裴霖一下子就想通了,但还是看云苓不顺眼,瞧着她头上那几条毛,就称呼她为小呆毛。 “苓娘可有用膳?” “还说呢,当然是吃的饱饱的,只是怎么不见你?” 张萧笑道:“我陪霖哥儿进山采药草,仁安堂年前储备的药草不足,添之感染风寒的人多,好些都用完了。” 云苓拂拂鼻子,说道:“表兄此前不是说山上的药草都由大夫带着一同采的吗?他可不是大夫。” “村里那位老大夫是霖哥儿的翁翁。” 云苓就不说话了,她可没兴趣听裴霖炫耀。 “苓娘,你可是来寻我的?” “是,也不是,我是想上山玩儿,可表兄还未用膳,就留我自个儿在这就行,我记住回去的路了。” “那怎么行,山上多危险啊,我随你走一趟,”张萧随即看向旁边的裴霖,“霖哥儿,你先回去,我就不送了。” “这怎么行,这小呆毛万一把药草都采坏了怎么办?我随你们一起。” 你才小呆毛, 你全家都是小呆毛! 云苓在心里埋汰一番,就往上走,越走她的异能就越驱使着她往右前方偏高一点的地儿去。 裴霖紧跟着云苓,紧盯着她落脚处,有好几次他生怕她把药草给踩坏了。 “苓娘,你怎么这么喜欢往山上跑?” 云苓无暇理会张萧的话,只因刚才差点儿就踩到了一小颗伞伞,她要是没看错的话,那可是一朵鸡枞菌! 她连忙蹲下轻轻拨开上头的枯叶,只见一朵全开的菌子立在边边处,在它周围只有些零散半开的小菌子。 云苓赶紧顺着这一带走上一走,这鸡枞菌别名便是蚁菌,依靠着白蚁而生,白蚁怕水,所以鸡枞菌都是长在较高较凸的地儿。 不过可惜的是,云苓没有见到再多的鸡枞菌,想来也是,这大冬天的能见到就算是稀奇了。 云苓再次蹲下,轻手轻脚地将伞半开的几朵鸡枞菌挖起,在根部涂些湿泥,又有她的异能养着,它们就能一直维持着新鲜的状态。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就随意乱挖,乱吃菌子可是要躺板板的。” “这不就是傻鸡纵嘛。” “噢,原来你也知道啊~” 裴霖越想云苓这话就越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她是不是在内涵自个儿?混账,他怎么老是说不过这小呆毛? “苓娘,你这是又打算拿回去养?” “表兄,你猜~” 养这蚁菌恐怕得先养一窝白蚁,末世之前鸡枞菌就可以被人工养殖,只是养出来的菌子是黑皮鸡枞,与这种不论是形态,口感还是味道来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云苓有些苦恼,她虽有异能,但也不能完全养出一模一样的鸡枞菌来,除非整日揣着个白蚁窝在身上。 但就算是不能完全复刻,出来的黑皮鸡枞估摸着也不会太差,对于在县城里卖的话那可是绰绰有余。 毕竟周掌柜已经多番暗示黑小菇被吃腻的事,要是推出黑皮鸡枞,不会是一件坏事。 至于鸡枞菌,她倒可以在山上养,定时收就行,至于保鲜期短的问题,云苓想着就用来榨油,鸡枞菌油拌面,那可是高档货,当然她可不打算在县城里卖,要卖就通过商行卖到京城那些地方去。 云苓光是想,思绪就能飞到老远,恨不得立马就上手去做,只是现在这大冷天的不适合,何况她还有蜜蜂要养,事多着呢。 裴霖嘁了一声,满是不屑,“她不把自个儿毒死就好,还说养呢,到时候被抬来仁安堂我可是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那最好不过,不然我本来还可以被救活的,只是因为看到你这张恶心的嘴脸就提前见阎王。” 两人一人一句,你不饶我,我不放过你,就差上手互掐了,这让张萧看的一头雾水,不知两人这恩怨是从哪里结下的,也不好出面劝说,免得两头不到岸,都得罪个遍。 云苓和张萧回到的时候,云初就像那被架在炉子上烤的羊一样,大舅和二舅以及两个表兄知道她会认字后,也夸张地赞扬起来,弄得云初很是不自在。 张氏见状,也只好催促着云胜华连忙离开回家。 ** 今年的元宵,云苓她们依旧是不进城赏花灯。 胜福酒楼的第五层视野最开阔的雅间窗边处站有一人,只见他一动不动地站着,双眼直直地盯着街上的行人,时而惊讶,但很快又恢复落寞,用曹叔的话说: “他可从未见到少东家这副模样。” “怎么见不到人?” “想见谁?” 曹叔心里跟个明镜似的,但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少东家不就是在想云家二娘嘛,他清楚的很。 陆应淮被打了岔,尴尬地咳嗽两声,“没有,我乱说的。” 曹叔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好心提醒道:“开春之后想必就有新的木耳干送来,实话实说,云二娘家的黑木耳真不差,京城里的人都惦记着呢。” “品质是不差。”陆应淮浅浅应上一声,心绪不知飘到多远,到时候他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那小家伙了? 第46章 二房跑了 云苓打了一个打喷嚏! 想来是刚才在雪中玩耍惹了风寒,她连忙端起张氏送来的姜汤一饮而尽,她们虽然没到县城里看花灯,但在雪中玩躲猫猫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过了年,一家子就又各自忙活起来,云苓也就着手她的养蜂大业,她先把之前存好的巢础拿出来,安到巢框上,待开春之后,她就拿着蜂蜡上山诱蜂。 她年前放的诱蜂箱还在,只不过里头的蜜蜂死的死,走的走,这也是正常,当时她就没有诱到蜂王,其他蜂又岂会一直留着,更何况这普通的蜜蜂不过是存活一到两个月,没有蜂王产卵就没幼虫,箱子自然是空的要紧。 云苓没有气馁,如今正是繁花盛开,是个好时机,她轻轻地把干掉的脾给撬起扔掉,再放入新的蜂蜡, 盖上木盖后,云苓就重复着上次的动作把蜂蜡给点燃,抹到旁边的岩石和树叶上,再用异能将香味吹远。 等上三日,再次把木盖揭开,密密麻麻的蜜蜂黏在蜂蜡上,云苓注意到那只身子稍大尾巴偏长的家伙混在其中,她乐得立马取出黑布做成的收蜂笼罩在蜂蜡的上头。 “苓姐儿,你这样就能抓到蜂?” 按照云若夏的想法,当然是得把蜂诱箱给拿回去,这样就可以把箱子里的蜜蜂给抓到那些养蜂箱里头。 云苓一边查看进蜂的情况一边应道:“姑,要是有人把阿奶抓走了,你会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找啊。” 云苓歪头乐道:“对啊,我把它们的蜂王给抓了,其他的蜜蜂不就跟着来了吗?” 云若夏双眼一亮,她这是又学到了!她想瞧瞧那蜂王长得什么模样,但眼下不是时候,待下次她可得好好问问云苓才行。 不到一会儿,箱内的蜂都被云苓给收了,她盖上木盖,又将收蜂笼的口子系好,便下山回家放蜂。 把蜂群放进养蜂箱后,云苓也不敢大意,她煮了些蜂蜜水来稳定住蜂群的情绪,也提着一颗心时刻关注着。 待蜂王产卵前,云苓都要通过喂养的方式来刺激工蜂造脾,否则一放出去,别说采花粉采蜜回来,连蜂影都没了。 但她也没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上头,她也有抽着空去将要育秧的种子给摸了,还与云若夏把黑木耳摘了放到院子里晒,只是晒干之后拿去陆家商行卖的事,就与她无关。 又过三日,云苓就又带着收蜂笼上山去收第二波蜂群,而云若夏就带着菇和黑木耳干跟着云胜华出城。 两人各自欢喜,唯独特意穿上好衣服的陆应淮有些苦闷,卖黑木耳干这么重要的事怎么就不能两个人一同来呢?难道就不惦记那个欠了她二十贯的人?就没动过想要找他的念头?拜托,他们可是一同共过患难的耶,怎么能这么没心没肺! 陆应淮心里虽是唠叨,但脸上还是端着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温润笑意,“又是你一人来的?” 云若夏这下倒被问的没头没脑,她上次不就是一个人来的吗?但这人毕竟是少东家,她只好笑着点头应下。 处在一旁的曹叔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二娘你可算是来了,咱们少东家想你……这黑木耳干都想的紧。” 云若夏愣了一愣,这黑木耳干当真如此好卖?倒也真真该死,她们家也没更多的位置可养,要是能有个大院子,她准是大批大批的养。 曹叔瞧着云若夏这样,便知她没听懂他的暗示,这呆愣子说不定还在埋怨自个儿种的少呢。 事实上是,不但云若夏这样想,连陆应淮也是这样认为的,这定是养的黑木耳不够多,所以才一个人出来。 “那你家里可还养了什么?” 这个问题陆应淮已经问过了,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 云若夏回答道:“今年新养了蜜蜂,想着很快就能吃蜜。” “真的?那这第一茬蜜可得让我们也尝个鲜。” 曹叔见陆应淮这副不值钱的模样不禁有些汗颜,给他们供应蜂蜜的蜂农多了去,这别人才刚养蜂,他就这般急切,不过也好,蜂蜜蜂蜜,婚姻美满,幸福如意,便也找补道: “少东家的意思是你们家养的黑木耳干品质高,料想蜂蜜也不差,我们也想卖出好东西留住达官贵人,所以才这般急切,二娘勿要见怪。” “不怪不怪,我还得感谢你们呢。” 云若夏将他们的懂货之恩放在心上,要是出了蜜,定要额外送他们些尝尝。 三个人站在一处,各自却有着各自的心思,就像到了插秧那日,云老爹他们下地,云若夏进城,云苓看蜂,云初练字一样各有各的忙活。 而今年大房却闲了下来,他们可不将心思花到农活上,一心想着跟云二做生意发大财。 这可是他们今年第三次上门,一家子把家里没破的衣衫穿上,尽量穿的光鲜亮丽,不至于丢脸。 经过前两次交涉,他们又捋了云二十贯钱,还得到云二带他们做生意的承诺,他们想着先把欠寺庙的债给还清,就举家搬到城里来做,当个人上人, 什么种田插秧,什么上山狩猎,他们才不会做这种让人瞧不起的苦力活,他们要开上马车,住上好宅子,让村里人都看看,他们大房才是最有福气的。 只是他们来到云二家门口时,却被邻居告知云二前两日就已拖家带口走了! 对于他们来说,这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们连问了几户人,都说不知道云二一家子搬到哪里去,他们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没了云二,他们以后还能往哪里撒泼拿钱,寺庙欠的债还得要还多久? “爹,这屋子还是二叔的,不如我们……” 云大壮这话倒说的没错,人走了屋子还在,他们要是能住进去在城里干活也方便许多,更何况他和云二是亲兄弟,云二的不就是他的? 这般想来,云大越觉得是理所当然,于是完全把自个儿当做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脚踢开大门。 第47章 收获蜂蜜 云大这一脚惹出的动静直接让坐在里头院子吃酒的几个猛汉皱起眉头,当即就抄起放在桌上的家伙,他们可是刑满被放出来不久的,要是有哪个不知死活敢上门来惹事,他们可不介意送他一刀。 本想先一步进门挑房间的云大壮见状连忙后退一步,云二壮和云三壮也赶紧躲到云大的身后去。 云大不慌吗? 他紧张死了!要不是因为他是一家之主不能丢了面子,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调头往回跑了,谁愿意跟脸上被刺字的人打交道。 “各位壮汉,这屋子可是咱们云家的,你们是不是走错了?” “我呸,你才走错,你全家都走错,这屋子可是老子合伙买的,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这厮取出一纸契书,云大等人哪里识字,见着上头的手印,声就哑了一半,原来云二自年前岳母被气晕的那次就筹划着搬走,先是将店铺盘卖掉,在外地找好落脚处就找卖家卖屋子。 他深知大房一家是要命的吸血虫,要是不把屋子卖掉定会被他们所占,而这个接手之人定不能是个淳厚老实的,否则一定会抵不住云大和刘氏的耍赖,到时候住不下去定会牵连到自身, 所以就多花了一贯钱,也为自个儿存个心安,让牙子寻了这几个猛汉过来。 刘氏瞧着眼前这一个个壮的跟牛似的人,害怕地扯住云大的袖子,“当家的,咱们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回村种田啊,不然今年来谷种都没得吃。” 云大立刻提步就走,生怕走慢一步就泡不上种子,育不到秧,插不了田,收不了谷子。 云苓已经收第六波蜂群,收完这波后,她就打算暂停了。 她预计将前三波放在一个养蜂箱,又将后三波放在另一个养蜂箱,先决定养两箱蜂试试,所以收最后这波的时候,她把蜡块翘起,尽可能将那不舍得走的蜜蜂都收走。 经过她的照料,蜂群开始逐渐稳定,她也渐渐抽开身子到养鸡枞菌的事情上,但这日她刚在山上寻些湿土时,便见云初喘着气跑上山喊她, “苓娘,不好了,那些蜜蜂不停在箱子外头绕,不知是不是要逃。” 云苓的心咯噔一下,她生怕会遇到盗蜂就急急跑下山,回到家后立马扑到养蜂箱处,认真检查一下才放下心。 “怎么样苓姐儿,没事?” 云若夏站在一旁拎着扫帚,像是随时准备把蜜蜂都赶回箱子似的。 “没事,这是新蜂试飞,过两日它们就会飞去采花粉。” “不是逃跑就好。” 云若夏连忙放下扫帚,动作颇为缓慢,这下倒是怕伤到蜜蜂了。 但这事让云苓多了一个心眼,他们可是近着大房的,万一他们家里进了蜂,指不定会怀疑到她们头上。 云苓从厨房取出上次诱蜂剩下的蜂蜡,稍稍点燃,然后拿着从家里往山的方向跑,到山上后再用异能画出这么一条路线来引导蜜蜂采花粉,尽可能做到绕大房而行。 三日后, 工蜂外出采蜜,云若夏见到它们带回来的花粉就高兴,搬花盆的劲儿也大了些。 “苓姐儿,这花盆真能养你说的黑皮鸡枞菌?” “当然,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待我们日后换个大院子,定要再匀出一间房来种菌子。” 这倒是与云若夏的想法一致,两人一拍即合,相视而笑,不到一会儿就将一个个花盆放到房间前,院子边,总之就是见缝插针,要是小白在旁嚷嚷,估计连它的窝儿都占了。 云苓把一直带着的鸡枞菌取出,提取菌种一一放进花盆里,完事后,她才彻底放下心,累了这么些天,她总算是可以放松下来睡个好觉。 七日后,云苓打开蜂箱,两个巢框都被蜂群和蜜赘地满满的,蜂蜜虽然只是封了三到四指的盖,但云苓知道这是可以刮蜜了。 因处在春季,是个大流蜜的时候,今日把蜜刮了,明日蜂群就能补全,丝毫不用担心它们没有蜜吃。 家里人听说能刮蜜,便急急带着幂篱凑上前来瞧,云初是极害怕的,但又想看,于是只能捂住双眼,又时不时张开指缝,偷看一二。 “苓姐儿,小心。” “我省得的阿娘。” 云苓接过张氏递来的勺子,就先放到一旁,她拎起一板蜜,把异能汇聚到手上使劲将吸在上头的蜜蜂快速抖走,然后再使用勺子划出一条界限,区分好能采和不能采的之后, 再用勺子将已经封盖的蜜给慢慢刮到盆里,较于未成熟有气孔的蜜来说,已经成熟是要一勺一勺刮才能下蜜的,而不是直接往下流,云苓见此便对这批蜜很有信心。 随着蜜被刮开,云苓的周围瞬间就围上不少蜜蜂,其他人瞧着心急,但因也身在其中而不敢动弹,只是叮嘱云苓多加注意。 云苓没有在怕,她仔细将蜜给刮干净,好让蜂群重新筑巢,这种动作重复八遍之后,蜂箱里能取的蜜都已让她取干净,她又往两个蜂箱里添了半边巢础,完后才重新盖上木盖。 切下来连着渣就有半盆左右,但同时也损耗不少蜜蜂,只因蜜蜂一旦沾蜜就会无法脱身,她应该晚上或一大早再取的,是她太贪心了。 云苓没再多纠结,用滤网过滤多遍,再将蜜渣给反复压榨,最后也能得个四小罐蜜,她可都算好了,符东家一罐,周掌柜一罐,还有云若夏说的陆家商行一罐,她们也能得个一罐尝尝。 张氏兴奋地去准备温水,这可是她闺女养出来的,她一定要好好尝尝。 蜂蜜被冲开后,一股天然的花香就在半空中弥漫开来,抿上一口,只觉香味醇厚,因不同花香的融合在口腔里就显得很有层次感。 “苓姐儿,这蜜定能大卖。” 第48章 送蜜卖蜜 云苓也对自个儿养出的蜜很有信心,也很想听听别人的评价和价位,只可惜她明日要等到太阳落山那时刮蜜,不能随云胜华云若夏一同进城卖蜜。 不过她相信有云若夏在,就一定会沟通好蜂蜜的销路,她也就放心了。 次日云若夏就随云胜华进城,云胜华回到商行后第一时间就将蜂蜜送给符晋,符晋满脸那是说不出的惊讶, “华哥儿,这当真是苓姐儿养出来的?” 云胜华笑道:“那是,可不全是那丫头的功劳,她啊,不过是个挂名儿的将军。” 符晋被逗的笑个不停,他刚还真以为是云苓的功劳,这小女娃太聪慧,好,也不好,特别是他们这没权没势的农村人家,光是云若春天生神力就被宋员外盯上, 云苓长得还精致些,要是被那些不学无术的富贵哥儿瞧上,愣是要带回家里,怕又是一番折腾,他也不能保证事事能成啊。 云胜华不知符晋的心思,这要是有人敢动云苓,他一定会拼上老命。 另一头的云若夏先到胜福酒楼去,周掌柜见着她带来礼物,自然是欢喜,当真面儿就将蜜罐打开,花香瞬间就征服了他的嗅觉,“小娘子,这也是你家养的?” “当然,不错。” 这岂止是不错,要是能给雅间的贵客提供个一二,估摸着能把人留的时间长一些呢。 “卖的是个什么价?在这城里就给我,还是别人也有。” “这可是刚出的蜜,一装好我就眼巴巴地送过来了,只是啊,这蜜在城里难卖,一般人觉得能吃个水蜜就已满足,有再好的,他们也不肖吃,我想着过日再拎两罐过来,要是能在掌柜的这里头遇上识货,吱一声儿,我再送来便是。” 周掌柜可是听懂这小妮子的话,她啊,精着呢。 只不过这对他来说可算不上什么坏事,有人喜欢才拿货,他就不用担风险,这样他既可收两边的人情,也能从中抽个差价什么的,于他有百利,何乐而不为? “得得得,还有菇的事?” “哎哟这个你就放一百个心,很快就会有新品种出来,我敢保证,是胜福酒楼的独一份儿。” 周掌柜笑得更欢了,又让人打包两份招牌,再亲自送云若夏出门。 云若夏没有客气,接下之后就往陆家商行去,陆应淮不在,是曹叔接待的她。 “今日儿吹的是什么风,将二娘给吹来了?” “估摸是蜂蜜的风。”云若夏把蜜罐给递给曹叔,“说好的第一茬让你们尝尝鲜儿。” 曹叔暗骂陆应淮在这么重要的时候不知到了哪里去,这女子送蜜,送的就是一份情意,是个好意头,偏偏人这会不在,真是让人干着急。 但曹叔知晓云若夏的心思是放在谈生意上的,就没再多耽搁,直接让人拿出一个碗来,倒出蜂蜜。 蜂蜜他见过不少,不同类型的蜜他也接触过,不同的蜜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功效,也要卖往不一样的地方,其中小蜜种最是难得,价格也能卖得高些。 曹叔瞧着蜜的色相,又将其凑到鼻尖轻嗅,这无疑是市面上抢手热卖的百花蜜,但这百花蜜蜜源复杂,汇百花之精,集百花之全,所以价格参差不齐。 而云若夏这罐子蜜色相不差,但尚未结晶,这对于一些挑剔的客户来说,便先减了分,至于味道,曹叔捏起一手指甲的量往嘴里放, 味道醇厚,很香,他的味蕾能辩出几样花来,似这样的蜜营养丰富,产量不会太高,要是放上一段时日再卖,定能卖出个好价格。 “曹叔,这蜜怎么样?可有卖头?” “有,当然有,你们现在有多少?” 至于蜂群能产多少蜜,云若夏还是一无所知,她还是得问问云苓,便回应道:“我得回去算算。” 曹叔也知她们这是头次养蜜,心里没个大概数也正常,遂将话题给引到价格上去,“不知四百文一斤,二娘觉得如何?” 云若夏脸上不显情绪,内心却已是掀起巨浪,四百文一斤!四百文一斤!四百文一斤!而且云苓说今天刮蜜,明天还能继续刮,那得是多少个四百文??? 云若夏记下这个价格,到时候周掌柜那边问及,她也能报出一个大概的价格来。 “可是觉得不满意?” “没有,曹叔的为人,我自是信得过,只是咱们有多少,你们商行就收多少吗?” 曹叔乐道:“那当然,我们还怕不够卖呢。” 云若夏登时放下心来,现在云苓不过才养了两箱蜂,要是把其他蜂箱都养满,那得有多少,她是想也不敢想。 回到村子后,云若夏就将今日周掌柜和曹叔说的话都转述给云苓,云苓的内心波动不大,但其他听到的人那叫一个震惊。 要不是家里地儿小,云老娘都想全部都弄来养蜂赚大钱。 过日刮蜜,云老娘和云若春就在云苓两边吹蜂,把蜂吹开,让其不沾蜜,自然能少些损耗。 云苓本想告诉她们这是无用之举,但与其用说的,倒不如让她们亲身试验更有效。 果然,吹了两日的云老娘和云若春非但没有阻止到蜜蜂,还被蜜蜂给蛰了,疼得她俩直叫爹喊娘,再也不想动这心思,改为压蜜渣。 云苓乐得一笑,因不急着出城卖,所以就两三天刮一次蜜,存起来装入罐,再一同送到陆家商行去。 入夏前的最后一批蜜,云苓不打算刮,因为要留着给蜂群渡夏,所以整个春天过去,她一共刮了六十斤蜜,当然少不了她的异能加成,一共赚了二十四贯铜板儿,除去成本,还赚六贯钱。 云苓给自个儿留一贯,云若夏两贯,剩下的都交给张氏,当晚全家就大吃一顿,饭菜的香味飘到大房那边去,惹得他们又羞又怒! 自云二消失不见了之后,他们就想方设法打听,结果却是徒劳无功,寺庙欠下的债由一百七十贯又滚到二百贯,他们被债务拖累,甚至觉得当初去蹲牢子会比现在要过得好。 今日他们在城里可是见到云胜华和云若夏进了陆家商行,待人前脚离开,他们就后脚进入。 第49章 练习凫水 云大一行人可是见着云胜华和云若夏将东西搬进陆家商行的,这要是云胜华在城里的活计,那云若夏怎么会在?所以他们定是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过来商行卖。 云大等人哪里压得住八卦之心,待云胜华他们离开之后,就立马跑进商行。 曹叔感觉到这伙人的不对劲,加上他们问及云胜华刚才为何会进来,进来做什么之类的话语,他就觉得厌烦。 再仔细想想,之前云胜华的妹妹不就是被大伯伯娘所害吗?那伯娘不正是那个生了几个儿子的有福之人吗?眼前这人不正是可以对得上? 于是心中的厌烦就到达了极点,他是连话都不想再跟他们说,直接让打手将他们轰走,连门口都不让他们再靠近半步。 云大觉得丢脸极了,但这样就越让他觉得云胜华他们是找到了赚钱的法子,更重要的是,这法子竟然不告诉他! “当家的,我早就说过他们有猫腻,此前那夏姐儿和苓姐儿就经常驾着驴车进城,估计那时候他们就已经偷偷地赚钱了,只是不知道他们弄的什么,对了,棚子,他们之前就搭了一个棚子。” “娘,你可瞧到里头有什么?” 刘氏说来就气,“我要是瞧到不早嚷嚷出来了,当时那初姐儿一惊一乍,我就以为是潘氏那个小贱人下了什么符咒,也就不敢打开来看,现在想想,还真是不对劲儿。” 连氏一想到云老娘的狠劲儿,添之每每她们碰上三房的人,都会落荒而逃,又何必再去招惹,不如老老实实回家里绣帕子赚钱比较好,免得到时候说不过又晕了,还要连累她来伺候,便也说道: “公爹不是说我们再也不要跟他们搭上关系嘛,他们做什么也与咱们无关,是不是?” “那是以前!”云大直接吼道:“要是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自然是不要跟他们搭上关系,可现在他们有赚钱的路子,我们怎么能不粘上去。” “就是就是。”刘氏连忙附和道:“你们这一个个可得把人都盯紧了,早些找到路子就能早些把债务还清,日子才能过得快活。” 刘氏这话说的也确实在理,他们也的确不想再过这种拼命却始终还不上的钱的日子,自然也就在盯人上花心思。 天气渐热,云苓就到山上去寻鸡枞菌,她自半山坡一路往上,寻了大半日都没瞧见一二,所以她就改找白蚁窝,有异能的帮忙,她很快就找到不少的窝儿,甚至还有它们的老巢。 云苓一一做好记号就下山,两个跟着她的小尾巴远远地瞧着她空手下山,就又到刚才她做记号的地儿左看右瞧,甚至下手挖,都没有发现有好东西,于是便觉得云苓是故弄玄虚,没再多想就也跟着下山。 年前云苓可是与张氏说过想要学凫水的,所以自然拉着云若春和云若夏,让她们教。 张氏自知晓云苓要学凫水之后,每日都抽着空缝凫水衣,这要是穿寻常的衣衫下水,便是又粘又透,长长的袖子很是拘束,让人难以伸展,所以张氏就做成小褙子和小短裤,都是叠加两层面料的,就算吸了水也不会透。 其实也可以将云若春和云若夏的稍稍改制,但张氏想每个人都有一套,这不但是一件凫水衣,而且还是独属于每个人的回忆,他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 云苓也拉着云初学,可云初害怕,一个劲儿地摇头,把手上那支兼毫死死握牢, “你们去就好,水太可怕,会把我给吞了的。” 这话引得一阵哄堂大笑,云苓立马圈住她的手,“那阿姊以后万一不小心落入水中,该如何?难道你是想被一个不相熟的男子所救,最后被逼的嫁给他不成?” “不想!”云初还是犹豫,“那我小心点儿就好,走路多看着就不会掉落水,自然也就不会被陌生男子所救,也不会被逼嫁给他,对,就是这样。” 云苓瞧着云初这软硬不吃的模样,不禁使出狠招,“那万一有位小娘子掉入水中,你会不会救?” 这话算是直戳云初的心,她要是没有救人之心,自然也不会想要学医,于是咬咬牙,点头答应。 云老娘和张氏带着她们到夏家去,而云老爹和小白就留在家里看门户。 与夏家的当家打过招呼后,她们就直奔池塘去,池塘四周的草丛长得十分高,当然这也是夏当家故意留着的,就是为了不让外头人见到。 池塘里的水并不像云苓在录影带时见到的游泳池里的水那般蓝净,但也算不上混浊肮脏那种,毕竟夏当家每年开春时分都会让人把塘里的枯枝落叶,水里的杂草都清一遍,也换过两遍水,这环境算很不错的了。 云若春和云若夏把外衣脱去,露出偏旧的凫水衣,她们早就热的不行,恨不得化身为水牛,便咻地一下潜入池塘,她们时而像鱼儿一样在水里穿梭,时而又像一颗浮萍在水中漂浮。 云苓见状,自是馋的要紧,她恨不得立马就学会,立马就像美人鱼一样在水中自由施展,她脱去外衣,大步走下水,因她的木系异能,她与水相处很是融洽, 不过因她个头不够高,差点儿被水给淹了,幸好被云若春接住。 云苓的嘴里进了一点水,她乐道:“姑,快教我。” “你把我看作一面墙双手撑着,身体放松把脚抬起来,吸一口往水里去,在水下吐气,出水面吸气,来一次试试。” 这是云苓的弱项,她一旦运动起来就会不停地想要吸气,这样就导致吐气的时间非常短,她一个没留神被水给呛着,鼻腔进了水一时很不舒服。 但她不敢表现得太难受,生怕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下水的云初给打退堂鼓。 云初倒因太过害怕而死死记住水下吐气,出水吸气的口诀,反而没什么事。 两人练上几十次,正要进行下一步时,云苓瞧见头顶聚来十多只蜂…… 第50章 你敢打我? 如今正式入夏,这般炎热的天气,蜂群应该在蜂箱里或是凉爽的地儿渡夏才是,她刚才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在蜂箱上做了挡光呢。 云苓走到另一边,这十来只蜜蜂还是跟着她,这倒是奇了怪了,她是见过蚊子在人的头上盘旋交配,可没见过蜜蜂这样的呀,不对劲儿,难道是家里出了事? 蜜蜂嗡嗡两声就往回飞,云苓瞧着方向,正是家里,现在家里只有云老爹和小白,该不会被大房的人盯上了? “阿奶,阿娘,咱们快回去,咱们家可能要出事了。” 云苓的预感可没有错,云小四在看到她们一行人离开,只剩下云老爹留下之后就赶紧跑回家告诉刘氏。 刘氏那叫一个激动啊,只是三个儿子都在城里干活计,云大因昨日闪到腰现在在隔壁村那老大夫处瞧病,她一个妇人上门去找小叔子,传出去岂不是落人口舌,遭人说嘴? 这不行,万万行不通的! 刘氏立马就跑到隔壁村子把云大找回,云大听闻那何止是一个激动可言,在他的认知里,云老爹不过是个没什么本事,惯会让人摆布的人,而且他们是亲兄弟,小时候还同穿一条裤子,哪有什么隔夜仇? 只要他低头认错,再说上几句好话,之前签下的断绝书,不就是一张废纸吗? 如此想来,他的腰都觉得没那么疼了,连忙靸着鞋提上一壶清酒就往隔壁去。 云老爹正拔着大门前那块菜地的杂草,见到云大经过,就背过身假装看不见,却没想到是来找他的。 “三弟,我怎记得以前的菜都是种到院子里的,现在怎么搬到大门前来种?” 云大一边说着,视线就忍不住往屋里瞥。 “这没什么,只是浑家的做了一个梦,说是菩萨让她把菜都种到这边来,能驱邪避难,大哥也知道的,咱们最信这个。” “听到你这一声大哥,我的心舒服不少,来,咱们哥俩儿吃一杯。” 云大伸手搭上云老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哥俩儿以前多好,有吃的一块儿分,睡同一个被窝儿,你睡觉不老实,我还经常起夜给你盖被子,你还记得不?” 云老爹的回忆瞬间就往回飘,那段日子亦是他一直怀念的。 云大见他入神,便继续说道:“以前你要娶媳妇儿,还是我和你大嫂一手操持的,什么新被褥,新锅碗瓢盆,龙凤烛啊,聘金,聘礼,我们都是亲自挑,不敢有半点儿含糊的,你可还记得?” 云老爹一个劲儿地点头。 云大的嘴角直往上扬,一切都在往他想象中的发展,他这个三弟还是很念兄弟情的。 两人径直就要进屋,小白见到云大后立马跳脚,狂吠两声,云老爹被这叫声瞬间拉回到现实来, 他的脑海中登时就响起云老娘出门前叮嘱他的话,让他千万得小心大房的人,可别让他们知晓家里养蜂的事,否则会闹得不得安宁。 云老爹的后背出了一道猛汗,这要是被云老娘知晓他忘了她说的话,定会被她狠狠揪耳朵,他思及立刻就拉住云大, “大哥,酒就先不吃了,浑家的可是让我把杂草都拔了,万一她回来瞧见,那可是要闹个家宅不宁的。” “诶三弟,你这就扫兴了,咱们男子汉大丈夫,还需要听一个妇人的话?你可得支棱起来,骂她几句,看她还敢不敢反驳。” 云老爹心里不是滋味,愈发觉得与云大说不到两句去,似他这般人,云老娘不嫌弃他便好,还整日忙着帮人接生赚些外活,他帮不上忙就罢,还骂她,那他还是不是个人? 云大瞧着云老爹不出声,就改口道:“得嘞得嘞,咱们哥儿吃上一杯,大不了待会咱们一起拔,就这么点儿草,哪使得一直放在心上。” “使不得使不得,这活哪还能劳烦你呢。” 云老爹一直推脱,让云大再难绷住,也不端着,直接就说道:“老三,你这是防着我,我这些年是怎么待你的,你自个儿心里应该清楚,莫不是真如那断绝书所写的,你我从此断绝关系?” 云老爹不应话,云大这些是如何对他的,如何对他的家人的,他的门可清着呢,不把两家的账算清也算是念及当初还未分家时兄弟之间的情谊罢了,这还能挂在嘴边,反复咀嚼,莫不是要引人生厌? “我就问你一句,我这大哥,你是认还是不认?” 眼看着气氛焦灼,刘氏带着四个宝贝金疙瘩冲了出来,以借些许盐为由大摇大摆地闯进家里,云老爹着急想要拦阻,却被云大一手死死拽住, 云老爹使劲想要把手抽出来,却难敌云大拼尽全力,云大可在码头干过一年活的,自然是练得一身蛮劲儿,无奈之下,云老爹只好喊道:“小白,看家!” 本就护家的小白见到外来人已是急躁,现在听到云老爹的话自是露出獠牙,朝那些擅闯之人扑去, 四个宝贝金疙瘩被吓得鸡飞狗跳,刘氏拎起扫帚在后头趁小白不备,一棍子重重往下打,小白痛得倒在地上,刘氏高兴得意,她之前可就想狠狠地处理这不识好歹的狗,现在打到了,心里别管有多舒服。 云小四等人才不管什么做生意的路子,他们只想找吃的,于是一个劲儿地跑向厨房。 刘氏就往棚子去,她今日儿倒要瞧瞧他们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伸手就要掀,但脚上突然一疼,小白正咬着她的裤脚使劲将她往后拖。 刘氏怒了,举起扫帚正要往下打时,她的额头被一块石头击中,她隐隐嗅到血腥气,怒道:“老三,你疯了,你敢打我?” “你打我的狗,我就打你。” “它不过是个畜生,我可是你大嫂!” “大你娘的屁,好啊,你这老畜牲最近闲得慌,来我家里找抽是?” 刘氏朝不远处望去,只见云老娘正气势汹汹地往这头来。 第51章 图谋不轨 云老娘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云大拽住她男人,她便知家里一定是出了事,于是使出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奔过去,就连云苓也追不上。 刘氏受云老娘的气势震慑,什么棚子不棚子的,她还未反应过来,头发就被云老娘狠狠揪住连人带扫帚往外拖。 云若春把云老爹从云大的手里解救出来,云若夏和张氏也连忙跑进厨房,把偷吃冰糖,剩饭,还把调料弄到一地都是的宝贝金疙瘩都赶出去。 云苓和云初就蹲下身子看受伤的小白,它可是被打得肋骨都断了,但还是忍着痛阻止刘氏,云苓稍稍支开云初,就用异能进行修复,小白很快就恢复活蹦乱跳,还一个劲儿地往云苓身上蹭。 “你这老畜牲私闯民宅偷东西,还殴打小白,老娘我这就报官抓了你。” 云若夏连忙附和道:“我这就去村长那里借驴车,一定能赶在太阳下山前把人送到的。” 云苓也搭了一嘴,“他们说不定还能蹭上牢饭呢,这样就能省下一笔,估计城里的宋员外也为你们感到高兴。” 云大二话不说就偷偷溜走了,刘氏一听什么牢饭,什么宋员外,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就瞬间浮上心头,她害怕,她可不要再经历一次。 “我没偷东西,我只是进来找孙子的。” “你放屁!” “我身上没有半点东西,嘴里也干净,就是几个孙子找他们阿翁,不小心进到你们家里来,小孩子贪吃,吃他们三翁翁一点东西又能怎么样,你们也太小气了。” 云老娘自知刘氏全身上下嘴最硬,颠倒黑白最是擅长,自然她说没有私闯民宅,那她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是耍赖,谁不会呢? 云老娘依旧拽着刘氏的头发,将她给拖回大房家里,一进门就是直接往刘氏的房间走,连氏等人是看也不敢看,生怕波及到自个儿。 云老娘什么也不拿,就往刘氏的床褥底下摸去,果真摸得六个铜板儿,便全部收进口袋里,拍拍手说道:“我这可没偷东西,我只是光明正大进门来拿。” 刘氏早就被扯得头皮发麻,她都快感觉自个儿的头都快往下掉了,自是没有力气再与云老娘掰扯。 经过此事,三房那边可不敢再单独留一人在家,云苓她们再次去学凫水的时候,云老娘和云老爹在家里看着,可不能再让大房钻窟窿。 云苓和云初也开始学习凫水,双手合拢,双脚登云若春和云若夏,以此做出类似发射的姿态。 云苓做的好,身子很快就浮在水面上,而云初却手忙脚乱,她因太过紧张,身体不放松,倒是浮不起来呛了几口水。 云若夏着急将她架起来,待她缓上一会后,改变教学的方式,“初姐儿,待会我用手托住你的肚子,你就放心地游,不用担心会落到水里去。” 云初还是有些心惊,但每个人的时间都好宝贵,云若夏还要回去照料菌菇,她总不好拖拉,于是点头应下。 在云若夏的方法指导下,云初可算是掌握了些技巧,游地时候也尽情,甚至连云若夏什么时候撤走手的都不知道。 接连几日的练习,两人都学会了大概的凫水技巧,云苓还学了蛙泳。 这日四人正在玩耍的时候,突然听得张氏一声,“你们干什么,这里可不能进。” 云苓转过身,只见四个与云若春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咚咚咚咚地跳下池塘,朝着她们就是一顿猛抓。 原来上次刘氏被云老娘当众羞辱之后,越想就越气,一直想法子报复,在云小四的嘴里知晓云若春她们在夏家的池塘里凫水后,就撺掇村里那些曾经向云若春提过亲但被拒了的人去搞破坏, 要是把那四个小贱人的名声都坏了,她就算是借银子,也得买上两三条长长的鞭炮,放它个三天三夜好好庆贺庆贺。 那些男子本就对云若春怀有怨恨之心,现在瞧见池塘里还有云若夏,云初和云苓,心态一下子就变了,就算毁不了云若春,云若夏和其他两个小妞也不错啊。 不就是年岁小了些,那有什么的,他们还喜欢着呢,于是也不分人,就一顿猛抓。 云初离他们最近,偏偏她一紧张就乱了节奏,什么吸气呼气,保持平衡都忘个彻底,眼瞧着她就要被抓住,云苓双手托住她的嘎吱窝往远处拖。 云若春接过云若夏递来的树枝,只管往死里揍这群败类,他们的水性虽不差,但难敌云若春劲儿大,光是借水打力,他们就被推得好远。 云若夏先上岸穿上外衣,就接应云苓和云初,然后又捡起池塘边的小石头就往水里扔。 几个男的被小石头砸得嗷嗷叫,云若春借此机会赶紧上岸穿外衣,张氏带夏家的人赶来之时,便是见到池塘里四个男人,而云苓她们则是穿戴好站在池塘边的。 “你们几个真是好生不知耻,我当初可是三申五令说这池塘只供小娘子使用,你们今日瞎凑什么热闹,这一定是想图谋不轨,来人,把他们给打出去!” 那几个男的一见到是夏家的家主亲自发话,便连忙上岸,灰溜溜逃走。 云苓她们也不敢久留,与夏家主道谢之后就离开,回到家里,云老娘知晓来龙去脉之后,痛骂刘氏那个贱人,然后立马喊上范老娘抢先在村子里抢占舆论风头,也不说她们与男子同在一个池塘争斗的事, 只说她们学完凫水上岸后,那几个男的就跳下水妄想使出污人清白的下招,幸好被夏当家带人前来及时阻止。 这番言论一出,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妇人纷纷站到云老娘这边打抱不平,痛斥这种猪狗不如的行为,因又有夏当家的作证,村中的大部分人都对那几户人冷眼相看。 刘氏这一招,又败了! 第52章 鸡枞菌油 经过此事,凫水这事暂时也搁浅下来,云苓就与云若春上山去,这次她惊讶地发现她标做记号的地儿有冒出一个个小白球,看来离长成鸡枞菌不远了。 云若春不知云苓在乐什么,只觉得这天太热,她得去找个地儿遮阴歇会,于是就带着云苓到上次抓野螃蟹的地,喝上两口山泉水把身上的热气给散个干净,她正要坐到岩石上歇息就瞧见了黑壳虾。 “苓姐儿,今晚咱们可以加餐了。” “加什么?” 云若春指向蜈蚣草,“喏,黑壳虾,用来配饭可香了。” “黑壳虾?哪呢?” “那呢,蜈蚣草那里可多着呢。” 云苓都快怀疑自个儿是瞎了,她明明是有异能傍身的,怎么见不到虾?她使劲揉双眼,却还是见不到,她开始慌了。 云若春见云苓不说话,也就以为她看见了,便也不再多说,只在箩筐里取出平日淘米的小簸箕,凑到那堆蜈蚣草里,一放一提,小簸箕里就多了一个树叶,蜈蚣草和一群蹦跶的小家伙。 “喏,是不是?” 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壳虾? 也不怪云苓没瞧到,在她的认知里,就没有这么小的虾,再不济,也得跟之前的野螃蟹一般大小,难道她愣是没瞧到。 “姑,这么小,能吃吗?” “嘿,人家就长这么个样,大不了的,这种用来煮粥和稀饭吃,可美味了,又或是搭配韭菜,搁些茱萸调味,那味道多鲜呐。” 云苓对这些黑壳虾的怜悯之心已然消失不见,她的口水是咕噜咕噜往下咽,她是恨不得把它们一锅都端了。 “姑,来多点。” “那当然。” 云若春惯会使巧劲儿,兜上一会就是满满一簸箕,她将里头的杂东西挑出来在水里冲洗一番后,就背起箩筐,带着云苓下山去。 张氏瞧见这黑壳虾也是欢喜,直接往锅里一放,不用添油,用小火煨,顺带可以将里头小一点的杂物给挑出来, 然后放下一把韭菜,再添茱萸增添辣味,一道香喷喷的韭菜炒黑壳虾就出锅了。 云苓瞧着这红绿橙的配色,就想起末世时地面那些被破坏而歪倒在一旁的交通灯,听别人说,以前这灯叫做红绿灯,有三种颜色,云苓想,或许就是这碟子里装着的颜色。 ** 夏天的热还在持续,除了要在田地里干些除草的农活外,可没有人愿意出门,人都蔫蔫的,可云苓养的黑皮鸡枞却成熟能摘了,在花盆里精神抖擞的很。 云苓没有立刻摘下,反而背着箩筐喊云若夏一同上山, 那些鸡枞菌也长起来了,有些长得急切开了伞,有些却还是半开的状态,云苓赶紧用木棍一撬,菌子就可轻松拿下, 关于采鸡枞菌还有一个说法,那就是不可用铁器去挖去撬,否则就会惊扰了蚁神,下次就不会再这个地方出现。 可云苓觉得不管是铁器还是木棍都可以挖,只不过要小心些,不要惊扰里头的蚁窝,又或是把白蚁窝给撬破了,那自然相安无事。 云若夏也学着云苓的手法,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将做了记号区域内的鸡纵菌都撬了,装了满满两箩筐,高兴地回家去。 云小四与她们撞个照面,瞧着那满满的鸡枞菌就连忙跑上山,但见着菌子都被撬光了,不禁后悔来迟一步,也暗暗想着他要每日都上山来瞧,菌子长出后,他可是要第一个摘。 只是这鸡枞菌岂是他每日上山来看就能往外长的,一般是一年长一次,少数地区一年出两次,他能不能有这个耐心去候着,还说不准。 云苓她们把鸡纵菌拿回家后,拿出一小部分用来尝鲜,另一大部分就用来榨油。 张氏用丝瓜囊把菌子都洗一遍,每朵撕成两半,往锅里倒水,水开后下鸡枞菌煮上一会儿,加盐和猪油调味,出锅前撒上一把芫荽,一道奶白鸡枞菌汤就大功告成。 云苓被张氏偷偷喂上一口,菌子的鲜与猪油的香结合在一起,鲜香齿颊留香。 至于榨油这事,等云老娘从别的村子买来油菜花籽油再行事,那会天蒙蒙暗,但全家人都很难忘记那股榨鸡枞菌的香味,就连向来事不多的范老娘也忍不住大声问道: “我天,这是什么味道?老潘,你们这又是藏着什么好东西了?” 云老娘乐道:“就是些炸物,年纪大了,嘴儿也馋,待会给你送过去些。” 范老娘满意地关上门,村子里其他人也只得个羡慕的份儿,连忙趁着这股香味把碗里的稀饭可吃了,也好省着饭菜。 张氏也往里头放入花椒,八角,香果,草果等等调味料,香味蹦跶地更厉害,刘氏她们气得脸都扭了。 出锅之后将之分别装进小罐里,云老娘先跑去送一份给范老娘,张氏就着剩下的拌面条,那些碎渣子就夹到煎饼子里,吃得那叫一个快活。 云若夏盯着桌上放着的小罐,自认为是要送一罐给陆家商行的,似这种稀缺之物,理应是要往外卖的,但这毕竟是云苓发现的,她可不能擅作主张, “苓姐儿,这些你可要都留着自个儿吃?” “姑有想法?” 云若夏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我想探探这路子能不能卖,所以想送一罐给陆家商行尝尝,你觉得呢?” “好啊,只不过别忘了送一罐给周掌柜。” 云若夏这倒是有些迟疑了,她不是舍不得这一罐鸡枞菌油,而是要是周掌柜照着葫芦画瓢,将其他菇也榨成油,那她们这份鸡枞菌油岂不是不特别? 那她还怎么卖高价?怎么打出市场? “苓姐儿,你就不怕周掌柜也做出这些来,到时候可就要被他拿捏我们了,使不得啊。” 云苓听着话,噗呲一下就笑出声,她姑好是好,就是心眼子多了点,“姑,你觉得周掌柜能把酒楼开的这么大,能与宋员外这种人搞好关系,当真没见过世面,没两把刷子?” “他能一直以菇为菜,还打出招牌来,菇要怎么做,怎么做的好吃,有几种做法,他当真没个数?” 第53章 黑皮鸡枞 云若夏被说的羞愧,脸上浮出少有的羞色,她自认为学得个做生意的本事,却发现还不及八岁的云苓看得通透,心暗自个儿要将格局放大些,勿要再拘泥眼前这些蝇头小利。 “苓姐儿,你继续说。” “香菇有香菇酱,菌子有菌子油,这鸡枞菌是不能靠人工养殖的,光是这个特点就是个好噱头好卖点,城里的富商虽没有靠近京城一带的富有,但却没我们想象的没见过好东西,这两者的差距一品便知。” “而且这鸡枞菌油不过是给周掌柜多一个门面招牌,达官贵人去的多了,自然能让中下层的百姓留个印象,鸡枞菌油吃不起,但相对较便宜的黑皮鸡枞倒是可以入手。” “到时候销路打开,又独我们一家所有……或者退一万步来说,周掌柜不推黑皮鸡枞菌,反而重推香菇酱,那是不是就要大力购买香菇,那我们的菇自然而然就……” 云若夏恍然大悟,心中盘算着遇到周掌柜时要怎么说。 坐在一旁的云初反复看了云苓好几次,她向来就觉得在这个家里就她姑云若夏最为精明,打着一套好算盘,可现在她却觉得云苓才是最精明的那个, 别人没想到的,没算到的,她都一一算得清楚明白,还没让自个儿吃半点儿亏,可明明阿爹阿娘都不是这样子的,难道做生意就会使人变精明? 云苓不知云初是怎么想她的,她只一心惦记着她的黑皮鸡枞,次日一早就带着泥摘下菌子,连带着其他菇,与云胜华和云若夏一同进城。 来到胜福酒楼,周掌柜就跟嗅着味儿一样,一见着她们,就立马扑到她们身后的黑皮鸡枞去,可很快就发出了疑问, “小娘子,这是什么?奇了怪了,我怎就没见过这个品种?” 云若夏乐道:“掌柜的当然没见过,这可是咱们家独有的,叫黑皮鸡枞菌,口感虽不及那野生的,但绝不会让你失望。” 周掌柜捏起一朵,仔细瞧着,确实是与他见过的那种伞没开的鸡枞菌相似,他正想着要怎么做成招牌菜时,云若夏就呈上一小罐东西。 “掌柜的,这可是纯野生的。” “哦?” 周掌柜连忙放下手上的黑皮鸡枞,把小罐子接到手上来,沉甸甸的,他稍稍掂量把罐盖揭开,鸡枞菌油的香味汹涌地扑向他的鼻腔,这个味道他只在京城的酒楼里嗅到过一次,这可是宝贝啊。 周掌柜那叫一个激动兴奋,连忙唤人上前:“快些给酒楼那些贵宾都送帖子去,告诉他们明晚开宴,有稀缺之肴,对了,还有新品,是这天底下独一份,快去快去,可别说漏了。” 待人跑远,周掌柜才意识到云若夏她们还在,乐道:“小娘子,不知这宝贝还有多少,我通通都要了,价格随你开。” 云若夏听着最后那句“价格随你开”,简直不要太飘,只可惜她和云苓将山上的鸡枞菌都摘了也不过是两箩筐,榨成油就显得更少了,如今这一罐那一罐的,家里不过只剩下一罐,有些有心无力, “这纯野生的稀缺的紧,家里也不过只剩一丁点儿,掌柜的既要开宴,我明日就拖兄长带出来解解困,再多也没有了。” 周掌柜听着那叫一个欢喜,云若夏的心意他是领了,便将话题扯回黑皮鸡枞上,问道: “不知这黑皮鸡枞菌,你们想卖个什么价,说出来咱们可商量商量。” 云若夏心里也没底,料想这黑皮鸡枞会比花菇和黑木耳的价格高些,便喊了一价,“三十八文一两,这东西值这个价。” 周掌柜轻揉下巴,他也有他的算计,这黑皮鸡枞虽是独有的,但它的做法,它能让城里百姓接受的程度如何,他无从知晓, 只是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三十八文一两,如果失败了,他还是能承受住的,大不了日后压压价就是。 与周掌柜谈好价格,数清铜板儿后,云若夏就和云苓到陆家商行去,只是今日连曹叔也不在,她们只好放下鸡枞菌油离开,云若夏觉得颇为惋惜。 不出三日, 菌子油拌面,香菇酱拌面可是爆火整个县城,各人见面的方式纷纷由“吃了没?”转变为“吃拌面没?” 这事云苓她们还是从云胜华的口中得知的。 原来在胜福酒楼那次的晚宴后,鸡枞菌油俘获了那些贵宾的心,一传十,十传百,当然这少不了周掌柜花银子让经常在街上溜达的小儿们宣传开来,这名声儿也就打下来了,前来探风声的人也接连不断。 只是瞧着价格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新品黑皮鸡枞菌拌面上,只因周掌柜有意重推,所以规定每日前五十名到店的顾客可享半折优惠,如果予下好评并替本店宣传,则可免五文钱。 这样一说,有便宜不占,岂不是要遭天谴,于是各都在天微亮就开始在门口排队,这排在第五十一名的人最是烦闷,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幸得周掌柜给后头的人都发赠鲜菇汤,才免了心头那口气。 因胜福酒楼的爆火,城里其他酒楼没有菌子就做起香菇酱,小饭馆小摊位也纷纷跟风模仿起来,所以城中一时间就吹起两股拌面风,一种是菌子油拌面,一种是香菇酱拌面。 就连刘氏带着几个孙子上山采菇卖了,也挣个十来文。 “哥,那周掌柜可有做香菇酱拌面?” “没有。” 周掌柜此前不是没尝试过香菇酱拌面,只不过进到酒楼来吃拌面的那可是少之又少,那时候他就不打这个主意,现在就更不会打,这好东西往往最怕变成一股风,容易让人看腻吃腻, 他把这心思全放在宣传上,成功地让当地纸社为他大做宣传,譬如全城新出炉排行第一的美食是什么?——菌子油拌面,来全城最该打卡的美食点在哪里?——胜福酒楼。 第54章 你哑巴了? 胜福酒楼成功出圈,还火出了县城,这让周掌柜再次见到云苓和云若夏时,恨不得抱大腿哭爹喊娘, “祖宗们,你们可算是来了,菌子再不送过来,我这招牌都快让人给拆咯。” 云苓倒也很无奈,自那次回去之后她和云若夏已经又买一趟花盆来养,加上她叠加异能,已经让产量翻了两倍,但还是赶不上他卖的速度,还真是甜蜜的烦恼。 “掌柜的,就当作是饥饿营销好了。” “你这小娘子说的倒轻巧,眼下这天气又闷又热,里头的人坐着凉快不愿意走,外头站着的人个个都像蒸包子似的,要不是我在大门也放两块大冰,用鲜菇汤伺候着,客人早早没了。”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回应道:“掌柜的每天选一个时辰专门来售卖第二日菌子油拌面名额的,可卖一百份或两百份,只不过呢也别把量定死,让偶尔一两个扑空的客人能吃着。” “有些人存着这种侥幸的小心思,能吃到自然欢喜的,不能吃到先不会怨你,再者说不定他也会点其他的东西。” 周掌柜乐啊,当下就安排小厮这样执行。 云苓这一招非但没有让胜福酒楼流失客户,反而因为不用大热天排队的人性化安排收了一波好感,让人就算不吃菌子油拌面,也到里头去吃其他东西。 其他酒楼那叫一个气,偏他们不知这黑皮鸡枞是怎么养怎么弄,只能干着急,他们不知道,可裴霖却一清二楚。 亏他当时还质疑那个小呆毛做不成事,还诅咒她中毒,这下好了,人家非但没有中毒,没有躺着被抬进仁安堂,反而还养出了类似的菌子,还火了一把。 这让他的脸往哪里搁? 他可再也不愿意见到云苓,那小呆毛嘴损,指定会奚落他来找回自个儿的脸面,只是这有些事情,你越不想它就越容易发生,这就跟没化妆没洗头穿着睡衣出门倒垃圾却遇到心动男神一样。 云苓出现了, 还与他撞了个照面! 裴霖立马别过脸去,假装看不见。 云苓觉得奇怪,就这傻缺儿往日若是见着她,准会言语埋汰一番,今日儿是撞邪了? 他不见她,她就主动往前凑,歪着脑袋瞧他,他再别,她就再歪。 裴霖见自个儿快把脖子给闪了,连忙说道:“你做什么,就没见过你这么没规矩的小娘子。” “哦?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哑了呢。” 裴霖被气的嘴巴直抽,这家伙什么时候才不会阴阳怪气!自个儿什么时候才不会被她气到!! “你来做什么,可别又打着钟老的名号讹人。” 云苓不理他,牵着云初就往里走,这可是第一次采药草来卖,她可不能扫兴。 东家的见到云苓露出久违的笑容,“这多久没见着你,我还以为你到别处去了呢。” 云苓笑道:“我可是个大忙人呢,日后这药草之事就交由我阿姊,还望东家的多加照料。” 东家的眸中闪过一丝难过之色,他好不容易熟悉云苓,现在换了人总是有些不习惯,但总不能强人所难,便也笑着应下。 而追上来看热闹的裴霖得知云苓懂药草后,便又想起上次他担心她把药草都踩坏了的事,那岂不是…… 啊啊啊!!! 他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她打脸???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曹叔本想上前跟云苓打招呼,但正好轮到他瞧病,他也就把心搁下,但回到商行见到桌上放着的那罐鸡枞菌油时,就又生起悔恨之心来, “刚才我就该跟她打招呼的。” 陆应淮把曹叔手中的药接过,吩咐人下去煮之后才问道:“跟谁打招呼?小心我告诉曹婶。” “诶,就是华哥儿的小女儿。” 陆应淮的身子猛一哆嗦,提步欲走,“在哪见到的?什么时候见到的?人走了没有?” “仁安堂,不过我瞧病时人已经走了。”曹叔不清楚陆应淮怎会这般着急,“对了,她好像跟霖哥儿很熟悉的样子,霖哥儿生气,她还哄呢,两人瞧着就跟一对青梅竹马似的,样子也般配。” 陆应淮脸上依旧端着笑,但笑得很是僵硬,晚上的时候也饭都吃不下,可云苓吃的很香,张氏做的卤猪蹄可入味了,只不过很费调味料,她一心想着入秋后就上山去寻一寻八角树,不卖自个儿吃也得存点儿。 但还未盼来秋天,村中便流言四起,说是在之前云苓她们练习凫水时,林三郎摸过云若春的脚,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可夏当家很快就出来辟谣,只言当初只见到池塘里有四个男子,并未见云若春在其中,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但紧接又传出云若春脚上有块疤,这么具体的描述让人实在难以不往那个方向想,云老娘也慌了,当年云若春随着云胜华上山掏蜂窝的逃跑摔倒掉了鞋,脚背被树枝划过一道很深的疤痕。 自古以来这女子的脚都是极为重要的,只能为自个儿的丈夫所看,如今云若春尚未嫁人就被摸了脚,名声儿被坏个彻底,日后还怎么能嫁人? 云若春回想起来,当时打斗起来好像是有东西划过她的脚,但因此就要嫁给林三郎,她不要,她死也不要,女子为什么就一定要嫁人呢,大家姐妹一直这样好下去不可以吗? “就让他们说去,我定是不嫁的。” “怎么能让别人乱说,你不顾夏姐儿她们的名声啦?” “娘,你这是想让我嫁?” “娘不是这个意思,娘是想着、” 话还未说完,外头就闹哄哄的,屋里的人摸不着头脑,隐约听得两三句道喜祝贺的说辞,顿时就知晓是林家的人找上门来了。 “哎哟哟,见过亲家母,亲家公,今日天气好,咱们一同坐下来商量个良辰吉日让春姐儿上门才是啊。” 林老娘可是真高兴啊,之前她请媒妈妈上门被拒了亲,如今这小贱人被坏了名声,她可连这笔钱还有聘金聘礼都能一并省了,还真是一件好事。 第55章 她才八岁 云老娘本就憋着一肚子的气,这人还不知好歹偏要往这头上撞,这就怪不得她, “我呸!谁是你亲家公,亲家母,别仗着自个儿长着一张臭嘴就胡乱说,咱们可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容不得别人置喙。” 林老娘高兴,就算被骂是臭嘴也是乐呵呵的,“潘娘,大家都知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女子的脚有好重要,你莫是不省的。” “什么脚,你们说脚就脚,那我还说你欠我二十贯银子,你欠了吗?不就是上下两片嘴,谁没有,谁又不能胡诌呢?” 林老娘热情的嘴脸一下子冷下来,话语也变得不客气,“我本还念着大家亲戚一场顾着双方的体面才省着说,如今看来也没这个必要。” “当时可是三郎他们四个一起下水,与你们家里四朵金花一同泡在水里边的,这其中还发生了什么,还要我说出来?” 云老娘心里虽是慌乱,可脸上还是一副无所谓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还是那句话,有嘴就会胡诌,就算告到县衙,我们有夏当家作证,你呢,谁作证?你可别说另外三个男的作证,那会被打板子的!” 这话把林老娘吓个不轻,她可不能将这事闹到县衙,“春姐儿的右脚有条疤,这条疤可长了,从大脚趾斜斜地顺到脚踝,你要是能把脚亮出来让大家伙瞧瞧,不是的话,我当众跪下道谢还请全村人吃席。” 按照他家三郎说的话,当时他被踹到水里,虽没碰到云若春的脚,但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那些瞧热闹的百姓听到向来抠搜的林老娘竟把话说到这份上,就觉得这事是板上钉钉了。 云老娘的呼吸突然变得很急,站在她旁边的云苓能很明显地感觉到,看来她姑的脚是被看了,不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这个门儿。 “你这人真是好生奇怪,刚才还说女子的脚重要,现在却要我阿姑脱鞋子给大家伙瞧,你多少是有点儿病?” 林老娘瞪上云苓,“哼,这是心虚了?不敢说话让家里的小儿帮嘴,我这就到处嚷嚷,我倒要看看除了我们林家还有谁敢要你这没了名声儿的破货!” “去嚷嚷,我也去,现在我想起当时我在水里玩的时候也摸到一只脚,脚上的确有条长疤,只不过手感有些奇怪,软软的,又冷冷的。” 云苓这话让云老娘止住想要揍人的冲动,她相信云苓,屋里的云若春的情绪也随着这话平稳下来。 林老娘却似听到笑话一样插着腰仰头大笑,“你这小儿要是想找人陪你玩儿就到外头去,别在这逗我笑。” “我哪里逗你笑了,要是不信,大伙就一同去池塘里瞧瞧。” “走,我们都走去瞧瞧,毕竟还有人要下跪道歉和请全村人吃席呢。” 一听到涉及到自个儿的利益,所有人都欢呼着跟上云老娘的脚步往夏家的池塘去,林家的人被架上台,不得不跟着。 云苓走得快来到池塘边,将塘边的木棍神不知鬼不觉地踢到塘里去,再往里吹上一口气。 “脚呢?人都没有,何来的脚?真是笑话。” 面对林老娘的质问,云苓阴森森回应道:“一定要有人才能有脚吗?” 这话着实让人吓得不轻,赶来看情况的夏当家霎时觉得背后阴凉,连忙让人用网打捞,岂知真让他们打捞出一只右半肢出来, 小腿上的肉因泡太久的水而肿胀软烂,肉从网的缝隙里往下漏,就跟块豆腐似的,而脚则好些,可以清晰看到那条从大脚趾延至脚踝的疤痕。 在场之人见状身子纷纷感到不适,特别是胃难受得要紧,好些人没忍住当场就吐了。 云苓见怪不怪,在末世这种可是多的要紧,甚至还有更可怕的,她都习以为常了,不过还是得感谢林老娘提供的信息,要不然她还不知道那条疤是怎样的呢。 这对林三郎的冲击最大,敢情他在水里是见着这么个东西,会不会是冤魂?会不会要找他这个见到的人索命?他想着想着就晕了,林老娘连忙将他扶住,怒斥云苓道: “你当初见到为何不说?” “我是被他们吓到了呀。” 云老娘立马将云苓护住,轻揉云苓的耳朵,“你这么凶干啥,她才八岁,你这儿子十七八了,不也被吓晕了!没用的东西!” 林老娘眼瞧着自个儿处在下风,又记得刚才放出的那些诳语,下跪道谢尚可,这若是让她请全村人吃席,她把全家的锅碗瓢盆都卖了还不够,不如直接把她的命给要了去, 于是便以林三郎晕倒为由,哭着喊着就扶着人离开这是非之地,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是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夏家主却不能,他不知自个儿的池塘里怎么就突然出现这种可怕的东西,不知是恶意谋杀还是蓄意谋害,他急急地就往县城去报官。 回到家里,张氏等人越想越不对劲,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怎么林三郎摸到,云苓也摸到,而其他人却没有发现呢。 张氏忍不住问道:“苓姐儿,你是什么时候摸到那只脚的?” 云苓眨着无辜的眼睛回道:“就在救阿姊的时候。” “对,是苓娘救的我,要不是她,我就……”云初害怕极了,当时她离那几个男的特别近,要不是云苓及时救她,估计她也会被传坏了名声。 张氏点点头,估摸着是林三郎他们想要抓人,云苓又急着救云初,所以两人同时摸到那只脚,也对也对,这世上巧合的事多着呢,也不差这么一桩,更何况云苓才八岁,她哪会骗人。 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云苓也将提着的一颗心放下来。 县衙的衙役来到夏家的时候,那只被网住的脚竟然不翼而飞,就算他们反复在池塘里打捞也没发现有任何东西,惊了,全村的人都惊了,都怀疑是中元节处着鬼神的缘故。 第56章 老娘相亲 而那醒来的林三郎听闻此话,越发觉得是得罪了冤魂要找他来索命,吓得当即昏死过去,卧床不起,林老娘差点儿吃席。 反观云老娘这头,虽说云若春这事翻了篇,但她心里总横着一根刺,春姐儿早早就到了该议亲的年岁,说亲不成反而屡遭小人的陷害,这样下去总不是办法, 俗话说事不过三,如今已是第二回,万一还有一遭,她们还真能安然无恙地避过去? 与其这般,还不如自个儿主动出击,为春姐儿寻一个好夫婿,这样就免去那些小人的坏心思,而且夏姐儿也到了该议亲的年岁,若春姐儿再拖着,就耽搁了夏姐儿。 云老娘一拍大腿,就定下了去为云若春寻郎婿主意,她此前可就在范老娘的口中得知县城里有一处交友的地儿,说是专门供那些尚未议亲之人相亲的地儿,叫姻缘角。 云老娘决定去瞧瞧,当然,她带上了云苓,在她的心里,云苓就跟个仙翁似的,只要有云苓在,万事大吉。 择日不如撞日,云老娘天一亮就拉扯着云苓坐上云胜华的驴车,三人朝县城里去,驴车就停在商行门口,云老娘觉得开驴车去找郎婿,未免有点唐突,所以就与云苓步行前往。 “阿奶,你瞧瞧别人都是要拿画像的,咱们空着手要怎么进去?” “哎呀对哟,”云老娘轻啧一声,“你知道怎么描述你姑的样子?” 云苓努努嘴,“一个头,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 “罢了,还是得靠我,这春姐儿长得与我有几分相像,就让那画师画我,再稍稍修剪不就成了?” 云苓立马就给云老娘竖一个大拇指。 在这姻缘角的附近小店小铺可不少,什么精修画像五文一张,还原美貌画像十文一张,彩图二十文一张,月老姻缘绳六文一条,月老开光许愿石三十八文一块,三生真石六十八文一块,代写网信八文一封。 这代写网信着实勾起了云苓的好奇心,她正要去问代写网信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就看到那颗大姻缘树下有三张大网,网上挂有不少小竹筒。 有背着小箩筐来回送信的儿郎,也有负责去除粘贴广告,驱逐虫害的小哥儿,云苓都惊呆了! 云老娘选了一间门面不错的店铺,刚进去说是要画画像的,就被人按到椅子上,画师坐在前头埋头苦干,只抬个一两次头,就说画像画好了。 云苓看着这张与云老娘只有半分相像,与云若春一点儿也不像的画像,就止不住汗颜,这是模版,流水线生产的? 可云老娘笑得跟朵花似的,一个劲儿地说这就是她年轻当村花时的样子,她似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她似乎还忘了那句稍稍修剪之语,此刻她的世界里只有她和那幅画像。 给了十文后,云老娘兴高采烈带着云苓走进姻缘角,与她同龄离异或丧妻的老头子自以为是云老娘来交友,纷纷向前, “娘子,我家财万贯,但夜里总觉得寂寞难耐,缺了些温暖,我瞧着你正合适,不如一同走向美好未来?” “我与娘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身高合适,模样合适,你也一个女儿,我也有五个儿子,定能把你的女儿宠上天,考虑考虑我。” “都别听他们的,我最合适,父母双全,儿孙满堂,你进到我家里来什么活儿都不用干,当然要是你愿意干的,可以照顾卧床老人,做饭洗碗,擦地养猪,各种活计应有尽有。” 云老娘打了一个哆嗦,总算能插一句话,“我是来给我女儿找夫婿的。” 那些人一哄而散,又继续去忽悠其他人,在旁看了一会的妇人突然笑出了声,看向云老娘道:“这你女儿?” “不是,这我孙女。” 云苓行了一个礼,开口说道:“婶婶好。” 胡氏瞧着自个儿与云老娘一般年岁,却被她孙女换作婶婶,不禁抚上自个儿的脸,暗暗偷乐,又问道:“你女儿芳龄几何?” “今年十六。” “十六???”胡氏的大喇叭嗓音直接将在场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然而她还不自知,反而还劝说道:“你可不能这么说,十六你就报十四,可不能实话实说,知道不?” 云老娘还不知道这里头竟有这种门路,幸好是被好心人告知,要不然待会出了洋相就是罪过,她连忙点头道谢就按着这里的规矩将画像挂起来。 云苓一眼望过去,女的十幅有八幅是差不多模样,这要是带她二姑来,说不定又要发展什么商机。 挂好之后,云老娘就带着云苓走到男子那边去,男的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云老娘一双利眼瞬间就盯上一幅画像,一个劲儿地说好。 云苓瞧着与隔壁那幅没什么区别,但也不好打击云老娘,只好委婉说道:“阿奶,这人估计也是按着他爹的模样画的。” “好啊,瞧着这面相就是纯情的,他爹都这么好,他能坏到哪里去?哎呀,这年头纯情的儿郎可是很难找得嘞。” 这就看出纯情了? “你看啊,这鼻子大而多肉,定是个富贵之人,能见着鼻孔,这人不抠搜,舍得花钱。” 这,诶,这要是见不着的鼻孔的,家里那就是她二姑了。 云苓一一往画像仔细瞧去,发现虽是相像,但或多或少都有些小区别,她奶厉害啊,姜不愧是老的辣。 选过一番后,云老娘和云苓发现她们选的正是刚才那妇人胡氏手上的画像,而胡氏正好挑中的是她们的画像,当属是缘分。 胡氏笑着问道:“这就是你女儿啊,今年几岁?” 云老娘谨记着刚才的话,回道:“十四岁。” “十四岁?你刚不说是十六吗?” “你不是说十六就报十四吗?” “可我没让你报在我身上!” 云老娘和云苓四眼惊呆,好一招回旋镖正中眉心。 胡氏也没多介意,继续问道:“你女儿是做什么的?” 第57章 他要主动 云老娘回过神来,有些茫然地回复道:“就在家,她劲儿大,帮家里干些活计,人很勤快的。” 胡氏满意地点点头,“在家好啊,不似我们家那臭小子,家里待不住,整日往外走。” 整日不待在家? 那要是春姐儿嫁过去岂不是要独守空房? 那怎么行? 云老娘直言道:“不在家可不好。” 胡氏听见这话就不乐意了,她说自个儿的儿子就行,别人可万万说不得,“在家的也不好。” “在家怎不好?” “不在家怎么不好?” “……” 云苓不知这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了,还越吵越偏,最后还吵成好姐妹,还相约下次到哪里耍去,云苓这下就不懂了,看来今日还真是“收获满满”。 天气一减热,蜜蜂就出去觅食。 待秋获时,云老爹,云老娘和云胜华下地割收,云若夏和云初进城卖菇和卖药草,张氏和云若春负责做饭看家,云苓则上山采鸡枞菌,各有各的忙活,都在一点一点地让这个家在慢慢变好。 因这次是云苓单独上山撬菌子,所以她用异能将数量给翻倍,整整四大箩筐,云若夏见到惊呼, “苓姐儿,怎么有这么多,难道是秋天比夏天要多?” “不是,是我又发现两个白蚁窝。” 云若夏没有怀疑,她一心只是计算着这次能榨出多少油,能卖多少铜板儿。 跟她一样在计算的便是张氏,张氏算了大概需要多少菜籽油,跑到隔壁村买回之后就榨油,装上小罐罐后一共有六罐,每罐约装有半斤。 捞起渣碎后,张氏就开始卤猪大肠,这猪大肠还是周掌柜给的,自他的生意蒸蒸日上后,云若夏每次送菇过去,总能带回些东西回来,今日便是些猪下水,还是全都处理干净的。 张氏还是用清水再清洗一遍,将猪大肠凉水下锅,加入料酒,姜葱进行第一次辟味,水开后捞出放到砂锅里,再次放入姜葱,料酒,盐,胡椒粉,冰糖和八角桂皮香叶等香料,最后倒入热水加盖慢煮即可。 半个时辰后,猪大肠被附上了卤色,卤香就跟个狐狸精似的不停地勾引着云苓的味蕾, 云苓什么话也不说,只黏在张氏的旁边,眼睛骨碌骨碌地盯着,张氏笑出了声,连忙用剪子剪一小段出来,沾沾料汁就喂到云苓的嘴里去。 云苓细细咀嚼一番,肠体被煮得软糯,里边的肠油油滋滋的,口感很是丰富,而且越嚼越有那种卤香,云苓就越发动了寻找八角树的心思。 秋收过后, 她估摸着八角成熟的日子,就和云若春一同进山,有异能在,她找东西并不难,只不过这树有个八到十米高,云若春有些担心,“苓姐儿,你真的要爬上去?” “对啊,姑,我可是惯会爬树的,你别担心,有事我自会喊你的。” 云若春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云苓已经跟个猴似的往上窜,她就往另一头砍柴去,只是去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生怕云苓发生什么事,最后还停在一个能望到云苓的地儿,才缓缓将心放下来。 云苓一心只顾着往上爬,丝毫没注意到树下站有一人,随着他一句问候,打她一个措手不及,不小心滑了脚直接从树上往下掉,偏偏有人在她不好使用异能, 而裴霖见她掉下来,连忙往后退一步,生怕砸到自个儿身上,云苓就这样直直落下地,幸好大地对她来说是软的,要不然就算不死也得落个残废。 云若春听到一阵响动,抬头不见云苓,着急放声喊道:“苓姐儿?!” “姑,我在呢,没事。” 云若春这才放心继续砍柴。 云苓瞥向那个罪魁祸首,“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村子里出诊,顺带瞧瞧有什么可挖的。”裴霖有些不自在,他摸摸鼻子,“你……你可有伤着?” 她当然没伤到,她要是不躺着,活蹦乱跳的,岂不是会被当作妖魔鬼怪? “你走了我就没事。” 裴霖理所当然认为她是在说反话,他更觉矛盾了,于是望向远处说道:“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告诉我师傅说我吓你,让他打我板子。” 他这暗示得够明显了? 只要她拿钟老威胁他,他就可以不顾男女大防背她下山,帮她看伤势,也能免去别人说嘴儿。 可云苓不是这样想,她只想他快些离开,这样她就可以快些起来,干躺着也是很累的好。 “是我说的,你走。”为表示自个儿真的不计较,她还补充道:“我不会告诉钟老的。” “你可别后悔,到时候又讹上我。” “诶我说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的,你走就走啊,啰嗦什么?” 云若春听到这头的动静,停下手上的功夫往这头走来,裴霖见状连忙下山,云苓也得以站起身来。 “苓姐儿,你在跟谁嘀咕呢?” 云苓怕自个儿摔下来的事被云若春知晓,摇头道:“没有啊,我没有说话啊。” “这,是我听错了,那你小心啊,有事就喊我。” 云苓重重嗯了一声,就重新爬上去,这次她可是稳住脚跟摘了满满一大袋,回到家烧水,水开后就将全部倒进水里,煮到颜色变暗就捞出放到院子里晒, 嗅着浓浓的八角香,云苓满心舒适。 几日后,云苓就开始刮蜜了,出来的蜜色泽深黄,水分较春蜜更少,浓度因此更高,她依旧保持过冬前那批蜜不刮,留给蜂群过冬。 云若夏瞧着这批蜂蜜,可是比春天刮取的百花蜜还要好,那卖出的价格也应该要高些,只不过曹叔平日对她多番照顾,她总不好做这种得寸进尺的事情来。 她不说,可曹叔验收蜜的时候却看了出来,这批蜜着实要比开始的那批要好些,“二娘,这次我就五百文一斤收了,只不过要是下次蜜没这么好,我可是会降下去的。” 云若夏听罢自是欢喜,连忙点头答应。 在里间徘徊许久的陆应淮还是走了出来,既然他等不来云苓,那就主动去找她! 第58章 都惦记她 云若夏见到陆应淮,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少东家。” “你们家可有蜂王浆?”陆应淮没多说闲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云若夏被问的突然,她是听过云苓提过一嘴儿的,但只要云苓说过,就定是能做出的,“有是有,不过需要时间。” “那能到你们养殖的地儿瞧一瞧吗?” 曹叔被这话呛到直咳嗽,他可没想到陆应淮这么急着上门拜访未来的岳父岳母,看来他们陆家喜事将近咯。 同样感到惊讶的还有云若夏,她们家哪有什么养殖的地儿,而且只有两箱蜂,能看个啥?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曹叔找补道:“咱们少东家的意思是蜂王浆不同于一般的蜜,市面上好坏参半,与我们商行合作的蜂农,我们都会上门拜访瞧过地儿才决定合作的。” 云若夏露出明显的为难之色,“你们也知我们这蜜产量不多,养蜂群也是今年一时兴起的,与别的蜂农户着实难比。” “可你们的蜜质量高啊,或多或少我们都不介意的。” 云若夏对上曹叔真诚的眼神,实在有些难以说出一个“不”字,“我回去问问家里人的意见再说,不知这样可好?” “好好好。”曹叔连道三声,继而说道:“至于这鸡枞菌油,我们在京城售卖五贯钱半斤,除去些利润,交通,铺面花费,给你二贯半斤,如何?” 曹叔想着陆应淮既已是有这个想法,那作为未来的亲家,自然是得拿出最大的诚意来。 云若夏愣了又愣,她刚才听到多少钱来着,二贯半斤,二贯半斤,那可是二贯银子啊!!! 她就知道当时曹叔不在,她没打听到价格就是会亏,前些天她自个儿根据张氏买来菜籽油的价格,又往里添了人工成本,最后卖给周掌柜六百六十六文半斤, 虽是只卖了一斤,但也差不多少了三贯银子去,难怪那周掌柜想都不用想就直接拍板给钱,是她糊涂啊,三贯银子能买多少东西? 而且在周掌柜那里开了价,哪里还有转圜的余地,日后就算再只卖个两罐,也得亏三贯银子,这光是想想,云若夏就心如刀割,痛得她快不能呼吸。 她把这话说给云苓时,云苓却是很平静, “姑,事情也不能这样看,陆家商行能卖五贯银子,他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二贯银子,但周掌柜半斤鸡枞菌油,变换样式也只卖个三贯银子,还要除去成本,人工,损耗,利润,他也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你了六百六十六文。” “他可不像是想都没想,他只是想用这些钱来笼络城中富商的人脉,把生意做的长久,其中也包括你。” “再者,这个价格是你自个儿提出来的,你觉得不亏有银子赚,那么比它更高的价格于你而言也是赚的,你一点儿也不亏啊。” 云若夏真真觉得自个儿不如云苓活得通透,这不前些时日才刚说要把格局给打开,这会又被蝇头小利给冲昏头脑,实在是不该。 云若夏多番提醒自个儿要改,便将曹叔他们要上门和蜂王浆的事告知云苓,云苓觉得没有多大问题,只不过要等年后。 “年后?你这是想要多养两箱蜂?” “这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蜂王浆不是那么容易弄来的,要想有蜂王浆首先得有王台架,而想要有王台架得先弄育王棒,还要取新脾做蜂蜡,这道道都是功夫,而且眼下入冬,蜂群都要越冬,不能乱动。” 云若夏点点头,她是听不懂的,只不过她抓住了关键字眼,蜂王浆可做,也可上门拜访,这样就行了。 云苓想了想,补充说道:“到时候他们要是来,姑接待就好,万一提及到蜂群养殖,姑说自个儿就好,毕竟我年岁小,说出去一来没人相信二来影响不好。” “这我省得的。” 云若夏心中默想这蜂王浆一定要跟着云苓学会,否则要是到时候被问及,自个儿哑巴了就不好。 这事定下之后,云若夏就托云胜华给曹叔一个回复,陆应淮得知后兴奋地连账本上的数看几遍都看不进去,他的脑海一直排练着上门拜访那日的情景,他在反复设想重遇云苓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无独有偶,同样在惦记着云苓还有坐在仁安堂的裴霖,上次走后,他对于没救云苓的事感到不安,这是他医德坏的最彻底的一次,学医是为了救人,断不能因为个人恩怨而至她人于不顾。 于是接连好几日他都没出外诊,一心在仁安堂候着,皇天不负苦心人,总算让他等来了卖药草的云初,他着急走上前开口就道:“你妹妹怎么样?” 云初被这话问的莫名其妙,她与云若夏对视一眼后,轻声道:“她挺好的呀。” “真的?就没有磕着绊着?” 云初摇头。 裴霖的心这才稍稍放缓,可转眼就换回那副让人生厌的嘴脸,调侃道:“你这又是学医书又是卖药草,你这是真的想当女大夫啊?” 云初只觉得这话刺耳,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人要选在这么个地方问,还偏要将话说的这么大声,这儿可都是男大夫看诊,她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落在别人眼里也只会自不量力, 何况此前她就问过里头的东家请不请女大夫的事,如今他这样说,岂不是让那个东家看她的笑话吗? 想着想着,云初的脸便羞红了,双脚仿佛被粘住似的,愣是抬不起来,也不敢往里走。 云若夏也觉得裴霖说话难听,正要怼他之时,另一道声音较她更快,“出诊,走。” 沈长留一个医箱就往裴霖的手上抛,提步就往外走。 云初认出了他,急切道:“等等。”她连忙从兜里掏出十五个铜板儿递向他,“上次我忘了给草纸的钱,本想给回店家,但他说你已经结了账了,他不收,我现在还给你。” 第59章 再遇胡氏 女子的声音很是轻柔,仔细听还有些糯,沈长留竟鬼使神差地摊开手心接下,铜板儿上还有些残留的温度,他没多想就放到兜里去,继续提步往外走。 裴霖连忙跟上,八卦道:“师兄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要当女大夫?她会不会到咱们仁安堂来?” “少管闲事。” 裴霖脸上的八卦味道更浓了,以往他可不是没在沈长留的面前提及别的女子,可他每次都是不回应,可这次他却回了四个字,整整四个字,这可是四个字啊。 不,这万一他师兄娶了她,那他怎么称呼那小呆毛? 师兄的媳妇儿叫什么? 师兄的媳妇儿的妹妹叫什么? 啊啊啊!!! 不管了,他就叫她小呆毛! 而这小呆毛云苓正蹲在一棵青冈木跟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把一旁的云若春都吓着了。 “苓姐儿,你这是着凉了?” “没有啊。” 虽是这么说,但云苓还是把衣领子合紧些,她提起小刀斧砍下眼前这一小颗青冈木,“好了姑,咱们下山。” “就这?就砍这么一小点儿?” “姑,你可别看这么一小点儿,这可是能做出蜡碗的。” “啥?碗儿?既是能做碗,那多砍几颗回去。” 云苓被云若春的话给逗乐,也不多解释就干笑,云若春不知云苓笑什么,但既然云苓觉得好笑,那她也笑。 两人的笑声通过山谷传的老远老远,笑走了冬至,即将迎来廿八,今年还是一大家子进城采购,只不过遇到一个新熟人。 胡氏远远瞧见云老娘和云苓就上前打招呼,“老姐姐,你还记得我不?” “当然记得。”云老娘连忙让站在身后的云若春和云若夏打招呼,“快,快见过你们的胡婶婶。” “见过胡婶婶。” 胡氏的眼神紧紧咬着云若春,她一眼便看中了云若春,瞧着面相就是个老实敦厚的,他们家最缺的便是这种没心眼子,不会耍手段的老实人, 至于她勤不勤快,帮不帮家里头干活儿一点也不要紧,他们家自有仆人小厮,犯不着受这个委屈。 胡氏激动地上前牵住云若春的手,一摸她手上的茧便知这就是云老娘那次拿画像来相亲的女儿。 “好孩子,有没有用午膳,胜福酒楼就在前头,咱们一同吃去。” 云老娘和云苓心头已了然,张氏和云若夏也很快反应过来,只剩下呆头呆脑的云初和懵懵懂懂的云若春。 这顿饭,是在胜福酒楼用的了。 周掌柜见到云若夏带人来用膳已经惊讶,但当看到胡氏,以及胡氏牵着云若春的手时,那叫一个又慌又惊又喜啊。 她们是什么时候与秦夫人,这县令夫人相识的? 而且这圈子谁不知那位县老爷最是惧内,当年胡氏生下秦大郎就嚷嚷着说疼,再也不生第二个,这不,秦老爷连屁儿都不敢放一个,也小妾外室都没有一个。 这些年有多少人羡慕胡氏,也有多少人想将自个儿的女儿嫁给秦大郎,嫁进秦家好傍颗大树乘凉,但胡氏始终不松口,一个劲儿地说不急不急,今日却独独拉了一个小娘子的手。 这是什么情况?这云家怕不是要上天去咯,一个女儿嫁给县令儿子,还有三个呢,不知与那些贵人有着联系,日后可是了不得了不得。 周掌柜脸上都笑出褶子来,连忙把人迎到雅间去,这下云老娘等人心里就有数了,这胡氏不简单呐。 云若春慢慢地就把手抽出来,生怕惹出什么麻烦事来,胡氏的脸色变了变,云老娘找补道: “老妹啊,之前我不是说我这女儿劲儿大,野猪都能打死可不是说笑的,就怕你这手被牵折了。” 胡氏乐道:“我哪有这般娇贵,单单牵一下就折了,只不过这劲儿大也好,谁说女子就一定得柔弱,一定得待在家里拈针绣花?我们也是人,也有自个儿想做的。” 云若春很震惊这话能从胡氏的嘴里听到,同时她也反应过来了,这是搁着给她相看呢。 她娘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要将她给嫁出去,这还不知男的长得一副什么模样,又是什么性子,万一是林三郎那种打女人的无赖,亦或是不尊重女人的吴三郎,那她这辈子不就是在火坑里? 云若春揣着一肚子的火,对于再美味的菜肴也提不起兴趣,挑拣着吃几筷子就作罢。 而胡氏自认为云若春是羞怯,瞧着便越发欢喜。 饭毕,胡氏走后,云老娘和张氏就继续采买,而云苓她们也寻货郎买新鲜玩意,只是云若春没这个心思,一直闷闷的,话也不说一句。 云苓勾住她的手指,轻声问道:“姑,你怎么啦?” 云若春双唇嗫嚅,话到嘴边又急急止住,在她心里云苓还不过是个八岁小儿,能懂什么,也便不说了。 “可是胡婶婶的事?阿奶还没答应呢,你倒先急上了。” “她要是没答应,能聊得这么欢?” 云苓未说先笑,“你这就不懂了,她们啊……” 云苓将当时云老娘给云若春相亲的过程一一说出来,惹得大伙儿大笑不止,云若夏哼一声,“谁说见不到鼻孔就抠搜的,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光说没用,你把这些东西都买了,我们才信。” 云若夏刚才可是听货郎说加起来要一百二十八文的,这一百二十八文可以买很多东西了,她才不要当这大冤种,她立马提步就跑,但不到两步就被云若春给逮着。 云苓赶紧上前挠她痒痒,云初也上前寻她的腰包,四人的欢声笑语吸引不少人来买东西,货郎为表达感激,还特意多赠了一盒酸果糖。 转眼就到云苓最喜欢的日子,那便是大年初二回姥姥家,她又可以进山寻找宝贝,只是她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不想看见的人,美好的心情登时坏了一半, “那傻缺儿也怎么也在?” 云初顺着云苓的视线望过去,瞧见裴霖,她也忍不住附和道:“就是,他怎么也在。” 第60章 你别乱走 驴车缓缓停在家门口,云胜华和张氏跟早已等待在此的大舅二舅姥姥姥爷寒暄一番后就进屋子,云初也跟着进去,云苓就被张萧拉着, “苓娘,进山不?” “进,只不过这个人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谁带你们进山?” “笑话,我进山还要你带着?” 张萧不明白这两人为什么一见面就互掐,忙解释道:“苓娘,今日我们去的可不是你见到的这座山,而是离这有点远的香山,听闻那里毒草遍野,霖哥儿懂医术,也认毒草,有他随行家里人也放心。” 裴霖一下子变得傲娇,“要不是萧哥儿请我,我还懒得走这一趟。” 云苓直接无视他的傲娇,“阿姊也要去。”对于云初来说,这无疑是一次认识毒草的好机会。 “若你阿姊要去,那我师兄也要去。” “为什么,咱们四个人不是刚好?” “要是你们三个都中了毒,我一个人怎么医得来,到时候是不救你,还是不救你?” 云苓本想说不必他救,甚至她还能照顾好云初,但未等她说,张萧就率先开了口,“霖哥儿说的对,不过留哥儿不住在此处,那……” “师兄今日随他娘回娘家,正好在我们待会经过的地儿。” 这事也就拍下案板,张老娘听到他们要外出还特意多备上好些干粮,张氏也是万般叮嘱,四人离家,驾着驴车接上沈长留便往香山的方向出发。 这山离得确实远,半个时辰才来到山脚,但云苓已经感受到四周的瘴气,看来这还真是座毒山。 裴霖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五粒红色的小药丸,一人分上一粒,“这是防瘴气的。” 云苓直接吃下,裴霖扬起嘴角坏笑,将凑到嘴边的小药丸又挪开,“你还真敢吃啊,你就不怕我、” 云苓不跟他啰嗦,直接将他的手往他的嘴巴子一推,小药丸就进去了,反驳道:“你都吃了,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裴霖吃了一瘪本是生气,但瞧着云苓天不怕地不怕往前走,还是一把将人拽住拉到身旁,“别乱走。” 云苓努努嘴,她是不怕毒的,只不过在外人的眼里还是收着点儿比较好。 在裴霖和沈长留的带路下,一行人相安无事来到平坦之地,这里瘴气弥漫,藤蔓环绕,杂草攀着参天大树肆意而长,蜥蜴蛤蟆偶尔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停留,这里的一切仿佛原始森林。 云苓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她体内的能量在源源不断往上涨,想来下次她操纵产量的时候能再上一倍。 张萧瞧见云苓眼里的亮光,便知这小丫头喜欢,但转向云初时,就看见她左顾右盼的不安,遂走到她的旁边,“初娘,你贴着我走,害怕的话我们就停下来。” “谢大表兄。” 云苓走到一株紫蓝色的花骨朵儿前,忙唤云初,“阿姊快看,这就是草乌,它可是极好的中药材,” “你可别听她胡诌,这生草乌含有的乌头碱可是会让人全身麻木,四肢抽搐的毒草。” 云苓嘁了一声,“你在仁安堂就没见过它?” “我当然见过,只不过那已经是经过炮制压制毒性,就算是如此,用量也是十分小心,不能长期服用。” “那它就是能用,对不?”云苓将视线放回云初身上,“万物都有两面,这虽是毒草,但也是能祛寒止痛,那边的断肠草含剧毒,但同时也有拔毒攻毒的效用,这可不是一座毒山,这可是学医者的天堂。” 云初的心情瞬间就活跃起来,她刚才生怕粘上毒草没了性命而畏首畏尾,如今经云苓这般说,她倒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瞧瞧其他毒草,就当平时上山采药草那样就好了。 张萧听着云苓说的头头是道,不禁疑惑,“苓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云苓的心咯噔一下,裴霖是知晓她懂药草的,可她忘了现场还有个张萧,对他,她可不能再用什么仙翁,毕竟这里头还有两个学医的,只好掰扯道: “这是阿翁闲来无事念医书,我听见的。” 张萧没有怀疑,他是听他爹说过,云家三房的男人都认字这事,何况,他表妹这么聪明,他也高兴。 但裴霖和沈长留却没有这么好糊弄了,这哪有听医书就能准确无误地找到药草并将用途都能说的一清二楚,那把他们这些苦心钻研的人放在哪里? 只是他俩不明白的是,明明云苓比云初更适合,更有天赋学医,为什么只让云初学,两人一同学医不好?难道是供不起两个人?可看着她们的家境也不算太差,这究竟是为什么? 裴霖对此事耿耿于怀,云苓教云初多久,他就想了多久,直到一行人来到一个洞门前,他才回过神来。 “这里头怕是有蛇,大冬天的越冬呢。” “真的?” 云苓蠢蠢欲动,这要是能养条大蟒蛇,那得多拉风。 但对于云初来说简直就是噩梦,她要是每天都对上蟒蛇的蛇皮,估摸着就要陷入吓晕——醒来——再次吓晕的循环里。 云苓只好止住自个儿的想法,跟着大伙一同往前走,只是她总想着养些东西,毕竟面对大房那群难搞的人,单单只有小白看家会很难,要是再养个凶一点儿的,就能来个混合双打。 云苓四处张望,一只大蜈蚣就出现在她的视野里,这蜈蚣的体型都赶得上末世时期的了,只可惜云老娘养了两只凶鸡,整日就斗小白玩儿,要是把蜈蚣拿回去,估摸不出三日就被啄了。 云苓耷拉着脑袋叹气,一团黑色从她的脚边咻地一下溜走,她的异能直响,就它了! “你别追,那可是野猫,不比家中乖巧的狸奴,它这一爪子下来准让你好受。” 这不正好? 要是能给刘氏一爪子,她估计都能笑出声。 云苓连忙上前追赶,一伙人只好随在她身后一同追,最后瞧见野猫溜进山洞里。 第61章 想牵我手? 张萧率先发声,“苓娘,还是别进去了,明日表兄就到村头赵家聘一只狸奴回来送你。” “别的狸奴又不是它,我只要它,你们都别进去,人多会吓着它,我常在山上跑,反应可快了,万一遇到危险,我跑出来就好。” 云初知晓云苓一旦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去做的,便也不多说,只偷偷拎起一旁散落的树枝,一听到云苓叫声就立马往里冲。 张萧还是不放心,人是他带出来的,万一遭遇不测,他怎么跟姑母姑父交代? “表兄随你一同进。” “萧哥儿,还是我陪她进去,万一她不愿意走,我就一针扎晕她抬她出来。” 张萧觉得这不失一个好法子,再三嘱托云苓要千万小心,才松口允许。 云苓欢呼一声,裴霖就将自个儿的衣角边递过来,“拉着,可别走散了。” 这是把她当小屁孩呢,她的视力就算在夜里也能瞧个一清二楚的,与其担心她走散,倒不如担心担心自个儿。 裴霖见云苓迟迟没有动作,不由惊呼,“你还想牵我的手不成?” 云苓回他一个白眼就往里走,裴霖也是白眼直翻,把偷偷伸出来的手往回收后就跟上去。 越往里,光线就越暗,转过拐角后直接就跟夜里摸黑似的,裴霖来这之前是没打算钻山洞的,所以就没带火折子,他只能在云苓的背后撒些药粉,靠着嗅觉贴着云苓而行。 云苓上下左右来回看,最后停在那一小道微光前,那是野猫的眼睛,它正趴在顶上眯着眼睛往下看,警惕之余又带有一丝小傲娇。 云苓也不着急,就站着跟它对望,它歪头,她也跟着歪头,它张嘴,她也跟着张嘴。 它禁不住露出疑惑的神情,似在说:“你能看见本猫?” 云苓乐道:“你愿意跟我回家吗?我不会拘着你,你可以做你喜欢的事,你可以上山玩,也可以跟小白玩,我们家伙食很好,有肉有鱼干,我家人很好,也会把你当家人的。” 野猫感受到云苓身上散发源源不断的善意,眼睛也睁圆,散出的亮光吓到毫无准备的裴霖,他下意识搭上云苓的肩膀。 “你要是愿意就跳下来,我接住你。” 野猫伸了一个懒腰,还是那一股傲慢之气,似乎是在警告云苓:“你可得接稳了,要不然我可不饶你。” “来~” 云苓话一落,手上就一沉,野猫窝在她的怀里双眸冷冷地盯着她的身后之人。 云苓这才反应过来裴霖站在她的身后,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裴霖立即将手给挪开,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会这么丢脸? “哦?你这是怕了?你这胆子怎么比蚊子还小?” “我……我……我怕什么,是你这小光头太亮,我拿来照路呢。” “你!” 云苓最介怀的莫过于她的秃头,如今被裴霖这般戳心肺子,忍不住就炸了毛,只是她找不着反驳的理由,只好重踩裴霖一脚,怒气冲冲往外走。 裴霖吃痛一声,勾下头,嘴角却往上扬。 云胜华和张氏对于云苓抱回一只野猫,并取名为大黑,表示不理解,但十分尊重。 回家的路上,云苓也毫不避讳地抱着,一路上吸引不少好奇的目光,在路过大房门前时,云苓故意大声道:“这可是山上的野猫,要是被它抓了,神仙良药都救不了。” 刘氏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她本就忌惮那只臭狗,现在又来一只野猫,若她再去,被那野猫抓一把,岂不是性命堪忧? 那可使不得! 而刘氏不使绊子,大房其他人自然不会自讨无趣。 云苓对他们的识趣很是满意,只是大黑这一爪,总得有人受,这便是小白了。 小白见着大黑,先是远远地看着,熟悉它的气息后就慢慢在它的身旁打转,更是做着下犬式摇尾巴邀它玩耍。 可小白的尾巴摇的越厉害,大黑的毛就炸得越开,最后忍不住更是直接给小白一大嘴巴子,惊的小白连忙躲回被窝里,可狗心不死,一会就又出来挑衅。 云苓瞧着这一猫一狗“相处融洽”,也就放心了。 开春之后,云初便十岁了,张氏开始给她留头发,云苓也巴巴地缠着张氏,她也要留头发,她才不要被人叫小光头,张氏哪有不允的,便随了她的意。 云苓心情大好,诱到的蜂群也比去年的大,她把原本两个诱蜂箱里的冬蜜刮了,查看箱内幼虫情况,无异后方往蜂箱放入半边的巢础,静待蜂群将之补全。 而诱到的新蜂就放在另外两个养蜂箱,养上一段时日,待蜂群采蜜酿出新脾来,云苓就割掉一小部分用来制作溶蜡。 她取出年前从山上砍的青冈木段,用小刀把其中一头给削出合适的尺寸来,她估计台底约是七毫米,台基口约是八毫米,便将育王棒控制在九厘米左右,削完之后再细细打磨一番,育王棒也就成了。 云苓继而取出巢框条,横在一碗清水和一碗蜂蜡上,她先把蜡涂在巢框条边,用薄薄的布条附上。 而后把育王棒沾一次清水,沾上几次蜡,再放入水中冷却,经冷却后的王台基已微微成型,只要最后沾上一次蜡固定放到巢框条上即可。 云苓想起此前云若春说的碗,便调侃道:“姑,这就是做出来的碗,你要不?” 云若春低头瞧着这比蜡烛还要小很多很多的东西,心生喜爱,“苓姐儿,你莫不是用来玩过家家的?” 在云苓这般年岁,她们总渴望成为一个大人,成群地聚在村口大树,捡着别致的树叶花朵当菜肴,用扁长的石块当碟子,筷子便是两条树枝条, 她们总是一人当掌柜,一人当掌勺,剩下的便是当客人,玩的不亦乐乎,就算有时被凶巴巴的大人驱赶,她们也能跑到别处去,掏出从家里带来的大红被单子,披在身上轮流当新娘子。 可如今长成大人,她却迫切地希望回到小儿时,能在这个家多留一会,再留多一会儿。 第62章 取蜂王浆 云苓对着云若春笑,“姑,那就把它当作是你的碗。” 云若春乐道:“依我的饭量,那可得多做几个才行。” 云苓将育王棒递过去,任由云若春发挥,自个儿则用青冈木再做一支。 云若春本是觉得有趣,可当上手见到自个儿能做出与云苓一模一样的王台基,就激起斗志,还暗暗与云苓斗快,当云苓的速度不及她时,她还偷偷暗喜。 在云若春的帮助下,一个个小王台基连着排黏在巢框条上,两小排并成一排,一共三排,云苓将其安到巢框上,王台架也就大功告成。 一天下来,俩人一共做了六个王台架,可云苓不急着往养蜂箱里放,而是先育幼虫。 她在天暗下来的时候打开养蜂箱,一眼相中蜂王,将它暂且扣住,随后在幼虫脾的旁边加入一张巢础,最后把蜂王放了,合上木盖静候。 第二天云苓就开始检查蜂王是否产卵,她细细地一排排扫视过去,在一片小区域发现有蜂卵,她连忙做下标记,这些蜂卵两日后就会孵化成一日龄幼虫。 云苓接连两日都费心思在上头,相继标出两日龄和三日龄的,待他们都孵化成幼虫,未被工蜂封盖前用镊子夹出。 满满一瓷碗幼虫,别说云初瞧着有些不适,就连云若夏也起了鸡皮疙瘩,“苓姐儿,这会不会太残忍了?” “怎么残忍了?姑,这幼虫作用可大了,吃蜂王浆长大以后便是蜂群的蜂王,不过也可存起来泡酒饮用,还能促进食欲,解炎症呢。” “那就是可以卖钱。” 这么说云若夏就不觉得残忍了。 云苓只笑笑,便取出王台架先往里滴入少许蜂蜜,而后用镊子逐一将幼虫夹进蜡碗里,待她脖子发酸时,瓷碗里的幼虫悉数被清空,她再往养蜂箱里下王台架。 三日后, 云苓拎起王台架,上头全是密密麻麻的蜂,她使劲一抖甩开蜂群,再用小刀十分谨慎地割掉附在上头的蜂蜡,便看见幼虫和淡黄色的蜂王浆。 云若夏赶紧递来几个干净的瓷碗,扬起的嘴角愣是放不下,在她眼里,这哪是什么蜂王浆,可是闪闪发光的金子啊。 云苓轻轻将幼虫夹出,再用特制,尺寸合适的扁木条挖出蜡碗里的蜂王浆,瞧着是挖着有挖着有,但清了六个王台架后,才堪堪得个两斤蜂王浆。 云若夏可不敢试碗里的,只捡着那些不小心流出碗边的尝,可当她一放进嘴里,就令她脸色大变,想吐又觉着稀罕,只好皱着眉头往下咽。 “苓姐儿,怎么又酸又辣,还有点苦儿,该不会是坏了?” 云苓赶紧将挑出的幼虫检查一遍,她刚才就是害怕割破幼虫,导致蜂王浆变质才特别小心,可虫体完整,不可能是变质。 “姑,这蜂王浆可不像蜂蜜那般甜,主要是供蜂王喝的,自是它的口味。” 云若夏一边喝水一边说道:“那这东西估计不好卖,这这这,我味道口感我受不了。” “这可是大补之物,堪称液体黄金,那些富贵人家可稀罕着呢,要不然陆家商行怎么会主动提及呢?估计到时候还会、” 云苓及时止住没有继续往下说,陆家既在天子脚下讨活路,势必与权贵扯关系,百花蜜这种算不上什么,更别说什么黑木耳干,只不过算是个搭称,牵人情的。 但这蜂王浆可是真真实实的稀罕之物,经权贵炒卖,那价格可是她们待在这个小村子一辈子都赚不到的,而这也不过是别人从指甲缝里溜出来的而已。 所以她姑这次去,准能被上一课,她也就不多说。 云若夏没有听见云苓的后话,一直暗幸刚才没有吐出来,否则就是暴殄天物,那可是要遭大罪的,于是取出小罐来,极为小心地分装蜂王浆。 次日,云若夏就带上蜂王浆,冬蜜,新出的百花春蜜,今年的黑木耳干以及去年秋季的黑木耳干出发陆家商行。 曹叔忙完过后着急地赶过来,一听有蜂王浆也就连忙把陆应淮也喊了过来。 两人各拎起一小罐,打开罐盖之后用小勺挖出一小块,对上色泽,气味,再轻尝一小指甲,两人各自点头,表示认可。 “这蜂王浆不错,只是这些吗?” “嗯嗯。” 陆应淮立马让小厮拎进去过秤,称出来不足两斤,但他们也按两斤的价格算。 曹叔知道斤重后才开口说道:“二娘可知这蜂王浆在京城,我们是可以卖到上千贯的,与我们商行合作,双方的利益将会是最大化,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得先签一个协议。” “你得保证你所养殖的蜂王浆只卖与陆家商行,你不得以任何形式包括高价卖与他人,以礼转赠他人或以债偿还他人,否则乱了市面价格或得罪权势,需得由你一人承担。” 云若夏那颗激动澎湃的心依旧猛跳,只不过多了一层颤意,她可没见过曹叔这般正经严肃的模样,她又何曾签过什么协议? 她一直想的都是把东西种养出来,找人卖,拿到铜板儿也就算完事,哪还想到这些? 但她很快就理清了思路,其实只要不违规只卖给陆家商行的话,她是不亏本的,只是她岂甘愿一直窝在村里,她可是要做云苓口中的大东家的,她也要把生意做到京城去的,哪里愿意被这束缚着。 云若夏稍稍缓和心绪,开口道:“不知我们可否签订个期限,比如三年或是五年?” 曹叔没有接话,微笑着转说道:“不如二娘回去跟家里人商量一番,之前说过登门拜访一事,不若就定在两日后?” 看来曹叔已是给出答复,要么一直合作,要么就另择其主。 云若夏的心里挺不是滋味,但多两日功夫想法子,也是一件好事,便答应下来。 陆应淮见此事拍板,心情喜悦,连忙吩咐人下去备礼,他这次可要好好见一见那小家伙。 第63章 她叫云苓? 陆应淮一心想着见云苓,而云苓则一心想着如何占他便宜。 云若夏回家后就立马逮着云苓将在陆家商行遇到的事都说了,言语中无不是无奈之意。 云苓觉得很是正常,“姑,做生意可是要讲门道规矩的,也讲长久发展,人家好不容易把路铺出来,结果三年后你自立门户,价格还比人家低,他们找哪说理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签?” 云苓抿住唇,而后说道:“换个说法,你与他们长久合作,岂不是也与他们背后的人脉合作?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的,求他们就等于求这群人,想来也不亏。” 云若夏点点头,经上次云若春的事,她还有什么不懂的,以她们的力量根本成不了事,若是要做生意,且不说这世道对女子难,没有人脉看着,还不是说整就整。 “这协议可以签,可是呢,我们也不能太过顺着他们,也得让他们知晓我们是有点儿脾气,不是好摆弄的。” “怎么说?” “你与他们商议一个数,只要这一年里我们蜂王浆的数量提供足,那就要有提成,要有奖励,这样有利于激励蜂群运作,否则蜂群懈怠,两方都讨不着好处。” 云若夏一一记下,她虽不懂什么是提成,也不知这怎么就影响到了蜂群运作,但她知晓这是能多赚点儿,这就是好事。 两日后, 陆应淮和曹叔一路驾着马车打听云家三房的位置,折腾一番,午后才到达,一下车,敞开的大门,门两边绿油油的蔬菜,以及中门栅栏里头干净的地面就闯进陆应淮的眼里。 他连忙整理身上的衣衫,拨顺头发,待曹叔把礼物都从马车里拿下之后,便开口问道:“请问有人在吗?” 率先回应他的便是小白的叫声,坐在屋里的云若夏着急起身跑出来,先是喝住小白,再把中门打开,笑道:“一路辛苦,让你们见笑了,这是小白,那是大黑。” 小白?大黑? 陆应淮瞧着人高马大的狗和窝在凳子上的小黑猫,眉毛不禁往上挑,这称呼会不会有点…… “名字是我小侄女起的。” “好听,就该这么起名字,通俗易懂,别有雅致。” 身后的曹叔一脸问号,这就开始了吗?这就要进入追捧状态了吗? 云老娘闻声也连忙走出来,云若夏介绍道:“这是我娘。” 曹叔一把挤开陆应淮向前走,这可是他少东家未来的丈母娘,这时不捧着什么时候捧,“哎哟,你不说我还以为是你的大姐姐呢,怎长得这么年轻,村里的村花就是姐。” 云老娘哪里被人这么当面夸过,脸上顿时笑成花,她是想客气一番的,但他说到村花,她年轻的时候不正是村中一枝花,这是事实! “你们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这多不好意思。” “不过是些小礼,待会不也要讨姐一杯茶吃?” “哎呀对对对,说这么久倒是忘了请你们进屋吃茶,快快快,都进来。” 张氏把厨房打扫干净后,也赶着热闹出来,云若夏介绍道:“这是我嫂嫂。” “少东家,曹叔好。”张氏提前打听好对两人的称呼,以免失礼。 陆应淮连忙往前跨一步,笑容清澈透明,“婶娘好,我瞧到厨房里挂有鱼干,光是瞧就十分有食欲,不知是怎么做的,我也好偷学回去让阿娘学学。” 提及到做食材,张氏就像打开话匣子一般,完全没有预想中的紧张,越讲越得劲儿。 曹叔见陆应淮就快攻略到张氏,他也一顿狂输出,哄的云老娘云里雾里的。 这哪有半点儿上门做客的模样,倒像足了上门相看的。 好不容易一伙人才真正坐下来品茶吃点心,云初递上最后一盏茶后也就回屋写字,云若夏又开口道:“那是我的大侄女。” “噢,那小侄女……”陆应淮自进门起就见不到云苓,一时找不到牵扯的话,如今只好顺着云若夏的话问。 “在山上呢。” “苓姐儿和我那大女儿整日都往山上跑,很少待在家里,家里老头子在田地里锄草,至于华哥儿就在城里干活呢。” 云老娘干脆将其他人都交代了,免得说他们失了礼数。 陆应淮的嘴角浅浅往上勾,苓姐儿,苓姐儿,苓,她姓云,那是叫云苓还是云什么苓? “什么时候下山?噢,我的意思是已是大下午了,还不下山回家,就不怕山上有危险吗?”陆应淮急忙端起茶盏凑到嘴边以缓解说错话的紧张。 “没事,那俩丫头上过的山比吃的饭还多,别提她们了,快吃点心,别客气,就把这里当自个儿的家就行。” 这可是云胜华特意从城里带回来的好点心,就是为了招待之用,可万万不能充当摆设,失了礼数。 “那是自然。”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惊呆了四张脸。 曹叔差点儿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什么玩意儿?他少东家还真猛啊,看来是真的相中二娘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只是还没请媒妈妈上门,可不能把人给吓着了,便转移话题道: “二娘,不是说看一下养蜂场的,在哪呢?” 云若夏被养蜂场三字说的有些心虚,就连云苓跟她说的什么提成奖励,她都觉得说不出口,他们定是去过不少很大很大的养蜂场,也有稳定的蜂王浆源,要是她真的提出什么提成,真的不会让人觉得自不量力? “曹叔你也知道,我们是去年才养的蜂,量很少的。” “噢,我忘了,去看看。” 云若夏取出三副幂篱,各都穿戴好之后才进棚,见到养蜂箱后,陆应淮和曹叔都很是惊讶,他们一直见到的都是大圆桶,哪有这四四方方的,难道她们的蜜可以取得这么快,原是有这般缘故。 “二娘,可以打开看看吗?” 云若夏应下一声好,就学着云苓一样揭开木盖,只是里头的蜂群察觉不到云苓的气息,纷纷躁动不安,唯恐会乱蜇人。 第64章 想逮住她 陆应淮探头往里窥,只见箱内横着几块木板,用木板来养蜂,这倒是稀奇。 “能看看蜂王浆吗?” 云若夏咬住下唇,因蜂群躁动,已经缠上她的双手,怕是一个不注意就会被蜇到,便只好推脱,“昨天才放了幼虫,要等三日才有蜂王浆。” “放幼虫?”陆应淮很快就捕捉到关键字眼。 “对,放幼虫到蜡碗里,再涂点蜂蜜水,三日后就有。”云若夏谨记着云苓做的步骤,生怕说错让人生疑。 蜡碗,幼虫,陆应淮在其他蜂农场中见过的蜂王浆都是在自然王台里取出的,而她这三日就有,难道…… “你这是人造王台,用幼虫来引蜂群下浆?” 云若夏琢磨着就是这个意思,遂点点头就将木盖往下盖,可由于害怕伤到闹腾的蜜蜂,以及找不到巧劲儿,所以她盖下的时候稍显不熟练。 也就是这一个动作,让陆应淮立马就判定云若夏并非真正养蜂之人,从而打消继续问下去的念头,以免令她为难。 依他的猜测,之所以会派云若夏来展示,一来他们多番接触,比较熟悉,二来她是这家里第二个常接触蜂群的人,而真正懂养蜂的之所以不出现,大概是因为她的年岁小,害怕他们不信任。 而比云若夏年岁小的,唯独华哥儿两个女儿,这大女儿瞧着文静,不似乱折腾的,而小女儿经常往山里去,定是有不少鬼点子,这养蜂的一定是她! 天啊,他真的好想好想逮住她~ 陆应淮见到的,曹叔自然也见到,但他觉得没什么,当陆家的少夫人哪需要亲自动手的,只要会做生意,会算账,会使唤人,那就是极好的。 “二娘,那协议你想的怎么样?” 云若夏从刚才陆应淮的语气便知别的蜂农很难供应到大量的蜂王浆,所以她们是占优势的,自然就把云苓那些话说出来。 “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陆应淮一听便知是那小家伙说的,只有真正养蜂的人,才能把握蜂王浆的量,以及懂得刺激蜂群造蜜造浆,看来小脾气还是有的,也不知现在握着拳头,还凶不凶。 笑意从陆应淮的嘴边溢出,他颔首应道:“可以,我们就把数量分成三档,奖励也逐一递增,明日你们寻着空儿到商行来签协议就好,到时再议价格。” 陆应淮还是想逮人,不想把话说完,打算诱苓上钩。 曹叔的嘴都快张成o型状,这从来都是他们说一,别人不敢说二的,如今别人不但说了二,他这少东家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果然,爱情真让人盲目。 “好。” 商讨过后,太阳即将落山,张氏打算做饭,就询问陆应淮和曹叔是否要一同用膳。 陆应淮支支吾吾,视线止不住往山的方向望,人还没回来呢。 曹叔一把将人拉住,低声提醒道:“少东家,要点脸。” 他哪里不要脸? 要是等到人,他……他……他…… 云苓不是故意不回的,只是她和云若春遇到了点麻烦,而这麻烦有点大,是个很大的麻烦。 她们遇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 “苓姐儿,他伤的这么重,咱们还是把他弄下山找大夫瞧瞧。” “姑,这路边的男人可不兴捡,轻则是个白眼狼陈世美,重则是个王爷将军,到时候上演爱恨情仇,失忆带球跑,把一家子都牵涉到王权纠葛里,那哪有安宁之日?我还是当个普通小农民呢。” 在地下室的时候她可是常常蹭隔壁那个老太太的小说看,那老太太可喜欢看了,还把字放得老大,看累了还选择听书模式,该说不说,那人读的还挺有感情,挺带劲儿的。 经云苓这么一说,云若春收起了怜悯之心,“那我们怎么办?” 云苓搓搓下巴,想到一个好法子,“姑,我们把他身上的钱都掏了,给他积德,说不定老天爷看不过眼就让他醒过来了呢。” “有道理。” 云若春一说就做,不带丝毫犹豫就将他的钱袋子取下来,“苓姐儿,他这身衣服料子也不错,估计能值几个铜板儿,嘿,还有鞋子,小白可喜欢咬鞋子了。” 这,她姑出师会不会快了点? 收获满满后,云若春心底又生起怜悯,“苓姐儿,这当真不会有问题?万一遇上野兽,他岂不是要成为腹中之物?” “万一真遇上野兽,我会为他默默祈祷的。” 云苓可不是慈悲为怀的大善人,把自个儿和疼爱她的家人照顾好,其他人又与她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命由天定吗?他既是遭了此劫,是生是死,自有老天来定,她又何必白费心思。 两人趁着太阳落山跑回家,远远地就瞧见一辆马车渐行渐远,云苓定定地看了一会,心想着日后自个儿也要买一辆这么别致的马车。 而马车里陆应淮似听到急促的跑步声,着急掀开帘子朝后看,只瞧见一抹衣角,虽瞧不见那人的模样身材,但他总觉得是那个小家伙回来了, “叔儿,我好像落东西了,让车调头回云家。” “你刚都没带东西进去,落什么了?要是真落了,二娘明日也会给你送来的。” 曹叔可不能让这臭小子再冲动失礼数,若是留下坏印象日后上门提亲,指不定要多出不少麻烦。 陆应淮自也知骗不过曹叔,只好探出半边身子往后看,直到那间屋子越来越远,越变越小,转个弯儿再也见不着后,才止住了心思。 天彻底黑下来后,云胜华才从城里回来,大家伙都因担心他出事而站到大门处等,见着人平安无事回来,才放下悬着的那颗心。 云胜华兴奋地从车上跳下来,一边绕到车后,一边说道:“今日东家的跟陆家商行的东家去山庄钓鱼,回来带了满满一箩筐,各人都分了点,剩下的都给我了。” 云胜华将帘布掀起,脸上的笑容瞬间没了踪影,脸色一白,惊诧道:“我鱼呢?” 第65章 你想太多 张氏连忙往前一看,惊讶失声,云老娘和云老爹凑近后大眼瞪小眼,愣愣不出声,云若夏和云初只往里看一眼就着急别过脸去,云苓和云若春也生起好奇之心,挤到前边去,大胆看上一眼,不约而同缩着脖子脑袋逃离现场。 “怎么会有个人呢?还这副模样。” 云胜华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他这时才注意到这驴可不是他那头老驴,难怪回来的时候他觉得这么快,他还以为这驴吃得饱力气足呢,原来是头年轻的。 他怎么会驾错驴车? 对了,刚才出城门的时候所有人都被衙役要求下车检查车辆,他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只是有人不甘心闹出动静,场上混成一锅粥,估计也是在那个时候他驾错驴车的。 听到云胜华这话,云若夏一整个跳起,“哥,这人可不能留,都出动县衙的人来抓拿,这定是个危险人物啊。” 张氏却不同意,“天这么黑,若是不把他留下,他能去哪里,他还受着伤呢。” “阿娘,二姑说的对,这人伤成这样,定是被仇家追杀,你收留他,万一仇家追来,我们有几个能打的,对大姑?” 云若春被云苓拉个踉跄,连连点头,“是啊嫂嫂,我虽劲儿大,但也难敌刀枪啊。” 云初却摇头,“见死不救,非医者所为,娘,咱们要留下他。” 一家子很快就分成两派,云胜华,张氏和云初都认为该救,云苓,云若夏和云若春都认为不该救,而云老爹听云老娘的意见,所以这决定权落在云老娘的头上。 云老娘也很是为难,她觉得两边都说的对,所以就决定问菩萨,只见她在香炉里点上三支香,待线烟环绕之时,她就拿起筊杯围着香炉绕三圈,继而跪在地上,未语就打嗝不止,好一会才能开口说话。 “请各路神仙齐齐庙堂落座,师妹有一事不解还请神仙赐教,今日师妹的儿子,也就是观音娘的干儿子,阴差阳错捡到一个儿郎,不知能不能收留,能的话还请给圣杯,不能就给阴杯。” 云老娘说罢就把掌心的筊杯一抛,落地只见两半都反,是阴杯,云老娘立马拾掇起,“这是不能留下吗?不能留下的话就给圣杯。” 话一落,筊杯一落,又是两半都反,又是阴杯。 云老娘挠了挠后脑勺,将筊杯握在掌心,喃喃道:“给准杯头,不要乱杯,师妹就再问一次就不问了,能留下的话给圣杯,不能留的给阴杯。” 这次的筊杯被抛的有些高,啪地一下,两半均为正面,是为这事自有主张,已有定数。 云老娘心中了然,便转问道:“这儿郎与师妹家是不是有缘份?” 筊杯一落,连打三声,都是一正一反的圣杯。 云老娘乐坏了,连忙道:“快,快把人救进来。” 一旁的云苓都看懵了,这筊杯不就是正或是反,或是同正同反吗? 她不懂,她真的不懂。 今日陆应淮和曹叔上门一事不到半天就在村中传遍了,马车瞧着就气派,还有人可是亲眼瞧见曹叔从马车上拿出厚礼的,这下可都认为这三房一家在县城里可认识多贵人了。 可别人不知,云大和刘氏却认出了曹叔,正是当日把他们一家子都赶出陆家商行之人。 “当家的,你说陆家商行的人怎么会亲自登门,还大包小包的,难道是看中了春姐儿?” “不可能,要是真看中了,依陆家那般富贵,定会聘个媒人上门,哪会亲自上门那么失礼,老三他们一定藏着东西。” 刘氏侧过身,对着云大,“这还用说,今日个天暗时,我特意站在大门瞧瞧那陆家的人有没有走,结果就看见大群的蜜蜂往他们家里飞,就是那个棚子,他们定是养蜜蜂。” 云大唰地一下坐起身,“当真?” “哪还有假,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该死的老三,吃的这么好都不往外说一声,那咱们也养蜂,也卖给陆家商行赚钱去。” 刘氏有些担心,“当家的,我们哪会养蜂。” “这简单,上山捅个蜂窝取里头的蜜放到大圆桶里,那些蜜蜂嗅到甜味,自然而然就聚到桶里来,到时候它们也会飞出去采蜜,我们不就有蜂蜜了吗?老三那么笨都会,我还会输给他?笑话。” 刘氏见云大这般有信心,自然是相信的,她把被子往上拉点,脑海中全是对未来的憧憬。 只要他们能养上蜂,产到蜜,那就是有源源不断的钱,而且他们的蜜一定会比潘氏那贱人养出的好,到时候陆家商行就会转头找他们,他们搭上这条大船,搬到县城去自然能过得好,而潘贱人只能痛哭流泪,悔不当初。 刘氏想的是挺好,睡的也香,而云老娘却头一回辗转反侧,眼光光地望着房梁,怎么也不困。 云老爹经她这么一折腾,也歇不着,便问道:“昨夜可是跟那周老爷吵了架,今日不想见他?” “就你睡得着,咱们家怕是快有喜了。” “怎么,你怀上了?” 云老娘一脚猛踹云老爹那条好腿,骂了他一句,就将今日的事说出来,“喂,你说,这是不是瞧上咱们夏姐儿了?” 云老爹没有回应,云老娘迫不及待接着道:“我刚才可点着蜡去瞧那些礼物,哎哟哟,都是海鲜干货,还有一支小人参,贵重的咧,哪有人看蜂带这么重的礼?” “或许这是他们陆家的待人规矩呢,胜华东家不也是经常给胜华东西,出手也大方着呢。” 云老娘不服,反驳道:“那他看蜂就看蜂,巴结我老婆子做什么,虽然曹叔说的是事实,但也没有这么巴结的,还有那少东家说把这里当家,还不愿意走呢。” “那少东家长得是仪表堂堂,谈说也是温文尔雅,可我最担心就是夏姐儿不喜欢,陆家也是有权有势,我怕会像那宋员外一样强抢民女。” 云老爹汗颜,“你会不会想太多了?” 第66章 四张交子 云老娘见云老爹非但不顺着她说话,还埋汰她,便使劲朝他的腰间肉掐上一把,“好你个糟老头子,你就是不关心自家闺女。” 云老爹吃痛一声,连连拍打云老娘的手,待她松开,才松下一口气,“你这婆娘,我问你,那少东家可有转弯抹角打听夏姐儿在家喜欢做什么?” “没有。” “那可有打听夏姐儿爱吃什么?可有偷看夏姐儿,可有与她多说话?” “没有!” 云老娘记得他提了一嘴儿苓姐儿,只不过苓姐儿与那少东家也没见过面,怎么会打苓姐儿的主意,说不定就随便问问罢了。 “那你掐我,还不快揉揉,明日就得淤了。” 云老娘笑笑掩饰尴尬,也就上手轻揉。 云老爹很是舒服,便也多说了句,“似那少东家的年岁,正是情窦初开,喜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挂在嘴边,若是没有,你尽管放一万个心,这事成不了。” 云老娘有些释怀,但也觉得可惜,陆应淮与夏姐儿年岁相配,两人站在一块又是才貌相当,更何况夏姐儿又喜做买卖,门口是极对的,只是……哎,不想不想,她还有春姐儿要愁呢。 翌日一早,云胜华就跑着去请大夫,大夫火急火燎赶来,云初就站在一旁瞧着他如何把脉,暗自揣摩他按下的力度,然后跑回屋里拿起医书钻研。 “人伤的不重,但因缺水缺粮多日,身子亏损厉害,有点虚,想让他好快些就用鸡汤喂服,慢些就用米汤,自然会醒,莫要害怕。” “有劳了。” 云胜华交完出诊费,送大夫出门的同时也要驾驴车去商行,云若夏连忙随上,她本是想拉着云苓一同到陆家商行去签协议的,以防有些东西是她没注意到的,但云苓要收过夏前最后一批蜜,还要取蜂王浆,自是抽不出空来。 陆应淮没见到云苓,眼底是道不明的失落,他昨日就应该调头回去,就见她一面,就一面,可一旦见到她,他真的只愿就见一面什么都不说?他也说不清楚。 交谈之事自然就交给曹叔,曹叔也不知他这少东家究竟是怎么了,昨天还依依不舍,还要调头回去看人家,如今人来了,他倒提不起劲儿,真是的。 曹叔接过那早已拟定的协议,笑迎着云若夏落座,“二娘,咱们少东家把数量分成三等,分别是一年三十斤,一年二十斤,一年十斤,当然这个数量待你们扩大养殖规模后,自也会变。” “现在来说,你们一年供我们十斤蜂王浆,那就会多得五个点的奖励,这五个点是基于你们卖出蜂王浆的价格来算,浅一点说便是一斤蜂王浆你们得二百贯,十斤便是二千贯,五个点就是一百贯。” 云若夏的心跳的厉害,她还未从二百贯一斤的蜂王浆价格里出来,这就说有一百贯的奖励,她很庆幸自个儿是坐着的,要不然准得脚软跌倒不可。 “可要是一年达二十斤,就会多得八个点的奖励,达到三十斤,那便是十个点,不知这样可否促进蜂群产浆的积极性?” 云若夏愣愣点头,别说蜂群产浆,要是可以,她都想产浆。 “二娘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在这里签字或按拇指印,咱们的协议就此生效,你此前送来两斤蜂王浆,这四百贯我就换成交子,其他冬蜜春蜜和黑木耳干我就直接结算铜板儿,可妥当?” “妥当,自是妥当,谢谢曹叔。” 从陆家商行出来,云若夏的脚还是软的,四百贯,这可是整整四百贯,都够她们家在县城里买一间大宅子,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她回到符家商行,满脑子都在想着有银子后做些什么事,以至于云大和刘氏抬着大圆桶从她眼前经过,她都没有留意。 回到家后,云若夏将所得的交子铜板儿全部抖落出来,看得一家子眼睛都突了,除了云胜华,家里其他人哪见过交子,云老娘一把抱住云苓,“仙翁仙翁,天佑我们三房啊。” 云若夏将四张交子挪到张氏的眼前,“嫂嫂快把它们藏好,日后买宅子买田买地就有钱了。”她将其他的铜板儿都按照与云苓分钱的约定,把大部分都挪到云苓眼前,自个儿就赚个辛苦费。 张氏拿起交子的时候手都是抖的,饭她是没心思吃了,只想着把钱都藏到哪里好。 这钱要是给刘氏,她会毫不犹豫地拿出二百八十贯还给寺庙,好填了这个类似无底洞的债,剩下的就把两个孙子找回来,再把房子给修葺好,她认真想想,这不就最开始的模样吗? 一开始房子还是好的,孙子都还在,日子虽苦了点却没有还不清的债,现在呢,拜他们三房所赐,落得如此不堪下场,她迟早会让他们好看! 怀着这份信念,刘氏和云大互相鼓舞着朝深山里头去,果然就让他们给找着了蜂窝,还一下找着两个。 云大激动啊,望着蜂窝仿佛望见数不清的铜板儿在向他招手,他着急地跑过去,可若是要爬上去,他这一番老骨头哪里受得了折腾,若是从树上摔下来,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上!可得小心别被蜜蜂给蛰了。” “我?”刘氏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会爬树,而且这树还这么高,她也一把老骨头了,要是摔下来腰都得断咯。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我的腰上次扭了,现在还疼着呢。” “当家的,咱们用竹子把蜂窝捅下来,再用被子给盖住,这蜜蜂见不到,自然也就蛰不了我们。” 云大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想法,他本来就是打蜂窝里蜂蜜的主意,只要能取到蜜不被蛰,哪管那些蜂的死活,于是便快让刘氏跑回家拿被子,而自个儿就去砍竹子。 刘氏见自个儿不用爬树,那自然是开心啊,连忙跑回家拿上两床被子,就让云小三云小四带着跑上山,而她就假装瘸了腿在家歇着等云大带蜂蜜回来就好。 第67章 秦家儿郎 云大得知刘氏瘸了腿,暗骂她一声蠢货,就开始打量两个蜂窝的距离,然后站到中间处,严肃叮嘱云小三和云小四,“你们可得看好了,这蜂窝一掉下来,你们就赶紧用被子盖上去,晓不晓得?” 云小三和云小四立马把被子掀开做足准备,异口同声道:“阿翁,晓得。” 云大对这两小只很是满意,自个儿连忙举好竹竿,使劲往左侧的蜂窝一打,蜂窝顿时形成一条抛物线落下,云小四反应快,盯着蜂窝跑,在它落地的时候一张被子往上盖,大功告成。 可云小三就没那么幸运,蜂窝差点儿就砸到他的头,他害怕地躲开错失良机,回过神来之时蜜蜂就已经飞出,毫不客气追着他们蛰。 云大又骂一声蠢货,但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就忍着痛,死也要捡起被子盖在上头,捧着跑回家。 刘氏见到被蛰成猪头的三人,眼眶发红,这要是蛰在她的脸上,该有多疼啊? “当家的,老二媳妇儿说这蜂窝要用艾草熏,一熏里头的蜜蜂就会飞出来,里头的蜜也就没人看管了。” 云大点点头,便摆摆手让刘氏去做,并非他不说话,而是他的嘴被蜜蜂蛰了,疼的厉害。 刘氏连忙使唤老二媳妇儿出手,待艾草熏过之后,撬开蜂窝,蜂蜜就流了出来。 眼尖手快的云小四立马用手兜住,二话不说就朝嘴巴里放,其他人见着也赶紧有样学样,这两年他们过的是什么苦难日子,吃上顿没下顿,嘴里早就寡的跟白开水似的。 坐在一旁的云大见状快气疯了,这可是他拼了命才抢回来的,就这样被吃了,而且还没他的份儿,他焉能不气,便拎起一旁的碗狠狠砸在地上。 刘氏惊的缩起脖子,她立即把蜜护住,冷喝道:“去去去,吃什么,这可是用来发家致富的,一个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她转而将蜜都放进大圆桶里,开启了他们大房的养蜂事业。 大房做的事,三房不知道,云苓也不知山上的蜂窝遭了殃,只一心顾着安排家里的蜂群渡夏。 与此同时,那个男的醒了。 云苓和云若春站在屋外往里探脑袋,云老爹和云老娘站在木板前一脸关切,“你感觉怎么样?可还有不舒服的?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秦禹环顾四周,又见着眼前两人和善的模样,便知自个儿是被好心人救了,浅浅表达谢意。 云老娘不知怎的,总觉得这人有点儿眼熟,似乎在哪见过,遂格外热情亲近,“你还记得自个儿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不?” “记得。” “那就好,”云老娘细细打量这人,越瞧就越满意,特别是那个鼻子,多聚财啊,还浓眉大眼,英俊俊俏,“你及冠了吗?娶妻了?” “及冠,未,娶妻,未。” 云苓瞧的一头雾水,这是哪跟哪,人既然好了,就赶紧让他走便是,还问这种东西,不过,这人长得怎么有点狗熟啊? 云老娘听到那叫一个高兴,未及冠,瞧着也有十七八岁,与春姐儿正是般配,性子冷是冷了些,但毕竟他们之间不熟悉,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大夫说你身子还有点儿虚,不宜多走动,我昨日又买了两只鸡,正好补身子呢,你就留下来多待两日。” “多谢。” 云老娘和云老爹见没事也就不打扰,云苓和云若春见他没提及被偷衣服的事,自也当做无事发生,各自忙活去。 秦禹也不待在逼仄的柴房,动身走出房间,想来他这一遭可比耗子舔猫鼻还要惊险。 下江南后,他结识了好友,交谈间一同前往瘦马营地开开眼界,却无意间误入一间书房,发现里头牵涉朝中不少官员。 可他进入书房这事很快就被知晓,慌乱之下他撕下一张金额交易的证据,飞快逃走,一路上东躲西藏,风餐露宿,好不容易逃出江南,他连忙让驿站快马加鞭捎信给父亲请求帮助。 但那群人为了追杀他竟连驿站也敢放火烧,他只能继续逃窜,逃回这边境地一路往山上跑,可实在是饿的要紧,支撑不住之时想要脱下衣服,将证据藏好,却已是没了劲儿,晕倒过去。 醒来后他便发现自个儿被救了,可身上除了一件白衫黑裤,连鞋子都没有,大概是那群人把证据抢走了,也好,捡回一条命也是一件好事。 云若春劈柴的声音将秦禹的思绪拉了回来,云若春劈得可凶了,她刚才可是听到云老娘不停称赞这来路不明的人,隐隐还有意将他们给撮合到一处去。 她不同意,便特意在秦禹面前扮出凶狠的模样,让他也打消这个念头,“你,过来劈柴。” 秦禹左右看了看,疑惑地指向自个儿道:“我?” “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吃了咱们家这么多鸡汤,还不给咱们家干活?” 秦禹“哦”一声,就走到云若春跟前,一脸正经道:“我不会。” “不会?就劈柴,不会?” 秦禹的确没有劈过柴,他自生下来就锦衣玉食的,哪里干过粗活。 可云若春哪里就这么容易放过他,直接分出大部分圆柴来给他,“今日你不劈完这些,可别想吃饭。” 秦禹嘴角抽抽,“我真不会,你教教我。” 云若春拿起斧头,一落下去柴木就分成两半。 “噢,那这根柴又怎么劈?” “这不简单,不是一样的道理吗?直接往下砍就好。” “对,那这根柴呢,它长得有些歪。” 云若春不知这人怎么这么笨,简单砍下去都不会,便接过他递来的圆柴给砍了。 “还有还有,劈完两半之后又要怎么劈?” “你就再把这半边立着,一斧头下去就好,看,就这么简单。” “你慢点,我没看清。” “……” 云苓从屋里窗口冒出一个小脑瓜来,小眼神来回在这两人身上打转,她怎么感觉她姑被骗了呢? 第68章 被偷蜂了 而云若春反应过来的时候,地上的圆柴已经全部劈完了! 一股怒火蹭蹭蹭地冲上她的心头,晚饭的时候她故意坐在秦禹身旁,总是先一步把他要夹的菜夹了,夹得满满一碗,再当着他的面,吃下去。 秦禹也不气,只眼神定定,眨着那自带眼线的大眼睛看着云若春。 云若春被盯得浑身发毛不自在,慢慢把身子转到另一边,可她刚把碗里的饭扒完,她的肩膀就被戳了戳,回头一看,正是一个大鸡腿。 “这还有一个大鸡腿。” 云若春瞧着他那碗不沾肉腥的白米饭,哪里好意思再从别人嘴里夺食,便推脱道:“你自个儿吃。” “你辛苦,你吃,我捡着肉碎吃就好。” 秦禹直接把大鸡腿放到云若春的碗里,而自个儿就夹着碗碟的碎沫渣子拌饭吃。 云若春自觉过意不去,就用筷子头把鸡腿肉给扒拉成两半,把稍大的那一边夹到秦禹的碗里。 云老娘见状笑的那叫一个高兴哟,连牙缝里塞了菜也顾不上。 只是秦禹没再多留两日,他出了这档子事,虽不知当初那封求助的信有没有送到他父亲的手上,可他如今安然无恙总得回去报个平安,所以第二日就坐上云胜华的驴车进城。 他心里也是不舍,他感受到云老娘的友善,也得知云若春的有趣,便想着下一次溜出家时再往这里来借住,于是问了云胜华的名和姓,记下路两边的花草树木。 既然与云胜华交谈开来,就也多嘴问了他当初是怎么被救的事。 得知城门口严守,驴车被换之后,秦禹肯定那伙人是找到他,并想带他离开这里,最后遇到检查车辆,迫不得已扒了他的衣服,但已过去的事,他不会再惦记,自然没再往心上搁。 时光就这样在驴车轱辘转动之间流逝, 云初已写了五刀的草纸,医书的前五页被来回翻出了折痕。 云若夏为她那个快装不下铜板儿的小匣子烦恼,不知是要换一个更大的,还是再买一个小的。 云若春就陪着云老爹坐在田埂看麦苗,小时候她就这样傍着阿爹问稻谷什么时候能熟,她想一直问下去。 云老娘和张氏商讨着四个女儿的嫁妆之事,如今蜂王浆能赚到银子,嫁妆自然也要风风光光,可不能让夫家看低了去。 云苓想的很简单,撬了鸡枞菌,就放蜂群溜达,明年再养两箱蜂。 可有人欢喜,总有人愁。 云大满怀期待地打开桶盖,他想的是经过一整个夏天,怎么着也得引来一批蜂,也能产上两到三斤的蜜,要是一斤卖个一贯铜板儿,那三斤就有三贯,这可比得上他们一个月在码头做苦力的钱,而且多轻松啊,不用动心思,等着就行。 要是他再多添几个大圆桶,把整个大院子都放满,那他,甚至他们一家子都不必外出找活计,干等着收钱就可,这样的好法子他怎么现在才知道,该死的老三藏着掖着,不厚道。 他想是这么想,可现实却打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桶里非但没有蜜,还有一些蜜蜂的尸体,他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刘氏也想着云大收蜜,还特地拿了瓷碗过来,谁知竟得个空,“当家的,这蜜蜂是不是被三房那边给偷走了?不然怎么同样的法子,他们就可以养蜂,我们不可以,总不至于夏天太热,蜜蜂都不去采蜜,它们总得吃东西的。” 云大不语,他在想是哪个环节出错了。 可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他这法子没错,就是老三使手段将蜂群给控制住,不让它们飞来,要不然不来他这大院子,非得挤在他们的小房子? 不可能,绝对是不可能的。 刘氏继续道:“当家的,我们要不要搬个梯子一探究竟?” 可这话刚一说完,刘氏就瞧见三房那颗树上藏着一道黑色的身影,她细看,是云苓过年时抱回来的那只野猫。 只见它眯着眼睛,虽是慵懒,但气场却是极震慑人的,刘氏又想起云苓那话,生怕被抓上一把,是生是死也不知,便连忙止住这种危险的想法。 “当家的,既然他们偷了咱们的蜂,咱们也去偷他们的蜂,而且他们的蜂是采着蜜回来的,我们就可以坐享其成。” 刘氏这句“坐享其成”真真是说进云大心里头的,不错,是老三不仁不义在先,就别怪他不客气。 两人既是这么想,就也赶紧行动起来,他们先是从山上砍下两根长竹竿,再用薄被子做成大兜子,这样就可以将蜂群一窝打尽。 傍晚时分,两人就守在巷口,待蜂群飞回之时就使劲挥动竹竿,在云胜华回来时就收杆回家,该说不说,多多少少也让他们给偷到一点儿。 两人兴高采烈地将蜜蜂往大圆桶里放,接连三日收获满满,但因没有蜂王镇守,就算偷了回来这蜜蜂也是养不活的,要么死,要么逃,可他们乐在其中,只要能给三房添乱,他们就开心。 云苓发现蜂群异样已是几日后,起因是她在蜂箱处竟然发现蜂群打斗,这无疑是盗蜂。 她的心里咯噔一下,这一般是强者进攻弱者,怎么才几日功夫,她们的蜂群就弱下来了,其中定有蹊跷。 云苓连忙把四个养蜂箱的巢口给堵上,挪到一旁去,让两个空箱取而代之,不出半个时辰,那些盗蜂见箱子里没有蜂蜜,自然也就飞走。 可云苓不敢松懈,她连忙检查那四个养蜂箱的情况,箱内的蜂源少了近一半,这让她十分崩溃,蜂少脾多,那可是大问题! 蜜蜂负担过重,便会让它们越来越乏力,不愿造脾和咬脾就罢,还会生出不少疾病,病死的也多,蜜的质量也不好,还有就是逃跑,一窝儿地逃,那她还养什么蜂? 可生气归生气,事情还是要解决的,她先把多余的脾和王台架全部取出来,每一箱只放一到两张脾,缓解蜂群造脾的压力,清理干净蜂箱边的花粉和蜜,免得招惹盗蜂。 问题最后来了,为什么会突然间少了蜜蜂? 第69章 自食恶果 云苓首先否定的就是蜂群逃跑,她的巢础加的适当,而且给蜂群又渡夏又越冬,没有负担过重,蜂王也在,跑什么? 所以极大可能就是被抓了,可有谁会抓她的蜂,有谁又知道她养蜂呢? 云苓跑出大门低头寻找,在巷口地面附近发现不少的蜂尸,而大房的屋子就在不远处,这一定就是他们的手笔, 只是他们什么时候发现她养蜂的? 云苓不解,也不走,她就干站着,天暗下来的时候,刘氏拉着云大兴致昂昂,可刚出门就眼尖瞧到云苓,连忙退回屋子里去。 可他们往回收的竹竿和兜子没逃得过云苓的眼睛,这么长的竹竿,这么大的兜子,要是今日还被偷一波,她就不用干了。 云苓的心里顿时跟拱火似的,她太想将这两个不知廉耻的恶人痛揍一顿,以泄愤怒,与她有相同想法的当属云若夏。 云若夏怒拍桌而起,她可是指望着这群蜂发财致富的,哪里容得那些肮脏龌龊的老东西坏了,“真当我们是吃素的不成?我这就过去撕他们的脸。” “你可有当场将他们抓住,要是没有,你过去嚷嚷岂不是将我们家养蜂的事弄得人尽皆知?” 云老娘何尝不想痛揍刘氏一顿,可一旦破了那层纸,依刘氏的作为,她定会四处嚷嚷,到时候场面怕是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我们什么都不做,每天都让他们偷,蜂都快没了,还养什么?” 云若夏这话让一家子都沉默了, 很明显大房是想学他们养蜂,可按照他们的尿性,自个儿要是养不成定是会见不得他人好,弄个你死我活的。 要单是他们一家还好,要村里其他人也受他们煽动,每日都来偷蜂,那他们就真的是养不成了。 “要不然我们都搬到城里去,现在也有钱,也有赚钱的路子,何愁过得不好?而且能远离那群恶虫,何乐而不为?” “夏姐儿说的对,我们还可以买个大院子,到时候想种什么想养什么都可以,苓姐儿觉得呢?” 云苓没有意见,但正当云老娘要拍板时,云胜华浇了一盆冷水,“东家说前线已经开始打仗,这仗是输是赢说不定,留块地总能有口饭吃,留些钱也能说逃就逃。” 这话说的很是在理,城里虽好,可城门一关不就是瓮中之鳖?哪里有四处可逃的村子安全? 一家子都沉默了,在生死面前,养蜂无疑是件小事,最后也不了了之。 可云苓却没这么多担忧,打仗也好,天上下刀子也罢,日子总要过下去的,于是每日一到黄昏,她就带着小白和大黑到巷口溜达。 刘氏见此情形,哪敢造次,但她岂甘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潘氏那贱人赚钱,“当家的,我们可不能让他们爬到咱们头上来作威作福,这蜂,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养的成。” 云大赞同地点点头,他岂愿意被别人知道他不如老三,一道阴暗的想法就袭上他的心头,不就是蜜蜂吗,他要是能寻来虎头蜂,朝那棚子一扔,不待他们搅和,这蜂自然养不成。 刘氏得知云大这个想法,笑得合不拢嘴,第二天就与云大上山寻马蜂窝,无果之后,就又到城里去四处打听哪里有马蜂可卖,来回折腾几日,终于在一个老丈人的手上买到一个包得严实的马蜂窝, 按照老丈人的说法,这马蜂窝是今日早上才弄到的,千叮万嘱让他们回家之后用艾草开熏才拆开外头的料子,以防被马蜂蛰,又说这马蜂很凶,蜇起来是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的。 云大和刘氏一听那是更加乐了,他们就要马蜂凶,他们就要那些蜜蜂死。 夜里,两人捧着马蜂窝蹑手蹑脚走到巷口,麻利地剪开附在马蜂窝上头的料子,正卯着劲儿要往上抛时,上头突然发出“喵!”的一响声,大黑瞪大发着亮光的眼珠子吓得云大和刘氏屁颠屁溜跑回家。 云苓被大黑这一声给惊醒,她继而听到异样的“嗡嗡嗡”声,她连忙靸着鞋往外跑,便见马蜂嗡嗡地要袭击她的蜂箱。 云苓立马用异能拦截,脚一蹬手一抓就爬上墙,底下的马蜂窝就闯进她的视线,这人还真是黑心肝的,既然自个儿爱犯贱,就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云苓将马蜂窝上刘氏和云大的气息给提取出来,再传给马蜂,手一拨,就将它们送到大房去。 而云大和刘氏刚从惊恐中缓过神来,正暗喜把马蜂窝留在那处之时,手上被蜇了一下,然后又是脸和脖子,疼痛感让他们抓狂,偏偏天色黑他们又看不到马蜂,只能胡乱挥手闪躲,触着不少马蜂尾巴,这下蜇得更厉害了。 “啊!” “啊啊!” “啊啊啊,救命啊!!!” 云大壮和连氏点着蜡跑出来见到晕倒在地,浑身上下红肿的云大和刘氏,吓得连连后退,也不敢耽搁,立马唤醒云二壮和云三壮,用竹竿弄成台架抬起两人往城里去。 坐在墙上抱着大黑的云苓望着这一伙人匆匆的背影,心中没有掀起任何波澜,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死了也活该。 经这一夜,大房那头自是自顾不暇,云苓也没懈怠,毕竟她之前从蜂箱里抽出来的脾还没有处理,这些脾保存时间可不长,原是打算把蜜刮了再用的, 但因刘氏和云大的瞎搅和,要腾出时间来对付他们,错过了诱蜂的好机会,而且被他们知晓她养蜂,她也不敢轻易上山诱蜂,所以云苓打算把这脾割了去卖。 一听要卖,云若夏可就精神了,“苓姐儿,要不咱们用琉璃罐装,这巢蜜多好看啊,有孔有颜色的,别人一看就有想买的冲动。” “而且我们自个儿包装好,卖给陆家商行的价格也能高些,我可瞧见商行里的货柜上那些干皮陈皮都用琉璃罐装着的,听曹叔说价高着呢,我们不如也学学?” “毕竟这钱自个儿赚还是比别人赚的差价好啊。” 第70章 被人议论 云苓还是佩服她姑的,总能在赚钱上别出心裁,只是这次不大合适。 “姑,你可知这琉璃价格几何?” 云若夏摇头,“我不知,但能用来装陈皮,应也不会太过。” “姑,这琉璃可是堪比金子的,我和阿爹到那个老蜂农处收老巢蜜也只是三百文一斤,咱们这新巢蜜的价还要低些,你说划不划算?” “啊?”云若夏立马摆手,“那可不划算,别白费心思。” 云苓笑道:“还有这新巢蜜保存时间不长,眼下又耽搁了几日,就不走陆家商行了,直接往簸箕上一放运到县城的富人区一卖就罢。” 云若夏自然是没有异议的,翌日就与云苓坐上云胜华的驴车到城里去,因之前来过富人区,两人驾轻就熟就将驴车停在路口, 开声喊道:“浓郁花香,止咳释喉的顶级巢蜜,只要二百文一斤,不要一百九十九,也不要一百九十八,只要二百文,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喂。” 云苓总觉得她姑说的有些不对,但具体是哪不对,她一时也说不出来,于是也跟着喊。 两人的声音很快就吸引人来,其中有眼熟的面孔,云若夏记得当时有两户人家把花菇都买了,其中一个就是这一身花绿的小娘子,只是那时见她手上可没有东西,如今就多了个翡翠镯子,真厉害。 紫英自然也认得云若夏,那时她买了花菇,做出来的菜可是让陆员外和陆夫人赞不绝口的,本想着再买些,谁知一连好些时日都不见到人,现在一听到叫喊声,自然跑了出来。 夜里起夜,她可是听到淮哥儿有两声咳嗽的,这巢蜜正好,如今这淮哥儿已过十四,料想今年陆夫人就会安排她做通房丫头伺候。 这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能抵得住温柔乡?只要她对他倍加关怀,事事顺着他,保不准能升做姨娘,再生个宝贝儿子,下半辈子就能衣食无忧了。 一想到未来的日子,紫英笑的比这新巢蜜还甜,连忙让云若夏割三斤巢蜜。 当夜,陆应淮房间的桌子上就放有一小碟新巢蜜,他觉得有些奇怪,现在入秋正是蜜蜂采蜜的时候,怎么有蜂农舍得割掉新巢蜜? “这新巢蜜哪里来的?” “是奴家在路口买的,有两个小娘子驾着驴车来卖,奴家想着郎君昨夜有两声咳嗽,就买了。” 两个小娘子,驴车,陆应淮立刻就想到云苓和云若夏,要是别人还不知,可他是瞧过她们的棚子,不过是四个蜂箱,很快就要收取秋蜜,怎么会卖掉新巢蜜,难道是要搬走? 陆应淮的脸都快黑了,他这都还未见到云苓,要是搬走了,他到何处寻她去? 紫英见陆应淮的脸色,疑心是自个儿做了错事,怯怯地伸手就要把碟子收走,“奴家这就把东西撤走。” “不必,那两个小娘子可有提及要远行一事?” “没有。” “那脸色如何,可有脸黑脸沉?” “也没有。” 看来是遇到麻烦了! 陆应淮提步就想找曹叔,但她们既然没卖巢蜜给陆家商行,想来今日曹叔也是没见到她们,不如明日自个儿亲自去符家商行问云胜华比较好。 “你下去。” “是。” 紫英心头暗喜,她哪里知道陆应淮心里想什么,她只知道这是陆应淮第一次跟她说这么多话,看来她很快就要成为通房丫头了。 陆应淮因心里挂着事,翌日早早就醒了,扒了两口细粉,就急咧咧赶往商行,路上正巧碰到前来商行上活的云胜华。 云胜华见是陆应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应淮一听是那大房搞鬼,暗暗生恨,但得知他们自食恶果被马蜂蛰,他立即就想到是那小家伙所为,脸上便多了几分笑意,而这一笑,就是笑了一整天,曹叔看着摸不着头脑。 ** 话说刘氏和云大被马蜂蛰后连夜被抬到县城,云大壮和连氏生怕两人没了,留下一屁股债,就猛拍仁安堂的大门,又大声嚷嚷要死人,才把仁安堂的东家和钟老给逼出来。 虽是得到医治,可毕竟马蜂又凶又毒,蛰得又甚是厉害,耗了不少贵重药材才堪堪保住性命,又要住在仁安堂调养,这无疑又是一笔大支出。 云大捡回一条命有些后怕,他是断断不敢再去碰这些什么蜂啊蜜啊的,生怕会再次踏入阎王殿,只是他被蛰得这么惨,而三房那边没遭殃,他心里就很不舒服了。 但这话要是由他这一家之主来说,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便将希望放在刘氏的身上。 刘氏自然是不辜负云大的期待,那些个臭马蜂还一个劲儿地往她的脸上蛰呢,现在她的脸,可比猪脸还要难看。 她一看到她的脸,再想想潘氏的脸,心里岂止是不舒服,简直就是很不舒服!!! “当家的,这蜂我们是养不得了,可村子里其他人能养啊,我们如此遭了这一劫,理应做些善事来消消灾,你觉得如何?” 云大对这话正是满意,点点头就让刘氏吩咐人去办。 而刘氏所说的善事,自然就是将云苓一家养蜂赚银子的事告知给村长,以及村中的家家户户, “你知道吗,华哥儿家偷偷养蜜蜂赚大发了,一斤就有一百文。” “才不止呢,那可是能赚一百贯,城里的陆家商行都亲自派人来验收,拿的可是一箱箱铜板儿,瞧着可重了。” “我还听说啊,华哥儿前些天就在城里买了两间宅子,一间就值一千贯,他们家是发大财了。” “没想到啊,他们竟然这么不厚道,大家伙前世有缘今世才同住一条村,他们就这么藏着掖着,也不关照关照村里人,该说不说,挺没心肝的。” “……” 村里的风向说着说着就偏了,但不偏的依旧是那颗想分上一杯羹的心,于是一个个地都怂恿着村长说事,一窝蜂地聚到云苓家的大门前探头伸长脖子往里瞧。 第71章 丑话说前 见此阵势,云老娘头一次感到有压力,更何况要对上村长,她总不能怼着他骂臭不要脸,红眼病,瞧不得别人好,你家的米怎么也不分我点儿的话语,所以干脆当瞧不见,自顾自地在自家院子里绕。 而云若夏不一样,她立马就从柴房里抄起家伙来,随时准备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这要是让他们将云苓的养蜂技术学了去,个个都会养蜂,个个都能弄蜂王浆,那还不如让她死了去。 “云家的,听说你们养蜂赚到了上百万的铜板儿,让我们也跟着学学呗。” “林家的,谁跟你说的这话,你就找谁去,要是我老娘能挣个上百万铜板儿,别说在村子里,在县城里老娘都横着走。” “那你就是养着蜂咯,大家伙都是一条村的,咱们也想学,你就把门开开,让咱们瞧一瞧。” 云老娘连忙把扫帚抓到手上,以防万一他们冲进来,她也好一扫帚打一个,“咱们家虽然是养了蜂,不过都是乱琢磨的,你要是想瞧,不如到山上寻个蜂窝,自然一清二楚。” “你这是藏着掖着不给看咯,真小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往里藏了金子呢。” 林老娘这话一落,引得各人议论纷纷,他们一边埋怨云老娘不识好歹,一边又暗中羡慕,值得这般护着的,定是有养蜂的好路子,他们可得学上一二,也跟着赚大钱。 村长也皱起眉,他平日虽然多受云家三房的照顾,可遇上这等子赚钱的好路子,他们不说就罢了,赚到了银子也不为村子做贡献,这就是不该! “云家的,不过是养蜂而已,你就让大家伙看一眼,也少不了你一块肉,更何况,大家伙都种田,有的稻穗饱满,有的却干瘪,这伙子事不是个个都能干得来。” 村长发话了,云老娘自是不好再犟着,除非他们一家子都不想再在这里住,只是要搬到城里,过所,迁户籍之类都需要里正帮忙,而村长与里正关系好的跟同穿一条裤似的,哪里能得罪? 再者,村长说的也有道理,要是每个人看看就会,那她不也是每天都看,她会养蜂了吗?不会! 再看夏姐儿,不也是让苓姐儿手把手教了,结果如何?对上蜂群,还是会蹑手蹑脚,所以这活计不是人人都适合干的,便也放宽心来。 林老娘叉腰仰胸,有村长罩着,她能大摇大摆进院子去,只要把养蜂的技术学到,她家三郎别说县城里的小娘子,就算是京城周边的小娘子也任由她挑,哪还看得上什么云若春? 只是她的美梦才做到一半,就被突然冒出的云苓给拦住,“怎么又是你这小儿,一边玩去,别碍着大事。” “你真是好生奇怪,这儿是我家,不是我还能是谁?” “是是是,是你行了,一边玩去。” 云苓当然不让,也学着林老娘一样插着腰儿,开口说道:“阿翁不舒服,特地让我来转述他说的话,他知道你们都想学养蜂,大家伙都是同一条村子的人,他自是念里头的情意。” “只是他有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能把这些话都听完,而且觉得还可以接受的,他才会将养蜂的技巧教给你们,如何?” “好!” 不就是把话听完嘛,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场上自是无一人反驳,都安静下来听云苓开讲。 云苓站上云若夏搬来的小凳子,一手叉腰一手把水瓢充做话筒放到嘴边说道:“俗话说养蜂,那首先就得接触蜜蜂,不害怕蜜蜂,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稍有不慎就会被蛰,更严重的还请参考被蛰得差点连命儿也没了,要躺在仁安堂调养的大房云大和刘氏。” 这话直接劝退一大部分人,他们是养蜂赚钱,不是想养蜂赔命贴钱的,这买卖划算不过来,不做也罢。 云苓继续说道:“第二,其实也与第一条有些相关,便是养蜂人的家不能比我们家小,环境过小不利于蜂群活动,还会与你们纠缠一块,容易蛰家中小儿。” 这自然也劝退一部分人,特别是家中有幼童的,皮肤娇嫩,要是每天都被蛰,那还得了? “第三,也是比较重要的一点,便是钱。” “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想要有收获必须要付出,买箱子买木桶需要钱?买脾做巢础要钱?弄巢框买罐子要钱?我们大概粗略计算过前期一共要投入五十贯。” “温馨提示,请不要过分依赖借钱,具体可参考为了不坐牢而欠下巨款,最后连孙子都被抢了,而债依旧没有还清的大房。” 第三点过后,只剩下两人了。 这两人可是独居的鳏夫,无儿无女,家里相对宽敞,而且存有一些闲钱,是最符合前三点要求的。 云苓点点头,很是欣慰,“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只负责教你们怎么养蜂,至于箱子去哪里买,脾去哪里买,产量如何,蜜有多少,怎样去卖,卖多卖少,卖不出去,价格如何,要卖往哪个地儿,都不归咱们管。” 两个鳏夫头也不回地走了,他们本想着养蜂打发时间,可也只是打发时间,没想过要让自个儿忙起来啊,这么多的活儿,他们就一个人,怎么能搞得过来? 见人都走了,云苓才真真正正松下一口气,有道说是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就算今日让他们进棚子看了又如何,他们就会了吗?就会不缠着她们教了吗?就会不妒忌不暗暗使手段加害了吗? 与其让蜂群再一次遭受迫害,不如干脆一次性把话说开,更何况有大房这么好的例子放在前头,她不加以利用,岂不是浪费他们的一番好意? 云若夏放下手中的家伙,也放下悬起的那颗心,她刚才听到云苓说要教村民养蜂的时候,冷汗都要冒出来,幸好幸好。 可村民散去了,村长还在,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眼神还紧紧咬住云苓。 第72章 拳头很痒 云苓被盯得很是不自在,就跟浑身上下被蚂蚁爬咬似的,她也知道村长的来意,心中早有谋算,只是被他这冷眼一盯,她就跟一个做错事的小儿一样怯怯地从凳子上下来。 “村长伯伯。” “你阿翁身子可还好?” “人都走了的话,就会慢慢好了。” 村长一愣,装病应付的事他也做过,可这般不带顾虑地往外说,他还是第一次见,那是不是也说明他在他们心中的分量不一般? 云苓趁热打铁,继续道:“阿翁的意思是再捐一辆驴车,还有给村中的私塾请一位先生,聊表心意,不知伯伯觉得如何?” 村长在听到说再捐一辆驴车的时候,绷紧的黑脸已是稍稍松缓,再听到说是请教书先生,嘴角咻地一下咧到耳后去,那叫一个好啊。 村里原是有一位教书先生的,但因年岁颇长越发吃力,这两年还病了,自是不好再劳累,回家休养之后,村中教书一职就空了下来。 他不是没想过法子,他也请过好几个,只是要么太年轻挨不了苦,要么就满腹酸儒,小儿都不愿听,现在既然他们帮着请教书先生,那这重担自然就落在他们身上,他一身松。 “好,很好。” “不过我们也有一个小小的心愿,伯伯你也瞧到我们的房子不大,想着再往右侧扩点儿,也好多养一点蜂,赚着钱就能把私塾重新修葺一番,好不好?” “这简单,回头让你阿翁带地契过来签字盖印就好,放心养,要是有人敢动坏心思,我准收拾他。” 得到这番保证,云老娘赶紧送上两罐百花蜜,说上一通好话,把村长哄得云里雾里的,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秋收,眨眼就至, 云苓把秋蜜刮了,还未来得及装罐,便听得外头轰动,似在欢呼雀跃,不多会,云若春就哒哒跑进门,一脸喜色,“胜了,咱们打胜仗了!天子下令,今年不征税,万民同乐。” “真的?!”云若夏一把抓住云若春,“谁说的,在哪呢?” “就在村头,爹娘都在呢。” 两人激动地跑出门,小白也想屁颠屁颠跟去,但注意到云苓还在,也就摇着尾巴走到旁边来。 “小白,真乖~” “汪~” 今夜的村子,各家都点上蜡,小小的小火苗把一家的欢颜印在窗户纸上,欢声笑语,米饭香气驱散黑夜,迎来朝阳。 话说云家三房养蜂的事在村子里过了明路后,扩建房子也就免去不少搪塞的话语,云苓看着架子上满满的枯木段,心中有了别的想法。 以枯木段养菇,若是要扩大养殖,一来伤林木,二来耗人力,三来也占地,不若就以草养菇。 可这草是个大难题,要找象草做菌棒,这象草,产自昆仑地,后来才传进本土种植,云苓有些犯难,不过她身处的这个朝代,这时与昆仑那边已形成成熟的贸易关系,保不准会将象草种子种苗带过来售卖也不一定。 怀着这个想法,云苓自是待不住,搬上东西,拉着云若夏就到城里去。 两人在陆家商行和胜福酒楼放下要卖的东西后,拿着钱前往市集,市集人多,若是驾着驴车前往怕是不便,所以与周掌柜打过招呼后,把驴车停在酒楼的马厩就步行而往。 云若夏把自个儿的荷包看紧,拉着云苓挤进人群,可没走两步就听到说前头打架,还差点儿弄出人命的事,云若夏和云苓的步伐更快了。 两人来到一间空铺子前,衙役已经将看热闹的人群挡住,云苓踮脚,又往上跳,可惜都瞧不到一二,于是就猫着身子在缝隙里钻向前。 只是这不钻还好,一钻就钻到裴霖的脊梁骨。 两人对视的眸光里全是错愕,云苓当作无事发生往后缩退一步,站起身仰头往前看。 裴霖加快手上的包扎速度,心里直埋汰,不就是说了句“小光头,发光发亮”嘛,至于记仇记这么久,见着人也不说话?哼,不说话是,那他也不说,他才不会哄人,爱咋的就咋的,他还不伺候了。 事情都处理完后,裴霖回头看了一眼,见人还在,就背起手,身子摇摇晃晃,绕了一个小半圈,最后撞到云苓的身上,惊讶道:“哎哟小呆毛,这么巧啊。” 云苓不禁怀疑这货是不是有点…… “开始留头发了?看来很快就不是小光头了。” 云苓:拳头很痒。 “这是出了什么事?” 裴霖见云苓终于与他说话,便清清嗓子,要好好秀上一番之时,隔壁的大哥开口了, “噢,这是流氓耍赖。” 云苓偏过头看向隔壁大哥,“什么流氓,怎么耍赖?” “这间铺子的店家早些年间因出了事,铺子被县衙收了,现在秦老爷将这铺子充当奖赏奖了出去,这店家就不愿了,一早就来这里撒泼打滚,可这里头的人可不是好惹的,一来二去起了冲突,就成这样了。” 云苓疑惑,“这里头是些什么人?” “好像是一群穿街过巷的混混出身的,运气好,打着镖局的名号给前方运粮,成功补及粮草,这场仗才得以反败为胜,所以县里就赏了一间铺子,五百贯银子,还有一个好名声。” “运粮?怎么会需要他们运粮?朝廷没有运粮队吗?” 说起这事,这大哥也是一脸自豪,“话说那地儿极为险峻,又被敌军前后夹攻形成包围之势,朝廷想了不少法子,始终运不上粮,最后无奈之下兵行险着,用了这位陈镖头。” 至于是怎么个法子,云苓不大留意,她的目光被铺子里缓缓走出的这人所吸引,只见那人长得人高马大,手上耍着匕首,一头卷毛十分引人瞩目,在他身旁还有一人, 可云苓还未看多一眼,就被挤上来的云若夏一把拉住,不要命地在夹缝中逃跑,两人直至冲进市集,混入人群里才停下脚步。 云苓跑得够呛,喘气问道:“姑,咱们跑什么?” 第73章 七闽有海 卖菇被抢驴车的事仿佛就在昨日,云若夏想想就寒颤,“苓姐儿,你莫是忘记了,当日抢我们驴车的就是铺子里那几个混混啊。” “姑没看错?” “当然没有,那一头卷毛我这辈子都不会忘,你说,当初我们把他们的生意给抢了,现在他们这般有本事,还开上镖局,会不会找我们算账?” 说起算账,云苓就有印象了,她好像还把人给哄进风月楼,然后示意老鸨卖他们进南风馆,要说算账复仇,找她还真不冤。 云苓咕噜地咽下口水,“姑,以后我们绕着这间镖局走。” “好。” 市集里卖的东西可不少,若是遇上每个月的初一十五,还会遇上各村的人背着些稀奇玩意来赶集卖。 两边的小摊子,云苓都格外留神,没有错过任何一样东西,可究竟是没有寻到象草种子,只能徒手而返。 可陈杰却谈成一笔买卖,今日陆家商行的少东家上门,有意让他们镖局为商行走镖,两人年岁相当,相谈甚欢,更何况陆应淮提出的价格甚是优越,他难以拒绝。 于是两家的合作,也就敲定了。 回村的路上,云苓忍不住向云胜华打听象草种子的事,料想每日商行经手东西这么多,云胜华可能接触过也不一定。 “没有。” “阿爹再想想,或者是象草苗子。” “真没有,但凡进商行的东西都要一一记录在册,你阿爹每天都要看,就是没瞧见。” 云苓有些懊恼,但依旧不死心,她再次扒拉云胜华,“阿爹,你们商行是不是有航海的商船,可有去过昆仑洲?” 云胜华乐道:“你那象草种子在昆仑洲?你是怎么知道昆仑洲的?” “阿爹是忘了我认字,我陪阿姊去过书铺,不经意瞧见的。” 云胜华没有疑心,“那你可知阿拉伯?咱们虽有商船,但海外的贸易大多都是让阿拉伯商人包办的,新帝登基后允许国人出海,不过敢于尝试的人还是少数啊。” 云苓点点头,歪着脑袋瓜看着云胜华, 云胜华被逗乐了,“你啊,明日我就写信联系阿拉伯商人,问问这象草种子的情况。” “多谢阿爹。” 云胜华不敢多耽搁,越日一回到商行,就写信寄出,只是这回信等得很是漫长,一是入冬,天气渐冷车马跑得较慢,二来远行的商船都急着返航,想要年关时回家过年,所以处理的事务非常多, 三来信往回寄时正值年关,路上很是拥挤,所以云胜华收到信的时候正是大年三十,除夕夜。 信上说有只航海归来的商船从昆仑洲带来不少种子,但是在七闽地区靠岸卸货的,而且因为口述词义的差异,他也难以找到象草种子,所以建议最好是亲自前往挑选。 云胜华把信读完,张氏的笑容就慢慢往回收,饭桌上的气氛也一下子冷下来。 云苓圈住张氏的手臂,撒娇道:“阿娘~” “你喊什么都没用,你爹可是要忙活计的。” “阿娘,我跟着镖局走不就好咯,他们要运货,多运个人也是可以的。” “云苓,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可不是县城,那是七闽,离这儿可远着呢,你认识那里的人吗?你知道那里的风俗习惯吗?你知道那里有什么危险吗?过了年你才十岁,万一你出了什么事,娘怎么办?” 张氏发怒,所有人都不敢动筷子了,但这也怪不得她,天知道云苓被人贩子拐走的时候,她有多崩溃,她快要疯了。 云苓直接窝到张氏的肩窝,吸吸鼻子,“阿娘,这些年我也有长脑子的啊,遇到危险我会躲,见到坏人我会跑,我真的很想去。” “苓姐儿,咱们现在不也好好的吗?吃得饱喝的足,还能存上银子,这还没有什么不满足的?非要去冒险去折腾呢?” “我可不是不满足,这是我的爱好,是我想做的东西,我觉得我生下来就是爱折腾的,阿娘,学凫水的时候你给我说过一句话,你说女孩子学多一样东西没坏处的,我现在不是在学吗?” 云苓把声音放柔,“我已经十岁了,光阴过去四载,阿娘,你也该慢慢对我放心了。” 张氏红了眼眶,还是不愿松口。 云若春放下筷子,开口说道:“我陪苓姐儿去,嫂嫂放心,我可是打过三百多斤野猪的,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苓姐儿被人伤到一根汗毛。” “我老婆子也去,要是这臭丫头不听话乱折腾,我立马就绑她回来。” 云若夏也想去,这多好啊,听闻七闽那边还有海呢,定是有不少生意路子,只是云苓一走,菇还得卖,菌子还要采,还要刮蜜,功夫多着呢,闲不了。 云胜华拍了拍张氏的手背,“开春后是华叔带头走的镖,路上又有陆家商行的镖队互相照应,只要苓姐儿和春娘打扮成儿郎模样,就不会有问题。” “话是这么说,我再想想。” “阿娘。” 云苓一整夜就跟个小尾巴一样缠着张氏,最后把她的耳朵磨出茧子,得到允诺之后才作罢。 云苓高兴坏了,躺在床上盖着薄被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困,她甚至可以想象到要是自个儿能用象草种出菇来,她的脸上会笑得多开心。 可云初却有些失落,她何时试过与云苓隔得这么远?而且去往一个陌生地方,最容易水土不服的。 “苓娘,你多久才回来?” “阿姊这是想我了?” “自是想的。” 云苓哪里试过被人这么直白地表达情感过,当下脑袋瓜就冒出一颗小草来,往云初的方向偏,“阿姊真好~” “苓娘,听二姑说七闽那边还有海呢,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能容得下这么多的商船,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就像阿翁说的那句,海纳百川。” 云苓对海的印象不算好,她一出生见到的海便是黑色的,海面上除了飘着各种垃圾,还有油渍,苍蝇成了海面上的王。 第74章 出发七闽 可他们都说,海是蓝色的。 大海无边无际,能容天下之物, 大海资源丰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大海里有很多可爱的生物,比如水濑,多叶海龙,蜘蛛鱼,核桃水母,可说着说着就变得哽咽,再也不提了。 “苓娘,你一定要去看海,回来告诉我,海是怎样的。” 云苓回过神来,连忙答应,“阿姊,我把贝壳都捡回来,给你串成链子戴。” “贝壳?那是什么样子的?” “就是……” 两人的话似怎么说也说不完,直到天快要亮了,才舍得闭上眼睛。 这个年过得不大轻松,张氏忙着给云苓准备外出之物,上到棉褥被子,下至牙刷皂荚薄荷叶,云苓都感觉她不是出门一趟,而是把家都搬过去,打算在那头落地生根。 “阿娘,七闽那边可热着呢,你给我准备袄子,岂不是要热出痱子来?” “你们回来的时候就冷了呀,你要是嫌弃不要,那就不要去了。” 云苓连忙把大袄子给按回去,“要,当然要,阿娘说的最对。” 张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些,又偷偷地往把包袱里塞两串铜板儿。 相对于张氏的忙碌,云老娘却轻松得多,她才不费心思准备这些不要紧的,她握着张氏给的一百贯交子,到时候缺什么买就是,她们家也不缺这几个钱儿。 而云若夏却日渐紧张,虽然云苓反复说了几遍要什么时候上山踩白蚁点,什么时候撬鸡枞菌,又怎样开蜂箱,怎么刮蜜不伤蜂,她还是有些记不住,甚至还要拉着云初一块记。 年后开春, 云苓打开蜂箱认真检查一遍巢脾里是否有巢虫,检查无异之后才放心离家。 天一亮,云老娘就支棱着香炉求神仙, “列为神仙齐齐到庙堂落座,潘氏师妹今日诚心一念,有事求仙翁仙姑相助。” “潘氏师妹自今日起要前往七闽地区,还请仙翁仙姑保佑师妹出门遇贵人,水路通行,陆路通行,运水也通行,保佑师妹口中吃得贵人饭,手中拿得贵人银,口中有福,牙齿有刚,当金五星,发财顺利。” 云老娘说罢,便用红纸包上一张黄符,一片柚子叶,一片柏叶,最后往里塞上一个铜板儿包成一块,一共包三份,绕着香炉走上三圈,就算完事。 云老娘临行前将这红纸分别塞到云苓,云若春的手里,自个儿也在兜里揣上一份,说是能够驱邪避祸,逢凶化吉。 云苓和云若春一一应下。 这可是一家子头一次分开,云若夏牵着云若春絮絮叨叨,云老爹自也是与云老娘难舍难分,张氏强忍着泪嘱托云苓千万要小心,勿要逞强。 只是再多的不舍,也终是要离别的。 云胜华驾着驴车往前走,张氏与云若夏就随在后头,直到出了村口,拐了个弯儿,再也瞧不见了,也才作罢。 商行的镖队已然准备妥当,因今年的开年红纸比去年又多了十文,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好似老虎都能打死两只似的。 云老娘带着云苓和云若春给符晋拜个晚年后,就随着镖队一同出发,因县城里没有码头,所以一行人先拉着货步行前往到下两个镇去,三人也就一路跟着,也没喊困没喊累,夜里也随大家伙歇在树下,没有半点娇气。 这虽说是两个镇,但要步行还要拉上货,总得耗上四五日的功夫,来到码头时,云老娘就带着云苓和云若春到边上的铺子,买上三盆洗面汤,把这一路上沾染的泥土都洗干净。 继而到对街的小摊子喊上三碗羊肉臊子面,祭了五脏庙,又拾掇些馒头馍馍馕,果仁蜜饯糖,才上船去。 船是午时开的,一路往下而去,云苓起初还有些兴奋,可渐渐就觉得胸口发闷,浑身不自在,就拉着云若春到甲板去,呼吸到流畅的空气,她感觉胸口舒服不少。 可好不容易才舒服一点儿,她就往忍不住四处张望,正巧,另一艘相并而行的商船甲板上站有一男子,她注意到他,而且还扒拉着云若春看, “姑,你们真有缘。” 云若春随着云苓指示的方向望过去,见到秦禹时愣上一愣,“他怎么会在这?这不是陆家商行的商船吗?难不成他就是那位陆少东家?” “怎么可能,当日我们山上遇到他的时候,陆家商行的人正是上门拜访呢。” 云若春觉得也是,转说道:“可能是陆家二郎。” 这点云苓就不清楚了,只点点头附和。 秦禹兴是听到她们的窸窸窣窣,转过身冷冷地望她们一眼,便要回船舱,只是刚走两步,就折返回来,目光紧紧咬着云若春。 据他所知,陆家商行出船常与符家商行镖队同行,以此互相能有个照应,而这两人瞧着骨架,不似男子,年纪瞧着一大一小,却不似母女,脸上又无惊恐神色,定不是为了避难躲到船上来的。 想来这是商行之人的家眷亲属一同随行,可惜他不认识符家商行的人,诶,不对,云胜华不就是在符家商行干活的吗? 像了,太像了,这年纪稍长的不正是他夹鸡腿给的那位小娘子吗? “是你们!” 云苓和云若春瞬间低头瞧自个儿身上的衣着,又互相对视一眼,到底还是不明白怎么就被看出来了。 “你们怎么在这,要去哪里?” “七闽。” 听到云若春说的七闽,秦禹更乐了,“好巧,我们也是去七闽耶,我们正好同行。” 当日就是秦禹把铺子交给陈杰的,他见陈杰如此有勇有谋,早就生起结交的心思,前不久听说陈杰要给陆家商行走镖,前往七闽地区,开船后他立马就跟来了。 云若春这就没有回应了,她一小娘子跟男子同行作甚,传出去岂不是要落人口舌? 秦禹不介意云若春的冷淡,只是走进船舱取出一根钓鱼竿和一个小竹篓,坐在甲板处,说要钓鱼。 云苓都惊呆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刻竿求鱼? 第75章 姑大恩人 过上一个时辰,船只的速度突然就变得很快,按船夫的话说,夜里在江面上过夜就必须得选择一个开阔可逃的位置,以防遭遇水匪袭击,所以必须得在太阳落山前渡过这两边狭窄的水道。 云苓却顶不住了,趴在甲板上吐个不停,嘴里全是那股羊肉臊子的味道,喉咙却是火辣辣的。 云老娘连忙朝她嘴里塞上一粒糖,又落指在她的太阳穴轻揉,喃喃道:“小儿不省事,水神河神切勿怪罪,饶她平安,饶她一路无虞。” 吃过糖的云苓慢慢缓过来,“阿奶,这可不能告诉阿娘。” “这不就是晕船嘛,多大点事儿,下次你若再坐船,往嘴里放些蜜饯果糖之类的,就不会有事。” 云苓点点头,正要与云老娘贴贴的时候,发现她正望着另一条船上的秦禹,嘴里直念叨着,“有缘,这真有缘啊。” 云苓:…… 夜幕降临,三人回到船舱厢房,华叔送来馍馍和寡淡的紫菜汤,“就简单吃点,若船靠岸,咱们就再去吃点好的哈。” 云老娘立马就将馒头和两包果仁都送到华叔手上,追捧着华叔为人体贴细心周到,顺带把怎么打热水,去哪里如厕的事都打听好了。 云苓的肚子虽是空的,但喉咙好像被卡住一样,没有想吃的欲望,便从云老娘的兜里取出一颗果糖,砸碎放到热水里,搅拌搅拌咕噜咕噜喝下就当完事。 “苓姐儿,不再吃点儿?” “不想吃,你们多吃点儿。” 云若春把馒头包上,放到云苓的身旁,“你要是饿了,随时拿来吃。” “谢谢姑。” 眼下还未入夏,夜里还是很凉的,张氏准备的大袄子就派得上用场,云苓把三件大袄子分了后,就躺下歇息。 袄子很暖,她想阿娘了。 张氏又何尝不想她,自她出门后,张氏就在年历上打圈,每画一圈就会问云胜华这是到哪了。 年历上的圈圈越来越多,翻页之时,云若春来月事了。 在船上来月事,可麻烦的紧,一船都是大老爷们,何况行船间也忌讳这种血腥之气,三人紧巴着嘴,不敢往外说。 只有云老娘把热水打回房里来,可即是如此,洗了的月事带晾在这小房间里也不干,正琢磨法子时,云苓瞧见了前头有船靠岸,岸边是临水的吊脚楼, “咱们到前边就可下船。” 果然,船一停,船上的人就开始雀跃欢呼, “这次我可得找小梅,你们谁也不许跟我争。” “不争不争,回头我就告诉你家婆娘去,看你还怎么横。” “诶,咱哥俩好啊,待会二两肉和酒,我请。” “……” 华叔也前来告知,“嫂子,可以下船咯,以前三哥儿可没这肮脏事哈。” 云老娘自是信得过她男人的,可经华叔的嘴里说出,她还是有些小开心。 云苓和云若春才顾不上这什么肮不肮脏,把房里的月事带都收好,带上贵重钱财就往岸上跑。 她们打听到,这若是要住客栈,得往县城里边去,一般沿途的商船歇脚都是住在村民家里作罢。 可这里这么多的人,一时也不好挑选,云苓站在中间,异能发散,最后选了一位衣着最妖冶的小娘子,异能传回云苓时,她的感觉是最温和的。 云苓也来不及多想,直接上前问道:“我姑来月事了,不知可否借个地儿行个方便?” 桃夭的脸立马严肃起来,转身上楼,朝楼内的人说道:“老娘今日来月事,不接客,把热水烧上来,月事带也备上两条。” 云苓连忙拉着云若春跟上去,上到二楼,相邻两边的房间隐隐传来咿咿呀呀,哼哼哧哧的声响,云若春脸都红了。 桃夭扑哧一下笑出声,“声音不大,往往会让人觉得不尽兴,撂下的铜板儿就没那么多,所以啊,你们就把这当作一份活计,没什么的。” 云苓取出两串铜板儿放到桌上,“多谢阿姊相助。” 桃夭对于云苓的称呼有些惊讶,她们虽觉得靠自个儿本事挣银子不轻贱,可其他人可不这样认为的,甚至觉得看她们一眼都嫌脏,哪里还愿客气相待? “这水还没送上来,你就这么快撂银子,就不怕我反悔么?” “我信阿姊的。” 桃夭哼了一声,也不多说,拿着铜板儿就夺门而出。 不一会,热水和月事带就被送了上来,云若春接过水倒进木桶里,又兑上凉水,伸手试了两遍水温,合适之后才脱衣入桶。 云苓就守在屏风前,紧盯着那扇竹门,生怕有不轨之徒闯进来,坏了她姑的名声儿。 可这事情,越是害怕就越会发生,在她眨个眼的功夫,一个卷毛男被推了进来,外边的人还在欢呼道:“老大你就进去尝尝,这可是快活过神仙。” 陈杰被推地茫然,被骂得也茫然,一个“滚”字还未消化过来,凳子棍子兼并着手脚将他打了出门。 “好你个登徒子,今日我不让你尝尝这降龙十八掌,你怕是以为咱们好人派后继无人了。” 云苓正要下掌,就被抓住手腕,陈杰打量眼前之人一番,眼里的眸光渐渐发亮,喜道:“姑奶奶!” 被喊这么一声,云苓才认真瞧这人的模样,这卷毛不就是那个翻身把歌唱的混混头吗? “你……我……是你们抢我的驴车,我才骗你们去风月楼的,这事情有因有果,你现在寻我复仇是不厚道的。” “我哪敢找姑奶奶的麻烦,当初要不是受姑奶奶的指点,让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现在还成不了事,所以姑奶奶是我的大恩人。” 云苓的瞳孔大了两圈,这世界还真是一天不死,一天都可能有反转。 “姑奶奶,你怎么会在这里?” 话语刚落,他的左脸就挨上一拳,腰也遭了一脚,整个人踉跄着倒下地。 第76章 太酸了吧 “就你这不知死活的,也不瞧瞧自个儿这半两重的骨头能不能挨扛就擅闯房间,我踹死你。” 云若春怒得又往陈杰的腰上踹一脚,她原先在房间里待着就已经是胆战心惊,被这流氓闯进来吓得处处不得劲,生怕云苓被抓了去,遂急忙穿衣出来,二话不说就先打他一拳。 陈杰那叫一个冤,怎这年头见到的小娘子一个比一个凶猛? 云苓怕她姑被记恨,一把拦下云若春,对陈杰说道:“陈镖头,咱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快活了。” 云若春惊讶云苓竟与这浮浪子相识,镖头,就这种人竟然还当个镖头,底下的人不知有多糟糕。 陈杰连忙起身,“我不是来快活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推进来的。” 云苓给他一个“不用细说,我懂的”的小眼神,可就这小眼神让陈杰很是不安,干脆贴着云苓走,“姑奶奶你信我,我真是被推进房间的,我虽是混,可也不混这道啊。” 云若春更惊讶了,她听到了什么?姑奶奶?这人竟然叫云苓为姑奶奶!那……那她岂不是姑姑奶奶? “得嘞,我信,你就自个儿玩去,别跟着我们,去去去。” 陈杰见着云苓,还哪会自个儿玩,愣是贴着云苓走,更是在见到其他小娘子的时候捂住双眼,像是仿佛多看上一眼,就会被云苓误会一样,但也因此看不着路,碰着好几次壁,惹出不少笑话来。 云若春瞧着这厮如此憨样,也不像是个色胆包天之人,便也相信刚才他是被人推进房间的,心头也就少了些许芥蒂。 两人登上船后,便见云老娘和华叔大包小包的往回赶,除了有糯米饭,糯米糕点,肉卷粉外,还有大半边的羊腿,等着夜里烤羊腿吃, 这些通通都是云老娘出的钱,按照她的话,情谊情谊,不就是钱的事?提前打好关系,去到七闽找东西,别人才更乐意出劲儿,这样才能少走弯路。 入夜的岸边并不昏暗,除了靠岸的商船点蜡之外,吊脚楼里,岸边的卖夜宵的小摊子都燃有灯柱,人声嘈杂,嬉笑打闹,是云苓她们在小村子里从未见过的。 华叔将腌好的羊腿架到火上烤,若论香料调味料,他们的商船最是不缺,做这买卖,哪个不想捞点油水,所以往上报的数总会比实际的要少一点,这是他们的规矩,谁也知道,谁也不会往外说。 两三刻的功夫,羊腿的表皮就被烤的滋滋冒油,香味往四处扩散,最先受害的便是相邻的陆家商行的商船。 秦禹自是当逛自家后花园似的走上符家商行的商船去,而陈杰见状,也连忙拎着两条鱼跟着上船。 华叔用小刀把表面的肉片下来装到盘子里任人夹取,继而往剩下的羊腿再撒些调料,继续转动着火烤。 云若春嗅着香味早已是咕噜咕噜地狂咽口水,一筷子往下夹,碗里就得个三四片,她夹起那块香料少的朝香料多的蹭去,再送到嘴里,好不快活。 羊肉不膻,还有一股奶香味,孜然融合着茱萸的辛辣,那叫一个享受。 她正要夹起另一块,便瞧见秦禹正盯着她看,眼神勾勾的,她迅速别过脸去,可秦禹也随着她转而转,盯得她好不自在, “你这是作甚?” “感觉这肉很好吃。” 秦禹一边说着,一边凑向前,眼神骨碌骨碌转,云若春哪里试过与男子这般亲近,当下就红了脸,稍稍往后仰,“你可以去拿啊。” “好。” 秦禹应下后也夹起一筷子,齐齐四片,他把两片分给云若春,美美地嚼着剩下的两片,看着云若春笑。 “你吃你的,给我作甚?” “你瘦,多吃点儿,我吃两块就好。” 云若春觉着这人很是无理,她哪里瘦了,在家的时候她每日都吃三碗大米饭,还有肉和菜,一日三餐,她可是餐餐都没缺,哪里瘦了? 可这肉既然放到她的碗里来,她总不能浪费掉,于是也夹起来吃掉,她吃的那块调料正多,巴适地直点头。 这两人一个就顾着吃,一个就顾着盯,让周遭人看的眼酸。 云苓将羊肉往嘴里放,浅浅皱起眉头,“镖头,你有没有觉得这羊肉有点儿酸?” 陈杰止住了筷子,一脸懵逼,酸吗?他不觉得啊,只不过云苓说了酸,那就一定是他没有尝出来,遂连忙附和道:“酸,这也太酸了。” 话刚说完就挨了云老娘一掌,“哪里酸了?这肉烤得那叫一个美味,老少皆宜。” 云老娘虽还没尝个一二,但光是瞧着云若春和秦禹,她就心满意足地饱了。 这儿郎多好啊,别的不说,光是懂得疼人这一点儿就很是加分,她的春姐儿这么好,就应该配这样知冷知热的夫婿,就是不知这人是什么来头,改日可得好好找他打听一番才行。 船依旧往前行,天气也越来越热,到七闽的时候云苓感觉她的头都快被晒裂开了,下船到街边的铺子,连喝了三杯香饮子才稍稍解了暑气。 接应她们的是赵叔,七闽的本土人士,肤色黝黑,人长得老实巴交,家里地多,盖有一个大院子,常供商行的人落脚,华叔他们每每来七闽总是会在他们家歇脚,一来二去自然也就熟络了。 赵叔家距离码头还是有点远,一行人分坐在驴车上也得耗上大半时辰才到,院子果真很大,门前养有两条狗,一白一黄,正堂奉着妈祖像,院子里养有鸡,咯咯咯咯个不停,满地都是鸡屎。 云苓,云若春和云老娘被安排在同一间房,朝阳,光线好,但云苓只觉得闷热,这太阳照到床上,余温能存到夜里去,睡在上头就跟煎鱼似的。 云苓就煎了大半夜的鱼,直到下半夜有凉风吹来,吹散热气,渐渐地才能入睡。 可这天还未亮,院子的公鸡一打鸣儿,华叔他们就要动身前往港口,窸窸窣窣地弄出不少响声,云苓捂住耳朵,好不容易熬走了人,赵叔他们也准备着要出海打捞。 云苓一听要出海,唰地一下就从床上起来,刷牙洗脸,拿着馍馍就嚷嚷着要跟着去。 第77章 他担心她 每年芒种左右,赵叔和赵婶都会带着家伙到海边捕虾去,其实这一开始是赵婶带的头,赵婶来自北方,但是是海边的姑娘,她小的时候就随着她爹到海边捕虾, 后来又跟着商行跑买卖,一来二去与赵叔相识,相熟,最后相爱嫁到七闽来,她按着在家时随着阿爹出海的日子,芒种左右就到七闽的海边捕虾,渐渐地这也就成了习惯。 云苓一面咬着馍馍,一面听着赵婶的娓娓道来,困意也免去不少。 驴车往前拐了个弯儿,那片无边无际的海就映入眼帘,可它没有颜色,只是灰蒙蒙的一片。 云苓站到板上往远处眺望,只见地平线上冒出一抹红霞光,渐渐地,天上的云,周边的山也沾染了它的魅色。 “你们看,日出了。” 赵叔的声音让云苓和云若春的目光更加专注,她们甚至屏气凝神,连眼睛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这一场景。 半会儿,一颗“咸蛋黄”冲破云面,从海平线渐渐往上攀,海上的浪渐渐也清晰可见,一滚一滚的,它在浪,云苓的心头也在浪,她来此之前从未想过会遇见这么美,这么令人震撼的景色,她想,她会记住一辈子的。 “赵叔,海是什么颜色的?” “海当然是蓝色的呀,还能有什么颜色?” 赵叔笑着回答,他有些不明白云苓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海不是蓝色的还能是什么颜色? 不过转头一想,他是自幼在海边长大,可云苓她们不是,于是便讪讪地笑着补充道:“等这太阳公升上去,你们就可瞧见这海的模样咯。” 赵叔这话不假,等他们把渔网都装好,太阳已升到天上去,整片天地都亮了起来,海原本的颜色就闯进云苓的眼里。 湛蓝宽阔的大海,海浪波涛,海鸟在天上飞,云苓就在地上追,她实在是太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姑,快来,这海水可太舒服了。” “苓姐儿,你小心点儿。” 云若春一边跑着喊云苓,一边享受着海浪的拍打,她也没有试过这种感觉,从来没有,她可太喜欢了。 赵叔在云苓和云若春震惊的神色中背上竹篓,拖着竹具和高跷就往海浪走去,层层的海浪接二连三打到赵叔的身上。 赵叔立马在脚底绑上高跷,一个人瞬间就变得两米高,他对抗着海浪一步又一步地向前,可海浪也随之变得凶猛,一个高浪扑过来,正以为要淹没他的时候, 赵叔又往原本的高跷上加上一节,足足两节高跷才足以对抗海浪,站稳住身子。 他在海面上找好位置,支棱起渔网,把渔网沉浸海底,拖拉竹竿而行,在未知的海里,只能用双脚去感知虾的存在,一刻钟左右的功夫,扬起渔网,用小滤网捞起渔网里的东西放到竹篓里。 如此反复,一日的辛苦劳作也只能装满一个竹篓,可赵叔已然是心满意足。 午后, 大伙把东西收拾好,云苓和云若春也将捡好的贝壳装进口袋里就回家去,走到巷口,嗅到了饭菜香。 云老娘今日可没跟着出去,她想着,她们既然是占便宜住在别人的家里,那多少得帮着别人家做些事,才能不让别人嫌弃,不让别人说嘴,所以今日才没跟着去看海,帮着赵老娘捶打鱼肉和猪肉。 午膳吃的正是鱼丸汤,云苓舀上一个稍稍吹开上头的热气就咬上一口,可内里爆出的热鲜汤烫到云苓的口腔,她是吐也不是,不吐也不是,只好呼呼地噘着嘴儿吐气,这小动作逗的大家伙直乐。 赵叔也是高兴,便把竹娄里的虾都倒进锅里去,加入清水和盐保持鲜味,按他们的话说,这煮熟晒干就是虾皮子。 这虾皮子可是稀罕,四斤的鲜虾也只能出个一斤左右的虾皮子,有时海上起雾,气候不佳,还捞不到四斤,所以价格能卖到二百文一两。 云苓笑着又往嘴里送一个大鱼丸,心想着这要是被她姑云若夏知晓,定是要打这虾皮子的主意,估摸着又要琢磨着在这里买些回去好赚个差价。 被念叨的云若夏打了一个大喷嚏,她急急捂住鼻子,生怕吓着底下的白蚁窝儿,她麻溜地把鸡枞菌撬起,背上背一箩筐,左右肩膀又各背上一箩筐,剩下的都揣在兜里,一次性地都带到山下去给张氏榨油。 次日一早她就带着这鸡枞菌油,黑皮鸡枞,花菇和黑小菇与云胜华一同到县城去。 曹叔收下鸡枞菌油,见云若夏依旧没带蜂王浆就忍不住开口问道:“二娘,这蜂王浆是……最近的蜂群是不大积极吗?” 云若夏何尝不愿取蜂王浆,只是云苓不在,就那段时间她光顾着学如何刮蜜,哪里还学得来诱蜂产浆? “去年的时候咱们家的蜂群被大房那边捋了不少去,所以……” “噢,对,旧岁蜂王浆就没供过来,可今岁春繁正是蜂群繁殖的关键,蜂多,也没蜂王浆吗?” 曹叔也很是急切,自第一茬蜂王浆在京城见世后,各路权贵都起了争抢的心思,特别是在听闻参知政事家的老祖宗吃了能助眠后,更是把蜂王浆的需求推到了一个高位。 供不应求,价格自然就高,这是曹叔喜闻乐见的,正想要好好利用舆论宣传一番之时,蜂王浆突然就供不上来了,这让他如何能不着急? “不瞒曹叔,家中有三人去了七闽,家中的活计一时间忙活不过来,实在是顾及不过来。” 这话被刚从外头回来的陆应淮听个正着,他脚步一顿,心头一咯噔,心绪及其不安。 这三个人里一定有那个小家伙,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到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去?那里可不比县城。 她认识那里的人吗?她知晓那里的风俗习惯吗?她知道当地的情况,她适应那里的气候吗?她坐得了船吗?她会凫水吗? 她知道他很担心她吗? 第78章 鱼龙混杂 曹叔见到陆应淮的脸色不佳,便急忙入堂里倒上一盏热茶出来,“少东家的,快吃口热茶。” “谢叔儿。” 陆应淮接过茶盏就坐到一旁,直到手心的烫意传来,他才后知后觉地放下茶盏。 曹叔见云若夏还在,不好细问,便先将话给憋着,先处理眼前的事,“二娘,那不知今年能不能供得上来,五六斤最佳,两斤也可。” 云若夏哪敢应下这个?这盛夏已经过了大半,就算云苓今日从七闽动身,最快也是秋末才能及家,可到时候蜂群也要越冬,哪里赶得上? “就快要秋收了,更是忙活不过来,来年,来年一定成。” 曹叔可知晓云若夏的性子,要是有银子,她就一定会想法子赚的,除非是真的不行,念此,便也止住了心思。 他是止住了心思,可陆应淮在听到要来年才回来的时候,心思可是绕了又绕,又怕云苓在那里不习惯不舒服,又怕云苓在那里太习惯舍不得回来,于是在云若夏离开后就开口问道: “叔儿,咱们商行的商船到了七闽没有?” “估摸着时日,应该是到了,若是江面雾大有些耽搁,来去也是这一两日功夫可到。” 陆应淮连忙起身进堂,拿起笔就要蘸墨落字,“叔儿,你帮我安排一匹快马,我要寄信给陈镖头,让他们多看着点儿云家人。” 曹叔真恨不得给陆应淮一板栗,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要在云若夏走了之后才说,关心她家人就应该让她知晓,哎,这还真是个傻娃娃咧。 但木已成舟,再说也无益,更何况他还有蜂王浆的东西要烦呢,遂应下后就去准备。 陈杰收到信已是十天之后,他不识字,可听到相随的管事念起信中的内容,有些茫然,这符陆两家商行互相照应不是早就说好的事吗? 怎么还得在信中提及一遍,特别是那句务必要一同平安归来,听着怎么那么别扭? 不过那人毕竟是自个儿的东家,说什么他照做便是,最重要的是他姑奶奶也是云家人,就算东家的不说,他也会拼尽全力护她周全。 而被惦记着的云苓此时正兴奋着,这些天她除了往海边跑就是看赵老娘和赵婶腌晒海鲜干货,这有她没有见过的大长鱼,也有大中小的鱿鱼,更有手掌一般大的虾干, 云老娘就忍不住向赵老娘买了点,这一手的价格优惠,也能自个儿挑,云老娘挑得乐乎。 而华叔约的那位阿拉伯商人能腾出明日的空闲来带云苓她们去往一手集市,有他在,寻到昆仑洲象草种子的概率可要高的多。 次日一早, 云苓和云若春就跟着华叔到港口去,这边的海又是另一番风景,比商船还要大不少的轮船停靠在港口,码夫扛着货物来来回回,上上下下,港口周边也聚着不少人,议价争吵的声音夹杂其中,好不热闹。 “这里可是鱼龙混杂的,可要护住你们的钱袋子。” 云若春瞬间就把荷包给抓到手上来,要是有人敢抢,她连手都能给他掰掉。 而云苓没有这个烦恼,要想抢她的钱袋子还若无其事地离开,也得快得过她的手速才行。 “华叔,那位阿拉伯商人在哪?” 因为在这可有不少的阿拉伯商人,个个都穿着宽长的袍子,头上戴着巾子,对于云苓来说,简直就是没区别。 “呐,那个就是,他叫巴沙尔。” 被提到名字的巴沙尔抬起头来,与云苓的视线正好交接,云苓正好看见他的模样,高鼻梁,浓眉毛,深邃的眼窝儿,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脸上的那一条疤。 云苓不想惹事,视线立马就从他的疤上挪开,脸上堆起笑容。 “巴沙尔,这两位小娘子便是要去找象草种子的客人,劳烦你抽空带个路。” 巴沙尔转身把手上的账本交到身后之人的手里,说了几句话,就伸手指引云苓和云若春一同往前头去。 云苓点点头大胆地跟着,云若春贴着云苓,将云苓护在身后。 前方两侧道上都是一个个简陋的小摊子,摊上放有各色各样的小玩意,大多都是从船上运下来凑不着数的货,价格也很是优惠,但云苓知晓现在不是个逛玩的时机,就乖乖将目光收回。 一行人往左边下两层台阶就转到地下集市,这里的铺面比外头的小摊子瞧着大多了,而且看守铺面的店家大多都是异国人。 “苓姐儿,你别怕,要是出什么事,你就先冲出去,姑来断后。” 云苓没有半分害怕之色,反观云若春,也不知是没见过这般多的异国人感到紧张,还是害怕巴沙尔把她们带到别的地儿去,双手止不住微微颤抖。 云苓牵上云若春的手,“姑,做生意求的是财,不求气。” 走在前头的巴沙尔乐道:“你这小娘子说的在理。” 云苓没想到他能把这边的话说的如此漂亮流畅,但云苓无意攀交,就没多朝这方面勾搭。 三人来到一间铺面,巴沙尔先与那店家的沟通,然后再带云苓和云若春往铺子的小仓库去,他指着角落里堆着的麻袋,说道:“昆仑洲来的种子都放在这里,你们找找看。” 云苓激动地打开袋子,见到里头各色的种子都混在一块,一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要找到天荒地老? 巴沙尔走上前,挑起眉,“这种子在你们国家卖不出去,穷人只顾种水稻小麦粟,富人更用不着,那些间于两者的,得了温饱,存点儿小钱,自在着呢,没闲功夫弄这些。” “那怎么还会运过来卖?”云若春有些不解,就出声问了出来。 巴沙尔笑道:“那里的人以为只要把东西装好放到船上,就可以卖了换东西,所以就拼命往麻袋里装,好的坏的都装。” 云苓一边听着讲述,一边使异能拨动麻袋里的种子,一连接着几袋,她都没有感觉异能异样,她快怀疑没有象草种子的时候,云若春的一句话让她重燃希望。 第79章 象草种子 云若春虽不知象草种子长的是什么样子,但瞧见云苓寻了这么多都没有寻到,就也跟着找起来,她往另一头较窄的通道走去,行走间不经意碰到架子上的麻袋, 麻袋里的种子骨碌地从破了的小袋口里掉下来,她连忙蹲下身把种子捡起来,“这耗子什么都不咬,就咬这个麻袋,还真是挑食。” 云苓听到这话连忙往云若春的方向走去,她的异能动了,她激动地蹲下身接过云若春手心的种子,是它,就是它。 “姑,你真厉害。” 云若春突然被夸,有些茫然,她好像什么也没做,怎么就厉害了? 云苓把地上的种子捡好,向巴沙尔示意道:“我们就要这个了。” 巴沙尔笑着点头,“这东西不值钱,你们随意拿就是。” 说是这么说,可向来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云苓也知晓她是来买东西的,而不是来欠人情的,巴沙尔有意与她交好,可她不能乱了规矩。 她是华叔带来的,那下次若还要再找巴沙尔,就还得找华叔或者符家商行的人做沟通的桥梁,不能擅自越过这些人私下联系巴沙尔,就像云若夏不能越过陆家商行去联系京城中的富商权贵卖蜂王浆一样。 这是行规,各行有各规,她可得遵守好,不要给云胜华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云苓从钱袋子里取出一小吊铜板儿,“这是一百文,我想买一小袋。” “使不着。”巴沙尔让店家拿来几个布袋,“爱装多少就装多少,只要你们不觉得重,这些麻袋都可以抬回去。” 云苓只接过一个布袋,继而把一百文放到桌子上,“阿娘说过,买东西就是要给铜板儿的,没有什么使不使得着的事,从那么远的地儿运过来,还要搬到这里来,也很费功夫啊。” 巴沙尔见此,也不再多说,耸耸肩就往外走去。 云若春自是不知云苓和巴沙尔在打什么机锋,但她知晓云苓买下种子,那就把种子装好就好。 她从那个小破口里扒拉种子出来,把布袋装满,再打上一个结,完事。 两人从铺子出来,很快就被带到外头去,华叔正坐在一茶摊上喝香饮子,见到她俩立马就招手呦呵道:“这是找到了?” “找到了,谢谢华叔。” “谢我做什么,又不是我帮你们找到的。” “可不是华叔带我们来,不是华叔从中调解,哪有这么容易找到,我们都记着呢。” 这话对华叔很是受用,云苓和云若春也讨得一杯香饮子,喝得好生快活。 既已寻得象草种子,云苓的心也就开始往家的方向飘。 过了三日,商行的事处理得差不多,港口的货物也被分批送上商船,与陆家商行那边沟通之后,华叔就知会云老娘隔日就要启程回去。 云老娘和云若春连忙把东西收拾妥当,又念着眼下入秋,虽说七闽这边不冷,可回到家那头定是要穿袄子的,于是又赶着到城里去买上两件暗色的袄子。 出发前日,赵老娘和赵婶准备了一大桌子菜欢送,有云苓惦记的虾皮馄饨。 这馄饨皮甚是透薄,裹着肉下水煮过之后变得若隐若现,而这肉也讲究功夫,不似寻常把肉剁碎加调料就作罢,而像是舂成肉燕,再往里加些猪皮冻,一口咬下去肉不发酸,反而感觉是弹牙和爆汁, 云苓再呷上一口汤,虾皮的鲜味混着肉,口腔里的味蕾仿佛在打架,一时不知是虾皮在先还是肉燕在先。 “我还弄了蒸饺,要不要?” 云苓看着赵老娘,下意识是想客套的,但那是蒸饺,那可是蒸饺耶。 赵老娘瞧到云苓的小表情,就继续怂恿道:“要不,我去给你偷两个。” 说到偷字,云苓就不客气了,咕噜地将嘴里藏着的肉给吃下去,点点头说道:“谢谢赵奶奶。” 赵老娘听得那叫一个心欢,麻溜地走到厨房从蒸笼里夹出两个,后又想了想,就又多夹了一个。 云苓见着这冒着腾腾热气的蒸饺,也不先急着吃,她把一只夹到赵老娘的碗里,故弄玄虚说道:“赵奶奶,我们偷偷地吃。” 赵老娘可没想到这多出的一个竟会被夹到她的碗里,心里自然是乐乎,也跟着偷偷地吃起来。 赵婶和云老娘瞧着,乐得相视一笑,举起茶盏互敬,这一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第二日,一行人就拖着行李包袱就往码头赶,云苓提前往嘴里放些酸果糖,免得晕船难受。 不过她幸是这般做,要不然这回程的速度颠簸折腾准让她好受。 算着时日,眼下入秋,要是能行船快些,便可回家过个年,所以一行人就将速度给提快,甚至是把停船靠岸歇息的机会都略掉了。 可这夜,云苓左右睡得不大安稳,她总觉得会有事发生,又暗暗祈祷平安无事,但到半夜的时候,哒哒哒,类似钩子钩住东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立马就醒了。 睡在旁边的云若春被云苓这动作给吵醒,揉着睡眼喃喃问道:“苓姐儿,你可是要如厕?” 云苓把耳朵贴到门上,隐隐听到轻轻的脚步声,“遭了,咱们遇水匪了。” 果然,在她刚说完这话之后,外头就大声喊道:“有水匪,快抄家伙,快!” 云若春被吓得一整个激灵,着急拎上横门的棍子就要冲出去,但被云老娘给拉住,“春姐儿,你可别冲动,那是水匪,可不是善茬,万一知晓你们是女儿身,定会被抓了去当匪娘的。” 外头的刀枪碰撞声,木凳窗户被砸碎声,杯子瓷碗碎地声,还有咕咚咕咚下水声,各种声音交杂,在这个小小的厢房里被放至最大。 云老娘只祈祷着她们三人躲在这里平安无事,那些水匪通通都被赶走,她们可以顺利回到家里,可她的祷告还未上达天听,厢房的门就被猛地踹开…… 第80章 我想保护 踹门之人一身黑衣,蒙着脸,手持一把利刃,见到人就要举刀往下砍。 “娘快走。” 云若春立马用棍子抵住,抬脚踢向黑衣人。 “春……” 云苓赶紧拉着云老娘往外跑,她姑能打野猪,就这么一个人还不用放在心上,反而是云老娘,平日粗活少干,手上的劲儿都打在刘氏身上,对上这般凶徒,胜算极少。 与此同时,陈杰发现符家商行的船遭了匪,就着急派人看好商船,而后带着绳跳下水,底下的水甚凉,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可一想到云苓在船里,就加快速度凫到符家商船下,扔绳子攀爬而上。 而秦禹见到陈杰成功上船,也赶紧有样学样,他往后背插上两把小刀,扑腾扑腾地往对面游,上船后,他立马朝厢房的位置跑,跑得越近那种调侃声就越大。 “哎哟,原来还是个小娘子,兄弟们,咱们这次可是赚大发了啊,将她给绑回去做匪娘,兄弟几人也可以开开斋。” “该说不说,这娘们劲儿可真大,想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说好的,大哥尝完新鲜的,我要尝第二。” “……” 秦禹赶到之时云若春头上的帽子已经被打掉,头发散落在肩上,在她前头围着四五个黑衣人,而她只有一根小木棍,如何能抵得住这帮恶徒? 秦禹怒得抽出腰后的小刀,唰唰唰地往前冲,很快与黑衣人纠缠到一块,许是他自创的刀法太过混乱,让人实在摸不着规律,竟被他以一打五,打胜利了。 “你还好?他们有没有伤到你?” 秦禹走到云若春的跟前,可刚把话问出口,后背就挨了一棍,他一踉跄倒在云若春的怀里,眼看着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娘子一脚就将那人踢飞,还歪过头看他, “你还好?要不是你,我早就把他们给打跑了。” 秦禹咕噜地咽下尴尬,“你有你的能力,可我有我想要保护的。” 保护什么? 保护她? 不对,保……保……保护她??? 云若春向来都是充当保护别人的角色,哪里试过被人这么直面说保护她的? 她顿觉脸上烫烫的,同时也注意到她与秦禹的姿势过分亲密,遂急急地松开手。 被松开的秦禹倒在地上,直嚷嚷道:“痛,哎呀好痛,我的背,我的腰,我的脊梁骨,痛死了痛死了。” “你……你……你……”云若春连忙蹲下,但很是手足无措,她一掌按到秦禹的腰上去,秦禹痛得直叫,敢情刚才没有伤到腰,这会儿就真的是伤到了。 而云苓那边的画面与这头完全不一样,陈杰上到船后,怒打了七八个黑衣人,他抱着英雄救美的激情一直往里走,可他没有见到想象中的云苓可怜巴巴躲在角落里等他来救, 而是她抖着二郎腿,磕着瓜子,在她的周围躺着一堆黑衣人,旁边还有一个晕过去的云老娘。 这哪里需要他保护? 她要是开班带徒弟,他还得第一个报名呢。 陈杰想起他第一次见到云苓,以及被云苓捉弄的情景,忍不住打一哆嗦,“姑奶奶。” “你来啦。” “姑奶奶,你没事?” “你说呢?” 陈杰摸摸后脑勺乐呵,也往前走一步朝云苓看的方向望去,只见秦禹那小子躺在地上,而云若春不停在他身上按,听着这如同杀猪一般的叫喊声,好像还挺惨的。 “姑奶奶看的挺乐乎。” 云苓当然看的乐乎,她可时刻留意着她姑的情况,等着随时出手解决那帮污言秽语之徒,只是她没想到秦禹会出现,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不顾形象地出现,还勇敢地救下她姑。 “镖头,你可知这男的是什么来历?” “谁?姑奶奶说的是秦大郎?他可是县令的宝贝疙瘩。” 云苓抿起双唇,她姑可是个单纯善良之人,若嫁入权贵之家,无疑就是一只小白兔进入狼窝儿,更何况富贵人家保不准会有通房妾室的,她姑真的能接受与别人的女子分享同一个丈夫? “秦县令有几个儿子?” “就他一个,所以宠着呢,这不,说来七闽就跟着来了。” 云苓的眉头稍稍蹙起,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不疼他还能疼谁,就怕到时候他和她姑发生争执,家里人都向着他,而让她姑吃瘪, 更何况这公子哥兴许见她姑特别,就暂时生起了兴致,又是掏心又是掏肺,天上的月亮星星都能给摘下来,可一旦成亲就容易失去兴趣耐心,到时候就不停在外寻求新鲜刺激感。 “镖头,你帮我打探打探这秦大郎有没有通房妾室,记住,一定要不着痕迹地打探,不要声张,不要让他有所察觉。” 陈杰重重地点头,“我一定不会让他欺骗咱们姑姑奶奶的。” 今夜注定是无眠的, 华叔带人清理商船的尸体和地面的血迹,再让一小部分人去清点船上的货物有无缺少或损坏的,准备天亮的时候让人汇报商行那边去,以免到时候担责任。 而云若春则一直看着秦禹,这人一时说腰疼一时又说脑壳疼,她又不懂医术,只好帮他按按,试着缓解疼痛。 秦禹觉得疼痛是缓解不了的,反而被按了之后还会加重,但他高兴,他想和云若春待得久一点,再久一点,除了……除了这碍人的云苓。 他不知这小娘子是怎么个回事,他是哪里得罪过她不成?惹得她在他眼前来回走动,眼神还带着不善,仿佛是在盯着他,生怕他抢走她家里的宝贝似的。 “姑,我学过两招医术,就让我来给他瞧瞧病,保证他药到病、” 话语尚还未说完,云苓就被醒过来的云老娘拉拽走,云老娘还顺带将门给关上,不让云苓出门溜达,“你这瓜娃子,快睡觉。” “阿奶,我不困。” “你困了,快睡。” 云老娘直接将袄子盖到云苓的身上,唱起曲儿来哄云苓入睡。 云苓哪里睡得着,歪过头看向云老娘,轻声道:“阿奶,你就不怕那是个坏人,把姑给骗了?” 第81章 师兄找你 云老娘何尝不知不明底细的人不能轻易相信,何尝不知要警惕那些突然出现,又表现的很是完美,无可挑剔的人,只是她一直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那儿郎瞧着是个善良忠厚的,而且与她极有眼缘,她相信这就是缘分,要是春姐儿也对他有意思,那她就派人去查查那儿郎家中的情况,若是个干净的,不妨行三书六礼。 至于日后他会不会变,她就不知道了,谁能预料未来的事情呢?这日子过得好与不好,能不能过得下去,全看两人如何经营,日后就算过不下去,和离便是,也没什么的。 但这些事,她就不好与云苓细说,似云苓这般年岁,过得快活就好,哪懂得这些男女之事? “这就不是你这个小娃娃该担心的事,快睡觉。” “阿奶,坏坏。” “你这小娃娃才坏坏,竟揶揄你阿奶,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老娘上手挠云苓痒痒,云苓被挠得没法子,连忙求饶,两人嬉笑打闹的声音传出厢房,飘得老远老远。 信在大半个月后寄到符晋的手里,符晋又将之转给云胜华,云胜华看到商船遭了水匪来袭,一口气就悬在心头上, 虽说云苓她们都平安无事,可他还是不敢说给张氏知晓,怕她又睡不着觉,暗暗生闷气,而且怕是下次再也不让云苓往外走,可云苓既然去了一次,又怎么会就此打住往外跑的心思? 为了避免她们俩人再生起不必要的矛盾吵闹,云胜华决定把这事情搁在心里头,偷偷消化掉。 可陆应淮却没那么容易消化,他收到符晋的谢礼,说是多亏陈杰等人的相助,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击退水匪,护住船上的货物。 他的账本是没心思继续往下瞧了,虽说财物和人员都平安无事,但这毕竟是极凶险的,那些水匪个个都拿着刀很是凶狠,一点儿都不留情面,要是发现她的女儿身,保不准就被抢走了。 紫英推门而进,手上端着一碗鸽子汤,“郎君暂时歇歇吃了这碗鸽子汤,润肺补气的。” “放下。” 紫英诶了一声,将鸽子汤放到陆应淮的右手边去,就候在一旁。 陆应淮本就有些烦躁,如今多了一个人在旁,他就更加烦闷,特别是这人身上还隐隐飘着一股杂香,他瞬间感觉整间屋子都逼仄起来。 “要是没话要传递,就下去。” “奴家就留在此处照顾郎君。” 紫英也是憋屈,本想着陆应淮过了十五周岁,陆夫人就会把她安排到他房中做个通房丫头,所以她没少把钱花在脸上和手上,以求尽快入他的眼,可她等啊等,迟迟都等不来传话, 那就只得她自个儿亲自出马,将命运掌握在自个儿的手里,只要她与陆应淮多加相处,让他看到她的脸,摸过她的手,少儿郎血气方刚的,若成了那门子的事,这名头不就自然而然地落到她的头上来? “不必,你回去歇息。” “郎君近日操劳,就让奴家来伺候,好不好?” 紫英也顾不上这么多,直接就要上手。 陆应淮一扬手把鸽子汤打翻在地,脸上也失了原本的温柔之色,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装温文尔雅装得太久,这些人就真把他当成是谦谦公子,没有脾气了? 但在那一刹那的怒意爆发之后,他又很快冷静下来,究竟是不愿意落人口舌,影响自个儿的名声儿,便又重新端着温润的模样,开口说道:“要想活计做的长久,首先得学会听主家说的话,你说是不是?” 紫英被吓得不轻,连忙点头应是,她一面收拾地上的鸽子汤,一面暗暗庆幸陆应淮没有说狠话让她难堪,她日后可得小心行事才是。 可她日后没有机会了, 陆应淮第二日就去找陆母言明情况,找个由头就将她给打发走,他不想与她有误会,更不想她借题发挥,在日后他成亲之时做出些让苓娘不悦的事情来,更不想两人日后因她而引起不必要的吵架,他要早早地掐断这个源头。 陆母自是不喜家中婢女这般做派,但自家儿郎的日常起居还是需要有人照顾,这个做派不可,那就换一个老实点的,可未待她开口,陆应淮就先开了口, “母亲若是要寻,就寻一位小郎君,模样不必长得标志,性子不必热情,身高不能及过我,最好还有些小缺点。” 陆母嘴角抽抽,就算是曹婶到市集去买菜都没这般挑剔,她这儿郎哪来的这些毛病? 陆应淮却想的长远,他既是把那些女子通往他的路给阻断掉,那他也得给苓娘防着点儿,若不然那些人勾搭他苓娘怎么办?毕竟一个青梅竹马的裴霖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 “青梅竹马”的裴霖突觉后背凉风阵阵,他快步跑进仁安堂,放下出诊箱就紧紧盯着门口,“东家的,那小娘子今日可有来卖药草?” “诶你这臭小子,你这一天要问多少遍,问了多少天,你这不会是瞧上别人了?” 裴霖何尝想这般折腾,只是自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云苓,他偶尔也路经东头村,可总是见不着人,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东家的可别胡诌,这要是坏了人家小娘子的名声儿,可不好咯。” 东家的嘁一声,抬头就望见不远处云初和云若夏的身影,连忙笑道:“你这臭小子,捡着彩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裴霖立马往外头望去,见到人时又突然紧张起来,连忙站到沈长留的位子边,心里一直嘀咕着待会该怎么开口。 云初按着以往那般将药草交给东家的拿着铜板儿就离开,可今日她明显感觉到这东家的动作慢了不少,还对着她笑,太过奇怪。 云初究竟没有多想,拎起铜板儿道谢一番,提步就要往外走时被裴霖给拦下。 “你……你……你站住,师兄找你。” 第82章 闹大乌龙 沈长留被突然提及到感觉一头雾水,他本无意附和裴霖这种无聊的小把戏,但抬头对上云初的视线时,他便觉得说说也无妨。 “医书,你看到哪里了?” 云初没想到这人会关切这事,但他既然问了,她回答便是,“才刚学完两个小节。” 沈长留点点头,“自学,很厉害了。” “多谢。” 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裴霖对此感到汗颜,他师兄要不要这么快,真没意思,还是得他出马。 “你,怎么不见那个小光头?” 云初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苓娘才不是小光头。”她说完就往外走,裴霖着急跟上,“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云若夏瞧着裴霖一脸紧张之色,又回想起上次她和云初来时,他也是问及云苓的情况,这该不会是…… “诶我说,你这么关心苓姐儿,该不会对苓姐儿有意思?” “哪有?!”裴霖惊讶地叫出声,“我只是许久没见到她,怕她出事,以后少个乐趣罢了。” 云若夏长长地“哦”了一声,就拉着云初走,并不打算将云苓去七闽的事告诉他,让他自个儿想,自个儿折腾去。 裴霖心里的确折腾,他除了知晓云苓不是个小光头外,什么都不知晓,何况他刚才把话回成那样,再追着上去问岂不是被人羞辱? 他才不会做这种蠢事!!! 符家商行, “噢,你是想问苓姐儿?她去了七闽,你们东家的事恐怕要等她回来才能解决。” “七闽?”裴霖的心猛地一颤,他知晓云苓胆子大如牛,但万万没想到她竟敢跑到那边远的地儿去,还不把他给带上,万一晕船,有个头昏脑胀的岂不是要死撑?“华叔,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船就已经在路上,估摸着年前能赶回来,到时候我替你传话,让她去一趟仁安堂找你们东家便是。” 裴霖只记着云苓在年前能赶回来,其他什么仁安堂的东家他都没放在心上,这本来就是他想着来找云胜华打听的借口罢了。 商船终于赶在大年二十九当日靠岸,符晋,云胜华和陆应淮早早地就到下两镇去等候,而裴霖是见到原本关门的符家商行突然有人候着,心中大概猜得出是商船回来,便骑了老东家的驴到下两镇去。 陆应淮可真是高兴,他昨日收到商船快要靠岸的消息,就激动地一夜没睡,今日特意选了一件最能突出他气质的大氅披上,一大早就驾马车赶到这里来。 他有些感叹,他曾多次想象再次见到那个小家伙会是什么情景,如今终于被他盼到了,天上飘着雪,两人在码头重逢,光是想想就觉得开心,只是…… 裴霖那家伙怎么来了??? 他是怎么知道苓娘去七闽的?难道两人一直有联系? 难道曹叔说的都是真的?这人生气的时候苓娘还哄他?他哪里来的脸? 陆应淮不行了,一股不知名的小火苗在他心头翻滚,时不时冒出一丝丝带着酸味的烟丝,这让他很是抓狂。 裴霖哪里知晓陆应淮想的是什么,他与陆应淮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到符家商行那边去,一心想着待会遇到云苓要怎么解释他来这里,才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陆应淮见裴霖走到云胜华的附近,他也就跟了过去,开口就道:“霖哥儿今日怎么到这边来,可是有什么事?” “噢,没事,我就是来看看。” “看什么呢?我有些空,咱们要不一起?” 裴霖乐道:“没什么,只是行医之人需得多加见识,什么都看看,对医术也能有所进益。” “原是如此,码头风大,要不咱们到那小摊子坐下品一口热茶再叙叙旧,如何?” 商船已从不远处驶进,渐渐靠岸,裴霖已经没心思应付陆应淮了,只不过他转念一想,万一待会他和云苓说话被这人盯着,一来体验感不佳,二来被他见到云苓,难免会暗暗对云苓评头论足,说不准还会打听云苓的家世。 “淮哥儿,你们家的商船在那头呢。” 陆应淮紧盯着符家商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道:“嗯,对。” “你就不需要过去盯着?” “嗯,不需要。” 裴霖气打不到一处来,瞧着这陆·牛皮膏药·应·死缠烂打·淮有些使不上劲儿,“我觉得你还是过去看着好一点,免得到时候缺了什么或坏了什么东西,就不好了。” 陆应淮自是知晓裴霖这是在赶他,他一想到裴霖和那小家伙有说有笑的场面,心里就闷闷的,很是不舒服,念此,他的语气也硬起来, “顾好你自个儿就行。” “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猜?” “……” 两人越说,劲儿就越足,争执之时看不见从商船上下来的人,也看不见云胜华挥动的手,直到码头两边的货物越堆越多,码夫越来越少,他们才意识到不对劲儿, 云苓人呢??? 裴霖连忙跑上前,看向云胜华问道:“华叔,苓娘呢?” “你刚才没瞧见吗?走了呀,你放心,今夜我就回去告诉她,让她明日到仁安堂去。” 陆应淮二话不说,立马驾上自家的马车往前赶,说不准还能赶得上。 裴霖不甘愿落后,骑上驴车唰唰地随在陆应淮的身后,还时刻准备超越他。 只可惜他们注定是落空的,云老娘说不要把一路上的霉气和血腥气带回家去,所以就选了一间客栈,让三人洗干净才打道回府。 而之所以她们会从陆家商行的商船下来,一来是害怕水匪去而复返,二来是商船被砸坏不少东西,冬季的江面又冷,供不上热水会让人很是难受, 三人于是就随着陈杰和秦禹一起到陆家的商船去,靠着热水和烤炉才堪堪捡回一条命。 她们把这事落在信中告知云胜华,云胜华没有声张,而裴霖和陆应淮也没多嘴问一句,所以就闹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来。 第83章 到家了诶 云苓她们回到家后,家里人那叫一个激动啊,云老爹抱着云老娘,云若夏抱着云若春,张氏和云初抱着云苓。 “都晒黑了咧。” 张氏眼眶都红了,简直就要把云苓给揉进血肉里,“你这没心肝的,定是没想阿娘,净顾着玩儿了。” 云苓找出个空隙来喘气,“我当然是想阿娘的,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也多亏阿娘准备的袄子,我才能不被冻着。” “这话当真?莫要哄阿娘开心。” “当然是真的,可想可想阿娘了。” 云初也是有道不尽的喜悦,“苓娘,你可有去看海?” “嗯嗯,去过七闽的第二日,我们就随着赵叔去看海,我倒是恨自个儿没有执笔落画的本事,要不然一定能把那个美好的画面给画回来给你们看。” “苓姐儿,你不是带了贝壳链子回来?” 经云若春的提醒,云苓连忙从包袱里取出一条条保存很好的贝壳链子来。 “诶,椿娘,我跟你说,我在七闽买了可多海鲜干货,咱们今个新年又能过得丰盛,还留了不少让你带回娘家去。” 云老娘拉着张氏,一扒拉开那两个大包袱,海边的那股腥咸就扑鼻而来,云若夏当然不放过打探价格这个环节,她果然如云苓所想,觉得应该在那里买上好一些回来卖,也好赚个差价。 等云胜华回来后,一家子围在一起细说七闽风事,各自都默契地不提及危险之事,只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享受当下这美好的时光。 可相较于云家这家的美好,秦家的气氛就相对严肃, 秦禹是由陈杰陪着回家的,陈杰可是谨记他姑奶奶交给他的任务,在遇到胡氏关切时,那是有多危险就编得多危险,什么水蛇,水匪,长刀,毒针都轮流说了个遍,胡氏吓得小心肝乱跳,差点儿就晕过去了。 “娘,没那么严重,咱们就是遇见水匪了,我现在不也好好的?” “你当然挑轻的说,”胡氏擦掉眼角被吓出的眼泪,“你现在是好好的,可当时是危险至极的,容易连命都丢了的。” 陈杰连忙附和道:“夫人说的极是,禹哥儿当时是被砸到后背,眼下也不知痊愈了没有,倒不如让家中的妾室扶他回屋里歇息?” 秦禹愣愣地看了陈杰一眼,越发觉得这家伙不对劲。 胡氏却摆摆手,“他要是家里有妾室,我就要到寺庙里上香拜佛还愿咯,就他这三两头都不着家的人,有人愿意随他就不错,只是禹哥儿,你年岁不小,也该定定心找人家了。” “这事急不得急不得,一切都要讲究水到渠成。” “你不急我还急呢,与我同岁的都抱上大孙子了,偏我抱个大包子,我跟你说,我认识一个、” “娘,这事我都说了,不急。” “……” 陈杰这会是得到答案了,秦禹,家里人认证百分之百的纯货,只是不知有没有在外头偷吃,毕竟这三头两日都不在家的,很难说有没有在外头藏了一个外室, 毕竟这可是血气方刚的年岁,很容易冲动,然后做出冲动的事情来,毕竟,不是所有的儿郎都像他一样单纯,善良,正直,勇敢,不沾女色的。 所以这事情尚还有待考量,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要是打听到了,又该到哪里寻他姑奶奶呢? 陈杰不知云苓的住处,可云苓却知晓如何能寻到他,只是当下她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处理,便就是村中教书先生的事。 云苓在去七闽之前,可是让云胜华在城里打听着以高薪的价格请回一个教书先生,这人年岁与云胜华相似,一直想考个举人,可在考场上总是发挥失常,郁郁不得志,但他不愿就此当个秀才,就继续攻读。 可继续读下去岂是容易的事,且不说要耗时间,钱财方面何尝不是一个大问题,他自有一番傲骨,但也敌不过云胜华给出的价格, 他前往东头村教学,也不忘在空闲时钻研历年考题,许是实力碰上了运气,在今年秋闱时,他终于如意中了一个亚魁。 他那叫一个春风得意,自也是顾不得窝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与云胜华道了几声抱歉,头也不回就带着家伙到京城去备考会试。 这让云苓很是苦恼,不为别的,单单村长站在他们家门口,哭丧着脸,就跟欠了他二万五千八一样,就有些难搞。 但这毕竟是她自个儿当初应下的,自是没有推脱的道理,云苓转念一想,那芸香书铺的店家常与读书之人打交道,想来在这方面有不少的人脉, 于是在大年初一,她就带上云初和云若夏一同到县城去,暗幸的是,芸香书铺的大门敞开,陈店家一见着来人就捧着瓜子向前来,见是她们,更是乐呵呵的, “小娘子们,这是又来买草纸了?看在新年新气象,又是首单,我就给些优惠,十四文一刀,如何?” “十四可不好听,店家的,十三文,咱们就多买两刀。” 云若夏见云初反正都要练字的,何不就趁着优惠多买两刀,免得来回奔波。 云初自是没有意见,可陈店家就很是肉痛,这减一文,他还能当做被蚊子给咬了一口,痒一会就作罢,但要是减两文,就跟用刀在他身上割一样,很痛的咧。 云苓乐道:“那要不就买三刀草纸,一刀竹纸,阿姊也该写写好一点的纸了。” 陈店家这就高兴了,又笑得跟个弥勒佛似的,连忙把纸给切好,生怕切得慢了,云苓她们就会不要一样。 待给过铜板儿后,云苓才开始直入正题,“店家的,此次前来,我们其实是有事相求,我们村里才刚走了一个考中举人的教书先生,正缺人教学,不知你这儿有没有好的推荐?” 陈店家眼睛一亮,立即脱口而出道:“不如就选我那老丈人到村里头教学去,说起来他也算是个落榜秀才。” 第84章 大年初一 落榜秀才? 这岂不是跟中了举人的那位教书先生一样? 云苓的兴趣瞬间就被提了起来,只不过她又想到再先前一位教书先生,因年岁支撑不起精气神儿,回家休养去了,不知…… “不知店家的老丈人今朝何岁,咱们村中大多都是些顽皮小儿,教学谈话间总得多费些口舌和精气神儿。” 陈店家摆摆手,一脸淡定,“安啦安啦,他可不像普通的老货,闹腾的很呢,整日上山下河,连气也不带喘的,至于你说的顽皮小儿,问题不大,家中的男孙女孙可都被他折腾呢。” 云苓立马就抓住字眼,“女孙?他可是也教女孙?” “那当然,他认为这世上能多一个人识字明理,就能少一丝纷争,只不过啊,大舅他们不这么认为,只觉得女子就该学个针织女红,日后懂得后宅之事即可,如此,他便少了不少乐趣。” “店家的,那我们就请你的老丈人来教书,价格随你们开。” 云苓本想着让云初跟着这老丈人学字,总得比自个儿琢磨要好些,后来又想到了云若春,要是她姑真的要嫁入权贵之家,在这之前镀镀学识,明事理,日后交际也不至于胆怯,所以就立马把话说定。 陈店家大喜,特别是那句阔气的“价格随你们开”,听得他很是舒服, “只不过话我可得说清楚,我这老丈人能考个秀才全是他自个儿琢磨的,没跟过先生,也没上过私塾,他只是偏好看书,杂七杂八的书都看,村里人大多都称呼他为包打听,事就是这么个事,要想说能把人教出个出人头地,那就不大可能。” “包打听”这个称号很是符合云苓的心意,这不正是能扩宽知识面吗?纯纯的好事一桩,便当即端了端态度, “我们对老丈人很是满意,还请店家的相助,尽快让他在年后到村子里来教学,可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陈店家“诶”了一声,“明日回去,我就将这事告知于他,初三那日你们再过来一趟,再议。” “行。” 这事也就暂时被敲定了,云初也带上买好的纸随着云苓和云若夏出门。 街上很是热闹,买卖呦呵,恭贺寒暄的声音不断交杂,共同谱成了新春的贺章。 京城里向来有这么一个规定,每逢新春,接连三日官府都会开放关扑,供百姓娱乐,对于这以小搏大的事情,上至达官贵族下至贫民百姓都十分喜爱,渐渐地就在全国推广开来。 云苓和云若夏也十分感兴趣,就顺着那一声声“纯!纯!纯!”的叫喊声走去,可交易的商品多的是,有珠翠,头面,花朵,靴鞋,也有零嘴,鸡鸭鱼鹅,让人瞧着就眼花缭乱。 巧的是,她们看见了正沉迷关扑的云大壮,云二壮和云三壮,该说不说,他们做人不咋的,关扑的本事却是厉害。 不过才是一早上的功夫,三人的手上都拎着满满的东西,瞧着能值个不少钱,要是拿去当卖,估摸着能还上钱。 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大房欠下的债已经滚到三百多贯,自两年前起,他们三兄弟就已经开始学习关扑,积累下来也找着一个巧劲儿,今年这三日下来大概也能卖上个八十贯,也算是能减轻些债务负担。 云苓无意与他们相碰,免得到时候又闹出些麻烦来,这大年大节起争执的,可不好听。 她拉着云若夏和云初就转向另一条街去,这里就相对较冷清,做关扑的店铺不过也只是两三间,云苓往较前的那间看去,上头写着,押二十,十纯得一件棉衣裘。 这看来又是通过扔铜板儿的方式,铜板儿的正面是字,背面也是纯,若是一连十个铜板儿都扔个背面,则这件棉衣裘和二十文都归押者所有,否则也是归店家所得。 听到云苓这般解释,云若夏有些心动,在她看来,棉衣裘可是价高,料子轻,也暖和,可受那些富贵人家欢喜了,若她能得个一件,别说在村子里,在县城也很是威风。 “店家的,我来一局。” 云若夏解开袄扣,从里衣绣兜里取出被捂得热热的一串铜板儿来,她掰出二十个,放到桌上,随后捡起十个,捂在手心里念叨一番,什么财神爷保佑,菩萨保佑,太上老君保佑,甚至是阎罗王,她都请求了一遍, 随即就是往上一抛,离了手的铜板儿咕咚咕咚地落到桌面上,不偏不倚,正是五个字五个纯。 店家的一乐,手上的板子一刮,就将桌上二十个铜板儿都刮到自个儿的跟前来,乐道:“五纯,庄家胜,小娘子可得加把劲儿啊,说不定下一把就能赢回来。” 云若夏有些不服气,这店家说的可在理,她这次既已是五个纯了,下一次就准能十个纯,二十文就当是买个棉衣裘,也不亏,于是就又掰出二十文来,阔气道:“再来一局。” “天灵灵地灵灵,求太上老君保佑,就保佑我这次能得个十纯,我只要这一次,只要这次赢得棉衣裘就再也不碰,一心向佛,阿弥陀佛。” 云若夏一番念叨,狠狠地将铜板儿握在手心里揉搓,过上好一会儿,直到她接受到神仙之力时,再猛地往上一抛, 在场几人都屏住了呼吸,铜板儿不负众望,只有两个出了逃,其余八个都是纯。 店家就又乐了,刷刷就把铜板儿刮到自个儿的眼前来,“八纯,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小娘子了,估计再来一局,就能获得这棉衣裘。” 云若夏有些肉痛了,目前她已经亏了四十文,要是再来一局,那便又加二十文,可下一局真的她就能抛个十纯?当然不见得! 这怕对于没技巧的人来说会是个无底洞,到时候她亏得可就不止四十文了。 云若夏痛锤大腿,她以往总是说别人是傻子才会浪费自个儿辛苦赚来的钱去赌,如今自个儿却着了道,真是后悔,那可是四十文咧! 第85章 你蠢丫头 云若夏看着手上那短了一截的铜板儿串,悔的肠子都青了,连忙摇头,“不要了,我就知道我干不来这事。” 店家立马站起身来劝说道:“别别别,小娘子才抛个两次就有如此成就,那可是多少人都学不来的,这要是再来一局,棉衣裘就落你手里了,你看这天多冷,有件棉衣裘套在身上,别说有多说暖和,对不?” “我自个儿使钱去买一件也很暖和舒服。” 云若夏这话说的没差,若搁大前朝棉花可是难求之物,价格能去到千贯万贯,可本朝江南地区已大规模种植棉花,棉花已不再是紧缺之物,价格自然也就低下来。 云若夏拉着云苓和云初离开,头也不回,态度坚定地就跟一旦慢走一步就会被掏光钱袋子里的铜板儿一样。 云苓笑着摇头,这要是她出手,别说这么一件棉衣裘,就连他铺子里放着的那座观音像,她都能薅过来。 只是使异能出老千,不是正道之事,一来店家打着是一个愿者上钩,你情我愿的态度做生意,没有偷蒙拐骗,二来也能让云若夏亲自体验一下,也算是一件好事。 更重要的是,云苓从这棉衣裘想到了末世的卫生布,末世资源短缺,可不像末世前那般有用完即丢的卫生巾和卫生棉条, 她们来月事时都是用类似卫生巾形状的卫生布,也要洗晾,想起来也比这里的月事带系带子的方便,舒服。 如此一来,她倒可以支棱起这门子生意,卖卫生布,还有江南地区多产棉,保不准她还以为做出一次性的卫生巾供富贵人家使用,多多益善。 不过,这倒也有一个问题,这里的贴身衣物可不比末世的三角裤,所以她还得先做出三角裤来,哇哦,有三角裤,那护胸的还远吗? 她干脆开个女子贴心铺子好了,专门给女子提供服务,只是做这种得请一批手巧,嘴角严实的绣娘,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云苓觉得这门子生意有盼头,心思不停在上头绕,就连驴车停在张家门口,都不大有感触,直至下车碰到一面肉墙才回过神来。 裴霖瞧着云苓,明显察觉到她的个头长高了些,头发也长出来被绑成两个小鬟,他是欣喜的,只是在看到她被晒黑的脸,就想到她独自溜去七闽,就堵了一口气, “你怎么走路不看路,撞着人连句道歉都没有。” 云苓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难怪她觉得今日这人有点儿怪,原来是穿了件新衣服,便慢慢问道:“你是人吗?” 裴霖噎了一口气,在云苓要走时,一食指勾住她的后衣领子,“你……你去了七闽?” “嗯,去了。” “那……你看了海?” “嗯,看了。” 裴霖绷不住了,这货怎么跟陆应淮那难缠货一样,问啥回啥,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就不应该把什么时候去看的海,海是什么样子的,遇到什么开心或者惊险的事都说出来吗? 就这??? 云苓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去七闽的?噢,你打听我的去处,哦~你这是、” “我我我,我什么我,”裴霖在这一瞬间心跳得极快,他感觉都要快跳出来让云苓给瞧见了,“你去七闽做什么?不会是爬山?” 云苓呆住了,随即一拍掌,“对啊,我怎么能忘了去爬山,那边的山定是有不少宝贝,亏死了。” 裴霖有些佩服云苓的脑回路,暗暗喃了一声“蠢丫头”,就赶紧把话题给拉回来,“那你到底去做什么了?” 云苓从兜里抓出一小把象草种子来,她害怕种子不适应,就先把种子揣兜里用异能养着。 “诶,你不是自诩见多识广吗?这种子你可认识?” 裴霖趁势贴近云苓,看她手里的种子时,也偷偷地瞥一眼她的脸,嘴角忍不住就往上勾,他从她手心里取走一粒,先是放到鼻尖轻嗅,又仔细观摩,着实从未见过,不晓得是何物。 “这唤的是何名?” “象草。” “象草?你想养大象?” 云苓噗嗤一下笑出声,她不打算回答裴霖这个问题,就让他自个儿琢磨去,要是真要养大象,她保证会让他第一个尝尝象腿的厉害。 裴霖有些摸不着头脑,就云苓走一步他跟一步,跟一条狗尾巴草一样一直重复着问话。 云苓把话憋着,直到离了他,才叭叭地对着空气说个没完。 次日一早, 云苓和云若夏就按照与陈店家说好的约定到芸香书铺去,陈店家见着人连忙倒上两杯热茶,还给了两封随年钱。 “小娘子,我家那老丈人答应了,薪钱的话你们按着给就可,他全当寻个乐处罢了,只不过有一个要求,就是他老人家每日都要回家歇息,这个……” 云苓立马回应道:“我们村里有驴车,村长伯伯可以每日安排人送老先生回家,不知这样是否妥当?” “得得得,这样就好。” 至于薪钱,云苓还是觉得按上一个教书先生的给,不多也不少,如此就是最好。 陈店家听此自也不会多说,只龇着牙笑,这事也就真正定下来了。 ** 过了那些不能动土除草的日子,云苓就和云若春扛着锄头上山去,这象草种起来占地面积大,云苓是打算种在山上的,就算是被别人知晓,他们也不晓得用来做什么的, 再者就算像大房一样,瞧不惯她们过的好,把草都割了去,这象草还能再长,只要温度够,它的生长速度可快了。 云苓选了一块平坦的地儿,就着雪水与云若春一起把草给锄了,往上头再撒着育秧的枯草料就算完事。 云苓可没想着直接就撒种子种象草,而是先把田给育肥,日后自也是能少不少麻烦事。 开春之后,云苓把象草种子往地上随意一撒,便想着去诱新蜂,只是当她回家查看蜂箱的时候,就发现一个大麻烦。 第86章 蜂窝巢虫 四个养蜂箱里都出现了巢虫,其中三个是少量巢虫,有一个已经发展到中量,许是蜂群经刘氏和云大一弄过弱,引得蜡螟侵害。 要是任由它们下去,巢脾没了,蜂王幼虫受害,且不说会影响蜂群产蜂蜜和蜂蜜的质量,整箱的蜜蜂估计都要弃巢飞走。 云苓连忙用木镊子将巢脾上的死蛹全部夹出,再用小扫帚将蜂箱底的蜡屑给清扫干净,剩下的就交给工蜂处理就好。 至于那块较为严重的巢脾,云苓则是把巢脾用蜂王板隔到一边去,两日后等里头的幼蜂出完再将巢脾取出,用火烧毁,复而往里添上一张新巢础。 解决巢虫的问题后,云苓就又开始琢磨蜂王浆和诱蜂到新蜂箱的事。 见着有蜂王浆,云若夏连忙送往陆家商行,她今年可得争取赢那个奖励才行。 云苓没惦记这个,她一心只想着该怎样处理她的象草,象草可不同于稻草,只需要煮熟放入菌丝就可养菇,象草煮熟之后韧性还是很大,如此就会阻断菌菇的生长,所以得将它们弄碎,弄得越碎越好。 只是这也是一个问题,要是用刀来剁,虽是可行,但十分耗费人力,就算是云若春出马,也很难维持下去,所以只有借助器具的巧劲儿。 云苓琢磨了不少,她从炉灶里取出一支被烧黑的小棍子在地上比划,接连想了好几种器具,最后才敲定为圆桶式碎草机。 她从云初那里取来一张纸,随即在纸上画出了木桶的外观,出草口的位置被着重标明,继而又画出木桶内里的结构,刀片的形状方位又被单独画了出来,一张草纸被画的满满当当。 云苓临出门前还精修了一遍,才交给上次做蜂窝图的那个老丈人,老丈人打量一番,也没多废话,只撂下一句,“七日后来拿,到时候价格再议。”就没再多说。 云苓知晓他的规矩,就不追问到底,应下一声后就到街的另一边去,她要去找一种相对轻薄的布料来装象草料,虽有纱贱绫贵这么一个说法,但在这里纱的价格去到两贯一匹,要是用来装象草料,性价比着实不高。 所以云苓打算买细麻布就好,最多气温高起来的时候多注意表面滴水降温和地面降热,以免烧坏菌丝就好。 她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有立马就去布庄买布料,而是先去一趟芸香书铺,因为在此之前她要先找个板儿,才能让绣娘按照这个模样来绣,不至于多费口舌。 “哎呀,小娘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还是我那老丈人出了什么事?” “店家不必担心,是我有事来找店家,俞老好着呢,村长伯伯还说他可以吃下两碗大米饭。” 云苓说的可不是虚话,俞老凭着他幽默风趣的话术可是瞬间就将村里的毛头小儿的心给俘获了,他还不拘于只留在私塾教学,还在开春村民播种的时候带着他们到田边玩耍讲解。 俞老的好名声很快就在村子里传遍了,有些乡亲甚至将还不足年岁小娃娃都往私塾里推,只愿蹭个位置,云初和云若春在云苓的劝说下决定过些时日,等俞老开始教认字的时候就去私塾蹭听。 陈店家一听老丈人无事,悬起的心自也是放下一截,可随之又提了起来,诧异道:“那不知小娘子寻我,所谓何事?” “我想买竹简袋子,棉麻质地的就可。” “竹简袋子……”这倒是让陈店家有些犯难,这每一套竹简都会配一个袋子装着,可也只是配一个,“你要多少?多的咱可没有,若说一个的话、” “就一个,一个就行。” 陈店家连忙左右扫视,继而走进内堂取出一小片不大平整的石片,蹲到一旁的桌子脚边,快速抽出压桌角的袋子,再把石片给塞进去。 “得咧,小娘子,这个可是独一个,多的就没有了。” 云苓接过袋子,摊开来看扬起的灰尘都能糊她一脸,呛得她直打喷嚏。 陈店家尴尬地摸摸鼻子,笑道:“之前这桌角缺了一截,正好有多一个空袋子,就就就拿来压桌角了,小娘子若是要,拿去便是。” 云苓难得见到陈店家这般阔气,便也不与他客气,道谢之后就直接走了,出了书铺,袋子在她的手里又变大了一倍,对她来说这个尺寸刚刚好, 这也是她支开云若夏单独溜出来的原因,否则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尺寸突然变大的事。 回到胜福酒楼,云若夏见到云苓平安回来,松了一口气,“你啊,什么事这么急,就不能等我如完厕再去?万一有个什么的,嫂嫂定要扒了我的皮。” 云苓连忙圈住云若夏的手臂,撒娇道:“姑可不能告诉阿娘,我幸好是早一步把图纸送到那老丈人的手里,要不然他就走了。” “啊,他这么早就走了?难不成是有什么急事?” “姑,咱们还有袋子没有弄,还得需要你去谈个便宜价格呢。” 云若夏的心思瞬间就被勾了去,没再理那位老丈人的事,任由云苓拉着她到前边的布庄去。 一进门,布庄东家听到她们要买细麻布的时候,就随意指了一个位置,而后继续热情招呼其他客人。 这要是单单只买细麻布的话,云苓和云若夏自然不需要有人招呼,只是她们两人都是不懂女红针线的,缝制一个袋子需要多少料子都不清楚,自然是看的一头雾水。 云苓不想就这样干耗着浪费时光,直接就开口说明来这里的目的,“东家的,我们想要细麻布做三百个袋子,不知你们可否能做?” 一听是三百个,这东家的眉毛径直往上挑,吩咐其他店员招呼她人后,走了过来,仔细打量云苓一番,“什么样的袋子?” “就是这样的,不过我要用细麻布料做,三百和五百都得劳烦你报个价格比较比较,麻烦了。” 东家的接过袋子,手指顺着袋子边缘比长比宽,“做什么用的?” 第87章 碎草木桶 云苓有些懵,这袋子除了装东西之外,还能有什么用处,只是若要详细告诉她是装象草和菌丝,用来养菌菇的,她估摸要吓一跳,而且完全没有这个告知的必要,于是便浅浅地应道: “用来装东西的。” “家里边是做生意的?” 不说云苓,这下云若夏就憋不住了,但好歹还是顾及着脸面,没有直接抛出一句“关你屁事”,直把语气态度放硬些, “直接报价就可,要是价格合适我们就做,不合适我们就到别处逛,咱们既然问了就定是给得起这钱儿,不必在这拐弯抹角打听。” 这东家确实是这么想的,她瞧着云苓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虽说身上穿得干净整洁,可到底不是富贵人家的穿扮,她哪知道云苓是不是在打马虎眼, 更何况还一开口就说三百个,五百个的,不是做生意就单单用来装东西,谁信呢,只是她确实有些事多,这,她也是认的。 “一个的话要十二文,三百个可以便宜五十文,至于五百个可以便宜一百文。” 云若夏捻捻手指,心里暗嘁一声,算起来每五个才便宜一文钱,哪里像有诚意做这门子生意的?于是拉着云苓就要往外走,“苓姐儿,咱们到别处看看,我看对边那间也不错。” “诶,等等,莫要急,你们若真的要,能够立马掏钱付了的话,三百个可以便宜一百文,五百个就便宜一百八十文,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最大优惠,你们再要走,我就劝不住了。” “五百个便宜两百文,行,我们就给钱,不行,我们就走。” 东家的指尖不停在袋子的表面摩挲,量有五百个,她亏不了,只不过她不能太容易就应下,免得被她们看出,继续往下压价, “小娘子啊,我这也不容易,铺子也要租金,咱们家的细麻料可是县城里数一数二的,还有绣娘的工钱,五百个可得点蜡连夜绣呢,都要钱,便宜一百九十文,一人就让一步。” 云若夏又拉着云苓往外走,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还想往她的兜里抠钱儿,做梦去。 东家见状连忙往前走几步将人喊住,“得得得,你这小娘子,日后也不知哪户人家能有这福气娶了你去,就便宜二百文,亏本就亏本,全当交个朋友。” 云苓当然也不相信这天下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她笑着从背袋里取出六吊钱,再从其中一吊中掰出二百个铜板儿出来,然后递给东家, “也不必太赶,七日后我们才来取货,做生意最重要就是长久,这袋子我们日后会用得很多,还望东家的多费些心思。” 东家的瞥到云苓那个背袋,就算是从里边取出六吊钱还是沉甸甸的,便连忙换上热情的笑容,“你们尽管放心,咱们的料子一定用足,定不会做那些偷工减料的龌龊之事。” “多谢。” 云苓和云若夏离开后就掐着点儿数,七日后准时到城里来,她们先去木匠铺子寻老丈人,刚来到铺子,就见到铺里放着一个圆木桶,面向她们的那一面还有一个出草口。 云苓直接走进铺里,她探头往桶里一瞧,只见四把光滑的弯刀片被定格在半中央,她半蹲着身子拉起木桶边的绳索,里头的刀片就跟着转了转, 她逐渐加快速度,刀片也转得快起来,快到快没了影儿,她甚至听到刷刷刷的风声。 云苓再一次被这老丈人的手艺所震惊,能按照她那潦草的图纸完美复制出来,简直就是能人。 “老翁翁,开价。” “老规矩,你是想让别人知晓,还是不想?” 不等云苓回答,云若夏就有些紧张了,她刚才也是见到了这圆木桶的厉害,别说切草,用来切肉切鱼都可以, 只是这么厉害的工艺,若是不想被别人知晓,价格定是够呛,倘若云苓没存这个心思,她来掏钱的话,估摸着把她两个装铜板儿的匣子都端了也不可。 云苓眯着眼笑,“老翁翁,不若我将这图纸卖给你,你可以把它缩成一个个小小的,用来切蒜切菇切肉也可。” 老丈人乐道:“哦,你这小娃娃,我还没挣着你的铜板儿,你倒打起我的主意来了,肚子里莫不是藏有一副小算盘?” “哪里哪里,阿翁,我们这叫互利共赢,我出图纸,你出技术,咱们一同赚钱。” 云若夏听着这话,高兴啊,这不亚于空手套白狼啊,货她们拿了,不用给钱就罢,还能挣钱,这招厉害。 可就算再厉害,遇上这老丈人,也是无济于事,老丈人被云苓的话逗乐,同时也指向那头木架上的东西,示意给云苓看。 云苓朝着他指尖指示的方向看去,只见第二层架子上一个个缩小版的圆木桶,身上的鸡皮疙瘩顿时起了一身,这个小小的县城还真是卧虎藏龙,她还真不能小看了。 “不知阿翁师承何派?” “无门无派,自由自在,老头我啊不过是闲来无聊瞎折腾而已,也不打算以此谋生。” 云苓这么就懂了,她互利共赢的念头是行不通了,就乖乖地回他,“就要个想让别人知晓的,我自是信得过阿翁的。” “你可别给老头我戴高帽,老头可不吃这套,想让别人知晓的是,就二十五贯,这料子都是顶好的,刀片要是坏了可以随时回来换,不收钱。” 云若夏的眼睛都快瞪到地上去,就这玩意儿用二十五贯?但在看到云苓从背袋里取钱之后,就又止住往外说的心思,既然云苓都觉得值,那想来用这圆木桶做出的东西价值低不了哪里去。 云苓放下二十五串铜板儿,拿回图纸,带上圆木桶就与云若夏到布庄去。 布庄东家见到云苓和云若夏瞬间松了一口气,她虽是收了钱,但也总是心慌,这要是她们不要,这么多袋子堆着也占地儿,何况她还想着能长久合作呢。 “两位小娘子,这一共是五百零二个,多出的两个就怕有些缝得不佳,可替补上。” 第88章 装袋养菇 这些袋子每五十个就被系在一起,一共有十捆,余下的两个就随意地放在上头,没有计入数。 云苓没有直接拎起就走,她把每一捆都拎起掂量,随后在每一捆不一样的位置都抽出一个出来,比对大小,绣法,针线,重点检查松绑口的情况,虽有些许误差,但在她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也算是过关。 而云若夏不一样,她着重在数量是否准确上头,她一心想着把数给点齐了,而且一定得在店铺里点好,否则出了门,数不对的话就是眼睛和鼻子吵。 “质量不错。” “数量也对。” 东家的见此,心中暗幸前些时日没有把这两人拒之门外,否则亏大了。 东西都准备好,隔日云苓就和云若春上山去,象草长得有人一般高,云苓也不等它继续蹿天去,就和云若春把它给割了。 回家之后,云苓直接把象草放进圆木桶里,拉动绳索,象草一下子就被卷了下去,不一会儿便有细碎的草粒从出草口里出来。 云若春瞧着新鲜,连忙嚷嚷着要尝试一番,云苓便也趁此把这活计交给她,而后自个儿就去菇房里摘菇取菌丝。 云若夏自也是也没闲着,她按照云苓的话把象草粒给用簸箕收起,平铺开来放到锅里蒸,待其熟后就拎出晾凉。 张氏把衣衫都浣好晾到竹竿上后,见时候还早,就也过来把袋子给一一打开,再往里铺上晾凉了的象草粒。 云苓从菇房里出来,蹲到张氏的旁边,也一一地往铺了象草粒的袋子里放入菌丝,而后再覆盖一层象草粒,再入菌丝,再入象草粒,这个步骤重复两遍,才把袋子口给拉紧。 “苓姐儿,这样就好了吗?就可以等着收菇了?” “姑,这口子也没有一个,菇从哪里出?又是从姑的被窝儿里出不成?” 云老娘刚接生回来,听着什么口子不口子的,连忙拎着剪子就往前来,“哪个要口子,速速到老娘这头来。” 云苓拎着袋子简单比划一下,云老娘动手就开剪,手起剪子落,那叫一个快准狠。 有一家子的配合,三百个袋子以很快的速度被装满,被逐一搁到菇房的架子上时,云苓还是觉得有点儿少,许是因为菇房被扩大不止一倍的缘故, 她应该还要再弄些的,只是如今太阳快要落山,张氏也要开始忙活一家子的晚膳,所以也只能先弄着这些,待明日她就再到山上去割些象草回来,把剩下的两百个都弄完。 云苓拎起水壶搭配着异能在袋子的表面和地上洒水,眼下快要入夏,不说蜂群要度夏,菌菇也要避暑。 云若夏收拾好外头的东西就进菇房来,看着地上的枯木有些感慨,“苓姐儿,你这枯木就……就使不得了?” “使不得了,姑,你就把这些都拿出去给阿娘烧了。” 云若夏有些舍不得,毕竟当初她可是靠着云苓养黑小菇发家的,就是靠这些枯木段,她还有份上山捡呢,现在都烧了,岂不是过去的活一点儿也留不下了? 云苓见云若夏不动,乐道:“姑,你还真以为这枯木段能一直养出菇呢?一般养个几年就得换咯,菇一样,蜂群也一样,不必过多感慨,你要是实在舍不得,倒可以拿一根放到你房里,待它出了菇,夜里饿的时候也能吃上一口。” “哎哟你这一张猴嘴儿,干脆就元宵的时候跟着那些耍猴的唱戏好了。” “姑,今年的元宵咱们去看灯会好不好?” 因原主被拐一事,这些年的元宵灯会他们一家子都没有去看过,云苓也是爱热闹的,自然也是乐意去凑一凑这热闹。 云若夏却露出一副“你也有今天”的表情来,调侃道:“这我可管不着,嫂嫂说能去,咱们才能去,你得问她。” 一想到她娘那副关切的嘴脸,云苓登时就蔫了,不过转念一想,她连七闽这么远的地儿都去了,难道这经常来往的县城还不能去?这理可说不通,估计她娘会听她狡辩的。 云若夏瞧着云苓脸上转换的小表情,笑着把枯木段抱走,往房里搁下一根当做留念后,就全部送进厨房给张氏当柴用。 枯木段贡献了它们最后一丝价值,化作一缕炊烟袅袅顺着烟筒而上,渐渐往远处飘去,消散了踪迹,却招来了炎夏。 今年的夏天,云苓觉得异常地热, 她躺着树下,手里拿着鸡肉条,逗着馋得直流哈喇子的小白和大黑,才解了一些暑气。 厨房里隐隐飘出绿豆汤的味道,云苓却也懒得动,就躺着树底下,盯着那穿过树叶斑驳的光芒,微微有些发愣,直到云老娘抱着一大团箬叶回来,她才知道端午快近了。 听说下两镇的端午是有划龙舟比赛的,每年范老娘回来都会停在她们的大门口说一遍有多热闹,那时候她就很想去了,只是她娘不让。 云苓也没了解暑气的心思,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径直便厨房走去,这才刚凑近,厨房里的热气就迎面扑来,迅速蔓延至她的全身,她感觉整个人都处在火炉里边,很闷很热,好生不舒服。 云苓尚且如此,更别说张氏, 张氏热得满头大汗,汗巾子都不知被汗浸湿多少块,脸热的通红,倒也平添几分白里透红之感。 云苓连忙冲到张氏的房里,取出一块干净的汗巾子,再冲回厨房贴到张氏的身旁,把她擦去额头上满满的汗珠子。 张氏一边检查那木盆里的糯米红豆,一边笑说道:“今日个莫是太阳公公打西边出来,才让咱们家苓姐儿到厨房来,还贴心给我擦汗咯。” “阿娘,太阳公公才不会从西边升起呢。” “得了你,你翘起尾巴我就知你想的什么,说,又有什么搞头?” 云苓直接圈住张氏的手臂,“阿娘,咱们端午去看龙舟。” 第89章 龙舟前夕 张氏心里想的就是这件事,这臭丫头每年都问,都快问出茧子了,她何尝不想允了这事,正好云胜华也有假日,一家子出游正好,只是现在家里可不比以往,定是要留人看家的, 只是要留谁呢?留谁都不好,哪有其他人出去玩得无忧无虑,就留下那个人空对着四面墙壁无聊至极?她可做不出这种事来,所以最好就是大家伙都别去,反正每年都有赛龙舟,待他们搬到城里去看,不也一样。 “不去,待你长大些,咱们再去。” 云苓却不允了,爪子生气地在木盆里乱扒拉,“阿娘,我已经十一了,还去过七闽那些远的地儿,就这么两个镇,你还能怕我丢,没理没理。” 张氏哭笑不得,“你这哪里学来的怪脾气,我问你,要是都去看赛龙舟,你要留谁看家?你养的蜜蜂就不怕被人偷了?上次学凫水时单独留下公爹,就被大房的人闯了进来,要是一家子外出,还不得让人把家搬了?” 云苓倒是有些回不上话,张氏说的在理,但她们也不能一直这样顾这顾那的,那生活还有什么乐趣? 云苓见张氏这头行不通,就去缠云老娘,她直接从后边抱住云老娘的腰,“阿奶,我们去看赛龙舟好不咯?” “作死的瓜娃子,要是害老娘的手指被箬叶划破,老娘看不着龙舟就找你算账。” 云苓的眼睛亮了,连忙蹲到云老娘的身旁,装模作样地拎起一片箬叶就要帮着洗,“阿奶,你是不是要去看赛龙舟?” 云老娘抬起腰,定了两会儿就往后仰,侧头对着张氏说道:“椿娘,往年范老娘都是让我去给她看着家,今年待他们一家去看完回来,我让她帮忙看着家就行。” “就是就是。”云苓连忙附和道:“阿娘只要把交子藏好,菇房的门锁上,一切自然无事,这要是谁敢打咱们蜂群的主意,不还有村长伯伯出马吗?谁有这个胆子敢得罪村长伯伯?” 云老娘既都这样说了,张氏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轻轻戳了戳云苓的小脑门,亲昵道:“你啊~” 得到允许的云苓简直开心地就要飞起来,事实上她也差不多,她不再碰箬叶,甚至不再呆在厨房,跑到院子里高兴地打转,“芜湖,到时候我就把你们俩也带上,我们一家子都要去看一次赛龙舟。” 小白听懂了云苓的话,兴奋地缠着云苓的脚,她走一步,它就跟一步,只要去看过赛龙舟,它就是看过赛龙舟的狗狗了。 而眯着眼睛打盹儿的大黑被小白摇晃的尾巴打到怀疑人生,它“喵!” 了一声,举起爪子就打小白一巴掌,院子里又上演猫追狗打的画面。 端午前夕,张氏一早起来就将糯米,红豆浸到水里泡,继而燃灶烧水,水开后放入盐,灰水和箬叶,煮上一会儿把灶火停了,任由箬叶在锅里浸泡。 张氏紧接又准备红枣,板栗,果干等,待一切准备就绪,云老娘也拿出撕好的马莲出来,两人配合默契,拎起箬叶撮成一个小兜状,先往里铺上一层红豆糯米, 再朝上头叠加红枣,板栗,果干,核桃,最后再用红豆糯米覆盖,完后合上箬叶,用马莲绑起来,一个个角粽子就完成了。 云老娘把角粽子下到锅里煮,云苓却没继续侯着了,她对这甜腻的粽子可不大感冒,每年都是只吃一口就给回张氏,可她没想到今年却有一个艾叶草咸蛋黄团等着她。 张氏把多余的艾叶草剁碎取汁,兑入相应的糯米粉揉成一个个粉团,再往粉团里加入一整个咸蛋黄,最后还用箬叶包起来下锅蒸。 云苓吃到的时候已经快天黑了,但她还是很难忘记这个味道,凉凉的艾叶草香与箬叶的香味融合在一处,唇齿都蹭上香气, 咸蛋黄沙沙的,一入嘴就调皮地往牙缝里钻,霸道地抢占味蕾,这要是趁热咬下去,还能吸到一丢丢黄油,美味极了。 云苓偷偷藏了一个,将它放到床头处,她宣布,这就是她端午的宝贝粽子,端午,就该吃点儿咸口的。 翌日太阳高高挂,当香烟的味道飘到云苓的窗头来时,她就知道今日又是云老娘的主场, 她都不用扒窗看,就知道云老娘先是用红纸将艾叶草和菖蒲捆成一束挂在大门上,再拱手对着喃喃道:“今日端午,各求安康,身上邪毒,各避左右,不知名的,哪里来的就回哪里去,勿要手多,勿要脚痒,拜托拜托。” 喃完话,云老娘就回到院子来,桌上放有角粽子,还有六个糯米团和些许糖果,桌角边就有些帛衣银钱,更重要的就是那对茭杯。 茭杯一落,喃叨万响,在云苓等了大半个时辰后,总算是听得一句,“吃粽子,承神恩咯。” 云老爹先打的头阵,云胜华和张氏紧随其后,接着就是云若春,云若夏和云初,每个人都解开一只角粽,围在桌边享乐。 云苓混在其中,偷偷拿出昨夜藏起来的艾叶草咸蛋黄团,狠狠咬上一口,嗯~~巴适得很~~ 下两镇的龙舟要赛上三天才止,今日端午,正是人多,范老娘一家子一大早就赶着去凑热闹,云老娘祭过祖后就到她的家里替她看家。 云苓闲着也是闲着,就一头冲到云初她们那伙人去,可一见到她们在摆弄些彩丝,霎时就没了心思。 “苓姐儿快来,自个儿的长命缕自个儿做才灵验。” 云苓不信这些,但要走之时手上已经被递了彩丝。 “快些坐下。”云若春一把将云苓拉到身旁落座,调侃道:“就这么些小玩意你都不弄,日后若遇上如意郎君,香囊还让别人帮你绣不成?” “姑好生没理,我为何要绣香囊给他,街上不多的是,焉能把这钱儿也挣了?” 云若春乐道:“你自个儿亲自绣的才能彰显你的心意,那可是别人比不来的。” 第90章 备上五黄 云苓托着腮,眼睛骨碌地打转,“那这一切也得建立在他喜欢你这个人的基础上,若不然岂不是让他觉得困扰?就好比林家三郎拿着他亲绣的香囊向姑表达心意,姑会觉得他很好,接受他吗?” 一提起林家三郎,云若春下意识反感,恨不得将刚吃下的粽子都吐出来,斩钉截铁道:“那当然不咯。” “那可不是,换句话说,要是他真的心仪我这个人,那我买个香囊给他,他也是喜欢的呀,再不然,我绣成一团狗屎,他也会觉得香的呀,与其想方设法去讨好感动别人,不如疼爱自个儿。” “这波我站苓姐儿,”云若夏往云苓的身旁靠了靠,“与其讨好男人,不如兜里有个钱儿,男人爱新鲜会背叛你,可钱儿不会啊,老实待着呢,这要是一同过穷日子,你就算把他里衣缝出花来,他也不会感激你。” “啊对对对,穷的,要缝里衣的都让我和你嫂嫂给谈了是,老娘跟你们这些兜里有钱的拼了。” 云老娘走回来不过是想拿个剪子帮着范老娘修剪枝叶,岂料就听到云若夏这话,当下就起了调侃的心思,支棱着剪子咔嚓咔嚓地朝云若夏而去,你追我逐,引得大家伙捧腹大笑。 第二日的天,云苓觉得格外地亮,蓝天白云,微柳拂风,最适合全家一同出游。 张氏昨夜一直睡不好,毕竟是除那次元宵灯会之外,一大家子再次出行,而且还要去到下两镇的地儿去,她有些心慌,做的梦都是混混沌沌,要么就担心钱被刮了,要么担心家里被偷了。 但一到天亮,她望着窗外的天,心里那些恐惧就好像被驱散了,其实一大家子出门,也没什么的,只要把东西藏好锁好,她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张氏发现那个胆大的自个儿,渐渐随着那缕太阳光打进来而回到自个儿身旁来,她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握紧拳头给自个儿打气一番就拉着云胜华一同把交子和铜板儿给藏好。 而后再到厨房拿早已准备的点心,范老娘的儿媳妇是江南那边的,她们一同在河边浣衣的时候,张氏就听到她提及过五黄一事,说是在端午当日吃黄瓜,咸鸭蛋蛋黄,黄豆板,黄鱼还有雄黄,就可以辟邪。 秉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理,张氏也备上这五黄,只是她有个挑剔鬼的苓姐儿,要是就这么吃,恐怕是不愿的, 所以她就将其中三样做些改动,黄瓜切成蓑衣状腌制,一来方便携带,二来这般热的天气也能消暑解腻。 至于黄鱼,她直接是把鱼肉给剔出来,往里添些姜丝黄酒去腥气,再加盐和薯粉搅拌均匀,最后一小团一小团下锅煎成块,这可最符云苓的心意。 而咸鸭蛋蛋黄就更简单,她买来两个大芋头,切成条状,下水掏干净后就下锅里煎,待煎至两面金黄再混合另一个锅里煮好的蛋黄浆液,一同翻炒,这样一份咸蛋黄芋头条就好了。 张氏将东西一一装进一个大食盒里之后,云胜华也从村长那里借来一辆驴车,一共两辆驴车,一家子分开而坐。 云老爹,云老娘,云若夏和云初带着大食盒坐一辆,而云胜华,张氏,云若春,云苓和小白大黑就坐另外一辆。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朝县城的方向驶去,不知情地见他们带上狗和猫,还以为是举家搬离呢。 而刘氏自也是将这一幕收入眼中,经被马蜂蛰了那一事,她和云大足足在仁安堂躺了大半年才能走动,回到家里来帮衬着做事,但也因此花了不少铜板儿,家里的媳妇儿每日都跟哭丧似的,好像恨不得她就此死了才好。 她不服,为何老天如此不公? 明明他们已经怂恿着其他人去搅和,怎么还能让三房的人全身而退? 凭什么? 凭什么三房的人就可以逍遥快活,他们大房就得苦苦度日? 怨恨之意在刘氏的心头攀爬,渐渐结成一个茧,所以在见到云苓他们离开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那只臭狗死猫也不在,此时不偷家,什么时候偷? 刘氏也不明着来,只待午间天热人不多的时候,扭着腰就挪到三房的门口去,只是她这般模样,早就被范老娘看得死死的,她一来,范老娘直接叫喊道: “来贼了,这是又要偷蜜蜂了,我儿我儿,速速去告知村长,让他来理一理这个不知死活的人儿哩。” 刘氏哪里想到云老娘会让这范老娘帮着看家,这俩可都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泼辣货,对上准能被扒掉一层皮, 但不来都来了,她也不是想打蜜蜂的主意,她只是想取几贯铜板儿使使,大家都是一家人,互帮互助,她有什么错? “诶,范家的,你可别逮着人就下嘴咬,我只是路过,路过也碍着你的事?” “那你倒是过啊,别跟个老鸨似的处在路中央,大端午的,瞧着也晦气。” “你说谁老鸨?!”刘氏被戳中心肺管子,撸起袖子就要与范老娘干上一架,借此可以打到院子里去,顺便取东西。 范老娘才不急,她有儿子站在身旁,万一真打起来,吃亏的指定不是她,便放声嚷嚷道: “快看啊,这华哥儿才给咱们村里的小娃娃请了个好的教书先生,那刘婆娘就来使绊子,这要是害了华哥儿,华哥儿哪里有能力再扶持咱们东头村哩。” 这打蛇就要打七寸,说话就要掐重点,要是寻常吵闹,别人哪里管你生死,哪里管你的家是不是被偷,但若是触着这些人的利益,这些人就会成为最有用的助力。 邻近的人一听,立马就抄起家里的家伙冲出来,对着刘氏张嘴就骂,“好你个腌臜臭婆娘,这要是害了华哥儿,我可不放过你!” “对,华哥儿请来的可是给村子里捐两辆驴车,这刘婆娘什么都没有,还想来捣乱,轰她走!” 第91章 端午龙舟 争讨声越来越激烈,刘氏眼见地慌了,以往她都是对阵一个人的,哪有能耐对付这么一窝儿?她不要命了吗? 刘氏只好一边走回家一边强行挽尊,“我都说了路过路过,噢,这路这么宽,全是你们的不成,站一会就被诬陷进门偷东西,那你们可别站到我家门口,要不然个个都想偷东西。” “要偷你也得有得偷才行。”其中一人不忿地回应道:“别人都说烂船也有三分钉,你这间破屋子就算翻个底朝天也只能得几条毛和几个黑心肝。” “你说谁黑心肝?” “说的就是你,你们一家都是自作自受的黑心肝,黄粱美梦做的多,倒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呸!” 接连不断的“呸呸呸”,刘氏就算再厚的脸皮也抵不住,就卯着脸怒气冲冲回屋去,关上房门才算两耳清净。 相较于刘氏的偷鸡不成蚀把米,云苓她们就偷得浮生半日闲, 越靠近下两镇的地段,路况就越是拥挤,别说车,连人都要从夹缝里寻地儿钻。 云老娘不紧不慢地打开食盒,拉出底下放杯子的夹层,从驴身上取下两水囊的香饮子,一一分到杯子里。 云苓接过杯子,一口喝个干净,随后取出她自个儿的水囊,把水倒在手心里,凑到大黑的嘴边。 大黑也挑,就象征性地舔了两口就扭到一边去,而小白却像个水牛一样,不一会就喝了半个水囊的水,还把嘴边的水渍甩到云苓的脸上来。 “有谁要吃咸蛋黄芋头条?” “我。” “我我。” “我我我。” “香煎黄鱼饼呢,谁要?” “我,姑给我。” “我我。” “这儿,往这递点儿。” “……” 诸如此类的一问一答不停在两辆驴车之间传递,云苓一口香煎黄鱼饼,一口咸蛋黄芋头条,还时不时接受张氏投喂的蓑衣黄瓜,登时觉得拥挤也不太痛苦了。 待云苓吃得个五分饱,车辆开始缓慢往前挪动,来到岸边,放眼望过去,满满都是人。 云苓在原地蹦哒两下,又站到前头的大石块上,也没见着龙舟,“阿爹,你说我们是不是来迟了?” “你们来的才正好,这才刚赛完一场,紧接便是第二场咯。” 云苓闻声往后看,正是符晋,“伯伯,端午安康。” “端午安康,可有吃粽子?” “额……粽子不好吃,还是艾叶草团好吃。” 云胜华着急补充道:“这小儿的嘴叼,不喜吃甜腻之食,东家的可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符家商行的节礼便是团粽,符晋这般问,云胜华自然是当作是问团粽的味道,便着急找补。 “得了,快快随我到二楼去坐,诶,老爹也来了,许久不见,咱们可得不醉不归。”符晋说着就搀扶起云老爹。 “东家的客气,我这把老骨头就、” “就就就什么,快,华哥儿快跟上。” 云老爹和云胜华就这样被带了去,云老娘耸耸肩膀就拎着食盒到前头去,一心想着抢占个好位置。 可没待她抢,好位置就先嚷嚷地喊着她了, “云婶娘,云婶娘,这边,我在这。” 云老娘见到秦禹,心里头都开出了花,她立马就将食盒交给身后的云若春,“那边有位置,咱们就到那边去。” 那边岂止有位置,简直就是一大片,还有位子供人歇息,迎面而来就是偏富贵的气息。 而经秦禹这么一喊,边上坐着的小娘子和娘子都纷纷探头朝这头看来,她们可不知秦家何时与什么云家攀上关系,而且瞧着这些人的穿扮,也不像是个富贵人家。 难道是穷乡僻壤来的隔亲?不过再怎么也是个亲戚,她们可不好无礼,一个个便将打量的目光给收回,回以礼貌性微笑。 “来来,我来拿就好。”秦禹往前走几步,抢走云若春手上的食盒,又指引着云老娘落座,“婶娘来的正好,这第二场赛龙舟很快就开始咯。” “你是自个儿一个人来看的?” 云老娘结合两次见到秦禹,心中也大概知晓他的家世不错,可从个人见其家风修养,他的父母应不是太过势力之人,这要是能见上一见就好,也能了一件心事。 “我与母亲一同来的。”秦禹左右看了看,恍惚道:“我娘呢?噢,她应是坐得闷,自个儿逛去咯。” 云老娘笑着点点头,秦禹放下食盒就从隔壁桌端过一碟小角粽,张氏见此也连忙从食盒里取出各空了半边的碟子出来。 虽然数量不多,但香味还是飘了出来,引得周遭人回头窃窃私语,心细的张氏自是没有漏掉她们打量的小眼神,但她行得正坐得直,衣服干净平整,双手能做出好东西,她对自个儿很是满意,哪管得着别人怎么想? “娘子?娘子?” 张氏侧过头,只见一位衣着温柔,仪态大方的妇人正唤她,她不记得在哪里见过这人,也不知何时与她有过交集,就懵懂地“嗯?”了一声。 陆母微笑道:“你那碟子上长长的东西是什么来的?” “噢,那是咸蛋黄芋头条,娘子可要尝尝?” 张氏直接将碟子端起凑到陆母眼前来,陆母轻捏起一条,咸蛋黄的香味就飘进她的鼻尖,“这是怎么做的?” “很简单,就是把芋头切成条,煎熟后再与咸蛋黄酱翻炒就好。” 陆母已经将手上的吃完,又捏起一条,“刚才听秦大郎说,你们是云家人?” 姓秦? 原来这儿郎姓秦,张氏在心里暗戳一番才回应陆母的话,“是。” “我是陆家商行的,听曹叔说,我们两家有货往来,不知今日二娘有没有来?” 张氏的心咯噔一下,瞧着这妇人的衣着打扮,想来就是那位陆少东家的母亲,话一说开就说找二娘,难道是想相看不成? 事实上,陆母还真是这样想的,她早就听曹叔说淮哥儿不对劲儿,好像对云家二娘有意思,还做出亲自登门拜访,想赖着不走的事情来,这倒引起她的好奇,她也想瞧瞧这云二娘是何模样。 第92章 心里怪怪 这云家二娘便是云家排行第二的小娘子,这要是单独分开,对于云老爹他们来说,云若夏就是云二娘,对于云胜华他们来说,云苓就是云二娘。 可如今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云苓就变成了云小二娘,何况经常是云若夏与陆家商行打交道,陆母就算是要找,也定是找的云若夏。 张氏理了理思绪,手指一伸,指向正与云若春打笑玩闹的云若夏,“那就是了。” 陆母顺着指示的方向望去,心中暗暗揣度,这模样长得不差,只是瞧着人有些精明气,与那紫英有些像,淮哥儿又怎么会…… “娘子,这二娘可是喊你做嫂嫂的?” “当然,我那两个小瓜娃大的才十二,小的十一呢。” 陆母一听还有小的,那不又是个二娘吗?或许是这个二娘才对,便又问道:“娘子真是好福气,可怜我一直求女娃不得,不知可否让我瞧瞧这两位小娘子,沾沾福气?” “当然。” 张氏回头,又望四周,哪里还有半点儿云苓和云老娘的影儿?就单单留下云初和大黑相依着,这臭丫头就是坐不住。 “真是对不住,我那小女儿生性好动,坐不住的,眼下又不知遛到哪里去了。” “生性好动,那是个活宝。” 张氏眉梢都挂上得意之色,嘴上却还客气着,“她啊,总是满山地跑,净爱折腾,跟个猴一样,拴都拴不住。” 陆母当然看懂张氏那种引以为傲的小表情,又细细观察她的五官长相,再一一落到云初和云若春的脸上,这家人的模样长得可都不差,那小女儿定也是好看的。 她现在回想起有一次淮哥儿是问过她会不会做鱼干的,眼前这人不正是爱做膳食的吗?臭小子,这般快就开始捧着了。 曹叔还说他舍不得走,那可不,人家小娘子还在山上跑呢,他等不到人,能舍得走吗? 一想到自家儿郎的狼狈模样,陆母禁不住笑出声,她啊,倒是期待能与那小娘子见上一面,瞧瞧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淮哥儿如此失态。 云苓有什么特别之处,她不知道,她只晓得被云老娘抓住很无奈,她本是带着小白去浪的,只是没浪得两步就被逮住说要去屈子祠。 按照云老娘的说法,这要是能在屈子祠瞧一眼龙头,那可是能保佑来年顺风顺水,无病无灾的。 该说不说,屈子祠里的人可一点不少,有的就拿些新鲜瓜果供奉,有的就拿粽子糯米团,还有的拿鲜花,极少的人燃香,但令人出乎意料的莫属那来求姻缘的了。 云苓拉着小白紧盯着前头那个举着月老绳和同心结的妇人,这越看就越觉得熟悉,胡氏许是感受到云苓的目光,也往这边看了过来,唇角蹭地一下就往上扬, “老姐姐哟,这也太巧了,你也是来给闺女求姻缘的?” 云老娘也懵了,“好人儿,来这儿求姻缘?” “这哪不能求啦,屈子和月老不也是两个字,对了,你那闺女可有跟着你一同来?” 云老娘就有些支吾了,她现在可是对那儿郎满意的很,就等着见对方家长瞧瞧人如何,这胡氏此前也是有相看春姐儿,万一打浑了可不好,便搪塞道:“没来呢。” “那就可惜了,今日禹哥儿可是好不容易陪我出来走走,要我说,就他,要是能见你闺女一面,一颗心就死死黏在你闺女身上咯,他一定会喜欢的。” 秦禹的鼻子有些痒,可他总不至于做出当众抠鼻子这种有失文雅之事,就耸耸鼻子,然后凑到云若春的身旁,“你怎么这么能有能耐,找到的花草韧性都是最好的。” “才没有,我只是劲儿大了点,对比哪些花草不容易拔,才拔出来的。” “那也是很厉害。” 云若春被夸的羞怯,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云若夏和云初的身影,她着急就要回去寻人,却被秦禹叫住, “那个,我这边有个射粉团的小游戏,你来试试,赢了奖励咱们平分。” “我不会。” “奖励都给你,就很简单,拉弓射箭,你这么聪明一定会的。” 云若春还是摇头。 秦禹登时耷拉着脑袋,努力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求你了,我每年都输,若是再挣不回这一口气,这圈子我就呆不下去了。” “真的,拉弓射箭就可以?” “当然!” 秦禹带着云若春到上一个台阶去,这儿的地儿更加开阔,但儿郎居多,不等云若春害怕,那群人就先放尊重起来。 他们何曾见过秦禹带过女眷出来游晃,这还是头一回,想必是将这小娘子放在心上了,他们又岂敢放肆。 “今日我可是带了一个厉害的小娘子来挫挫你们的锐气,射粉团的奖励可得早早放出来,诶,这,淮哥儿到哪去了?” “淮哥儿被宋小六郎拉去坐小船了,呐,就在那江面飘着呢。” “不管了不管了,先把弓拿上来,让我们试试手。” 不远处一声应下后,很快一把特制偏小的弓就被递了上来,云若春在秦禹的眼神示意下拎起一试,可因太过紧张,刚拉开弦,弦断弓裂。 在场之人发出“嚯”地一声,视线从云若春身上转向秦禹的脸上。 秦禹丝毫不介意,乐道:“都说厉害了。”转而又对安慰云若春道:“没事,这弓小,每年都有人拉断,备用的弓多着呢。” 在场之人:……(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第二把弓拿上来的时候,秦禹直接拎起并配上箭,方递向云若春,“来,你的左手握住这里,右手拉住这里,手指固定好箭,眼睛往前边看。” 云若春感觉不大好,明明就是她在学怎么拉弓射箭,但在触动秦禹的手指时,总感觉有点儿怪,心里怪怪的。 “腰挺直,拉弓。” 弓字刚落,秦禹就搭上云若春的手背,带着她的手拉弓放箭…… 第93章 看花灯吗? 箭出弓弦,直直朝前边高凳上的粉团射去,一击即中,满场欢呼。 云若春后知后觉,她回头欲看比她高一个头的秦禹,但太阳光实在猛烈,她只好勾着头,“你刚才不是说你每年都输的嘛。” 秦禹盯着云若春红扑扑的脸颊,心头的涟漪比江面泛起的还要强烈,“是啊,今年也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赢了。” 云若春觉得自个儿的脸太烫了,她连忙与秦禹拉开两步距离,眺望江面,这一定是天气太热的缘故,一定是。 秦禹把弓箭放下,正要寻云若春说话时,就闻得“咚咚咚”的打鼓声,看来这第二轮的龙舟比赛就要开始了。 “阿奶,胡婶婶,这赛龙舟很快就开始了,咱们得快些占位置,晚了就看不着咯。” 云苓实在是对她们说的那些什么生辰八字合不合配,有没有三合,时辰对时辰,神诞对神诞,命硬,三阳煞,家宅,葬山风水方位之类的提不起兴趣,只扒拉着云老娘就要走。 “别急别急,咱们绕过这屈子祠到前边的浅滩去,那儿也能瞧见,人还少很多呢。” 胡氏的表姑的孙子年后不幸夭折了,听老人家说这可是要在地下配个冥,好好供奉,好好劝说才能免了其怨气,不生事,护一家平安。 胡氏不懂这个,但她与云老娘谈话间得知云老娘是替人接生的,想来这门子清,哪舍得就这样把人放走。 “咚咚咚”的打鼓声再次响起,云苓也顾不得位置不位置的,就拉着小白跟上胡氏和云老娘的步伐。 龙舟陆陆续续停在江面上,有蓝的,有青绿的,还有红的,龙的尾巴高高往上翘,十二支划桨仿佛是龙脚,瞧着十分传神。 龙头处站有一人,负责打鼓指挥,船上的十二个人个个精神抖擞,志气昂昂,在听到一声锣响后,就卯足劲儿齐心协力往前冲。 云苓看的眼花缭乱,正琢磨着要看哪一条龙舟时,关于“三号”的呼声传的最高,其次便是“六号”和“七号”。 云苓这才发现每条龙舟的龙头处都挂有一小块木板,板上写着船只的号数,这敢情还有赌龙舟的,她急切寻声远眺,在一处小亭阁发现了她姑云若夏的身影。 云若夏一手拎着一张小票,一手举拳高呼,“三号!三号!三号!” 云苓把目光投回江面,这三号龙舟果真不负众望当上领头羊,只是这不到最后一刻还不知花落谁家,旁侧的五号龙舟似在发力,与三号贴得很近。 赛程已经过大半,云苓站的这个位置是瞧不见了,不过从她姑越喊越没劲儿,到后头直接蔫了的情况来看,这三号龙舟是输了。 云苓望着她姑那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又想起棉衣裘砸了四十文的事,她姑估计快要疯了! 可云若夏疯没疯,不得而知,大口大口喘气的小白疯了才是真,它突然挣脱云苓的绳子,径直冲到水边玩去。 它欢快地在滩上打滚扒拉,四肢大张地在滩上边扭边蹭,不一会儿就由一只白狗变成黄泥黑狗,它还得意地跑到云苓的脚边兜圈,使劲抖擞身子,把身上的泥水都甩到云苓的脸上去。 “小白!” “汪汪!” 云苓抹开脸上的水渍,瞧着这尾巴晃成螺旋状,扭腰扭臀,乐得都快见不着眼睛的小蠢货,是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何况这天是顶级的热,它想玩水也是情理之中,于是也跑到滩边,用手捧起江水往小白的身上浇去,只是这小蠢货一见到云苓蹲下,就屁颠屁颠地粘到她身上来,把她浇的水悉数给还了回去。 这狗,是不打不行咯。 云苓追打小白的画面就落在小船上那位宋小六郎的眼里,宋小六郎哪里憋得住乐,当场就笑了,“应淮,你瞧那只狗,明明就是一身白,愣是到泥滩里滚,把那小娘子给气的哟追着打。” 陆应淮本是没有这个心思的,只是宋小六郎提到一身白,小娘子,不知怎的,他就想到云苓家那条狗,明明很是强壮,却被称作小白,如此,他便往对岸望去,一眼就看到云老娘和胡氏。 而那虽是背着身子与狗玩耍的小娘子,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苓娘,还能是谁? 他激动地忙拍船板,“快,快划到对岸去,快。” “咱们还没游完呢,这么急着做什么?” “先别管,快。” 陆应淮连忙走到甲板位置,拎起船桨就滑,宋小六郎都惊呆了,他立马睁大双眼,全神盯着对岸,但除了人,也不见有什么宝贝,怎么就惹得这人这般着急,难道他是看漏什么东西不成? 而这头云老娘总算是胡氏谈完话,也注意到云苓的衣衫被弄的又脏又湿,还隐隐有些透,她当即被气得够呛,“哎哟你这瓜娃子,真的是看少一眼就能上天去,这要是被人瞧见你这副模样,那还得了?” 云老娘一把将云苓给抱进怀里,胡氏见便让身后的婢女取出薄披风,“老姐姐,用这个盖着,回车上换套衣衫就好。” 车上哪里有备用的衣衫,如此情况只能先回家去,云老娘接过薄披风套在云苓身上,与胡氏道谢一番就拉着小白一同往停驴车的位置赶。 陆应淮一及岸,提步就跑,终于在云苓要上驴车前追上人,“等等。” 云老娘回头,见到陆应淮,笑道:“陆少东家,可是有什么事?” 陆少东家? 云苓上次没见着他,倒是好奇他的模样,便想着偷偷回头,但很快就被云老娘不着痕迹按回去。 “你……你们要走了吗?” “是,有急事我们就先走了,二娘在那边呢,有话你可以问她。” 陆应淮见云苓身上披着东西,许是玩水弄湿了衣衫,便也不好往前,但也不愿就此离去,只支吾着,半会才说出一句,“今年元宵,你们会出来看花灯吗?” 话说出口后,他又觉得有些无礼,便着急找补道:“是因为今年城里可是有罕见的大花灯,所以……所以……” 第94章 陆母心清 陆应淮觉得他这些年天南地北学做生意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才会连话都说的如此不利索,还什么罕见的大花灯,更一个劲儿都憋不出其他话来,真是丢人。 明明就是想见她一面,明明就是想问她还记不记得住他,明明就想问她能不能跟他说说话,明明就是……他真是笨死了。 他顿时感觉头上乌云密布,周遭的空气都异常压抑,但随着清脆的一句回答,“会呀。”,一切都烟消云散。 他一下子整个人都活过来,要不是有人在场,他都恨不得原地蹦跶发狂嘶吼来表达内心的那种激动雀跃,但云老娘还在,他只得死死咬住下唇来抑制止不住往上扬的嘴角, 假装淡定,假装不过是随口一问,点点头,只回一个字,“好。” 云苓想的很简单,她是想去看花灯的,只是她娘不允许,如今这陆少东家都亲自开口问了,她娘总不会拒绝了? 张氏抖了抖身子,刚才陆母说是要去如厕,也不知怎么去这么久,她无聊地四处张望想要看看云苓那丫头在哪, 回头只见云老娘在树底下招手喊她,在得知云苓弄湿衣衫后,她就急急拉着云初,云若春和回来的云若夏,收拾东西回驴车。 她们也不指望云胜华和云老爹抛下应酬随她们回去,便拜托陆应淮转告这事,而后驾驴车离开。 陆应淮盯着驴车越走越远,嘴角的笑容就越灿烂。 “我怎么不知道今年元宵会有一个罕见的大花灯呢?” 陆应淮转过身朝上看,那站着的不是他母亲,还能是谁? 他心中一颤,他没想到他母亲会站在上头,还把他的心思看得透彻,但他不想否认,他想过很多次,若这辈子选个人与他白头偕老,那个人必须是苓娘! 遂也放宽心回应道: “陆家商行援助今年的上元灯会,特准备大花灯供百姓观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幸福安康。” 陆母瞧着自个儿这阔气的儿郎,当真是哭笑不得,别人不过只与他说了两个字,他就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要是没有人见着,估计他得蹦跶呦呵几声。 幸好她刚才瞧见那只小船不对劲儿,这才抓到这厮的小把戏,想不到,跑的还挺快。 端午过后,陆应淮很是忙活,他先是到县衙与秦老爷商量此事,得到允许后再参与大花灯设计,购料,沟通和运输方案上,就连曹叔也难见他几次面。 而云苓也在忙,她的菌菇从袋子里长出来了,而且出来的菇不论是朵形,菌盖,还是产量方面,都比原来用枯木段养的要好,更重要的是出菇的时间也快了不少,这可是一件好事。 看着剩余的地儿,不说云苓,就云若先坐不住了,“苓姐儿,咱们再买五百个袋子,把架子堆满,如何?” “可以,只是这黑小菇就不扩大规模,都用来养花菇。” 云苓此前便是二百袋黑小菇,三百袋花菇,这数量的黑小菇已经足够胜福酒楼消化,至于花菇的话,她是想着将多余的花菇晒成干货,经商行卖到别地儿去,也能多份收入。 云若夏哪有不答应的,连连点头就跟着云苓将二百袋黑小菇都收了,花菇就先只收一百袋。 两人带着菇随云胜华进城,来到胜福酒楼,周掌柜急切跑了出来,“总算是盼天盼地,把你俩给盼来了,这么些天不送菇,我还以为你们出什么事了。” 云若夏把菇从车上搬下来,揭开上头的薄布,“周掌柜,你瞧,这菇是不是更好了?” 周掌柜揉揉双眼,躬身往前凑,“对,这卖相确实更好,是同一种菇?价格不会又高了?” “是同一种菇,价格没高,就是量变多了。” 云苓听到连忙要拉云若夏的衣角,但还是不及云若夏说话的速度,只好悻悻把手收回。 一听价格没变,周掌柜当即老神在在,“量多可不要紧,家里有的都运过来我收,秋冬时至,锅子就兴起,其中这菌菇锅底最是热卖。” “热卖”二字就跟飞石一样正中云若夏的脑门,亏她听了这么多回这老狐狸说的黑小菇很难卖,回不了本,看在她的面子上才把菇收了,诸如此类的话, 所以她才念在量多,想着酒楼一时难以克化才没把价格提上去,该死的,这多提一文铜板儿,依现在的出菇速度和产量,那得多多少! 周掌柜可没理会云若夏五颜六色的脸,美滋滋地就把菇给抬进去,出来时依旧是笑着带上铜板儿和两盒上好的糕点。 云苓把东西接下了,说到底她姑还是输在不认字上,这大堂内可是挂有各色佳肴的小木板,其中菌油拌面第一,上头还写着招牌,正宗等明显字样, 随后就是锅子类别,首选就是菌菇鲜汤底,所以这菌菇好卖着呢,提个一两文,姓周的也不会有异议。 只可惜她姑说话太快,她来不及阻止,而且生意上话说出口就没有驳回之理,云苓也就没再出声。 事实上,在菌油拌面之前,黑小菇和花菇在胜福酒楼那可是处于不上不下的位置,要说亏本,那指定是没有的。 只是经鸡枞菌油这一招牌出来,加上周掌柜铺天盖地砸铜板儿宣传,胜福酒楼才突破重围,站稳脚跟,至于黑小菇和花菇自然是水涨船高,周掌柜还害怕云苓她们供应不足呢。 价格已经成定局,就无需多想,只是云苓想着云若春和云初到了私塾学字,也该让云若夏也跟着去,就算是不会写,也会认,才不会吃亏。 两人辞了周掌柜就到布庄去,那东家听说又下五百个袋子的单,喜上眉梢,连连把人请进内堂吃茶品果。 云苓也没急着掏铜板儿就走,抿上一口茶后问道:“东家的,不知这一匹棉布,价位几何?” “小娘子你要多少?这要是能要到十匹棉布以上,能有优惠。” 第95章 想新花样 云苓可没想要这么多,三角裤在她脑海里不过是个模糊的雏形,具体能不能做出来还有待研究,所以就简单地买上一匹试试手作罢。 “一匹多少文?” “七百文,这价格可是抵便宜的,若搁以往,那可是天价,在这小县城哪里能卖得出去?” 云苓也知晓这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买下。 付完袋子钱后,云苓和云若夏就到符家商行等云胜华,云苓也没闲着,借来一支细笔和草纸就在纸上比划, 依她所知,这三角裤一般分为中码,大码,加大码,与腰围和臀围相关,这倒有些难倒云苓,因为她不擅长针织女红,也说不出个大致的腰围臀围来。 而且三角裤一般富有弹力,而这种弹性在这个朝代可是没有的,云苓继而又想起弓箭,弓弦一般是葡萄藤,藤蔓或是竹子所制。 而这有弹力的部分便是那贴在弓臂背部上的筋,上等的是由蚕丝,牛背筋,鱼胶等材料反复琢磨才成的,还有些是用鹿筋。 云苓还是暂时止住了牛背筋鹿筋之类的心思,这东西贵重而且寻不到途径,更重要的是这朝代的人,或者说比这更早的人都没有穿小裤裤的习惯,一般都是开裆为主,这也是月事带要系绳子的缘故。 所以她不敢用太贵重的料子,从普通的款式入手,让市场接受,再慢慢改变也不迟。 云苓的脑海中又冒出一种想法,便是在腰的两边系绳子,这种的好处就是不必顾及尺码的事,只需要自个儿调整绳子的长度即可,这与月事带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样一来,又加上卫生布,未免会让人觉得累赘,估摸着行不通。 “苓姐儿,你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姑,你来了葵水没?” 云若夏立马往左右看,把食指放到唇上嘘地把声音给压低,“来了,你怎么问这事?” “什么感觉?” “挺难受的,但我还好。” 云苓有些懵,“哪个好法?” 云若夏凑近低语,“我的月事带里草木灰和棉都被塞得满满的,装得多,不必时时换,夜里还不必起夜,自也是舒服些。” 云苓的脑海又唰地一下冒出一个新想法,她想到了那些在前头系绳子用以固牢的裤子,这用在三角裤里未尝不可…… “你问这个做什么?该不会是想打这月事带的主意?” 云若夏本来就想问云苓买棉布做什么,如今见她这般问,自是联想到了。 “姑觉得如何?” “我觉着行不通。” 云若夏难得有一次说行不通,云苓就要认真听听了。 “我们家开明,不着急把女儿给说出去,可村子里那些十三四岁就嫁人的小娘子还少?葵水都还没来呢,就先全了房事,待过个一两年葵水来了,就又有了身孕,月事带哪里来得及带?” “生了一便生二,有时甚至经没了,还带不上几回,再者,像月事带这种贴身之物,大多都是自个儿缝的,哪里能假与他人之手。” 云若夏这话不错,但也让云苓有了别的想法,这村子里的小娘子嫁的早,城里的呢?富贵人家呢?定是不会这么快。 据她所了解的,一般大户人家的正房可不介意纳妾这事,只因她们一般只生下嫡子就作罢,剩下的延绵子嗣就交给妾室,毕竟这生孩子可是一道鬼门关,谁愿意反复在鬼门关口打转呢。 云苓想到的,云若夏也想到了,“苓姐儿,你这月事带是想着弄出什么新花样来?” 依她对云苓的了解,要是没有新意的东西,才不会花费心思去折腾。 “想弄得方便,舒适,安心些。” 云苓推翻刚才自个儿的想法,这既是要做中上层的生意,那就得与众不同些,牛背筋一事,她就托了云胜华。 云胜华正巧前段时日才登记了一批送往北边制弓的材料,其中就有牛背筋,只不过这牛背筋是在青城所得,青城距此可不近, 他以免云苓又为了牛背筋跑到青城去,便打算着明日花高一点的价格到流市去买上几块品相不佳的牛背筋回来。 得到云胜华的允诺,云苓自是放下一百个心,云若夏对寻牛背筋一事摸不着头脑,怎么也想不通这牛背筋怎么就与月事带扯上关系,可到底容不得她多想,就被家门口的人群给惊讶住了。 任三人如何想,都想不通今日家门口为何会聚上这么多乡亲,难道他们家里派铜板儿啦? “初姐儿可真厉害啊,这般年岁,就会提笔写字,将来可是要当个女诸葛。” “那可不是,俞老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称赞初姐儿的,说来也是华哥儿有本事,能让家里的姐儿都读书。” “我觉着是初姐儿那颗为咱们乡亲着想的心好啊,不枉咱们平日待她那么好。” “……” 先一步下驴车的云若夏都懵了,这帮人往日待云初哪里好了?怎么这时候一个个地往上贴? 可待她再往里走点儿就能瞧见家门口立有一长桌,桌上有笔墨,另有些许红纸,云若春在裁纸,云初就执笔落在红纸上写下一个丰年的“丰”字,而后递给一旁等候之人。 好家伙,这一个个地两手空空什么也不带,就往她们这里来蹭字,去她娘的,云若夏岂有这般好脾气,当即就出声了, “诶,好歹也带点红纸或铜板儿来,就说两句不要钱的好话,就把这着墨的红纸收了,哪里好意思。” 这话要是直击一个人说,那人兴许会觉得害臊,不好意思,可对上一群人说,那群人仿佛一个大盾,无所畏惧。 他们此前可也想过找云胜华写字,可又觉得大家成年人朝夕相见,不大好意思,可云初就不一样,一来她年岁小,不会计较,好骗,二来以长辈的身份压着,她也不敢不做,也不好意思收铜板儿。 吴家的立马回道:“大家都是同住一条村的,你们家挣到钱,多帮衬帮衬村里人,会死吗?” 第96章 牛背筋线 云苓和云胜华纷然蹙起眉头。 云若夏气的哟,叉腰就骂,“大家都是同住一条村,你们家的田地那么多,分一些出来帮衬帮衬村里人,会死吗?” “这不是同一回事,要是我像你们家一样不愁银子使,我哪会只捐两辆驴车,十辆我都捐咯,小气啦。” “对对对,要是我像你们家一样不愁田地,我哪会只埋怨别人,只会狂扇自个儿巴掌,怨恨自个儿不懂事,啧啧啧,难怪她们都说你……” 云若夏后头的话就不说了,只看向站在吴家的身旁之人。 林老娘被前左两道视线盯得发毛,着急说道:“你……你……你们家都能让初姐儿读书写字,那么大笔银子都使了,眼下就帮着乡亲写个字,就这么一次,这么点儿你还给我们算账,说都说不过去,而且这字要多写多练才能好,我们也是帮助初姐儿。” “我谢谢你全家,把占别人便宜说的、” “姑,”云苓走上前把云若夏拉住,“她们说就这么一次,就算了,今日过后,要是还有人打着为阿姊好的主意来占便宜的,都要收铜板儿,钱,不就是这么挣来的吗?” 林老娘噎了一口气,偏偏这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她要是说不是,岂不是打自个儿的脸? 其他人见事情发展成这样,也连忙让云初多写几张红纸,留着下次也能用,这一番折腾,天都黑了,还点完一支蜡烛才止住。 云初的手酸的直抖,云苓一面喂她吃东西一面埋怨,“阿姊就是人太好了,似她们这般的人,一说钱,自然就走了,用不着瞎折腾。” “苓娘,你知道吗,今日先生称赞我了,他说我是良才,万事一点即通,邀我拜入他门下,成为他的首徒,那可是首徒,你说,要是他日后再收徒,那我是不是能被称作师姐?” “来,师姐请用膳,师姐觉得味道如何?” 云初的脸颊浮上羞涩,“苓娘,我一定会努力,一定会成为一位女大夫,让那些看不起女子的人瞧瞧,咱们也可出人头地。” 这是云初头一次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双眸被烛光照得很亮,很亮,亮的像天边的星星。 云苓相信,她阿姊一定会如偿所愿的。 云胜华给云苓寻来了牛背筋,云若夏瞧着这一块硬梆梆的,就愈发难以将其与月事带给联系在一处, “苓姐儿,就这么一块,怎么做?” “姑别急,得先将它泡软,这样才好撕丝。” 还撕丝? 好,云若夏这下彻底不懂了,也就不再呆着看,背起箩筐上山撬鸡枞菌去。 云苓把牛背筋给放到桶里浸泡后,就到灶里取出一支烧黑的木段,在地上比划,她在脑海中构想三角裤被剪开两边之后,平铺在地的大致模样,就动笔在地上画出来。 她把中间的档位线给调高了些以确保舒适度,不似她在末世时穿的那样,不上不下,很是不舒服。 描摹出大概的模样后,云苓就画到草纸上,再用剪子剪出形来,继而铺到棉布上,剪子再轮一次,一个大致的棉布三角裤就出来了。 云苓按着这个法子再将裆部的那块小布裁出来,与三角裤叠在一处放置。 翌日等牛背筋被泡软后,云苓就去找云老爹,“阿翁,我想把它弄成丝,一丝丝的那种。” 云老爹挠头,瞧着这可是个苦力活,急忙多吃两口稀饭,才到房里的八宝箱扒拉一个锤子出来。 他将牛背筋给放到木板上,再使匀劲儿捶打在牛背筋上,可这功夫很是磨人,并非一蹴而就,费的不止是劲力,更是持之以恒的耐心。 捶打声时缓时急,大黑眯上眼睛睡过去了,小白爪子往前伸,随着一个哈欠,脑袋往爪子上一搁,也闭上双眼。 云苓的哈欠一个接着一个,把身旁的云老爹也传染了,两人哈欠连连,就跟张嘴讨食的鲤鱼似的,云老娘见状往两人的嘴里放入酸果糖,酸溜溜地让人直打哆嗦。 三日光阴一过,云老爹卯劲撕开牛背筋,云苓接过他已经撕开的筋丝,接着再撕,直至撕成那些能穿过绣花针眼的线一般粗细才停止。 “你这孙崽子,拿这些来做什么使?” “阿翁,这是用来当松紧线,用在衣服上就有弹性。” 云苓又将三角裤给想了一遍,那就是不用绳子系,改用一边用松紧线缝出褶皱来增加弹力,她穿过一种简单的三角裤,就是很简单的布缝合而成,而在裤的背面外缝一条松紧带,就算完事。 这穿着还行,就是很容易破,那她改做棉布,利用褶皱来做,未免不可。 云老爹笑道:“就你这平日粘绣花针就说头昏脑涨的,能干这事?” “这我干不了,我还不能让别人干?只要铜板儿足,哪有干不成的事?” “龟孙子,年纪不大,做事倒还老道,你这小身子里莫不是藏着一大人?” 云苓这下不敢看云老爹的眼了,都说老而精,老而辣,说的就没错,“阿翁说得对,我就是个小大人。” 云老爹笑了笑,就没再多语。 云苓得着了筋线,便要去寻能绣出褶皱痕的绣娘,正好要到布庄去拿袋子,她也就将需求给说与那东家的知晓。 东家的也不含糊,直接带云苓和云若夏到里间绣娘绣样的地儿去,云苓先是用笔画出大概的样式,再口述讲解一番。 有两个绣娘表示不懂,就没有尝试,其他的都拿起废布用普通线尝试,绣上两排,就已经淘汰掉三人,剩下的两人勉强绣完,但出来的效果要么就皱成一团,要么就太过松垮。 东家的见状,便粘针一试,云苓不懂针法,但瞧着她时缓时急,时收时放,最后还把线头给藏好,便知这厮厉害。 “小娘子,你瞧瞧,这样可使得?” 云苓将布料拎起,放在手上轻轻拉拽,虽不是用筋线所缝,但她可以想象到换上筋线会是什么模样,她要的就是这个感觉。 第97章 江南绣娘 “原来东家的绣法这般上道,恕我此前眼拙,看不出,这可是我瞧的第二个能把这东西绣工好的娘子了。” 云若夏:……(第一个是谁?) 东家的乐道:“这没两道功夫可不敢养绣娘,揽绣活,这可都是为了谋生。” “不知东家的绣一件这样式的,工钱几何?一日能绣多少件?” “小娘子用来作甚,要说实在的,一日我可没得多少空闲功夫。” 云苓点点头,想来也是,这平常的活计让绣娘忙活就行,她就负责铺面的生意,要是为了给她们绣这个而耽搁生意,那价格也会被订得高, 再者,这可是三角裤的关键,要是她参透一二以此来卖,她们还真是无处可诉。 如此一想,云苓还是放弃邀这东家的合作的念头,与云若夏一同把五百个袋子检查清点好就作罢。 归至家中,云苓的心情有些低落,云若夏见那事没谈拢,便当是失了一条赚钱的路子,也跟着失落,两人从山上割下象草回来,两脸沉沉,张氏嗅到了不对劲儿,便问道: “怎么,苓姐儿与你姑闹别扭了?” “才不是呢,我只是烦着事儿,跟姑好好的呢。” 张氏帮着打开袋子,继续问道:“烦什么事?” 云苓张了张嘴,又抿住嘴巴,她阿娘若说烧菜还能拼上一拼,若论针线活也只能是简单地绣个里衣荷包什么的,谈不上什么有绝技。 “跟阿娘说说呗。” 云苓到底还是把在布庄的事给说了出来。 张氏弄袋子的手一愣,“诶,苓姐儿你还别说,阿娘还真认识一个好绣娘。” “谁?” “对边范老娘的儿媳妇,她来自江南,江南那处可不乏好绣娘,我瞧过她绣的腰包,可好看了。” 云苓突然感觉自个儿整个人都扑腾扑腾地,就想要立马冲过去,张氏看出了她的意图,连忙将人拉住,就这样过去未免会显得太过无礼,而且还是要去求人的,自然多少得备些礼才像样子。 云苓催促着张氏去准备,自个儿的心思已是飘飘然,花菇的菌种暂时是取不得了,只帮着云若夏把象草给全部放入圆木桶里碎成草粒就作罢。 张氏也没备什么重礼,只是拿些寻常的糕点小吃,就与云苓一同上门,开门的是范老娘,手上还捏着一根绣花针,看来是在绣活计,她们来的是时候了。 “婶娘,来,这些都是家里边多出的,还得劳烦你们帮着吃掉一些。” “哎哟,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快到里头坐去。” 云苓一颗心早就飞到坐在院子里那位梳着发髻的妇人身上,可她刚要飞,就被张氏给一把拽住。 “也不瞒着婶娘,今日我们来,是有事相求,苓姐儿有件玩意想让冰娘帮忙绣一下,不知会不会耽搁你们的活计。” 这还未待范老娘回话,坐在院子的冰娘就率先开口道:“快过来,我绣完这个就帮着绣绣看。” 她刚才张氏来,本想着起身相迎的,只是手上的这件刺绣到了藏尾的时候,这才止住了打招呼的心思。 听到冰娘这话,云苓咻地一下就冲了过去,她凑到冰娘的身旁,目光落在那件绣品上,这应是她见过绣的最佳的绣帕。 特别那朵芍药花,绣的就跟真花似的,远远瞧着,帕子随着冰娘的手而动,那朵芍药就跟在风中漾起来一般,妙极了。 云苓这就生出等待的耐心来,她细细打量眼前之人,这人的十指跟水葱似的,又细又长,皮肤白嫩,眉眼间落着一丝柔情,让人忍不住贴近。 若说张氏似木槿,那这人就当属海棠。 听张氏刚才念叨,这冰娘是被拐卖到这头来的,就这姿色本是被卖到风月楼,只是在路上寻着机会溜走,正巧遇上替人运货的范二郎,这才救下她的命。 范家也是心善,并未要求冰娘报恩,还主动提及送她回江南之地,只是她一个劲儿地说那也是个龙潭虎穴,只求能留在此处报恩,这一来二去的,便与范二郎互生情愫,结了亲,还生下一儿一女,现在书塾上堂。 “好了,苓姐儿要绣什么?” “婶娘,我要绣这个。”云苓亮出画好的图纸和一块棉布,“婶娘瞧瞧能不能绣出这褶皱的样式。” 冰娘拎过图纸仔细瞧一遍,又用绣花针在棉布上比划一番,“这倒是个新样式,我先试试。” “好。” 范老娘和张氏觉得好奇,也凑了过来想着瞧瞧是个什么样的,三人围成一团,可冰娘丝毫不受影响,她仿佛一旦捏起绣花针,就与外界隔绝了一般,只专注在自个儿的世界里。 云苓有了先前那布庄东家的对比,自是知晓冰娘这绣工的厉害,她比那东家的绣的更稳,出来的褶皱更加均匀好看。 “婶娘,你能不能用筋线绣?” “金线?可以。” 云苓从兜里取出一小捆白白的筋线来,冰娘一愣,取过之后轻轻拉了拉,惊讶道:“这是牛背筋线?缝在棉布上?” “对,可以缝吗?” 冰娘很是震惊,她哪里见过有人把牛背筋线缝在布料上的,不过她向来不喜深究到底,这既是让她缝,她试着缝便是。 只是这用牛背筋线缝,不算太难,难就难在它的线不长,要两条线接驳成一条才能绣一排,那个接驳的小结就有露出来影响观感的危险。 “婶娘,这个小东西不影响的,你只要顺你自个儿就行。” 虽有云苓这样说,但冰娘还是有些不愿意,她可不愿让自个儿留下这么一个随意的坏习惯,便反复琢磨着走线,最后将小结完美地隐在一个难以察觉的小位置上。 一件完美的褶皱棉布就被这样绣了出来,云苓狂拍大腿,这就是她想要的效果,而且以冰娘的速度,一日绣个几十件不成问题,她就更喜了。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重新穿上三角裤,不用露着裤裆的时候,她的表情会有多么开朗。 “婶娘,你绣这么一件褶皱的棉布,工钱几何?” 第98章 三角裤呐 冰娘念着平日里两家的相互照应,就这么一小件东西,哪里还要得上工钱,便连忙回道:“你尽管拿回去就好,不必费事。” 云苓一听,敢情她是误会了意思,解释道:“婶娘,我的意思是如何让你帮忙绣一件这样式的,怎么算工钱?” 这下倒让冰娘给难为住了,她以往都是把东西绣好就送到绣庄去,东家的说多少就给多少,哪里还有她开价的份儿,这会子问到她,着实想不出来。 云苓见她这般支吾,也不过多为难,既是她说不出价,那就按照自个儿的方式走,“婶娘你看这样行不,我回去把这成衣的价格算好,再把价格估算给你,你看如何?” “好,就这么着。” 不说冰娘,范老娘也很是高兴,她也知道云老娘一家挣着钱,但那毕竟是人家的本事,自个儿总不会消耗两家的人情来要求别人帮她们一把, 如今苓姐儿寻上门来,自个儿的媳妇儿又有本事,两家搭上线,日后保不准也能富起来,这可是好事,天大的好事。 云苓回到家里,就开始计算,她估摸着这一件三角裤的价格几何,先是这棉布,一匹五百文,一匹四十尺,三尺布料能做七到八条中码三角裤,计上损耗一匹应有九十条,平均到一条就是六到七文布料钱。 而这牛背筋才是重头戏,本朝严禁吃牛畜,除了自然老死或病死的牛以外,被抓到可是要罚重银和蹲牢子的,当然这可不乏黑市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一头牛去到五到七贯,牛背筋虽是不大值钱,但要是专门去要的话,也得花个两三百文才可,加上路途奔波,还有捶打撕丝,也得算到四百文左右,一块牛背筋撕出的丝估摸着也就堪堪够一匹布的,平均下来也就四到五文筋线钱。 除去人力,一条中码的三角裤单成本就是十到十二文,做生意要能挣个对半钱,所以利润添上十到十二文,便是二十到二十四文。 绣工方面是重工,云苓不善裁剪,所以打算将整个流程都交给冰娘,包括裁布,缝边,缝裆,缝褶皱, 这一条绣帕连氏她们都能卖个三十到三十五文,冰娘绣的一定不止这个价格,说不准能去到八十到一百,甚至更高,她要是给不出好价格,说不准人家就不做。 云苓只觉头皮发痒,像是要长出脑子一样,她最后还是决定给出八文绣一条的价格,按照冰娘的速度,这一条绣个十来条可不成问题,而且她还决定用那套奖励制度,一个月能绣够多少条就奖励多少。 “这一条暂定是八文,日后等量开始大的时候,咱们还推行奖励制度,婶娘觉得如何?” 冰娘不听别的,光是八文一条她就允了,就这么一条东西,她一日做上十来条就能挣个百来文,那可是绣帕子绣不来的。 云苓见她这般爽快,也是高兴,当即就让她先试个十条让两家人都试试舒适感,冰娘也应下了。 云苓解决了绣娘一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自然也放下了,她伸了一个大懒腰,便瞧见头上的树,叶子都黄了,一阵秋风吹来,吹得她一哆嗦。 ** 云老娘回到家里来,手上拎着泛黄的肠衣,一脸嘚瑟道:“今早我瞧见那刚从汴京赶回来的夏嫂子,她说虹桥旁开了一间素腊肠的铺子,一个劲儿地嚷嚷着有多好吃多美味,” “还说京城里的人天未亮就去排队,生怕晚一步都吃不着,我只道她不识货,这腊肠当然得趁着这秋风晒,再放到米缸里用米烘几日,出来的腊肠那才叫人间美味,” “哪里是他们那些只用窑子烤能比得上?我可瞧见那小半截的腊肠,肠衣紧巴着,瘦肉过多,估计是那一九肠,哪里好吃?要吃就吃二八,要么三七肠,那肥肉多一丝就肥,少一丝就硬,真是不识货。” 张氏耐心地听完云老娘念叨叨,笑说道:“娘这是打算晒腊肠?” “那可不是,那夏嫂子还笑我说,有能耐就让我自个儿做,我就有这个能耐,立马就腾到隔壁村去让那今晚杀猪的令家给我留些瘦肉和肥肉,我就是要做给她瞧瞧。” 张氏附和道:“那可不是,咱们娘,最厉害了。” 云老娘傲娇地抬起下巴,次日一早就去把肉给取回来。 她和张氏分工合作,她负责把瘦肉给切块剁碎,张氏就负责切肥肉粒,这肥肉可有讲究,一定得是用刀切成碎粒,要是捶打,是绝对是影响到口感的。 云苓今日是要到范老娘家去瞧瞧冰娘的缝制情况的,可见着她们忙活,就也停下来瞧个一二。 只见云老娘将剁好的瘦肉和肥肉粒搅拌一起,再添上适量的盐,酱料,糖和酒,将其再次搅拌均匀,就与张氏一同将肉给兑进肠衣里。 两人配合默契,每隔一段距离就系上一条细绳,完成后就朝院子里的树掰下一小支树枝条,把枝条的一头给磨锋利,而后朝肠衣上戳气孔。 云苓就在这一小声一小声中往范老娘家里去,冰娘已经做好一件三角裤成品,云苓拿起轻轻朝两边拉,是很富有弹性的,而且两侧臀边收的十分不错,甚至不比末世时用机器所做的差,她满意极了。 “苓姐儿,这个你拿来做什么的?” “婶娘,这个可是咱们女子的亵裤。”云苓又贴到冰娘的耳边,解释了一下是怎么样用的,听得冰娘脸都红了。 “你是怎么想到的?” “就……就……就觉得不舒服,所以就想到这个法子。” 冰娘没有多疑,这既是能想得出用牛背筋线来缝衣物的,脑子里定是装有奇奇怪怪的东西,非她所能理解的,便也没再多问。 太阳下山的时候,十条三角裤就全部被缝好,云苓费尽口舌才把其中四条留了下来供她们穿试,把剩下的六条拿回家。 只是张氏她们,瞧着三角裤有些摸不着头脑。 第99章 要寻棉花 “苓姐儿,这真是用来穿的?” 张氏这话一出,云老娘就抿着嘴拎起一条看,继而放到脸上,“这是搁脸上当面纱的。” 云若夏也摸不着头脑,她摸了摸三角裤的薄厚,疑惑道:“苓姐儿,这就是你说的月事带?这一点也不厚,哪里能吸得了?” 云初已经把三角裤套在头上,两个小啾啾从两个臀边的位置冒出来,“这应该是套头的,还挺合适。” 云若春拎起一条放到腰上比对,“哎哟我说你们,苓姐儿刚不是说了用来穿的,这一看就是跟裆部这里相符,只是穿这个有什么用?” 云苓给云若春竖起一个大拇指,方继续说道:“这,叫亵裤,是保护咱们女子的,平日也可以穿着,至于来月事的时候,就配上便捷的月事布,这样就不用系袋子,行走也能方便。” 亵裤? 各人的脸上还是有些不解,她们可是都有一直穿着亵裤的习惯,而且这条还这么短,真真可行? “哎呀,你们就信我,快回屋里试试,明日还得给我说说穿着感受呢。” 她们自是拗不过云苓,也就半信半疑地回屋尝试,云苓得到第一个反馈便是来自云初,两人因同处一屋,又睡同一张床自是无所顾忌。 “苓娘,这好像有点怪,有点勒,不过瞧着挺好看的。” “你有这种想法正常,试着穿洗两日就会觉得没穿一样。” 云苓一开始也不懂为什么要穿这东西,只觉得好好的多个束缚作甚,可后来穿着穿着,就感觉不了了,而且一旦穿还觉得不自在呢。 “哦。” 云初也就没有脱下,也学着云苓一样去掉长长的开裆亵裤,只穿中裤,还挺舒服的。 其他人的感受与云初的大致相同,只有云老娘和范老娘,这两人可穿不下,又怕自个儿粗鲁弄坏了,就没敢试穿。 云苓就赶紧与冰娘商量大码的事,冰娘说到底是有刺绣缝衣底子的,用手一量范老娘的腰身,继而延至臀围,就能知晓大概用多少料,绣出来的三角裤果真是合适的。 云苓见状便又到布庄买上三匹棉布,她让冰娘给每个人都做上三四条三角裤,这样就能够换洗,而她就趁这会子功夫把月事布给比划出来。 按照她以往行经,因资源的问题,不论是量多还是量少,都是一个类型的长宽度,这样不好,多了盛不住,少了觉得闷。 所以她决定做三种类型,一种是白天用的,一种是夜里用的,这两种她都把后半截的位置改成一个扇形,以防侧漏和布歪, 而另一种就是短直布,用以量少,经期收尾所用,但是它的短度需与三角裤的裤裆位置契合,以防皱巴和变歪。 这三种都有较厚的羽翼,而且还可以根据塞棉的薄厚衍生出其他三种类型来。 云苓从冰娘那里拿来一条干净的三角裤,用小木棍比对着很快就画了出来,至于羽翼的固定她采用的是小盘扣,小盘扣倒是容易,只是这棉花有些难搞。 她是想着用药草搭配着棉花来做底子,这样可以帮助行经,助排淤血,以及祛除异味的,药草不是难事,就这棉花、 “苓姐儿,快些到菇房取出菌种来,咱们好把这象草料给装了咯。” “诶。” 云苓应下一声就先且将菌种的事办妥。 入夜,云胜华至家,云苓就问及棉花之事。 云胜华道:“这棉花在边境是老产区,江南地带就是新产区。” “不许去!”张氏严肃地板起脸,“你婶娘就是从江南那个狼窝儿里逃出来的,你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哪里是那里人的对手,一下江南地,骨头都被啃干净咯。” 云胜华登时眼观鼻,鼻观心,他一面被云苓热切的眼神看着,一面又被张氏警告的眼神盯着,哪哪都不得劲儿,幸是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地儿。 “青城,青城有一间作坊,是江南人士所开,有部分棉花就是运到这边来进行拣晒,弹花,纺线和布浆的。” 张氏依旧是摇头,“这青城也是远着,没有水路,陆路马车也得走上一个多月,那处亦是人生地不熟的,更何况家里哪有人有空闲陪她去,春姐儿要上堂,娘也要替人接生,这找棉花还是寻的法子。” 云若春本想说陪着去的,只是张氏先开了口把路给断了,要是她再说去,岂不是打她嫂嫂的脸,这也是使不得的。 云老娘自也是这样想的,这也不是每日都有接生的,可张氏这话明摆着就是不想云苓再次涉险,可怜天下父母心,她自也是懂得的。 “阿娘,这青城可不止棉花,还有牛背筋。” “对,就在余记商铺。” 云胜华接了一嘴话,收获张氏一记白眼,当即就抿住双唇,给云苓投去一个自求多福的小眼神。 云苓连忙扒拉上张氏,“阿娘,这两样东西可是事关我这条挣钱路子的生死,要是没了,哗啦啦的铜板儿也就没咯。” “嫂嫂,我陪苓姐儿去。” 云若夏一听这话,事关生死,事关铜板儿,这哪还忍得住,当即就说了出来。 张氏对付云若夏可不必费多大功夫,只往死穴里戳就是,“那你们的菇不卖啦?蜜和蜂王浆都不要了?山上的鸡枞菌也不挖啦?” 不说倒好,一说云若夏的心就不定了,摇摇晃晃的,两边都想要,也就没有回话。 云苓瞧着她二姑,多少有点儿靠不住,就另想一法子,“阿娘,我可以聘一支镖队护送我来回,一定安全。” “对,听说县城里有一支镖队可是深入过敌军阵营也能安全而退的,这种可比我们还要靠得住,就是要舍得花银子。” “是是是,那镖队是为陆家商行所雇的,当时下七闽还与我们一起同行呢,可靠的很。” “那可不是,那镖头还称呼苓姐儿做姑奶奶呢,有这层亲戚关系,对苓姐儿的生命安全一定会以死相护的。” 第100章 张氏松口 张氏听着云若夏,云若春和云老娘一人一句劝说,就觉得拗气,每个人都向着这臭丫头说话,个个都是怂恿着臭丫头的胆儿越来越肥的元凶。 她都不用多想,就知晓那臭丫头定是拿七闽和青城做比较,用来使劲磨她的。 果然,云苓见张氏不说话,就继续劝说道:“阿娘,七闽这么远的地儿我都去了,青城还不用坐船,就更近了。” “嗯……”云老爹拂着下巴说道:“当年我路过青城之时,曾被一老翁所救,苓姐儿可得助我带些礼物前往表达感谢之情才是。” 云初也出声了,“娘,你可是教过我们的,得人恩果要记千年的,更何况这是救了阿翁的命,这定是要好好报答的。” 张氏:……(得,就逮着欺负她一个人是。) “阿娘。” “娘。” “嫂嫂。” “椿娘。” “得得得,你们啊,就一个个都向着这臭丫头,宠得她无法无天,我可是说好了,那镖头镖队我可是得亲自看过人才能点头的,要是觉得人不好,那是说什么都不得去。” 张氏说到这个份上,云苓还有什么不允的,一把抱住张氏,撒娇叫了一晚的亲亲娘。 第二日云苓就带着张氏到陈杰的镖局去,只是这陈杰从开春就出发走镖,昨夜才回到县城来,胡子拉碴都没得空闲整理,加上他一头的卷毛,显得就跟个土匪似的。 张氏对他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她凑到云苓的耳边低语道:“苓姐儿,这怕是山寨子里出来的,不靠谱,咱们还是走。” “阿娘,他才不是。” 陈杰耳力最佳,听得云苓称眼前的妇人为“阿娘”,当即就冲到内堂去换上一件体面的衣衫,又麻溜地把胡子拉碴都剃掉,最后把卷毛都理顺,正式地站到张氏的面前来。 “婶娘,好。” 张氏瞧着陈杰,这会倒有三分模样,点点头才道明来此的意图,“我这个贪吃好玩的丫头想前往青城一趟,想雇你们镖队护她周全,不知可行不可行?” 陈杰看向一脸淡然的云苓,嘴角忍不住抽搐,这可是他姑奶奶,哪里需要别人来保护,她保护别人还差不多, 只是张氏既说出这样的话,料想她们一家子人是不知晓她有这么大的能耐,便也不戳穿,只顺着话说: “当然可行,咱们镖队一定会把小娘子给安全护送回来。” “你们会怎么护送?镖队每个人都会武功吗?万一遇上那里的地头蛇怎么办?万一有人强取豪夺怎么办?我这丫头很是贪玩,万一再半路溜走,你们会怎样把人抓回来?” 其他的问题也就罢了,这最后一个云苓也懵了,“阿娘,是我要去的青城,我溜什么?” 张氏想了想,改口道:“那就前几个问题。” 陈杰额头的汗都快下来了,他向来都是擅长做事,哪擅长说这种有的没的,可对上较真的张氏,他又不好让被人来搪塞,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 “青城的路我们走过不少,城里有哪些不好惹的人我们都是知晓的,护送小娘子的时候我们会避开那些人,额……小娘子随行穿男装混在我们中间就行,这,咱们派去护送的都会武功,不会有事的。” “你们这镖局不过是去年才开的?这就走过不少青城的路?” “是我们以前当混……混……混活计的时候走的。” 张氏还想着再细问,但云苓一把将她拉住,“阿娘,你莫要当那些来使银子就装腔作势的人,这样可不好。” 张氏只好将剩余的话给噎进肚子里,也把声音给放柔,“那走这一趟需要多少银子?” “护送的人要是太多反而会引人注目,三人护送正好,去青城的话一人一贯铜板儿就可。” “不可,钱要的这么少,哪会全力守护?我看一人就十贯铜板儿,先给一半,要是平安回来就再给剩下的。” 陈杰看云苓一眼,见到她点头后,也就应下。 队伍约定好两日后出发,张氏又是睡不着,忙东忙西给云苓收拾厚衣物,这可是云苓第一次独自一人外出,说真的,她还真是不愿, 她有好几次都想着反悔,都想把自个儿弄病留人在身旁,只是她也懂得,这世上有些鸟,是注定会飞向天际的,越是想折断其羽翼留人在身旁,就越容易引起反抗, 她可是不愿意看到云苓不开心的模样,所以就只能让自个儿憋屈些,全了这件事。 云老娘又又支棱起香炉做法,可这是头一遭,一家子没有异议,从心底里希望神明能保佑云苓逢凶化吉,平安归来的。 云老娘点香,带着云苓绕着香炉走上三圈后,开口说道:“感天感地,感谢列位神明,诚邀七果八大仙到坛一叙,今有师妹的小孙女要独自去往青城,” “诚请各路仙家一路扶持,帮助小孙女辟除妖魔鬼怪,保她行得正,看得明,若有头晕身热,就下点灵丹妙药,保她身体康健,一路平安。” 云老娘打了三声嗝,乐道是神明回应,此番前去定是百事大吉,又备上一道张天师符纸,两片柚子叶和三片柏叶,再用红纸包起来,寓意辟邪除恶,步步高。 张氏也跟着云苓和云胜华到城里去,在镖局旁边的小铺子也买了些酸果糖和蜜饯果子,又到对街的如意斋打包两包点心, “路上饿了就记得吃东西,可别回来就瘦几斤了。” “天冷就记得穿衣服,可别挂着美就不要暖和。” “记得买完东西就立刻回来,可别多耽搁,大家伙都等着你回来过年呢。” “……” 张氏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云胜华急忙将她给搂住,“苓姐儿年岁大了,也去过七闽,会好好照顾自个儿,娘可说了,出行前可不兴哭,会给路上的人招哭鬼的。” 云苓笑说道:“阿娘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一定会赶在过年前回来的,咱们今年可得进城看大花灯呢。” 第101章 出发青城 张氏看着云苓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当真是哭笑不得,她狠狠地将人抱在怀里,念叨不下十句“万事小心,一定要平安归来。”才将人松开。 “阿娘,我走了。” 张氏的眼眶再一次红了,她的喉咙哽咽住,一度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咬着唇点头。 马车渐行渐远,张氏的心仿佛也跟了去。 “姑奶奶,你娘待你可真好。” “你阿娘待你不好?” 陈杰没回话,车内的气氛登时尴尬,云苓也意识到自个儿的冒失,这厮要是有母亲,估计也不会出来当混混了。 “不好意思,你就当我刚才那句是屁话。” “没事。” 云苓情愿他骂她一顿才好,偏偏他这么平静,着实让她内疚,“你,我,我阿娘也是你的娘,你叫我姑奶奶,我阿娘自也是与你有关系的。” “真的?” “那当然啦,我阿奶不也待你很好?” 陈杰点点头,小眼神偷偷地朝云苓的脸上瞥,开心地抓耳挠腮。 “姑奶奶,那你去青城做什么?那地儿虽是新鲜玩意多,只不过人也杂咧。” “我要去买棉花和牛背筋,我要开拓一个新的市场,我要……” 云苓打开了话匣子,叽里咕噜地说个没停,只是昨夜张氏睡不着坐到她的床边与她一宿话,眼下马车又颠簸,困意瞬间就上来了。 陈杰取出外衣披到云苓的身上,就走出车厢让人把速度给放缓些,刚过了前边卖酒的地儿,他们就与陆家的马车碰面。 陈杰看到马车里的陆应淮,本着大家共事的关系,他拉住马绳下车走上前打招呼,“少东家,巧啊。” 陆应淮也连忙悬起车帘,身子往外探,“诶,我记着前几日你才走完镖回来,如今又急着去哪?” “噢,我送我姑奶奶到青城去。” “这倒巧,我们刚从青城那边赶路回来,你这一去,回来也是过年咯。” 陈杰往马车后头瞧,足足有三大板车,只是上头都有麻布盖着,瞧不清个大概,“少东家这是去青城进货了?” “这是上元节花灯的料,只有青城那边有。” “花灯?那姓秦的家伙把这事推给你了?” 陆应淮扬唇而笑,眉宇间都被赋予了温柔之色,“不是,我想约一个人看花灯。” 陈杰很难理解,现在约一个人看花灯都要自个儿买料回来做花灯这么拼吗?这要是给他,他做不到,不过,要是那个人是他姑奶奶,或许还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性。 “少东家这是约心仪之人?” 陆应淮笑而不语,可眸里的宠溺可是兜也兜不住。 陈杰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对了,你刚才说你姑奶奶在车里?我去问候她老人家。” “少东家的客气,只是她正睡着呢。” 陆应淮止住了心思,心想着老人节年岁大,路途又颠簸,既然睡着了就不要扰人清梦才是,便就此作罢。 ** 云苓和陈杰这一路可不算赶,主要是以舒适为主,所以在快要入冬的时候才赶到青城地界,青城这边冬季没有预想中的冷,气候还算舒适, 他们没有急着进城,反而先在城外的茶肆品一口茶。 “姑奶奶,来、” “诶,注意你的称呼哩,叫苓哥儿。” 陈杰轻轻拍一下自个儿的嘴,低语道:“省的省的。” 陈杰还要再说,但那茶肆店家已经先一步迎了上来,摆好茶盏茶粉便笑问道:“几位哥儿是来青城的?” 云苓点头,“店家可真是眼尖,不知青城最近可有什么热闹能让我们凑上一凑?” 店家的一面击拂,一面回答,“那真是凑巧,明日霍家司举行一场拍卖会,就在那兰陵夜场,里头啊,新鲜玩意可多着呢,别说稀罕的鸟类禽兽,就连人……” 他的话停在这里就不继续下去了,云苓也可以想象到他说的人是怎么一种情况,无非就是把人当畜生一样困在笼子里被众人观赏,有的还用链子拴着,当猴一样与猛兽对抗。 “不知几位哥儿感不感兴趣?” “感兴趣。” “苓哥儿,咱们可还要、” 陈杰可是时刻牢记着张氏嘱托他的话,早早把要买的东西买回来,不要过多耽搁,只是在瞥到云苓的小眼神时,就又止住唠叨,改口说道: “去,咱们四个都要去见识见识。” 店家的“诶!”了一声,恭敬地将茶盏一一端到四人面前,“要是你们从我这购票,只需要一人一贯铜板儿就可,要是到夜场里买,可是三贯钱一个人。” 云苓对此没有异议,她只是想进去见识一番,至于位置如何,服务如何,里边的人又是如何看她,她丝毫不介意,所以一贯铜板儿优惠票就可。 “那就有劳店家的了。” 云苓从腰间取出四吊钱来,换了四张稍稍简陋的票子,吃过茶后就用路引进城住宿。 客栈的店家也向他们推荐拍卖会的事,只不过一张门票卖到两贯铜板儿,也是用的同一番术语,说来,云苓还有些庆幸在茶肆的时候就拿下。 次日大下午时一行人就往兰陵夜场去,该说不说,这参加拍卖会的人数还真不少,队伍排得长长的,四人耗了一刻钟功夫才进到场子里边去。 场子很大,一整个环形状跟斗兽场似的,云苓和陈杰只能坐到场边阶梯上,至于雅座和雅间,那是当地有权有势之人的座位。 待所有人都坐好,这又是半个时辰的功夫,云苓的哈欠接连打了几个,兜里的酸糖果都被吃个精光,拍卖会才正式开始。 “欢迎各位莅临咱们霍家司的拍卖会,还请先让我介绍本次拍卖会的卖品,千年人参一支,百年灵芝一朵,冰山雪莲一朵,鹿角两双,松茸两盒,蜂王浆三罐,宋锦五匹,香云纱五段,蚕丝绒六匹,前朝利刃六把,龙泉青瓷,宋汝天青釉六套。” “本次的压轴之物还有洁身童子男一对,将会在拍卖会的最后给大家呈现。” 第102章 一双狠人 云苓还在想着什么洁身童子男的事,第一件千年人参就被呈了上来,“稀有的千年人参,咱们霍家司也只是遇到这么一回,各位看官要是看中了可得尽快入手,否则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个店了,一百贯起拍!” 坐在雅座的人刷刷地举起牌子喊价,场子瞬间就热了起来。 陈杰低声问道:“苓哥儿,刚才他报了这么多的东西,你可有想买的?” 他虽是买不起什么千年人参,百年灵芝的,但那些宋锦和香云纱,若是他姑奶奶想要,他还是可以的。 云苓却摇头,“我只是进来看热闹的,再者咱们可是外来人,这些东西这般贵重,一旦拍下就会被盯上,到时候估摸着还没回到客栈,就被半路截了咯。” “有姑,有苓哥儿在,还怕被劫?而且要看热闹,倒不如到街上逛夜景看耍猴的好。” 云苓用胳膊肘戳戳陈杰,示意他往左下角的方向看,“你看,这不就是热闹?” 陈杰转过头去,只见一穿着灰色长袍的男子正偷偷地伸手把旁侧男子的钱袋子给顺走,得逞之后藏于袍内,装作一副不知情的模样。 “他这是偷别人东西,苓哥儿,咱们、” “你知道别人是什么人了,就敢冒然说话出手?你瞧左上还有两个,右下也有一个,这可是专吃这门饭的,专门买票进来偷东西的。” 陈杰有些惊讶,“苓哥儿,这也让你给知道了?” 其实这些事都是云苓那位地下室听霸总小说的老奶奶说的,她现在都还记得老奶奶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以为去迪尼的都是善良的小公主吗?还有不要脸的小偷!” 按照老奶奶的话,像迪尼这种地方,可是专门有人买票进去偷换东西,把真的头饰换成假的,还有随身之物,她的老伴儿就被偷过两次手机。 “所以啊,去任何地方,可都得小心自个儿的贵重财物啊~” 陈杰点点头,表示赞同云苓的说法。 拍卖依旧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待夜幕降临,场边一一挂上灯笼照明时,拍卖也进入尾声。 “感谢各位看官的热情驱散寒冬的冰冷,今日咱们的拍卖会也已是接近尾声,在此,我们将呈上最后一件拍卖品,有请我们的结神童子男。” 话语刚落,在台上的左侧缓缓出现一个大笼子,徐徐地朝场中间推来,笼子里困着两个年岁不大的儿郎,穿着上只留有中间的一小块布料。 各人见状,莫不欢呼雀跃,云苓却惊讶地揉了揉双眼,那不是被要债人抢去的云小五和云小六吗?天爷,这是被卖到这边来了? “各位看官,这两个可是经上善大师开过善根的,得过慧源的,较之其他儿郎可是对上不少与众不同。” 云苓虽然知晓善根和慧源,可经这人口中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场上再一次热闹沸腾起来,那坐在雅座和雅间之人更是忍不住催促起来。 反观笼子里的云小五和云小六,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紧张害怕,四肢都在颤抖,目光有扫视过云苓的脸上来,但一来认不出男子的扮相,二来也不会想到云苓会到这里来,所以也就没有吱声儿。 “各位看官,咱们现在就来进入最后的拍卖,洁身童子男一双,两百贯起拍。” 棰子一落,叫声三千。 “三百贯。” “五百贯。” “六百贯。” “八百贯。” “……” 场上的叫声之快,连拍棰子之人都来不及喊名字就已经喊到一千五百贯。 “胡乡绅,一千五百贯,还有没有其他看客要加价的?” “一千五百贯一次,一千五百贯两次,一千五百贯、” “一千八百贯,我老人家可再掏不出更多的铜板儿咯,还请各位高抬贵手。” 这胡乡绅本想回怼,但一到见雅间那位,就止住了声音。 其余的人见到,自然也就收住争执的心思,乖乖地闭上嘴巴,只能在心里头埋怨。 云苓见状,便知那位是当地的权贵,她往雅间的位置看去,一眼就瞧到了他的大眼袋,年岁瞧着可比宋员外还要年轻些,只是这一脸憔悴难免就是长得丑玩的花,还经常熬夜。 “苓哥儿,那位便是你要找的棉花作坊的当家,何员外,江南人氏。” 云苓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想放弃月事布。 陈杰自然是没有漏掉云苓嫌弃的小眼神,“他有几个儿子的,不知现在有没有把作坊给平分了去,明日咱们要去,你还是站在我身后,凡事交由我来说就好。” “好。” “何员外,一千八百贯一次,一千八百贯两次,一千八百贯三次,成交,恭喜何员外喜获洁身童子男一双,贺喜贺喜。” 何三千朝左右两边拱拱手,随后望向场中央,开口问道:“小儿郎,你们叫什么名字?” 云小六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镇定,他已经受够了恐惧,受够了颠沛流离,受够了被人当猴看,现在既然这何员外将他们给买了去,家境定是不差的, 那他好好听话,好好顺着这何员外的意,先保住一个安稳生活,日后等他强大起来,定会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我们既然是被何员外买下,那就是何员外的狗,自然是由何员外来赐名才是。” “狗?那你可得叫两声听听。” 云小六拉着云小五,异口同声地对着何员外,“汪,汪汪。” 刹那间,全场的人都乐了。 这下云苓倒真是佩服云小六了,这人能对自个儿这么狠,若是能有命活着,定是一个狠人。 不知刘氏得知会不会后悔,当初她贪那么百贯铜板儿就卖别人的女儿进富贵人家受折腾,如今却报应到她疼得要命的宝贝金疙瘩身上。 虽说在很多时候恶人不一定会有恶报,甚至还要比好人过得好,但是在云苓这里,坏人就一定得有报应,这样好人才能见到光啊。 第103章 棉花作坊 云苓就按照她进来时所说,全当看个热闹,看过笑过这事自然也就揭过去,不往心上搁。 可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云三壮的媳妇儿从噩梦中惊醒,心里跟揣了头恶狼一样,惴惴难安。 云三壮被她的叫声吓醒,带了些许怨气,“被鬼抓脚了你,咋咋呼呼的,吓我个好歹。” “当家的,我刚才梦到小六他被人抓住,他被剃了头发,怒气冲冲地说要与我们断绝血缘关系,当家的,那可是我们的亲生骨肉啊。” 提到云小六,云三壮的眸光里闪过一丝不忍,“那只是梦,梦都是相反的,小六最是乖巧,又怎么会与我们断绝血缘关系?快睡,明日还得忙活。” “忙活忙活,你就知道忙活,忙活有用吗?忙活这么久,钱都在别人袋子里呢。” 云三壮立马将她的嘴给捂住,小声道:“你可别胡说,咱们可都是一家人,什么别不别人的,爹说了,只要把债都还清,就会去救小五小六。” “当家的,这话我都听到耳朵起茧子了,可结果呢,当家的,咱们逃,咱们自个儿挣钱去救小六好不好?” “你这乱说什么?!” 云三壮连忙把人按下,盖上被子将声音给降到最低,“眼下家里这么困难,咱们逃了还是人吗?” “可当初不是咱们生事的啊,是大房他们贪图利益,可到头来呢,只抓了我们两房的根,你看他们,有想救小五小六的意思吗?” “可、” “可什么可,我算是受够了,要是你不救,我自个儿拼了命也要把小六救回来。” 云三壮怕了,他倒不是怕他的媳妇儿遇到危险,而是害怕她走了,以后就没有人暖被窝儿,没有人照顾他,没有人与他一同过苦日子,连忙应道: “救,当然要救,只是这事急不得,咱们要跑路手里也得攒几个钱才行,要不然也跑不远咧,而且还得办路引,哪有你说走就走这么轻松。” “行,咱们攒上一百文就走,不用还债,我就不相信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云三壮觉得这话也在理,也就下定了决心。 ** 云苓和陈杰打听到棉花作坊的位置所在已是次日午间,这光是站在大门口往里瞥一眼,便知这作坊有多大。 得知他们是来买棉花的,小厮把他们引进前厅,可一路上云苓的眼可没闲着,她一一往那些敞开门的房间望去,先是见得一妇人坐在一张长凳上,左手从筐里捡起小棉团放到轧花器具上,右手摇着器具,想来是在夹花仁。 其次又见得一人身上背着一个大型的木棉弹弓,以竹所制,绳弦绷紧,棉花丝絮扬起,云苓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再往旁边一看,便见一人踈花条,一人纺纱,一人号纱,再多的也就看不得了。 “四位贵客先坐吃口热茶,小的这就去请老爷来。” “多谢小哥。” 何大听说有贵客到访,连忙从后院赶来,可瞧见云苓陈杰等人时,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他瞧着他们年岁都不大,最小的云苓估摸也就十一二岁, 更何况这一身的衣着,哪里像是来买棉花的?更像是小混混来找茬儿的,他也就不进厅门,只站在门外,也好随时喊人抄家伙。 云苓见不是那老头何员外,心中自是稳了稳,当即示意陈杰不必代她传话,她自个儿应付就可。 “听闻东家是江南人氏?” “是。” “难怪一身贵气,我们一行人本想到江南去采购棉花,可若走上一趟,难免要耗个一年半载的光阴,家中有长辈行商行生意,说是青城这处也有棉花产商,所以就赶来了。” 何大听着云苓话语真切,又提及商行一事,想来是真心想要来买棉花的,于是就走进门来。 “好说好说,不知打算买棉花来作甚?当然,你别怪我多嘴,只是单买的棉花的甚少,要是量少,可得你们带走才是,我们不送货的。” 云苓也是知晓这个理的,自是没多计较,“我们家里的女主人想要用来做月事带,不知、” “月事带?”何大的脸色瞬间不好了,他自接手这大半个作坊就忙得要命,常常顾不着吃和喝,如今费了这么大的心思,结果这人用来做月事带,那么少的用料他真是猪油糊了心才继续谈。 “做月事带你费心思跑青城来?那么点料子随意找间铺子买不就是了?真是白费功夫。” 何大说着就要甩手离去,陈杰气的撸起袖子就要狠狠揍这家伙一顿,什么玩意,竟敢甩脸色给他姑奶奶看。 云苓一把将他拉住,急忙唤住何大,“东家的,我们这月事带可不同寻常,绝非自家使的那么小几条而已,你就尽管报个数,那棉花的量要去到多少才卖。” “你是要籽棉还是皮棉?” 这么一问,云苓便知这籽棉是没有经过加工的,而皮棉是去掉杂质的,他们这山长水远到来,当然是尽可能拿去掉杂质的好,免得拎着满满的籽棉回去,挑出杂质,只剩那么一丁点儿来。 “皮棉的,不知这籽棉和皮棉差多少?” “这一斤籽棉就出个四两皮棉,籽棉五十文一斤,皮棉七十五文一斤,你看怎么要法。” 云苓算了算,她是要把棉花脱脂处理的,所以其中有个损耗率,大概是百分之二到百分之三,一斤皮棉脱脂后大概是九两七,九两八左右。 而她预计白天用的月事布五块就去到一两的脱脂棉,一斤的皮棉不过也是够四十五六块月事布, 至于量少的就八块去到一两脱脂棉,一斤皮棉就七十二三块月事布,夜里用的就三块去到一两脱脂棉,一斤皮棉仅有二十七块左右。 这倒让云苓有些犯难,她怕只要三斤皮棉这何大会不卖,而且要是受欢迎,她一时就供应不上来,这要是多要了,万一市场不好,岂不是打水漂? “如何,可有把数给算出来了?” 第104章 给钱吃席 云苓咬咬牙,说道:“就十斤皮棉,先试试水,不知东家这里的棉布是怎么卖的?” 她想的很清楚,这要是市场不好,她也使劲了力气,还是卖不出的话,她就留着日后自用便是,再怎么,也比月事带要好用舒服些。 何大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也乐意带着云苓他们到后头参观去,“棉布这些你自个儿看,咱们可都是用的真材实料,不似别的织纺掺杂丝。” 云苓快步跟了上去,出门左转就瞧见一人坐在凳子上,手上用一个木板在石板上拍打漂纱,另一人跪在凳子上浆纱,在两人的身后建有两个土灶,有一丈人负责蒸纱。 走上抄手游廊,便能见到中间的空地上有三人在晒纱,有说有笑的,但在见到何大的时候又乖乖地闭上嘴巴,专心理纱丝。 从小门拐进去,面对那些妇人所做之事,云苓就看不懂了,“东家的,不知这些又是什么步骤?” 何大见云苓有疑惑,就慢下脚步,一一指着眼前的工序说道:“这叫上纱,这是耕纱,这叫収纱,过蔻,箒纱,最后这便是织布了,一系列的过程全部都是可以看见的,真材实料,不存在欺骗。” 云苓点点头,料想也是,这从江南之地来此做生意,还开这么大的一间棉花作坊,自是不会砸自个儿招牌的。 “不知这棉布一匹多少尺,多少铜板儿一匹?” “一匹四十尺,五百文一匹。” 这倒与布庄东家给出的价格一样,而且县城到这里可还有一笔路费呢,“这是最低价还是说量多的话,可以有优惠?” 何大摸摸下巴,“要是能买上百匹千匹,自然是另外的价格。” “那其他县城可是在你们这里进货的多?” “当然。” 那不如回县城布庄买还比较近,只是她要买棉布的气氛都烘托到这样,要是不买的话,恐怕又会遭这人的冷眼相对,日后的合作恐怕不大顺利,便只好硬着头皮, “先来三匹棉布,咱们此次不过是来探路子的,没带镖队同行,拿太多东西不妥,就是不知东家这纱线卖不卖?” “纱线?”何大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这哪有人单独买纱线的?但看在眼前之人成为他的主顾,日后还会有机会再次合作,就全了这份意思,“你若是想要,我随意给你些就是,不收铜板儿。” “不可,这于我有用,公事公办即可,要是一来就占东家的便宜,下次我可就不敢来了。” 这话说进何大的心里,他就是喜欢这种爽快干脆,不拖欠人情的合作伙伴,便向前摆手,笑说道:“这边请,天气冷,咱们进屋子里吃口热茶,慢慢谈。” 云苓感受到何大的变化,便点点头跟着进房间,这房间较之前厅可是暖和不少,小厮端上来的茶都是冒着热气的,云苓连忙托住茶盏,给受凉的手取暖。 “不知哥儿是来自哪个地方?” “平城。” “平城,噢,那地儿可是人杰地灵啊。” 云苓也是赞成这话,她总觉得县城虽小,可是卧虎藏龙,不可小觑。 她品上一口热茶,就开口说道:“东家的算算这一共花多少铜板儿,咱们先把钱给结了,货,可否容我们先留在贵地一日,待我们去过余记商铺回来再拉走?” “当然当然。” 何大吩咐小厮将笔墨纸取来,提笔就写下一张收据,“哥儿瞧瞧这数对不?” “对。” 云苓从腰间取出三吊钱,其中一吊掰出三百个铜板儿来,剩下的大半吊铜板儿就放回原位,“东家的数数看。” “不必数,对了,你说的余记商铺,我记得余店家的儿媳妇可是生了个大胖孙子,余记商铺为了庆祝,闭门几日呢。” “这……” “那东家的可知他们什么时候开门?”陈杰急切地问道,他可是答应张氏要在年关时赶回去过年的,要是再耗个几日,恐怕是赶不上了。 何大的指尖落在桌面,一哒一哒的,“当地有个习俗,就是缝家里诞下新生儿,那两家人就得大摆三日席,明日是吉日,应是明日在桂花巷开摆,你们要是很急,不如花上几十个铜板儿进去吃席,保不准就遇到余店家咯。” 眼下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云苓道谢之后,拎上收据就与陈杰三人动身离去。 次日一早,四人打听着桂花巷的位置,就在邻近的铺子买上两盒喜饼,何大是说准备几十文进去吃席就好,可云苓总觉得不大好意思,毕竟他们一行可是有四人,那不得把人吃亏? 云苓便寻上前头的一老妇人,打听着:“奶奶,你可是要到巷里吃席?” “对咧。” “你是准备多大的红纸,咱们心里也好有个数。” 老妇人朝云苓伸了两个手指。 “这是……二百文?” “对咧。” 云苓连忙表示感谢,就与陈杰走到一旁去,这幸亏是问过了,要不然只准备几十个铜板儿,怕是会被人轰走。 “苓哥儿,你打算弄多少?” “咱们也弄个二百文,弄四张,不不不,四个不对意头,弄六张。” 陈杰的嘴巴张成圆状,“那人家不得把咱们供着咯?” 云苓觉得没这么严重,但事实就像陈杰所说的,那在巷口收礼的男子一掂量云苓送上的六张红纸,接下两盒喜饼就将四人迎到前头去。 “这也好,这也好,咱们坐近些不就可以更接近余店家吗?” 陈杰摸鼻子笑,与云苓相处这些天,他可算知晓这人原来是有一种羞耻症,昨天的棉布本不想要却又害怕何大的脸色,硬着头皮要上三匹,这红纸本不用装这么多,偏偏害怕被人说嘴,愣是弄六张。 这开铺子做着她的生意最好,估摸着一进铺子就不敢空着手出来,还真是可爱了呐~ 过上一会,前来庆贺的客人陆陆续续到场,在两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下,一位中年男子抱着一小娃儿走了出来。 第105章 酸鸭子咯 云苓朝陈杰示意,这位有可能是那余记商铺的店家,陈杰顾不得将嘴里的酸萝卜吃干净,就跟鸡啄米似地点头赞同。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赏脸到来,我代咱们余家的娃儿给各位说声谢谢了,今日特供好酒好菜,各位还请吃好喝好,尽情享受。” 话语刚落,便是欢呼掌声响起,随着一句“上菜!”,端菜的人从两边通道鱼贯而入。 菜式之多让云苓有些眼花缭乱,这其中那只上边似洒了蒜泥的鸭子引起她的注意,她不禁好奇道:“蒜泥鸭,还挺特别。” 旁边的妇人听到云苓的话忍不住笑了,“小郎君不是本地的,这叫酸鸭子,上边的是醪糟,这可是道极好的硬菜,鸭子可是被腌在坛里五六年的,非大时大节还吃不到呢。” “哦?那摆一次席,岂不是要耗掉大半的鸭子?” “这也不算是,毕竟生下孙子是两家人的事,外家那头可也拿不少酸鸭子和酸鱼来,总也能兜点底。” 云苓被这酸香的味道勾的不要不要的,一筷子下去夹到碗里来,再用手撕着吃,口感不干不柴,劲道十足,还跟吃那种很硬的长肉条有些相像。 “不错,好吃。” “好吃就再夹一块,不然一会就没咯。” 云苓听着话夹上一块,放下筷子的一刹那,碗里的酸鸭子就被抢没了,这不要太离谱。 待吃上个七八分饱,那中年男子将娃娃给抱过来让人瞧看,同一张桌子的那几人左一句“这娃长得真俊。”,右一句“这娃不哭不闹,真乖咧。”。 云苓沉浸在这一声声庆贺里,脑海中回想起此前上过的一堂社会礼仪课,说的就是去参加孩子满月酒应该说的话。 这是一道选择题,只有两个答案,正确率百分之九十九,只有一人出错,那人选的是第二个答案,说的是,“宝宝长得真可爱,只可惜迟早都会死的。” 引起一番哄笑,云苓旁边的小女孩一直问她为何不笑,云苓只回了她一句,“你猜猜我为什么不笑?” 那个答错的人就是云苓,当娃娃被抱到云苓的眼前时,她才回过神来,祝福的话她还是一时说不出口,便也转移话题道: “请问你是余记商铺的店家吗?” 余店家这才注意到眼前这几人有些陌生,但别人又没来闹事,反而还给了厚礼,他也应该笑脸相迎才是,“对,我是,你们找我有事?” “我们想找店家买一些东西,但棉花作坊的东家说店家有喜,所以就寻到这里来了,还望店家见谅。” “没事没事。”余店家把怀里的娃娃交给身旁的妇人,就邀云苓等人到内堂里去,“不知几位哥儿是想买些什么?” “牛背筋,店家有多少?” “多的没有,十块八块就有,毕竟咱们可是正规的铺子,不做违法的事。” “平日也这么少吗?还是说有人定了一大批,所以只剩下这么点了?” 余店家的眼睛渐渐眯起,认真打量眼前之人,刚才这人提及棉花作坊,想来是与何家有关系,知晓他的情况也说不定,遂立即恢复和善的模样, “都是存货,要是想要大批货,可得提前预定,咱们也得四处搜罗不是?” 云苓点点头,“我省的,那剩下的我全要了,是二百还是三百文一块来着?” 余店家眉毛往上一挑,看来是“熟客”,“十二块全要了,两贯八百钱。” 云苓在心里粗略计算一下,大概是二百三十多文一个,是她心里的价位,便也不多说,从腰间抽出三吊钱,再掰回其中二百文。 余店家见人如此爽快,也不磨蹭,带上云苓他们绕后门出去,一路走到商铺的后门,再麻溜地开门取出箱子里的牛背筋,两人的交易就此完事。 陈杰见棉花和牛背筋都已经买好,自也是不敢再多耽搁,拿着收据到棉花作坊把东西取回后,在客栈歇上最后一宿,次日天亮就扒拉着云苓连忙赶路。 因他们只驾了一辆马车来,所以棉花和棉布全部都被塞进马车里,云苓也只是得个边角位容身。 一路往回走,天气也渐渐寒起来,天上还下起了雪,云苓瞧着陈杰他们没带多少衣物,就将张氏给她准备的袄子给分了,也好减着马车位置。 路上也有不少车辆,各都步履匆匆赶着回家过年,这让陈杰瞧着更加心慌,连忙挥着马绳,鞭着马儿再跑快些,生怕张氏会怪罪他。 张氏确实是在念叨,自云苓去青城后,她就把做饭的事交由云老爹和云老娘,跟着云若夏到县城卖菇和卖蜂蜜,每次都要经过镖局,计算着时日,估摸着云苓要回来了,就在镖局里等,一等便是一整日。 这日,可算是让她等到了。 陈杰是率先见到张氏的,他是有些慌的,但认真想想,他们的回程还用不着一个月,还有一个多月才过年,也就笑道:“婶娘,我们回来咯,每个人都好好的,什么事也没有。” 云苓听到陈杰的话,立马就悬起车帘,见到张氏就直挥手,待马车停下之后就冲到张氏的怀里去。 “阿娘,你是一直在这等着?” “没有,阿娘才刚来,这么巧就让阿娘碰上了。” 张氏眼角的眼泪划过脸上的笑意,她连忙拂掉,身子往后仰认真打量云苓,埋怨道:“你看你,都瘦了,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阿娘记错了,我原就是这个模样,我在青城可是吃了不少好东西的,酸鸭子,阿娘可知那酸鸭子是什么做的?” “酸鸭子,那是不是……” 一提及到做吃的,张氏就有喋喋不休的话,两人一来一回,谈话的温度淡化了阔别的相思情,也驱散了大冬天里的寒意。 与陈杰结算清费用后,她们到符家商行与云胜华打上一声招呼就雇上一辆驴车回家去。 云若夏在河边远远的就瞧见一辆驴车往家的方向,立马拎起木盆往回跑。 第106章 回家欢喜 “苓姐儿!” 云若夏见到云苓,那是连木盆也不要,就冲上前抱住她这个活着的财神爷,“你可算是回来了,姑想你想得咧。” 小白激动地四只脚各走各的,原地转上几圈,就飞扑过来使劲蹭云苓身上的气息。 大黑就漫不经心挪着猫步走到大门口,“喵!”地一大声,似在埋怨云苓去了这么久都不回来,而且还不带上肉肉来哄她。 云苓乐得将它抱起往脸上贴贴,小白有些不服,直躺在地上露出肚子邀云苓来撸。 范老娘和冰娘听到云若夏的话,也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出门来,对于云苓交代的事,冰娘早就做好了大半,剩下的只差牛背筋线,她听到张氏说云苓到青城去,倒真是吓她一大跳, 她的一双儿女还在上学,云苓这么个小儿就敢独自跟着镖队出远门,偏的这人脑瓜子灵活,多的是奇思妙想,再长个几年,定会大有一番作为。 范老娘自也是这样想的,有这么一个胆大敢拼的人在,难怪云老娘一家这么快就发起家来,如今他们一家也算是与之有联系,大富大贵不求,能不挨饿就好。 “婶娘,我这次可买了十二块的牛背筋,过几日给你送去。” “得咧。” “明日我就把月事布的样给你送去,咱们也要做起月事布。” “得嘞。” 云苓说的话,冰娘都一一应下。 云若夏可是看到张氏从驴车上搬下的一袋袋很轻的东西,料想这便是买来的棉花,“苓姐儿,那月事布一绣好,咱们往里塞些棉,就可以卖不咯?” “姑哟,哪有这么简单,普通的棉花可不吸水,要进行加工才行,大概腊八前就可大批完成,咱们先送给城里的富贵人家试试水,由她们的嘴去替咱们打开市场。” 云若夏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可细想还是差了点东西,“苓姐儿,要不你提前给个样式我瞧瞧,我也好想想该用怎样的包装既显得雅观又大气。” 云苓觉得她姑想的周到极了,而且她还想着寻那老丈人给她做一把小一点的木棉弹弓和一个小圆盘,所以就干脆一同想了。 张氏心疼云苓刚回来就要伤筋动脑,可她知晓这人就是爱折腾的命,便也不多语,只往厨房里去把羹汤加热,好让云苓吃下解解舟车劳顿的辛苦。 越日天刚亮,云苓把牛背筋放到木盆里用水泡,继而就把月事布的三种样式和三匹棉布交与冰娘,又将小盘扣的事细细说了一遍,才和云若夏跟着云胜华进城。 冰娘自是欣然接下,看着月事布的样式,心里很快就有了主意。 范老娘揽下裁剪的活计,她想着给冰娘分担些,这要是日后来了大单,那就拉着大媳妇儿也跟着做,三人把活计都分配好,做的才能又快又好。 云苓和云若夏在符家商行放下云胜华后,两人就往城里的手艺街去,因为云若夏做的是包装盒子,而且量比较多,所以就前往云胜华上次光顾做蜂箱的那间商铺去谈合作。 云苓瞧着这铺子与那老丈人的木匠铺相隔不远,就跟云若夏说上一声,提步到前头去。 “阿翁,来生意咯。” 老丈人回头一看,见着云苓便放下手上的活计,“怎么,你个小娃娃这次又要弄些什么名堂?” “阿翁可知木棉弹弓?” “当然,你要做一个?” 云苓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我要做一个小小的,就我这么一个小人儿能轻易使得的就可。” “你倒是会给老头我添麻烦咯。” 云苓笑着走进铺子里,从兜里取出一块牛背筋,“我自是相信阿翁的本事,我这儿恰巧有一块牛背筋,想来阿翁能使得着,就一同带来了。” 老丈人接过牛背筋,笑意攀上他的脸,他才不相信这瓜娃子恰巧有牛背筋这事,还就她这么个古灵精怪的性子,难保不会打起棉花的心思。 “对了阿翁,我还想让你做一个小圆盘,图纸在这。” 老丈人只瞥上一眼就知是个简单玩意儿,说笑道:“哎哟,看来这次可不能唬你一把咯。” 云苓也跟着笑道:“阿翁现在就可以报价,我把铜板儿付了,东西再弄也不迟。” “那可别,那木棉弹弓可得让你亲自试试,觉得真的好,真的能使上劲儿,这铜板儿咱才收,免得被你这娃儿给砸了老头的招牌,五日后来拿,可得把铜板儿带够哩。” 云苓仰头朝上看,也不见这铺子有什么招牌,哪有被她砸的可能性?但这老丈人还是头一次与她说这么多的话,想来是与她相熟了些,那自然是一件好事,便也连连点头应下。 从铺子里出来,云若夏也与那间店铺谈好了价格,云苓可丝毫都不担心,只因要是有人能从她姑的嘴里扣出铜板儿来,这等人才,她是十分乐意与之攀交的。 回到家已是天黑,云苓到范老娘家查看月事布,冰娘已经做出了三种样式的月事布出来,不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十分契合云苓心中所想,让人越看就越是满意。 “苓姐儿,你说这是月事布,那要如何使才好?” “婶娘,这个是搭配着三角裤一同使用的。”云苓拎起一条三角裤铺在凳子上,再把月事布给放到裆部的位置,最后把两边羽翼系好就完事,“这样不就好了?” 冰娘接过三角裤打量,这时惊觉月事布中间的那一条缝的作用,“这是方便用来换棉花的?” “婶娘聪慧。” 冰娘可不敢认下这聪慧的称赞,相较于她,眼前这人才是机智,脑洞大开,她无法想象云苓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只好感叹道: “椿娘真有福气,生了你这么个好娃娃。” 要是称赞自个儿也就罢了,称赞她阿娘,云苓有什么不敢认的,大方回答道:“那是,我阿娘最好,最有福气。” 恰巧张氏过来寻人,听着这话脸都红了,直说云苓不害臊,范老娘也搭上话,一来一回的,好不热闹。 第107章 自制碱水 第二日,云苓就和云若夏上山去寻油桐,这要给棉花进行脱脂,碱水会是个好帮手,幸好这油桐不难找,一上山就瞧见了。 这油桐不似那些粗枝大树,就跟手臂一样的粗细,云苓抡起斧头往下方砍去,再在其中间断截,随后又把它横出的枝节给劈开。 云若夏见到云苓的砍法,有样学样,“苓姐儿,你就是用这个树做那个什么碱水?就一定要用碱水么?” “嗯……也可以用盐兑水,只是不知效果如何,我想着应该碱水会好些。” “那便用碱水,免得多折腾,这再砍两颗就够了?” “当然不够,就这么点儿油桐烧成灰,出来的碱水比姑如一次厕都要少咧。” 云若夏登时觉得手胳膊开始泛疼,像这种磨刀砍柴的玩意儿,就该交给她阿姊啊。 云苓瞧着她姑这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不禁暗暗偷乐,这要是她姑不在,就她一人使上异能一整片山都能给薅了,现在被盯着,自然是要顾及云若夏的速度,不能尽兴。 两人砍到中午,云若夏就忙摇手直说砍不动,云苓瞧着地上也有个百来斤,也就此作罢,与云若夏拖着拉着,来回好几趟才把砍下的油桐给全部搬到家门口。 张氏刚烧完饭,灶里还有未燃尽的柴火条,云苓连忙用夹子夹出,跑上几步放进油桐枝条里,可还没燃上一会儿,一整堆的枝条就冒出了一丢丢白烟,就没了。 云苓连忙跑进去寻张氏要火镰,张氏疑惑地腾步到门口来看,当真让她笑个好歹, “苓姐儿,苓姐儿,总算有你不会的东西了。” “阿娘快教我,我要把这些都烧成灰。” “这些要烧成灰没半个时辰成不来事,而且还得把枝条给放好,叶子和棍子可得留着个空,这样的火才能越烧越旺。” 张氏也没多耽搁,跑进厨房取出火石火刀和稻秆,把稻秆掺到枝条里去,火石火刀在手里咔嚓咔嚓相撞,引出的火星子落在稻秆上,窜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张氏又弄出些稻秆,接过火就放到枝条堆的另一头去,待两头的火都旺起来再往上叠加枝条和叶子,按着这样的方式循环两次,所有的油桐枝条被堆成一座小山,滚滚白烟从中间一直朝天上窜去,天与地,仿佛被连成一线。 待云苓吃过腊味饭,喝过排骨汤,把桶里的牛背筋捞起交由云老爹捶打后,那座小山才渐渐消失,留下一地的灰炭。 云苓倒拿扫帚把灰炭堆给扒拉开来,不过两下功夫,扫帚头就被熏黑了,大老远的云老娘见状,紧张的哟,饿着肚子也加快速度跑了回来, “嘿你个瓜娃子,这是要把老娘的传家之帚给折腾没了。” “阿奶,什么传家之帚,你拿扫帚吓阿翁,都不知打断多少了。” 云老娘一把夺过扫帚,放回原位,“那也不能这么使,这折腾坏了,不还得换新的,你拿铲子把灰炭给扒拉开不就好了,到时候要收,还能使铲子一把铲了就好,多省劲。” “阿奶,我不会。” 云老娘“啧”地一声,从柴房里拎出一把铁铲,一边说着一边用铁铲扒拉灰炭,“你看,就这样扒拉,扒拉开就好,这么简单的事哪里不会?” “可我就是不会啊。” “瓜娃子。” 云老娘想着既是扒拉开来,那干脆就全部都弄了,让里头还冒着火星子的灰炭充分燃烧,夜里也不必起来这么多次查看。 可这一忙活就忘了自个儿肚子饿的事,直到忙活完把铲子收回,肚子咕噜咕噜叫才回过神来,连吃上三碗腊味饭才满足。 云苓瞧着这被扒拉完的灰炭,偷偷地乐,看来她大姑的憨是遗传了她阿奶的。 在睡前,云苓查看了灰炭一次,见着烧的干净,一掐就成灰,也就放心回屋睡,她可不担心有人会偷会做手脚,这一般烧草木灰都是用做月事带的,一般人也忌讳着女子腥气之事,不会动坏心思。 天亮后,云苓支棱起井字架,在井上的位置铺上一块滤布,井下放上一个接碱水的木盆。 她在云初和云若春赶去私塾时用铁铲铲起门口的草木灰,将草木灰放进滤布里,再用张氏烧好的热水往上浇,将其浇透。 待云胜华起床用早膳时,浅黄色的水滴透过滤布传到井字架,滴答滴答地落到底下的木盆里,这水沉淀静置后,便是能用碱水了。 云苓趁这闲功夫,把家里边能用的,甚至借了范老娘家里的木盆放到院子里,再与张氏把麻袋里的皮棉悉数取出来放到木盆里,用水浸泡,使之充分吸上水。 早膳吃的是稀饭和花菇包子,花菇香的哟,云苓一口气就吃上五个,她打上一个饱嗝儿,在云老爹的捶打牛背筋声中,她和咬着包子的云若夏分别把棉花捞起放到厨房的两口大锅里,在锅边围上厚厚的棉布,加大灶火的火力,煮上一刻半钟的功夫就把火减掉, 待其彻底冷却后,就捞出放到木盆里用大量的水冲洗干净,而剩下的棉花也循着这个方法,上锅蒸和捞出洗干净。 云苓暂时将这个步骤交给云若夏和张氏,自个儿就到山上采药草去。 她想把月事布做成调理月经失调的,所以打算做成药草液汁,让棉花给泡在其中。 女子本就不易,行经又容易受身体方方面面面的影响,要是利用中药大可提高免疫或激素,进而改变体质,正如多用热水泡脚能缓解痛经一般。 这行经不调大多肝火旺盛,热迫血,又或是气滞血瘀,少腹胀痛,有心烦心悸之事。 云苓一边念叨着病症一边采对应的药草,她只能调理,可不能把病彻底治好,特别是有多囊或是肌瘤的,可得多注意平日的暴脾气和看大夫遵医嘱才是。 采完药草回家后,云若夏和张氏已经将棉花给洗干净,云苓随即将之悉数放入碱水里浸泡。 第108章 棉花垫成 “苓姐儿,你这还得弄几回?” 云若夏累的腰酸背疼,这棉花带上水可不轻,而且要搬来搬去,少吃一点都干不来这活儿。 “还有两回,就可以晒棉花了。” “还有两回才可以晒!”云若夏忍不住捶了捶她的老腰,“苓姐儿,看来咱们这个卖价可得定得高高的,也方便以后请下人,你姑我只想偷懒耍滑,可经不住经常这么造。” 云苓乐道:“姑说得有理。” 她把药草进行分类,摘下有用的按着比例放到锅里边煮,煮开后整整两大锅散发出淡淡的药草香。 等待其冷却的过程中,云苓又带着张氏和云若夏用木棍将棉花从碱水里捞出来,随后再用大量的水给冲洗干净,冲出来的棉花色比最开始的可是要白上许多。 云苓把倒掉几个木盆里剩余的丁点儿碱水,用水往里清洗一遍,再将药草汁一一盛进盆里,继而放进棉花浸泡上一刻钟。 太阳逐渐西下,云老爹捶打的声音依旧,云若春和云初散学归来,云老娘也拎着擀面杖紧随其后, 在三人的帮助下,棉花被齐齐捞出挂在竹竿上晾干,浅绿的药草汁顺着棉花滴落,在黄昏余光的照射中散发出异样光芒。 三日后,气温骤降,夜里的大雪持续到翌日白天,云苓艰难地从被窝里起来,喝上一碗热茶,带上张氏特制的袖套,先查看蜂群的情况,加上一些防寒的褥子,她才跟着云胜华到城里去。 老丈人也已早早候在铺子里,见到云苓冒雪前来,绷紧的脸色总算是有点儿变化。 “老头我还以为你不来了诺。” “这哪会,既然与阿翁约好五日,那就算是不为东西,也得来瞧瞧阿翁才是。” “得得得,别在这套亲戚,账还是得算清楚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云苓还是瞧到了他嘴角的笑意,还真是一个傲娇的小老头。 “快瞧瞧这弹弓得不得劲儿,还有你漏掉一个弹花锤,我也给你做上了。” 云苓应下一声就拿起桌上放的木棉弹弓,她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这种精湛手艺时,不瞪大眼睛惊讶,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呢? 她轻弹了弹牛筋弦,指尖传来的紧迫感仿佛在她心尖上弹了一下,她乐得把吊弓背在背上,左手拿起木棉弹弓,右手拿起弹花锤,瞧着有模有样。 “你这小娃儿想当个弹棉郎不成?” “有何不可?弹花女郎也挺好听的。” 这当然是云苓的揶揄之话,她是从弹棉被那里得来的灵感,她想按照那种方式把棉花弹成一片薄状,这样塞进月事布里既方便又舒适。 老丈人得着一顿好笑,他继而把磨盘和牛筋弦找出放在桌上来,“弹花时不注意力度这牛筋弦就易断,这儿有些备用的,要是用完了,你可记得带牛背筋来补弦咯,老头我可没这等玩意儿。” “谢阿翁指教,我省的,这一共加起来是多少铜板儿?” “牛背筋是你带来的,老头只挣个加工钱,一共给个三贯钱就可。” “多谢阿翁。” 云苓掏出三吊铜板儿递到老丈人的手上,“对了阿翁,就快过年了,提前祝你新旦快乐,身体康健。” “走走走,没你这崽娃叨扰,老头自是快乐。” “那可不行,我会想阿翁的。” 老丈人眼眶有些湿热,他立马低下头背过身假装找东西,“快走快走,老头还有不少活计要忙活呢。” “那我走咯,阿翁再见。” 云苓抱起东西就往外走,老丈人听着她的脚步声走远才抬起头,喃喃一句“臭娃子”才开始干活。 云苓不知有人在背后念叨,她出了铺子就往左走去找云若夏,铺门口已被堆上满满的包装盒,细瞧工艺不算精致,但对于包装来说,那可是够够的。 两人清点完数,付完铜板儿就雇上一辆驴车,先到符家商行与云胜华打上一声招呼,然后回家去。 张氏得知云苓和云若夏今日是到县城取东西的,所以雪一停,就急急把大门口和院子堆积的雪给扫干净,腾出位置来。 待她把扫帚放好,便见驴车慢慢停在大门口,小白摇着尾巴凑上前,她也赶紧上前帮忙搬东西。 云苓没理这事,拿着自个儿的东西跳下车,便匆匆走向里头,她把饭桌上的东西都收回厨房,用抹布仔细擦洗桌面两遍,待水痕散去,亮出蹭亮的面来,才把晒干的棉花给铺到上头。 云苓一如在铺子尝试的那般的,把吊弓背好,一手拿弹弓一手拿锤子,可当她真正上手弹时,发现可没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弹花锤下力击打弓弦那个力度,她掌握不好。 使小劲儿棉花弹不起来,使大劲儿,这弓弦又断了,云苓反复琢磨手上的力度,又不停调节弓弦的松紧张力,在费上四五条后,总算是找到入门的窍门。 棉花被弹开,云苓就取来纱线,按着月事布的形状相继摆成三种样式,云老爹和云老娘早就因好奇站到旁边探头看,时而发出惊讶的感叹,而云若夏不一样,她只觉得这工序复杂,卖出去的价格还得再高些才行。 云苓继而拿出磨盘,朝磨盘上头抹点儿蜡,随即就平平地熨到棉花上去,这也讲究细道功夫,云苓没这方面的经验,也只能一边磨一边调整,半个时辰才弄出三种样式来。 云若夏拎起那最小的一片,很轻,轻到手上仿佛没有重量,“苓姐儿,这个真能吸水?” “姑试试便知。” “那可别,这弄出来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免得被糟蹋了。” “姑要是不试试,到时候你又该如何给客户描述这种月事布的特点好处咧?” 云若夏觉得这话有理,反复确认是真的能下水试的时候才大胆地在表面倒上一杯水,水很快就被吸进去了,“苓姐儿,你看。” 云苓只专注手上的纱线,并没有抬头,“姑,你试试能不能拧出水来。” 第109章 试装礼盒 云若夏自是按照云苓的话,用手拧了拧,水是能拧得出,只不过只有零散几滴,较之之前没有加工的棉花,这种明显吸水性更好。 “苓姐儿,你真神咯。” “哪里,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罢了。”云苓能想到这些也得托赖那些摸河过桥的前辈,当然这些事不足为外人道也,遂也只能把事情都推到那位仙翁的身上去。 腊月过半,年味渐足, 云苓想着到县城里采购年货时就把试用装给送到那几户富贵人家去,让她们试用,于是便与云若夏试着装盒。 三角裤她是打算装两条的,一条中码,一条大码,叠在一起放到盒子的最左边,月事布装的是三个样式,每一种样式里都已塞上棉花垫,遂按照月事布的大小叠放放在盒子正中间, 云苓还配上备用的棉花垫,她把棉花垫给折叠好,再用一条细绳绑住以防其松散,随后就将之放到盒子最右边。 物件是装好了,盒子也是十分的贴切合适,只是还需要一张使用说明书,这件事自然就落到云初的身上。 年关将近,私塾也关了门,云初和云若春只能留在家里。 云初执笔落字的速度比之前的要快上许多,一手簪花小楷浮在纸上是说不出来的惬意。 信的内容如下: 娘子安好, 寒冬腊月,云家小铺为迎新旦,特推出一款全新,舒适,关爱女子健康的组合套装,套装里包括三角裤,月事布和棉花垫。 三角裤的使用方法如图一所示:简洁方便不累赘,保护隐私一流。 月事布的使用方法如图二所示:只需搭配着三角裤即可,简单轻松舒适。 棉花垫的更换方法如图三所示:我们采用了别致的工艺,使棉花垫更快更好吸附,而且添加药草,以助调理经期。 礼盒为试用装,专门提供给云家小铺的贵客所用 要是你收到礼盒不满意,请随时与我们联系 要是你有好的意见或建议,也欢迎随时与我们沟通 祝你新旦快乐。 字是云初所写,图自然是云苓所画,这信是弄好了,只是这送礼的人选还有待商榷。 云老娘开口就道:“我那老妹妹是一定要送的。” 张氏紧接说道:“陆夫人也要,还有符夫人。” 云若夏点点头,“既然送了陆夫人,那曹婶也该有一套,还有周掌柜的媳妇儿。” 云初沾了沾墨,“或许陈店家的媳妇儿也该有一份,还有仁安堂东家的媳妇儿。” “行,那就七份。”云苓把数定下来,就继续执笔画图,其他人自是不打扰,唯独张氏一直在她身旁打转,“阿娘,有事?” “苓姐儿,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把范家的工钱给结了?眼下快要过年,总不好一直拖着。” 云苓恍然,这钱是该结了,她这是忙坏了倒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因冰娘那边一直有在计数量,所以她只要给个单价就好。 之前提到三角裤中码就八文一条,大码的话对于牛背筋线的把握能力要更好,所以云苓就多加了一文,九文一条。 至于月事布的话,结构相较于三角裤的难度要少很多,重点也在耗时耗力的棉花垫上,所以云苓把价格给调低些。 “阿娘,你到婶娘那边要个数,三角裤中码就是八文一条,大码就是九文一条,月事布白天用的就三文一块,夜里用的就四文一块,量少用的就三文两块。” 张氏应下,从厨房里拿出两罐香菇酱就往范老娘家里去。 范老娘听着张氏报的数,喜笑颜开,嘴里连连祝贺他们生意大火,财源滚滚,自家也能跟着富起来。 张氏却不是这样想的,她担心单子太多,云苓撑不住,但别人既这般祝贺,她自也是没有反驳,拆自个儿台的理,便也笑着应下。 两日后,一家子似往年一般到县城里采购年货,但这年就先把紧要的礼盒送出才有心思购年货。 六人分成两批,云苓,张氏和云老娘就到符家商行,胜福酒楼,云若夏,云若春和云初就到陆家商行,芸香书铺和仁安堂。 符晋外出谈生意不在商行,要傍晚才能回来,张氏就干脆将东西交云胜华,让他代为转交,只是从外头的铺子买了一段红绸布剪成两条长细带,把包装盒给十字交叉系起来。 毕竟这是要给符夫人的东西,这经了云胜华的手,难免会让人心生芥蒂,但系上红绸带就多了一丝严实感。 三人又转至胜福酒楼,周掌柜得知她们是来送礼盒的,忙碌的脸上多了一丝笑意,“那我就代贱内谢谢你们啦。” 云老娘连忙把剩下的那一盒也放到桌子上,“掌柜的,你认识上次与我们一同到雅间用膳的娘子?” 这倒让周掌柜有些摸不着头脑,秦夫人上次都这样了,两家人竟然还没谈上亲家?这不应该啊。 “认识是认识,但、” “那掌柜的要是遇上她,还得劳烦掌柜的替老身把这个礼盒交给她,行不?” “行,自然是行的。” 周掌柜想着秦老爷一家在他们酒楼已经预定了年夜饭,到时候见到人,递个礼盒也不算什么,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什么八卦呢。 云老娘见周掌柜答应,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转头就带上张氏和云苓出门到成衣铺去。 而另一边去到陆家商行的云若夏小分队,奉上两个礼盒后,曹叔连忙跑到仓库扒拉些海鲜存货出来,要是早知道她们会送礼来,他定是准备上无可挑剔的回礼, 说来这二娘还真是有心,两家自合作之后就时不时送些礼过来,这做生意的门道都摸得清,曹叔想着日后云若夏成为他们的大娘子,放下虾干都多抓了一把。 “曹叔客气,我们这是拿来给陆夫人和曹婶试用的,不是什么贵重的礼,不需要回礼咧。” 曹叔把袋子使劲往云若夏的手里塞去,“生意有来有回,才能长长久久。对了,上元节那日,咱们派马车接你们看花灯,好不?” 第110章 小呆毛呢 曹叔自从在陆应淮的房间里见到一个小型花灯,才算是知晓那小子这么些时日忙活什么,而且听着陆母的口吻,她也是知晓这事,而且还很是赞同。 所以他估摸着元宵当日应是两家来相亲的,这要是快的,三书六礼年后就可定下,再让媒妈妈挑个八月的好日子,陆家明年就能添一口人丁,后年就能添个小人儿了。 曹叔想的很是美好,自个儿已经把云若夏看做是自家人,故此提出这么这个请求来。 可这让云若夏吓得不轻,她何德何能能让陆家商行的马车来接?虽说她在生意上的事是有些小骄傲,但也有自知之明,知晓进退之道,便急急回道: “谢曹叔的好意,只是家中的事情向来都由哥嫂做主,我是说不得事的。” 既是这般,曹叔也只好作罢。 三人从陆家商行出来,顺着道就先去了芸香书铺,陈店家听着是来送礼盒的,心思立马就往他的老丈人那里转,想来是俞老教的好,这才让人起了交好的主意, 这可是一件好事,说不准以后来他书铺买纸买书的人会多上不少,于他而言,那可是都是走着的钱袋子啊,自是欢喜。 “小娘子真是客气,铺子新上一批竹纸,我这就切一刀给你带回去。” 云初本想拒绝,但家里实在是缺纸张,她自去私塾上堂就缺了采药草的生意路,手里也是紧巴着,本想着今日买纸,笔就留着下次再买,现在这店家既然送她纸,她买上一支笔便是。 “店家的,不知写簪花小楷用哪类型的笔比较好?” 陈店家有些惊讶,当真要应了那句“士别三日,应当刮目相看。”的话,“小娘子进步飞快,这才多久,就会写簪花小楷了,如此聪慧,我那老丈人定是想将你收入门下当女弟子咯。” 云初被说中了,微微一笑。 陈店家便知他说中了,于是将人引到一旁的架上,“小娘子若是写簪花小楷,此前那支兼毫也是可以的,要是想再好些,行笔再流畅些,大可选用狼毫。” “新手的话可是选这支笔峰偏短,口径略大一点的,就更加适合掌握,这要是写上一段时日,这支笔峰长一点的就可,写出的字偏青秀飘逸,回弹极好。” “再者就是热卖断销的一种,笔峰长度介于刚才那两支间,上手手感佳,写起来很是顺滑流畅,游刃有余,不过这款的价格去到八百文一支,小娘子大可根据自个儿的需求来选。” 云初立马就将这支热销的狼毫给排除在外,“店家的,那其他两支是个什么价格?” “这支笔锋偏短的就是二百五十文一支,笔锋偏长一点的就是三百一十二文一支,小娘子看看要拿哪一支。” 云初心谙这价格相差,定是材料有所差别,这要是纯正的狼毫,定是超过这个价格好几倍,不过她自知没有这么大的头就不带这么大的帽子,以她能力买到的东西那就是最好的, “店家的,那就这支笔锋稍长一点的,我握上去感觉不差,想来与我有缘。” “得得得,好笔有千千万,适合小娘子的,才是最重要的。” 云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掏出铜板儿来数数,就带上一刀纸和她的狼毫笔离开。 三人继而往仁安堂去,这平日来仁安堂看病的人就不少,眼下又是寒冷天气,感染风寒的人不少,所以把仁安堂挤得水泄不通。 云若春和云若夏就不想往里挤,只让云初带着礼盒进去就好。 仁安堂的东家见到云初的第一眼是喜,随后见到她并没有带药草过来,眼神就暗下去了,言语间还有一丢丢小埋怨, “小娘子最近可忙活什么,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呢。” “最近在私塾里上堂,暂且将药草一事抛之脑后,年后我会继续采药草来卖的。” 这赚钱的路子,云初可不能弄丢了,毕竟刚才一支新笔就花了她三百多文,可得继续加油挣铜板儿才是。 东家的脸色这才缓和些,又问道:“那小娘子今日是何故来此?莫是来找人的?” “说找人也对,来找东家也算是找人,这是苓姐儿自制的一些三角裤和月事布,里边还加上药草调理女子行经的,就想着送给贵夫人试用。” “哦?还有这等好事?那小娘子也真是,自将把采药草的事交与你之后,就再也没有到过这边来。” “苓姐儿可忙呢,光是制作这个月事布,就忙活到青城去。” 裴霖嗅着味儿就来了,他刚在内堂帮人诊完病,出来就听到云初说的这话,青城?那死丫头竟然又跑到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去,还……还……还不说与他知晓,倒不把他当好友看。 “你……那小呆毛回来了?” 云初可不想搭理这不懂礼貌的家伙,但见东家的还在,总不好失了礼数,便回答道:“嗯嗯,回来了。” “按她那个呆不住的性子,应不会乖乖地待在家里,你都出来了,她定也是跟着一同的……” 云初以为这只是简单的直述,没有往试探的方向想去,便也不回话。 这让裴霖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云苓是出来了,还是没有出来?但要再次试探的时候,前来瞧病的人又多了一波,他也只好暂时放下此事,先瞧病去。 ** 这最先收到并打开的便是陆母,她听到曹叔说云家二娘送来礼盒,便急忙打开,入目的纸张率先吸引住她的目光,清秀的字样结合生动的图样瞬间就让她觉得很是专业,生起往下翻看的心思。 她细读上头的字,而后把三角裤和月事布拿起来瞧,药草的味道袭入她的鼻尖,这又是惊又是喜,万万没有想到有人还能把月事之事弄得如此方便文雅, 她有些迫不及待跃跃欲试,可转念一想,这既能有女子三角裤,那能不能有属于男子的三角裤? 第111章 她想的紧 陆母先是想到的是给她的丈夫也弄个试试,也好添些夫妻间的情雅之事。 但随即又想到淮哥儿,想来这要是淮哥儿能收到云家小娘子做的贴身之物,她都不敢相信这人会有多开朗,笑得有多开心,如此一想,她就急急让人准备笔墨纸砚修书一封,把这个提议写下来交给曹叔。 曹叔自是乐意,料想两家的关系更进一步,他很快就会迎来小主子,遂马不停蹄地将信给送到符家商行去。 当天云苓就收到陆母的意见,她有些恍惚,当初她不过是想方便女子而做的月事带和三角裤,并没有往男子那边想去, 现在这门子生意才刚起步,前景如何尚不可知,暂时自是没有这个心思去弄男装,她也没隐瞒,直接提笔在信中言明情况就交与云胜华。 云胜华到陆家商行去时,正巧遇到陆应淮,陆应淮一听到云胜华说小女的信,便急急接过信,笑着送走眼前之人后,心中全是忐忑不安。 他拿着信的手开始轻颤,若非这是交与他母亲的,若非要顾及教养,他真是恨不得立马就拆开看看里头说了何事。 可他一旦存了这心思,其他什么事都无法让他专注,他在位子旁来回踱步,最后还是让人准备马车打道回府,把信交与陆母。 陆母打开信,第一眼就发现字不一样,她取出礼盒里的纸来做对比,发现这信的字与那些图底下的小字一样,她回头看向自家儿郎,值得这人专门跑一趟回来, 想来是与那位小二娘有关,若是这样,这新奇的三角裤和月事布大抵是云小二娘想出的,难怪难怪啊,别说淮哥儿想见这人,她也想的紧。 “商行的活都忙完了?” “自有别人忙活,儿子今日歇息。” 陆母哭笑不得,“瞧瞧你这不值钱的样儿,那云小二娘是个端得清的,淮哥儿,她,可不好追咧。” “儿子省的。” “省的最好,勿要觉得她有些与众不同就起了征服之心,要是你不能保证一辈子待她好,就不要去霍霍人家。” “儿子不是这样的人。” 陆母也不再多说,把信交到陆应淮手上就支棱着大氅,她也得帮帮这位未来的儿媳妇跑跑业务啊。 这是陆应淮第一次看见云苓写的字样,他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从字里行间去揣摩当时云苓写字的状态。 他感觉他快要疯魔了, 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 他, 可从未想过去征服云苓, 他只想见她一面,说上几句话, 从此反复心动。 云苓不知陆应淮把她那封回信顺着折痕折回,小心翼翼放在软枕底下,视作精神寄托。 她只知道云老娘今年大年三十拜老祖宗的步骤有些长,桌上依旧是九个公鸡碗,九双筷子和九个酒杯,但要烧的金银纸,贵人纸和珍衣却比往年都要多。 一想到烧出来的烟跟洞里熏老鼠一样,云苓就忍不住撇嘴,“阿奶,今年烧的会不会太多了?” “去去去,一边去,你是没见着今天早上香炉里卷起的铜板儿,咱们家来年定是财源滚滚,早些给咱们的老伯公嫩伯公穿点好的,有何不可?” 云苓不解,“阿奶,这香灰能卷起铜板儿,不是香的问题吗?” 话语刚落,她的脑门壳就挨了一板栗,紧接就是云老娘那番,“各路神明有怪勿怪,顽皮小儿满嘴胡诌不省事,还望多多原谅。” 云老娘把云苓赶到一旁去,就跪到蒲团上,手里拿着筊杯开始一一为云老爹求健康平安,为云胜华驱散小人,求事业,为张氏和自个儿求家庭和睦,平安顺遂, 也为云若春求自身和姻缘,为云若夏求财气和平安,等到云初的时候,云苓瞧着那只烧鸡都不香不脆了。 “接下来就是师妹的大孙女初姐儿,初姐儿如今在私塾上堂读书,求文昌公,孔夫子,教子相公教子夫人相辅相助,让她在私塾里写得好文章,写得好文采,” “笔头中状元,笔尾添富贵,左手画龙,右手画凤,让她跟私塾里的教书先生有缘有份,与同窗有缘有份,平平安安,一切顺遂。” 云苓的视线掠过云初,本以为这人会觉得这些话太过隆重,会觉得不自在,结果却瞧到她在偷偷地双手合十感谢神明。 云苓:…… 筊杯一响,话术就转到云苓的身上。 对于云苓,云老娘有绝对的偏爱,她把自身平安,财运,婚姻,事业都给云苓求了一遍,最后以一句, “保佑她精乖伶俐,百样佳能,步步高升。” 云苓被张氏推着到香炉前拱手拜了三下,以承接神恩,紧接就是烧金银纸,贵人纸和珍衣,一趟下来,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烟火气, 自此之后,烧鸡在云苓这里又多了一个味道,烟熏烧鸡味。 年夜饭过后,云苓可没能像往年一样,跟着云若春她们一同放爆竹,只因云老娘说是要去上今年的头炷香,就拉着她到大仙庙去。 近大仙庙一带,虽是天黑不大瞧得清人,但隐隐约约能听到交谈声,而且越往大仙庙方向,人挤着人,就很难往前进了。 云老娘拉着云苓,边推边挤可算是从缝里钻到前头有烛火的地儿,天上飘着雪,这座庙不大,落脚之地早就被提前到来的人占了,尽管如此,还是阻止不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往这里赶。 “你这瓜娃子,冷不冷咧?” 云老娘把棉袄给撩开一半,随即将云苓搂住。 那股暖意瞬间就将云苓给包裹住,她有种贪恋这种暖意,她出门前张氏可是给她穿上厚厚的棉袄的,她不冷,但是她又怕她说出不冷后,就不能与云老娘贴贴, 于是只是厚着脸皮窝在云老娘的怀里,“阿奶,这世上真有神明吗?” 云老娘用手揉了揉云苓的冰耳朵,“那当然是真的呀。” “阿奶,那神明能看得见我们,能听到我们的诉求不?” 第112章 姻缘上签 云老娘乐道:“那是自然,不然咱们怎么老说老天有眼呢。” “阿奶倒是信得足。” 云老娘连忙捂住云苓的嘴,“呸呸呸,这儿可不许你胡诌,万一被神明听到,就逮住你的耳朵,扯你的嘴巴,揪你的屁墩子,让你哪哪都不得劲儿。” 雪下得更大了,人潮又多上一重,云老娘从篮子里抽出三支长香来交到云苓的手上, “拿着,待会锣声一响,你就蹭着旁边这蜡烛把香点咯,再举着到前头插到那个大香炉里,省的不?” 云老娘这话语刚落,半空中就传来一道锣声,紧接一道较为浑厚的声音就从里头传出, “新岁将至,新福将临。” 云苓被云老娘给推一把到蜡烛前,堵住了后头人的路,云苓把香头凑到火苗处,又念着外焰火力最猛,就把香头挪到外焰处,谁知香没点着,香头往下的地儿倒被烧黑了。 “哎呀你个鸟娃儿,点个香都点不着咧。” 云老娘抢过云苓手上的香,直接怼到火苗里,妙的是,这三支香在她手里异常乖巧听话,不一会就全沾上窜天的火苗,云老娘手掌一挥,尚还窜着的火苗登时化成烟雾,只剩下被烧红的香头。 “这样不就好咯,磨磨蹭蹭的,亏你是靠脑子挣银子,要是靠苦力,这一天都不能挣个馒头钱哩。” 云苓笑着接过三支香,“这天生我材必有用,各有所长,我是办不来这事的,阿奶办的来就行。” 云苓说这话的功夫,云老娘已经将另外三支香也给点燃了,两人把香给高高举起,穿过拥挤的人群,可算是挤到大香炉前。 不多会,锣声敲了三晌,那道较为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新岁至,新福临。” 云苓尚还愣着,但见到身旁的云老娘已经把香插进香炉里,嘴里还念念有词,生怕被她唠叨就连忙跟着探手把香插进大香炉。 “阿奶,咱们要回去了吗?” “你困了?” 云苓摇头,“咱们把头炷香都上完了,还能做什么?” 云老娘拉着云苓到庙里大仙像前,因大多数人尚还在外头上香,所以庙里边的人不多。 云老娘找着一个蒲团,先将篮子里林檎和橘子拿出来放到地上供奉,随后找庙里的住持借来两个签筒,一个给云苓,一个自个儿留着,再跪在蒲团上,拿出筊杯念叨。 “潘氏师妹今日诚心一念,来到大仙庙堂跪拜,求得大仙保佑师妹全家身体康健,出入平安,诸事顺利。” 筊杯落地,现出一正一反,是为圣杯, 云老娘捡起筊杯乐得连拱三下手,继而拿起签筒,又继续念叨,“师妹的大女儿姓云名若春,今岁二十,尚未许配人家,居住东头村云家,还请大仙赐她一份好姻缘,好夫婿,若是事成,定是高头凤鸡答谢。” 签筒的签随着云老娘的晃动缓缓往外挪,渐渐一支木签突破重围,率先掉到地上,签号为五十四。 云老娘估摸着这是一支中签,“这是大仙赐的签吗?是就圣杯,不是就阴杯。” 筊杯一落,正是一正一反的圣杯。 “这是中签,师妹求姻缘想要上签,还请大仙多多保佑,要是能求上签,就给圣杯,不能就给阴杯。” 云苓闻声探身子一看,那是两边反的阴杯。 云老娘有些急了,虽说中签不一定不好,上签不一定就是好,但她此次为云若春求的是姻缘签,姻缘的五十四签就是婚不宜,这可哪里使得。 云老娘复而捡起筊杯,念叨着:“师妹今日诚心过来替大女儿求姻缘之事,还请大仙相助,不知捐五十香油钱可否借姻缘运?” 茭杯落下,是两边反的阴杯。 云老娘不放弃,继续抛茭杯,直到抛到三百文的时候,茭杯才开始一直是一正一反的圣杯。 “多谢大仙保佑。” 云老娘欣喜地拿起签筒摇,出了一支签号为十七的签子,最后用茭杯一认证,圣杯,果真就是这支签子。 “十分感谢大仙,若是小女事成,定会买上东西前来还恩答谢。” 云苓被这一番操作看不懂了,她看向云老娘的神情全是疑惑,这怎么就又认定是这一条签子,这十七签就是上签? “快,你这瓜娃子快跪在这儿摇签,跟阿奶刚才一样。” “阿奶,这十七签就是上签?” “中吉签,阿奶体你姑求姻缘,这签的姻缘不错,所以又是阿奶心中的上上签。” 云苓这就更不懂了,但她被云老娘盯着,只好学着刚才的仪式,跪在蒲团上摇签筒,只是她要么把签子全部都摇出来,要么就两三支签子一同从签筒里掉出来。 “天机啊,看来你那仙翁不允许你参透天机,罢了罢了。” 云苓浅浅蹙起眉头。 与此同时,胡氏的眉头也久久没有舒展开来。 年夜饭就是在胜福酒楼用的,惊讶的是竟然会收到云老娘送来的礼盒,里头的东西还如此精致,她是苦恼啊,这若是作为亲戚自是好的,只好她这儿郎…… 胡氏“哎”了一声,秦禹给她倒上一杯茶,“母亲在叹什么气?” “我在叹什么气,你还不省的?别家的儿郎都生第二个了,你还没有谈亲,我这些天发丝都白了。” “母亲,这事急不得。” “什么急不得,我可是相中一位小娘子,我与她娘很是谈得来,年后你们就约个机会见上一面。” 秦禹的神色也不好了,“这我不见,成亲可是大事,总得需要两人互相喜欢,日后才能好好过上一辈子的。” “那你不见怎么喜欢?我跟你说,这位小娘子长得善良老实,可与我此前说的那些不一样,我保证,你只要见她一面,整颗心都会被她给拴住咯。” 秦禹一个劲儿地摇头,“断是没有这个理的,实话跟母亲说,我有心仪的小娘子,我觉得这辈子我就非她不娶,若是母亲逼我,我就离开这个家,带……带上她离开这里。” 第113章 他奔向她 秦禹这番强势的话把坐在房间里的秦老爷也给逼出来了,他就这么一个儿郎,哪里能逼走他,还逼得他做出与人私奔的事来? 胡氏很是惊讶,但很快也就冷静下来,这若是正经的小娘子,禹哥儿岂会不早早跟他们商量,拖到现在才谈及此事,料想是个上不了台面,颇有心思的狐媚子。 “你这是把她给藏到外头了?好啊,好的不学,偏偏要学别人那些纨绔子弟藏外室,我……我……我抽死你。” 胡氏跳起来想着狠狠打上他一巴掌,但又害怕打疼了,就急急把力道收住,只落到秦禹的肩上去。 “母亲,我岂会做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况且那小娘子可是正经人家,她们家救过我的命,而且那小娘子温柔善良,还很是老实,我是耍赖才摸到她的手咧。” “救过你的命……该不是见到你衣着华丽,以恩胁迫你。” 胡氏始终惦记着云若春,自是对别人看不上眼。 秦禹对胡氏这般评价有些不满,明明就是自个儿对别人死皮赖脸,如今倒要被误会为那种爱慕钱财的小娘子,这如何使得? “不管母亲如何想,我都会坚持自个儿的想法,你们,新岁快乐。” 这话说罢,就直接甩手离开。 胡氏急的往前两步,见人走远,气得直跺脚,回过头来看着一言不发的秦老爷,气自然就撒到他身上去, “你看你看,儿子都这样了,你还坐得住?” “夫人莫急。” “莫急莫急,儿子都快被外头的狐媚子都勾去了,要是真招来那些个不三不四的,我就与你急。” 秦老爷连忙捂住自个儿的耳朵,生怕又被捏痛,“你何曾见过禹哥儿这般认真过?想来这小娘子不……不……不……” 见到胡氏飞过来那如小刀一般的眼神,秦老爷急忙改口道:“差,一定差,不过禹哥儿这么一走,不正好给个机会我调查吗?” 胡氏的脸色这才好点。 裴霖的脸色在见到云苓的时候也才好点,也只是好一点儿罢了,平城很大吗?仁安堂很不明显吗?怎么到里头来跟他炫耀去青城就那么难? 云苓不知这人怎么拦着她的路却不说话,幸好她大度,不与他计较,只擂了他一拳,又踩了他一脚作罢。 “你……你踩我!” “踩你就踩你,谁让你挡我道来着。” 云苓说罢就要往前步,但没走两步就被身后之人抓住小啾啾,一整个人往后仰,幸得裴霖握住她两侧肩膀才稳住身子。 “你抓我头发,我跟你拼了!” 云苓转过身子,伸手就要往裴霖的头挠去,但尚未触到发丝,手腕就被握住了。 “怎么去一趟青城就变泼了,那里的儿郎教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去青城的?”云苓可真是好奇,这人怎么知晓她去过哪些地方,便凑近他的脸,以防错过他闪烁的眼神。 裴霖哪堪这般对视,急急别过脸,咳嗽两声,假装淡定道:“是你阿姊到仁安堂来送礼说的。” 云苓一听是云初说的,心里头的疑惑悉数消散,随即将两人的距离拉开,“哦。” “青城有一座棉花作坊,”裴霖根据云初那日所说的月事布,大致猜得出云苓的目的,“你是去那里买棉花?胆儿可真大。” “我胆儿一直不小,对了,你们东家夫人可有说什么?” “我哪里知晓这种房中之事,不过东家的有提过药草汁调配的不错,与棉花搭配起来确实对调理经事有助。” 裴霖摸摸鼻子,目光再次望向远方,“你……你的医术不差,为何不往这方面发展,你研究月事布不就是为了方便女子,可要是成为女大夫,岂不是更能帮助女子吗?” 云苓背起手来,下巴高高往上抬,“我就是一个俗人,贪财好色,以利为先,悬壶济世不适合我。” 裴霖觉得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人了,她总会做出一些让人出乎意料的事,总会说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话,但偏偏这样的她,有着让人如罂粟一般的吸引力。 “上元节,你会去城里看花灯吗?” “你想约我?” 被戳中心事的裴霖心慌得要紧,手脚都忍不住发抖,但嘴还是快过心一步,否认道:“要点脸,谁想约你,我是想着你去的话,我就不去,免得跟你拌嘴坏了上元节的气氛。” “那我去定了,我还大摇大摆去,你呢,就缩在家里数脚毛你。” 云苓痛快极了,但小啾啾又被身后这毫不知耻的人给揪住,她气急了,追着他就要打。 裴霖见状,连忙提步就跑,一边跑一边数落云苓,登时,田野间响起你追我闹的笑声,好不热闹。 上元节, 一大早云苓就高兴,一想到今晚要去看花灯,她就乐得吸大黑和咬小白,就连云老娘那满是香烟味的豆沙馅汤团,她也吃得尽兴。 元宵节的花灯都是接连赏三日的,范老娘一家是大年十四去城里赏花灯的,故此今夜就有人能替他们看住家门,云苓也就能带上大黑和小白去凑热闹。 吃过蚕丝饭,一家子就准备出门,张氏给云苓和云初穿上一件枣红颜色的棉袄,继而又为两人丱发,把头发梳成两股,头发梳高系成两大椎放在头顶两侧, 继而从发髻中引出一小褛头发,让其自然垂下,最后在额前梳些刘海,这个丱发就完成了。 一行人出门已是太阳下山,两辆驴车冒黑前行,今日天公作美,没有下雪,云苓也不必缩着脖子脑袋,只倚着张氏取暖就可。 到达县城后,一切变得豁然,就像承受黑暗已久的瞎子,突然见到光明一般,怎叫人不激动兴奋? 不待云胜华和云若夏停好驴车,云苓就已抱着大黑冲到街上去,仿佛置身于灯的世界,这儿有灯球,绢灯,字灯,水灯,龙灯,凤灯,走马灯等等, 云苓看的眼花缭乱,这看看,那碰碰,活蹦乱跳,就如夜中的精灵,这一幕正好落在陆应淮的眼中,他立马下楼奔向她…… 第114章 跟我做甚 云苓被抓住了! 张氏用帕子轻拂去她额头的汗,随即将她的手牵住,“花灯虽好看,你可别乱走,万一被人逮着了,娘到哪里寻你去?” 云苓即刻把大黑交给云初,再牵过小白来,“阿娘,有小白在,谁敢逮我?” “你可别大意,那人贩子靠的是蒙汗药,一捂住你的口鼻,就能让人失去还手之力。” “阿娘又忘了,我就是会药的呀。” 云老娘摇头道:“椿娘,我瞧着这瓜娃子不把那人贩子忽悠瘸了就好,哪还似小时候那样不经事,今日难得出来,你就与华哥儿去逛逛。” 云苓连忙接话道:“就是就是,阿爹总是忙,好不容易才有这么个机会,阿娘怎么只顾着我?” 云老爹也怂恿道:“对对,胜华带椿娘去走走。” 家里两位长的都出了声,张氏自然不好再多说,低下头脸已经红了大半,任由着云胜华牵她到另一边去。 云胜华和张氏去后,剩下的六人顺着人潮往前头走去,花灯之下,街两边的长廊下,轮番上演各种奇术异能, 有击丸蹴鞠上竿的,有表演吞剑,傀儡,旋烧泥丸子,击鼓吹笛子的,有说书卖药卖卦的,还有动物马戏表演,如猴戏,鱼戏,蜜蜂,蝴蝶等。 云苓有些应接不暇,回过神来竟不见了云老娘和云老爹,但见云若春和云若夏脸上的笑意,便知他们如云胜华和张氏一样,去过自个儿的二人生活去咯。 四人继续往前,不多会就被迎面而来,头上戴着花灯的小娘子所吸引住目光,只见那灯笼如同枣子或栗子般大小,再加以珍珠和翡翠装饰,晶莹剔透,好看极了。 “诶,咱们也去弄一个戴戴。” 云若春这话说的人心里痒痒,便打听着铺子的位置,一同赶往。 只是半空中忽飘来一阵阵香味,云苓正辨别香味的方向,小白就已奋力往前跑,云苓咻地一下被带走。 一人一狗跑到一个小摊子前,摊子的装饰也讲究,以竹子搭架,架上有一把青伞,伞边缀满红梅缕金灯球儿,在架子后边挂满小灯笼,氛围感满满。 “嘿,小娘子,上元安康,要来一碗焦缒不?” 云苓蹲下身子,看着锅里炸着那一颗颗类似汤圆的粉团,忍不住咕噜咽下口水,“那就来一碗。” “好咧~” 赶来的陆应淮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那人一袭红衣蹲在锅旁,目光在身旁的狗子和锅里的焦缒来回转动,烟雾散去,便见那红扑扑的脸颊和一双闪着星烁的眼眸。 陆应淮的心猛地跳一下,眼前之人与他想象中的少了些青涩,面容精致好看不少,头发也能被丱起,细想,他与她,这是多久没见了? 陆应淮觉得自个儿的心快得都要蹦出来了,他准备已久的话也已经够到嘴边,这次他可得一次性与她说个够,如此他便提步往前走,只是肩膀被无端拍了一下,耳边就响起一道急切的求助声。 “应淮,你快些助我把灯碗扶正,免得被烧了咯。” 原是那宋小六郎在抖威风,学着京城里那些达官贵族的气派,在头上放上一盏牡丹花灯,这玩意好玩是好玩,可若是一个不小心撒出点儿火星子在发丝上,那一头秀发就没得救咧。 陆应淮自是知晓这个严重性,连忙助他扶正,可回过头来再看那焦缒摊子,哪里还有心心念念之人的影子? “应淮,你可是弄了一个大花灯,在哪呢?” “六郎且慢,眼下我有急事,先行告退。” 陆应淮迅速跑上前询问焦缒店家有关云苓的去向,得知大概方位后就匆忙追去。 这花灯是能赏三日的,可他不知云苓她们是哪日会来看,所以昨夜在胜福酒楼候了一宿,今日更是早早地站在最高层雅阁往外眺,仔仔细细地查看每条街以及每个路口的情况,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是让他可等到,虽然瞧不清她大概的模样,但陆应淮直觉告诉他,这人定是他心心念念之人。 他可是太盼望能与她见上一面,如今这个愿望达成,他又怎么能轻易将人放走? 陆应淮穿过一众走马灯,便瞧见两步之遥,那身穿红衣,丱着发的小娘子,他心谙一声,“终于找到了!”,随即鼓起勇气,把心头的紧张悉数抹去,再伸手往那人的肩膀上一拍。 云苓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尚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就被簪上一朵绢花,入眼就是一张熟悉欠揍的嘴脸。 “你不是说我来你就不来吗?那你现在是自打嘴巴?” 裴霖掂了掂自个儿的医箱,“人命关天,我办的是正事。” 云苓“哦”了一声就继续往前走,刚才听人说,那大花灯可就在前头,她可不要错过了,说不定还能遇见她爹和她娘,也能瞧个八卦。 裴霖挠了挠后脑勺就跟了上去,贴着云苓一同走。 “诶,你不是办正事,跟着我作甚?” “那自然是办完了,我不就是怕你被人拐了,到时候萧哥儿知晓骂我,要不然谁想跟着你。” 云苓撇撇嘴儿,正要骂上两句的时候,前边的道儿开始变窄,两边的人儿一个劲儿地往里挤。 不多会,丝竹管弦声自路中间传来,更有几个穿着舞裙的小娘子随着音乐起舞,她们相貌极佳,舞姿轻盈,让人一瞧就挪不开眼。 可裴霖只低头看云苓。 云苓也注意到裴霖的视线,但每每当她抬头回看过去的时候,却瞧着他的目光是落在那些小娘子身上的。 她摸摸自个儿的脑袋瓜,料想是自个儿注意错了,而且要是询问他,“你为何看着我?”,他一回,“要点脸,我哪里看你。”她岂不是落得个尴尬下场? 还是作罢。 云苓带着小白继续往前挤,掠过两个翻跟斗,跳武舞的儿郎后,就到达大花灯的底下。 第115章 嫉妒疯了 这个大花灯果真是不负这个名字,莲花形状托底,座上是个菩萨相,花灯两边立有不少长竿,长竿上装饰有各色绸缎,亦有纸裁出的云朵,百戏人物, 云苓许是有些恍惚了,她竟觉得有几个纸人物很像她,比如那几个头上只有两个小啾啾,要么握着拳头发怒,要么扎着马步拿木板的,她倒有些好奇这大花灯是出自何人之手了。 裴霖站在她的身旁,小白已经熟悉他的气息,就在他的脚步晃悠,裴霖乐道:“你家狗好像挺喜欢我的,咳咳,都说狗似主人型,那……” “那我阿奶应该挺喜欢你的,因为小白是她抱回来的。” 裴霖被呛了一道,这人还真是会气人,他的意思都这么明显了,她都体会不到其中的含义,真是个榆木疙瘩。 “你阿奶是把它抱回来,可它是认你当主人的呀。” 小白似听懂了这话,附和地“汪汪”两声。 云苓侧过头来,看了看小白,又瞧了瞧裴霖,略带嫌弃地摇头道:“那小白应该不喜欢你。” 裴霖的心有些醋溜溜的,具体他也说不上来是股什么样的滋味,他只想着小白一定是喜欢他的,她也一定是,不可能有其他的可能。 而坐在一旁赏花灯的陆母被刚才小白的叫声给唬了一把,不知这里怎么突然会出现犬吠,便顺着叫声望去,见到云苓和小白的时候,双眼瞬间就亮了。 这不就是当日在岸边玩水,被淮哥儿追着的云小二娘和她的狗吗? 她原是长得这副模样,不说别的,就光是第一眼,陆母就觉得她是一个聪明的人,她的额高宽,五官和面相配合地很好,那双眼睛更像是装满星星月亮一样,喜欢,陆母也很是喜欢。 不过这云小二娘怎么会与裴家的霖哥儿关系这般密切? 瞧这霖哥儿又是帮她弄绢花,又是哄她说话什么的,这该不会是两家已经定下了? 那淮哥儿怎么办?! 陆母那叫一个心急,巴巴地就叫人去知会陆应淮一声。 而此时的陆应淮已经在对拍错肩膀的第三个小娘子表示抱歉,他一边埋怨那宋小六郎坏了他的事,一边还在不依不饶寻找,直到见到陆母派来的人,这才重新点燃希望急速往大花灯的方向赶,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陆母自也是心疼自家儿郎,耗了这么多功夫结果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免得他再继续找下去,便将刚才裴霖与云苓的事说出来。 “淮哥儿,那小娘子我看着是不错,只是既然两人都好了,那你就再找个别的,这世上也是有好的小娘子的,不必尽往一个窟窿里钻。” 陆母瞧着陆应淮波澜不惊的眼神,也暗暗叹了一口气,想来她这儿郎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既是知晓了,那日后就不会再做傻事了。 可陆应淮那叫波澜不惊吗? 他的心都快嫉妒疯了! 他要是见着两人,定会毫不犹豫将云苓给拉走,管他人骂他是伪君子也好,人面兽心也罢,他只想得到自个儿想要的。 陆应淮看着大花灯飘着的那个纸片人,闭上双眸狠狠吸上一口气,才将内心的妒忌疯狂往下压,看来,他是再也等不了了。 云家大房那边欠债是,一直还不上是,既是如此,也不必占着村里的地儿,该给他用来起个宅子住才好。 “母亲,我只要她。” 陆母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些陌生,她好像看到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脱下一身羊毛,露出獠牙的模样。 陈杰也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一连十几日都呆在他的镖局,还整日以酒为乐,哪有平日半点儿意气风发的模样。 “杰哥儿,我只要她,只要她。” 又来了, 陈杰听到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还是看在两人的交情上,还是不厌烦地回问道:“她是谁?” 秦禹愣了一愣,想来他还不知道云若春的名字,哇地一下就哭出声,“我不知道。” 陈杰汗颜,不过这人这么些天都呆在他这里,想来也没他姑奶奶想的私藏外室那般不堪,但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把事情给问清楚才好。 “禹哥儿,你怎么不去你那些外室那里?” “什么外室,我没外室,她是个正经小娘子,不是我的外室。” 陈杰点点头,这都说酒后吐真言,这人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假,看来可以找着空告诉他姑奶奶。 云苓左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她把头上的那朵苓绢花摘下,指尖划过花瓣的时候,脑海中就闪过裴霖给她簪花的场面,这个动作很是暧昧,但她没有多想,怕往自作多情沾边。 “上元节你会去城里看花灯吗?” “你想约我?” “要点脸,谁想约你。” 云苓把苓绢花握了握,手松开后就把它搁置一旁,再也不看了。 张氏辗转反侧, 云胜华转过身来关切问道:“可是弄疼了?” 张氏的脸又红了,声如蚊蝇,“不是。” “那怎么睡不着?” “我是想着那个大花灯,上头的那几个纸片小娘子,真的很像咱们苓姐儿,六七岁的时候不正是纸片上那副模样?” 云胜华蹙起眉头,“听东家的说,今年的大花灯可是陆家商行那少东家弄的,那也不对,少东家与苓姐儿哪里相识?” 张氏也觉得不相识,只是她再细想陆应淮第一次登门拜访,不正是与她说的话?不也是问及云苓的事?还有端午的时候,陆母与她交谈,陆应淮邀请云苓看花灯等等等等,这不就是…… “哎哟,那少东家怕是看上咱们苓姐儿了。” “这不是件坏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陆东家和陆夫人都是好相处的人,少东家长得一表人才,温润如玉,堪称谦谦公子,主要还是得看苓姐儿的意思。” 张氏自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如今云若春尚未说亲,云苓前头还有云若夏和云初呢,若是与云苓谈及此事,免得会让春姐儿觉得这是催她成亲,这可不妥,还是不说了。 第116章 坐不住了 过了年,云苓的三角裤和月事布就有了生意,在县城那些贵人的帮助下,一共收到三十六份礼盒的订单,这个数量少,冰娘年前做了不少存货,足够了。 但是她们是通过人脉发展而来的,这一批人将会是她进一步打开中上层市场的踏脚石,所以在装入礼盒前,云苓还是认真仔细检查一遍。 至于这个价格,云苓想了一下,她打算分礼盒和单卖, 此前算过的一匹棉布大概可以做出九十条中码三角裤,八十条大码三角裤,结合给冰娘的工钱,布料,牛背筋线和利润,中码是二十到二十四文,大码是二十二到二十六文。 但这种一般不管是中码还是大码,都应是同一个价格,云苓细细斟酌,决定这单卖一条就是三十二文,三条就是九十五文,五条就是一百五十五文。 对于月事布,她粗略估计一匹布可以做一百四十条白天用的,一百二十条夜里用的,二百五十条量少用的,布料费大概是四文,五文和两文。 而加上给冰娘的工钱,单单月事布的费用就是七文,九文和七文两块,加上利润,白天用的单卖一条就是十五文,三条就是四十二文,五条就是六十五文, 夜用的单卖一条就是十九文一条,三条就是五十四文,五条就是八十五文, 量少用的单卖一条就是八文一条,三条就是二十一文,五条就是三十文。 月事布的关键就是棉花垫,按照此前算的,皮棉七十五文一斤,脱脂之后能够做出的棉花垫,白天用的四十五块,夜里用的二十七块,量少用的七十二块, 平均下来,棉花垫的原料费用分别是两文,三文和一文,但这厮苦就苦在人工,又要长途运回来,又要进行反复冲洗浸泡,还要弹压,可谓是费时费力不讨好。 云苓又觉得她的头皮发痒,仿佛又要长出脑子似的,最后先定下二十文的利润,又定下四十文的工钱,棉花垫不单卖,白天用的十块起,夜里用的五块起,量少用的不能少于二十块。 故此最终敲定的价格为白天用的十块六百二十文,夜里用的五块三百二十文,量少用的二十块六百一十文。 至于礼盒套装,分别为一条中码和大码三角裤,三种样式的月事布搭配棉花垫,以及三种样式的备用棉花垫。 这计算起来一共是四百一十九文,但礼盒套装要加上盒子的价格,这盒子的数量少于五百个,每一个价格是二百八十文,加起来就是六百九十九。 云苓觉得这个价格不错,听起来也好听,再斟酌之后,她觉得应该除了往礼盒里装说明书,还要附上一张单卖的价格表,这样更加方便客人续单,如此想来,她就拿起云初不用的那支兼毫画起来。 仲春时分,离礼盒送去已经过了十多日,云苓迟迟没有收到反馈和新的订单,她有些坐不住了,毕竟她现在可是要顾及范老娘那边的,可不能坐以待毙,等着别人来找,她要主动去开发客户才行。 只是要去哪里开发客户也是个问题,眼下天气渐暖,富贵人家喜欢约在一处打马球谈谈闲话,但她不是那个圈子的,就算能被人带进去,也融合不了,也是白搭。 云苓一边把王台架从蜂箱里拿出来,一边想着去哪儿找女子多的地儿,思索半会儿,可算是让她想到一个好去处,那便是城里的风月楼。 她想着那儿的女子多,而与之相邻的南风馆也是富贵女子光顾的地儿,岂不是正中她下怀? 念及此,她赶紧将蜂王浆从蜡碗里刮出来装好,次日便在云若夏去陆家商行和胜福酒楼时,她溜去风月楼。 云苓这次可没有穿上男装,守门的人摸不清云苓到此的缘由,但瞧着她这副小身板,应是掀不起大浪来,便让她进楼去。 “我要找妈妈,还请小娘子通传一声。” “妈妈忙,有事你就跟我说。” 云苓看出眼前之人眼神中流露出的提防之意,也不生气,笑着提醒道:“赚银子的事,也与你说不成?” 这人打量云苓一番,转而扭着腰到里头去,不一会就拥着一位约莫四十岁的妇人出来,再次相见,老鸨认不出云苓,云苓却记得她。 “妈妈好,我来此是有事相商,不知你方不方便与我谈谈?” 老鸨可没忘刚才听到那赚银子的话,当下就将云苓给引到一旁的座位上,但并未用屏风相隔,显然对云苓的话半信半疑。 “小娘子说说看,有什么赚银子的路子?” “我们铺子新推出了一款三角裤,”云苓从怀里掏出中码的三角裤来展示,“就是这种,面积小,比那种长长的亵裤可方便太多,于楼里的小娘子而言,换上这种三角裤,说不准是一种别样的方式。” 老鸨一边听一边点头,笑着道:“小娘子且先坐坐,我进屋里想想再回你。” “好。” 云苓懵懵地就信了老鸨的话,她就坐在位子上等,等啊等,直到来客越来越多,她才觉察到外头的天开始暗了, 想着她是被撂下了,只是云若夏还在胜福酒楼等她,她不好再久留,便速速离去。 第二日再次到访,只是这一次她连门都进不得,云苓可没有放弃,门口进不去,她就站在门外等,一日如此,三日亦是如此, 这世上若是想要的东西立马就能得到,那是她的幸运,若是不能,那是她的命,她多费些心思便是,无伤大雅。 许是她的实际行动打动了老鸨,在第八日的时候可算是能进到楼里去,“妈妈问你,为何不到别的风月地去?为何非要选择咱们这风月楼?可是有人让你这么做的?” “妈妈这是怎么了?是喉咙发炎不成?” 老鸨张开嘴,翘起舌尖,露出脓泡来,“舌头痛,说不来话。” 第117章 鱼尾豆豉 云苓一瞧便知这是口腔溃疡,舌头起泡说出来的话听着有点儿像大舌头,这个好治。 “可有瞧大夫?” 老鸨摆摆手,示意身旁之人退下,“这等小事,哪里用得着去瞧大夫,前两日到市集里,听得那人说煮红枣黑豆使得,谁知越吃就越痛。” “黑豆可使不得咧,你这儿可有小灶?” 老鸨点点头,用手示意小灶方向。 云苓也不急着用灶,反而是先到外头的市集去,她到鱼档买上两条鱼尾巴,又到杂货铺子买上一两豆豉,再回风月楼。 云苓没有下过厨,但知晓怎么做做出来应不会太差,她先让人把灶给烧起来,添油,放下三片姜钱儿,再放入洗干净晾过水的鱼尾煎, 这鱼尾可不需要煎至两面金黄,否则会热气上火,煎到表面白熟,没有血水,就往里加水,水半开后加入豆豉,其他的什么油盐酱醋茶都不需要放,就静待水彻底煮开就好。 云苓盛上两碗,一碗放在老鸨的跟前,一碗就自个儿端着,“蹭上一碗吃吃,妈妈不会介意?” 老鸨见着眼前这碗黄褐色,冒着些许鱼腥气的汤有些迟疑,但见云苓也吃了,就跟着吃上两口,味道没有想象中的难吃,只是吃多会些许腻,她也就先撂在一旁。 “小娘子也知咱们这里是做什么买卖的,下三滥的玩意,使不着你那些三角裤,你懂?” “我不懂,我只知这里的小娘子都是靠自个儿的本事挣银子,不偷不抢,哪里算得上是下三滥,若你我有得选出生,谁又不想盯着有钱的地儿去,是不是?” 老鸨把碗里剩下的汤都吃了,笑着道:“你想卖东西,自是挑着好话说,也罢,谁让我吃人嘴软,我就帮你买几条,价格多少来着?” “三条九十五文,五条一百五十五文。” 老鸨“啧”了一声,“你这是拿着刀架在我脖子上抢呢,不就是两块布,我莫是被你骗咯。” 云苓从袋子里取出折叠好的五条中码三角裤,又在里头取出一条大码的来,乐道:“妈妈尽可瞧瞧,我这个可不是普通的两块布,可是有弹性的咧,这条码数大一点的就当孝敬妈妈了,要是你用着觉得满意,就给胜福酒楼的周掌柜一根红绳,我自会再来。” 老鸨接过三角裤,再让人取来一百五十五文,嘴里念念叨,“花这钱也当买个教训咧,哪会还有下一次。” 云苓笑着接过铜板儿,不管如何,她都已经付出努力,至于最后能不能得到她想要的那个结果,就得是听天由命。 可这结果来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些, 两日后在她和云若夏到胜福酒楼送菇的时候,周掌柜就交给她一根红绳,她一整个人激动地蹦起来。 “苓姐儿,你这红绳,是要约看情郎啦?” 云苓忍不住甩她姑一个白眼,“姑,这有什么情郎能比得上挣银子,看来咱们的三角裤有下落了。” 云若夏听着这话哪有不高兴的,她连忙跟周掌柜算好铜板儿,就跟着云苓走,只是走到风月楼,看见云苓往里去的时候,她双眼瞪得都快掉地上了。 敢情这是把生意做到窑子来?云苓是怎么想的?嫂嫂又知不知道?云若夏脑海里冒出不少的想法,但眼下不是询问的时候,只好跟着云苓进楼去。 一进里头,云苓被那些个小娘子簇拥着,左右手臂被缠得牢牢地,几欲挣脱都挣脱不开来。 “小娘子你可算来咯,你那三角裤还有没有货咧,我想买几条,就现在。” “别听她的,先卖给我,我可以立马就给铜板儿,不讲价。” “凡事都讲究个先来后到,是我先见到小娘子的,要卖也是卖给我。” “……” 云苓被她们拉来拉去,喝来喝去弄得有些头昏脑胀,不过见着她们对三角裤这般热情,她也是高兴,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最后还是老鸨出来把所有人都喝住,把云苓和云若夏给请进楼上的包间,云苓这次可算是能吃上一碗好茶,还有两块糕点。 “小娘子啊,说来还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你说的果真是个能赚银子的路子,是我眼界低,见识浅了。” 云苓抿上一口茶,将牙缝里的渣渣都漱出来再开口说话,“妈妈说的是何意,我有点听不大懂。” 老鸨笑道:“那日我不是买了五条三角裤,我原是想着没多大用处的,恰巧楼内花魁的亵裤不经使,我就拿了一条给她,谁知效果极佳,那过路的富商原是想呆一夜就走,眼下还赖着不走呢。” 老鸨将声音给放低些继续说道:“花魁说那人就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时不时……哎呀,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话可不兴说,只是这纯棉的料子瞧着太素,要是能往上绣个东西,亦或是换种料子,保不准会更佳。” 这倒是让云苓的思绪飘离,老鸨说的没错,三角裤确实应该根据不一样的客户进行调整,要是她真的想做风月楼的生意,就得多花些心思在这三角裤上头, 比如在裤上绣花或绣字绣动物,亦或是改变料子,以棉线抽纱,做成那种镂空织物,如同蕾丝一般,只是若是靠人手编织蕾丝,那估摸着两年才能一条来,那可使不得。 要是用纱,做出若隐若现的朦胧之感,未尝不可,想来她还可以把胸衣给做了,这样就能搭配成一套。 “不知小娘子认为如何?” 云苓回过神来点头道:“妈妈说的不错,这事我回去想想,只是这加上刺绣,价格怕是又要上一层,到时候妈妈又说我把刀架到你的脖子上抢咧。” 老鸨乐道:“此前是我眼皮子浅,瞧不到这长远之道,如今你可放心,尽管去做就是,价格高点儿也无妨,只是……你可不许卖给别的风月场所,不知这个请求,你能不能答应我?” 第118章 谈成合作 云若夏听到老鸨这话,下意识想起曹叔与她说过的协议,她对于这种被人掐住脖颈的做法,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就是不知云苓会怎样应对。 云苓托着下巴,“妈妈这个请求不算无理,生意场上也有这种规矩,只是若她们一个个的来买,我又如何能分得清她们是不是来自别的风月场所?” 老鸨摸着下巴,显然是在折中想法。 云苓继续说道:“倒不如这样,过两日我给妈妈挑几个别致一点的样式来,若妈妈瞧中,这些便是独家的,除你们之外,其他人都买不得,如何?” “你这样说,不一样是想将三角裤卖给她人,小娘子莫是不大想与我们风月楼合作?” 云苓也不急,反问道:“可她们不也是开的风月场所,斗得过妈妈不?这世间相似的东西多了去,更重要的不就是手腕劲儿吗?退一万步讲,她们就算不找我买,这三角裤一旦火起来,城里店铺怎会不跟风?” 老鸨的指尖落在桌面上,哒哒地一起一落,“但我瞧你也不急啊,可是有后招?” “哪有什么后招哩……”云苓捏起一块桃花糕,凑近嘴边又放下,“这三角裤最关键的是弹力,弹力之物不可得,而能有这绣工之人更不可得……” 老鸨轻哼一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再难之物总会有人做得出。” “妈妈说的极是,所以啊我们还是得依靠妈妈吃饭。” 老鸨才不相信这人的嘴,从谈话就知道这人是只小狐狸,胃口大着呢,打的可不止她这风月楼的主意,说不准整个县城的人都被她给算计进去咯。 可如今她从三角裤这里尝到甜头,也只有这人一家有,她焉能不与这小狐狸合作? “罢了罢了,让你算计就算计了,只不过这独家的款式可得常挑常新才是。” 云苓自是点头答应,可正当她要将桃花糕往嘴里塞时,老鸨又说了,“对了,若是穿了你这三角裤,来葵水岂不是会很麻烦?” 这话无疑是正中云苓的心口上,她把桃花糕放下,开口应道:“咱们为此特意定制了月事布,不需要系带子,而且还很是方便舒适。” 可单单这么说,未免太过空泛,可云苓没有想到老鸨会这么快找她,还问及月事带的事,所以身上并未带有月事布的样本,如此,她便只能简单概括一下, “这就像是在三角裤的档口处加上一块吸血的棉布,熟悉之后你甚至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这话倒是真的,云若夏也点点头,附和道:“起先我是用月事带的,而且把月事带塞满棉花和草木灰才能安心走动,可如今用上月事布,感觉轻松舒适不少,就连夜里也可以翻转自如。” 老鸨是有些心动的,毕竟女子来月事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除了会腹痛腰酸,也总觉下身憋得慌,所以头两日她都不敢走动。 但听着云苓和云若夏这样说,想来会是一块不错的东西,要是有了它,别说她行走方便些,就连楼里的小娘子也能轻松些。 “诶,你们自个儿卖自然是把东西夸的杠杠好,好坏还说不准呢。” “过两日我来的时候,把月事布和棉花垫带些过来给妈妈试用,妈妈要是满意,再决定买不买也是不要紧的。” 老鸨听到令自个儿满意的话,自是欣喜,也没再问别的,就让人多拿上两碟桃花糕。 云苓和云若夏吃个饱腹,从风月楼出来不过是午间,距离云胜华下工还有两个多时辰,云苓就想着到芸香书铺去。 今日书铺的人不少,想来是为院试做准备,陈店家已经忙的晕头转向,自是注意不到云苓和云若夏。 “苓姐儿,你可是要帮初姐儿买东西?” “没有啊,阿姊要买东西吗?” 云若夏不解,“那你进来书铺做什么?你可别告诉我,你只是简单地逛逛,我可不信咧。” “姑说的对,我确实是想买东西来着,”云苓左右环顾,挠挠太阳穴,疑惑道:“也不知那春!图放在何处,可让人好找。” 云若夏被这话吓得差点儿闪着腰儿,急急捂住云苓的嘴,“苓姐儿,你这是说的啥?” 云苓刚才这话说的声音可不小,差不多整间书铺的人都听见了,纷然回过头来看向她,脸上的表情很是回味。 陈店家也是听见了,他的眉头一皱,本想说究竟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来铺子里说这种败坏他清雅书铺名声儿的话,可转眼就瞧到了云苓,立马转怒为喜, 暂时撇下其他人,急急走上前来,“小娘子,你这是要寻什么玩意儿,小声告诉我就好。” 云苓低语,“店家的,你这可有春!图?我有急用。” 再说一次,云若夏还是想捂住云苓的嘴儿,就连陈店家这经过人事的,听着人当面这般不害臊不顾忌说出来,还是有点儿脸臊。 “这有是有,只不过都是些陈年旧本用来压箱底的,若是真的要买,就得去那种小书铺,比如攀枝巷巷口那间支棱着摊子的,那里可齐全了。” 云苓连忙道别陈店家,就要往攀枝巷去,只是一把被云若夏给拉住,“苓姐儿,你这是做什么,那玩意儿岂是能随意放在嘴边的?” “姑,这情爱之事很是正常,不然哪来的你我?” “可那是闺房之事,哪有尚未出阁的小娘子去买的?要是被嫂嫂知晓,定是要扒掉你身上的皮!” 云苓想了想,她好像是有点儿冒进,这也难怪她,在末世的时候,这事可是经常放在明面上谈的,不多时还会因为其中一位老哥儿的手机里存了不少小姐姐而高兴。 “姑,那我换身衣服再去。” 云苓到成衣铺买上一套男装,又用帽子把头发给包起来,再迈着猥琐的步伐往摊子去,岂知撞见熟的不能再熟的裴霖。 而裴霖也一眼认出眼前之人,两人对视一眼,互相惊讶,异口同声道: “你怎么在这?” 第119章 甘之如饴 裴霖都懵了,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碰上云苓了呢? 他摸了摸鼻子,直接把锅甩给身旁之人,“是师兄要来的,我陪他的。” 沈长留喉咙一噎,颔首应下,但念起这人是云初的妹妹,又急急摇头道:“不是我。” 云苓才顾不得他们心里这些小九九,她见自个儿被认出,生怕摊主会猜个大概,故速速在摊上捡起两本翻看两页,就交钱。 裴霖却惊呆了,这人来这种小摊子就罢了,还当着大庭广众的面儿翻看,脸竟然一点儿都不见红,奇人呐! “你来做什么?” “买书啊,你不都瞧见了?” 裴霖把声音压低,“我是问你买这些书作甚?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书的?” “自然是有用啊。” “有什么用?莫不是别的小郎君让你来这买的?”裴霖步步紧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一想到这人与其他男子共同翻看这些书,他就浑身不得劲儿。 云苓认真想了一番,最后还是决定回他四个字,“关你屁事。” “我……我这是怕你被骗,你年岁小,那些老男人可会骗人了,用甜言蜜语哄你,故意接近你,还给你点小钱儿,时机成熟就以一个由头约你出去,到时候你就遭殃咯。” 云苓不以为意,耸耸肩,依旧是回他四个字,“谢谢提醒。” 裴霖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这人总是这样,总能将他气个半死,可他偏偏觉得这样有趣,转念一想,他与她这般熟络,她都能这样气人,更别说对上别的男子, 如此想着,他的坏情绪悉数散个干净,只管逮着云苓的小啾啾弄,尽管手被拍打多次,他都甘之如饴。 云苓买的书自然是不敢被云胜华以及家里人知晓,她本是很难藏住的,但云若夏在知晓她用来找三角裤灵感的,也就帮她做掩护。 故此,云苓每日都可在云初去上堂后,窝在被窝里研究,许是她见过更加刺激的,这些偏普通的画面已经在她心里边激不起任何波澜。 不过这样也是一件好事,她能更加专心画图,她是打算听从老鸨的意见,结合书上瞧见的样式,打算在三角裤的正面绣上牡丹,桂花和茶花,又或是绣上楼内小娘子的小字,再者便是绣兔子和九尾狐。 云苓把这三种样式悉数画在纸上,两日后搭配着月事布和棉花垫一同带到风月楼去。 老鸨光是见着图纸就忍不住幻想整个风月楼都住满客人的情景,就这简单几日,来找花魁娘子的公子哥儿可比平时要多上一倍,而且一待就待两三日,出手甚为阔绰,她倒有些埋怨云苓太慢了。 “小娘子,就按着你图纸上的来,越快越好。” “妈妈哟,这事可急不得,让那些人等等也好,俗话说吃不到偷不着的才香才让人惦记,还有,你看这月事布如何?” 老鸨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只是东西早些落她手里,她也能早日安心些,她转而放下图纸,拎起一旁的月事布,样子瞬间就征服了她。 “这个当真能比月事带更吸一点?” “何止是一点儿,”云苓直接解开一条棉花垫,平铺在桌子上,把茶往垫上一倒,“妈妈尽管瞧,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老鸨惊讶地看着那盏茶水瞬间被吸了进去,添之她可是穿过三角裤的,就算往裤里添上这么薄薄一层,也不会不大舒服,这样,的确是比月事带更加方便舒适。 “这个可是卖多少银子的?” 这次云苓就学乖了,她直接是拿出给中上层人家制定的价格表,向老鸨展示道: “妈妈可瞧瞧这上头的价格,只不过这棉花垫可是十分畅销,保不准一眨眼就要等货期咯。” 老鸨也不傻,她摸着这纸张的料子,又瞧着上头精细的图画,以及价格,想来是供给这城里中上层人家的,畅销也是正常,便也不敢马虎,开口报数道: “我瞧着不如给咱们楼里的小娘子每个人都来一份礼盒,这样也好有个盒子装,至于礼盒里的三角裤,不要素色,只要图纸上的,每个样式各一条,都要中码的。” “月事布的话各种样式来三条,棉布垫暂且就按最低的量来买,你与我算算这一共得花多少铜板儿,我也好先给了定金,你也好早些把货给送过来。” “不知楼里有多少小娘子?” 云苓问出这话时,眼睛已经往外扫去,这风月楼一共四层,除却最顶层,其他三层的房间都紧挨着的,可没等她数完,老鸨就开口说道: “进到咱们这头来,醉生梦死是常有的事,所以小娘子也多了些,你看,这一层就有三十六间房,三层就是一百零八间,而顶层住的就是咱们的十二花魁。” 云苓的脑海飞快运转,脱口而出道:“那就是一百二十个。” 老鸨闻言,捂嘴大笑,“你呀你呀,到底这种地方还是来的太少咯,我说的是三十六间房,可并没有说里头就只有三十六个人。” 云苓忍不住扶额,看来她还是太过保守了,古人可是她们的祖宗咧,当然会比她们更会玩。 老鸨见此,笑得更乐了,她扇着扇子,悠悠道:“面上瞧见的就一百四十个,后院里待调教的有二十八个,一共就是一百六十八个,你算算。” 老鸨说罢,就让人把本子拿来,拿起笔对着上边的名字抄到纸上来,待会好让云苓给拿回去。 云苓可没拿笔,只在心里头算,首先得把礼盒给加深些,这样能把三角裤和月事布,以及少量的棉花垫给装进去。 这数量让木匠工重做,估摸着也要去到三百文一个,那她姑且就按三百文来算。 至于三角裤,绣的图样是关键,按她所知晓的,范老娘,以及范老娘的大儿媳都是会刺绣的,绣个字,绣朵花儿应该不成问题,价格的话,风月楼不差钱~ 那就算它六十文一个样好了,所以一条刺绣的三角裤就是九十二文。 第120章 接到单子 “妈妈,这一共是四百二十三贯一百九十二文。” “礼盒多少银子一个?” “礼盒是在手艺街木子家定制的,你这数量不够五百个,我估摸着要三百文一个。” “三百文一个……”老鸨再次把价格表拿起,嘴里念叨一番,惊讶道:“哎哟,你这是那刀搁在我脖子上硬抢呢,那月事布和棉花垫一共二百八十贯,加上礼盒三百三十贯,三角裤你定价九十二文?哟,这条还有优惠呢,老娘这上千条,毛都没有。” 云苓拍拍她的手背,点点头道:“妈妈,淡定,我这也是为你好,这别人或许能有优惠,但是咱们风月楼不行,你也不想那些前来光顾的客人让你给个优惠,我奶说这意头不好,影响生意道。” 该死,竟把话给说到她心坎去了, 老鸨怨怨地瞪了云苓一眼,骂她一声,“小狐狸。”就让人准备交子和铜板儿去。 不一会儿,就有小厮端着一个圆盘上来,只见二十三吊铜板儿压着四张交子,旁边还有一百来个铜板儿。 老鸨把圆盘接过,手先放到那一百来个铜板儿上,看向云苓道:“就不付定金什么的,一次性给足,谅你也不敢骗老娘,至于这些就不要了,拿个整数回去也方便。” 可云苓已经先一步从兜里掏出一小串铜板儿,还贴心地把绳结给打开,“不是啊,我这样穿进去也很方便啊~” 老鸨当即就剜了云苓一眼,哼哼唧唧把埋怨云苓为“算死草”。 云苓一点儿也生不起气来,试问这世上有谁能对财神爷生气呢?只是她还没有太缺心眼儿,待她把钱都袋袋平安后,就哄说道: “妈妈别生气,不知上次给你的大码穿的舒不舒服?这次要不要调个中码试试?” “不需要,大码就挺好,可别给老娘绣些年轻小娘子花样,老娘简简单单就好。” “是是是,我省的。” 老鸨的脸色这才好看些,也让人准备一碟桃花糕上来。 云苓乐得吃上两块,又吃上一盏茶,待老鸨把名字给抄好之后,就动身离去。 云若夏一直候在胜福酒楼,见到云苓回来,又见那四张交子和二十三吊铜板儿,脸上笑出花来,可随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苓姐儿,如此,你岂不是要再去一趟青城?” “是,上次带回来的牛背筋定是不够的,而且也得用在木棉弹弓上,这次一定得把青城有的,都买回来。” 云若夏点点头,可随即又摇起头来,“你要是走了,岂不是要我到风月楼去与那老鸨打交道?” 云若夏说到点子上,老鸨一次性给了钱,就是想快些拿到货,虽说牛背筋线不足,但此前总也有些弄好的存货,只要往上头绣个花样来,就可出货,而其中的交涉,就得需要一个中间人。 “姑,我会把样式先给她确认一遍,她没意见才开始大规模地绣,你到时候送过来就好。” “行。” 两人这会子话说的倒是轻松,但当面对张氏的时候就跟蔫了声的鹌鹑似的,半会儿也啦不出两个字。 最后云苓还是被云若夏给推了一把,站到张氏的跟前,支吾半会才张嘴道:“阿娘,我接到一个单子,但是牛背筋和棉花不大够……” 张氏不着痕迹地背过身去,掀开锅盖,把锅里焖煮的羊肉给翻铲一遍,全当没听见云苓的话。 云苓凑到灶前,还没有继续往下说,就被奶香的羊肉给吸引住,香味嗅着就不膻,这要是能吃上一口,她的嘴里定是满满的奶香味, “阿娘,你的厨艺可真好,就这么一道羊肉,光是香味就胜过城里的大厨了。” 张氏的嘴角微微勾起,但很快就又收住,“你可别在这拍马屁,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那是怎么着呀,阿娘,我就去这么一次,这数量要是上来,棉花作坊的东家就可以送货过来,到时候我就不用奔波,是件好事,你说对不对?” “对,这太对了,还能省下走镖的钱儿,省下来的就是赚到的呀。”云若夏一想到送货上门,恨不得把手掌都拍烂了,“嫂嫂,就让苓姐儿跟着那陈镖头去,定能像上次一样,平安归来。” “什么平安归来?” 云老娘自外头回来,一面拍打身上的灰尘一面问道。 “苓姐儿接到单子了,数量还不少呢。” “这敢情是好,街坊邻里的,能够帮到范老娘她们也是一件好事,这可是一件善事哩。” 话都这么说了,张氏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暗暗生着闷气儿,痛快地往锅里撒上一把葱花,让云苓好挑。 云苓挑也挑个高兴,还把最好吃的那块夹给了张氏,哄得她怒气早已不知散到何处去。 翌日一早云苓就托云胜华寻回上次的门道买牛背筋,以防她去青城赶不过来,耽搁太久。 随后她就拎着图纸到隔壁范家去,她想让冰娘她们一日把六个样式绣出来,这样明日她就可以出城给老鸨检验,顺带去找陈杰商议去青城之事,还要买棉布。 范老娘见来活可高兴了,一听云苓的要求,连忙将她的大媳妇儿给找回来,帮衬着一块儿绣。 “阿奶,我觉着你与大婶娘绣字和花,难度好一点儿的兔子和九尾狐就交给二婶娘,你看这样,好不好?” “自然是好,这活有多少咧?” “雇主要上千条,价格的话就我也不挣你们的,就按定下的六十文一个样式给,想着字容易绣,动物难绣,平衡下来就是价格,不知这样,能不能接受?” 这下别说范老娘,范大媳妇儿立马就点头,“得得得,这样就很好,我们很满足了。” 这单单一个样式就六十文,算上八文一条的工钱,就是六十八文,上千条那就是六十八贯,老天爷,这是真的不? 可当她们瞧见张氏背着一大袋东西进来,重重放在桌子上发出铜板儿声响时,三双眼睛亮了! 第121章 还有人不 云苓想着既然老鸨相信她,提前把钱儿给了她,那她也得提前把这紧要的钱给结算了,一来这钱数大,光说容易让人心里没底,二来这要是能见着钱儿,干劲也足些。 “阿奶,婶娘,我就先将这一千零一十四条的三角裤的钱儿给付了,接近六十九贯,所以我们就干脆给你们六十九吊钱,不过要注意的是,其中六条是大码的,要绣些简易的花样,不要太复杂。” 范老娘和范大媳妇儿一边跟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边颤着手把袋子口打开,两人见到里头堆得满满的铜板儿,禁不住脚软踉跄,堪堪扶住桌边才能稳住身子。 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多铜板儿? 从来没有! 张氏见到她们的模样,也回想起此前云苓回来把交子递给她的情景,那时候她也是被吓得手抖脚软,不知如何是好,还挺怀念的。 “阿奶,大婶娘,这只是开始,日后你们还会收交子咧。” 范老娘和范大媳妇儿急急捂住胸口,这可不禁说,不禁说。 冰娘在她们谈话间就已经绣好了兔子头,忽又想着事,才抬起头来看向云苓, “苓姐儿,那你岂不是又要去一趟青城?” “婶娘说的没错,只不过我已经让阿爹去寻牛背筋的门道,想来能在我回来之前救救急。” “椿娘好福气。” “就是,苓姐儿又懂事又能挣银子,也不知是怎么生的,竟能生出这么乖巧的人儿来。” 张氏哪里挨得住别人当面夸她,当下就支支吾吾,还是靠云苓催促她们快点儿绣东西才躲过一劫。 冰娘的绣工自是没得说,绣的小兔子和九尾狐活灵活现,稍稍拉扯仿佛动起来似的,云苓忍不住给冰娘竖起一个大拇指,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范老娘和范大媳妇儿绣的也不差, 字样绣的端正,花朵绣的富贵,正是她想要的效果,她如愿在天黑前把六条样式的三角裤给拿到手。 而云胜华归家来也告诉云苓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打探到明日流市那个卖牛背筋的商贩会出现,他一早去碰,应是能碰见。 云苓欣喜,但云胜华接下来的话更让她愉悦, “苓姐儿,此前你送出去的礼盒,那些人家用了纷纷都说好,都把这纸张交到商行来,说是要续单什么的,你瞧瞧。” 云苓激动地将云胜华手上那叠纸接过来,只是要打开时又顿了顿,“阿爹,这样会不会影响到你的活计?万一符伯伯认为你误了公事可不好。” “这你就不用担心,其中有些人家是咱们的老客户,那些不是的,说不准跑两趟就对咱们有商行有印象,日后寻咱们办事呢。” “符伯伯也是这么想的?” “那当然,不然你阿爹还会说这种话?” 云苓这才放下心,不过这始终不是长久之道,她可得想想别的法子来接单才行。 云若夏早已按捺不住,可偏偏云苓呆愣着不知是在想什么,自个儿想把东西接过来看,但又怕看不懂,只好猛戳云苓, “苓姐儿,快些瞧瞧那叠纸写的什么?” 云苓恍然,连忙把纸给打开,一张上头写着两份礼盒,棉花垫各五十块,另一张写着三角裤中码十条,大码五条,月事布各样式五条,棉花垫各二十块。 而在这两张纸下,又有几张原本礼盒附带的价格表,表上三角裤的位置,月事布,以及棉花垫的位置都被打了勾,勾的旁边还被写上想要的份量数。 云苓的脑瓜子蹭地一下亮了,她何不采用这样的下单方式?把价格表设置成小小的一张纸,附上姓名地址联系方式一栏,再去姻缘角那里开通一个专属于云家小铺的网站,岂不是方便许多? 云苓越想越兴奋,若非要急着赶往青城,她是恨不得明日就去把网给办了,只是明日事多,还是得下次。 云苓将纸张一张张梳理开来,另起一张纸把需要的东西记录下来,惊觉棉花垫的要量竟能去到上千块。 “苓姐儿,这次的棉花岂不是要拿很多回来?” “应是要几十斤的,”云苓转而看向张氏和云老娘,“阿娘,阿奶,你们可否在空闲的时候先把草木灰水给弄出来?这样我回来就可以直接洗棉花,节省些功夫。” 对于云苓的要求,张氏和云老娘哪有不答应的,云苓也就放下心来。 ** 翌日一早,云苓就带着六个样式的三角裤到风月楼去,老鸨很是满意她的速度,拎起三角裤来,刺绣出来的样式让她也很是喜欢,当即就将这六条留下,打算过两日就发请帖,让人来“尝鲜”。 “小娘子,这剩下的何时能送来?” “妈妈真是忒心急咧,赶,我们已经在赶了,要跟你说一声的是,接下来这两三个月的交接就交由我姑。” “什么?你要去哪?” 云苓笑道:“托妈妈的福,从你这儿回去之后,咱们又接到不少单子,可原料不足,我要出远门去买料子呢。” “诶,这可得提前说好啦,我可是先下单子给铜板儿的,要是你越过老娘先给了别人,看老娘扒了你的皮。” “那是一定的,”云苓往老鸨的碗里夹了块翡翠冻,“妈妈快吃,这很好吃的。” 老鸨哭笑不得,这把她的东西夹给她,还哄她说很好吃,这人还是头一个,脸皮子那叫一个厚实。 厚实就厚实,云苓和云若夏还是蹭着点心把肚子给填饱,两人继而往镖局去,可惜的是陈杰过了年就被陆家商行派去北方走镖,没有这么快回来, 眼下镖局只剩下四五个人,一个腿瘸,一个眼瞎,其中有两个还是刚招进来的, 云苓觉得有些汗颜,虽说她是不怕的,可张氏一定是要来镖局送她的,要是见不到陈杰,又得知这些人的情况,会让她去才怪咧。 “你们这,还有人不?” “姑奶奶眼神何时变得这般不好,就连我也瞧不见了?” 第122章 你人怪好 云苓往里望去,只见一人从大花盆旁走出来,两边手臂的腱子肉一抖一抖的,不需要看别的,云苓就知这是张氏上次挑中的肌肉猛男,名叫刚子的,这下稳了。 “诶,陈镖头怎么单独留下你了?” “老大就怕姑奶奶有事找,特意让我留在镖局,顺便也好带带新人。”刚子走上前招手示意那两个新面孔,“快过来见过你们的姑奶奶。” “姑奶奶。” 一旁的云若夏都看呆了,小眼神一直在云苓和刚子之间溜转,她实在是太好奇云苓究竟是用什么法子将这么一群混混给收服的,还受如此尊待。 云苓也不多加寒暄,直言道:“明日我想要去一趟青城,运回来的东西不少,你可以安排不?” 刚子立马就跑到外头的马厩查看,不一会跑进来回答道:“那就三个人,三辆马车,明日一早就可以出发,姑奶奶认为如何?” 云苓想着上次一辆马车把十斤棉花运回来,她心算一下,单单是风月楼的生意,就要用掉一百六十斤的皮棉,其他客单大概也要三四十斤的皮棉,若是要记上做库存货,三百斤皮棉。 这三百斤乍一听是很多,只是记上皮棉的价格也不过是二十二贯五百文,这若是让何大东家送货上门,她估计会被问候祖宗十八代, 但若仅仅靠普通的镖队,根本不可能一次把三百斤皮棉给运回来,可眼下也没别的法子,毕竟她的人脉也仅此而已,去到那头再想想法子,磨磨那何大东家,保不准会有办法。 “可以,价格也按照上次的算,每个人十贯铜板儿,如何?” “姑奶奶真是没得说。” 云苓无视他那竖起的大拇指,只叮嘱道:“可得把马车给检查好咯,明日我阿娘来,别出什么岔子才是。” “得咧。” 出了镖局,云苓和云若夏又到布庄去,布庄东家见着人瞬间就咧着嘴儿,迈开腿迎上前, “许久不见小娘子,还以为你们找到好门道,把我给忘了呢。” “哪能把东家的给忘了,我记得上次东家的说要是买十匹以上的棉布能有优惠,不知优惠多少咧。” 东家的乐道:“小娘子想买多少匹?” 云苓心里头琢磨,这风月楼的上千条三角裤就得用十一二匹布,加上月事布和客单那些,大概要二十多匹,干脆就买上三十匹候着。 “三十匹,有货吗?” “有有有,当然有。”东家脸上的笑意比刚才可明显不少,“三十匹的话,那就四百九十八文一匹。” “你人还怪好的,明明可以不优惠的,偏偏要免那六十文。” 云若夏一听到最后一个数字是八的时候,那股劲儿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很不舒服,她可以抠搜,但是不允许别人对她抠搜,所以最后还是忍不住说出来。 东家的依旧笑着,“小娘子诶,这若不是惦念着你们时常光顾,我是给不出这个价格的,别人若是要,不到一百匹我是给不出这个优惠的。” “一百匹才这个优惠?天爷,咱们要是买一百匹,可不敢到你这儿来咯。” “那是别人,依咱们的关系,那可不一样。”东家的手指上下扒拉算盘,速速报出价格来,“一共是十四贯九百四十文,小娘子是现在就要不?” “是。”云苓从袋子里掏出十五吊铜板儿来,抽出其中的六十文,就放到桌子上。 拿完三十匹棉布后,云胜华也到了下工的日子,便一同归家去。 今日的晚膳很是丰盛,空气中似弥漫着紫苏香味,云苓把棉布都放到范老娘家去,再将云胜华买来的牛背筋都扔进木盆里浸泡后,麻溜地坐上凳。 “承你这个好小儿的福,咱们今日能喝上紫苏饮咧。” 话说紫苏饮,云苓还是头一次见,饮上一嘴儿,口腔里都是紫苏的味道,她很是喜欢,她对紫苏这玩意儿向来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 张氏温柔问道:“可要再添些蜜糖?你这杯我只往里添了一丢丢的蜜糖,要是你觉得不够,可再添些。” “够,够够的了。”对于不嗜甜的云苓来说,一丢丢的甜意就很是足够。 “那你快把这杯饮完,阿娘再给你倒一杯,紫苏饮就是要这个气候喝,解暑发汗,行气和胃,明日我给你装个两个水袋,让你带在路上喝。” 云苓一个劲儿点头,只因她不但怕冷,还惧热,眼下很快入夏,赶路定是辛苦,备上紫苏饮是个不错的方法。 而桌上可不止紫苏饮,还有紫苏焖鸭,紫苏蒸大肠,都是云苓爱吃的。 云苓夹起一块大肠塞嘴里,紫苏和蒜蓉的香味在嘴里交融,蒸出来的大肠有弹糯性,能在嘴里嚼上一会儿,她还挺喜欢这种口感的。 “阿娘,等我回来咱们就吃砂锅山奈煎粉肠好不好?” 云苓一想起砂锅里滋滋冒油的粉肠,那股山奈的味道仿佛萦绕在鼻尖,她真是太太太怀念那种烫烫的,油油的,山奈焦焦的感觉了。 云若夏连忙打趣道:“你这可是出远门,理应是要带当地的好东西回来才是,怎么还点起本地的玩意儿来?” 云苓自知理亏,有些心虚,扒拉两口大肠,不服气道:“就吃就吃,阿姑,坏坏。” “你才坏,苓姐儿最坏。” “姑才坏。” “你才坏。” “……” 两人一人一句,你不饶我,我不放过你,惹得在场之人一顿好笑。 而张氏的态度虽然比上次的松软,但心里还是止不住担心,夜里还是守在云苓的床边,陪她说话。 “娘怎么觉得你昨天还是一个小小的,尚还咿咿呀呀的小人儿,怎么一眨眼就变得这么大了?” “阿娘要是还眨一次眼,阿姊都为人妇咯。” 云初连忙把被子拉过盖头,“才不是才不是,苓娘可别胡诌,眼下说的是你呢,可别往我这儿扯咧。” “我哪里胡诌?”云苓将她的那边被子扯下,笑问道:“阿姊钟意什么样子的儿郎?” 第123章 期待重逢 这事哪里经得起如此谈论? 云初向来认为,婚姻之事,全以父母之命,由不得自个儿想怎样就怎样的,更何况张氏还在,她如何敢应? “我没有。” “我当然知晓阿姊没有钟意之人,我只是问阿姊心悦什么类型的?像阿爹还是像阿翁?”云苓忽觉得这话不对,云胜华和云老爹不就是一样的?便改问道:“温柔的,嘴碎的,还是不说话的?” “对啊,初娘,咱们就当作是闺房好友那般说说心事,你喜欢什么样的?” 张氏声音轻柔,就跟比自个儿年长一些的小娘子跟自个儿说悄悄话一样,云初的小手指在胸前打转,支支吾吾,半会儿才把话琢磨好,回应道:“钟意有爱心的。” “那就是学医的。”云苓立马补充道。 “那可不一定,你们阿爹不是学医的,可一样有爱心。” 云苓点点头,“阿姊继续。” 云初的小手指打转地愈发厉害,咬咬下唇才接着说道:“彬彬有礼的。” “那就是不嘴碎的。” “那可不一定,你们阿爹嘴碎,可也彬彬有礼。” 这下,云苓和云初不约而同看向张氏,透着微弱的烛光可以瞧见一脸幸福的张氏,两人相视一眼,各都打了一个哆嗦,想来这就是她们夜里不睡的惩罚。 “阿姊对他的长相身高年岁可有要求?” “不难看,不矮,不老。” 张氏暗暗记下了,云初心仪的类型就是长相不错,个高,年岁相符,待人有礼,有爱心的,懂字,最好是会医术的。 “苓娘呢,苓娘又喜欢什么样的?” 云初侧过身子,撑着脑袋,她也想知道云苓钟意什么样子的。 云苓有些懵懵的,摇头道:“我……我不知道。” “诶,你这不就是耍赖,哄我说了,自个儿却藏着掖着不说。”云初直接把手伸进云苓的嘎吱窝,挠她痒痒。 云苓哪里禁得住这般酸爽,当下就嚷嚷着求饶,张氏也轻轻拍打她一样,示意她快说,毕竟张氏也想知晓那位陆少东家有没有被云苓喜欢的可能。 云苓拂去眼角的泪珠,吸吸鼻子,认真想起来,“有趣的,有话直说的,懂我的,好看的,兜里有钱的,不会用我钱的,每个月积极打钱的,脚不臭的,没有肚腩的……” 云初的手指都快数不过来了,她蹙起眉头道:“苓娘,你再说下去,那可得自个儿过咯,哪有这么好的儿郎?” “有有有。”张氏一个劲儿地点头,“你们阿爹就是这样子的。” 云苓:…… 云初:…… 天亮后,云苓洗完漱就被云老娘逮着上香,围着香炉绕三圈,对着香炉拱手,接驱邪避祸红纸等一系列动作,完成后,才带上包袱和张氏跟着云胜华的车进城。 来到镖局,刚子等人已经备好马车和水,张氏原本见不着陈杰有些心慌,但瞧见上次同行的刚子,又听刚子说随行的另外两人可是一等一的高手,镖局的精英,她才放下来心。 而因眼下快要入夏,东西不大容易存放,故此张氏没有买太多的干粮,只买了云苓喜欢吃的糕点。 “哥儿,我这丫头定是爱闹腾,你可得替我盯着,催促着她办完事就立刻回来就是。” “婶娘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 云老娘算好的出发时辰将至,张氏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把云苓狠狠抱在怀里,千叮嘱万叮咛,把最后一丁点儿的团聚时光消耗掉,才消停。 云苓坐上马车,脑瓜子探出车窗,与张氏道别,直至那道身影变得瘦小,渐渐化成一个小点儿,瞧不起了,才作罢。 云苓不知张氏这是出于母爱的本能还是受姥姥的教诲,兴许以往她外出的时候,姥姥也是这样待她的,所以她把这份爱传承给了自个儿。 云苓在想,要是日后她也有了孩子,或许她也会如张氏一样,守在离别的路口,期待下一次的重逢。 ** 离了平城不过半月功夫,天气就偷偷入了夏,云苓带的两水囊紫苏饮早就与刚子他们分着饮了,高温之下,别说人,就连马也觉得累得跑不动,他们只好不走官道,绕林荫小道而行,且在遇到客栈茶肆都会停下来歇脚沐浴。 云苓洗去一身污腻自是轻松,从木桶里出来束胸穿衣时便听得楼下有吵闹声,只听得有一妇人骂道: “什么东西,咱们又不是没有点菜帮衬你们,现在打一点儿水准备路上喝竟也能被你们这般埋汰,咱们恐怕得找官老爷说理去。” “你这腌臢婆,带着一家子人点两个没长肉的馒头,就想要了我们两壶香饮子,想的美咧,你且别说找官老爷,就算找阎王爷这理儿也说不通。” 云苓连忙加快穿衣的速度,只望着能快些出门瞧瞧这一场八卦风暴,可当她着袜子时,又听到妇人骂道: “怎么,咱们买馒头不用钱儿不成?你这香饮子不就是供客人饮的?咱们急着赶路一时饮不得,拿个水囊装起来,也能让你置喙?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可得让他评评理。” “掌柜的正见着贵客,哪里有功夫理会你这穷酸货,滚滚滚,滚出去,别脏了咱们这儿的地。” 妇人一听“穷酸货”三字,当即气的跳脚,“你才穷酸货,要是有本事就自个儿当掌柜的,还使得着给别人干活计赚银子,我告诉你,老娘我富得流油,家中三个儿子个顶个的好……” 云苓听着这声音越来越远,着急地把湿漉漉的头发一卷,用帽子套住就冲了出去,可当她往下一看,哪里还有那妇人的身影,真真是错过一场好看的八卦。 她转身回屋,把帽子给脱下,一边梳理发丝,一边回想刚才听到的声音,她的脑海中下意识就浮现出刘氏叉着腰骂街的嘴脸。 只不过她很快就打消这个荒谬的念头,论她们大房一家还忙活着还债呢,哪里还有闲情雅致出远门? 第124章 算盘珠子 云苓也就止住了这个继续往下探究的心思,使异能把头发弄干,倒头一睡,第二日继续赶路。 青城这边的日头可比平城的要毒辣不少,晒到脸颊和脖颈刺痛发麻的,云苓想着去买个幂篱,但又想到眼下自个儿是男子身份,买把伞,四个大老爷们撑伞遮太阳,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气势,气势会变弱,就是这样! “姑奶奶,咱们要不要先到棉花作坊去订棉花,再到余记商铺买牛背筋,明日拿了就回程?” 云苓觉得她的屁墩子刺痛刺痛的,她才刚到青城,这里的空气还没吸上两口,就赶着走了? “你很赶?你先走呗。” 刚子立刻改口道:“咱们先找客栈,不知上次那家,姑奶奶住的如何?” 云苓不出声。 刚子打量云苓的脸色,小心思在肚子里打转,他姑奶奶可是说过这次来青城要运回不少东西的,而在他提出三辆马车的时候,她脸上明显呢是有迟疑的, 说明这东西可是三辆马车都难以装下的,那就当属是棉花了,上次就要了十斤,三辆马车也不过只装得个三十斤,是太少了。 “姑奶奶,我觉得上次那间客栈住的不舒服,不如咱们住到棉花作坊去,反正那儿地多,定能有容得下咱们的房间,是不是?” 云苓歪头看向身旁之人,“你这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呢,要是我跟陈镖头说,让你跟着我,你愿不愿意?” “愿意,那自是愿意的。” 云苓乐道:“那你岂不是背主?” “老大早就说了,咱们都归姑奶奶管儿,老大是,咱们自然也是。” 云苓笑了笑,没再回话,背起手就四处晃悠,这个摊子逛逛,那个摊子看看,直到太阳下山才悠悠荡到棉花作坊大门口。 看门的小厮认出云苓和刚子,但同时也看到她身后的三辆马车,这是刚来到青城,还是要走? 但他总不好多想,毕竟这是东家的客人,他尽管把人引到前厅和把马车安排到马厩就好。 云苓刚坐上一会儿,何大就急匆匆赶来,额前还冒有不少的汗珠子,云苓连忙站起身打招呼,“东家的,生意兴隆啊。” “原是你这哥儿,你上次可是说拿棉花做月事带的?生意如何?” “还算可以,但与东家相比,那是微不足道的。” 何大摆摆手示意云苓落座,“客套话就免了,这个时候了,可有用晚膳?” 云苓立马揉揉肚子,“我们刚到青城,着急地想要订皮棉,就到这儿来了。” 何大可将内里那层意思可听出来了,“刚到”,“着急”,那就是没有用晚膳,没有住客栈,甚至还打算留宿在这里,行啊,这算盘珠子差点儿就弹到他脸上来了。 何大这就不急了,他把自个儿的屁墩子给陷进椅子里去,开口道:“那着实是辛苦,怎么不寻个客栈落脚,歇息歇息,就算是急,也不能熬坏身子啊。” “谢东家的关心,眼下尚还年轻,有个挣银子的机会,自然是要把握好的,东家的不也忙得热火朝天吗?” 何大点点头,“那咱们就长话短说,哥儿这次想订多少量来着?” “三百斤皮棉。” 三百斤??? 刚子的心一颤,单凭他们几个人,哪有能耐一次将这三百斤皮棉运回平城? 所以他姑奶奶的意思就是,想让作坊送货? 何大自然也反应过来了,好家伙,这倒不如直接跟他说,抢三百斤皮棉,他心里还能不那么憋屈。 “哥儿,咱们就七十文一斤皮棉,今夜我就让人准备好,你明日一早就可以拉走,不知这样可不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 “我想请教东家一个问题,我们一行不过四人,有且仅有三辆马车,如何做,才能把这三百斤皮棉给一次性运回去?” 何大忍不住扶额,“哥儿,咱们也不兜圈子,你自个儿也知这事难办,何苦来为难我呢?” 云苓附和道:“这事是难办,只是东家的也有货送往平城,我们的皮棉就搭个顺风车,这……” “咱们是有货送往平城,只不过是些个头小的棉布,你这皮棉若是要走陆路,不若直接让我送给你好了。” “哪里的话,我焉能占东家的这等便宜。” 云苓开始想另一个法子,陆路行不通,不如就走水路,“东家的,青城可有码头?” 何大瞬间摇头,“青城可没有码头。” 这让云苓有些意外,虽说他们两城之间没有水路,可没想到一样连对外的码头都没有, “那你们平日的棉花是如何运回来的?” “青城没有码头,咱们就将货给运至越城,再通过本家的镖队运送回来,但因棉花块头大,都是分批运送,故此每日都有棉花送到棉花作坊。” 云苓点点头,“东家的,那我这批货从越城运至下两镇,可成?” “哪里成?各行有各道,水路有水道,往平城方向去咱们一贯走的是陆路,都是打点过的,眼下你要走水路,又不靠两城,你这是要在关公头上动刀子呢?” 云苓站起身直接坐到何大的身旁去,左手搭上椅臂,身子往左探,“这趟货,我们亲自押着走,也算是给你们开开路,以后也好多条生意道啊。” 何大摸摸下巴,双眸眯起,究竟没有答应。 云苓咬咬牙,一口气道:“那就一千斤。” 何大复而睁开双眸,右手搭上椅臂,身子往右探,“一千斤按七十五文的价来算,我可以把货给运到码头去,至于开船的事,一般使五人,每人三贯铜板儿。” 真他娘的精! 一千斤不给个优惠价就罢,还往她的嘴里扣,真是人求人,是下人。 云苓一算,这五人的话,就要十五贯,平均到一千斤的皮棉,就是要九十文一斤, 而且运到下两镇又要租仓子存棉花,又要租驴车运货,算起来那就是一百文一斤的皮棉。 云苓仰头无泪,刚子立马领悟到这个动作的精髓。 第125章 何大变脸 “少帮主啊,要是这笔生意实在做不下去,我们就回去继承帮派,可千万要忍住手,不能再伤出人命了。” 何大的脖颈登时僵住,这人此前不是说家中长辈行商,又说什么女主人要做月事带,难道说的是假话? 哎呀呀,难怪刚才说货由他们押着走,敢情是道上的人,做长远生意可少不了这些人的帮忙啊。 云苓的嘴角抽抽,这皮棉虽然去到一百文一斤,但平摊下来每块棉花垫不过是比原来高个半文钱,实在说不上做不下这笔生意。 但她实在是太过大意,没有考虑到棉花运输的问题,自以为拿多点儿皮棉,就能让他们送货上门,把路费给省下来,所以在计算价格的时候就按照七十五文一斤来算,实在是不该。 “刚子,别胡诌,东家的,我们就按这个价格算,七十五贯加上十五贯,九十贯铜板儿,我还想要些纱线,不知一张交子够不够?” “使不着使不着,哥儿买一千斤皮棉,咱们应该要送货上门的,是我忘了。” 云苓心中的警钟不停敲响,这世上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她没通天的势力,帮不了他,所以老老实实,给钱拿货就好。 “东家的不必如此,刚才是刚子失言,事情该怎样就怎样算,这才是生意之道。” 云苓直接拿出一张交子放到何大跟前,何大正想要说话,云苓继续说道:“不知日后要是向东家的拿货,要如何知会东家,如何给银子呢?” “这很简单,你若是要拿货,你就到平城北边的商会交子铺,找青城的转接人,那是我们青城商户设立的交子铺,找他就好。” “好,谢东家的。” “走,咱们到外头酒楼用膳去。” 云苓这下推脱道:“不必,我们既然已经把事儿办好,就要找客栈落脚,明日还要去找余店家买东西呢。” 她本想着要是何大不给她送货上门,她就住在棉花作坊磨他,谁知事情进展会这么顺利,便不要再打扰,保持距离,才能产生美感。 何大急了,说着就要扒拉云苓,“哥儿,哪里使得到外头落脚,你们刚进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吩咐小厮打扫厢房,你们就在这儿住,到时候一同随镖队走水路不就成了?” 何大当然没有吩咐小厮打扫厢房,但候在外头的人,哪个不是一点就通的?当下就巴巴地到西边打水打扫去。 “东家的真是客气,我们、” “们什么们,大门在这儿呢,咱们就出去吃顿晚膳,再到风雅阁捏捏脚,明日醒来,脚就不酸了咯。” 云苓还是被推拉着到酒楼去,饭桌上何大总是有意无意地打听道上的事,云苓有些心虚,但幸好刚子熟悉,包括哪条道,哪伙贼人,经常出没在何处,都被他精准地说出来。 何大高兴啊,用过晚膳就嚷嚷着要带云苓他们到风雅阁去,可刚子深知这小娘子的脚可是很重要的,不能外露于他人的,便急急说道: “我们少帮主有个怪癖,除了一直伺候他的那个婢子可以替他捏脚之外,其余人都是使不得的。” “哦?” “其中有一次有个不省事的,替了那个婢子一次,就……就……没什么。” 要不是云苓知道自个儿的事,她还真以为确有其事,这刚子说话一道一道的,吹起牛皮来倒真是像……像……像她姑,对,就是很像云若夏。 何大刚才听了刚子的话,这下还有什么不相信的,便也不加勉强,热情地邀云苓和刚子回棉花作坊歇脚。 何大的盛情难却,况且这般时候也很难到外头客栈落脚,云苓便也应下了。 翌日, 云苓等人就到余记商铺去,商铺的位置坐落在兴庆街街尾,铺面规模不大,瞧着不大起眼,可云苓是见过商铺后门的,那可算得上是别有洞天。 “余店家。” 云苓这一声把余店家给吓个不轻,因他虚眼一瞧,见着三个牛高马壮的汉子进铺,个个脸上凶神恶煞,像足是来砸铺子的,他岂能不害怕? “不知余店家铺子里有多少牛背筋?我全要了。” 提及牛背筋,余店家才细看眼前之人,看清之后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哎哟,原来是你这哥儿啊,又来买牛背筋了?” “对,店家有多少咧?” “这,不多,不多啊。” 余店家向前伸手示意云苓往内堂走,云苓领悟,让刚子他们候在外头,自个儿随余店家进内堂。 “哥儿啊,上次可都说了咧,要是想要大货,那可得提前说,不然就只有存货。” “是是是,是我的失误,不知店家的如今有多少存货?” 余店家领着云苓到后门存放的箱子处,扒拉上头的麻布,打开箱子,亮出剩余的牛背筋。 云苓弯下腰一块块捡起来数,不多不少,正好是二十块,这用来缝制三角裤倒是够,可若是要加上木棉弹弓的牛背筋弦,那可就使不得。 “这些我要了,只是店家可以助我将这青城的牛背筋都收来不?我们都住在棉花作坊,寻来后送到那里就行。” 余店家惊讶这伙子人竟能住进棉花作坊里,拒绝的话急急在嘴里兜圈子咽到肚子里去,“都要?” 云苓乐道:“这青城当属余店家这里的货最足,其余的不过是些小鱼小虾,都要又何妨?” 这话说的余店家舒服,他也就点头应下。 “就是不知要是日后向余店家订货时,可是也在商会交子铺寻青城的转接人就可?” “你们来自哪个地儿?” “平城,我是想着余店家可以直接把货送到棉花作坊,到时候一同运往平城就可。” 余店家心里头的算盘直打响,他若是直接送货到棉花作坊,一来可以免去货费交接,二来可以与何家的人有交接,在这青城也能多上一分说话的本事,这事自然是好的。 “对,你直接在平城寻青城的转接人就可。” 第126章 谈亲没有 云苓可把这青城的转接人给记住了,连番道谢,提步要离去之时,又急急收住脚,回头问道: “余店家,你们家的酸鸭子卖吗?” “酸鸭子?你这是想买回平城去?” 云苓连忙点头,“上次吃席的时候,我吃了一块觉得很是美味,回到家里与家中人提及,个个都惦记着,出门前还千叮万嘱让我寻机会买些回去试试。” 余店家挠挠后脑勺,“这酸鸭子,酸鱼和酸肉都是咱们腌来摆席或自用的,上次摆席已经去掉一大半,重新腌制的日子又不够,哥儿若是真的想买些回去,我倒可到老丈母家瞧瞧。” 云苓还未来得及道谢,余店家继续道:“不对,眼下这日子老丈母一家可都住在山头下呢,这时候正是荔枝成熟,要采荔枝咧,哥儿可有兴趣前往瞧一瞧?” 云苓听到他说荔枝成熟,正愁着要怎样开口说想去瞧瞧看,余店家就已先一步把邀请的话给说出来,她自是欣喜,立马就答应, “要不明日,明日一早我们就到铺子来,如何?” “得,得得得。” 辞了余店家,云苓想着在街上溜达,寻些当地的特产回去好塞住云若夏的嘴儿,但没看一会儿,棉花作坊的小厮急匆匆赶来,说是今夜何员外摆下宴席,特邀他们一同到何宅赴宴。 刚子摸摸鼻子,凑到云苓耳边低语,“姑奶奶,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瞧着这小厮恭敬的模样,料想是那何大已经将他们的“能耐”给告知那位何员外,所以才有这么一场宴席。 这事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就拿刚刚来说,余店家本想拒绝她的,但听到棉花作坊还是咬咬牙答应。 何家在当地是很有影响力的,搭上这么一条船,在青城要寻些什么,那可不要太方便。 “没事。天塌下来有你的嘴顶着呢。” 刚子立马捂住嘴,“姑奶奶,你可不能让他们把我的嘴给撕了咯。” 云苓被逗乐了,“你就放一万个心,这世上很多人都很水的,只要你敢吹,吹的又有模有样,别人就能信以为真。” 这个道理还是云苓从云若夏那里给学来的,刚子受教点点头,再次见那小厮已经是挺直腰板,俨然把自个儿当成是某个帮派的二把手。 入夜的何宅可比宋员外的宅子还要亮堂不少,云苓等人被迎进正堂,堂正中央放有一大盆冰块,有两个女婢拿着扇子扇冰,整个正堂都很是凉快,再来上一碗绿豆冰沙,那叫快活似神仙咯。 何大见着云苓连忙迎上前,又一把牵着何员外,笑着替两边人介绍道:“爹,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哥儿,哥儿,这就是我爹,青城的人都称他为何员外。” “见过何员外。” “哦哦哦,好好好。” 云苓对上他的大眼袋,心里头总有些不大舒服,再之往上,便瞧见他眼底的媚色贪婪,忍不住打一个哆嗦,生怕被这人给盯上了。 “这哥儿模样长得不错,谈亲没有?” 云苓已经很不舒服了,添上他这般一问,简直就想当场甩脸子,幸得刚子把话给接了过来, “少帮主刚才不还说肚子饿得慌,要不就先吃点儿东西?” “噢,是,哥儿快落座。” 何大连忙伸手示意云苓落座中间的位置,又转身扶着何员外到上头坐下,家里其他的人也陆续到场,云苓也听着何大一一介绍。 宴席正是开始, 这不端菜上来还好,一端这菜肴的香味就把云苓勾的不要不要的,就连堂里多了两个人都不知道。 酸酸的米粉条很是开胃,又加上嗜夺味蕾的柠檬鸭,云苓感觉自个儿肚子里饱着,嘴里却饿得要命,她又往茄子酿肉,豆腐泡酿肉夹去。 茄子的软烂吸收肉的鲜香,在嘴里形成一种绵软的口感,豆腐泡脆软,是一种别具一格的韧性,一口一个放进嘴里,丝丝微酸反而把肉腻给解掉,不错不错。 “哥儿今日到余记商铺去,可有收获?” 云苓抿上一口茶,想要牙缝里的东西漱干净时,就见到站在何员外两边的云小五和云小六,其中云小六的目光还时不时朝她这头瞥来,吓她一个措手不及,茶呛着喉咙,咳嗽不止。 “哥儿没事?” “少帮主怎么了?” 云苓摇头时,也暗中使异能把自个儿的音色调至沙哑,免得被云小六认出来。 “没事,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个没留神就呛着了。” “狗儿啊,把这蜂王浆给哥儿送去,瞧瞧个可怜劲儿,呛着连声都哑了。” 何员外拍拍云小六的屁股,示意他做事,转而看向云苓问道:“不知哥儿是哪家人?一直哥儿哥儿的叫,难免有些失礼。” 云小六已经把蜂王浆端到云苓的跟前来,这人的脸色可比上次在拍卖会瞧见的要滋润不少,个头也长高不少,除了走路的时候双腿有些不协调外,都好。 云苓在打量云小六的时候,云小六同样在打量她。 不知怎的,云小六总觉得眼前之人有种熟悉之感,瞧着五官大可有点儿像云苓那死丫头,只是云苓哪有这般本事,能到青城来,还被何家人奉为上宾, 没有可能,绝对不可能,那种死丫头长大之后也只会在村子里随意找个男人嫁了,伺候婆母,烧饭做菜,一辈子就像一只老黄牛一样耕田做苦做累,死了烂在地里,永远也出不了东头村。 她一定不可能比自个儿过得好,一定不可能!!! “回何员外,我姓二。” “二?” 在场之人一听便知这不是真姓,但有能耐之人往往是深藏不露,他们自也是有眼力劲的,遂只是笑笑点头,没有反驳。 “那我就唤你二哥儿咯。” “行。” 宴席一直吃到三更,最后还是云苓以明日有约为由头才能堪堪止住何家人的热情。 回棉花作坊的路上,刚子低声问道:“姑奶奶,你说他们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求咱们办事了?” 第127章 机智过人 云苓打了一个大哈欠,有点儿不明白刚子这话的意思,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这请咱们用膳不就是想拉拢咱们,想着打好关系,下一步就要提出请求。” “那你觉得他们真的相信咱们是道上的了?” 刚子不解,“他们要是不相信,这么盛情邀请我们做甚?” 云苓的哈欠接连不断,她拂去眼角的泪,回应道:“傻瓜哟,我们第一次来不过是十斤皮棉,这一次就去到一千斤,下次呢?下下次呢?就算咱们道上的能力是吹的,也是他们的大客户啊。” 刚子恍然大悟,轻拍两下自个儿的脑门,称赞云苓一番。 云苓笑道:“你说的也有理,只是他们就算要提要求,也等咱们走这一水货,瞧见咱们的实力才开口啊。” “是是是,姑奶奶果然机智过人。” 云苓对这捧哏真是越看越满意,只可惜家中地少,生意也才起步,要不然定把他收为小跟班~ 盛夏的天亮的特别早,云苓感觉才刚睡下就要起床了。 棉花作坊的早膳是每人一碗米粉条,至于云苓他们的早膳是打到厢房里来,依然是米粉条,只不过上头的肉臊子铺的满满一层,还有一个卤蛋和几块烧肉。 这好是好,只不过那些香葱伴着芫荽散落在各处,云苓有点儿想哭,用筷子挑出香葱后,粉都凉了,还吸了不少粉汤,弄的面上的粉有点儿砣,这下更难过了。 去余记商铺的路上,刚子瞧见云苓的脸色,登时眼观鼻鼻观心,俗话说的好,女子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乱说话,就陪着她板着脸,等她过了那股子闷劲儿,再哄就是最好的。 去到余记商铺,云苓的脸色明显好了不少,刚子察觉到变化,也跟着变和善,还一把顺走身后之人手上未吃的肉包子, “姑奶奶,也不知去那山头要多久,先吃个肉包子垫垫肚子,免得挨饿咧。” 云苓刚才就一直嗅到一股包子香,现在瞧见,肚子咕噜地饿了,“那我真的吃咯。” “吃,我这就去买多几个路上备着吃,要不再来两壶香饮子?” 香饮子正中云苓下怀,她一面咬着包子,一面狠狠点头,待刚子出门,她又急急跑出去,“刚子,买几盒糕点咧,别了,还是我亲自去买。” 云苓想着上门拜访,总不好两手空空,想着家里定有老人小孩的,就买了三盒口感软一点的糕点,又到货郎那里买上一些零嘴儿和玩具。 待两人买完回来,余店家正好把手头的事都处理完,五个人坐上马车就往城外去。 这一段路程是有点儿远的,早间出发,午时才到,一下马车,云苓就望见山头上那一片片红果绿叶的荔枝林,空气中除了飘有香甜味,还有一丝鸡肉香。 “老丈母得知我们要来,特意杀鸡熬汤,哥儿可别介意地方简陋才是。” “阿奶盛情,我们十分感激呢。” 不多会,一位老妇人和两个中年男子以及几个孙子孙女走了出来,见到云苓他们,两个胆小的孙女立马躲到中年男子的身后。 经余店家一番介绍,云苓又把礼给奉上,两方的气氛才变得温馨不少。 午膳,是云苓吃的最随意最紧张又最慢的一顿。 这可不像他们家里一样,一家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而是一人一个大碗,碗里装着饭,肉和菜,任由你端到哪里去吃。 “哥儿别怪,这荔枝保鲜期短,两个哥哥可是赶着接老丈人的活计,所以分着吃,这样能吃得更快。” “是摘去卖吗?” “当然,得运到邻近的县城,幸好这周邻的村民人不错,跟着嫂嫂她们分枝装箩,今日料想也能出个几百斤。” 云苓探头往山上望,余店家见状笑道:“哥儿可要上去瞧瞧?” “好。” 一路往上,云苓一面学着余店家那般边走边吃,一面感受着山体能量的反馈。 在她咬下一口鸡胸肉时,一只蜜蜂飞到她的碗边来,云苓这才注意到这些隐藏着荔枝树附近的养蜂桶,看来这出的就是荔枝蜜了,她都不敢想这蜜有多香有多甜。 来到摘荔枝的树下,只见壮丁在树上摘荔枝,底下的妇人就接过荔枝逐渐枝叶装进箩筐里,各人配合默契,采摘效率很高。 余店家带着云苓站到边角处,既不打扰,也能看到过程。 “老余啊,怎不摘些黑叶给哥儿尝尝?”一老翁说道。 黑叶? 云苓盯着枝头的叶子,瞧着是深深的绿,兴许是先入为主认为的绿,所以怎么看都不觉得是黑色的,自也领悟不到黑叶的感觉。 余店家一手拎着碗,一手在树上掰下两个来,“哥儿,快,尝尝,这黑叶味甜儿,要是你待到月底啊,就有好吃的桂味,我媳妇儿可喜欢吃咧。” 云苓接过荔枝,只见表面有鳞斑状的凸起,摸起来却不刺手,黑叶的个头大,落在云苓的手中又大上一圈,她急急将皮拨开往嘴里塞,任由荔枝肉在口腔里迸汁。 虽然这黑叶个头大,可里头的核也大,少了一些小意温柔。 余店家又摘下几个递向云苓,云苓却不馋了,这荔枝虽是性温,但她属于阴虚火旺体质,一粒荔枝就能有三把火,可不能多吃,否则会把她给烧着咯。 “来啊哥儿,别见外,若出了这里,你要想吃新鲜的可就难咯。” “谢余店家好意,只是我容易上火,吃不得多。” “这怕啥,吃完荔枝,喝上几口荔枝壳煮的水,一点儿事都没有。” 云苓自也是知道药食同源的理儿,可她更知道自个儿身子,但面对余店家的热情,她扭扭捏捏,难免会引起生疑,就一把接下, “刚子喜欢吃,我留给他,对了店家,你们这可有荔枝干壳,我也想买些回去给家里人。” 余店家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惦记家里人的哥儿,荔枝干壳当然有,对了,你的酸鸭子要多少?” 第128章 戳脊梁骨 云苓在心里头琢磨一番,也不知这里的规矩是怎么样的,也不知有没有意头什么的,她是生怕说错话犯忌讳的,便将这个主动权交还给余店家, “店家的能卖多少咧?” “依老丈母的意思,多的就没有,五六只的话,还是能割爱的,哥儿若是要的话,那就买六只,也好取个六六大顺的意头。” 云苓哪有不答应的,也连忙问道:“这一只是多少铜板儿?我也好把钱儿给结了。” “这鸭子买的不贵,但经过腌制总得加上工钱,我替家里的老丈母也取个意头,一只一百六十八文,六只就取个平整数一贯铜板儿。” “行。” “刚才哥儿不还说想要买些荔枝干壳?老实说,这干壳的味道比新鲜的差得远咧。” 云苓挠挠头,调侃道:“这要是店家的能从这儿把新鲜的果子送到平城,我也是不介意的。” “那可使不得咧,只不过如今多地都种上荔枝,别说平城,就连京城都能吃上新鲜的荔枝,哥儿可不必委曲求全,到时这桂圆干可以带着回去,下到汤里可用作食膳。” 云苓哪里想得到这些,她只想着既然到青城来,那就买点儿青城这边的东西,更何况别地虽有荔枝,却不一定是这个味道,如此就想着买些干制品,眼下余店家这般说,倒是给她一个不错的建议。 “店家的,那就买二百文桂圆干。” 云苓将碗里的饭都扒干净,嘴里没东西后,复而问道:“店家的,不知那牛背筋找到多少?” “你们急着走吗?” “来之前接了个单子,要赶着回去做。” 余店家“哦”了一声,他还以为云苓他们住在棉花作坊待的时间会长一点,所以也就没急着牛背筋的事。 “两日,给我两日功夫好。” 余店家都这样说了,云苓自是不好逼近,说来还是自个儿失误,没有把这事打上一个紧急的标签,也不怪别人松懈,便也笑着点头。 云苓也就在青城多呆了两日,余店家一共找来二十八块牛背筋,加上他铺子里的二十块,共计四十八块,十一贯四十文。 云苓给了十一贯一百文,多出的六十文是给余店家的辛苦费,这若是让她自个儿找,也不知找到什么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这么多,所以还是得识趣点儿,才能合作长久。 这对于余店家来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但见云苓这般懂世故,心里头也是高兴,也期待着下一次的合作。 收拾完东西,第二日,云苓和刚子他们就拉上马车跟着何家的镖队走,在他们逗留这些天,何大已经让人分批将一千斤的皮棉运往越城港口,眼下还剩百来斤,云苓想着一同前往就好,就可不耽误功夫。 “二哥儿,何不多留两日,待他们把东西都整理好,把船舱都打扫干净,再去码头也不迟咧。” 云苓笑道:“东家也省的,这做生意啊,时间就是金银铜板儿,哪能只顾自个儿快活?” 何大连忙让人送来四件夹袄,“二哥儿把这个带上,如今这天是热,可待你们回到平城地带,就要入秋咧,况且走水路,夜里也凉,穿上夹袄总能护着一二。” 何大的念叨让云苓想起张氏,张氏也给她备有两件薄大氅,想的是她会在入秋前赶回,故此只需在夜里盖着防些凉气就可。 可眼下走的水路,定是会比走陆路要远些,而且还要多番转折,保不准回去之时,张氏和云老娘都晒腊干货了,兼之刚子他们并没有多备厚物,拿了用正好。 云苓便也不客气,只道:“谢过东家的,东家的就此停脚,不必再送,咱们后会有期。” 何大抱拳,也道一句“后会有期。”就转身回坊。 青城和越城的距离还是挺远的,一行人走上一天也不过才走出青城的地界,他们一路上也是陆陆续续见到何家运棉花的镖队,那阵势可大着咧。 云苓在幻想将来自个儿也把生意做强做大,她想把生意做到青城,做到江南,做到京城去。 好梦留人睡,云苓翻个身子,抱住旁边的麻袋,脑海里却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瞧着是个少年郎,他似很忙碌,四处张望寻找。 云苓想要把他的脸看清,但任由她如何费劲,都无济于事,忽然间,那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云苓寻觅无果,只听得半空中传来几句男音。 “我这辈子,只想与她一起过。” “阿娘,我只要她。” “她啊,机灵的很,她叫苓娘。” 苓娘? 画面一转,云初的脸就浮现在眼前, “苓娘,嫁过去一定要开开心心的。” “苓娘,他对你可真好。” “苓娘,还真是让你遇见这么好的儿郎咧。” 倏尔,云初的脸在不停地转,转啊转,马车一颠,云苓猛地醒来,心肝扑腾扑腾地跳,让她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她感觉体内的异能变动的厉害,想来是导致她做梦的缘故,她好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 “苓哥儿,镖头说我们已经到达越城地界,去码头的话也就一个时辰的功夫。” 云苓悬起车帘,外边的天儿才刚亮,去到码头应还能买个洗面汤洗把脸。 刚子注意到云苓的脸色,关切道:“姑奶奶,你怎么了?这是想家了?不过你也不像是想家的人。” 云苓抬手就给他一板栗,“尽说瞎话,我是做梦了。” “诶,老人家常说梦与现实是相反的,所以梦到那些不好的事,就一定是假的,不必忧虑担心。” “那如果是梦到好的呢?” “那梦就一定是真的呀,不然别人又怎会说美梦成真?” 云苓忍不住扶额,真好,一大早就说了一大堆废话,问了个寂寞。 马车陆续停在码头边,镖头与先前出发运皮棉的队伍汇合,商议船只,水路路线,搬远等问题。 云苓就带着刚子他们到码头附近的铺子买洗面汤,可刚走,就被背地里戳了脊梁骨。 第129章 敌意甚大 “诶,你们说这些是什么人呢,一下就下一千斤皮棉,还憋的生出一条水路来,真是好大的本事。” “你管别人什么人,拿了别人的银子,把别人的事办好,才是正事。” “镖头,话可不是这么说,听这边的人说,前些天走平城方向的船被水匪劫咯,一船二十来人全都死了,我还想着抱着媳妇儿孩子暖被窝呢,哪里想早早没了命。” 其他的人听着这话,纷纷表示赞同,与此同时,也表示对有熟悉的道不走,偏偏要走如此惊险的水路不解。 镖头立马冷下脸,“若是不愿,那就回去,若是想趁机加价的,那就撂下家伙走人,何家待伙计的方式,我在青城就没见过第二家,工钱高,又有各种奖励,还有节假礼,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时你们仗着何家的名声儿在外办的事。” “我们哪是这个意思,我们只不过是觉得走水路不大安全,而且还要照顾那几个人,所以……” 镖头“哼”地一声,“你照顾别人?说不准别人还用照顾你呢。” 云苓不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拎着买回来的东西对镖头说道:“我买了些包子,香饮子和猪肉,羊排,路上饿了就可以垫垫肚子。” 可未待镖头回应,那人就抢先一步埋怨道:“你们到底有没有走过水路?竟然还买羊排,烤起来的香味是最容易招惹水匪,水匪凶起来可是不顾人死活的。” 云苓感受到这人对她的敌意甚大,而且提及水匪一事,想来是有点儿埋怨她走水路的意思。 但毕竟这人是何家的伙计,日后她要是还从何家拿货,让何大走水路运往下两镇就得多个心眼,人心难防,万一他从中使个绊子什么的,她也讨不着什么便宜。 云苓拦着刚子,笑说道:“无碍,不烤便是。” 那人傲娇地瞥了镖头一眼,仿佛是在回他刚才那句话,他还使不上这群不懂事的废物照顾。 镖头完全没有理会他的眼神,只是感激云苓的大气不追究,要不然,准得生起一场吵闹,对于行船,那可是忌讳之事。 “哥儿,咱们待会开的是那条中船,你就先候在这里,待他们把船上的东西处理干净,把皮棉搬好,再邀你们上前。” “行,镖头先忙。” 镖头走后,刚子忍不住开口道:“姑奶奶,刚才就应该让那个小王八滚,只要何家那边知晓此事,定会让他好受。” “做生意求财不求气,我阿翁此前干的便是水上勾当,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为了救他们的东家差点丧命,一个人是一个家庭啊,有意见也是很正常的。” 刚子体会不到这种,他自生下来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如今跟着陈杰认了云苓为姑奶奶,便是姑奶奶最亲的,胆敢欺负他姑奶奶,待会可得找个机会教训教训这小王八才行。 约莫三刻钟的功夫,镖头就带着人从船上下来,把一袋袋皮棉给搬上船,云苓也带着刚子把三辆马车的车厢给卸下来,也好一并连马给带上船去。 一番折腾下来,天都黑了,个个饥肠辘辘的,幸得码头有做夜宵的小摊,云苓到摊子上买上一把小刀,盐和白糖,就和刚子他们支起羊排和猪肉烤, 既然不能在路上吃,那就干脆在码头这里烤着吃了,也好减少些惦念的心思。 羊排和猪肉一烤开,香味随着夜里的凉风登时飘的老远,夜里停泊在码头船上的人纷纷探头窥望,时不时搭上一句话。 “几位哥儿,羊排熟了么?” “哥儿几个,天亮走的是那条道咧?” “哎哟哟,这五花香的哟。” 五花烤的确实香,一大段被云苓用刀切成一小段一小段,又用枝条穿起来,光是瞧着就很有食欲。 刚子瞧见镖头一行人回来,立马就将火给扇旺,呦呵道:“哎哟,这羊排香的咧,不需要多放调料,单单撒上一丢丢盐,就好吃的不得了。” 这火扇得越旺,香味就迸发地越厉害,特别是瞧着那逼出来的油脂,嘀嗒地一下窜进底下的火里,发出滋的一声响,那是神仙都站不住哟。 镖头立马凑上来等着蹭上一口热乎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那个“小王八”是瞧不上的,任他也不是缺一口吃的,更何况刚才才吃过一碗热乎乎的馄饨,他才不饿,一点儿也不饿。 可他想是这么想,肚子里发出的那两声儿咕噜叫是骗不了人的,他心谙就过去瞧瞧,全当凑个热闹,他是绝对不会吃的。 但刚子见他走过来,便抓起一把盐,以一种极为别致的撒盐方式均匀地把盐给弄到羊排和五花肉的面上去,香味就被提升一次档次。 这下不说这些人,就连云苓也忍不住了,她咕噜地咽下口水,割下一小段五花肉凑到嘴边吹上两口气,再沾上些许白糖就往嘴里塞,烫感在她的口舌里翻滚,她不觉得痛苦,反而享受着这道美味。 炸五花肉配白糖,那才是绝配! 镖头等人听着她嘴里发出的咔滋咔滋响声,又嗅着那似炸猪油渣的香味,哈喇子都快流了一地,再也是忍不得咯,纷纷示意云苓割些尝尝鲜。 云苓用小刀把羊排给竖着切开,一人一条,只需牙齿轻轻使劲儿,羊肉就能从肋骨里全部溜了出来。 这下“小王八”也是忍不得,肚子咕噜要紧,仿佛刚才没吃过东西一样,他连忙挤进队伍里,试图混上一口解解馋儿。 刚子可是一直紧盯着他的,见他混在其中,就连忙凑过云苓处帮忙,也很是“凑巧”地把五花肉段给分到他的手上去。 除了开心,就只剩下开心了。 一顿烤肉,各人吃的尽兴,到夜里,唯独“小王八”一人尽兴,他的肚子不知怎的突然就绞痛起来,折腾的厉害,连着跑上几次茅房,把茅房里的桶都装满了才堪堪止住疼痛之意。 而此时,躺在厢房过道的刚子翘着二郎腿,盯着手上的小药瓶暗暗偷乐…… 第130章 不知死活 刚子是小混混出身,多的是那种捉弄人的小把戏,身上时不时就带点小药粉小虫子什么的,戏耍人一流,刚才就是往“小王八”的五花肉段上下了一丝丝巴豆粉, 一见到那人捂住屁股冲茅房的场面,想到那个提起裤子又要脱下,久久呆在那个臭气熏天的小房间里,他是忍不住开怀大笑的。 而那个“小王八”也是想到那些烤肉的问题,只是每个人都吃了,只有他一人肚子绞痛,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偏他又忘了是谁把肉递给他的,就算要计较起来也没有对象,只好作罢。 船在天微亮的时候就启程,与别的船只分道而行。 他们沿着水路往上,驶入较窄的江道,许是云苓身旁没有大人伴着,她也意识到自个儿长大要独当一面,害怕被别人瞧见狼狈,就时不时鼓励和提醒自个儿以控制行船时带来的眩晕。 不过行船也有行船的好处,白日船行时躲在船厢里不会太热,三匹马也有避暑的位置,也没吃少苦头。 “姑奶奶,快吃些包子,这么些天过去也没见你吃过什么,瞧着脸都快瘦一圈了,这要是让婶娘瞧见,定会把我的皮都揭咯。” 云苓着实是没胃口,本想吃些流食,但船一直往前行,没有靠岸的意思,便也止住这心思。 “还是你吃。” “要不要喝点热水?” 云苓摇头,眼下天气尚热,兼之一船都是大老爷们,就没有支炉子烧水,一来这船不常用,弄起来很是麻烦,二来行船生火,容易招惹水匪。 “我这就让他们烧去。” “别,这万一惹来水匪,他们就把这事赖在咱们头上,争执起来,定会影响日后的合作,使不得。” 刚子眼皮子垂下,没有回话。 云苓接过他手上的包子,“我肚子有点儿饿了。” 刚子的脸上立马浮现笑容,连忙又拿出一个来,“一个不抗饿,再来一个。” 云苓:…… 云苓本想推脱,但对上刚子无害的笑容,她还是把包子给接下了,虽然她昨夜是睡在厢房里,可这人躺在过道里那宛如鸭叫的笑声还是传进她的耳边里, 今日便见原来与她起争执的那人脸色苍白,身上还隐隐冒有屎尿味道,她就知道离不开身旁这人的手笔。 他自幼就跟着陈杰讨活计,想来又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娃儿,如今与她亲,自然是想护着她的,这与过去那个在末世生活的她何其相似,她自然生不起气来。 云苓咬下一口包子,在刚子的注视又咬上两口,配上一杯清水,把两个包子都吃了,可最后的结果就是噎着,难受,睡不着。 云苓在床褥上翻来覆去,只觉午间吃下的包子堆积在胸腔里,上也上不得,下也下不去,这搁在末世里可是极美味之物,现在却让她觉得无比恶心。 她坐起身子揉揉小腹,又拍拍后背,耳边却传来哒哒哒,哒哒哒,如同钩子钩板子的声音,看来是又遇上水匪了,而且人数还不少。 云苓打开门,睡着的刚子失去重心身子往后仰,她连忙将人托住。 “姑奶奶?” “有水匪。” 刚子瞬间清醒,拎起身旁的家伙就跟上云苓。 走出过道,便见镖头等人正与水匪厮杀,云苓和刚子也连忙上前帮忙,眼见着要占上风时,哒哒哒的,船两边陆续有水匪上船。 云苓抽出身来,想要寻找这群水匪中的老大,却见得不远处亮起闪闪火光,细细一看,只见在她们船只的四周都围有一只只小船,这般大的阵仗,她还是第一次见。 “镖头!” 云苓闻声回头一看,见得镖头被人砍了一刀,紧接又踹上一脚,一整个人如同飞起来似的撞到船杆上。 “这下死定了,这么多的水匪,还拿着火把,我们定要葬身火海,死无全尸。” “去你娘的,你要死就自个儿死,可别拉咱们垫背。” 刚子一边骂着,一边把那个“小王八”从水匪的刀下拉走。 云苓捡起地上的长刀,异能一出,船上的水匪悉数被她打倒在地,死的死,伤的伤,她一掌断开长刀,数块碎片唰唰地飞向船的四周,断了那些水匪上船的念头。 水匪见状,暂时不敢往前,云苓他们也能得到暂时的安宁。 “你,把镖头给扶进去包扎伤口。” 镖头捂住胸口,一个劲儿摇头,他是行这趟镖的,哪有让客人冒险保护他的理儿? 可“小王八”不管这么多,直接托着镖头就往里走,他们是拿钱办事,但哪里比得上小命重要,人在才能挣钱呢,人死了钱在阴曹地府也使不着,多晦气。 “小王八”还特意选在一个方便跳船逃走的位置,以便烧起船来他还能得个活命的机会。 云苓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人的小心思,她只死死的盯着这么小船只,希望能从中找到这么水匪的老大,从而做到俗话说的擒贼先擒王。 可在场的又岂是只有云苓有这个想法,不一会,水面就传来一叫喊声,“船老大何在?老子只要找船老大。” 云苓不假思索回应道:“我就是船老大。” “你?”那人一哼声,满是不忿,“就你这么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儿就敢自称为船老大,岂不是落人耻笑?” “噢,你的毛长齐了。” 话落,一个飞钩直直朝云苓的面门飞来,云苓伸手拽住飞钩,真切感受到绳子的对边是怎样的一道强力。 两人互相制衡,各不谦让,最后还是那人松了口,“果然有些实力,难怪有胆子不打招呼就走老子的道。” “这道不是你开,这树不是你栽,要从此道过,不必留下买道财。” “挑衅老子?当真是不知死活!” 云苓忽感觉一道猛力将她往前拉,她连忙拽住飞钩调动异能镇压,两人僵持不下,“啪”地一下,绳子竟然在中间断开,云苓一整个人受惯性往后弹。 第131章 尊姓大名 “苓哥儿!” 云苓撞到甲板上,幸好有异能兜底,她的五脏六腑还好好的,她也没有感受到痛感。 她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是她的异能不够强,还是那人的力量太强,想来除了那个怪异的梦,她最近好像很少感应到异能的存在,许是她一直忙活生意,鲜少到山上走动的缘故。 很多东西都这样,越用越好,越练越佳,一旦荒废疏忽,再用的时候就是不大得劲儿。 “还好吗?” 刚子急的将云苓扶起,但云苓已经感受到那人的逼近,迅速将刚子推开,配合着异能迎上那人的一掌。 “好啊,竟能接老子一掌,要是你这毛头小子能打赢老子,三年内只要你们过这道,我们绝不干扰。” “一言而定。” 话语刚落,便是刀光剑影。 云苓不敢大意,见招拆招,这人既然力量强,速度快,她就把速度放慢乱他节奏,再以柔克刚。 渐渐的,云苓找到攻克点,正准备一击击败眼前之人的时候,胸腔很是难受,她一个没忍住,吐了那人一身,比试就此打住,她有些胜之不武。 刚子撅起嘴巴顶住鼻子以此来隔绝味道,而后猛拍手掌庆贺云苓获胜。 “三年,老子就宽松你三年,三年一过你要是再犯,提头来见。” 三年,有谁能预料未来发生的事情呢? 云苓领下他的好意,抱拳反问道:“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老子名叫钱小虫。” 云苓挂到嘴边的拍马屁之语急急收住,她紧咬住下唇,强忍着笑意,目送钱小虫霸气甩手离去。 这一架打得着实不亏,既把胸腔里憋屈的玩意儿给吐出来,又能换来三年过道,更重要的是还知道这水匪头的名字,要是行船时遇上别的水匪,大可报上这人的名头来,可减去不少麻烦。 钱小虫带着手下走后,山的那头出现一道霞光,那是日出,天要亮了。 因见识了云苓的本事,何家那几个伙计可是不敢造次,麻溜地清理打扫现场。 刚子走进船舱,本想支炉子烧些热水给云苓缓缓,就见到“小王八”趴在船窗口观察外头的情况,而受伤的镖头血都快流干了还没得到包扎。 刚子的心头登时跟拱火似的,他轻手轻脚走过去,靠近这人身旁大声吼一句,“这儿还有个活口呢?!” “小王八”心里本就慌的要紧,当下被这么一吼吓,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被水匪逮着抹掉脖子的画面,他急忙一跃,就从窗口跳下江。 刚子“呸”一声,他跑出船舱,寻得一根长棍,伸向水里的“小王八”,“游啊,继续游。” “诶,水匪,水匪都走了?” 他又惊又喜,同时对刚子伸过来的长棍表示感激,此前是他太过狭隘,他不应该以己度人,镖头说的也对,他是要他们照顾的,这话没错。 可当他把手搭上那条长棍的时候,刚子把棍子撤了,并向戳王八一样戳这“小王八”。 “游啊,继续游啊,瞧把你能耐的,还敢骂咱们姑、苓哥儿,不知死活,给我游。” “哥儿,是我的错,我再也不会了。” “你这种人发誓就当放屁,这剩下的路程你就游过去。” “别啊哥儿,我知道错了,这接下来就要入秋了,水凉的哟。” “……” 云苓稳了稳体内的异能,走进船舱,只见镖头一脸苍白倚在椅子旁,伤口的血都快流干了还没有一人来包扎,当下就吐了一口国粹。 她连忙扯下一块干净的布,不过她身上没有治疗伤口的药粉,只好偷偷配合着异能将他的伤口给包扎起来。 “多谢哥儿,我这条命是哥儿捡回来的,日后要是有什么事,哥儿尽管说。” “别说这样的话,你也是为了护住我的货,日后该怎样,还是怎样,我去烧些热水,你休息一会儿,很快就会好的。” 镖头点头应下一声好,望着云苓离去的背影却暗暗下定决心,回去之后他就将这事给告诉何大,让何大好好感激云苓才是。 船依旧在航行,天气就已入了秋, 张氏计算着时日,云苓也是时候要回来了,也就到镖局里等着,可这一等,等了大半个月还没见到人,她有些慌了。 她急着要找陈杰了解情况,但却被告知陈杰要在重阳左右才能回来,她是再也淡定不下来,她这些天一直做着噩梦,梦中云苓在船上与一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打架, 她自是不当真的,只因云苓是走陆路的,并未是坐船的,可如今久久未归,她就不得不把那个梦当真了。 张氏连忙跑去符家商行找云胜华,云胜华立马向符晋告半天假,就带着张氏到商会交子铺去,可前脚刚踏进门,又急急往回收。 “怎么了?可是想到别的人选?” 云胜华将张氏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椿娘,苓姐儿是以儿郎身份去的青城,可咱们不知她充的是哪家儿郎,万一咱们把话给说穿了,又或是引得那伙子人调查咱们,会不会给苓姐儿带来麻烦?” 张氏想了想,觉得云胜华这话有理,见这条路子行不通,禁不住跺脚埋怨, “那臭丫头也不省的写信寄回来说说情况,也不知是不是被扣在青城还是在路上遇到什么事,下一次可就不能再让她去了。” 云胜华连忙安慰张氏,“别急,苓姐儿可是见到世面的,哪会这么容易出事,夏娘可是说过单子的量不少的,就他们三辆马车运不过来,兴许是坐船回的,时间要长些。” “坐船?我可是梦到她和别人在船上打起来,还整个人飞出去的,她会不会掉进水里,不知所踪?” 云胜华把张氏抱住,揉揉拍打她的后背,“梦都是相反的,况且走船,船上自有镖队护着,哪里会让一个客人出面打架?” 这话可说服不了张氏,张氏难受的眼泪哗啦哗啦往下掉,云胜华抿住唇,其实这事可以拜托陆家商行,陆家在青城也有分部,只是这样就又要欠下他们人情。 第132章 牙郎驳价 俗话都说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可不要托赖人情,况且这陆少东家对云苓有意,若是日后用这个人情来逼云苓嫁给他,他们又该怎么做? “咱们就再等两日,两日后咱们到下两镇去,要是坐船就一定会在下两镇停船。” 张氏见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按着云胜华这个方法做。 可这两日对于张氏来说可谓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她是吃不下,睡不着,恨不得时光能快点儿溜走,她好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云苓的身边。 云苓一样也不好受,船即将靠岸,她琢磨着租仓子和请人运皮棉的事,她没这方面的经验,又不想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到时候被那人久混码头的人见到,欺她一二。 “苓哥儿,来,喝杯热水。” “不了,我在想事情。” 刚子好笑,“喝水又不耽误你想事情,说不定喝上一口立马就能想到了。” “他是在想该怎样把皮棉运回去。” “小王八”这话一说即中,他刚才就见云苓一直在地上画东西,这早不画晚不画,偏偏要在船要靠岸的时候画,而且他们的目的地可是平城,而不是下两镇,这不是找仓子存货还能是什么? 云苓瞧着这人老神在在,走的水路定也不少,便虚心问道:“叔儿,不知要怎么运才妥当?” 二义听着云苓这一声“叔儿”,心里甚欢,傲娇地瞥一眼刚子,才回答道:“找牙子。” “牙子?那牙子不是买卖人口的吗?” “诶,他既是涉及人口,哪里会没有人帮你运东西呢?只不过他也赚上一笔而已。” 云苓点点头,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而且牙子一般有行铺,也不怕他们使绊子。 二义继续说道:“我就不知道你们这下两镇是个什么情况,总之我去过这么多码头,在它的不远处总会有一到两间牙子行。” “叔儿,谢了。” 云苓这就可放下心来,好好地喝上一杯热水。 两日后, 船缓缓靠在下两镇的码头,云苓带着刚子先行下船去打听租借仓子的事,可没走几步路,她就被一道横出的身影抱住,屁股还一个劲儿被打, 她感觉莫名其妙,敢情这碰瓷都碰到她身上来了,岂有此理,她正想开骂时就听到张氏的声音, “你个衰娃子哟,改走水路怎么不提前写信回来告知我们,幸好你阿爹聪慧,要不然咱们在镖局等到苦断肠都等不到你回来。” 张氏越说越气,又狠狠使劲往云苓的屁墩子上打去。 她是有些不冷静在身上的,幸好云胜华将她劝住, “椿娘,还有别人在场呢。” 张氏顺着云胜华的示意朝船上望去,率先见到镖局随行的两人,又见到五张看戏的嘴脸,顿时觉得很对不起云苓。 云苓大方介绍道:“这是我娘,平日不这样的,这是我爹,平日就是这样的。” 镖头连忙帮着解释道:“哥儿可厉害了,遇事沉稳,堪当大任。” 二义附和道:“对对对,哥儿有魄力,日后长大了,可不得了咯。” “……” 这么多人夸赞云苓,张氏自然是开心,可更多的是心疼,能让这么多人夸,定是做出什么大事来,危险的事情来,只是眼下不方便问,张氏也就微笑止语。 因有云胜华在,租仓子的事自然就交给他,而云苓就与张氏去找牙子行,按照云胜华的话,在前头的路口拐左就能见到牙子行。 她们顺着指示,果真在左边的拐角见到一间牙子行,两人刚进门,牙郎就热情地迎上前, “贵客贵客,哥儿和娘子前来可是要买婢子小厮?” “我有一批货在码头仓子,想要找牙郎把货给运到平城东头村云家,不知这个活儿能不能接?” “能!当然能!” 牙郎一听这个距离,又是平城,还是乡下的村子,心里的算盘哐当的响,这么远的路程总能薅些铜板儿。 “二位贵客,快坐,砖茶喝不喝的惯?” “可。” “好咧。” 牙郎麻溜到里头倒腾,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就端着两盏茶出来,云苓本就口渴,接过之后连忙抿上一口,尽管味道再佳,也不能再吃,免得落了气势。 “这货是什么货,有多少来着?” “是棉花,轻货,一千斤。” 不说牙郎,张氏听到差点儿把碗里的茶给弄撒咯。 张氏记着云苓出门前还说个几百斤来着,就算她买个九百九十斤,都没有一千斤来的冲击力大。 牙郎却笑得见牙不见眼,“哥儿,你这棉花虽是轻货,但是占的地儿可不少咧,一辆驴车也不省的能不能运个十来斤,而且距离远,一千斤运完也得二十来天呢。” 云苓心里大概清楚这是把她当作砧板上的肥肉,想要尽情宰割,她姑且不说话,看看再说。 “行,还请牙郎报个价儿,要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就再去别处找找就好。” “哎哟哥儿,这哪来的不合适,咱们家牙子行可是出了名公道的。” 牙郎瞬间就将心里的每个人每日一百二十文的价格降到一百文,盘算一番后继续说道: “怎么着也得请二十个人,驴车也要租借,加起来就四十贯六百文,给哥儿便宜些就四十贯五百文。” “五贯。” “哥儿说笑呢,五贯连小儿都请不到咧,咱们一人一步,四十贯四百文。” 云苓站起身,“那就下次再合作。” “别啊,哎呀。”牙郎急急将人拦下,“这事不满意说到满意不就成咯,犯不着走,犯不着,我也不挣你这几百文,就四十贯。” 云苓直言道:“我请人从青城那么远的地儿运东西回来,一人也不过三贯铜板儿,五个人就十五贯,如今你却张嘴就要四十贯,狮子的口张起来也没有你半分大咧。” 牙郎陪笑道:“哥儿可真会说笑,你那十五贯才不过是五个人,我这儿可是二十个人咧,这请人可不容易啊。” 第133章 一句完事 云苓见牙郎这般,便把数给他算一算, “你道我是说笑,那我就跟你好好算算,咱们就先从驴车说起,从城里租一辆驴车回村子不过八文,你这儿远些,我就按十二文来算。” “一辆驴车可以拉十斤棉花,二十辆可以拉二百斤棉花,一日可以来回两趟,共拉四百斤棉花,一千斤棉花不过拉两三天,就按三天算,七百二十文。” “至于你说的人,码头工人干苦力活一日不过四十文,你这些只需要驾驴车运货,市场价二十文一日,二十个人就是四百文,三天不过是一贯二百文。” “加起来一共一贯九百二十文,我也知做生意要有利润,所以我额外添了一贯九百二十文于你,又念你此处铺子或许租金高,便再添一贯多铜板儿,凑个整数,五贯钱。” “可你这一张嘴儿就要我四十贯,牙郎,敢情我这生意赚的银子都被你赚咯。” 牙郎没有料想到云苓的心眼如此清,又见自个儿的小心思被当众戳穿,脸上哪里还有半分笑意,连态度都冷淡下来, “行,那就五贯银子,取着仓子钥匙,我明日安排。” 这样云苓还哪敢还与他做交易,谁能保证他会不会在她的皮棉里使绊子,“下次,咱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苓拉着张氏就走,牙郎怒得追出去,只可惜云苓她们跑的速度太快,他追不上,只好嚷嚷道: “你尽管去别家看,这一带就属我这儿最实惠,你要是现在回头,咱们还是五贯银子,要是待会看过其他人的再回来,就按照我的价格算,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云苓只当没听见,甚至把脚步给加快些。 张氏随在后头忍不住笑,她本想牵住云苓的手,但又想现在的云苓是儿郎装扮,这样不妥,所以只好一边看着云苓一边笑。 云苓被牙郎戏耍,本该生气的,但见到张氏笑,自个儿也就跟着笑,“阿娘笑什么?” “我以为现在你当上小东家,会把铜板儿看轻些,以为你要应了他呢。” “阿娘,我是当东家,不是当水鱼龟。” 这话又把张氏逗的不要不要的,她直捂住小腹说笑得肚子疼。 云苓把她搀住,待她缓上一会儿后再进另一间牙子行。 这一间牙子行规模比刚才那间要小些,位置也偏远些,里头的牙郎见着云苓和张氏,并没有特别热情,只是淡淡问道: “来做什么的?” “我想请牙郎帮我把码头仓子的货运往平城东头村云家,一千斤棉花。” 牙郎的脸色并无多变,反而还蹙起眉头,“急着用还是可以慢慢来?” “急着用。” “马车运送,两天,六贯铜板儿。” “行。” 云苓从袋子里爽快地取出六吊铜板儿来放到桌上,牙郎只瞧了一眼,就拿起笔在纸上落字,待笔落后才开口说道: “这是收据,你把仓子的位置和钥匙告知我,明日一早我就安排人来运货。” “咱们的货才刚到,眼下正在租借仓子,待会儿我再给你送过来。” “可以。” 一句话就完事。 云苓拿起收据和张氏离开,回到码头时,云胜华已经把仓子租好,镖头他们也陆陆续续将货给搬进仓子里。 仓子门锁上的那一刻,三行人互相道别,就又各自离去,镖头二义他们坐船离去,刚子他们驾着马车回镖局,云胜华带着云苓和张氏先绕道牙子行,交了钥匙,再回平城。 回到家门的时候天色已暗, 云苓还没顾得上回家,就拎着两只酸鸭子和一些桂圆干到范家去,冰娘见到云苓回来,狠狠地松下一口气,她们可都把三角裤的样式给绣完了,只差牛背筋线。 “苓姐儿,咱们都转做月事布咧。” “婶娘这样没错,过两日再开始逢三角裤就好。” 云苓又嘱托两句,就急着回家去,把四十八块牛背筋都找出来,留着八块,将剩下的四十块都扔到木盆里浸泡。 云若夏靠了过来,小嘴叭叭个不停, “苓姐儿,你是不知那老鸨,一开始催的我哟,那可是命都要短个两年,可后来供上一点儿货,她见着我就跟见着活菩萨一样,也不催了,只捡着说什么慢慢来,活一定得做好之类的话。” “那些天风月楼挤的都快进不去咧,外来客不知多了多少,她挣的铜板儿一定数上三天三夜都数不完,这该死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轮到我?” “说起来我这还好,倒是你阿爹被那些富商催的哟,头都大了。” 云胜华从茅房出来听到云若夏提及他,便接话,“她们催是催了,但有些也忍不住再下单子的,我把单子都放到你屋里,苓姐儿可以看看。” “好咧。” 云苓眼下可没有这般心思,她的鼻子早就嗅到山奈的香味,果然,不一会儿,云老娘就端着一个滋滋响的砂锅出来,那股山奈,芫荽,紫苏的味道争先恐后地冲进鼻尖, 云苓忍不住了,直接扑到饭桌上,双眸紧紧盯着锅里的粉肠,她可以想象到吃下这么一口,她整个人会有多开朗。 今日是云老娘下的厨,她又端出一个大的砂锅来,锅盖一掀,黄鳝,排骨和腊肠的香味腾上半空,把四周的蜡烛勾引的摇曳,云苓的哈喇子已经挂在嘴边。 张氏把云苓带回来的酸鸭子取出一只,斩开装盘也端了上来,云初一整个人弹开, “苓娘,你……你……这鸭子放了多久,都起蛆了,还密密麻麻的蛆儿。” 云苓凑近一看,笑个好歹,“没想到阿姊的眼神比我还不好,我头一次见说是蒜蓉鸭,落个笑话,想不到阿姊更厉害,说是蛆儿。” 张氏笑着将酸鸭子放到云老爹的跟前,离云初远远的,“那是醪糟,香着呢。” 云老娘把鸽子汤端上来后,喊了一声“吃饭”,各人就动起筷子。 “对了,苓姐儿还不知道大房那边搬走了?” 第134章 让她来谈 这话着实是新鲜, 云苓嚼着粉肠,直摇头。 云老娘这下来劲儿了,只要提及刘氏,那她说上个十天十夜都可以不带歇儿的。 原来在云苓走后,大房那边就被人上门催债,还扬言要抢走云小三和云小四,云三壮和他的媳妇儿受不了了,当夜就带上云小四准备逃走,岂料云小四拖后腿让刘氏给逮着, 云大发了好大的脾气,劈头大骂云三壮,云三壮本就心怀怨言,哪里经得起被这般对待,当场就与云大厮打起来,幸好被刘氏和云大壮拉着才止住这场闹剧。 不过经过这事,一家子也生起了逃走的心思,第二日就到村长那里把地儿给卖了,揣上几个钱和路引就逃走了。 云苓听完有些恍惚,她回想起在客栈落脚时,那个妇人与小厮对骂,那该不会就是刘氏? 要是这样,她们去的方向会不会是青城?她们会不会遇上云小五和云小六? 但这些想法都是在她脑海中过了一下,她更在意的是她们那块地儿卖了,她要是把地儿买下来,把中间的过道也打通,那他们家岂不是可以好大好大好大??? “嘿,咱们可不可以把地儿给买了?” 云若夏立马回应道:“迟了,被人买了。” “谁买的呀,村子里个个都有地儿,难道城里人还故意到这村子来买块地儿度假不成?” “你说的对,买地的正是陆家商行的陆少东家,也不知他怎么这么快,大房一走,我到村长那里打听就说地儿已经卖出去了。” “陆少东家?他买来做什么?”任云苓抓破脑袋也想不通,但大房那块儿地着实是大,要是他们买下好好规划,无论对于养蜂,养菇,还是做三角裤生意,都是极好的。 “阿爹,你要不去与他谈谈,我们就算多给一倍的价,也是可以的。” 云胜华虽然预感他会出师不利,但既然云苓有所求,他就得尽力去试上一试,“好,明日我就去找他谈谈。” “谢谢阿爹。” 陆应淮自买下地儿后,每日都守着陆家商行,来得早,走得晚,就是为了等一个人,他不相信,这么大的一块地儿,那人会一点儿都不心动。 所以在他见到云胜华的时候一点儿不意外,只是有点儿失落,但该有的待人接物,他还是做得很好。 “叔儿快坐,今日到这儿来,可是符伯有事交代?” “并不是,是我自家的事,听闻少东家买了云家大房的地儿,不知可是有大用?” 陆应淮站起身接过曹叔端来的茶盏,递到云胜华的跟前再坐下,“叔儿何出此言,莫是看中了这地儿?” 云胜华有些心虚,点点头,“小女酷爱折腾,奈何家中地少人多,没地儿让她挥霍,所以就想买下临近的大房,打通开来也算是宽敞,就是不省的少东家对此地的态度。” 陆应淮的眉宇染上一抹喜意,语气依旧温和,“那就让小二娘来与我谈谈。” 云胜华心里头一咯噔,敢情这是真的瞧上他家苓姐儿,虽说这老丈人看女婿是越看越不顺眼,可上次求助陆应淮时,他就对这人印象不错,这倒是有些难为情了。 “这……小女刚从青城回来,舟车劳顿,怕是……” “噢,这不要紧,我去找她也是可以的。” “不必劳烦少东家,我回去跟她说说就好。” 云胜华后背的汗都要冒出来了,如今年轻的儿郎当真是一点儿也不矜持,哪里像当年的他,别说找人,就连远远地看张氏一眼都脸红半天。 陆应淮自是应好,送走云胜华后,他感觉一身轻松,一整个人仿佛都要飞起来一般。 曹叔却看得一头雾水,敢情他们前段时日蹲在东头村抢地儿不是为了自个儿住,而是要卖给云家人? 还有的是,怎么会是小二娘,再怎么也应该是二娘才是,淮哥儿是不是说错了? “少东家,你莫是找错人?” “找错什么人?” “就是那个小二娘,你与她未曾见过面,要谈也得与二娘谈,以便联络联络感情才是。” 这下轮到陆应淮懵了,他钟情的也不是云若夏,与她联络感情作甚?看来是曹叔一直误会这事,幸好不曾与云家人说,否则让他们误会,两家之间生出嫌隙可不妥。 “叔儿,我与苓娘很早之前就见过了,日后也会常常见面的。” 曹叔汗颜,瞧着陆应淮一脸宠溺的模样,他一巴掌扶额,糊涂,糊涂啊,他这是胡乱猜测,弄错了对象,但也幸好,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对于与陆应淮见过这事,云苓倒是一点儿印象都没得,但也不妨碍去与他见上一面,反正她也是要去城里一趟的。 次日, 因棉花运送一事,云若夏就留在家中以备不时之需,云苓就带上牛背筋和酸鸭子跟着云胜华到城里去。 在符家商行下车后,云苓就带着东西前往手艺街,老丈人正在打盹儿,云苓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旁,还未出声儿,他就醒了。 “阿翁好睡。” “不好睡,不然这铺里的玩意儿都让别人抬走咯,你这娃娃儿来此作甚?” “自然是想阿翁的。” 老丈人乐得笑两声,“客套话就免咯,说正事,老头我忙着呢。” 云苓把牛背筋拿出来,又将酸鸭子给放到桌上去,“我来找阿翁做弹弓弦,还从青城带回两只酸鸭子,阿翁可以尝尝。” 老丈人双眸瞪大,“青城?你自个儿去的青城?” “是。” “你这胆子可是比牛还要大,什么酸鸭子,老头我吃不了,拿回去。” “吃不了就给家里人吃,总不会浪费的。” “去去去,老头我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家里人。” 云苓看着他摇头摆手有些感慨,连忙蹲到他的身旁去,笑说道:“阿翁,我就是你的家人咧。” 老丈人殴了云苓后脑勺一掌,“你可别在这跟老头我认亲认戚,该给的铜板儿还是一个都不能少,不然老头可不放过你。” 第135章 抓到人了 从木铺出来,云苓就往陆家商行的方向去,可走至一半路程,又想着既是要去求人的,理应要带点儿东西上门才不会显得失礼,便绕道市集, 只是没走几步,她腰间的钱袋子就被一只无名的手抓住,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把主意打到她的头上来,她迅速握住那人的手腕,把他的手抬起, 回头一眼就撞入那人温柔的眼眸里,他长得有点儿好看,就连阳光也对他偏爱,洒在他的身上,一整个人仿佛都发着光。 若云苓留心,大可注意到这人手腕上的脉搏跳得有多厉害。 陆应淮感觉自个儿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今日天还未亮就已经来到陆家商行,就站在门口守候, 他就这样看着云苓一步步走向他,可不知怎么的,这人会突然转身离开,他有些害怕会见不着她,就急忙跑了上来,幸好抓到人了。 “你偷我东西?” “你……不记得我了?” 云苓心慌了一下,她何时与这人有交接?可他的神情不似说笑,难道他们真的见过? 她往前一步,仰头凑近好好打量。 可她这一步正好就落在对街二楼正在品茶的沈长留眼里, “她,淮哥儿,他们俩……” 裴霖听到沈长留提及陆应淮,就顺着沈长留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云苓,以及两人捏在一起的手,他手上的茶不经意撒了一大半,她,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还如此亲密? “师兄就看看,他一定会被她气死的。” 云苓果真不负裴霖所望,摇着头将两人的距离拉远,也将他的手腕松开,“不记得,我们见过吗?” 陆应淮急的往前一步,“是我,六年前元宵节你被人贩子拐上马车,醒来后就见到我,你还握拳想要打我,我们合作把三个人贩子干倒,我还欠你二十贯银子,你都不记得了?” 云苓恍然,“不记得了。” 陆应淮可没有错过这人说这话时眼底的狡黠,可把他气的够呛,明明知道他有多想认回她,却假装说不记得了。 陆应淮一把扯下她的钱袋子就跑,云苓猝不及防,提步一飞跃就想把他揍趴在地,岂料飞到他的背上,双脚随之被束缚住。 “你可得抱紧我咯,摔下来我可不赔。” “按着理儿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非但不报恩,还抢走我的钱袋子,我非掐死你不可。” 云苓捏住他双耳, 陆应淮开心得跟朵花似的,带着云苓原地转圈圈。 “淮哥儿与这小娘子,在一起时,都不一样了。” “噢,没看见。” 裴霖微颤着手将茶盏送到唇边。 “你刚才,不是,一直在看?” “我哪里看了,师兄可别乱说,”裴霖放下茶盏,翘起二郎腿身子往后仰到躺椅背上,合上双眸,“我是最不喜这种情情爱爱之事的,劳心伤神,无趣的要紧。” 他虽是闭上双眸,可刚才见到两人转圈圈的画面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算是知晓那日为何陆应淮一直守在符家商行那边船,这人是在等,在等云苓。 陆应淮将云苓轻轻放下,耳朵红的厉害,恨不得脱口就来一句,“我什么时候可以派媒人上门提亲?” “给我。” “哦。” 陆应淮立马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来,云苓解释道:“是钱袋子。” 陆应淮“噢”一声,就把交子叠在钱袋子底下,交到云苓手上,“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 云苓这才想起要见陆少东家的事,挥手与陆应淮道别,就急忙跑进市集,可要付铜板儿的时候,才发现钱袋子底下压着的交子, 那人不是欠她二十贯银子吗?怎么给她一张交子?云苓拿上东西,跑回原来那个位置,哪里还有那人的身影,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他住在哪里? 云苓挠挠头,走进陆家商行却被曹叔告知陆应淮不在。 “明日可在?” “这就不省的了,少东家最近很忙。” “他忙是在铺子忙,还是到外地去?” “两边走,回到铺子都是很晚的了,不过他会去重阳的菊花会,或许小娘子可以在那碰到他。” 云苓估摸着重阳也不过还有一个来月的功夫,等就等了,毕竟是自个儿求人家,态度放低点总不会坏事。 “多谢曹叔,我就先走了。” “诶,听你阿爹说你去了青城?” “对,不过我带回的酸鸭子被分了,要不然高低得拿两只来给曹叔尝尝鲜儿。” 曹叔乐道:“小娘子有心,青城可是有个棉花作坊,你是去买棉花做棉花垫的?” 云苓嗅到一丝不大对劲的味道,“对,不知曹婶用着觉得如何?” “自是赞不绝口,城里不少富户给小娘子下了不少单子呢,不知小娘子有没有把这门生意做强做大的打算?” “那是自然,只是要找一个有能耐,又合得来的伙伴可不容易,曹叔说,是不是?” 曹叔认真把云苓给打量一番,与前几次见她很不一样,此前她总是静静站着,让他觉得她性子静,不爱说话, 想来也是,能自个儿去青城谈生意的,还做出这么些新奇玩意来的,岂会是一般人? 淮哥儿的眼,可真毒啊。 “是,就是这么个理,小娘子可得把眼放精明些,要是遇上什么问题,尽管到咱们陆家商行来,毕竟咱们一直都在合作,有这个情义在的。” “行,谢曹叔指点。” 云苓不是没想过要找中间商合作,可以帮她把货卖到京城,卖到江南,只是她如今才刚刚起步,凡事不宜过及冒进, 眼下对于陆家抛来的橄榄枝,她暂且把它当个谈判的筹码好了,毕竟大房那块地对她来说,很是关键啊。 云苓走后,陆应淮才从内堂出来, 曹叔不解,“淮哥儿,你不是一直想见人家小娘子?如今人家来了,你却躲着,不知打的什么主意。” 陆应淮摸着耳朵,心里自有一番盘算,“叔儿,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第136章 守夜晒棉 棉花被浩浩荡荡地送回家门口,看的村里人个个口舌瞠目,一一围在附近看热闹, “哎哟,华哥儿又不知弄些什么新鲜玩意儿,这赚钱的路子一点儿也懂不得提携提携村里边的人咧。” “那也不全是,这棉花不也送进范家嘛,这也太不讲道义,都是一条村的,哪能厚此薄彼,当真不像样子。” “就是就是,也不想想当初他们与大房争执的时候,咱们是如何帮着他们理论的,如今大房跑了,他们倒是一点儿也不念咱们的好咯。” “……” 这些个嘴碎之人一人一句,要是上战场能只靠嘴就辩胜负的话,她们定是上等良将。 云若夏若非要顾着计数和安排,定早早地与她们撕扯起来,什么玩意儿,需要人的时候一个个跟缩头乌龟似的不愿惹麻烦,眼下日子好过了,却无端地要被这些人置喙,当真是晦气。 而云苓回来就是见着这么一群乌泱泱的身影,以及倚在他们家门,一脸怨气的村长,得,这下可又得掏荷包才能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云苓往站在那群叽叽喳喳的妇人身后的几个娘子瞧去,这几个是这两年嫁过来的新妇,瞧着文文静静,不大爱说话,保不准会是一群好帮手, 而且这么些棉花可急着要洗的,总不能让张氏和云若夏不要命地赶,所以她的心里也早就有要请人的念头。 “几位嫂子,你们可愿意帮忙洗棉花,二十五文一日,还管饭,愿不愿意咧?” “愿意,我们自是愿意,我都说了,华哥儿他们是不会忘记咱们的。” 云苓“啧”了一声,“林阿奶,我说的是你们身后站着的几个嫂子。” 被提到的几个新妇眼眸一亮,在村子里能找到二十五文一日,还管饭的活计,那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自是无不答应的。 林老娘哪容被人这般下老脸,叉着腰就指责道:“我们也是看着你这小娃儿长大的,如今有这等事竟也不关照关照,是只妥妥的白眼儿狼。” 云苓全当没听见,她现在的时间很是宝贵,没有必要将功夫浪费在与人撕扯上,“几位嫂子,你们若是愿意,明日早上到咱们家就行啊,工钱费日结咧。” “好。” 林老娘的脸简直不知该往哪里搁,她又气又急,哪能见着别人挣钱,哪能见着别人富起来而自家还在原地踏步? 她提步就要找村长理论,但云苓已经先一步找到村长,还赔了一脸好笑, “伯伯,咱们家还想着忙完这阵子就去找你商量修葺私塾的事,没想到你先来了。” 村长的脸色瞬间明亮,虽说每次云家三房有什么动静他都被人撺掇着来,但村子里就属云家三房混的最好,不靠他们一家改善村里的状态,东头村指不定会沦为周边村落最穷最不起眼的小村。 “难为你们还能有这份心思,修葺是好事,做善事也是为你们一家人积福。” 云苓笑着道:“且不说积不积福,这儿毕竟是咱们的根儿,日后就算走的再远,也断不会忘。” 云苓说的这可是真心话,一家子围在厨房吃野鸡的画面仿佛还在昨日,她很感激能给她配这么好的一个家庭,这么明事理的父母,理应是该惦记和感恩的。 村长很是欣慰,他拍了拍云苓的肩膀,继而把声音给放大些, “华哥儿一家如今有出息,也愿意帮衬着村子,这是大好事,要是有人想要胡作非为,从中搅和,尽管自个儿掂量掂量。” 有村长这话,林老娘和吴老娘就跟蔫了气的老鹌鹑似的,连个屁都憋不出来,更别说什么动手脚了。 云苓也落个轻松,第二日,在云老爹的捶打牛背筋声中,云苓让那群新妇把家里边能用的木盆都拿来,带两人拆皮棉泡水,再让张氏和范老娘各带一人起灶烧火蒸棉花, 云若夏带两人把从灶里取出的棉花冲洗,云老娘就带两个相熟的人把洗好的棉花给泡到草木灰水里,至于后头的步骤就因人手不足也搁浅下来, 待到日落之后,送走那群新妇,云苓就与云若夏在烛光之下用木棍捞起棉花,再次冲洗。 “苓姐儿,看来明日你就得上山采药草了。” 云苓看着堆满院子的麻袋,别说晾晒棉花,就连走路都得侧着身子,寸步难行。 “说是这么说,只是姑,眼下咱们的棉花都不知该怎么晾晒呢。” 云若夏也犯难,她本想着洗这么多棉花就干脆到河边洗去,最多就是支灶子蒸棉花这个步骤麻烦点,洗了就晾在那里就好, 只是她又怕林老娘吴老娘这些会搞小动作的婆娘暗中使绊子,又怕村中孩儿多事扯弄了它,所以才在家门前弄, 眼下难道要将棉花给晾到街上去不成?这可使不得,且不说会被不怀好意的人动手脚,光是这么多的棉花,也能把路给堵着了。 云若夏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随即落在邻近大房的屋子上,“诶苓姐儿,要不咱们把棉花给放到里头晒?这房子都知是城里人买的,估计村子里那伙人也不敢进去捣乱。” 这好是好,只是此前大房欠下工钱,四面的墙都被锤的烂糟糟,就跟个空旷的场子一样,着实算不上不敢进去捣乱。 只是眼下又没别的法子,只能把棉花给晒进去,最多自个儿守在那里看着就是。 云苓点点头,只应道一声“好。”,就进屋摇人去。 用过晚膳,云苓就揽上两张厚被褥,一张躺椅,就到隔壁去,小白和大黑自然也是随着她一同去的。 张氏有些心疼,但实在也是放心不下棉花就这样晾着,“苓姐儿,我去守着,你回屋里睡。” “阿娘,使不着,我去青城的时候不也是躺在马车上歇息?我都习惯了,让我一时睡床,我还不舒服呢。” 话是这样说,但张氏岂能就这样打住,又拿了张厚被子,跟着过去把躺椅铺好,才回到家里边来。 第137章 最好不过 云苓躺在软乎乎的躺椅上,大黑咻地一下就钻进她的被窝儿里来,可怜小白个头大,只能窝在躺椅边,云苓见地上凉,就又跑回家把它的窝儿给拿过来,一人一狗一猫也才正式入睡。 云苓其实只需用异能设防,就可抵住别人来搞事,只是这样难免会让人生疑,所以还是搬过来看着才能少些牙慧之事。 天亮后,云老爹就带着牛背筋和锤子过来与云苓交换,云苓回家洗漱一番,抓起两个包子就背上箩筐上山去。 山体的情况可是肉眼见得变好,缺损的树皮渐渐长了回来,野菜遍地都是,就连黑小菇都在树缝里冒出来。 只是这药草缺了不少, 云苓觉得奇怪,村子里的人可没懂药草的,她阿姊整日泡在私塾里,极少上山来,不过她这个疑惑很快就被解开,她往里走些,便见裴霖蹲着身子在采药草,而背上背着的箩筐快要满了。 裴霖是见到云苓的,只不过是瞧了她一眼,就继续采他的药草,并没有似平日那般调侃,安静的判若两人。 云苓也不是热情之辈,既然别人不与她打招呼,她也不打就是,若论这世上能让她一直保持笑容对待的,只有铜板儿了。 云苓走到另一边去,不过才蹲下捡起几颗药草,裴霖就随了上来,可依旧是板着脸,不说话。 云苓自也没有这闲工夫去讨好他,捡完这边的,就到另一头去,最后还是裴霖忍不住,粘上来开口问道: “你又去了青城?” “对啊,你还挺聪明的。” 他聪明个屁,不去青城,哪来这么多棉花? 要不是知道棉花垫是用药草调的汁,他犯得着跑到这边来采药草? 他心里是有气的,只是云苓一旦开口跟他说话,他的气就跟一阵烟似的,瞬间就消散不见了。 “我当然聪明,哪里像你这般愚蠢,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我会被谁卖了?” “那当然是、” 陆应淮!!! 这两人在街上抱在一起的画面就像噩梦一样困住他, 他睡不着, 只想来见见她。 云苓歪头看向他,追问道:“那当然是,谁,那是谁啊?” “我说,你和每个小郎君都靠的这么近的吗?你是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如今也长了年岁,理应注意点才是。” “对啊,你还挺聪明的。” 裴霖对上云苓的笑意,登时明白这话不是赞扬之意,夸他“聪明”也不过是揶揄之话,他立马就抓住她头上的小啾啾, “我是认真的,要是你与每个小郎君都靠的这般近,日后被你的相亲之人给瞧见,他定是会生气的。” “好没理的话,若是因为这般小事就生气,那我何必要嫁与他?人活一世,也不过是几十来载,若处处受限,那还不如自个儿过呢。” “你这话才无理,若他真的钟情于你,自是见不得你与别的男子亲近,这可是人之常情。” 云苓把他的手给掸开,据理力争道:“他钟情于我,我可有钟情于他?若两情相悦,定下终身,自是该避讳,倘若只是他一人的单相思,就任由他一人生闷气好咯,关我什么事?” 裴霖这下没话反驳了, “单相思”三个字就像一支利箭一样射中他的心, 似在狠狠地告诉他,他不过是在单相思罢了。 “这么说,你有心仪之人咯?” “我有没有心仪之人,关你什么事,难道你对我意思啊?” “笑话,”裴霖立刻避开云苓的目光,看向不远处,“我怎么会看上你,一点儿规矩也不懂,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云苓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闷闷的,不大舒服,只不过她向来会调整自个儿的情绪,再次说话已经恢复原样, “那就最好不过,否则一想到与你这样的人过一辈子,我估计会受困于你的规矩里,就像一只扑腾翅膀也飞不出笼里的鸟一样,处处不顺心啊。” 裴霖的心头堵了一口闷气,前有单相思,后又有不顺心,堵的他差点儿就喘不过气来,也跟着犟着,落下一句,“最好不过。” 两人最后不欢而散,一同下山,各怀着心思分道扬镳。 云苓没想这么多,一回到家就沉浸在调配药草汁里,光阴荏苒,云老爹供应上牛背筋线,冰娘把剩下的三角裤给补上,经过努力,可算是在重阳节前把风月楼的单子给补全,继而转做客单。 与此同时,一千斤的棉花悉数被晾晒好,只剩下最后弹花一个步骤,云苓想着先把三角裤给老鸨送去,再去老丈人那里拿回弹弓弦,就可以赶在年前将所有棉花垫给赶出来。 既是有这样的想法,第二日就行动起来,与云若夏再次来到风月楼,老鸨直接将她们请到三楼的雅间贵宾室。 “我还以为妈妈挣着大钱,就忘了咱们咯。” “哎哟哟,离开这么些时日,没有给老娘带手信就罢了,倒也揶揄起老娘来,全平城找不出第二个你这样的人来。” 云苓往自个儿碟中夹入一块桂花糕,该说不说,这风月楼的点心还真是合她的胃口。 老鸨很快就把数给清点完,又催道:“咱们的月事布和棉花垫什么时候才来?你要给了别人,我就扒了你的皮。” “好妈妈,你也得让我歇口气儿,谁让咱们地少人少,忙活起来真是要命咧,本想着村子空了一块地,咱们可以买下来用,谁知被那陆家商行的陆少东家给拍下了。” 老鸨摇摇扇子,“陆少东家……你可需要老娘助你一把?” 云苓这就来劲了,“那陆少东家可是常来?” “那也不是,只是他与宋小六郎相熟,而那宋小六郎又常常来这寻莺儿聊些风雅之事,若是让莺儿提提,说不准这事能成。” “妈妈快些助我。” “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不成,你可不得怨我咧。” 云苓也没觉得这事百分之百能成,只是能有个熟人搭桥,她在菊花会上与那陆少东家沟通起来,也能容易些。 第138章 他会如愿 宋小六郎当晚就来了风月楼,听着莺儿的话,一直心不在焉,回到家后翻来覆去没有睡意,就直接打道前往陆宅。 陆应淮顾着两日后的菊花会,一心忙着穿衣打扮,心里头一直念着如何让云苓一眼倾心,当下听得空青来报,说是宋小六郎来访,他便换回寻常衣衫,出门迎接。 “应淮,我来得这般急,可有打扰到你休憩?” “并没有,只是六郎这么晚前来,可是有急事?” 宋小六郎接过空青端来的茶盏,反问道:“你可是在东头村买有一块地儿?” “六郎的耳朵可真灵,这么快就省的了?” “我今夜不是到风月楼去?与莺儿谈话间被她告知的,话说你若是要买地儿,何故要到那头买去,村子小,听说上一家还是村子里的厌人精,我看不如早早甩出去,到别处买上一块,也省下不少功夫。” 陆应淮的嘴角下意识地往上扬,看来那小家伙的生意是做到风月楼去了,估摸着还与那老鸨关系甚好,如此才能使唤得动莺儿, 不过不过,要是做风月楼的生意,风月楼里这般多的小娘子,又兼之城里其他客人的订单,想来这数量不少,所以才要赶往青城去买棉花。 他可是去过她们家的,地儿不大,又要养蜂,养菌菇,能利用的地儿可是少之又少,如今求到风月楼,又说忙活的要命,估摸着真是没有办法了, 说不准还把棉花给弄到那块地儿上去,她会不会怕别人来动手脚而守在那里过夜? 陆应淮一旦动了这样的心思,便是非去不可了。 但宋小六郎哪里知晓他这些小心思,见他不说话,就继续劝说道: “我说的可都是大实话,这家宅最是要注重风水一事,若买着不对劲儿的,便会家宅不宁,就连家里人的身子都会大受影响的。” 陆应淮更乐了,“这些话也是你那位莺儿说与你知晓的?” “哪里哪里。” 宋小六郎虽是这般说,但陆应淮从他的小动作可以知晓,这些话就是那位莺儿说的,也可以说是他那位小家伙教人说的。 “这事我已知晓,会着重考虑的,夜已经深了,我也就不留六郎在此歇息。” “应淮,这么晚你让我赶回去,我、” 话尚未说完,他就被人推了出去,门还啪地一下关了,还关得严严实实的, 他顿时觉得陆应淮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的那种。 陆应淮带着空青从后门溜出去,只是想了想,又回过身子跑到厨房,拿上一段肉,笑着坐上马车。 马车冒着黑驶向东头村,陆应淮在靠向云家前一段距离就让空青停车, 拎上肉蹑手蹑脚走向大房那块地儿。 小白闻到动静唰地一下起身,嗅到陆应淮的气息,尾巴旋成螺旋状,见到他手上的那段肉,更是连云苓都抛在脑后,贱兮兮地就去蹭陆应淮的脚。 陆应淮搞定小白,入门后,只见得满片的竹竿,竹竿上搭满棉花,而云苓就睡在躺椅上,虽说是铺有厚被褥,但这躺椅哪有床板舒服,更何况天凉,入夜更是有寒气,哪里能这么遭罪? 她就不能请个人来看守吗? 陆应淮提步走回马车,从车上拿下一个定制的炭炉,长长的,提动方便,装上炭后,别说有多暖和。 他轻手轻脚走进门,把炉子放在躺椅旁,暖和之意让云苓也偏过头,怀里的大黑睁开双眸,瞧一眼陆应淮就又重新打着猫呼,睡过去。 陆应淮缓缓坐在门槛上,炭炉里的炭烧的火旺,映出云苓的脸庞来,她的眼睫毛弯弯往上翘,鼻子小巧,嘴儿也是小小的。 陆应淮不知使出多大的劲儿才将戳她脸颊的冲动给抑制住,他把头靠在门框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离她近些,再近一些。 炭炉里的炭噼啪响了一声,把梦里的陆应淮给拉了回来,天边已蒙蒙亮,他只能站起身,再多看云苓两眼,就带上炭炉离去。 今夜的事,除了他之外,不会有人知晓, 他来过的痕迹会消散,但那颗想与她白头到老的念头却到达顶峰, 他,一定会如愿的。 马车的轱辘声哒哒响,云苓的躺椅吱吖响,她伸个大懒腰,揉揉睡眼就见到云老爹放大的脸,被吓了一跳, “阿翁,人吓人,可要吓死人咧。” “我瞧着你在笑,想知晓你在笑什么。” 云苓摸上嘴角,“我哪有笑,阿翁净寻我开心。” 云老爹背起手来,“你是在梦里笑,偷偷与阿翁说,是不是想情郎啦?” “阿翁,你坏,我这就告诉阿奶,说你为老不尊。” 云老爹立马就不出声了,还抿住唇,最后干脆用手给捂住,捂得牢牢的,逗的云苓一阵好笑。 云苓回想那个梦,也许是夜里太寒凉的缘故,她是梦到一个大火炉的,那个火炉好暖好暖,让她止不住地想要靠近,仅此而已,哪有她阿翁说的,想情郎那种大事。 云苓究竟没往心上搁去,回到家里洗漱用早膳,就背起木棉弹弓,埋头苦干,直至菊花会,才得个忙里偷闲。 云苓一大早就困在穿衣上,她今日可是要去与陆少东家商谈交涉的,若是穿的太过随意,难免会让他觉得自个儿态度不佳,若是穿的太过正式,她自个儿难受。 幸好张氏给她提前备好了,云苓的皮肤本来是挺白的,只是这到七闽晒完,又到青城晒,皮肤自然没有云初她们白, 所以张氏就挑了姜黄色的窄衫,既是能把肤色衬回来,又是很好的符合菊花会这个主题,一举两得。 云苓拎着窄衫,皱起眉头,“阿娘,这估计会与不少小娘子撞色咧。” “衫可能会撞,可咱们配上这条藏青色的长裙,就不容易,而且瞧着也不随意,态度极好。” 云苓接过长裙,这裙子的颜色瞧着比黑色要浅,但与蓝色又要深些,该说不说还挺有感觉。 第139章 说的是你 云苓把衫裙穿上身,张氏止不住赞叹, “瞧,多好看咧,这要是能够用上紫色,黄配紫,那才叫绝色,只可惜咱们使不得。” 张氏一面说一面将草绿的披帛给搭到云苓的肩上去,又取出一朵菊花,朝云苓的发髻上簪,满意道一声, “真好~” 而云初与云苓身上的色系一样,不过是草绿的窄衫,姜黄的长裙搭配藏青色的披帛,头上一样簪有一朵菊花。 这一身衬的云初淡雅清新之时又不失一丝小个性,云苓真的觉得张氏的眼光很绝,要是日后她们的生意范围扩大到衣衫长裙,她一定得给张氏一个“设计总监”的位子。 张氏哪里想得到这么多,她到厨房将重阳糕给装进食盒,又装上两壶菊花茱萸酒,就可启程出发。 而云老娘和云老爹要去仓王庙,故不与她们同行,又因大房不在,她们不需要避贼,所以云老娘也邀范老娘和范老爹一同前往。 云苓和云若夏把棉花给收进自家院子和范家院子,就带上小白和大黑驾上驴车随在云胜华他们身后。 今日的平城,哪处都可见菊花,只是若论可以一边赏菊一边品酒聚会的地儿,当属城的南边,盂台菊花会。 今日赏菊的人虽不及端午时观赛龙舟那般多,但在接近盂台的那一段路,还是要等上两刻钟才能龟速一般来到盂台边。 云苓一下驴车就见到不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她捏了捏钱袋子,立马跑上前,“你,你站住。” 陆应淮的脑子突然愣了一下,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这是在叫他?他还以为待会要多番等待寻找才能碰着她,结果,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了?还……还主动喊住他? 陆应淮心乱如麻,他自是欣喜激动的,只是他又害怕,害怕她喊的不是他,他害怕与他相隔的还有一人,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只是在他害怕犹豫之时,云苓已经走到他的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你,说的是你。” 陆应淮无法形容他此刻的心情,转过身来,更是眼前一亮,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她是极好看的,又穿着这套别具一格的衣裙,就跟画里的仙女似的, “真好看~” 云苓被他这突然的一句吓得一愣,缓上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麻溜地从钱袋子里取出那张交子, “你不是欠我二十贯银子,怎么给我一张交子,这可是一百贯呢。” 陆应淮觉得她这副较真的模样可爱极了,不由多看两眼,可正要回她的时候,整个人被厥到一边去,秦禹站到云苓的跟前,轻声问道: “小丫头,你阿姑有没有来?” 云苓回头望向停车处,正好望见云若春帮着张氏拎食盒,再回过头来,跟前站着的就换成了陈杰。 “镖头,你回来了?” “姑奶奶,我可有话要跟你说,我、” 话还未完,他就被人给拽走。 被挤开的陆应淮自是不爽,云苓本是为他而来的,哪里能被这两个歪瓜裂枣给带偏了? 他一气之下就拽住云苓的手,他要带她离开这里,他要与她单独说话,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她说。 他自然是注意到两侧的人奇怪的目光,他不在意,他还想告诉全天下的人,他牵着的人是他的心仪之人。 只是…… 陈杰被拽的没头没脑,也不知陆应淮要去什么地儿,就开口问道:“少东家,咱们……咱们要去哪?” 陆应淮猛一回头,眼前站着的正是陈杰,而云苓和秦禹还站着原地,他……他……他, “怎么会是你?” “我还想问少东家的呢,我好不容易才见到姑奶奶,想要跟她说说话,就被你拽来了。” “姑奶奶?苓娘是你的姑奶奶?上次也是你送她去的青城?” 陈杰有些不明白眼前这人怎么这么激动,懵懵地点头,“对啊。” 陆应淮心谙,他这已经不知多少次与她擦肩而过,以后,再也不能了。 “你姓陈,她姓云,你们打的是哪几辈子的亲?” “少东家有所不知,只因我这姑奶奶厉害的紧,若非她教训了我一顿,我还不走镖局这门路子呢。” 陆应淮听得那“厉害”,“教训”的字眼,就禁不住笑出声,他也想起他与她初次相识时她出手的厉害,光是想想,下半身都忍不住发疼。 陈杰不懂这人在笑什么,一心只想回去找云苓,与她说说秦禹的事,而云苓看着眼前这碍眼碍鼻的秦禹,只想把他给扇到一边去。 “小丫头,你阿姑喜欢吃什么?” “小丫头,你阿姑喜欢做什么?” “小丫头,你阿姑喜欢喝什么?” “……” 云苓被烦的脑瓜子嗡嗡响,满脑子都是“你阿姑”,“你阿姑”,最后也是忍不得,直接看向身后的云若春, “姑,他找你。” 云若春一见秦禹,就想起上次端午时两人的接触,脸颊登时就红了,羞答答地跑到另一处去, 秦禹见状,生怕云若春对他起了厌恶之心,连忙追上去。 云苓直接捂住双眸,全当没眼儿看,张氏戳了戳她的小脑袋,“快些走,免得待会儿好位置都被占了咧。” 云苓也不管什么好位置坏位置,她今日前来不过是为了见一见那位陆少东家,从他的手上买下大房那块地儿,其他的都是兴致了了。 “阿爹,你说那位陆少东家会在何处?” “刚才不是在这吗?” 云胜华可是停车的时候就看见陆应淮的,还看着云苓跑过去,难道云苓没有看见? 他四周张望,除却拥挤的人潮,哪里还有陆应淮的身影,便只好劝说云苓, “苓姐儿,咱们到里头去,待阿爹寻得曹叔,自可知晓陆少东家的下落。” 云苓点头应好。 一家子随着人潮往里走,越往里,菊花的种类,花色就越多,不远处还有一片花海,花海前站有不少小娘子,一一摆着造型等画师画像留念, 就这个热闹,云若夏非凑不可。 第140章 桂花糕呢 张氏只想先找个地儿落脚,就叮嘱云若夏要小心注意,没有一同前往。 只是眼下要寻个落脚的地儿可不简单,楼台亭阁都让那些富贵人家早早派小厮前来把位置给占了,而沿小溪的两边,自是被那些文人墨客占做曲水流觞所用。 四人继续往前,可算是在一块不大起眼的地儿找到落脚之处,云若春也绕了回来,只不过身后随着一条大尾巴。 秦禹没有把自个儿视作外人,帮着云若春打开食盒,率先将那一大块棉布给拿出来铺到地上,又将食盒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虽然他们的装备对比其他人搭起的篷子是要简陋点,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别样的乐趣? 云苓是这么想的,她拎起一块重阳糕,拔掉上头的小彩旗,咬上一口就往布上躺,这重阳糕吃的挺有嚼劲,里头的果仁,石榴子,银杏和栗子在口腔里打架,好吃是好吃,可张氏放的料太足,她嚼得腮帮子有点儿累。 小白凑到云苓的跟前,高兴地舔她的脸。 “你不能吃,吃了可是会躺板板的。” 小白有些泄气,本想做一个下犬式伸伸懒腰,干脆一屁墩子坐下,时不时用手扒拉云苓。 “你再扒拉,再扒拉我试试,信不信我、” “小二娘,吃重阳糕呢,要不要配上一壶菊花酒咧?” 云苓见到曹叔,蹭地一下就坐起身,头上的菊花哒地一下落下来。 张氏连忙说道:“曹叔可别见怪,这丫头野惯了,皮的紧。” 曹叔哪里会见怪,这可是陆家未来的女主人,他恭敬还来不及呢, “没事,小二娘这是真性情,难得难得,只是不知小二娘现在可有空闲见一见咱们的陆少东家?” “有,烦请曹叔带路。” 云苓立马站起身,简单拍了拍衣裙上的褶皱就跟上曹叔。 小白见云苓走了,自是屁颠屁颠跟着,云胜华和张氏觉得不妥,但细想陆应淮也是见过小白的,还与它玩过一会,应不会有问题,所以也就随它去。 来到一临水的小阁旁,曹叔就止住脚步,看向云苓道: “小二娘,少东家在里候着,你进去就可。” 云苓不懂曹叔为何不一同随着,他们商议的又不是什么私密之事,何必要弄的这么神秘,但她毕竟是求人的一方,别人说什么,她照做就是。 云苓应下之后,走上两级台阶就可见到立在走廊边的一道月牙白身影,她瞧着这人的身形和衣衫很是熟悉,仿佛刚才见过,但正要开口询问时,小白先她一步跑上前,使劲蹭这人的小腿。 陆应淮回过身子,往屋里端出一盆鱼头汤放到角落里,“小白快去。” 云苓惊呆了! 这…… 这……这……这…… 这人是陆应淮??? 造孽,她当时就不应该捏他耳朵!!! 遭了,这下定是要与她算账的。 “赶过来也饿了,可有吃过东西?” “我是再也不要吃重阳糕的。” 那玩意儿嚼得太累,她的腮帮子还是酸的。 “那桂花糕呢?” 陆应淮再次回屋里,端出来一碟桂花糕,卖相竟与风月楼的一模一样,云苓捏起一块往嘴里一放,满意地直点头,这味道也是与风月楼里的一模一样。 她接连吃了三块,又饮上一杯菊花饮,才打出一个满意的饱嗝儿。 “我没想到你竟是陆家商行的少东家,既是如此,我救了你,你该将地儿卖给我才是,我可以出多一倍的价格。” “你的恩情我记下了,可我不差钱。” “那你要怎样,才愿意把地儿让出来?” 陆应淮坐上栏杆,背靠圆柱,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看的更清楚。 “苓娘,你不如说说这地儿你打算要怎么使的?” 云苓微微避开这人的目光,她觉得这人的目光太过炙热强烈,仿佛自个儿的小心思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我是打算把养蜂,养菇的地儿都划分好,着重把洗晒蒸棉花的地儿给弄出来,还要弄一个会客厅,也要养养猪。” 陆应淮认真听了,只是眸光里闪过一丝失落,她的计划里就连猪都能有个地儿,他都没有不能占个分毫,便问道: “就这样了吗?” 云苓点点头,脑海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只是陆应淮不喜,“那就以后再谈。” 他反正是不急的,要急也是眼前这人急,他也要她哄,要她像哄裴霖一样哄他。 他是不急,云苓却急得团团转,她不知刚才这话哪里出了毛病,难道是她没有提及合作的事? 她也不胡乱猜测,当即就问了出来, “少东家这般问我,可是想着规划未来合作一事?” 陆应淮只笑不语,云苓便知猜的方向不对,刚才他是问了她地儿如何安排的事,想来是在这上面出了岔子,只是她又如何省的这岔子是什么呢? 云苓直接坐到他的身旁去,两手指轻捏住他的衣袖,“少东家,咱们说到底是共过患难的,你待我,理应要比别人要宽松些才是,对不?” 陆应淮在云苓坐下的那一瞬间,呼吸就乱了,兼之她又提及他们曾经共患难的事,他心里的那股子怨气顿时没了, 他是十分希望云苓能多哄哄他的,只是他也清楚自个儿的身份,她的态度都松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是不错了。 “对,我想提一个小要求,要是苓娘答应我,我就把地儿给让出来。” 云苓眼前一亮,“什么要求?快说快说。” “我想让你给我留一间房,而且那间房不是厢房,与你们平时住的房间一样,如何?” 云苓愣住了。 与此同时,对边楼阁的小娘子注意到这边的情况,一一愣住了,她们此前哪里见过陆应淮与别的小娘子单独见面,还这般亲密? 一人忍不住了,直接问向身旁的陆佳敏,“敏娘,那小娘子是何方神圣?竟然与淮哥儿这么亲近?” 陆佳敏饮上一口菊花饮,淡淡回应道:“应该是送情书给兄长的。” 第141章 你不舒服 可这哪有人送情书贴在别人身旁送的,而且陆应淮一点儿都没有想要推开她的意思,还很是纵容。 但陆佳敏既然不认识,证明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她们也就不好过多追问计较,免得落人口舌,多个长舌妇的名声儿。 “敏娘,说来淮哥儿也已经到了议亲的年岁,陆夫人可有帮他安排相看小娘子?” “没有啊,这事我阿娘都不着急,怎么,你这么关心我兄长,难道你想当我……阿娘?” 这话吓得这人立马止住不敢发声儿,她还是个闺阁女子,这要是传出去的话,定是会遭人议论,她的名声儿就指定坏透了。 陆佳敏把杯里剩下的菊花饮一口品完,她可是听母亲提及过的,兄长是有个心仪的小娘子,是云家的小二娘,是个好有本事的小娘子,家里的三角裤,月事布,棉花垫就是出于她手。 那人与兄长如此亲近,而兄长一看就是恨不得整个人扑在她身上去,所以那人一定是小二娘,模样长得真不错,也不省的能不能从她那里拿到一些新款式的三角裤。 云苓觉得鼻子发痒,紧接就打了一个喷嚏。 “给你。” 云苓接过陆应淮递来的帕子,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使人心神安宁,“你的帕子怎是这种药草味,你不舒服?” “我紧张。” “紧张?” “我第一次约小娘子单独说话,太紧张。” 云苓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她左顾右盼,想着找个人搭把嘴儿,可就连小白都已经吃完碗里的东西,不知所踪了。 陆应淮直愣愣盯着云苓,眼中含笑,“你这是欠我两块手帕了。” 他这话说的玩味,而随着他身子的靠近,空气都变得暧昧起来。 云苓对上他的双眸,他眸光的炙热似要把她燃烧,她有些怀疑他对她有不一样的心思,只是经历裴霖的事,她是不愿意再将“你是不是心仪我?”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而且她与陆应淮的关系不算太熟悉,万一他怀疑自个儿居心不良,地契的事,岂不是要泡汤? 她还是不要这样做! “到时候还你三块。” 陆应淮哭笑不得,他都这么明显了,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刻意回避?但也不要紧,她退一步,他走两步就好,就算走到九十九步,他还是能伸手摘月亮的。 “苓娘,刚才的要求你觉得如何?要是觉得为难,可以下次再谈。” “不为难,一言为定。” 云苓想着先把地契拿到手要紧,至于房间的什么的,那都是小事,随意安排一个位置给他,不就可以了? 可陆应淮见她答应的这般爽快,哪里会猜不出她心里的小九九,补充说道:“那就好,等你把规划的图纸画出来,咱们商量不错后,我再把地契卖给你。” “画图纸?” “对,礼盒上那些图是你画的,很不错,我相信你一定能将图纸画得很好。” 事还没做,高帽就落到头上来,云苓那叫一个恨啊。 “嘿,淮哥儿,把小娘子叫上来,咱们一同赏菊花呗。” 对边楼阁的儿郎在呦呵,先是站有一个人,眨眼再见就是三个人,都等着看热闹。 “不必理会他们,你要是有事,就先回去。” 云苓点点头就动身离去。 离去的这一动作又是引起一阵阵起哄声, “淮哥儿,看来小娘子不认你咧。” 陆应淮笑道:“本来就是如此,是我想认她。” 话落,又是一阵起哄声,而坐在里头钟情陆应淮的小娘子听着这话,脸色一个比一个铁青, 王家小娘子最是眼酸,她自认与陆应淮般配,一直都等着陆家人上门提亲,可如今在她推了这么多户人家后,才告诉她,陆应淮有心仪之人,她接受不了。 “幸好没上来,要不然一股子穷酸味都把我们给熏晕咯。” 与王娘子交好的苏娘子连忙附和道: “可不是么,刚才看见她是和一条土狗在一起的,那可是乡下人才养的狗,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病?” 见有人帮她说话,王娘子更是嘚瑟,恨不得立马就冲动云苓的跟前,戳着她的脑门骂,“癞蛤蟆就是癞蛤蟆,可别尽想惦记白天鹅,别不要脸。” 可她刚张着嘴儿,正要说话时,一块厚实的重阳糕就从前边的方向飞来,将她的嘴巴子堵住,而苏娘子则是被重阳糕给击中脑门儿,整个人仰倒地上。 裴霖把手收回,嫌弃地在椅子上拍了拍,“都说这种聚会很无趣,还不如去看猴耍戏。” 说罢就起身离去,一路直谙晦气,学医就是为了压制戾气,救人积福,刚刚差点儿就压不住了。 去她娘的! 陆佳敏只觉得解气,她哪里容得别人这般说她未来嫂嫂,只是裴霖出手比她快,要不然她准是要骂上一顿,好为她未来嫂嫂出气的。 只不过,裴霖怎么会为她未来嫂嫂出手的?这人不是向来背着医箱悬壶济世的吗? 难道说,他与嫂嫂相识,还……还……还对嫂嫂有意思??? 那她兄长岂不是……危啊!!! 云苓不知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出来想要寻小白的时候,就见到从楼阁下来的裴霖。 裴霖本就怀着一肚子的气,如今见着云苓,又想到刚才她和陆应淮坐的那么亲近,他感觉天都是阴暗的,连语气都变得很冲, “小人娃儿偷穿大人衣服,出门前也不照照合不合适。” “狗嘴儿吐不出象牙,我爱咋穿就咋穿,关你屁事。” 云苓转身就走,裴霖连忙跟上,站到她的右边去,试图把属于陆应淮的气息都抹掉,只留下他的, “你刚才寻陆应淮做什么?” 陆应淮?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 云苓暗暗记下,回应道:“大人之间的事,毛头小儿还是不要多管。” “你道谁是毛头小儿?” “谁一说不过人就抓人头发的那个就是了。” 裴霖欠欠把手收回,嘴里还是不饶人, “我不过想给你簪花罢了。” 第142章 心里空落 裴霖挑着最近的菊花摘去,摘下之后觉得异常的诡异,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头戴满菊花的娘子正回头,一脸怒色地盯着他看,而她的头上,缺了那一朵被摘下的菊花,就好像地中海似的。 “哪里来的王八羔子,折了老娘的菊花,老娘这就让你、” 裴霖心头一颤,立马拉着云苓就跑,两人在人群中穿梭着跑,那妇人就在身后追着骂, “好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浑小子,折了老娘的菊花就想跑,老娘定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再跑,老娘让你再跑,你可千万不要让老娘逮着,要不然指定让你好受,把你身上的毛都扒拉干净。” “站住!快给老娘站住,你这个龟孙子,哎哟,老娘都没气嘞。” 裴霖拽着云苓躲到一条小巷子,两人背贴着墙,看着那妇人从巷口跑过去,松了一口气之余,两人相视一笑。 云苓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松出来,埋怨道:“说来她要追也是追你,为何要拉着我跑,弄的我也跟个贼似的,东躲西藏。” 裴霖见手心缺了那只小手,心里空落落的,也跟着埋怨道:“说你傻你还装聪明呢,你若是留在原地,她把你逮着了,我能跑到哪里去?” 云苓想了想,觉得他这话也是很有道理,便不与他计较,走出巷子一眼就望到不远处小白,这厮窝在云初的身边,止不住地张开嘴巴咬大黑的头,大黑则是一脸沉默无语。 “我师兄怎么来寻你阿姊了?不对劲儿,这很不对劲儿咧。” 云苓剜了一眼这阴阳怪气的坏种,不过也是他的提醒,她才看到坐在石块上的沈长留,云胜华与张氏,云若春与秦禹也不知去了何处。 云苓往前走,却被裴霖给拉住, “诶,我说,你到底有没有点眼力劲儿,这么和谐的画面,你过去不就打破了?” 云苓望着云初低头看书,时不时指着书中的字样图画问沈长留,沈长留也就从书中抬起头来回答,两人一来一回,画面好像还真的挺和谐。 “诶,我说,”云苓学着裴霖说话的口吻,“你师兄该不会想要拐走我阿姊?” 裴霖浅笑,低头凑近,“你阿姊钟意什么类型的儿郎,你可省的?” 裴霖想着问了云初的,他就可以问云苓的,这样就可以知晓她钟情什么类型的儿郎,就可以按着她的喜好,适当改变改变。 不过,她钟情的一定是他这种类型! 一定是!!! 可云苓不中套,摆摆手回应道:“我哪里知晓,要不你去问问呗。” 裴霖那到嘴边的话登时止住,这还让他怎么问,怎么问??? 这该死的人儿惯会折腾他的,可他偏偏就是爱受她折腾,当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 裴霖只能把云苓给拦着,剩下的就全靠沈长留了。 沈长留到这里来也是一个意外,他本是与裴霖上楼阁品茶,只是觉得无趣,就起身离开,绕到下边就见到云初一人一猫坐在棉布上翻看医书, 微风吹动她额前的发丝和肩上的披帛,这个画面太过美好,他不忍打扰,可双脚又不听使唤往前走,他最后还是走上前问她, “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云初见是沈长留,她待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也很愿意与他共处,也就点头应下。 沈长留取出袖口中的小册子,翻看阅读,又见云初有皱眉之举,便开口说道:“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对于有人指点的这件事,云初自是乐于见诚的,也就大胆地指出书中不解之处,沈长留都一一解答。 “多谢指点,可要来点菊花酒?这是我阿娘自个儿自制的,又经过阿奶的念叨,是重阳最具辟邪消阳的菊花酒了。” “可以。” 沈长留品上一口,见吃人嘴软,总少不了要说上几句夸奖的话, “你,可在私塾,上堂?认字,很快。” “对,我觉得是俞老教的好,良师益友,向来如此。” 沈长留点点头,放下杯子又道: “你既想,日后行医,那就得,跟师父入门,钟老,你觉得,如何?” “钟老?你……你……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拜入钟老门下,跟他学医术?” 沈长留看见云初的眼睛闪着亮光,不好将拒绝的话说在前头,但他向来不喜扯谎子,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可以试试,但,不一定行。” 但这话说完,他又觉得云初的情绪降了下来,就又补充说道:“我可以,先试试,跟他说说。” “当真?”云初惊讶的语气把小白都吓着了,它急急把嘴收回,却猝不及防挨了大黑一个大嘴巴子。 “当真,我先试试,钟老的,态度。” “真的太谢谢你,若是我真的拜入钟老门下,我就请你到胜福酒楼去吃大餐。” 沈长留双唇抿成线,浅浅往上扬,他可知道眼前之人的口袋可比不上她那个古灵精怪,懂赚钱的妹妹丰厚,可她如今正是兴在头上,他不好泼冷水,也就点头答应。 云初当然是高兴,一想到她要拜师学艺,要成为女大夫,悬壶济世的事,她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就连张氏和云胜华撂下她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然而张氏并非故意撂下云初的, 只是陆夫人瞧见了她,邀她上阁,而云胜华,自然是被符晋和陆东家请了去,张氏有问云初是否要一同前往,云初觉得那处吵闹,又不喜应酬,才拒绝,就留在原地看书。 “听闻苓姐儿前些时日去了青城?” “接了单子,又缺这又缺那的,才迫不得已往青城赶,在青城与那些东家都谈好路子,以后要货,也使不着亲自去,也算一件好事。” “苓姐儿可是有能耐,咱家的敏姐儿不过与她一般年岁,整日还只是懂得吃喝玩乐,生意上的事一问三不知。” 张氏自然是为云苓而感到自豪的,只不过在别人面前,总要谦逊些才是,便也轻轻踩了一脚,“苓姐儿这孩子,就是让我放心。” 第143章 天掉馅饼 陆母忍俊不禁, 这话要是放在别人身上,她或许觉得夸大其词,但若是放在苓姐儿和她家淮哥儿的身上,那便是再合适不过,这两人如此般配,那就是天生的一对。 “苓姐儿,还没有说亲?” 张氏笑着摇头,“她是家里头最小的,前头的阿姊阿姑都没有说亲,何况年岁尚小,我们还想再留几年,不急的。” “那是那是。”张氏都这么说了,而她家淮哥儿也一门心思往云苓的身上栽,她也只好附和,“苓姐儿性子爱折腾,不知将来想挑个怎样的夫婿?” 张氏看着陆母,这人都快要把“选她儿子”这句话脱口而出了,不过幸巧问过云苓的,至于那位陆少东家符不符合,就得靠他们自个儿想去。 “苓姐儿喜欢有趣的,有话直说的,好看的,家中富裕的,不会觊觎她老本的,不秃头,没肚腩……” 陆母越听,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这说的不正是她家淮哥儿吗? 她家淮哥儿有趣,做事利索,不拖泥带水,长得俊俏,家中富裕,做生意一把好手,一没秃头,二没肚腩。 看来这两人,是天赐良缘。 与陆母有这个想法的便是秦禹, 他真的觉得与云若春是天赐良缘,不然怎么会第一眼见她,就认定她? 他是想带她回去家里让胡氏他们看看,只是这不符合礼数,这般举动无疑是将云若春视作外室小妾,那可万万使不得。 所以他就想着把她的画像带回家,胡氏只要一见到她,就准会喜欢,因此他带云若春到花海,让画师给她画一张画像。 云若春自是不喜这般站着被人画像,可她更不想与秦禹当众纠缠这个问题,免得拉拉扯扯,被人看见,传出去又不知传成什么模样。 “画好了,你过来看看。” 云若春站的腿有些软,刚走出一步差点儿稳不住方向,幸好她的下盘稳,才能定住脚。 “这会不会有点儿太过了,感觉与我有点儿不像。” “哪里不像,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个模样。” 云若春的脸再次发烫,她看着画师的小眼神不停在她和秦禹身上溜转,就愈发不自在,立马提步跑回刚才的落脚处。 秦禹看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就忍不住发笑,画师也是个爱看热闹的,笑问道:“是哥儿说亲的小娘子么?” “很快是了。” “哥儿一定会如愿的,那小娘子看向哥儿的眼神可是爱意满满啊。” “此话当真?” 反正说好话也不用费铜板儿,画师就使劲吹道:“这是自然,我看的真切,那眼神柔情的都可以滴出蜜来,哥儿与小娘子很是般配,定会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秦禹当然省的这是吹嘘之话,但他还是笑得跟个傻小子一样,不能自已,他高兴的多给画师十文铜板儿,着急地拿着画像跑回家。 胡氏见到秦禹回家,自是激动兴奋,但一想到这人离家多日不归,连个口信都不往家里边捎,她就又急又气。 “你还回来做甚?抱着你那个美貌多娇的小娘子过一辈子,不就好了,哪用得着惦记家中父母。” “母亲,我这不就是带她回来见你吗?” 胡氏唰地一下站起身,望向门口,左顾右盼,迟迟都见不到人,“哪呢?候着外头见不得人呢?” 秦禹把画卷提起,“这儿呢?” “死啦?” 秦禹深深吸一口气,默念三声“不与他娘的计较”之后,才将画卷放下,露出一副画像来,“她的画像。” 胡氏眯起双眸凑近画像,一股熟悉的感觉突袭她的脑门,“哪画的?” “盂台花海。” “那些画师画的?” 秦禹点头,胡氏扶额,“那些人画的都一个样,你让娘看什么,模版吗?” 秦老爷听见他们的话,慢腾腾地背着手从屋里走出来。 “她就长这样,一模一样,父亲,你说好看不?” 秦老爷觉得自个儿出来的很不是时候,连忙就要掉头回屋里,只是胡氏一个死亡眼神望过来,他后脊梁一凉,定住脚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只好含糊道:“我看不清。” 胡氏再次劝道:“禹哥儿,你既然这般坚持,那你告知我这小娘子是哪户人家的,我派媒妈妈上门探探,若是她不行,那你就得随我去相看。” 秦禹见胡氏松口,自是开心,“她才不会不行,她单纯老实不失可爱。” “我认识的那个一样是单纯老实不失可爱。” “她……她天生神力,能够以一敌三,很厉害。” “我认识的那个一样天生神力,而且很勤劳,经常帮家里头做活计。” “她家里跑生意的,城里也有人脉,家世背景可不差。” “我认识的那个家里也是做买卖的,上次的礼盒就是她们家送来的,城里的富贵人家用了都说好,以后定能飞黄腾达。” 秦老爷捋捋胡子,在秦禹开口之前抢先说道: “其实,你们说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秦禹和胡氏的脑海里叮的一声,随后两人各眯起双眸,一人一边绕着院子走,仿佛要打太极拳似的。 胡氏先问,“她是哪家的?” “东头村云家,家里都是女娃,她是最大的。” 胡氏双掌一击,恨不得跳起来飞奔,“我就说,我就说你一见到她,就一定会倾心于她。” “她……她……” “傻子,她娘与我可是以姐妹相称的,过年的礼盒就是她娘托周掌柜送给我的,妥妥的云家人。” 秦禹感觉太突然了,天上就好像突然掉下一个大馅饼,正好将他给套住了,他激动地抱住胡氏。 秦老爷看着他们相拥,眉头却轻微蹙起,云家,东头村云家,他怎么觉得这么熟悉,此前是不是与他们有过交接? “秦伯,东头村云家,你可有印象?” 秦伯想了想,惊讶道:“老爷,东头村云家不就是此前宋员外托老爷派衙役逮人的地儿吗?” “有点印象,逮什么人来着?” “云家大房刘氏。” 第144章 我的房间 秦老爷背起手仰头,想了好一会,“嗯,有点儿印象,那妇人刘氏好像与宋员外有些瓜葛,还把她给告到官府来,说是欠银子之类的事。” 秦禹连忙走上前,帮劝道:“那大房的事可与她们一家无关,她们一家清清白白,才不与宋员外那些苟且之事相搭。” “大郎这话有些不对,”秦伯走到秦禹的身旁说道:“这大房刘氏本是将云家三房的大娘卖与宋员外,一共一百贯铜板儿,中途也不知怎么着,宋员外转换方向,变成了刘氏。” “什么?” 秦禹这下急了,“父亲,你就是参与这件逼良为娼的事情里来了?” 胡氏也忙走上前来,一脸严肃地盯着秦老爷。 秦老爷那叫一个无奈,叹气道:“你们莫是以为我这顶官帽戴的轻松,再猛的虎儿,能斗得过地头蛇?” “可你也不该、” “我省的是不该,但我此前欠下的人情总是要还的,就这一次,往后都不会了。” 秦禹也是晓得秦老爷的不易,官场上的门道五花八门,大多是面上风光,背地里一个不小心被人捅一刀,连全家都没了性命,所以他对这种东西很是厌恶。 推己及人,他厌恶,云若春一定也不喜欢,他一直没皮没脸地缠着她,不就是想让她对自个儿有好感,然后再慢慢把人拐回来。 可现在他的父亲却是涉及当初之事,她要是知晓,怕是会躲得远远的,哪会再多看他半眼儿。 胡氏自是知晓秦禹的心思,她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我有一个法子,云家大娘不是天生有神力么,咱们请个女捕快,这样朝夕相处,她自是会对县衙的印象改观。” 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要是云若春到县衙里来,那秦禹就会止住外出游玩的心思,留在家里头。 可这个法子瞬间就被秦老爷打住, “不可,本朝可没有女子担官职。” “你这是歪理,女子怎么了,女子哪里就比你们男子差,更何况她可是天生神力,保不准抓起贼来比县衙里的那些凑活的衙役还要好。” 秦禹也附和道: “父亲,母亲说的是,而且大内后宫也是有女官的,哪里不能担官职?要是父亲开收女捕快,说不准百姓还称赞你高明呢。” 秦老爷一个劲儿地摆手, “哪里的话,你们这开收可是光明正大让人走后门,如何服众?就算那云家大娘来,你们也愿意看她被衙役排挤?公门里可不缺玩弄权术的手段。” 秦禹听出秦老爷话语中的奥妙,乐道: “父亲可是要试探她的能力?是不是只要她做成一件服众的事就可以收她做女捕快?” “胡闹,我哪里说过这样的话?” “你爹就是这个意思。” 胡氏一口把这话给咬死,不论秦老爷是不是这个意思,事都是这个事。 秦老爷怒气冲冲甩袖子离开,说来他可不担心,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似那武二郎,醉酒都能打死猛虎。 云若春在秦禹的心里,是这天底下再完美不过的小娘子,只不过该如何与她说这事,倒是个大问题。 秦禹想了半会,脑海叮咚一下,浮现出一个古灵精怪的人儿。 她与陈杰相熟,想必早就从陈杰的嘴里得知他的身份,但却没有告知她的家里人,并还想方设法让陈杰打听他的为人,他有没有小妾外室,是个小机灵鬼。 而且他瞧着云若春的皮肤白嫩了些,与他交谈时也能用个成语或是引用典故,想来是到私塾上过堂的,如此,便是有让她嫁到权贵之家的打算, 所以他要是寻这小丫头帮忙,她料想不会推脱。 云苓没有这个空闲功夫。 她从盂台归家之后,整个人都投入到弹棉花垫当中,而且为了尽快拿下大房那块地儿,她还挑灯夜战,在那盏小小的蜡灯中用笔描绘将来屋子的格局。 她是这样想的。 首先是要打通与大房之间的过道,墙的最左侧角,搭上一个马厩,这样可以买上一辆马车与驴车同放。 马厩旁搭建一个茅房,供来访之人所用,茅房的右侧分别划分养蜂和养菇区,因蜂王浆是笔大收入,所以养蜂的区域要比养菇的区域要大。 养菇区的右侧就是仓库,用来收纳皮棉,棉布匹,仓库的右侧就是会客厅。 云苓打算要将会客厅弄的正式一点,有大的会客桌,有质感的架子,架子上放上她们的产品,还要留着一面大白墙,用以以后挂张氏设计撞色的衣裙。 所以会客厅正对大门口,而两者距离之间隔着一口大长缸,用来洗棉花,云苓这个设计也是迎合云老娘说的,门前放大海,财源滚滚来的好意头。 而大长缸的右侧,则是要搭建六个灶台,用来蒸棉花,而大长缸的左侧,也就是茅房和马厩的右侧,放上竹竿,用来晒棉花。 两间厢房就设在会客厅的右侧,要是位置不够,还可以借助会客厅的地儿,张罗两块床板,将就一晚。 整块地儿的右侧,也就是现在云苓一家居住的方向,云苓姑且称呼它为隐私区,要有墙来阻挡。 而在隐私区,云苓将会设计一个大院子,然后最右侧角落养上几头猪,猪圈的右侧是茅房,左侧是菜地,以此达到一个动线循环。 而茅房的右侧就是厨房,方便把烧好的热水给提到茅房沐浴区。 因地方比原来大不少,云苓打算让云若春,云若夏,云初和自个儿各自一间房,而在她的房间里,她会搭建一个猫爬架,让大黑尽情玩耍, 同时也做两个窝儿,让小白天冷的时候可以进来避寒。 她把设计出来的图纸给家中人看,一个个都满意的不得了,正当她以为一定能过陆应淮那关的时候, 陆应淮却浅浅皱起了眉头,“苓娘,这想法好是好,只是我与你说过的事,你没放在心上。” 云苓的心咯噔一下。 陆应淮接着道:“我的房间呢?” 第145章 自愿赠予 云苓一经提醒,立马就想起这事,她有些不好意思与陆应淮对视,只指着图上的厢房说道:“这就是了。” “你刚才可是说这是厢房,更何况要是我住了厢房,来访的客人住在何处?” 云苓指着会客厅,“你住了一间,还有一间,就算不够,还能在会客厅支棱床板……”她越说心里就越没谱儿。 陆应淮不为所动,歪着头盯着云苓,嘴边挂起浅浅的笑意,眼眸全是宠溺, “这样不妥,这样,在这里搭建一间给我,如何?” 云苓看着他手指落到之处,正是她房间的隔壁! “我想着我毕竟是外男,与你的姊姑不好太过亲近,可又唯有与你相熟,这个位置正好,是不是?”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不,不对,这话没理! 云苓差点儿就被他给带进去了。 陆应淮看了眼窗外之景,温柔道:“这事不急,你肚子也饿了,咱们就先到酒楼用膳。” 云苓听到“不急”二字,就联想到他说的“这事以后再说”的话语,生怕今日办不成这事,着急回道: “我不饿,你……你……你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只有一个妹妹,家妹的年岁与你相似,上次我上人贩子的车,就是为了去救她。” 云苓点点头,看来他是家中独子,也不会在她家里久住,最多有时来商谈生意之事逗留一日罢了,既是如此,她就不必介怀。 “行,可以在这里搭建你的房间,少东家的,不知地契之事……” “你先加上去,我怕你忘记了。” 陆应淮让曹叔准备笔墨,亲眼看着云苓在图纸上加上他的房间,房间里写上一个小小的陆字,才将地契取出来。 “给你。” 云苓很是欣喜,“多少铜板儿拍下的,我给你双倍。” “不必,我家中富裕,你拿着就好。” “不行,亲兄弟还得明算帐,这银钱之事还是得算清才好。” 陆应淮的嘴角微微勾起,蕴含无限深意,他与她,才不是亲兄弟,是亲夫妇,哪有跟自个儿媳妇计较的? “这块地儿也有我一份,你刚才不是已经画上我的房间了吗?” “这……你真的不收银子?” “不收,给你就是你的,日后就算我们发生口齿之争,我也不会反悔,这事我都写在地契后头了。” 云苓翻到地契的地面,发现四个字,“自愿赠予”。 她的太阳穴猛地跳一下,这天上掉馅饼的事轮到她了? 才见第二面就先是送她一百贯,这下又是一张地契,这定是图谋不轨,她一定得小心注意,勿要被这种蝇头小利所吸引,她不能拿,她要把那一百贯和地契甩到他的脸上去,告诉他,“老娘才不会被这种蝇头小利所诱惑的,拿回去,老娘不稀罕。” “怎么了?可是地契有问题?” “没问题。” 云苓立马将地契折好揣进兜里,清高算什么,她已经过了清高那个年岁,钱,才是王道。 “要是把房子建好,我请你吃东西。” 陆应淮脸上依旧是浅浅的笑意,但眼眸里的宠溺多的快要溢出来,“不必麻烦,就在咱们家吃就好。” “行。” 话出之后,云苓才意识到这话的不对劲儿,咱们家?哪个咱们家?咱们哪个家?他这是说错了,他应该说她家? 云苓没有多想,反正新房子建成之后,也得请人来吃顿好的,到时候干脆也请上陆应淮,那就完事。 云苓一心惦记着棉花垫,所以也没有与陆应淮一同到酒楼用膳,就着急赶回家去,把图纸交给云老爹后,她就继续沉浸在弹棉花垫里。 这一弹就弹到除夕夜,才可算把所有单子给弹完,全部送到应有的人家去,可云苓的肩背痛得不行,手也止不住哆嗦抽筋,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不说张氏心疼,就连云若夏也是不忍心,她本想说这蜂王浆两斤就能挣个四百贯,不必这么操劳,只不过这蜂王浆也不是每个季节都有,而这些三角裤月事布棉花垫,一年四季都可以做。 而且这单子一开始看着少,看着赚不了多少,待日后单子数量多,数量大,人手又足的时候,她们就可以坐着数铜板儿咧,这可是件好事。 “苓姐儿,要不你让那老翁多做几个木棉弹弓,这样就可以多请些人,分担分担。”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 云苓是这么想的,自然也就这么做了,大年初一在家里休息了一日,等大年初二手没有那么抖的时候才与云若夏一同进城。 云苓是拎着节礼到铺子里去的,她暗幸老丈人打开铺子迎客,同时也想起他说过的那句“没儿没女,孤家寡人”的话,心头那股喜意就淡下去了, 她走进铺子,唇边挂笑道:“阿翁,新岁安康,祝你一年比一年好,事事如意,平平安安。” 老丈人见着云苓自是高兴,可嘴上却是不饶人的, “行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头我包红纸的时候来,定是故意的。” “啊?阿翁在包红纸,那可得包十三个铜板儿,我今年可是十三岁了。” 老丈人往红纸里塞了塞了十三个铜板儿,又偷偷添了两粒金瓜子,就绷着脸送给云苓, “呐,没眼力见的家伙,收了老头的红纸,来年可得顺风顺水,好事双成。” “谢谢阿翁~” 云苓也把自个儿当半个主人,放下节礼就自个儿找位置落座,抓起桌上的瓜子,磕上两粒就说道: “阿翁,我想让你再做两把木棉弹弓,你可有空闲?” “得做多大?” 老丈人这话倒是给云苓提了个醒,对啊,她可是得考虑木棉弹弓大小的问题,而不能按照她的尺寸来做咧。 “阿翁,我想想……诺,你就按照街上那位娘子的身高去做一把大概的就行。” 云苓想着,这事她也是找女子来做,所以按照张氏差不多的身高体格来做即可。 第146章 打出名堂 老丈人一看那人的身形就知该做多大的木棉弹弓,只是嘴上犟着,“老头我瞧着不大清,可得等上一会儿比对比对才行。” 云苓心领神会,打着趣儿回应道:“阿翁想要我多待一会儿,我就多待上一会儿,无关紧要的。” “你这狗骨头哪里省的这工艺之事,分毫之间可都是十分紧要的,可马虎不得咧。” “阿翁平日可有空闲?我想把阿翁请到家里来,帮着做点儿新家具,我想要的那种很别致的东西只有阿翁能做得出来了。” “没空,老头我可是忙活着呢,没这空闲工夫。” 云苓也不急,也学着此前这老丈人的口吻, “下次我再来,阿翁再给我个答复也不迟。” 老丈人勾着头比划木棉弹弓的尺寸,心里头甜的跟尝了一块蜜一样。 大年初二的平城,也是极热闹的,除却城里的人儿,也有从各条村子赶出来玩耍的,也有其他县城过来走亲戚的,更有不少慕名前来游玩的,那可谓是熙来攘往,人山人海。 云苓从手艺街出来,就往胜福酒楼的方向走去,想着找上云若夏,就一同归家去,岂知在路过成衣铺的时候,就瞄到里头挂有三角裤,出于好奇,她立马就走进铺子。 铺子里聚着的客人也多,云苓挤到那条三角裤前头,第一眼便知这不是出自她们之手,她正仔细琢磨之时,一小娘子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这可是咱们铺子新推出的款式,在城里热卖着呢,最是适合你这般年岁的小娘子穿,可要买上一条试试?” 云苓点点头,回答道:“可以拿下来让我瞧瞧不?” “自然是可以的。” 云苓接过三角裤,轻轻往两边拉扯,裤头不是很有弹力,她摸了一下,感觉更像是用藤蔓固定裤头,“多少铜板儿一条?” “要是小娘子要的话,我可以便宜些,二十八文一条。” 云苓差点被口水呛到,就这么一条藤蔓,两块布,这就要到二十八文了?这也太好赚了。 “可有其他的,这种弹力不够,可是难穿咧。” 小娘子立马往里走,半会功夫取出一条像样的三角裤来,云苓一看,心头一咯噔,这与她们做的实在是像。 一样是利用褶皱,一样是用牛背筋线缝制,这天底下果然还是高人多。 “这个多少铜板儿一条?” “四十文一条,小娘子可要来上一条?” “来,来一条。” 云苓利落掏出四十文来,她继而往城里的其他成衣铺逛去,已经有不少铺子都在售卖与她们相似的三角裤,亦或是简易版的,随意版的,证明这三角裤在城里确实是打出名堂来。 云若夏看着云苓手上的三角裤,恨的牙痒痒, “明明就是你想出来的,眼下却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给抢了去,还在城里大卖特卖,迟早会把咱们的客人都给掳走。” “我这还没有生气,姑就先气上了,姑,这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竞争,这是不可避免的,要想在生意场上立足,就得有自个儿的品牌,别人日后也会按着这个品牌来买,只是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云若夏还是板着脸, “苓姐儿,你这话说的倒是轻巧,别人都能将你的三角裤给偷了去,什么品牌自也是能跟着做出来,那不也是白瞎功夫?” 云苓当然省的这个道理,只不过真就是真,假就是假,总有方法可以辨认的, “姑,那种事有些长远,咱们眼下还是先把自个儿的品牌打出来再说,总不能还没有上山,就害怕山上有猛虎。” 似这种事,云若夏向来都是听云苓的,眼下自然也是如此,两人辞了周掌柜就归家去。 一回到家,云苓就从灶里扒拉出一小段的柴灰棍来,将其视作炭笔,止不住在地上比划。 要想创立品牌,首先得有名字和商标,此前她们面向城里富贵人家的时候,是用“云家小铺”的名字, 这名字简单淳朴贴地气儿,但要是想打开高端的市场,还是得另起一个别致一点的,但也不能太过,名字要贴她们云家的发家史。 云苓向来是个起名废,只要涉及这等重要的事,她就容易卡壳儿,任她抓破脑袋也没想出一二。 天色渐暗,张氏,云胜华和云初也从娘家赶了回来,云初一下车就直奔云苓来,愤愤不满埋怨道: “苓娘,你是不知,那人着实是讨厌,也不知怎么都是钟老门下的,他与他师兄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呢?” 云苓不用多想就知道云初说的是裴霖那厮, “他对阿姊无礼?” “那又不是,只是一个劲儿地逮着我问,你怎么不来?为什么不来?可是又去了青城?或者是约了陆应淮什么的。” 云初往云苓的方向凑近,贴到她的耳边轻声问道: “苓娘,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不是。”云苓立马回答道:“我可是问过他几次的,他都说不是,还说我是个不懂规矩的,怎么会对我有意思。” 云初这下对裴霖更加厌嫌,“他竟然这般说你?他还真把自个儿当回事了,瞧着他不过是个小大夫,哪里来的能耐说你不懂规矩。” 云苓乐道:“嘴是长在别人的身上,任他说就是,只要当他的话是耳旁风,就伤害不到自个儿。” “才不是,都说恶语伤人六月寒,我瞧着,他与陆家商行的少东家不过是一样的年岁,瞧瞧人家,人情世故,待人接物,那可是无可挑剔,而且我看陆少东家很是符合苓娘的择婿条件,可要考虑考虑?” 云苓一手指灰擦到云初的脸上去,笑着调侃道: “与其说我,倒不如说说阿姊,那日菊花会我可是看到阿姊和钟老的弟子单独共处,我看那人也很是符合阿姊的择婿条件,阿姊可要考虑考虑?” 云初登时觉得不自在,论说话,她哪里说得过经常跑生意的云苓,避免被调侃太多,她起身就要走。 “阿姊,你站住先别走。” 第147章 照夜青咧 云苓可是好不容易才逮到一个人,自然是不会轻易就放走她的。 “我问阿姊,有什么东西是小小的,但是又很亮,比如是小身材大能量的那种。” “小小的,但是又很亮?” 云初的嘴里念叨着,走上两步,就让她想到一个,“萤火虫,萤火虫不就是小小的,但是却发着光吗?” 云苓恍然,对,萤火虫,身子虽小,但也不忘发光发热,这不正像她们一家吗? 虽然生在这个村子,但也不忘让自个儿发光发热,努力让自个儿一点点变好。 “阿姊说的萤火虫甚好,只是这名字有些不够雅气,不知可有别名?” 云初往回走上两步,脑海中叮咚一声响, “有,俞老说过,是叫照夜青。” “照夜青,照夜青?照夜青!这名儿好,这名儿好啊,咱们的品牌就叫这个名字,至于商标就是一对翅膀,阿姊,多谢多谢。” 云苓连忙站起身跑回房,也顾不得用膳,在桌上点起一盏蜡灯,执笔描绘翅膀的图样。 眼下既有品牌名,又有商标,她就得想想如何让客人下单,此前就是想着弄出一张张样式单子,让客人自个儿打勾挑选,就像末世以前馆子里的菜单子一样。 这种方法是极不错的,只不过这很是费功夫,要是人手一张张画,那她也不必干别的活计了。 本朝的印刷术已有非常大的进步,也不知能不能将这单子给印出来。 云苓心里一旦怀揣着这个念头,就是呆也呆不住,第二日一早带上纸张就与云若夏到县城去,两人来到手艺街,老丈人正专心致志地做着木棉弹弓,一时顾不上云苓。 云苓自也是清楚这人的脾性,也不开口打扰,只带着云若夏走进铺子,静静地坐着。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老丈人才挺直腰杆,开声问道:“昨日才走,今日就赶着来收成品,你这狗骨头,怕是把老头我当神仙。” “我把阿翁当阿翁,自是要常来瞧瞧才是,我今日来,不是催阿翁的,而是有事拜托阿翁。” 老丈人捶着腰背走向云苓,“有事快说,有屁快放,老头我忙着呢。” 云苓先亮出商标来,“阿翁助我雕琢五个小印章,这个印章我是不让别人知晓的,阿翁开个价。” 老丈人可是头一次听到云苓说不能让别人知晓,心知这件东西一定重要,便连忙把图纸接过,这第一眼所见,不过是一个图案,一个印章即可,只是他细细一瞧,就看出了猫腻。 这图纸上描绘的翅膀可是深浅不一的,若是刻在一个印章上,定是不能做出这个效果,好啊,这小女娃的心思可真是不一般啊。 “狗骨头,你这底下的是什么字?老头我怎么从未见过?” “这个呀,可是拼音,阿翁没见过也是正常。” 一说拼音,云若夏也赶紧凑上前看,只见这三个字不像字,偏旁不似偏旁,就禁不住皱起眉头, “苓姐儿,这可是何意?” “姑,咱们的品牌名叫夜照青,我不过是单独取这三个字的头一个拼音字母罢了。” 云若夏还是不懂,不过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这最初的汉字拼音服务是为为与外国人沟通而设计的,当然,距离这个朝代也有上百年的历史。 “阿翁可不可以做?” “可以是可以,只不过要多费些功夫,工钱可要添两倍。” 云苓乐道:“那是自然,断不会缺了阿翁的铜板儿,只是阿翁,我这儿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还有?”老丈人恨不得揪起云苓的后衣领子,将她给抛出去,“你这是要累死老头我咯,这木棉弹弓还不成,就来了五个印章,现在又说有别的东西,你这脑瓜子能不能消停点儿?” 云苓倒是也想消停,只是做生意争的不就是朝夕之间吗?她若是再迟,再耽搁,估计整个市场都要被别人占了。 “阿翁,木棉弹弓暂且往旁处放一放,就先将印章的事给做了咯。” 老丈人没好气地看了云苓一眼,当真恨不得用扫帚子将她给扫出门去。 可云苓全当没看见,这要想做成事,最重要的是要没皮没脸,她直接把单子亮在老丈人的眼前, “阿翁,不知像这样的一张单子,可以不可以雕版印刷?” “雕版印刷?倒还不如你手写来的更快。” “可是我要弄好多份咧。” “那就去找一个穷秀才,支棱几文铜板儿,一天都不省的能给你写出多少张来。” 云苓觉得奇怪,这老丈人平日可不会这般一再推却,便直接问道: “阿翁可是觉得这事行不通?” 老丈人长叹了一声,“你这脑瓜子,有时灵活的要紧,有时却转不过来,你想想这是下单的单子,难不成你们这一辈子都是只做这几样东西了?” “那这也不难,咱们挑活体印刷不就好了?” 老丈人背起手,“那你就得找外头那些印刷人咯,老头我可不懂。” 这话倒是让云苓不解,这雕版印刷和活体印刷不也一样是刻在木头上,怎么找他就使不得了? “阿翁,可是刻字难的问题?” 老丈人摇头,“眼下市面上可都是用胶泥刻字,所以你得找外头的人帮忙。” “胶泥?” 老丈人见云苓着实不解,便也与她说道一二, “这胶泥成本低,灵活度高,备受青睐,只不过这毕竟是泥,遇着火烧,定会这歪歪那斜斜,容易凹凸不平,也可以用木刻,只不过这木的材料产自北方,就算是供应,也大多往汴京,以及周边地区去,这小县城可供不着。” 云苓可算是知晓老丈人支吾的缘由,只问道: “阿翁,这究竟要什么木?我去想想法子寻来。” 这要是别的或许她没有法子,可她是什么,她是拥有木系异能的人,要什么木没有? 老丈人觉得云苓未免有些初生牛犊不怕虎,但想想这厮连青城也敢自个儿去了,保不准还真能让她寻到,便也说了。 第148章 要杜梨木 “杜梨木,它的纹理比较细腻和直,耐磨耐湿,是雕刻的上等材料。” 云苓不解,“这非得是杜梨木?阿翁助我刻的这几个印章可是用的哪种材料?” “你这狗骨头是没听我这话,我说上等材料,你可有听清?你仔细瞧瞧你这单子上的字样和图案,哪一个是简单的?我倒是可以用其他的木给你做做,只是要是到时候出什么岔子,或是不耐用了,你可怨不得我。” 这话说的倒是有条有理,只不过云苓听出了一丝丝不对劲儿,“阿翁,我刚才让你刻印章的时候你可没提这事,那我的印章你是打算用别的木所做咯?” 老丈人这下就不说话了,只是笑看着云苓。 他想着云苓不过是普通的用处,就不必使用贵重的木材,这样还可以省下一笔费用。 但云苓不是这样想的,这个印章可是她品牌的牌面,可是关系到她们照夜青持续发展的关键,那可是万万马虎不得。 “阿翁,这个印章我也要那个杜梨木。” “行,你只要把木段寻来,老头我就没什么顾虑的。” 云苓正要点头应下之时,脑海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来,杜梨木长的什么样子? 她的木系异能是可以将相似之物进行置换的,但前提就是她得知晓那样东西是个什么模样,否则也是无济于事。 “阿翁,杜梨木长的什么模样?” 老丈人的眼角忍不住抽搐,这厮连杜梨木都不省的模样,那如何能寻得来?岂不是瞎折腾? “阿翁,快说。” “杜梨木的颜色是一种土灰的黄色,它的横纹和竖纹相差不大,总之有个土办法,那就是靠你自个儿去看去想,要是你觉得这截面十分适合雕刻,那就是了。” 云苓一知半解,把图纸都放下后,就与云若夏离开,只不过她们并未离开手艺街,而是一一询问其他木匠铺有没有杜梨木,可得到的回应都是否定的。 “苓姐儿,咱们回去问你阿爹,他在商行里接触的东西多,定是有法子能找到的。” 云苓也是这样想的,只不过这次云胜华没有法子。 “我是接触过杜梨木,但一年里也没有个一两次,要说模样,我见过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印象中不过是跟普通的树木段没两样。” 这话让云苓苦恼起来,云胜华说与普通树没两样,老丈人说土灰黄,树木段确实大多是灰灰的,若是这般,让她怎么想? 杜梨,杜梨, “阿爹,这树可是梨树?” “它与梨树可是十分相似的,开花结果大抵相同,不过它结出的果实很小,你可见过茱萸?与它差不多大,而且枝条上有刺。” 云胜华一边说着,杜梨树在云苓的脑海渐渐成型,她马不停蹄跑上山,她特意往深山的方向去,走到一颗树下,左顾右盼好几回确定没瞧见人之后,才双手抱树发动异能。 云苓的脑海不停重复云胜华刚才说过的话,随着异能的发动,怀中抱着的这颗树渐渐变成杜梨树, 而在完成的那一刻,云苓感觉自个儿体内的能量瞬间被抽空,她后仰倒地,眼前一片模糊,脑袋一片空白。 模糊间,她隐约听到叫喊声,而随着这道声音的逼近,云苓的意识也缓缓恢复过来。 “苓姐儿,苓姐儿,你在哪里?” “苓姐儿,你在不在?我是姑,你在哪呢?” “苓姐儿,你吱个声咧。” 云若春迟迟等不到云苓的回应,心里很是慌乱,生怕云苓出了什么事,便着急提步往深山深处走,一路进来,在前头不远处的树下见到一个人, 那不是云苓,还能是谁? “苓姐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会倒在地上?可是遇到猛虎野兽打伤你了?” 云若春朝四处望去,自责道:“我刚才就应该陪你上来的。” “姑,我没事。” 做这种违背天理的事,光是晕倒,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万物生长自有规律,若是逆天而为,无疑是在与天作对,此等事可不能常为。 云若春将云苓给扶起,云苓一手撑住杜梨树,以此来续体内的能量。 “你都晕倒了,怎么会没事?” “我没晕倒,我只不过是跑到这里来,见到有杜梨树,心情太过激动,没注意到脚下的小木棍,一个不留神踩着了,滋溜一下就撞到树上,疼的厉害呢。” “你怎么这般不小心。” 云若春心疼地摸了摸云苓的额头,朝树上望去,接着道:“这就是兄长提及的杜梨树?不是说咱们这头很少见的吗?这不就有了?” “我也是好奇这事,而且也只有这么一颗,兴许这是灵山。” 云若春点点头,对云苓说话,向来是不存疑的。 “你可是要砍树?我上山前想着兴许你会碰着杜梨树,就把斧头给带来了,能碰见自然是好,不能碰见我也能拾掇些木柴回去,总不至于白跑一趟。” 云苓见到斧头的那一刻,双眼发亮,她给云若春竖起一个大拇指,她姑可真是靠谱咧。 “姑,砍了。” 云若春挥起斧头,不出三下就将眼前的杜梨树给砍倒,这般能耐,云苓见到都禁不住张开嘴巴。 这一举动让云苓想到从青城走水路回来时遇到的水匪头子,好像是叫钱小虫来着,他好像也是天生神力,而且还会武功,这要是能让云若春跟着他学上两把功夫就好, 只是要再到江上去找人,她暂时没这个闲工夫,而且也不知他愿不愿意,这也是个大问题。 翌日一早,云苓就喊着云若夏一同把杜梨树段给搬上驴车,往县城的手艺街去,老丈人见到杜梨木,满心欢喜,激动之情多过询问云苓是如何找到杜梨木段的。 “阿翁,你可别顾着看,我可是很急的。” 老丈人连眼神都没给云苓一个,一心扑到杜梨木上,手心轻轻在上头拂过,漫不经心回应道: “三日,三日后来拿印章,价格再议。” 第149章 有金子捡 什么价格再议? 这人昨日还说这是上等的材料,如今她们拿来了,这木段料子定是有剩余的,到时候这人定会拿去用掉的,那这又该如何算?拿回料子钱不成? 云若夏对老丈人这话不大满意,但毕竟云苓与之相熟,她不好当面反驳,只能把不满噎在肚子里,聚成一团气。 云苓没有多想,不论在哪个年代,懂一门手艺都是很吃香的,而且这伙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每个品牌都会花高价来养人的。 对于云苓而言,冰娘和这位老丈人,都是她要花铜板儿供着的,所以她自不会在意价不价格的事。 云苓只应了一声好,就与云若夏一同离去,眼下老丈人给出了印章的交期,看来单子的雕刻还要上一段日子。 云苓不想瞎等,从手艺街出来就转到芸香书铺去,买上两刀纸,就和云若夏回家。 她是想着云初在家里,就赶紧让她帮忙把字给写了,也好解燃眉之急。 三日之期眨眼就过, 时日一至,云苓就巴巴地一手拎着七菜羹,一手拽着云若夏前往县城的手艺街,老丈人早已候在铺子门口,伸长脖子往街的前后望去, 只见云苓一来,连忙把印章放到桌上,又拎起刻刀在杜梨木上刻画。 “阿翁,生辰快乐。” 老丈人的手一顿,回过头来看着云苓,“你这小牛精,又来胡诌,哪里省的老头我何时生辰?” 云苓把七菜羹放到老丈人的眼前,笑说道:“阿翁糊涂,今日可是大年初七,人日,人人都生日,自然也是阿翁的生辰。” 云苓说着就将食盒打开,菜肴的香味就飘了出来,“阿翁快尝尝这七菜羹,来年丰收,人也长寿。” 老丈人在云苓打开食盒的那一瞬间,就被里头飘出的香味所勾住,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了起来。 他也顾不上洗把手,就拎起木筷,率先往那个油煎堆夹去,这个油煎堆与菜共煮之后,吸了大部分猪乸菜和芥菜的味道,虽不脆,但足够糯,很是美味。 老丈人吃得唧嘴儿,乐得邀云苓一同共赏,云苓连想都没想就立马摇头拒绝, 今日一早,她可是见着张氏和云老娘在厨房里忙活的,本以为是做什么美味,不曾想就见到云老娘将东西一样一样下进锅里。 芥菜,南薯,油煎堆,生菜,猪乸菜,油角以及斋片,她看着那一锅糊糊,食欲顿减,她不知道为何要将这么些好吃的玩意儿给混在一处,她接受不了,很接受不了。 可云老娘岂会就这般轻易地放过云苓,愣是一一讲解里头的意头给她听,譬如什么生菜就是和气生财,芥菜就是长命百岁。 云苓只觉得稀饭该多吃两碗,她是逃不过吃的,所以就将她的那份给装到食盒里带出来给老丈人,想着他与云老娘的岁数相近,定是喜欢吃的,果然,她做对了! “阿翁慢些吃,我去瞧瞧印章。” “印泥我给你选了草绿色,你说过照夜青,那就是萤火虫,萤火虫的光是黄绿色的,所以我就选了草绿,偏淡一点儿的色彩,你若是不喜,那就自个儿再选,老头我管不着。” 云苓觉得这老丈人的审美是在线的,她心里定下的便是一对绿色的翅膀,如小草那般象征生命力却又不失对自由的向往。 她连忙撸起左边的袖子,先寻出左边小翅膀的印章,把它按下绿泥后,再盖到左手手臂上,诸如此类,盖上四次后,一对深浅不一的翅膀就呈现在眼前, 而随着云苓的摆动,这翅膀仿佛活过来一样,就连云若夏都看呆了。 云苓打量着翅膀的位置,在它的羽翼下打上最后一个拼音,一个属于她们照夜青的商标就此完成。 云苓着重看了眼拼音,刻画的走线十分流畅,甚至比她画在图纸上的还要好些,云苓不禁佩服。 “阿翁,印章工价几何?” “五贯铜板儿,绝不让别人知晓。” 五贯? 云若夏差点儿闪着舌头,就这么点就要五贯铜板儿啦? 那……那张单子雕刻出来岂不是得上百贯?瞧着倒还真不如找个穷秀才写一天比较好。 云苓从兜里取出五吊铜板儿,“阿翁,不知再小的尺寸能否刻得出来?” “多小?” “约莫是尾指的一截,能不能咧?” 云苓是想着在三角裤和月事布,甚至在以后扩展的衣物上盖上她们照夜青的商标,一来区分与别家的产品,二来能够让本来的客户扩充使用本系列的产品。 老丈人咬下一口油角,咸口的,味道竟也不差,不由欣喜点点头,“五日,五日后来拿。” “得嘞,那阿翁慢些吃,我们就先走咯。” 云苓辞了老丈人,就与云若夏到姻缘角去,眼下虽还是在年里,但这边的铺子可是忙得热火朝天,月老红绳差点儿被抢个清空,画像铺子门前排满人。 “这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里头有金子捡呢?” 云若夏这话把走过来凑热闹的大娘八卦之心给勾起来,“这还真是有金子捡呢,你们这两个小娘子还不省的?” 云若夏和云苓纷然踮起脚尖往铺子里头望去,金子没瞧到,倒是见到不少人头。 大娘拉着云若夏笑道:“可不是这个金子,听县衙里头当差的人透露的消息,明年若是满了十五周岁但是还未说人家的小娘子的人头税就要收六百文铜板儿咧。” “六百文?这往年都是一百二十文,足足多了四百八十文,去抢咯。” 对于云家来说,云若春和云若夏都是超过十五周岁的,两人就是多交差不多一贯铜板儿,云若夏自是心疼的要命,这要是吃进自家人的肚子里也就罢了,白白给出去还捞不着一个好名声儿,一点也不划算。 “话虽是这么说,但也不是绝对的坏,要是你能生下个娃娃儿,就奖励五十亩地,只要有两个娃儿,第一个娃儿可是朝廷帮你养。” 第150章 试探心思 云苓和云若夏不约而同蹙起眉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大娘继续说道:“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咧,就是要是你穷,穷的连娶媳妇儿的银子都没了,就可以找村子里的富户帮忙出钱,若是富户不答应,就可告到县衙来,让秦老爷处置。” 听到这话,云苓和云若夏再也是笑不出了, 东头村最富的不就是她们云家三房吗?而且云老爹也在着手做大房那边的搭建之事,喊穷都没人信。 一想到林老娘,吴老娘那副贪婪的嘴脸,两人忍不住打一个哆嗦,怕是把她们家都搬空了都不会满足。 “两位小娘子要不要考虑考虑我家儿郎,去年丧偶,已经过了服丧期,可以再娶咧。” 云苓和云若夏白眼翻尽,没有理会,径直往里走,越往里,两人就像落入虎穴的小白兔,被两边人的眼神不停咬着。 “小娘子可是来相亲的?我家中有上百亩良田,还有几十头肥猪,你嫁过来不必担心吃不饱穿不暖。” “小娘子看我看我,你可别看我瘦,但我高,日后咱们生下来的孩子个头一定高,当兵一定能当上将军,到时候你就是将军他娘呢。” “别听他们胡诌,就一个个没本事还喜欢在这里瞎扯,我爹是个员外,不愁吃喝,我也不需要你们干苦活,只要帮我管好那些小妾外室,别让她们打起来就好。” “……” 云苓和云若夏的白眼翻个没停,两人感觉自个儿的眼角快抽筋了才越过重重包围,来到网下。 这网上挂着的信息可还真不少,不一样的网内容还不一样,云苓瞧着县城有不少铺子都在上头挂着,就开口问道: “哥儿,要是我开个网站,要怎么操作咧?” “你想开哪个网?每个网的速度,服务,收费都是不一样的。” 云苓不禁认真打量起眼前这人来,说话的口语话术与她如此相像,而且能想到这些,莫不是与她一样,都是穿越而来的? “哥儿,你就给我介绍一下,我再想想该开哪个网咧。” 谢斯南见云苓有心,就耐心解释道: “左边的是飞鸽,中间的是老鹰,右边的是小龟。” “简单一点就是你要是开个网站,客户下单后送到你家里的速度,商家都是希望快一点的,所以你可以看到大部分商家都在老鹰网。” “至于价格的话,单是网费,飞鸽是三十九文一个月,老鹰是一百文一个月,小龟是十八文一个月。” “要是想要送单子上门,那要根据你地址的远近来定价,不知这样说,你能不能理解?” 云苓当然能理解到,像,与后世太像了。 “你们这个网,是只在平城有,还有别的地儿都有?” “暂时只有平城和邻近的芜城有,不过以后会扩到别的城池去。” 云苓当然相信这人有这个实力,而且扩大开来,对她做生意来说也是很有好处的,她自是没话可说。 “可你这网,多不多人来看,也是个关键咧。” 谢斯南笑说道:“小娘子看看这里多不多人?至于能不能把人拿下,那就要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毕竟我只是供一条途径罢了。” 云苓觉得这话说的不错,要想事成,路子途径重要,自身也很重要。 “哥儿,我就开个老鹰网,家住东头村云家,你且算算需要多少铜板儿?” “我暂且收你一百文一个月,至于送单子的事,到时候还是看看单量。” 云苓点头,从兜里掰出一百个铜板儿来。 谢斯南接过之后,就从一旁的箱子取出一个木信筐,又拿来一支兼毫笔,“小娘子要是有想写的,写在这上头就好。” “行。” 云苓没有犹豫,拎起兼毫笔就在信筐的面上落下“照夜青”三个醒目的大字,随后取出五个印章沾取绿泥,在字的下边印下商标, 完后再用兼毫写下一行小字,“关爱女子健康”,搭配一个三角裤和月事布的线型图。 “苓姐儿,这瞧着好正经的模样咧。” “那姑说,这样好不好?” “好,当然是好。” 谢斯南一眼就见到z\\y\\q三个字母,又见三角裤和月事布的线型图,目光瞬间就落在云苓的身上,他仔细打量云苓,连呼吸都不禁加重。 他当然想当面问她一问,只是尚有别人在场,而她在提及网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不知是别人所托给她的,还是她不想暴露? 谢斯南最终还是将这份试探的小心思给藏下来,想着寻个适当的时机再当面一问。 “哥儿,我便把这些单子放到信筐里咯,若是有单子下来,你再安排送与我。” “ok。” 云苓的手指轻轻一动,难怪她觉得眼前之人的神情突然变了样,原来与她猜想的不差,只是在他乡遇故知,也不知是福还是祸,人心妥测,哪里省的会不会被他背后捅一刀? “哥儿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胡言乱语罢了,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云苓假装若无其事地“噢”了一声,就与云若夏离开。 而谢斯南却是依依不舍地盯着云苓离去的背影,这儿对他来说太无聊太陌生,要是能有人相陪,才能把日子给过下去啊。 但云苓不认他,他也只好慢慢等,慢慢试探,总能把人试出来的。 出了姻缘角,云苓登时就将谢斯南的事抛之脑后了,她满脑子都想着如何把她们照夜青的名声儿给打出去。 可法子还没有想到,刚回到家里,嘴里就被塞了一个油角,云老娘埋怨道: “我就知晓你这狗娃儿没有吃这七菜羹,落下这风俗,来年做生意可不能丰收。” 云苓接住嘴边快要往下掉的油角,发现这是没有经过烹煮的,脆脆的,还带了些暖意,连忙咬伤两口,也埋怨道: “今日阿奶可不许训人,人之后生,是人为尊咧,快把你的脾气给收一收。” 云老娘哭笑不得,“我不得训人,你夜里还不得点灯呢,要是惊扰了耗子娶媳妇儿……” 第151章 免费花灯 云老娘的话就此打住了,没有继续往下说,只笑着又从碟上捏起一个油角递向云苓。 云苓忙将手上剩下的那点油角边塞到嘴里去,一边嚼着一边接过云老娘递来的, “阿奶怎么说了又不把话给说完,你这不就是跟酒楼茶肆里说书的一样,说到重要的情节,就一把打住,说是欲知后事如何,还请听下回分解。” 云老娘睨了云苓一眼,“你这狗娃儿懂什么?” “我哪里不懂,不就是耗子娶媳妇儿,就跟咱们人一样吗?” 云老娘着实感到好笑,忍不住敲打一下云苓的脑门, “你莫不是把人比作那母耗子,让公耗子娶了去,家里就少了一个祸害,能不危害家里边的粮食么?” 云苓听着话,老鼠娶妻的画面登时在脑海中浮现,画面的冲击让她噗呲一下笑出声。 “阿奶,母耗子。” “哎哟,你这狗娃儿竟敢揶揄你阿奶,非抽你一顿不可。” 云苓咬着油角拔腿就跑,云老娘就在后边追,两人在院子里追逐,惹出顿顿笑声。 次日一早,云苓就扒拉着云初,云若春和云若夏一同陪她做花灯,她是打算通过元宵节派花灯,从而达到宣传的效果。 云若夏不解,“苓姐儿,这花灯派的话,这每个人都拎一个,这么多的人,岂不是再多的花灯都不够?” “姑,咱们就做一个大概的量,派完即止就好。” “那要是派完了,一个客人也招不来,岂不是会吃亏?” 云苓把印章刻到纸上,完后才回应道:“可要是不派的话,岂不是连招客人的机会也没有?而且我不过是想着先把“照夜青”这个名号儿给打出去,让城里的人知晓有这个品牌,万一有一天心血来潮,也能想到咱们。” 云若春觉得云苓这法子不错, “这不就好像咱们家一样么,只要提及村子哪户人家阴盛阳衰,就准是想到咱们的,苓姐儿应是想着日后只要有人想买三角裤或月事布,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照夜青”,对不?” 云苓给云若春竖起一个大拇指,赞扬道:“大姑说的真不错,棒棒哒。” 云若夏却不以为意,站在她的角度想,贪利小辈多的是,把灯笼给要去了就只管玩耍,玩腻了或坏了就直接扔到一旁,哪里还会想起什么“照夜青”,什么三角裤月事布? 但做生意之事,云苓向来是比她要老道的,按这种法子走,说不定还真能把名声儿打出去,换来大量订单, 要是这样,她可得好好留意那些来拿花灯的人,要是没心买,一心只想占便宜的,她就不给,毕竟这做花灯也是很费时费力费铜板儿的,哪里有想象中那般轻松。 五日功夫眨眼就过,云苓从老丈人那里取回小的印章后,就着手整理好散落一院子的花灯。 云初和云若春手巧,做出的花灯造型各色各样,有花朵形状的,云朵形状的,兔子形状的,方的,圆的,菱形的, 而云苓的手笨,只会最简单的四四方方,一板一眼,再巧的也就不会了,云若夏的手艺倒不像云苓那般缺,只是她做出的花灯都是偏小的,只有其他花灯一半儿或三分之一大小,但也不失可爱。 收拾完花灯,云苓就又拉着云初手写单子,按照老丈人给出的回话,这木雕印刷的木刻版可得费上两三个月的功夫才能做出来,云苓只能等,再等,一等再等。 上元节当日,云苓一家在太阳将要下山前就已经把晚膳吃了,一行人分成两派,带上花灯浩浩荡荡往县城去。 来到县城时,夜幕降临,云胜华和张氏自然是手牵着手到别处逛花灯去,云老娘和云老爹瞧着他们夫妻恩爱,自也是乐得要紧,也互相拉着手到热闹的地儿看猴戏去。 云苓可没有这种闲心思,一心想着她的派花灯大业,便念叨道: “我觉着咱们四个人还是分开站点比较好,各负责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要是见到那人手上已经拎着咱们标志性的灯笼,就不必再派给他,以免被人钻空子,也让那些真正想买东西之人缺少一个认识咱们的机会。” “好,这种想法不错。” 云若夏自是大声回应,她可不允许别人钻空子。 四人分好花灯之后,就各自散开,云苓在城的东边,云若夏就去西,云若春赶往城的北边去,云初就到南边去。 云苓把花灯放到身后的栏杆上,拿起其中的两盏就开始走向路上的小娘子,“小娘子,的花灯,我、” 话语未完,那人就急急离开,生怕被逮着一样,云苓没有气馁,拿上花灯在人群中穿梭,可算是送出一盏。 “这花灯是的?” “对,小娘子拿着就是,不收铜板儿的。” 那人把花灯给提起,便见面上写有字,“照夜青?这是什么缘故?” 对于有人问这事,云苓自是欣喜,她连忙解释道:“我们如今在做关爱女子健康的产品,比如三角裤,月事布和棉花垫,日后还会推出其他产品,照夜青就是我们品牌的名字。” 云苓见眼前之人听进去了,就取出一张单子出来,“这就是咱们的产品和价格,小娘子可以拿回去看看,不买也不要紧的,随心就好。” “好,我拿回去看看。” 其他人见到花灯是真的可以不使铜板儿就能够拿到的,连忙上前找云苓拿取,有些不想听念叨直接拎着花灯就走, 有些专门来拿单子想着拿回去练字或垫桌脚的,有些耐心听完接过单子,但反手就扔到地上。 云苓也不生气,只当这是人之常情,便走过去把单子捡起就继续派花灯,这单子能省一张就省。 陆佳敏远远的就见到云苓,她早就想跟这位未来的嫂嫂打交道,连忙拉着陆母挤着人群走过来。 云苓见到陆佳敏的时候,就觉得她的眼神异常热情,她突然有些害怕…… 第152章 这说好了 陆佳敏自六岁元宵逛花灯被人贩子拐过,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呆过之后,她的心里就落下阴影,她害怕出门,害怕见人,生怕会再回到那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儿。 陆母十分担心她的人因此坏掉,就把她送往汴京主家,待上几年,去年才从汴京回来,胆子俨然比去时要大不少,人也开朗许多,就连今年的上元节,也主动说要出来赏花灯。 陆佳敏之所以出来赏花灯,一来是想克服以往的恐惧,二来是想见一见云苓,她可是对她这位未来嫂嫂太感兴趣了,以至于一开口就差点儿出岔子, “嫂、苓娘,上元安康。” 云苓这下更慌了,她不记得有见过眼前这人,这人是如何知晓她的名字?更何况这一人热情就罢了,就连身旁的妇人看向她,也是炙热,好像要将她给融化。 “小娘子,你……你认识我?” 陆佳敏这才发觉自个儿太过突兀,急忙解释道:“陆少东家是我兄长,这位是我的母亲。” 这下就轮到云苓觉得不自在了,她哪里知晓这人叫什么名字,支吾半会才开口回应道: “小娘子和陆夫人上元安康,你们也来逛花灯?” “对,兄长年前就离城去外地办事,至今未归,所以只剩下我们出来闲逛,不曾想遇到苓娘,你这是在……” 云苓没觉得她做这事见不得人,就拎起一盏花灯大方介绍道: “我如今不是在做三角裤和月事布的生意嘛,此前我是想着往中上层的人群推,眼下见城中有不少商铺也推出了三角裤,所以就想把自家的名号儿给推响。” “我来帮你推推。” 陆母说着就要接过云苓手上的花灯,云苓可是受宠若惊,她哪里能使唤别人的母亲来助她办这事, “使不得,多谢陆夫人的好意,我知晓陆夫人暗中助了我不少,不然我也不能有这么多的单子,我还想着寻个机会多谢你呢。” “那就过来陆家吃顿便饭,好不?” 云苓的嘴角抽抽,她哪里想得到这人会接话接的这么快,这下弄的可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阿娘,你怎么这么说呢?苓娘是来感谢你,不是再欠你人情的。” 陆佳敏拉了陆母一把,云苓听着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很快,陆佳敏继续说道: “要吃也得等兄长回来再吃,苓娘说是不是?” 云苓:??? 陆母连忙接话:“对对对,你看我,年岁长了,记性也差了不少,竟把淮哥儿出远门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苓姐儿与淮哥儿相熟些,到家里来也能有个说话之人,是我糊涂了。” 云苓:??? “苓娘既是这样认为的,那我们就等兄长回来再约,这事就这样说好了。” “说好了,说好了。” 云苓:??? 这一个过程,云苓是半句话都说不了,待她可以说话时,陆佳敏和陆母已经拎着花灯往前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向人介绍“照夜青”,这让云苓真是哭笑不得。 经过一晚上的派送,四人手上的花灯都派了出去,只有云若春的单子是全部都送出去的,她还遇见了曾经给她们下过单子的人家,当即就又复下了两张单子的棉花垫, 而云初的却不行,她守的南边,花灯是最早派完的,而单子经过一嘴大的妇人嚷嚷开,都知晓是三十二文一条三角裤,就个个又是摇头又是不满,甚至还传出不少难听的声音。 “三十二文一条?这是镶了金边的不?码头搬东西一天才得个四十文,一条这么小小的两块布就去到三十二文,我是被猪油糊了心才买你的咧。” “那可不是,都说这些年轻的小娘子就是不懂生活的艰辛,家里人死熬苦熬都剩下不了两个子,就全让她们给嚯嚯了,当真不省心。” “她们年轻一辈哪里省的赚银子的艰辛,就好像我家里的新妇,我做针线活不舍得吃不舍得喝,她却转头买个绢花带,你说生气不生气?” “……” 云苓看着云初一边说,脸一边黑,就觉得好笑,她除了上次云初提起裴霖的时候,见过这人黑脸之后,这还是第二次见到,便也好奇问道: “那阿姊可有回答她们?” “当然。”云初点点头继续说道:“我说她们不通。” “哪里不通?”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自个儿愿意省着铜板儿不舍得吃不舍得喝,那是你自个儿的事,为什么要以此来要求其他人,瞧着是很可怜,但实际上就是道德绑架,让你觉得愧疚罢了。” 云苓很是赞同这话,她是最恨道德绑架的,若遇上这种人,她情愿自个儿没有道德。 “阿姊这样说,结果如何?” “被骂了。” 这话本是再正常不过,只不过云初板着脸不笑,一本正经的模样就让人觉得很好笑,云苓带头笑起来,云若春和云若夏紧随其后,笑闹声冲散了云初心头的烦闷之气,回到家中心情已然恢复如初。 元宵之后, 各人也就开始忙活,范老娘一家可是过了一个肥年,一过那些不该动针线的日子,就开始忙活起来做三角裤和月事布的库存。 云苓也没闲着,与云若夏摘了菇就跟着云胜华到县城去,来到胜福酒楼,周掌柜见到云苓的时候,脸上笑得褶子都出来了。 他虽常常待在胜福酒楼,可耳目清的很,菊花会的时候陆夫人与张氏相谈甚欢的事可是在圈子里传开了, 而且陆应淮与一小娘子单独相处,并公开承认他心仪之事更是引起热议,周掌柜只见过云苓,也知晓云苓就是云胜华的小女,所以一次认定云苓就是那位小娘子。 云家这三房可是有能耐,一个被秦老爷的公子哥相中,一个被商行少东家相中,这两家都是好门户,城里的小娘子可是费尽心思想要挤进去都没法子的。 “掌柜的,你笑成这般模样,可是酒楼生意好到数铜板儿都数不过来?” 第153章 嘴皮子溜 周掌柜连忙摇头,但脸上依旧挂着笑, “哪里哪里,才刚过了年,生意都淡下来咯,我还想着问小娘子们有没有什么新品能刺激刺激客量。” 云若夏看着周掌柜一脸笑意,又想起上次被他所骗,占了菇价的便宜,就信不得他。 云苓自也是信不得的,只不过眼下她正是需要他这种询问的请求,便也回答道: “今日前来,一是为送菇,二是有事相求于周掌柜的。” “何事?小娘子尽管说说看。” “掌柜的也知我们也在尝试做一门小生意,但万事开头难,我们也在四处寻法子,寻着寻着就想到了掌柜。” 周掌柜嘴角的笑容愣住,“你们可是做那些三角裤的生意?” “正是。” 这下周掌柜更是不解了,这若是做些小吃买卖之类的,他或许能给些意见,寻些门路什么的,但三角裤他……他……他哪里有法子? “小娘子,你确定没有找错人?我这儿可不比商行有门路咧。” “我当然没有找错人,我找的正是掌柜你。” 云苓望向大堂里的说书台,乐道:“掌柜这可是经常有说书先生来说书的?” “正是,客人前来用膳,有时候等菜无聊就可以听听说书,也就多了几分耐心,有些客人还因为追书而再次光顾呢,这可是……诶,小娘子,你该不会打这个主意?” 云苓当即就回他一个“你懂的”的小眼神,把周掌柜看的有些心慌慌。 “小娘子,这,不大合适。” “掌柜的,哪里不合适咧,我也不打扰说书先生说书,只不过想要在中途插播一条宣传语,而已!” 周掌柜可不信这“而已”二字,单单是这三角裤的玩意儿,他就很难将之与酒楼用膳听书给联系到一处去,一时没有应下云苓的话。 云苓岂是轻易放弃之辈,一次不行,她磨到行不就可以了? “掌柜的,我也不白占你的便宜,我也不用你的说书先生,我只是在先生休息的那一段时间来宣传宣传,如何?” “是小娘子你,亲自宣传???” “那倒不是,我心中有个很合适的人选,只是掌柜的觉得行不行?” 话虽是这样说,可周掌柜心里还是没底儿,他有些怕那些挑剔的客人会觉得不妥,甚至会因此不来酒楼用膳,那他岂不是成就了别人,委屈了自个儿? 云苓见他还是不应,就继续劝说道:“掌柜的,这人听惯了说书,也总会想听听别的,就像你说的想要新品来刺激刺激客量,保不准这宣传语还能给你带来一波新客呢,是不?” 周掌柜被“吸引一波新客”的话给勾住了心思,只是他总归是没底的,而且他们之间又是这般相熟,也不好一次收取铜板儿什么的,要是造成亏损什么的,他也只能往肚子里噎,这般可不划算。 云苓大抵也能猜想出周掌柜的心思,做生意嘛,总怕出现这样或那样的情况,她也是可以理解的,便也退一步说道: “掌柜的,何不就给七日功夫我们尝试?要是我们熬过七日并为酒楼带来生意,就可继续,要是不行,我们也心甘情愿,不再纠缠,你觉得这样的话,会不会好一点?” 那自然是好多了,七日的话不算长,添之她们不过是在说书先生休息的那么一小段功夫里宣传,掀不起什么浪花来,一旦不成,也可以及时止损, 而且他这样做无异于把人情给卖出去,这样也就可以把桥给搭到陆家商行去,日后也就能多一条门道,他可不亏咧。 如此,他可得大方些,免得落个斤斤计较的坏印象。 “小娘子的头脑可真比咱们这上了年岁的人的清,只是这七日未免太少,我想着就算好坏也得有个半个月才能见真章,不若就先试半个月,成,自然皆大欢喜,不成,小娘子也可寻别的法子,两不相搁。” “行!” 云苓一口应下,生怕应慢半步,周掌柜就会反口说不行。 出了胜福酒楼,云若夏浅浅地唠叨周掌柜两句,看向云苓问道:“苓姐儿,你说的合适人选,是谁?你还认识这嘴皮子耍得溜的?” 云苓乐道:“这嘴皮子耍得溜不溜,我就不大敢说,只是这人鬼点子多,懂得临时应变,我觉得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了。” “真的?难道是那镖局里的人?” 云若夏想着,云苓认识的也就只有镖局那些称呼她为“姑奶奶”的那些人了,所以就自然而然往那头想去。 云苓点头,提步就往镖局走去。 陈杰正准备着出镖的玩意儿,一见云苓前来,就兴奋地迎上前来,“姑奶奶,我有事想要跟你说咧,上次被少东家的打扰,我差点儿都忘了。” “何事?” 陈杰也不省的云若夏知不知晓这事,也就不愿让她知晓,就拉着云苓到一旁去,轻声道: “姑奶奶,你此前交代我打听那姓秦的事,我可给你打听好了,秦大郎家里可没有通房小妾,在外也没有外室,就连吃醉酒也在说什么“只要她,我只要她”之类的话语,该是个老实可靠的。” 云苓点点头,正猜度“她”是不是她姑的时候,陈杰又继续说道: “他还想找你呢,与我说了几次,只是我都不知要到哪里寻姑奶奶咧。” “他找我?他找我做甚?” “我哪里省的,我……我要到哪儿找姑奶奶呢?” 陈杰再次重复这话,云苓这才反应过来, “噢,你就去东头村找云家,这样就可以找到我们家。” 得着回应,陈杰羞怯地摸摸后脑勺,“对了姑奶奶,你今日来找我做甚?” “不是找你,我找刚子。” 刚子刚才就见到云苓进来,但见陈杰与她说话,他不好向前打招呼,如今被叫到,自然一乐,笑着就走上来,“姑奶奶。” “刚子,你可要随他们出镖?” 刚子看向陈杰,陈杰反问道:“姑奶奶找他做什么?” 第154章 再谈谈呗 陈杰心想云苓要是找刚子做些重要的,或者是有肢体接触的,他就让刚子带镖队到江南去,他留在镖局里,他可不能让别人占他姑奶奶的便宜。 云苓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直言道: “我想让刚子到胜福酒楼去替我宣传三角裤。” “什么?!” 陈杰和刚子不约而同发出惊讶声,让男子去宣传女子的三角裤,这事也亏云苓想得出来。 云苓被两人的反应吓了一下,但胜在脸皮厚,把这当作是寻常的反应,一脸淡定地说下去,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周掌柜的嘴里抠出点便宜来,可不能白白浪费宣传咱们照夜青的机会,我想着刚子为人聪慧,反应又快,这一提我就想到了他,所以……” 陈杰这下可把心给放下了,他拍了拍刚子的肩膀,露出一脸“自求多福”的神情,就忙着收拾东西去。 刚子那是一脸难为情,只不过对上云苓,瞬间就又嬉皮笑脸, “姑奶奶,你想让我怎么宣传咧?” “嗯嗯,就是宣传。” 刚子:??? 敢情他听了一句废的不能再废的废话咧,这眼前之人幸好是云苓,要是换做别人,他指定上去就是一拳再与其论长短。 “那我想想,三角裤……” “你可以往那些话本故事靠,因为酒楼里是有说书先生的,我们不过是掐着他歇息的那一小段功夫宣传而已。” 刚子摸着下巴,小眼神滋溜转, “姑奶奶,我想着一个,你听听这个行不行?” “震惊!路边讨饭的小娘子竟然是流落在外多年的侯门血脉,众人纷然表示不解,怎么想也想不通是如何认出来的?你们知道是怎样认出来的不?” 云苓和云若夏不约而同地摇头晃脑。 刚子猛一拍掌,说话的语气咻地一下提上去,狠狠抓住云苓和云若夏的情绪, “这事说来也巧,时值天寒地冻,小娘子身上那单薄的衣衫早早被雪给打湿,路过的一妇人瞧着她可怜,就带她到成衣铺去买一套干净的衣衫,你们猜怎么着?” “那妇人看见了这小娘子身上的胎记,一眼就认出了她是侯门血脉。”云苓根据她在末世时看到的小说,立马抢先回答道。 “非也非也,”刚子摇头,故作姿态,“那妇人看见了小娘子身上穿着的那条照夜青牌的三角裤,登时泪如雨下,直喊道:“小娘子啊,老奴可算是找到你了。”便将人带回侯门去。” 云苓惊呆了! 云若夏双眸瞪大,“就一直穿着三角裤?且不说她洗不洗,换不换,这人也长个儿,三角裤还能一直穿?” “弹力,三岁能穿,九岁能穿,十五岁还能穿,这不就是从侧面说明咱们照夜青的三角裤厉害吗?” 这下不说云苓,就连云若夏也忍不住双手拍掌,能耐,这人果真有能耐,就算天塌了下来,他的嘴儿还能撑起半边天,的确是最佳人选。 “姑奶奶,你觉得这样说可行不?” “行,行行行,你就这样说,这样就非常好。” 被肯定的刚子心头乐得直冒泡儿,灵感唰唰地来,“姑奶奶,我这突然又想着一个,你又听听看。” “上元节当日,宰辅夫人发现自个儿原来是替身,气炸了,当场怒写和离书。你们可知是如何发现的?” “宰辅原来钟情的小娘子回来了,两人含情脉脉,抱在一起被宰辅夫人给发现了。” 云若夏率先回答道,可刚子却摇摇头,云苓连忙接上话, “是宰辅夫人打开了密室,发现密室里头全是挂着与她模样相似的画像,而画像上写着的名字却不是她。” “非也非也,”刚子再次摇头,又是一脸的故作深沉,“这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 “五年前,宰辅娶了宰辅夫人,两人郎才女貌,是世人口中的天作之合,而这五年来,他们也是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争吵,只是不旺子嗣。” “宰辅夫人自然是听到外头的流言四起,她不想宰辅受流言影响,便想主动一些怀上子嗣,可在房事一事上不大通,她就听着身旁嬷嬷的话穿上三角裤,结果出大事了!” 刚子的适当停顿,吊足云苓和云若夏两人的情绪,两人迫切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宰辅进房一看,怒火四起,指着宰辅夫人骂道:“这是柔儿最喜穿的三角裤,你不能穿!”宰辅夫人一听柔儿,心都碎了,敢情这么些的情意她都错付了。” “宰辅夫人怒得用剪子剪下三角裤,又提笔写下和离书扔到宰辅脸上,“狗东西,老娘要穿也要穿照夜青牌的三角裤,值得信赖,有保障。”宰辅夫人怒下三千条,宰辅哭成狗。” 云苓有些晃然,她甚至怀疑自个儿是不是在镖局里,还是坐在茶肆里吃茶听书,但她还来不及开口,云若夏就已经先一步开口问道: “这会不会太过离谱了?” “诶,就是要这个效果,你不搞怪离谱点儿,别人如何能记得你,咱们不就白宣传了吗?姑奶奶,对不对?” 云苓点头,这宣传东西就是要勾人眼球,让人想着去了解这是件什么东西,引起热度也就成功一步,更何况再离谱,剧情发展再出乎意料的广告她都看过,这点不算什么。 “刚子,你可得准备准备,明日咱们就到胜福酒楼去,工钱就按一百文一日,这样使不使得?” “自然使得,姑奶奶大气。” 次日刚子一上台,调侃几句就引得全场大笑,有些人就是这样,自带喜感,甚至光是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用做,就能逗的人捧腹大笑。 最后呈现的效果自然是好的,不说七日,光是两日功夫,刚子在胜福酒楼说段子的事就传遍了平城,不少人慕名前来,甚至甘愿为了听他的段子而多点了两道菜。 周掌柜那叫一个乐啊,这不仅客人多了,银子也多了,便逮着云苓就道:“小娘子,咱们再谈谈呗。” 第155章 表面风光 “啊?” 云苓假装不省事,回应道:“掌柜的想要与我谈什么?” 周掌柜乐道:“小娘子机智,想着这法子为酒楼带来不少生意,这是一件好事。” “掌柜这话客气了,这客人哪里就是我们带来的,这明摆着是酒楼的菜品把人给吸引来的,我们自是惭愧,过两日咱们就走咯。” 这一说走,周掌柜的脸色当即变了变,又见云苓一副淡定的模样,瞬间就省的这是一只小狐狸,比云若夏存着更多的心思, 眼下就是看着不少客人为段子而来,就拿起乔来,好打一打他此前多番支吾,不予相信的臭嘴脸,正常,也是正常。 周掌柜连忙陪笑道:“小娘子这是哪里的话,眼下坐着的这些客人可喜欢听段子胜过听书,恨不得那说书先生早早歇着,能听上两个段子咧。” 云苓“恍然大悟”,“噢,这样啊,只是咱们也不见得她们下单子,对于咱们来说就是没有效果,段子再好,也是无用之功,而且请人来说段子也不便宜,二百文一天呢,哎。” “小娘子你这岂不是太着急了点,当初我这鸡枞菌油拌面那可砸了多少铜板儿去铺天盖地宣传,客量才渐渐多的,你这才几日,就想着砸到大客户不成?” 云苓看向周掌柜,大客户她是砸不到,但起码能砸着一只老狐狸, “掌柜的也知晓,咱们家不过是东头村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苦人家,平日里卖的这些菇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请了个人来也已是山穷水尽,哪堪继续往里造,是不是?” “你这小娃儿净会扯谎子,你们不是也养蜂么?你阿爹不也是在城里符家商行上工?家里哪有你说的这般拮据。” 云苓眼不慌心不乱,直接驳回道:“那是表面风光,咱们家地小人多,养蜂也养不了多少,蜂蜜卖不上价,也弄不出什么值钱的蜂王浆,若不然,我也不会想着这个法子挣银子咧。” 周掌柜要是把话信十足,他就白活了这么些年,但如今他是被人拿捏着,哪有什么法子能与她对抗,自然是得顺着她的毛的, “这样,这说段子之人的工钱我给了,如何?只不过他得多说些,多给我引些客人来才是。” 云苓蹙起眉,叹了一口气, “那也是对掌柜的有益,于我而言,有什么呢?” “这还没什么???他说的多了,人家不也能记着你的……你的……你的照夜青了。” “记住了有什么用,也不省的到何处买去啊,我也不可能每日都守在这里的,知晓了买不着,没用咧。” 周掌柜一整个深呼吸,他今日可是对“得寸进尺”这个成语理解的透彻,但偏偏自个儿就像上了贼船的人一样,不“同流合污”,恐怕也小命都没咯。 “那小娘子想怎样咧?” “很简单啦,就是在那个台上放一块板子,板子写上照夜青,印上咱们的商标,写上到姻缘角的老鹰网那里可以下单子,这样就可以。” 周掌柜叹了一口气,“哎哟小娘子,就这小玩意儿,你大可早些弄,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我没铜板儿啊。” 云苓摊开手,理不直气也壮。 就这么一句话让周掌柜的当场止住了声,他竟想不出任何话来反驳,最后只能暗暗吃瘪,让云苓瞧着鼻子走。 刚子见工钱升到二百文,而且还不用他姑奶奶出,乐得恨不得把声音给说哑。 说上几日,照夜青这个牌子就在城里传开了,因云苓让周掌柜放置牌子,所以不少对三角裤感兴趣的就到姻缘角去下单子。 云苓就又见到了谢斯南。 “小娘子,你咋见到我有点儿不大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哥儿来这里,不就代表我有单子了么?只是我好奇怎么会是哥儿送来?” “噢,是这样的,一般第一次送单子上门,都是由我亲自送的,这样更方便了解情况。” 云苓没有多想,接过单子就看,单子多是多,只不过大多都是下一条三角裤,还要送货上门的。 这让云苓就很懊恼,她可以体谅到那些想要先买一条三角裤试试的那伙子人,只是每个人都这样的话,单子无疑是会被浪费掉的。 只是若学后世那样,在网站上挂上一个牌子,标好产品和价格,让人下单即可,只是这又得耗费一个人手登记什么的,也很麻烦。 也有一个法子,就是提前把货给送到城里去,若是有人下单子,就可以直接出货送过去,只不过也是人手的问题,还是一步步来。 “不知哥儿送这些单子过来,要使多少铜板儿,我这就给你。” “小娘子单单给个八文驴车费就好。” 谢斯南杠刚刚可是一直紧盯着云苓的表情,可始终盯不出个所以然,但也并没有因此止住打探的心思,开口问道: “我来的时候瞟了一眼,小娘子这些单子太散,大多都只是一两件……” “有单子就好,万事开头难,赚银子的事急不得。”云苓从兜里掰出八文来递向谢斯南。 谢斯南接过铜板儿,眼神就止不住往里瞥,誓要找出些后世的印记来,“我有些渴了,刚才急着赶路,来不及喝上一口水。” “那赶紧赶回去喝,我就不留你了。” 谢斯南:…… 她为何要如此提防他? 他又没有做什么,他只不过是从异世而来,觉得太过孤独无助,想要找一个相熟的人贴贴而已,他又不会害她,犯得着么? 可云苓没有与他贴贴的想法,她看着单子,一心想着把宣传做的更大,势必让人都晓得她这“照夜青”的名号儿。 次日, 她就跟着云胜华到县城当地的纸社去。 一进门水墨味就很重,纸社的规模很大,有负责印刷的,有负责整理的,有负责装版的,还有负责杂物的。 云苓逮着一人问道:“这位小郎君,不知刊登事情要找谁?” 第156章 宋小六郎 被逮之人冷眼看了云苓一眼,淡淡问道:“你要刊登什么事情?” “我想帮我家的产品打个名头,就像,就像此前胜福酒楼的周掌柜打的那种全城排行第一的美食是什么?——菌子油拌面,来全城最该打卡的美食点在哪里?——胜福酒楼,诸如此类。” “这种,你到前头问问。” 他说的有些模糊,指的也有些模糊,云苓摸不着头脑,正要问清楚的时候,人已经头也不回地走了,云苓只好将挂到嘴边的话给噎回去。 她提步往前走,想着问房间里的人,但又见他们正埋头苦干,不好打扰,只好继续往前走,等转过抄手走廊,眼看着就要走到底,云苓停在原地踱了两下步,深吸一口气就走要走进房间。 倏尔背后传来一声,宛如天籁之音, “你这小娘子来这里做什么?” 云苓激动之情难以言表,她不知怎样形容这种感觉,总觉得这人就算骂她,她都生不起气来。 “哥儿,我想找能够帮我刊登事情的人。” “找人刊登你走这边啊,去那里做甚?” “我……我……我……” “别我了,快到这房间来,再迟点儿小六郎就要出门了,你可得后日再来。” 云苓提步麻溜地跟上,转过拐角,突觉一切豁然开朗,就连阳光都变得格外明媚。 “这间就是了,我跟你说,待会儿你就多笑点,小六郎年岁轻,最喜你这种青春靓丽的小娘子,多给些好脸色自然也就给你刊登了哦。” “谢谢哥儿,真是太感谢。” “快去快去。” 云苓一进门,原本尚还打着盹儿的宋小六郎顿时清醒, “是你。” 云苓脸上的笑容登时定住,她认识眼前这人吗?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不就是端午赛龙舟的时候,带着白狗在边上玩耍,白狗贪玩儿,在地上打滚儿,弄得一身的泥,你气的不要不要的。” “对。” “当时应淮可有追上你?” 宋小六郎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云苓的跟前,满脑子八卦因子。 云苓的心一咯噔,她的脑海中立马浮现出陆应淮的声音, “你们要走了吗?” “今年上元元宵,你们会出来看花灯吗?” “今年有罕见的大花灯。” 宋小六郎见云苓不说话,自以为她是害羞,便又继续说道: “认识应淮这么些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跑的这么快,这么急切,我们当时可是在江面中央,他也顾不得身份,拎着船桨就划,很是狼狈。” “自那次之后,他就很是忙活,我多次邀约都见不着他的影子,打听才知他到青城去准备大花灯的材料,说是为上元节准备的,他是不是邀的你?” 云苓的左眼皮子跳了一下,她想起那大花灯旁的人物,她当时还晃然那人与她有点儿像,如今想想,那不就是六岁时与他在马车上相遇的场景吗? 他……他一直都在找她吗? “我不知道。” 宋小六郎瞧着云苓这低声细语的模样,想着小娘子多胆怯,便也没再多说,只把话题给拉回来, “对了,你来是想刊登何事?” “我是想给我们家的产品打出一个名号儿,类似此前胜福酒楼周掌柜刊登的那些一样。” 宋小六郎点点头,转身回到座位上,拎起笔来就要落字,可下到半会又急急止住, “你的产品是什么?” “三角裤。” “三角裤?”宋小六郎的心思滋溜转,“三角裤,风月楼火出天的三角裤是不是出自你们家?” “正是。” 宋小六郎又乐了,就连笔尖上的墨掉到纸上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是不是要买东头村那块地儿?” “是啊。” “可以啊,应淮这小子藏的还挺深的,我还以为是两个人,没想到竟是同一个人,爱,是真爱。” 云苓不省的他说的什么一个人两个人的,她只回想着地儿的事,知晓她要买地儿的人不多,而且这人与陆应淮又是这般熟络,难道他是…… “你是那位宋小六郎吗?” “正是。” “你不是托莺儿让我去说服应淮让地儿吗?他倒好,早就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大晚上的还把我赶回家,不省的是不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找你。” 云苓摇摇头, 宋小六郎笑说道:“那也是,那么晚的天你也睡了,估摸着是他自个儿傻愣愣候在你们家门口呢。” 云苓回想起那个时候她应还在守夜晒棉的,第二日她阿翁就调侃她是不是梦情郎,她好像是梦到一个大火炉,好暖好暖的大火炉,美美的睡了一觉的。 “他啊,还反着跟我打听买地那人可有喜欢之物,我问莺儿,她说桂花糕,你喜欢吃桂花糕不?” 云苓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她……她……她好像有点儿怪怪的,但是要她说哪里怪,她又说不出来。 宋小六郎见她脸颊两边泛红,便知被说中了,心中甚喜,这简直比他自个儿找到心仪的小娘子还要激动。 “好咧,你快把刊登的话告诉我,我好记下来让他们抓紧功夫做。” 云苓想了想,开口说道: “全城新晋的热门话题——胜福酒楼听段子。” “全城横出的黑马单品——照夜青三角裤。” “街头采访最受用实用单品——照夜青三角裤。” 话落,宋小六郎的笔也随之放下,“我这就让他们去印字,明日平城日报上就会刊登这三个词条。” “十分感谢,不知怎样算刊登费?” “一日一百文铜板儿,最多可以刊登五日,你可要刊登五日?” 云苓摇头,“不必,我只刊登两日即可。” “为何?这宣传不是做的越大越好?你这刊登两日,不少人还看不着呢。” “小六郎此言差矣,这平城日报能看懂的人有多少?大多都是中上层的富人看的,我登上去的目的是想从另一个法子提醒她们,该续单子了,至于其他人,我会选择其他的法子告知。” “你选择什么法子?” 第157章 出了平替 宋小六郎听着云苓的讲述,好奇心瞬间就被勾起,所以他才会问云苓选择什么样的法子。 云苓笑而不语,她选择的法子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人云亦云,实在称不上什么好的法子,所以也就没多说,放下二百个铜板儿就离开纸社前往市集。 她要找的人就在市集当中,与小商贩讨价还价的妇人,聚在一头对路边之人指指点点的妇人,还有那嗓门呦呵的大的妇人。 原因无他,只是云苓觉得这些人给她一种不知名的安全感,就像是这些人说的话不一定靠谱儿,但总归是大差不差,而且她们更擅长与人交谈,这个任务交于她们,她很放心。 这些妇人对于云苓来寻她们做事,说是宣传三角裤,她们不屑一顾,她们可是知道这东西是风月楼兴起,用来狐媚男子的玩意儿,让她们说她们都觉得脏。 只是当云苓亮出那一吊铜板儿出来时,她们恨不得称呼云苓为活菩萨,观世音,不就是宣传嘛,又不是干坏事,哪里管得着其他玩意儿? “小娘子你尽管放心,咱们现在就去嚷嚷,准得让城里人都知晓你这照夜青的三角裤。” “去,你们要是说得好,我就会再来寻你们,给你们加铜板儿使。” 这些妇人一听,连忙将心里刚才冒出的小九九往回收,她们原是想着把铜板儿收了,吆喝半日就算,管它效果好不好。 可是云苓这般说,无异于是要将这事长期往下做,这可就不一样了,认真对待才能长久合作咧。 “多谢小娘子,咱们这就去逮人宣传。” 这些妇人把铜板儿收好就到街上四处逮人去,逢人就吹捧道: “嘿,最近那个火出天的三角裤你有没有买咧,我买了一条,可好穿咧,而且一定是要买照夜青这个牌子的,价位适中,又耐用,穿上一次就上瘾,恨不得多存些铜板儿再买一条。” “哎呀,你竟然还不省的照夜青的三角裤,哎呀呀,看在咱俩相熟的份上我才告诉你,就是在那姻缘角的老鹰网处下单子,很是方便,多买多优惠呢。” “我跟你说,我昨日才买了条照夜青的三角裤,当晚啊,家里头的冤家就缠的不要不要的,都说七年之痒,这一下,两人之间的夫妻情意好像又回到新婚时期呢。” “快些去买,眼下这般火热,人人都想买都想试,也不省的迟一些会不会涨价呢,还是赶紧趁现在价格适中时囤上几条比较好。” “……” 这些妇人连续嚷嚷几日,声音都有些哑了,云苓也寻上人多补了一吊铜板儿,几个妇人一乐,哑着声儿也给云苓继续嚷嚷。 才过正月,云苓的照夜青通过宣传,也算是在城里弄得家喻户晓,三角裤的下单量明显增长,甚至有瞧见月事布的,也下了一块试试,而月事布和棉花垫则是被老客疯狂下单子。 云苓自是欣喜,可很快就得知一个不大好的消息就是,她们的三角裤打上商标后,城里兴起一种“照夜青平替”的三角裤,宣传是同种货源,同等质量,但是价格还低的三角裤。 “价格还低?低多少?” “三十文一条,他们是按着你五条一百五十五文,折合下来就是三十一文一条,他们定价三十文一条就可便宜些。” 云苓心想这个朝代不比后世,再怎么有能耐也是靠手工缝制,而且她又不像那些大品牌一般溢价这么严重,所以他们低就任他们低去,她保持不变就好。 “随他们,不要紧的。” “随他们?咱们好不容易才将“照夜青”给宣传地家喻户晓,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钻咱们这个空子,倒是打得一把好主意。” 云苓搓搓小手,回应道:“懂这种绣法的人不多,姑也是省的的。” 云若夏自是省的,所以她才气,明明上次与她们说是一日没什么空闲功夫,而今就唰唰地冒出平替货来,好啊,这很好。 云若夏当即就从胜福酒楼杀到布庄去,云苓害怕出事,连忙跟上。 两人来到布庄,里头已经站满人,拥挤间隐约听得几句, “我要十条,绣快点,二百八十文我就放下这里咯,明日我可得见到货。” “你十条急什么,现在赶着我的货,我楼里的小娘子可是等着用呢。” “你们一个个都不必扯嘴皮子,这五条是我的,我可是前日就已经定下了的。” “……” 云若夏挤进里头,便见得绣娘们各分工合作,一人裁剪,两人缝合,而那个东家就负责缝制褶皱之处,最后一人负责检查有无错漏之处。 云苓连忙将云若夏拉住,她生怕云若夏会冲动当场开骂,眼下人多,她们两张嘴可斗不过这么多唾沫星子。 候上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人潮才总算是散去,那东家也抬起头捶捶腰,见到云苓的时候,满脸笑意, “小娘子,许久不见,今日可是来买棉布匹的?我们前些时日才新进了不少新的,一次要个五十匹,我再给你便宜些。” 云若夏压不住了,直接说道: “你此前不是说做着布庄东家一日没多少空闲功夫么,我看你绣得倒是快活啊。” 东家的脑子一愣,对上云苓的眼神,就想到当初好像是她们提出绣褶皱这个法子的,不过绣的是线,不是牛背筋线,难道…… 东家的连忙陪笑道: “我也不想做的,只是都是很熟的老客拜托我绣的,与他们相熟多年,又常常来我这拿货,我要是连这点小忙都不帮,岂不是白白把客源给断了?” “东家这话有理。” “还是小娘子深明大义,更何况像这种东西,就算我不做也有别家做,这生意哪有吃独活的份。” 云苓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东家的是绣娘出身,自然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不要忘了当初为何要选择开布庄当东家,勿要因小失大,这是很关键的。” 第158章 看菜下碟 东家的闻言,自个儿心里自也是在盘算,当初为何要当东家,不就是当绣娘太苦,看人脸色赚得也不多,还差点儿把眼睛给熬坏了? 可如今布庄的生意也算不上好,她总得弄些新活计,这效果不是挺好么,她人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而且她听着云苓的语气,责怪多于关心,心里就隐隐不爽,凭什么来干涉她,这三角裤又不是谁人专属的,她怎么就做不得? 再者这两人每次来买的东西又不是多,又喜欢摆款儿,弄个袋子都要来回检查,生怕她从中做手脚一样,这样的客人不要也罢,要是待会她们要买棉布匹,她就卖五百文一匹,一分钱也不能少。 云苓见她不回应,脸色还由刚才的红光满面变成乌云密布,就知自个儿的话刺到她了,自然不好再多说。 云若夏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被云苓一把拉住,可出了布庄后,她就再也憋不住了, “苓姐儿,刚才你怎么不让我骂死她,这样的人不就是看碟下菜吗?要是来个五品官儿,我就不信她敢这么嘚瑟。” “算了。” “算了?就这样算了?苓姐儿,你这年岁越长胆子越小,日后咱们出一个新品她抄一个,价格卖得还低一些,我倒要看看你还算不算。” 云苓连忙将云若夏给牵住,“姑,我知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天底下就没有人愿意做亏本的买卖。” “你的意思是她会亏本?” “我可没这么说,一切随缘就好。” 云若夏顿时觉得云苓有点难捉摸,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的,也不省的在打什么主意,但见着她往成衣铺去,就也跟着。 “苓姐儿,你这是……” “叫苓哥儿,咱们去一趟商会交子铺。” 这下云若夏更加不解了,但她知晓云苓做事总是事出有因的,便也不多问,随在后头而行。 商会的交子铺设立在平城的北边,只因北边的富人和做生意的商户多,设立在此也能方便些。 交子铺的外观与当地存取的钱庄差别不大,只不过门前挂有一个“青”字的幡子,示意这是青城的交子铺。 云苓带着云若夏往里走,见人就逮着问,“请问青城的转接人在哪里?” 接连问上几人,可算是被迎进一间较雅致的房间里,接待她们的是一个带着叆叇,脖子上挂着一个小算盘的年轻儿郎,第一眼给人的感觉便是精于算计,难以言深。 云苓在打量眼前之人时,眼前之人也在打量她,不过只是一眼,小眼神就滑到她身后的云若夏去。 这人五官不差,鼻子精明守财,耳朵有福,这要是娶回家中定是不随意乱花钱,还能旺一旺夫运,是个不错的良配。 云若夏有些厌烦别人这般打量她,似要通过她的面相去决定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相无独论,哪有人一直一个面相的,简直就是瞎看。 云若夏剜了温司庆一眼,温司庆自觉失礼,立即将目光看回云苓,“哥儿可是要找青城的商铺?” “对,我要找棉花作坊的何东家。” “你是二哥儿?”温司庆解释道:“只因何东家交代过,要是平城有哥儿寻他,那就要问问是不是二哥儿。” “我是。” 温司庆的笑意比刚才大了些,“何东家说二哥儿于他有恩,要是再下一千斤的皮棉,只需要七十五贯就可以加上纱线一同走水路送到下两镇。” 云苓心领,这定是那三年水路平安给他带来不少便利,“我也想找他买两百匹棉布,不知价格如何?” “哦,这样子,”温司庆扶了扶叆叇,自个儿定不下主意,“我可得写信问问何东家,约莫五日功夫,不知二哥儿等不等得?” “可以,只是我想你再给何东家带一句话。” “二哥儿尽管说。” “你就说我觉得平城这边的棉布匹太便宜了,就这一句话就行。” 这么一说,温司庆便知里头有些弯弯绕,最近平城掀起的风波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这不是他该多嘴的事,他就静静把嘴巴子闭起来就好。 “好,还有其他事吗?” “我也要找余记商铺的余店家,想要预定七十块牛背筋,你且问问他何时能成,行不?” “行,自是行的,就是不知到时候如何联系二位?” 云苓笑道:“我们六日后再来即可。” 温司庆笑着点点头,把云苓和云若夏送出门,再偷偷瞥一眼云若夏,再转身进去。 两人走远后,云若夏拉住云苓,轻声道: “苓姐儿,这人瞧着不是个好人。” 云苓惊讶,她刚才可是没有看出来这人有何不妥,云若夏却看出来了,糟糕,莫是她的警惕性降低了? “姑,你是怎样看出他不是个好人的?” “他刚才一直盯着我,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个好人。” 云苓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原是这般缘故, “姑,他可能是看上你了。” 这话把云若夏吓得不轻,她连忙摇头,像是生怕摊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打住打住,这货随身带着算盘,瞧着就是一个抠搜样,我可不喜欢这种抠搜男。” “姑,或许是人家做这份活计要带算盘的咧。” “才不是,我自个儿眼门清,我没有阿姊的天生神力,也不及你们两姊妹长得俊俏聪慧,就我这么一个人,连地上捡着铜板儿我都要怕不远处是不是蹲着人在等我上套,更别说能让一个富家公子一眼看上的机会了,不可能的。” 云苓却不认同这话,“姑是最好的,哪里不可能?” 云若夏笑着弹了一下云苓的脑门,“就你这嘴皮子耍的好。” “我说的是事实,我还记得小时候是姑驾着驴车带我出来买菇的,是姑与周掌柜盘旋的,遇事也是姑把我护住的,那时候我就觉得姑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云苓把云若夏给抱住,但没存多少温情,下一瞬就被无情推开, “你给我滚一边去。” 第159章 又接单子 云若夏见云苓一脸懵,笑出声来, “你可得注意你现在的身份,男女大防,要是坏了我的名声儿,到时候找不着富家公子哥,我可得找你算账。” 云苓捏一把云若夏的脸颊,打趣儿道: “我觉得刚才那个抠搜男就不错,姑要是与他在一处,估计两人很快就能在城里买上一间大宅子咯。” “你又来耍嘴皮子是不?我让你耍,让你耍……” 云若夏急的就要打云苓,云苓刚说完话就跑起来,哪里能让她给逮着? 两人边跑边耍,直至来到风月楼的大门口才止住打闹, “苓姐儿,你来风月楼作甚,你刚才不是已经找了那个何东家相助了么?难道这老鸨还能助你一臂之力不成?” 云苓“惊讶”道:“姑是怎么知晓我寻何东家相助的?” “你又来打我马虎眼儿是不?”云若夏又打了云苓一下,“我们于那布庄东家而言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客,可那布庄东家于拥有整座棉花作坊的何东家而言也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客,所以借力打力最好。” “姑真是厉害。” “那当然。” 云若夏也不害怯,这被人称赞厉害又不会缺块皮少块肉,应下就应下了,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往风月楼里走去,老鸨先是认出云若夏,继而才猜出云苓,“好你个小蹄子,打扮成这副模样作甚?” “不就是许久不见妈妈,想要知晓妈妈还认不认得我咧。” 老鸨翻了一个白眼,“赚了老娘这么多的铜板儿,想不认得都难,说句不吉利的,就算你这小蹄子化成灰,老娘都能通过骨灰里的铜钱味儿认出你来。” 这话惹得云苓一顿好笑,“我挣妈妈这么多铜板儿,自是心里不安,所以才带上印章来想要把咱们照夜青的商标给印上去。” “使不着使不着,我再给楼里的姑娘再买五条,到时候任由你怎么印商标。” 云苓没想到还能捡着这么一个便宜,嘴角自然是放不下来的, “还是妈妈这风月楼厉害,这短短些时日就能有这般成就,我都不敢想咧。” 做生意的哪里不喜奉承的好话,别人说的开心,自个儿听着也乐,一举两得, 老鸨乐道:“你可不知这里头的门道,这三角裤,说是用来穿,那也说的对,说是用来剪的,用来调趣儿的,也不是行不通,咱家花魁如今也只剩那么一条,你说厉害不厉害?” 云苓还能说什么,只能竖起拇指,说道:“厉害。” “对了,还有那棉花垫,你给我楼里每个小娘子都来两份,上次一份太少都不够用呢。” “好!”云苓尚未回过神来,云若夏就已经抢先一步应下。 老鸨避开人群,将云苓给拉到一旁,低语说道:“眼下城里不是兴起这阵风?我拿了自个儿的一条大码三角裤给南风馆那头,你猜怎么着?那些人喜欢的不得了,只不过码数估计得再大些,能不能做咧?” 这有些超出云苓的想法,她本是想着做女子用品,哪里往男的那个方向想,而且照夜青的品牌才打了出去,若是推出男子三角裤,岂不是自打嘴巴? 只是这老鸨对于生意刚起步的她来说,无疑是她的大主顾,她焉能不按照主顾的心思办事? “妈妈的话,我哪会不从,只是咱们照夜青可没有男子的三角裤,但要加大码的尺寸,还是可以做的。” 老鸨乐得一笑,“你啊,不就是咱们行里的话,当女表子还想立牌坊,想要赚银子却拉不下脸,没出息。” “妈妈说的对,我就是那种前又怕狼,后又怕虎的胆小鬼,所以往后可得妈妈多多关照。” “少耍嘴皮子,我那南风馆有六十八个伶人,你就按每个人五条算,瞧瞧一共多少个铜板儿。” “不知那些伶人要的是普通款还是跟楼里的小娘子一样,要独家款呢?” “普通款就行。” 老鸨想了想,就又说道: “诶我说,你要是一心把这门子生意做大,就得多往款式和颜色的方面想想,眼下你这是素素的白色,瞧着纯情,那如果是黑色呢,红色呢,又或是别致一点的款式呢,人都是贪新颖的,老娘也是想做个长久生意罢咯。” 云苓哪里不省的这事,在她的脑海中别说染色,就连缬纹都想到了,只是她没有人手啊,光是有想法又有何用,她一个人难道能长出八只手来不成? 可她想是这么想,但面对财神爷,她还是不敢这般直愣愣地较劲儿,只好陪笑道: “妈妈提醒的是,我回去寻着空就把自个儿关起来好好想想。” 老鸨满意地点点头, “快些算算这一共要花多少铜板儿,我也好早些把钱给你结了,免得被城里那些清贵截咯。” “棉花垫的话,妈妈是一定要等的。” 老鸨白眼翻尽。 云苓暂时没有闲功夫哄她,一心计算着价格,这楼里的小娘子每个人五条独家样式的三角裤就是七十七贯二百八十文,每人两份棉花垫就是五百二十贯八百文, 至于南风馆那边,六十八个伶人,每人五条普通的三角裤,不使用优惠的话,就是十贯八百八十文。 “妈妈哟,这两边加起来的话一共是六百零八贯九百六十文,就这么点铜板儿妈妈不用一晚上就能挣回来,咱们这些苦命的也不省的缝多久弹多久棉花才有咧。” 云苓这话把老鸨嘴边的揶揄之话给憋了下去,老鸨转而打趣儿道: “你哪里命苦,又能挣铜板儿,身家又清白,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莫不是这段时日与那些平替斗死斗活花了不少银子,想从老娘的嘴里掰出来。” 云苓连忙圈住老鸨的手臂,笑说道: “那妈妈就多给四十文,全了那六百零九贯的好意头。” “去你娘的,我给个梯子,你还顺着往上爬咧,要想多讹老娘的铜板儿,门都没有。” 可老鸨话是这么说,可最后呈上来的正是六百零九贯。 第160章 不必顾忌 云苓瞧着盘子上的六张交子和九吊铜板儿,心头乐得不要不要的,连忙就把它们都收作自个儿的心肝宝贝儿。 “收了铜板儿就快滚快滚,别挡着老娘做生意。” “得咧,妈妈,我这就滚,滚的远远的,不挡你的生意。” 云苓拉着云若夏离开,就直奔手艺街,眼下棉花垫的单量升起来,她一个人可做不来,她可得让老丈人先把木棉弹弓给她做出来,到时候她再让张氏和云老娘帮忙,估计能轻松些。 可老丈人预判了她的预判,木棉弹弓已经先一步做出来放到桌上,云苓见到的那一刻,激动地恨不得整个人跳起来。 “阿翁,你……你……你竟然先做出来了。” 老丈人见到云苓开心,自个儿也跟着开心,但脸色依旧板着, “最近城里闹得这么大,我猜测少不了你这个狗骨头的手笔,想着你应该需要这木棉弹弓,所以就早早做出来,免得你过来唠叨,弄得老头我头都大咯。” 云苓真是恨不得一把将老丈人抱住,“阿翁,你真厉害。” 云若夏当即歪过头看向云苓,敢情这话是逢人就说,逢人就夸咧,亏她还把这话当真。 “再厉害你也得把铜板儿撂下再走,可别以为夸两句就不用使银子。” “那自然不会~我岂会占阿翁便宜。” 云苓放下铜板儿,与云若夏一人拎起一把就往符家商行去,今日回家的路上吹过来的风,云苓都感觉是带着香气的,万事顺意的感觉真的不要太爽~ 翌日云苓就带着张氏和云老娘弹棉花,两人一开始也似云苓一开始那样找不着巧劲儿,弹坏了几条弹弓弦,但在弹上半天功夫后,也算是掌握了点技巧,渐渐地能弹出一块块棉花垫来。 因有张氏和云老娘的相助,三人五日的功夫就可将城中富人下的单子给做完。 与温司庆约定的日子一至,换上男装的云苓和云若夏就带上菇和棉花垫跟着云胜华到城里去, 因为云若夏对温司庆印象不佳,所以她就自个儿去送棉花垫,而让云苓单独赴约。 再次来到交子铺的云苓已是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温司庆,只不过在他身旁还站有一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应淮。 陆应淮一眼就认出了云苓,开口就要打招呼,只是“苓”字刚冒口嘴,云苓就急急将他给打住。 “陆少东家,安。” 陆应淮心中了然,想是她跑到青城去谈生意是用男子身份,如此也好,方便一些,也能少些危险。 温司庆见到云苓笑道:“二哥儿来的正是时候,何东家……” 云苓的目光也跟随他看向一旁的陆应淮,微笑道:“不必顾忌,直说就可。” 云苓想着借助一把陆应淮的势力,让眼前之人多些顾忌,也让何家那边少些打听的念头。 但陆应淮岂是这样想的,他在听到“不必顾忌”这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头当即就自封为“云苓的男人”,他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在冒着粉色的泡泡,一切都明亮起来,身子也不由自主往云苓的身边凑。 温司庆点点头,随即开口说道: “何东家说二百匹棉布每匹最低价是四百八十文,可以与皮棉一同走水路,不知哥儿可是要一千斤皮棉?” “对,那就是一百七十一贯铜板儿,余店家那边如何?” 温司庆一边扒拉脖子上的小算盘,一边回答道:“余店家回复七十块牛背筋需要十天功夫,牛背筋是十六贯五百八十文,加上何东家的货,一共是一百八十七贯五百八十文。” 云苓直接从兜里掏出两张交子给温司庆找数,“那就是说十日后货物就会从青城出发,是不?” “对,应是天气暖和的时候就到下两镇了,我收二哥儿两张交子,你且在候我一会儿,我进去开单据凑铜板儿。” “去。” 温司庆一走,陆应淮就开始“骚”起来。 “二哥儿,安。” 云苓被他这一称呼,登时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自在起来,也不省的如何回复才是,只好避开他的目光,说道: “上元节的时候我碰到陆夫人,她说少东家出远门了,没想到竟会在这儿见到。” “二哥儿有心惦记,我刚回来,尚未用膳,不知这次可否有幸邀二哥儿一同用膳?” “我、” “眼下虽过了桂花季,但这时候桃花陆续开放,桃花糕也是不错的。” 这话直接戳到云苓的心尖尖上了,可单独与男子一同用膳,云苓没有试过,更何况这桃花糕她可以到风月楼蹭,不必嘴馋一时,可未待她开口,陆应淮就又继续说道: “还是二哥儿觉得到我家中用膳比较妥当?” 云苓的脑瓜子嗡嗡响,立马回应道:“我也觉得桃花糕不错。” 陆应淮的嘴角登时翘地高高的,都快翘到耳边去,天知道他约到心仪之人有多愉悦,连赶路的一身疲惫都全然忘却。 温司庆恰时从另一头出来,手上拎着两张单据和十三吊铜板儿,其中一吊铜板儿只有其他铜板儿的一半,云苓不必多看,估摸着就有四百二十文。 “二哥儿,这是皮棉,棉布匹,纱线以及牛背筋的单据,余下的便是十二贯四百二十文,你把铜板儿数数看。” 云苓一手接过,将之悉数揣进兜里就完事,“不必,我相信你。” 温司庆的眉眼染上笑意,“多谢二哥儿的信任,何东家的也有一句话要说与二哥儿,他也觉得平城的棉布匹卖的便宜,自会调整,若是二哥儿得着空闲儿,还得多多到青城玩耍才是。” 云苓点点头,“我自是省的的。” 言尽于此,温司庆也没多说,伸手就要迎云苓出门,但被陆应淮拦下,“庆哥儿,我来送二哥儿就好。” “行,那就有劳陆少东家。” 云苓朝温司庆点点头,也就随陆应淮离去。 温司庆的目光一直随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品出一丝玩味来。 第161章 桃花香气 温司庆对云苓和陆应淮走在一处的第一印象是,两人的身高很是般配,再者又见陆应淮的眼神时不时往云苓的脸上瞥,他就觉得不对劲儿。 这陆少东家年岁也不小,也不见得与哪个小娘子说亲,眼下却对身旁的小郎君含情脉脉,莫不是不喜女色,偏好男风? 温司庆眉角一挑,自认看穿了一切,可随之又将自个儿的衣衫给搂紧些,他刚才可是与陆应淮单独相处过的,也不省的有没有被他给看上。 “二哥儿,这边,到马车上暖和些。” “不必,走过去就好。” 陆应淮连忙将她的衣角抓住,“可我冷。” 云苓对上他的双眸,嘴边那句“那我走过去,你坐马车不就行了?”,终是咽到肚子里。 他, 他定是会些狐媚之术,臭狐狸精。 云苓走上马车,刚悬起帘子,里边的暖意就迎面扑来,而且还带有一股桃花香气,是一种淡淡的甜香味,仿佛吃了一口桃花糕一样。 可是男子的马车熏桃花香,这就比较罕见,云苓念及上次的手帕,他也是熏有药草香的,难道这人有隐疾? “坐。” “你……你身子无碍?” “有碍,我觉着最近身子不大舒服,总觉得闷闷的,提不起劲儿。” 陆应淮顺势就坐到云苓的身旁。 云苓把他的袖子撸起,指尖落到他的脉搏上。 “桃花常用作制香,有醒梦之意,也能表达情意。” 陆应淮这话一落,云苓就察觉他的脉搏异常,心跳的极快,而奇怪的是她的心也跟着狂跳起来,她一时也分不清谁跳得更快些。 也不省的是不是这副身子的缘故,亦或是在爱的氛围中长大,云苓有了末世没有的感受情绪,有些新奇又有些害怕,她瞬间觉得陆应淮的脉搏很是滚烫,她急急把手收回。 陆应淮不急,这种事情本就非强求可得,他得慢慢引导,慢慢让她将他一点点地牵到心里边去。 胜福酒楼距离商会交子铺本就不远,走上一段路就到了,如今又坐上马车,更被缩成两步路的功夫。 周掌柜正忙着接待贵客,见到陆应淮和云苓进来,仔细盯了云苓一下,高兴的呀,就跟自个儿闺女遇上好儿郎似的,连忙笑着迎上来, “稀客,稀客咧,少东家和小娘子这是来用膳?” 云苓一眼就看见正在卖力宣传的刚子,与他打了一个眼神,就听到陆应淮回应道: “掌柜的生意兴隆,不知是否还有雅间?” “这……”周掌柜往上一看,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接待的那个远客已经将最后一个雅间给包了,眼下也只是剩下大堂。 只不过这小娘子今日是男子穿扮,与男子单独同桌的话,料想也不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来,便也继续说道: “少东家来的不凑巧儿,不若大堂坐坐,也好听听小娘子编写的段子,乐上一乐,如何?” 陆应淮一听是云苓编写的段子,那可是想也没想就直接点头。 云苓连忙解释道:“并非我编写的,这可是刚子的想法。” “可要是小娘子觉得这段子不行,也不会让刚子来说,是不是?” 周掌柜一面将人引到大堂的中央落座,一面笑着说道: “小娘子虽常常送菇过来,可却没有尝试过咱们酒楼的菇菜式,可要来上两样?” “这倒是不错,眼下可还有锅子?” “没有咯,你瞧瞧咱们这桌,都换上原本的方桌,冬日里打锅子的灶,都在前些时日打掉咯。” 云苓但是想尝一口热的,陆应淮转向周掌柜说道:“炭盆上架个小铜锅,也是能使的。” 周掌柜当然知晓这能使,只是后厨哪有什么小铜锅,他们又不是一进门收铜板儿就吃的那种。 他的打锅子一定是得砌灶子使大锅,一来那炭哪里比得上柴火便宜,二来锅子一大就显得里头的东西少,也能让人多下两个菜,一举两得。 “少东家的,咱们这儿没这玩意儿,而且这小铜锅吃着不得劲儿。” 云苓瞬间就抓到周掌柜的小心思,虽说吃不着,但也起了调侃打趣的念头, “掌柜的,我觉得可以有,这要是一年四季都能吃上一锅关东煮或是串串,我都不晓得我会有多开朗。” 这些陌生的名词勾起了周掌柜的好奇心,他给云苓倒上一杯热茶,虚心请教道: “不知小娘子说的关东煮和串串又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个啊……” 剩下的话云苓就不说了,她把目光放长,落到台上的刚子上,“话说刚子这段子讲得还真好,这人天生就该说这些的。” 陆应淮抿唇轻笑,看来今日这顿饭使不上他的银子,可就又有借口约她,这倒是不赖。 他是觉得不赖,周掌柜却觉得很赖,偏偏云苓这话又勾得他的心痒痒,不问又觉得亏,毕竟这家伙脑瓜子里存有不少古灵精怪的主意,保不准能让他这胜福酒楼的生意全年都旺。 “小娘子,那关东煮可是要用小铜锅?” “嗯……可以用,也可以不用,但最好就是用,不过要是实在不用,也是可以不用的,这用还是不用的话,说到底还是在掌柜的自身。” 周掌柜听得一头雾水,可到头来听她一席话,就好像听她一席话,最后这要用还是不用,他是一点儿也不省的的。 “小娘子能否说的具体一点,比如这关东煮是什么,里头有什么食材,要用什么做,怎么调料什么的?” “能啊,只是我和陆少东家这肚子咕噜咕噜叫,还是先用膳再说。” 周掌柜一听可以,连忙就要跑后厨去,只是跑之前被陆应淮给一把拉住, “掌柜的,这饭后的甜点可得是桃花糕,若不然苓娘可想不出来。” “得嘞得嘞。” 周掌柜跑开之后,云苓得着一顿好笑,笑着就要拎起茶盏,但被陆应淮一把抢了过去, “别,这热水是用来漱碗和筷子的。” 第162章 我跑了哟 云苓听着这话很是新鲜,因家中的条件,没有点茶的用具,就算张氏识得这门点茶的技术,都没有机会点茶,所以她们更多都是喝灶里烧出来的热水。 这热水对于在末世生活过的她来说已经是十分难得的,所以也不挑剔,大冷天的喝上一杯,身子能暖和个一整天。 “这水不能喝吗?” “能,只是刚刚周掌柜与你靠得太近,唾沫星子都往上头飞了不少,便不能喝了。” 云苓笑道:“少东家既然说周掌柜的唾沫星子往里头掉落不少,那若是用来漱碗和筷子,岂不是连碗和筷子都沾上了?” 陆应淮连忙就将他的碗筷与云苓的相互调换,帮着云苓将碗筷冲洗一遍后,再将冲洗过的水漱进他现在的碗筷里,最后把水倒掉之后才算完事。 云苓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完成此事,满肚子的话最后只总结为两个字,“讲究。” 周掌柜很快就去而复返,端上来的便有一道酸菜炒蚕豆,一道香煎小黄鱼,一道黄焖鸡,一道菌菇三鲜汤,最后呈上的便是一碟桃花糕。 他笑嘻嘻地坐到云苓的身旁,给云苓舀上一碗菌菇三鲜汤, “小娘子,来,尝尝这菇菌三鲜汤的味道如何?” 不说别的,光是看这色相就已经俘获云苓的心,有香菇,有豆腐,有煎鸡蛋,汤色奶白,一口送进嘴里边,又鲜又香,胡椒的辛辣驱散体内的寒气,喝上一碗,别说有多舒服。 “这味道不错,难怪周掌柜的生意能够一直红火。” “哪里的话,这不是多得小娘子种养出来的好菇么,再好的厨艺也得有好的食材,两者配合才能发挥出最好的效果。” 云苓自知这是恭维的好话,也不着急,往黄焖鸡夹去,这鸡焖的也不错,她恨不得拿上一碗白米饭,浇上鸡汁吃个痛快。 “小娘子,来,桃花糕,尝尝这个糕点的味道与你之前尝过的相不相似,要是哪里欠缺了,可记得给我说说哈。” “不妥,”陆应淮把云苓碗里的桃花糕给夹了出来,放到一旁后继续说道:“得先吃主食,其后再食糕点,不可乱了,否则对身子不好。” 而后,他夹起一块煎过的黄鱼放到云苓的碗里,轻声道: “先把黄鱼给吃了,免得放的时间久了,容易腥。” 云苓本就想着下一道菜就是尝试这香煎的黄鱼,眼下见陆应淮夹到她的碗里来,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便笑着点头应下。 周掌柜见到两人这一来一回的,就跟磕到酸糖果似的,也不好继续打扰,就静静地候在一旁,跟个大灯泡似的,喝着菌菇三鲜汤,发光发热。 这一顿饭以刚子说完一个段子收尾,云苓抿上一口热茶,将口腔里的东西都漱干净后,才开口说道: “这关东煮与掌柜的打锅子很是类似,只不过这不需要客人来煮,也可根据客人自个儿的情况来选择要不要汤。” 周掌柜挠了挠太阳穴,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把食材给煮好,再由客人来选,是不是?” “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的小铜锅又是什么名堂?是用小铜锅装着那些食材,可以根据气候的冷热来决定要不要在锅底加一个炭盆,对不?” 云苓向周掌柜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同道: “掌柜的果真是做生意的料子,一点就通,就是这个道理。” 周掌柜对于云苓的夸奖自是欢喜,但也没有忘记其中的关键,遂又继续提问道: “那我又问小娘子,这关东煮里该放些什么食材进去煮才妥当?” “这关东煮最妙的就是汤底,它靠着食材之间的互相搭配弄出一个鲜咸甘甜的汤底来,里头还有菜和肉,掌柜的可以想想要配哪些肉和哪些菜。” 周掌柜摸着下巴,眼珠子囫囵地转上两圈, “那必定是有花菇提鲜,豆腐,鲜虾,莴苣,笋菜,鸡,鸭,诶,这说着说着,不就是跟打锅子一样?” 云苓笑道:“或许可以用白萝卜,整颗鸡蛋,豆腐制品,肉丸子,鱼肉制品和花菇,汤底的话,可以选用鸡骨高汤,或是鲣鱼高汤即可,至于食材烹煮的顺序,我想掌柜的应该会比我更有经验。” 周掌柜疑惑,“鲣鱼高汤?鲣鱼?不不不,这种鱼可是有毒的,不能用以制作高汤,以免到时候弄出什么岔子来,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是用鸡骨吊汤就可以。” 云苓也不勉强,她要是没有记错的话,这鲣鱼是那个小岛的国家因为晒干制成木鱼花而闻名的,若是她打算从事饮食行业,或许会去试试,但她暂时没有这个想法,自然也就随他人作罢。 周掌柜得着个简单配方,一颗心就跟被蚂蚁咬一样,愣是呆也呆不住,立马提步就往后厨走去,定是要在最短的功夫里与楼里的厨娘把这关东煮给做出来。 “苓娘大气。” “少东家这话非也,只是如今我们靠胜福酒楼宣传,他的生意若是好,于我们也是有益处的,说到底,还是为了自个儿的利益咧。” 陆应淮的嘴角微微上扬,眼眸里的温柔又重了几重, “今日本是我请苓娘用膳的,岂料还承了苓娘的情,那就当我欠下你一顿饭,日后寻机会再请。” 云苓被这话说得一愣一愣的,她可是好不容易把这顿饭吃完的,怎么还有下一顿?这次就有周掌柜的从中斡旋,那下一次呢,保不准她就得全程面对眼前这人,那她又该寻些什么话题来消磨时光?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的。 “不必,我……我……姑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下次,不不不,有缘的话,不不,我跑了。” 云苓不知嘴里为何会突然冒出“我跑了”三个字,这无疑是尴尬,窒息,她再也是忍不住,落荒而逃。 陆应淮被她这连续支支吾吾的模样给可爱到了,偏偏不能把她逮住,以免吓坏了她,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开,期盼与她的下一次相见。 第163章 看她能耐 云苓落荒而逃,从胜福酒楼里跑出来之后,一头撞进过路人的身上,她连忙抬头想要道歉,岂知就见到裴霖的黑脸。 裴霖心情本就不算好,今日出诊时还遇到一个难缠的妇人,给她把脉诊病,生生说自个儿摸了她的小手,嚷嚷着就要他负责,当真是不可理喻, 眼下还被一个不长眼的臭小子给撞到,原本就糟透的心情还能好到哪里去,恨不得逮着人大骂特骂,好发泄一通内心郁闷不已的坏情绪, 只是当他将眼前之人看清的时候,心头的怒意立马就消了下去,只不过一想到这人穿着男装,也不省的是要与什么人打交道,也不省的要到何处去,就又跟着自顾自地气了起来。 “你这走路不看路,眼睛长在屁股上呢。” 云苓见着是裴霖,道歉的话语立马就在嘴边止住,转而调侃反驳道: “你这是踩着狗屎啦,脸色这般臭。” “我不就是踩着你了么,臭狗屎。” 云苓竟被他这话给绕了进去,一时不晓得该如何反驳,生生地把话语止住在一个“你”字上。 裴霖见云苓这般支吾,烦闷的心情顿时消减不少, “你去年不回你姥姥家,就是忙活你那“照夜青”的事?” “这也让你知道了?” “眼下“照夜青”这阵风可是把城里吹得唰唰响,我又不聋不瞎,自然能想得到。” 云苓很满意裴霖说的这话,就连这人都知晓“照夜青”的事,看来她做的那些宣传没有白费,心里总算是有些安慰的。 “哦。” 裴霖快要被这人给气坏了,他都把话给提示到这个份上,还把“照夜青”这几个名字给提了出来,她就只有一个“哦”,难道不应该与他大说特说, 说说她是怎么想出这个名字的,又是怎样去宣传的,以后又会如何发展么,真是惯会偷奸耍懒的臭狗屎。 “你穿得跟个假小子似的,可是要去做什么不轨之事?” “你才做不轨之事,我是去见人。” “见什么人?” “自是去见、诶我说,你问这么多做甚?关心我?” 裴霖当即“嘁”了一声,傲娇地别过头去,不得理也不饶人, “我关心你?还不如关心关心村里那头猪有没有被骟,我只不过是不想你被那些坏儿郎骗了,不能随你阿姊一同来仁安堂拜师罢了。” “拜师?你说阿姊拜师?拜什么师?” 这下倒是让裴霖给蹙起眉头, “你阿姊没有与你提及过么,去年菊花会的时候,师兄可是跟她说过一嘴儿,说是会让钟老收她为女徒弟这事。” “那钟老就是同意啦?”云苓激动地拽住裴霖的衣袖,言语间都透露着兴奋愉悦,“阿姊是不是就能到仁安堂学医?” 裴霖对于云苓的主动亲近很是欢喜,他抿住双唇,故意先不说话,试图把这种美好的感觉久久地维持下去。 云苓哪里想得到他这种“龌龊”的小心思,只当他是故作深沉,就又再扯了扯,语气也放得轻柔些, “嘿,你说是不是咧?” “我好像有点渴了,刚才忙着出诊,连水都来不及抿上一口……” 云苓连忙往四周看去,见到不远处的小茶摊,立马松开裴霖的衣袖,忙不迭地跑上前,买上一杯香饮子,又转到旁边的包子摊,买上两个肉包子,再麻溜地跑回来。 “呐,渴了就喝香饮子,忙着出诊定是连东西都没吃多少,这里有两个包子,可以吃着垫垫肚子。” 裴霖对于云苓的恭维很是受用,不过转头一想,这人与别人谈生意,定也是这番讨好的嘴脸,说不定对那陆应淮也是这般模样,便又冷下脸来, 这女子能证明自个儿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何非要选择这种吃力不讨好,又要赔笑脸与人打交道的活计,单凭她的能耐,大可做个女大夫,悬壶济世,也能受人景仰,说不准还能被奉为座上宾,难道不好么? 云苓哪里省的这人想的这么多,只想着尽快把消息给打探出来,也好回去说与云初知晓,好让一家人乐上一乐。 故此,她直接就将香饮子朝裴霖的嘴边凑,就跟“大郎喝药”一样灌进他的嘴里,随后又将肉包子塞过去, “啊,来,吃一口。” 裴霖被这一番操作弄得哭笑不得,这人的坏毛病可真多,也甚是不懂规矩,可他就愣是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咬下一口肉包子。 “好了,眼下你可是吃饱喝足,可以说说了。” “菊花会回去之后,师兄给钟老提过几次,钟老是不答应的,只是后来又听着你阿姊是俞老门生,才堪堪点头,说是答应与阿姊见上一面,至于见面能不能事成,那就得看你阿姊的能耐了。” 云苓点点头,这也是正常,毕竟单凭别人的话就决定收不收徒的话,未免有些太过冒进,不过钟老既是给出这么一个机会,云苓觉得已经很是难得,自然是要感激的。 “你替我们多谢你师兄,你师兄要是得空的话,欢迎他到咱们家里来做客。” “我师兄?那我呢?我也是出了很大贡献的。” “你啊,嗯……” 云苓挠挠太阳穴就东张西望,然后趁裴霖不备,拔腿就逃,刚才才吃了她买的包子和香饮子,这下又想占便宜,没门儿,占她一次便宜可以,两次不行! 裴霖擦了擦脸上沾染的灰尘,看着那快溜的没影儿的臭狗屎,下次见到定要将她逮起来打板子。 云苓哪里会顾及裴霖的想法,找着云若夏到符家商行去,待到云胜华下工后就一同归家去, 她本是想着把喜讯攒到回到家见到云初的那一刻才说,可也不省的是不是风把她的嘴给吹开的缘故,愣是藏不住话,半路就将这件喜事给说了出来。 云胜华和云若夏听闻此事,自是高兴,她们家里的金花就该肆意绽放,越灿烂越好。 三人一边说一边乐,个个脸上就跟捡着彩头似的,只是回到家门时,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第164章 揭不开锅 只见家门口聚着的人比此前来说求教养蜂技术,求云初写字,甚至任何一次都要多,而且还陆续有人打着灯笼来排在最后,不似看热闹,更像是来捡便宜一样。 云若夏一眼就瞧出了不对劲儿,这来的人个个都不是善茬,而且每个人手上都拎着一张红纸,眼下又不是秋收时分,没到写“丰”字的时候,所以定是有所图谋。 至于这谋的是什么,云若夏的脑海唰地一下就想到年前随云苓到城里姻缘角去开什么老鹰网时遇到的那位大娘, 说的正是今年未婚女子的人头税将会由原来的一百二十文涨到六百文,更重要的一点就是,若是家中贫穷,没有成亲的银钱,可以让村里的富户出资相助。 富户,富户!富户!!! 云若夏看着这么多的人,脸都要黑了! “眼下天都要黑了,各位还是先回自个儿家里去,明日再来商议,岂不是更加妥当?” “明日?见着我们这么多人,谁知道你们会不会今夜就溜走?” 张氏柔柔的话很明显是震不住这群虎狼的人,林老娘一声大吼就能将她吼回院子里去。 “我要的也不多,家里头只剩下一个小儿子没有成亲,他与城里的一个小娘子看对眼了,那小娘子家中也算过得去,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她准备嫁妆,咱们家自也不能让她们家比下去,我算了算,准备这么些就可以。” 林老娘手不震心不慌地把红纸亮出来,只见红纸的一头率先落到地上,继而牵扯出一卷写得密密麻麻的红纸来,看的让人瞠目结舌。 云老娘将滚到脚边的红纸踩住,怒火蹭蹭地往上冒, “你这嘴儿张的,耗子都能往里钻两只。” “华哥儿他娘,这是哪里的话,城里的小娘子家里备着的嫁妆都不止这么些,我们家要是没有这么多,哪里能娶得着人?而且这也不多,我简单算了一遍,这里还不到一百贯呢。” “噢,你这不是娶媳妇儿,是搁我们家来进货是,眼下天还是冷的,人还是不要丢了脸皮子好。” “华哥儿他娘,你也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你们家有本事挣着银子,又是买棉花,又是盖房子什么的,就算每家每户派咱们一百贯,也穷不到哪里去。” 云老娘立即看向门口的扫帚子,她是没什么心思与这群臭不要脸的撕扯,直接一扫帚扫出去就简单了事。 可与林老娘随行的其他人一听到林老娘把价给说到一百贯上头,就别提心头有多乐,恨不得用三贯铜板儿娶儿媳妇,剩下的九十七贯揣兜里,就算四五年不做工,也能吃得好,穿得暖。 所以接连帮嘴儿道: “就是就是,我可是看到夏姐儿几乎每日都到城里去,天知道她带多少铜板儿回来,俗话都说施比受更有福,你们把钱财都施予我们,定是能挣回百倍千倍的铜板儿。” “谁说不是呢,华哥儿他娘也是信这种因果循环的,你们家助了我们,那就是做了一件大善事,往后就算人没了,也是上天当神仙,免受地狱之苦的。” “这一百贯说起来还真不是多,又要下聘,又要摆酒席,又要上下打点,到时候指不定还要自个儿往外掏些呢。” “……” 云老娘本就是火爆的脾气,而今听着这番没皮没脸的话,一把抓起扫帚直直朝那伙人扫去,打得那叫快准狠, 不远处的云若夏见着也拍起手掌来,心谙也学会了这个技能,若是下次遇见这种情况,她也可用这种法子直接快捷了当把事给解决了。 但被掸了一脸灰的林老娘岂愿就此作罢,一手朝脸上擦了擦,就叉腰骂道: “好你个潘氏,你这是要违背县老爷的指令,违抗当今圣上的旨意,是要拉去坐牢子,甚至满门抄斩的。” “你既然视钱财如命,那我们也不要这个钱,我们直接告到县衙去,让你坐牢子,让你们全家都坐牢子,看你还嘚不嘚瑟。” 林老娘这话把在场的人给唬住,却唬不住云苓, 云苓跳下驴车,跑到家门前,开口就道: “林阿奶刚才说我阿奶违背县老爷的指令,违抗当今圣上的旨意,不知违背的是什么指令,违抗的是什么旨意。” 林老娘不知怎的,对上云苓的时候,心里头会有一丝慌乱,她不知这家子人怎么会出这么一个古灵精怪的小滑头,而且嘴皮子还很是能说,就跟个混世魔王一样,让人讨厌生嫌。 可她为了逞能和拿到一百贯银子,还是硬着头皮反驳道: “县老爷遵的是当今圣上的旨意,说是但凡村子里穷的娶不着媳妇儿的,都可以让村子里的富户出资相助,如果有违抗的,那就得去坐牢子。” 云苓点点头,淡定回答道: “你家很穷吗?穷的揭不开锅了吗?” “对。” 林老娘可不怕回答,揭不开锅的定义不就是靠她的嘴来说的,要是真的到她家里来,她可不介意当着众人的面表演一个撒泼打滚,到时候她看她们能奈她何。 云苓没想奈她何,只想着将人尽快赶回去, “林阿奶可得记着这话,在场的其他人也要记着这话,县老爷说的村子里穷的娶不着媳妇儿的,可以让村子里的富户出资相助,如果有违抗,就得坐牢子。” 在场之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云苓继续说道: “可要是村子里的人是装穷娶不着媳妇儿的,也骗村子里的富户出资相助的,也得坐牢子,阿姊你快些拿笔出来,把这些人给记下,明日就去问问村长,是不是穷的揭不开锅。” 云初点头应是,不少人开始蠢蠢欲动想要走,却又被林老娘的话给稳住了心思。 “我倒是不知这穷的揭不起锅这话哪里不对了,咱们一家有几房人,要娶媳妇儿的那房是揭不开锅,有不妥么?” 第165章 给个机会 林老娘这话确实说的在理,就连云老娘这种惯会吵架的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便有些担心云苓讨不着便宜。 云苓乐道:“你要是这么算的话,我就不困了,我们云家三房也有几房人,就按浅的来说,阿翁阿奶与阿爹阿娘分成两房,而大姑,二姑,阿姊和我也可拆分为四房人,咱们哪里就称得上富户了?不就是跟你们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吗?” 林老娘觉得云苓这话甚是可笑至极,禁不住笑出声来, “你们又不是男丁,不过是个不带把的臭蹄子,哪里能像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一样分房,嫁出去的女儿正如泼出去的水,这话你不要说从来没听过。” “是是是,我们是个不带把的臭蹄子,那你还不要脸上门来要咱们挣的银子,贱不贱?” 林老娘哪里试过被这种黄毛丫头当众骂“贱不贱”,老脸当下被扯下一大截来,当场气急败坏, “一身歪理,这话你说出去让别人评评理,看有没有人站到你的那边去,我也不与你歪扯,就一句话,要是你们今日不把老娘的一百贯给交出来,老娘就把你们给抓到县衙去。” “去,咱们现在就去,我倒要看看那位秦老爷究竟会怎么判?!” 云苓把云若春拉住,她就不信了,秦禹那个小子见到她姑,还能任由林老娘这泼妇给任意敲打了她们去。 林老娘见到云苓这般气势,心中一颤,她是刚才见到云苓处于弱势,所以一下子嚣张起来,如今见云苓这样,自然也就有些憋缩。 更重要的是,其他人也相继窃窃私语,弄得她很是心慌, “这华哥儿在城里干了这么久的活计,想来在城里认识不少人脉,或许还能与那位县老爷打上交道呢。” “那也是,此前刘氏不就说有开马车的富贵人家到他们家里来吗?也不省的是不是城里的老爷们呢。” “想来也是,不然这苓姐儿怎么会一点儿也不怕到县衙去呢,估计与县衙里头的人有交情呢。” 林老娘抿了抿发干的嘴唇,语气瞬间就弱了下来, “反正我们家老三娶媳妇没有铜板儿就是了,就算你把我拉到县衙去,我也是这样说。” 云苓自知自个儿是占回上风的,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便也学着林老娘的口吻,回答道: “反正我们家是不能给你们一家一百贯铜板儿就是了,就算你们把我们拉到县衙去,我也是这样说。” “只是咱们都是同一条村子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因这点小事而闹得不可开交,不若这样,你们若是实在支不出铜板儿来,我们可以帮衬着买些喜庆之物,要是同意的,就到阿姊处登名字。” 这虽然不比一百贯铜板儿,可要是有人能帮忙置办些喜庆之物,自个儿再掏两三个子,也不失为一种好法子,而且还不用到县衙去掰扯得失,那是再好不过了。 故此除了林老娘之外,村民一窝蜂地把云初给包围起来,左嚷嚷右喊喊,生怕云初记不上这些人的名字似的。 林老娘见状,瞧着这伙子人一个个跟捡着大便宜似的龇牙咧嘴地离开,就知他们不会与她再站在同一阵线上要求云苓一家多掏铜板儿,便也打住坏心思,先凑上前登个名儿蹭上这便宜再说。 人群散去之后已是两三刻的功夫,天彻底黑了下来,张氏多点上两盏蜡烛把院子照得亮堂。 云初把名单整理后就交给云苓,可瞧到云苓一脸傻乐就很是不解, “苓娘,别人都往家里边搬铜板儿,你咋还笑成这副憨样,莫是里头藏着弯弯绕绕,事情还有反转?” 云苓接过云初递来的纸张,依旧乐得合不拢嘴儿,这买嫁娶之物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哪有什么反转,云苓想的自然是另外一件事。 “我要与阿姊说一件事,阿姊可得站稳,别一个不留神就摔到后头去,弄个四脚朝天,跟个王八乌龟一样。” 这话着实勾起云初的好奇,可她着实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如此激动,便扯上云苓的衣衫,问道: “苓娘快说,我站地好好的,定不会摔到后头去的。” 云苓本想故意拖一下让云初着急的,可后头桌上的饭菜香着实勾人,她便开口说道: “我今日碰见你口中的那个讨厌鬼,他说仁安堂钟老愿意给你一个机会见上一见,阿姊认为如何?” 饶是云初此前在菊花会的时候听沈长留提过,可当这件事真落到实处的时候,她的心情是难以言说的激动。 云初感觉她的心跳得极快,就跟揣着一个烫锅子似的,她的双唇直哆嗦,整个身子都似不听她使唤一样,有着别样的想法。 她觉得太不可思议,她往自个儿的大腿上猛掐一把,酸痛之感让她倍觉真实,她恨不得立马冲到张氏的跟前,说出这件好事,事实上她也是这样做了。 张氏一听这话,温柔的脸颊多了不少喜色,她也是激动不已,嘴里还如何藏得下话,就把这件好事告诉云老娘。 云老娘乐得哟,这村子里的人过去常常将她们三房与大房刘氏相比,都说她们一家都是赔钱货,日后定是过得比烂泥还要惨,可结果呢,云苓聪慧带着家里富起来,现在云初也遇上这等好事,当真是上天赐福。 云老娘乐得朝天的方向拜上一拜,就把这件好事告知云老爹。 云老爹听着乐呵,他们家的女娃儿可是一点儿都不输儿郎,一个比一个厉害,他在院子里走上两步想着压压激动的心情,但见云若春从茅房里出来,就迫不及待告诉她。 云若春本来就省的云初的聪慧,在课堂上俞老也是对她多番赞扬,所以能被仁安堂钟老看中也不是一件稀奇事, 只是家里能出个女大夫,是个很了不起的事,云若春心里也兴奋,想了想,便将这事告诉了候在饭桌一旁的小白和大黑知晓。 第166章 我考考你 小白“汪”地一声,这件好事也算是都传遍了。 说起来这也不过是一句话就能让家里人都知晓的事,可偏偏通过这种方式传达,倒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乐趣。 次日一早, 云老娘就窜门到范家去找范老娘商量究竟要给村里人准备什么喜庆之物好,云苓自也是随着,她要找冰娘做风月楼老鸨的单子。 今年的元宵过后,冰娘她们就开始着手做三角裤的库存,除去那些一条两条的单子外,还有不少的库存留下,故此只需要往上头绣个样式即可。 “苓姐儿,这次可使不着半个月,就能将这单子给出咯。” “我自是相信婶娘,只不过还有三百四十条加大码的三角裤咧,前后算起来也得一个月功夫。” 冰娘停下手上的活计,抬起头来看向云苓, “还要加大一码?这么多的数量,可是给男儿穿的?” “正是,这难度可是又往上添了些,我想着给婶娘十文一条,不省的能不能做?” 眼下棉布匹的价格虽然降下来,但是对于加大码来说,浪费掉的布料也会相应多一些,数还是那个数, 而且给到十文一条,自个儿的利润就会薄一些,不过做生意哪有样样东西都能净赚银子的,这个亏了,从那个上挣回来,自个儿亏不着,也算是这样了。 “自然是能做的,只不过这加大码的尺寸我暂且就按照自家男人的尺码来,你明日来拿样本瞧瞧,若是可行,咱们就再继续。” “行。” 云苓应下之后回过头,哪里还有云老娘和范老娘的身影。 原是这两人刚才商量一番,觉得光说也不能理出个头绪来,就干脆动身前往那些人的家里去,看一看实际需要些什么,也好有个想法。 云苓耸了耸肩膀,走回家里想着与云初一同进城。 云初已经穿上张氏给她打扮的新衣衫,脸上的笑容不断,收拾一番,待云若夏从村长处借来驴车后,三人带上菌菇一同进城去。 云苓和云初选择在仁安堂下车,云若夏就叮嘱两人小心之后就把驴车驶向胜福酒楼。 这一次靠近仁安堂,云初的心头莫名紧张起来,她的手脚都止不住哆嗦,就连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大利索。 “苓娘,我……我……我怕。” “阿姊怕什么,这仁安堂此前不是常来的么?” 云初抓住云苓的手臂,试图借此来稳住自个儿那颗剧烈跳动的心, “是常来,但……但……但现在……在……不一样。” “阿姊安心,咱们就当平日采着药草来卖一样不就好了,有什么事的话,不也还有我么,我这张嘴儿可能骂了。” 云初浅笑两声,深呼吸两个来回,觉得身子轻松不少,就往仁安堂里头走去。 今日前来仁安堂瞧病的人也不少,特属排队让钟老瞧的,更是有五六个,而坐在钟老旁的沈长留也有两人想看,裴霖则在后头的大药柜前拾药,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云初和云苓就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静候钟老空闲下来叫唤。 只不过这候着候着,云初心头的紧张之色就渐渐缓了下来,但同时昨夜的兴奋之感也慢慢消失殆尽。 她看着仁安堂里的人忙忙碌碌,仿佛多一个她或是少一个都无关要紧,那件对她们家来说天大的好事,此刻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初突然觉得身上这件新衣很是碍眼,她很想把它脱下来,以此将自个儿的自尊心给好好地裹起来,不必这般显露在外人的眼前。 坐在云初身旁的云苓突然感觉到云初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儿,她本是想安慰一番的,只是想着自个儿若是心中烦闷,定是不愿意别人在一旁唠唠叨叨,说些无关要紧的话,便也止住了劝说的话,静静地陪在左右。 两人约莫等上一个时辰,沈长留才停下手上的功夫走过来说道: “二位,钟老有请,请随我来。” 云初刚平复下来的心情登时又变得紧张起来,她害怕会被钟老拒绝,甚至被认为她不适合当女大夫,她的脑子里冒出不少不好的想法,她还想拉住云苓逃跑。 沈长留自是见到云初发白的唇色,便放慢脚步,故意绕上一大圈子才到钟老歇息的地儿去。 “师傅,人到了。” “进来。” 沈长留把门推开,云初害怕地垂下脑袋,云苓却大大方方打量眼前这老头。 瞧着他一头青丝夹白发,脸上却滑溜地紧,白里透红,连一丝皱纹都不见得,着实称得上好气色。 钟老放下茶盏,仔细比对眼前这两人黄毛丫头,立马就将身穿旧衣的云苓给排除了,便看向略含羞怯的云初,想来这人便是沈长留给他引荐的小娘子。 “见过钟老,最近可有碰着什么棘手的脉案?” “你倒是会沾亲带故扯关系,何不教教你阿姊,多提点儿胆量。” 云初见钟老提到她,便着急往前问候, “钟老,安。” “你便是俞老收的那个小徒弟?” “正是,先生听闻我要面见钟老,也让我替他向钟老问好。” 钟老点点头,神色没有多大的变化,只问道: “为何想要学医?” 云初咽了咽口水,缓上一会儿应道: “我阿奶是接生婆,我见过她接生难产的妇人,妇人产子后身子虚弱,那家人却以大夫是男儿身份将他拦之门外,不予瞧病,我就在想,万一我懂医术,说不定就能改变这个现象。” “你是觉得自个儿有什么能耐吗?为何觉得自个儿能学医?” 云初掐了一把掌心,脑中划过不少念头,最后只脱口而出道: “既然男子能学,女子为何不能?大家都是有脑有手有脚的,差不了多少。” 钟老再次点头,眼睛眯了半眯,追问道: “医书读的如何?药草认的如何?” “医书读了大半,药草也能认出一二。” 钟老猛一拍掌,说道:“好,我这就考考你。” 第167章 哑口无言 钟老一说考,云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她也不省的是不是刚才钟老频频点头,给她一种过于友善的错觉,让她情不自禁地把心放宽,才如此狂妄自大,明明她医书看的少,药草也懂得不多,她怎么敢? 云苓把耳朵竖长,想着待会能帮衬着说上一二,可她这种小心思怎么能瞒得过旁人,小动作一做,后衣领子就立马被提起来往房外拎。 “你这狗贼子,快把我放下来。” “你才狗贼子,别以为我不知晓你的小心思,你就是想帮你阿姊作弊。” “胡说什么?!” 云苓被说中心思,一个劲儿地从裴霖的手上挣扎开来,理了理衣衫,昂起下巴怼道: “我哪里有这龌龊心思,我阿姊本就厉害,哪里用得着我提醒,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裴霖一手指戳向云苓的脑门,只回她两个字,“聒噪。” 云苓本想再回怼她,便听得屋里钟老的话,“不错,字写得不错。”,她心中欢喜,看向身旁的裴霖也觉得顺眼些, “嘿,你觉得我阿姊被钟老头子收作女徒弟的机会大不大?” “是钟老,不是钟老头子,没规矩。”裴霖赏了云苓一个爆栗,继续说道:“机会不大。” 云苓白了他一眼,据理力争,“胡扯,我阿姊会认字,懂药草,也读过医书,况且老头子都把她请来一见,又是一脸满意的,如何机会不大?” “前两日有两个儿郎前来拜访钟老,也是想要拜师学艺,而他们的医术造诣较你阿姊有余,若是钟老破格收你阿姊为弟子,以何服人,难道要拿女子身份来说不成?” 云苓心里头憋上一团气,她还本想说,“不就是因为不懂医术才要拜师学艺的么?”但裴霖这般说,实是让人心梗。 裴霖见云苓难得的不出声,便把剩下的话给说完, “还有一个很关键的点儿,你自个儿也清楚。” “我清楚什么啦?” “你、” 裴霖这话尚未说完,房间里就传出钟老的声音, “你还是回去,你,不适合当女大夫。” 这话一出,于云初而言,那可谓是晴天霹雳,她的头顶似哐当一下让雷给劈中了。 想来她这一路走来未免太过顺风顺水,前有云苓带着她摸石头过河,采药草看医书,后有俞老给她多番指点,多番赞扬,如今又有钟老邀约,一切都好似做梦一样, 但眼下钟老这一句话,无疑像一盆冷水,亦或是一个锥子,给她当头来一下,敲得她好生清醒。 沈长留自是不愿见到这个场面,便开口问道: “小娘子,刚且,对师傅提出的话,一一都作出解答,而且,师傅也甚满意,为何?” “我刚才问的不是再容易不过的常识么,与你当初入门相比,如何,你自个儿心中清楚,更何况要想当女大夫,可不是单单识个字,翻两页医书,嘴里喊着要比男儿强就行的。” 话锋犀利,字字像刀一样扎进云初的心头,云初的脸甚觉滚烫,她的嘴唇像糊了最粘的米糊似的,完全吱不出声来。 以往要是被人如此训导,她定会据理力争,只是这次她不占理儿,一点理儿都不占,所以才哑口无言。 钟老摇头,摆手示意, “回去,这条道不适合你走。” 云初点点头,提步就往外跑,云苓见状,也连忙跟着一同跑出仁安堂。 从胜福酒楼出来,早已候在仁安堂的云若夏见到云初和云苓出来,嘴角瞬间往上扬,但瞧见云初的脸色后,嘴角又缓缓往下压,这与她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但云若夏是不想触这个霉头的,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打趣儿,只带上两人驾着驴车赶回家。 这进城的风有多甜,回村的风就有多咸, 云初的眼泪几次在眼眶里打转,但都被她仰头忍了下来,她此时是什么话都不愿听,什么书都看不进,就想呆呆地盯着一个点儿发呆。 回到家后,张氏和云老娘见气氛不对,也连忙将嘴边的问候和称赞之语悉数都咽进肚子里,只顾着弹棉花垫。 晚膳云初是没有一同用的,只把自个儿困在房间里,连蜡烛都没有燃上一根。 云苓端着小米粥进屋里来,一眼就看到躲在角落里的云初,这人明显是哭过的,脸上还有不少的泪痕,可想而知钟老那话说得有多重。 云苓折返回厨房,点上一盏蜡烛来,脸上带笑道: “阿姊,快尝尝这碗梅花粥,可香了。” “这时候哪里来的梅花?” “呐,我眼前这朵不就是即将要抗寒绽放的梅花吗?” 云苓坐到云初的身边去,继续说道: “阿姊也别怪钟老,他的话说得也在理。” 云初登时抬起头来看向云苓,双唇嗫嚅,心里头的话究竟没有说出口。 “钟老这话,阿姊听着觉得难受,那万一别人这般说呢,亦或是直接指着你的鼻子骂你,让你滚呢,阿姊也会似今日这般什么都不做,落荒而逃,病都不看了么?” 云初咬紧下唇,看向云苓的目光也专注了些。 “阿姊别忘了,你要当的女大夫,面对的可不单单只有医术的问题,还得让人相信你,还能与那些儿郎站在一处较量,你得有一颗强大的心脏,不畏流言,只遵本心。” “梅花经历挣扎破寒而出,领百花之先,独天下之春,阿姊如今不过是处在挣扎阶段,跨过去,自会一切明朗。” 云初的心里若是没有触动,那定是假的,她现如今回想钟老今日的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刺耳,个中情绪或许是由她过度脑补所致,也许当时她坚定一些就能留下了。 云初的心头又重新燃起了希望,肚子也咕噜咕噜叫, “苓娘,我想吃梅花粥了。” “呐,给。” 云初扒上一口,继而一口接上一口,不到一会儿功夫就将碗里的粥给扒拉干净,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梅花粥”。 第168章 碰上了哈 翌日天还未亮,云初就起身洗漱,待云胜华准备好之后,就跟着他坐上驴车往仁安堂去。 这次来仁安堂,云初心里虽还是有些紧张,但她的脑海中尚还回荡着云苓给她打气的声音,就暗暗鼓起勇气,勇敢地提步往里走。 钟老眉角一挑,开口就道: “我不是说你不适合当女大夫么,还到仁安堂来做甚?” “钟老说不适合,可我觉得自个儿很适合。” 沈长留的心总算是稳了下来,昨日他还害怕云初会因此一蹶不振,可碍于男女大防,他不好追上去言语劝说,今日再见,实乃万幸。 钟老双眸一眯,今日再见眼前这人,确实与昨日不一样,可谁又省的她是不是只横这么一回,便趁东家的走过来的时候,说道: “东家的,我说了不收她的,是她自个儿死皮赖脸留在这,我瞧,倒不如一扫帚把人给扫出去,也好免得影响病人前来瞧病。” 云初捏了捏衣角,心谙她可不能被赶出去,她得留下来,留下来才有可能,便看向东家说道: “东家的,我可以留在这里帮你晒药草。” 这话正合东家的心意,别看这仁安堂人多,可做一些小活计的人可多着呢,而且云初又懂得药草,让她晾晒最好不过,更重要的是她不用使银子,这又能省下一笔,好事。 “行,你就到后头院子晒药草,要是有不懂的,就……就……就询问留哥儿,他自会帮衬你。” 云初笑着点头,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虽说此前云苓带着她到山上去认药草,可毕竟一座山的药草种类是有限的,而仁安堂则是收集多方的药草,种类定是齐全的, 而且她通过晾晒这一个过程,也可以记录药草的变化,日后对自个儿真正开方子诊病也是很有帮助的。 云初怀着这个的想法就到后头院子去,只是刚从箩筐里倒出药草时,身后就响起不少戏谑的声音, “咱们仁安堂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位小娘子,东家的怎么请杂活小厮也不告诉咱们一声,也好让咱们看看人,免得她冲撞了咱们才是。” “你倒是不知了,刚才钟老可是说她要当女大夫的,呸,这好好的针线活不做,来抢咱们的活计,还真是不知廉耻。” “谁说不是,这哪有女子当大夫的,我怕她这一见到大伤口,断手断脚的那些人,都害怕地连针都拿不起来,哭着回家喊爹喊娘。” “你们看她这小身板,连人都拖不动,别说救人,不把人害死就阿弥陀佛了。” “……” 难听的话接连不断地朝云初袭去,云初的心情也由紧张愤怒趋于平静,让这些人闭嘴的最好方法就是比他们更强,只是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不过她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 云初在仁安堂奋力挣扎,欲要破寒而出, 云苓就在市集里苦打哈欠,欲要摆脱云老娘。 “哎哟你个狗娃儿,还有这闲功夫偷奸耍懒,速速把这喜被喜服的花样式给挑咯。” “阿奶,又不是我成亲,为何要让我挑?” 云老娘掐了云苓一把, “也不是老娘成亲,刚刚老娘不也挑了四式海味,各色香炮,生果,京果,两对鸡,双飞猪,四色糖,鱼,酒,茶叶和芝麻?如今也该到你挑,免得老娘我费眼神。” 云苓又打了一个哈欠,眼泪都快出来了, “阿奶,咱们随意一些就可,那就第一个样式呗,我还想着赶回去弹棉花垫呢。” 云老娘“啧”地一声,拎起第一个样式,那可是左眼看着觉得老套,右眼看着觉得不满,这臭丫头说来还是家里头最年轻的呢,怎是这种眼光,定是不用心的。 “你这瓜娃子可别不当回事,我和你范阿奶可是把名单上的人家家里都走遍了,一个个挑的要紧,更有传闻说隔壁村有一户人家不满富户安排的东西,把富户给告到县衙去,结果胜诉了,那富户得倒赔不少铜板儿呢。” 云苓听着这话,眼睛都直了, “阿奶,这你就信了?” “我本是不大相信的,只是听说那户人家就是靠着这笔银子改善生活的,这又是一人一嘴的,若是你在现场,你也会信上个七八。” “你就听她们吹,不就是想着让咱们多出些铜板儿买东西,她们就能少买一些么,还把富户给告到县衙去,还胜诉,那把咱们青天大老爷放在何处?” 云苓翘起二郎腿,就跟个假小子一样,抖上两把,接着说道: “咱们那位秦老爷可是个德高望重,是非分明,不会助纣为虐的好官,哪里就会颠倒是非黑白,任由那户人家说什么就什么。” “小丫头这话说的没错。” 云苓觉着这声音很是熟悉,回头一看,只见秦禹和胡氏站在一处,两人瞧着甚是亲近,而秦禹与当初胡氏给出的画像,鼻子,对,鼻子很厚,这两人,该不会是母子,天爷啊,刚子都不敢这么编段子咧。 同样惊讶的还有云老娘,她在见到胡氏扒拉住秦禹的时候,眼珠子都快要溜到地上去, 她心心念念的好女婿竟然就是与她姐妹相称之人的儿郎?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也不省的明年能不能把两人的婚事给办了。 “好姐姐,巧的咧。” 胡氏这话不假,自从知晓云若春就是秦禹的意中人之人,秦家人就使劲找法子想要偶遇云老娘和云苓,偏不凑巧,每次出门都见不着人, 今日想着也要空手而归,不曾想竟然在市集里遇到了人,还听到云苓称赞秦老爷,自然是喜上加喜。 云老娘连忙撂开手上的喜被,管它是什么样式,都没有她春姐儿的喜事要紧,提步走上前来,笑着回应道: “真的太巧咯,我还想着约妹妹到城外的庙里祈福呢。” 胡氏也热情迎上前,圈住云老娘的手臂,直说道: “咱们日后的机会多着呢,别说城外,就算是更远的地儿,咱们也能一同去咧,你说是不?” 第169章 好好说话 云老娘自是领会到胡氏的意思,连连应道:“是是是,机会多着呢。”她随即看向秦禹,“哥儿是妹妹家的儿郎?” “正是,禹哥儿,快来见过婶娘。” “见过婶娘,此前多谢婶娘照料,日后定会加倍孝敬婶娘。” 云老娘听见这话乐的哟,就跟已经吃上这盏女婿茶一样,笑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胡氏自也是开心,她一见到云老娘,就觉得与这妇人很是投缘,再见云若春,又觉得这小娘子就是她心目中儿媳妇的样子,喜欢到不行,更巧的是,这又是自家儿郎钟情的人选,何乐而不为? “姐姐这是在挑什么?莫是家中有喜事?” “春姐儿都还没议人家,家里哪来的喜事,只是家中做生意挣着一些铜板儿,就帮衬着村里的人家准备一些喜庆之物,眼下正挑着喜被喜服的样式呢。” “我也来帮着挑。” 两人窸窸窣窣围在一处,不省的暗里偷偷在说些什么,秦禹暂且没有兴趣知晓,更别说一旁快要把瓜吃尽的云苓。 秦禹站到云苓的身旁去,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来,轻声道: “嘿,你这小丫头,我给你一百贯,你帮我一个忙呗。” 云苓登时就把手举起,不在意地回道: “我把这一百贯还给你,并倒贴你一百贯,你不要来找我麻烦。” 做生意,果真是财大气粗。 秦禹顿觉手上这一百贯甚是滚烫,拿着也不是,揣回怀里也不是,支吾半会,干脆坐到云苓的身旁, “你一早就知晓我的身份,是不?杰哥儿说的,是不?” 云苓点头。 “你没有把我的身份告知你阿姑,还让她到私塾里学认字,就是为了日后她到我们家来,能够舒服一些,是不?” 云苓摇头, “你想多了,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家中的女郎也可像男子一样读书认字而已。” 秦禹明白了,这人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明知道他很急,就偏偏让他急着,也不省的这一家子老实人怎么就偏偏出了这么一个机灵怪。 秦禹没法子,只好继续追问道: “那你为何不把我的身份告知你阿姑?” “我为何要将你的身份告知姑,我又不是闲的没事做,更何况谁省的姑钟不钟情你,要是不钟情,我告知她,岂不是平添她的烦恼?” 秦禹这下彻底没辙了,这人可一点都不好骗咧,他只好放低姿态, “姑奶奶,算我求你了好,我心悦春娘,想要以三书六礼聘她为妻,与她白头偕老,只是我的身份或许会另她不喜,所以想着先让她当个女捕快,试着从另一个角度来接触我们,理解我们,不要害怕我们。” 云苓感受到秦禹态度的变化,自也是愿意与他好好说话, “县衙请女捕快吗?” “不请,但父亲说,要是春娘能做出服众的事来,就破格收她当女捕快。” 云苓不知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控制翻白眼的冲动,这又想让她姑当女捕快,又要她姑做出服众的事情来才能当女捕快, 她突然觉得老鸨说她的话套用在这里也很是在理,又当又立,又想娶儿媳妇,又死好面子。 而且她姑要做什么事才能服众?难道真的要上山醉打猛虎?亦或是招安水匪,生擒活捉江洋大盗? 这都不现实! 云苓叹了一口气,直摆手道:“这事太难,不如就算了,你也不想我姑委屈的,是?” 秦禹哪里愿意就这样算了,连忙说道: “这事还是有商量的,我记得此前淮哥儿剿到一个人贩子窝儿,那时候他才十一岁,县衙的衙役都对他很佩服。” “那陆少东家是怎样剿到人贩子窝儿的?” “他是提前跟衙役打好招呼,再只身做鱼饵被人贩子拐上马车,沿途再做下记号,还能以一敌三,把三个壮汉给打倒了。” 云苓忍不住扶额,她回想当时情形,陆应淮是叼着一颗狗尾巴草的,而且他还痞里痞气的,哪有如今这副温文儒雅的模样? 那时候车厢里没有外人,痞里痞气或许才是他的真面目,如今这副温文儒雅,大概是装出来的! 就像一只披着羊毛的大灰狼,或者说,是一只披着羊毛的大狐狸,心思不纯啊,她可得小心才是。 秦禹见云苓不说话,哪里想得到她的心思飘到这么远的方向去,以为云苓是担心云若春的安全,便接着说服道: “你放心,要是春娘真的去剿人贩子窝儿,我会一直暗中相随,不会让她伤到一丝一毫的。” “再说。” “别啊,姑奶奶,你就试试,万一春娘想呢,她天生神力,她也想把这个天赋用在刀刃上,不想别人用怪异的眼神看她,是不是?” 秦禹这几个“万一春娘想呢”字,让云苓的心一颤,在她的印象中,云若春除了对云老娘给她说亲不想之外,好像一直都是一个顺从的状态,她说什么,她都说好, 就像她让她去上堂,她答应了,让她上山,她答应了,让她砍树,她答应了…… 秦禹见云苓有些动摇,就继续说道: “你再想想,你们家里四个小娘子,要么就做生意,要么就想着行医,她呢,你们就这么狠心让她看着你们越来越好,而她就停留在原地,那她得有多伤心。” 这些话直接说进云苓的心里去,她有些难以言说的心痛, “我试试。” 云苓这一声应下,秦禹甭提有多激动,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到云若春身穿捕快服站到他眼前是何般模样。 次日,云苓从冰娘处取回那条加大码的三角裤样板,但她没有立马赶往风月楼,而是背上箩筐邀请云若春上山。 两人沿着小时候经常走的那条路上山,云苓依旧是走在云若春的身后,仿佛这样就能回到过去的那段时光。 “苓姐儿,你今日怎么突然就想到山上来?” “想采些药草,我记着小时候我就是这样随在姑身后,跟着姑到山上来。” 第170章 防不胜防 旧事被提及,云若春也少不了感慨,她还记得那时候山上光秃秃的,哪会像现在一片茂盛,郁郁葱葱,野菜,黑小菇遍地都没有人来采摘呢。 “你啊,那时候可是个调皮机灵鬼,嫂嫂拿你没法子,让我陪你进山,不过也是多得你啊,要不然咱们家也不可能短短几年功夫,就不愁衣食,还能盖大房子呢。” “哪里哪里,当初若不是姑陪着,我哪能在山上随性,哪能就这么轻易发现菇呢,我觉得姑就是我的守护神。” 云若春略含羞怯地摸上后脖颈,勾着头低声说道:“哪有。” 云苓乘胜追击,贴着云若春问道:“姑可有想做的事?就像阿姊想当女大夫,二姑想当大东家一样。” 云若春抬起头来,看着树叶缝里漏出的太阳光,思绪有些飘空, “没有,我只想咱们一家子都好好的。” 云若春这个愿望就跟当初云苓希望“世界和平”一样,那么质朴无华。 云苓继续循循引导道:“当初我被人贩子掳走的时候,我很害怕,他们抓住我的衣襟,欲要扒拉我的衣服,幸好我挣脱了,我在想,万一那些没挣脱掉的呢。” 云若春回过头来看向云苓,心有余悸,云苓的话虽是轻飘飘的,但对于那时才六岁的她来说,该有多危险? 天杀的人贩子,要是被她给遇上了,定要狠狠揍上一顿! “还有如今的衙役都是男儿当差,被拐之人本就害怕不已,衣衫若还不完整遇上其他男儿,这辈子怕是要活在阴影当中,我就在想,为什么不能有小娘子当差呢。” 云若春很是感慨,毕竟她曾经就是因为凫水差点被林三郎辱了名声儿,自是知晓其中的不易,便跟鸡啄米似的点头回应。 云苓见状,便连忙抛出自个儿的目的, “姑,昨日我和阿奶逛市集的时候,听到别人说今年的人贩子又多了起来,而且越发狡猾,上元节的时候拐走不少,县衙的衙役至今都还没找到人贩子的老巢,我想去救她们。” “你去救?以什么法子救?” “去人多的地儿盯着,待发现人贩子后就暗暗随上去,跟踪到老巢后留下印记,再赶回城里县衙报案。” 云若春觉得这个计划可成,点头说道: “苓姐儿,咱们一起,我有一身的劲儿,就算发生什么变化,也能用力量制衡。” 云苓自是乐意云若春愿意去做这件事,翌日一早就带上加大版的三角裤样板和云若春,跟着云胜华和云初一同到城里去。 云若春见到风月楼三个大字的时候,脚步一顿,她哪里想得到云苓会有这么大的胆子跟这种风月场所的人打交道,当即神色都变了两变。 “姑,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嫂嫂知道你胆子这么大不?” “阿娘自然知晓的,没有人生下来就想走这条路的,世道所逼,能勇敢活着面对,未免不是另一种好的生活方式。” 话是这么说,但云若春还是不愿往里蹚这一趟浑水,就直直站在一旁,就跟双脚沾上最黏糊的米糊一样,愣是一个向前走的动作都没有, “苓姐儿,你自个儿进去,我就在这等你。” “姑就这样站着?不如还是随我一同进去,反正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很快的。” “你快进去,我这么大个人,你还怕我遇着什么危险不成?” 云苓见云若春态度坚定,就也不再相劝,心里头也担心着云若春会碰上什么麻烦,就麻溜跑进楼找老鸨。 老鸨见到云苓来,连忙抓住她就要说事,还让人准备桃花糕,只是云苓惦记着外头站着的云若春,就摆手拒绝, “不了妈妈,我今日还有急事,想着把这个样板给你送过来就走,下次,下次再与妈妈围炉畅谈。” “哟,也不省的是不是去会情郎,我跟你说,你可别相信外头的臭男人,嘴上没一句真话的,到时候被骗了,可别哭着喊着跑来风月楼,我可不会听你哭爹喊娘。” 老鸨嘴上说着气话,却将手上的三角裤交与身旁的小厮,只需候上一小会儿,小厮就传回,“合适”二字。 “那、” “那什么那,既然都听见了,还不快点儿滚回去做,要是误了老娘赚银子的大计,我指定是要扒掉你的皮。” 云苓经过几次与老鸨的相处,自是摸好了这人的脾气,也不回话,只跟摸大黑一样,顺了顺这人的毛发,就提步溜走,气的老鸨不要不要的。 云苓走出风月楼,见到云若春的时候缓缓呼出一口气,她正要唤云若春离开之时,云若春先开了口, “苓姐儿,我刚才看见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娘子耍球的时候,球滚进巷子里,她前脚进去,后脚就有一个佝偻身子的男子随了进来,现在都不见出来。” 云若春本来想追上去看看的,她是害怕那个小娘子遇上人贩子,只是她若是没有任何计划冲动上前的话,估计也会轮为人贩子的板上肉,到时候救不了人,还把自个儿往里折,这样不划算。 “姑,咱们现在过去看看。” “好。” 两人提步跑到巷子口,一眼就见到巷子拐角处留下的一条巾帕,两人的心顿时被提了起来,却又不敢莽撞,只好贴着墙慢慢跟着,最后在出了巷子另一头,还有一百来米的距离处见到了目标人物。 “就是他,天杀的人贩子,他背上的就是刚才耍球的小娘子,他定是将她迷晕,不知要带去哪里。” 还能带去哪里,这定是要带出城,去一个偏僻的地儿把人给卖了,好挣这个黑心钱。 云苓也觉得这种行为很是恶心,可自古以来这种行为就是断绝不了,而且拐骗方式更是千奇百怪,让人防不胜防,当真是可恶至极。 “姑,咱们要怎么做?” “跟上去,看他到哪里去。” 云苓自是没意见的,随在云若春的身后,两人眼看着那人贩子背着无辜的小娘子出城。 第171章 找救兵么 因上元节又发生人贩子拐人事件,所以守在城中出入关口的衙役都会对来往的车辆严加盘查。 谁知那人贩子竟用背的方式,把人给背出去,而且还故意选在进出城马车多的时候,也不省的从哪里弄来一张仁安堂的诊书,说是背后的小娃儿生了病,要急着回家吃药歇息, 守门的人看到诊书,又见他背后的小娘子脸色确实不佳,嘴唇更甚微微发白,生怕耽误她吃药,便速速放行。 云若春见状,气得牙痒痒,偏偏她们要找的是人贩子的老巢,不可将这狡猾之人给逮了,以免惊扰那群人贩子,乱了套,就再也难抓。 两人出城后继续偷偷随着,在城外不远处一片人烟较少的地儿,发现个壮汉,四匹马,其中两匹马的身后各还拉着一个车厢。 “今日六个,收获颇丰啊,咱哥俩夜里可得寻个好去处乐呵乐呵咯。” “那可不是,这稳赚不赔的买卖到哪里找去,换做以前在码头上搬货,搬个一日才得个几十文,就算死,也挣不着这么多的铜板儿。” “诶,话也不是这么说,谁说稳赚不赔的,这倒卖马匹的价格不就是亏了吗。” “说来也是那多事的衙役惹得一身骚,他娘的就是事多,竟想通过马匹来找咱们的老巢,幸好老大捅他几刀,眼下不知在阎罗王那里有没有排得上号咧。”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云苓和云若春听得眉头都皱了起来,这群天杀的王八蛋,才应该到阎罗王那里排号去。 她们虽恨,但为了将这些人一次性抓入网中,还是忍了下来,看着他们把车厢拆下来而后换到另外两匹马上。 “老四,这两匹马就交给你们咯。” “安咧,你们尽管去。” 那两人收拾一番就启程上路,剩下的三人就牵着两匹马回城里去,云苓看向云若春,低声问道: “姑,现在咱们要怎样做才好?” 云若春想都没有多想就指向回程的路, “这三人没有一同随着离开,想来这拐卖小娘子的事还在继续,我们跟着他们,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有道理,走。” 云苓和云若春又回城去,不远不近地随在那三人的身后,只见他们牵着马到就近的马厩去,把两匹马给卖掉,然后又随处晃悠,这儿瞧瞧,那儿看看, 待他们走近人群,云苓和云若春就提步追了上去,这就听到一人说道: “四哥儿,最近城里风月楼的风刮得很大,去过的人都流连忘返,不若咱们今晚就到风月楼去,也尝尝鲜儿?” 老四掂量着手上的铜板儿,一脸不满, “风月楼那些臭娘们儿一个个的都是吸血鬼,趴在你身上恨不得把你的肉都吃咯,更何况这吹灭那盏烛灯,风月楼还是月风楼的,不也是一个样,哪里还瞧得清,倒不如找个小地方的,准保你能当大爷。” “说起来还是四哥儿知晓的东西多,咱们俩就靠四哥儿关照吃顿好的咧。” “得你嘴乖,咱们就去雅园,那儿的老鸨可会来事,准保把我们伺候地服服帖帖,第二日起来那可是神清气爽,人也多拐两个。” 这话一落,三人又是一阵奸笑,听得云苓和云若春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但这三人既是要到雅园落脚,想来就是要歇一夜的,雅园途径符家商行,云苓就先将不回家的事告知云胜华,在他甚是惊讶的眼神中跑出商行随上云若春。 老四等人进入雅园后,云苓和云若春就在附近监看着,云苓肚子有些饿,想要去买两个包子,但见云若春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就又止住了心思。 天色渐黑,街上的人群散去不少,云苓看向身后的客栈,对云若春说道:“姑,咱们要不住进客栈,在房间监看他们,毕竟眼下这天还是有点儿寒凉,我怕你冻着了。” 云苓有异能在,想要锁住这三人的位置易如反掌,所以也就没太当回事。 可云若春没有异能,她想着既然要做事,就得把事给做好了,有始有终,才能不辜负自个儿下的决心, “哪里有这么多的讲究,你说那些衙役去盯人,难道也住进客栈里盯人不成?我们既然揽这活,就不要太娇气,免得在客栈里太舒适,一个不注意就让人给溜走了,到时候到哪寻去?” 云苓连忙捂住嘴巴,挡着止不住往上扬的嘴角,看来她姑可是太有潜力当这女捕快,日后在这平城定也能捞着个响当当的名声儿来。 两人就在雅园外候了一夜,云苓这才要打个盹儿,就被云若春的手肘给戳醒,她揉揉睡眼,再次睁眼看向雅园的时候,老四等人提着裤子出门来,往雅园的右侧方向走去。 云若春带着云苓赶紧随上,两人穿过一众小摊小贩,嗅着那新鲜出炉的肉包子香气,云苓再也是忍不住,当即买下四个来,把两个递给云若春, “姑,吃点儿,要不然待会可没有力气追人。” 云若春一心想要找线索,一点儿都不觉得饿,可当云苓咬下一口肉包子散发着那种香味的时候,她是再也忍不住,不到两口就将一个大肉包子给吃下肚,云苓见着,都不禁佩服。 老四等人最终停在一个马厩旁,这与昨日的马厩不一样,想来这些人是经常在每个马厩走动,以免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容易被人察觉到怪异之处,还真是狡猾至极。 云苓咬下最后一口包子,老四等人就从马厩里牵出两匹马来,想必这两匹马就是用来牵车厢去老巢的了。 其实云苓只要用异能锁住这两匹马,就能知晓老巢的位置所在,只不过要当女捕快的不是她,而是云若春,更何况,要是一直依赖异能破案,一来不好,二来没意思, 所以她就将这个问题抛给身旁的云若春, “姑,咱们接下来是要跟上去还是回去搬救兵?” 第172章 闯进敌穴 云若春想了想,开口说道:“咱们买一匹马,就在这。” “买马?”云苓倒有些不解了,她一时摸不清云若春打的什么主意。 “对,俞老说过马群中是可以通过气味来互相识别的,小马驹天生就能认出母马,而公马和母马若是想要交配,也会做出相应的动作。” 云苓点点头,“姑,那我们要买什么马?可是小马驹?” “不是,眼下正是母马要交配的时候,以保来年春暖产小马驹不至于被冻坏,所以卖出去的不会是母马,只能是公马,我们也买公马。” 云苓一面从怀里掏出铜板儿,一面问道: “姑,依着马,能找出来?” “试试,刚才他们买走的两匹马腿上分别印着零八四七和零八四九,我们买这两个数字相近的,这样或许更容易找到。” 云若春想着要是直接跟上那几个人贩子,一来双腿跑不过,二来按照这群人贩子的警惕,也不知会不会在路上设下些什么,说不定就等着人自投罗网呢。 云苓最后挑了一匹零八四六,交付铜板儿后,就把马绳交给云若春, “姑你来,这小家伙有灵性,我瞧着待这次事完后,我就再买个车厢,当个自家马车使使,也不必常常要等阿爹才能出城。” “好。” 两人牵着马一同往城外去,候在距离那伙人贩子的几百米方向,这群人手脚麻利,下手也快,一个时辰下来就陆陆续续出城门来, 有的把小儿背着,有的直接让大麻袋扛着,有的更是强拉硬拽,谎称说是自家小儿瞧中玩具不让买,才哭得这么厉害,总之手法各样,层出不穷。 再过上一会儿,拐来的小娘子全部都装进马车车厢里, “今日也是六个,足够卖上好价钱,老大说了,最近风声紧,收收手,先把那一批烫手山芋出了再说,免得临门被人倒插一脚,得着一场空。” “行,我自是听老大的话,那我先进去把马卖了再随你们回去。” “得得得,诶,买上一把刀,昨天有个鬼祟的人偷偷随着我们,幸好被二哥儿发现,要不然指定功亏一篑。” 老四连忙点头,一人牵上两马就往城里去。 云苓和云若春也牵着马躲到一旁去,听闻口吻,这几个人当中当属这四哥儿最大,眼下又冒出个二哥儿来,也不省的是不是在半路上候着,还是一直在暗中跟随,她们可不能太过大意。 这老四在大半刻钟后从城门出来,一众人贩子就此牵着马车上路。 云苓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问道: “姑,咱们该怎么办?” “等等,等到夜里再出发,也能不那么招人眼。” “行。” 云苓见时候尚早,就跑回城里买上一些糕点,再顺道到符家商行去告知云胜华,今夜依旧不回家。 云胜华这就不解了,昨夜不回家,他尚还可跟张氏解释说是顾着谈买卖,宿在可靠的客栈里,不必担心, 但今夜又不回,这让他拿什么来解释,难道这生意还能谈两天两夜不成,云胜华连忙将人抓住, “苓姐儿,你和春娘究竟是做什么事,可得把话给我说咯,要不然你阿娘指定把我的皮都扒了。” 云苓乐道:“阿爹,我们可是要去做一件大事,但是呢,俗话说的好,在你没有做成一件事情之前,可千万不能四处说,不然就会做不成的。” “就说给我听,我不四处说便是。” “可说给你听,不就是等于四处说吗?阿娘你总得说,阿奶阿翁二姑阿姊,我就不信你不说。” 云胜华很是犯难,他要再劝劝云苓的时候,就连人影儿也没见着了,这让他头都大了,一下午都没法子专注做事,一心只想着怎么编排理由来搪塞张氏。 夜幕降临, 云若春一边帮马匹梳毛,一边在马耳旁念叨道:“零八四六,你要乖乖的哟,你要去找你的同伴零八四七和零八四九,好不好?” “姑,你会骑马么?” “不会,但你不是说零八四六是个有灵性的小家伙么,有它在,定不会把我们给摔下来的。” 云苓忍不住捂嘴流泪,她姑真的……真的…… 云若春再与这零八四六唠叨两句后,就踩上脚蹬,一蹬就跨过马的屁股,平稳地落到马鞍上,随即把手伸向云苓, “苓姐儿,来。” 云苓感觉她姑刚才那个上马的动作简直帅呆了,她也想学习这个动作,只是上马时后脚没留神踢着马屁股,惊的零八四六一股劲儿往前冲,差点儿就将两人从马背上摔下地。 云若春稳住身子,拉住马绳,不关心云苓是否好不好,转而抚了抚马毛,温柔轻声道: “零八四六,我们不是故意的,你可不要生气,快点带我们去找你的同伴零八四七和零八四九。” 云苓正嘀咕着她姑偏心,突然唰地一下整个身子都往后仰,她幸是用臀部控制住身子的平衡,要不然准得像离线风筝一样被风吹得连影儿都没有。 夜里四处都静悄悄的,只剩下马蹄声哒哒哒地在跑着,云苓虽然能在夜里看清事物,但她毕竟没有走过这条道,不清楚这道的情况,所以也就只能任由着零八四六带路。 也不省的过了多久,零八四六的速度缓缓放慢下来,最后停在一处有人烟的村庄,这与云苓和云若春想象中的荒无人烟,偏僻之地相差甚远。 只是这路是一定没错的,只因为在前头不远处树下正是被拴着两匹马,而云苓探着身子去瞅,在它们的马腿上见到零八四七和零八四九的标记,那人贩子的老巢就是在这! 只不过眼下周围一片漆黑,趁着月光的余晖,依稀可以见到三四间小屋,里头没有声音传出,一丝也没有,这样就很难让人判断那屋子是不是。 “苓姐儿,咱们下马,慢慢走过去看。” “行。” 两人蹑手蹑脚从马背上下来,这才往那三四间小屋走两三步,一群狗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直往她们吠。 第173章 大显身手 云苓和云若春也不省的这些狗是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只只还凶得要命,仿佛就要把她们给生咬了当肉一样。 而在犬吠声之中,又参杂一些拔刀扬剑的声音,其中还有问候声, “去他娘的,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找到这边来,待会我定把人逮着千刀万剐,再放到砧板上剁成肉泥,咔咔吃进肚子里暖和。” 老四好不容易才回到老巢里歇息,今日老大的高兴,还请一众人吃酒耍乐,他一吃就是吃上一壶酒,满满的一壶,连一滴都没有放过,才刚歇上觉,正做着美梦,就这么被打破了,哪里能不怒? 他跟着老二率人持刀跑了出来,隐隐就见到一个一动一动的影子在跑,身旁一人呦呵道: “那是马,定是有人发现了咱们的位置,要往县城通风报信。” 老二怒得将刀柄握紧, “你们跟我来,剩下的赶紧回去收拾跑,老子定要把那狗崽子都剁碎了解恨。” “是。” 出来的人群被分成两拨,一拨追马,一拨回老巢。 而躲在草丛里的云苓和云若春则是尾随那拨回老巢的,趁着夜色一人一重拳将人打晕在地。 “谁,什么人?” “你们别乱来,要是敢坏了老子的好事,定会让你们一辈子都不得意。” “别挤啊,收拾好东西就带上人跑啊。” “……” 屋里因没有点燃蜡烛,一个个就只能像瞎子一样摸索扒拉东西,这倒是给云苓和云若春一个大好的机会, 两人混在其中,卸手的卸手,拆脚的拆脚,最后都逃不过云若春一重拳暴击,一个个当初晕的跟个小鸡仔似的,倒在地上愣是起不来。 云苓甚至还能抽空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有了光,窝在角落被绑住手脚和嘴巴的小娘子见到人,激动地眼泪直下,各都呜呜咽咽起来。 “没事,没事了,我们来带你们回家。” “隔壁,隔壁还有小娘子呢。” 云苓就要动身往隔壁屋去,老二和老四就扛着大刀走进门来,步步逼退云苓, “你们是谁,莫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 “自然是你的姑奶奶,你老大都被打趴在地,跟个鹌鹑似的,你还在这里耍横,还是想想在下地狱怎么死比较好。” “放你娘的屁,老子堂堂七尺男儿还能让你这个黄毛丫头给指着鼻头骂了,看来我可得把你卖个好地方,让你享一享乐。” 老二说着就举刀朝云苓砍来,云若春一把将云苓拉到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握住他的手腕,再一脚踹向他的心肝脾肺肾去,一整个人直往门外飞。 老四见状,瞬间收起刚才心中定下的一对一,等着捡漏的思想,带着人就往前冲,势要将云若春给抓住好好教训一番。 只是云若春是谁,别说就这么些人,再来上几个她都不带怕的,抢过一把刀,挥舞之间,那可算是能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 云苓见云若春有些红眼,就温馨提醒道: “姑,杀人可是要坐牢子的。” 云若春把刀柄一转,用刀背砍人,老四等人哪里承受得住云若春如此霸道的力量,不多会儿就全跟个仰着四肢的老王八一样,连翻个身都没有力气。 “天杀的人贩子,就算是死,那也活该!” 云苓给那些被绑着的小娘子松绑,然后把绳子递给云若春,由云若春用绳子把那些人贩子给绑住。 两人做完这项活计后,天都亮了,刚才被揍得趴下的人贩子们也少去了怕怯,可每个人的手都被牢牢系着,一个接着一个,要是抬脚踢,还容易踢着别人,就只能耍嘴皮子。 “去你娘的,我们昨夜就是被你这个大力怪给打了?就你这样怪人,日后定是嫁不出去的,就留在家中让父母嫌弃。” “就是就是,粗粗鲁鲁,半点儿小娘子的柔情都没有,就算贴着厚嫁妆嫁给别人,也是被婆母嫌弃,被丈夫殴打的份儿。” “瞧她这模样,女子的样貌,男儿的身材,不就是怪类吗,不对,就算是妖怪来也得称呼她为一声阿翁。” “……”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越说就越兴奋,跟那些市集里围在一处的妇人一样乱嚼别人舌根。 “哟哟,垃圾禽兽现在也会骂人啦,这也忒高级了点,瞧瞧这一个个三寸萝卜丁,也不省的使不使得上劲儿,就在这张着屎盒嘴儿议论人家,闲的哟,数数脚毛呗。” 云若春在安排那些被绑的小娘子上马车,自是没有闲空儿去理会这帮禽兽不如的人,可云苓得空啊,而且这斗嘴皮子的事,受云老娘和云若夏的熏陶,她也是很在行的。 有云苓反驳,他们就真叫起劲儿来,一人一张嘴就跟止不住往外吐泡泡的鱼一样,势要与云苓争个高低。 云苓自是没在怕的,以一敌十,还是绰绰有余,直至云若春把小娘子们都安顿好才停下喘一口气。 “苓姐儿,对付这么些禽兽,使不着多费口舌,你来驾马车,我来赶禽兽。” “好的。” 云苓拉起马绳,云若春牵着绑人的头绳,却不知从哪处拿来一条鞭子,扬起来就狠狠地打在老四的身上,疼得他发出一阵尖叫。 “走,还要我请你们去吃牢饭不成?” 话落,云若春又往老四的身上打上一鞭,逼迫的他提步就往前走。 “现在知道疼了,拐人的时候,打人的时候怎么就不知晓疼呢,啊?” 云若春一想到身后被绑的那些小娘子身上被打的伤痕,就气得直冒烟,一条鞭子甩过去,中了七八个,个个脸上都挨了一条伤痕。 云苓见状,乐道:“姑,真有范儿。” 对上云苓,云若春的表情瞬间就柔了起来,“还是得多亏你咧,要不是你陪着我,我哪能有勇气来捅老巢咧。” “姑,此言差矣,这要是说谢,那可得谢谢那匹马,只可惜它为了我们,没了。” 第174章 零八四六 一提及那匹有灵性的马,两人都多了一丝哀愁,当时的情况属实危急,她们也只能出此下策,猛拍一下马屁股,让马跑起来吸引一部分人贩子的注意力,她们才能一一攻破。 云若春很是难受,虽然她们相处不过一夜功夫,但她已经对那匹马产生十分厚的感情,没有马,就没有她们。 云若春没有回应云苓的话,只将心中的恨意悉数发泄在身旁这群禽兽不如的人贩子身上,鞭子抽得可狠,一鞭接着一鞭,惹得叫喊声连连。 马车缓缓朝平城的方向驶去,在距离平城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一道身影吸引了云苓和云若春的目光。 那道抬起尾巴的高大身影,除了是马,还能是谁。 两人不必看它腿上的标记,就知它是…… “零八四六!” 云苓和云若春别提能有多开心,零八四六也屁颠屁颠地走到云若春的身旁,朝老四等人放了一个又响又长的马屁以此来泄恨。 它当时也是很危险的,虽是跑得快,但不及身后之人狡诈,他们纷纷朝他飞刀,幸亏它及时跑进树林里,靠着夜色躲过一劫。 “零八四六!” “零八四六~” “零八四六,零八四六,零八四六~~~” 众人就在这一声声叫唤中进入平城,守城门的衙役一听是人贩子,便马不停蹄跑回县衙去汇报。 正在苦思该如何布局抓人贩子的秦禹一听到说人贩子都被抓了,还是被两个小娘子抓回的,脑海中立即闪过云若春的模样,激动地拍案而起, 却也因太过激动,案板被拍,翘起的一端正好砸到秦老爷的下巴,秦老爷一整个往后仰,忘了身后没有拦扶之物,直直就往后倒。 但他等上半会功夫,也不见那个罪魁祸首来将他搀扶起来,侧头一看,哪里还有半点儿人影,气得他哟,眼都绿了。 “好你个臭小子,还没有娶着儿媳妇就把自家爹给忘了,看我待会怎么使绊子,让你这心心念念的人啊,嫁给别人去。” 秦老爷从地上站起,理了理衣衫上的灰尘,怒哼一声就背起手往外走去。 可一见到云若春,一见到她带回这么多人贩子,态度就有三十百六十度的翻转,这娃儿长得这么俊俏,又这么有本事,是那个臭小子上辈子吃粪修来的福气,可不得嫁到别家去。 云苓和云若春哪里想得到县衙门口会站着这么多人,有些是被拐小娘子的家人,哭丧着脸来县衙求个公道的,更多的是听到抓到人贩子而凑过来看热闹的。 “姑,你来。” 云若春没有见到这么大的场面,心中有些害怕,但一想到能将这些人贩子绳之于法,给那些无辜的小娘子们一个公道,心头就鼓起勇气来。 她跃下马车,牵着一众人贩子上前,看向身穿官服的秦老爷, “一共是十八名人贩子,老巢就设在城外的一村庄处,悉数被我们清剿,救回来的小娘子也都坐在马车厢中,还请老爷给这么无辜之人一个公道,以证民心。” 秦老爷自是跟个鸡啄米似的点头,可正要开口说话时,现场却响起别样的声音,不约而同对云若春的话表示怀疑。 “她们清剿?这说的该不会就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两人对十八名壮汉,胜福酒楼的段子都不敢这么编。” “你这是说到点子上来了,好好的把人贩子抓回来就好,吹嘘什么呢,莫不是不出力还想把别人的功劳给占了不成?” “你们还别说,捡着这么一个大便宜要是不使劲嘚瑟一番,哪里能收到县老爷给的奖励,说不定人家就在这里候着呢。” “……” 云若春丝毫不受这种窃窃私语影响,云苓只跳下马车,打开车厢门,让里头的小娘子都出来。 那些早已候在县衙门外等公道的人,一见到自家闺女从马车上干干净净下来,别的什么心思都没有,一心扑上前把人给抱进怀里,享受着这番重逢的喜悦。 “阿爹,阿娘,是她们救得我们。” “对,是她们,是这位大姐姐不怕危险,以一人之力把人贩子打趴在地的。” “大姐姐才不是娇滴滴的,她人很好的,面对人贩子可是毫不手软,但是对我们又是很温柔,是个大好人。” “……” 这些被救的小娘子这番话无疑就是最好的打脸利器,刚才那些窃窃私语的人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是说不出个一二来。 而那些被救小娘子的父母看向云若春的眼神无不充满感恩,他们一一向前对云若春表示感谢,如此热情把云若春弄得都有些不知所措。 “县老爷啊,你可得给这位大功臣奖励才是,莫要寒了她的心才是咧。” “厉害,太厉害了,单凭一人之力,就能把整个人贩子老巢给端了,除了厉害,我实在是想不出第二个形容词来。” “我觉得咱们生活的这个地方能有这么一位有正义感的小娘子,是一种幸运,我瞧着她可是一点儿都不比男儿郎差。” “有这么个实力,我看那是女捕快都能当得上,县老爷,你就把这小娘子给收进县衙当女捕快好了,有她保护着,咱们老百姓也能安安心心。” “……” 云苓瞧着这风向越飘就越偏,特别是直接点出“女捕快”这个称号来,她就觉察出不对劲儿,往源头看去,就见到秦禹站在其中,果然啊,还是这人会玩。 秦老爷本就对云若春满意,眼下又见各人兴在头上,没有反对的声音,就点点头,开口说道: “这抓人贩子之事向来都是不易而且长久的,能有如此魄力和能耐一次就将人贩子老巢的窝儿给端了的,本官也是十分欣赏,小娘子虽是女儿身,却半点儿不输男儿胆量气魄,本官想要邀你到衙里当捕快,你可愿意?” 云若春一整个懵了, 她一开始只是听着云苓的话,觉得那些人贩子可恶,想着要将小娘子救出来而已,竟还能当捕快? 第175章 不拖后腿 云若春感觉自个儿像做梦一样,她不过是把小娘子们从人贩子手中解救出来,这样竟能被县老爷当面邀请到县衙当捕快。 她连忙掐自个儿手臂一把,直至手臂的痛感传来,她才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云若春欣喜不已,若是她对于捕快这一职位不动心的话,那是自然假的,谁都想被认可,谁都想能有一席之地, 更何况自云初不在私塾上堂之后,她觉得很是不自在,就像大海中航船的人失去掌风舵一样,对于俞老说的话,也不大听得进去, 而且她的年岁已是二十有一,她虽觉得还好,可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那就是一个嫁不出去的大女郎,闲言碎语自然是多,私塾里也有不少嚼她舌根子的, 她是可以不必理会,毕竟俞老是她们家花银子聘回来的,只是听得多,她心里就觉得蛮不舒服的,况且她不似云初,读书认字致力要成为女大夫, 她当初是听着云苓的话,想要到私塾去识字明事理的,眼下她对这种渴望淡了三分,所以她才会在云苓邀请她上山,她才会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如今县老爷邀她当女捕快,她心中除却欣喜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的满足, 在她们家里,云苓最是聪明能干,这天底下似乎就没有她办不成的事,娘对她也是百般宠爱, 云若夏脑瓜子也灵活,也不失胆量,谈得一手好生意,眼下跟着云苓混的风生水起, 云初更不用说,读书认字都是受俞老的夸奖,如今到仁安堂去,日后定会成为有名的女大夫, 而她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蛮力,她也该为自个儿寻一条可行之道才行,她们这么优秀,她可不能拖后腿啊。 “多谢县老爷的赏识,我愿意到县衙当捕快。” 秦老爷喜得啊,眼角都笑出两条褶子来,仿佛云若春答应的不是当县衙的女捕快,而是答应嫁给秦禹当儿媳妇似的。 只是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又横出一道声音来, “且慢,我不同意。” 云苓眉头一皱,这县老爷都亲自拍板说话了,竟还有人敢当众驳他的面子,这倒是稀奇,她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圣才是。 半会儿,只见从大门处走出两个身穿捕快服的中年男子,两人不约而同板着脸,神情严肃,像是赌坊那些前来追债的人一样。 秦老爷眉角一挑,觉得倒是新鲜,这两人往日就跟死对头一样,见面总得揶揄对方几句,今日竟然能站在一处来,稀奇稀奇。 “张捕头,黄捕头,你们为何不同意?” 张捕头率先说道:“女子焉能当捕快,历朝历代,各城各县,哪有女子当捕快的,这要是传出去,那可不得被其他县城里的人笑死。” “抓不到人贩子的人才会被人笑死。” 云苓这话吸引全场之人的目光,大多数人都用点头来表示赞同。 张捕头喉咙一噎,好像有人掐住他的喉咙一样,让他说不出话来,支吾半会功夫,也说不出个一二字来。 黄捕头见状,就知指望这人行不通,便主动扛起两人的“张黄大旗”,对着云苓就道: “做捕快可不是说说就行的,要吃得苦,耐得牢,有时候是要不顾形象在泥地里打滚儿,要吃尘,不得已还要伸手进粪桶取物证的。” “我姑常年在地里劳作,家里的两头猪都靠她上山割草喂的,别说抓粪,就连吃,我姑都不带一个怕字。” 云若春立马回头看向云苓,她们家什么时候养两头猪,而且她还抓粪,吃粪??? 云苓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这做人该谦虚的时候谦虚,但在这种机会面前,就得使劲吹,吹得越好,薪资越高。 黄捕头脸色黑了半黑,态度也不客气起来, “你们尽管耍口腔,我就把话撂在这,你们要是真的想进衙门,就得通过考验,若行,我们自然闭上嘴巴,若是不行,老爷执意塞你进来,我们也不会让你在县衙好过,事,就是这么一回事。” 云若春自然是想挺直腰背进县衙的,所以也就没有多推辞,直接一口就应下了, “好,我愿意接受考验。” 黄捕头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可也只是一些,在他的观念里认为,女子可以外出抛头露面,但也只限于当厨娘的那种,更别说到这种官衙之地来,参与到男子的是是非非中,那是极其不恰当的事。 “既是如此,那就请。” 因是要进县衙里,故此大部分人都被隔绝到大门外,可女子当捕快这么一件稀奇的事,传到外头去,也是能吹嘘很久的,所以不少人站在大门伸长脖子往里看, 还有不少年轻,够灵活,身子矫健的,直接爬上县衙的墙面,或蹲或趴都要往里看个究竟。 云苓自是要跟云若春一同进去的,这县衙的大门可真是大,一跨进大门便是一条长长的甬道, 在甬道的两侧分别置有相应的屋子,左侧第一眼见到的就是膳馆,随后就是监狱,关押犯人和嫌疑犯的地儿。 而甬道的右侧是一个较气派的院子,是供县老爷接待官员以及私人宾朋住宿的寅宾馆。 寅宾馆的后头是供奉土地神和衙神的双祠院,在双祠院的后头有一个三班院,正是衙役们待命听差的地儿。 云苓本还想继续往仪门的方向走,见识见识,却也只能止步在此。 一行人经过双祠院,就来到一片空旷的场地,场地上摆有梅花桩,几个大石块,还有不少障碍物,瞧着有点儿正经衙门的意思。 黄捕头唤来一位身形偏小的衙役,对着云若春说道: “这是咱们县衙里武力最低的一位官差,你且与他比试一番障碍赛跑,若是能比他强,我就算你行。” 他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云若春本就对这些玩意不熟悉,就算是衙役里最差的一个人也能轻易把她战胜,更何况,那人是武力最低,而不是灵活度最差。 第176章 只好作罢 这非常不公平! 云苓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她走到云若春的身旁,想要拉着她姑就走,也好把压力给到秦老爷这边,让他把这番考验拉到一个公平的位置。 但云若春已是先一步开了口,“好,可以。” “你倒是答应地爽快,希望待会儿你也能似现在这般,怡然自得。” 云若春没有回话,只稍稍握了握拳头,以此来缓解内心的紧张,她心中没底,只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云若春被安排与那衙役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待黄捕头倒数到一的时候,再往障碍物跑去。 场上的情况很是分明,云若春跑得不慢,但由于对障碍物的不熟悉,所以只能在瞧见那衙役是怎样的动作之后,再按着那个动作进行过障碍物,故此总是落后一步。 而因云若春自身的灵活度比不上力量,在一些障碍物上占不着便宜,尽管在最后举重中轻而易举地把大石块都举了起来,也都不能在这次考验中获得胜利。 见到云若春落败,各人的脸上神色各异,有觉得好的,觉得女子再怎么样,也不能超越男子的,有的只当是看了一场热闹,觉得谁胜谁负都无关紧要的,更有的已经想好茶余饭后的谈资,想着如何编排话术才能让这个话题更富议论性。 但更多的是对云若春表示惋惜,特别是那些被救小娘子们的家人,这可都是明眼清的,都是知晓就一个头一次到衙门来的人,哪里能比得过常年在衙门呆着的人,云若春又不是话本里的角儿,哪里就有这么大的光环呢? 云苓自也是这样想的,这黄捕头无非就是欺负她姑善良敦厚,她可不能就这样就让她姑给被人当众这样欺辱, 而与云苓有一样想法的当属是混在路人当中的秦禹,他甚是觉得这黄捕头不是个东西,以往他对这黄捕头也算是不错,如今竟然这样欺负他这未过门的媳妇儿,当真是不知死活。 两人都准备着要开口替云若春说话,黄捕头却已是率先张嘴宣布考验的结果, “本次考验,你输了,按照我们刚才说过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云若春尽管已经知晓这个结果,但当真正被一锤定音的时候,她还是很难受,毕竟邀请她当捕头还是刚才的事,这才过多久,就被刷下来了,任谁谁的心里也不能好过到哪里去。 “但是呢,你的潜力还是有的,不可否认,你在我见过的小娘子当中能力是很出众的,我为我此前对你存在的偏见道歉,可我也实话实说,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担任带下属的捕头,当衙役还是可以,你要是愿意先从衙役做起的话、” “我愿意!!!” 天知道云若春听到这话的时候有多激动,就像已经死掉的灰烬突然之间复燃,就像枯萎的树突然又冒出绿芽,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 秦老爷见此,也不再多说,只安排着张捕头将一并人贩子收押监牢,再行审问处置。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去,毕竟想要云若春进衙门的心思已经如愿,剩下的人也就赶紧趁着这一股新鲜劲儿连忙到外头去嚷嚷,毕竟这可是头一回有女子进衙门当差的,这种稀奇事最能勾起别人的八卦心。 人潮散去之后,黄捕头才走到云若春的身旁说道: “你既应下衙役这活计,今夜回去可就得好好与家人说道说道,毕竟是要住在三班院的,咱们当差的,可不似外头人讨活计一样,能随时回家就回家。” “咱们一个月就三日休沐假,是轮休制,别人休了你就不能休,以防人手不足,衙役的工钱是每月一贯五百钱,又有油和米相派,夏冬两季还有相应的衣衫,这你就不必担心。” “你若是没有意见的话,就到前头院子登记下自家住址,以免到时候需要的时候找不着人,还要报一下身寸,领取衙役的服饰帽子靴子,次日着衙役服才能进县衙大门,省不省得?” 云若春将黄捕头的话仔细理了一遍,一开始对不能每日回家的事感觉不大能接受,可细想,她和云苓为了蹲人贩子也有三天两夜没有回家去,着实也是情理之中,便也接受下来。 只是零八四六,她觉得她与它着实有些投缘,她舍不得它,故此开口问道: “我们家住在东头村,不知可否骑马上工?” 黄捕头本还想说只有捕头才能配马配驴,普通的衙役只能步行,可转念一想,依照这人的实力,估摸着很快就能升到捕头一职,况且马是她自个儿的,犯不着县衙往外掏银子,他们那位秦老爷是最喜欢这种下属的,所以他没有拒绝,只言道: “可以,随你,马匹可以停进马厩里边,跟县衙里的马吃同一种草料。” 云若春这下哪还会有什么不满的,来县衙上工,既能惩治坏人,也能挣着铜板儿,就连马都草料喂养,这可是此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便高兴地随着黄捕头前去登记造册。 一刻钟过后,云苓和云若春从县衙里出来,县城里就县衙招了一个女衙役的事传得沸沸扬扬,其中还包括这女衙役是如何智斗人贩子的,如何从狡猾奸诈的人贩子手中脱险的,都被编成话本册子,在书铺纸社加急刊印。 但云苓和云若春没有半点儿心思理会,她们只想着眼前之事,比如,这多出的两匹马就是她们的了,她们家也就不必再去买马匹,这样云苓能有一匹,云若夏也能有一匹,再看看云初要不要,就能做到随时出城,两人可乐呵了。 两人收拾一番,便惊讶发现车厢里竟放有几筐菜,还有让人看着就眼花缭乱的鸡蛋,更有被缚住脚,在咯咯叫的鸡,堆得满满一车厢。 两人着急四处看望,想着找到送东西的人,让他们把东西都要回去,可当下竟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她们也只好作罢。 第177章 将心比心 入夜,两人带着三匹马徐徐向东头村的方向驶去,在城里听到不少风声的云胜华已经带着家里人候在家门口,一见着那几道身影,语气不禁有些雀跃, “爹娘,椿娘,你们快看,回来了,人回来了。” 云老爹探出身子,这才要往远处看,脸上就遭云老娘一大巴掌捂住,云老娘靠挤压云老爹而走到外头去,看到云苓和云若春的时候,忍不住跺跺脚。 张氏也似箭一样飞了出去,第一眼锁定云苓,见到云苓无恙的时候,也才注意到云若春,见到云若春也安全的时候,整颗心也就放了下来,但脸色还是依旧凝重。 待云苓和云若春平稳落地在自家门口时,张氏看了看四周,没瞧见人后就逮着云苓扬手就打她的屁墩子, “好你个人儿,做这么危险的事也不事先知会知会,竟还打着做生意的幌子,你就不省的爹娘担心,就是想爹娘睡不着,吃不下饭是不是?” 这一次云老娘也站张氏,苓姐儿虽是机灵,可胆子也忒大了点,毕竟是女儿家家的,要是像前几年一样被人贩子捂走了,她们要到哪里哭去? 云苓一个劲儿地喊冤,她感觉张氏这是下了狠手的,打在她的屁墩子上火辣辣的,可偏偏这是她娘,又占着理儿,她也不能反驳,干脆直接往地上坐去,试图转移火力。 “阿娘,我可是没跟阿爹说做生意呢,我只是说今夜不回家。” 张氏立马就往云胜华看去,云胜华顿时变得磕巴起来,他……他……他这是做错什么了?他不就是想张氏不要多想,安安心心歇息么,哪里就会想到这两人竟有如此熊心豹子胆,敢去抓人贩子呢。 云苓自也是知晓云胜华冤,待张氏的火力稍稍从她身上转移之后,就又帮着云胜华解释道: “阿娘,阿爹也是不想让你担心,将心比心,我也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毕竟这可是件大事,要是在中途泄露了消息,那些人贩子跑了,那些小娘子被卖到别处去,我们岂不是功亏一篑?” “实话说,自从那次被人贩子拐走之后,在我这心里就一直有个疙瘩,我怨恨那些人贩子,我要将他们都抓起来绳之于法,才能让我和过去那个只有六岁的我,一个和解,也让阿娘,与过去和解。” 张氏的眼眶湿了,她何尝不痛恨人贩子,但她更害怕云苓再次被人贩子给抓了去,眼下听着这番言论,她似乎意识到云苓,好像真的长大了。 她连忙将云苓给扶起,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才只顾着发怒,并未检查云苓有没有受伤,碰到哪,磕到哪,便急忙询问道: “与那些人贩子纠缠的时候,你可有撞着哪里,磕着哪里了?” 云苓捂住微微发疼的屁墩子,摇头道: “我没事,只要是姑出的力,姑可是一个敌十个。” 这下轮到云老娘抓住云若春来看,左看看,右观观, “春姐儿,你可有受伤?” “没有,娘别忘了,我可是连野猪都能打死的,区区几个畜生,又算得了什么,只不过我是明日就要到县衙任职,怕是不能久住家中了。” 场上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今夜这顿晚膳,各人不喜不悲,虽不至于哭丧着脸,但也开心不到哪里去,特别是云若夏,虽说云若春去了,她便能一人住一间屋子,只是这么多年她们都住在一处,如今突然少了一个,另一个能开心到哪里去。 云若春努力咧出笑容来,解说道: “瞧瞧你们,我这是到衙门上工,不是被卖到衙门去,一个月还能有三日休沐假呢,到时候我就骑着零八四六回家来。” 云老娘只觉得今日张氏炒的肉发酸,任她嚼在嘴里,那是愈发的酸涩发柴,难以下咽, “这衙役可不是好做的咧,而且你是新来的,那些苦的重的活,定是让你干的。” “那是自然的,谁都有这个过程,我自是接受的。” “你接受接受,当衙役遇到歹徒,还要冲在前头,冲锋陷阵的,你虽是劲儿大了些,可也难敌兵刃锋利,这可不是一门好活计。” “可做哪门活计不危险的?” 云若春把夹起的肉放回碗里后,继续说道: “苓姐儿跑青城不危险么?夏娘为着子与人争论,不危险么?初姐儿到仁安堂去面对情况不明的病人,不危险么?人只要活下去,就跟把刀架在脖子上一样,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云老娘咽下那块发酸的猪肉,抖着手又将碟子里的酸菜都扒拉到碗里来,打趣儿道: “你自是上过一两年的学堂,学着满脑子的歪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娘,我是真心喜欢做这门子活计的。” 这话一出,云老娘是彻底没辙了。 她自认在两个女儿中格外偏爱云若春,只因她这春姐儿太苦,生下来一身蛮劲儿,遭尽别人白眼非议, 明明样貌不差,却没有儿郎瞧得上她,可她偏偏又很懂事,帮衬着家里头忙活来忙活去,就算是夏姐儿经常耍滑头偷懒,她都没有半句怨言。 眼下她的能力被别人看到,被别人认可,不再充当别人眼中的怪胎,也算是一件好事,她该高兴才是。 “你喜欢做,你就去,要是做下去觉得不开心,或是不适合的,大可把活计辞了,回到家里边来躺,咱们家,也不欠这么些一贯两贯的铜板儿。” “好。” 云苓打上一个饱嗝儿,她可是饿了几天的,嗅着张氏做的饭菜,那是再也忍不住要饱吃一顿的,所以就在各人止住筷子时,迅速下手,先把自个儿的肚子填饱再说。 “阿奶,我跟你说,姑可厉害了,在追击人贩子的时候她……” 云苓把她们如何是跟踪人贩子的事细细说了出来,因她也学着刚子讲段子的抑扬顿挫,把故事说得峰回路转,听得众人连口气都不敢喘一下,连桌上的饭菜凉了也不自知。 第178章 人情世故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云老娘到云若春和云若夏的房间去,本想着看看给云若春收拾收拾东西,但又发觉云若春到县衙去,不过是穿衙役的服饰,也不能穿自个儿的衣服,便也止住心思。 “春姐儿,来,这张交子你拿着,出门在外,没有个钱儿傍身,可是处处走不通的。” 云若春把交子给推回去,浅道一句, “娘,我这是去当衙役,不是外出游玩,哪里使得着花铜板儿咧。” 可云老娘硬是塞,也要塞到云若春的手里去, “拿着拿着,你是新到的衙役,要想少吃些苦头,就得懂得上下通融,比如外出巡街的时候,就要给一同巡街的衙役买些香饮子,包子馒头啊什么的,你会来事,别人日后也自会多关照你一些,这些人情世故你可得记着。” “使不着使不着,这要是一开始就请,一开始就将自个儿放在这么卑微的位置,日后他们岂不是一个劲儿地逮着我薅,何况我瞧着那黄捕头也不似个会占小便宜的,娘,我尽管把自个儿的事做好就完事。” 云老娘却不以为意,她就觉得早些与工友之间打好交道,就能少走不少弯路,遇上事还能多番提点,这事坏不了,而且她们家已经不似当初那般拮据,这点打点的钱还是能拿出来的。 只不过她见云若春态度如此坚硬,也不好继续强求,只得拐弯抹角道: “请不请什么的,就由你去,只不过你到那里去,身上总得揣几个子,这万一有缺的,有什么想吃的,也有银子使,是不是?” “娘,就算是要花银子,也使不上这么多,你这一百贯,可是我好几年的俸禄咯,要拿,我也只拿一吊钱。” “一吊钱?一吊钱哪里够?就一吊钱能买着什么东西?” 云若春苦笑道: “娘,咱们家现在是富裕起来,你倒是忘了此前紧巴,勒紧裤头的苦日子,兄长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是三贯多,以往我们不就是这样过来的吗?一贯铜板儿不算少的了。” 云老娘自也是知晓一吊钱不少,但对于独自在城里打拼的云若春来说,那是远远不足的,便与云若春进行极限拉扯,最后以五贯铜板儿结束了这个话题。 三人坐在床上,聊聊天,说说话,天好像一眨眼就变得亮堂起来,云初和云胜华已经在用早膳,云若春也连忙换上衙役服,随意抓起桌上的包子就往外走。 “春姐儿,你再吃点儿,就一个包子哪里能抗饿?” 云老娘抓上两个就追了出去。 云若春一边给零八四六梳着马毛,一边将最后一口包子喂进马嘴。 “哎哟,瞧瞧,这马儿比人还重要,吃得那半边包子又是连着肉的,你倒是宝贝得要命,快些把这个包子给吃咯,不然饿着你的五脏庙,惹上病,我看你这衙役还能不能当。” 云初闻声端着粥走到家门口,她姑刚才走得太快,她还没来得及细看她姑穿上衙役服是个什么模样,眼下探出头去,能瞧个一清二楚,她姑这身服饰很是合适,而且穿着很是霸气, 这要是以往在路上碰着衙役,她是不敢靠近触霉头的,只是如今她姑当上衙役,她又觉得其实衙役也是人,若你心思正派,也没什么可怕的。 云初呷上一口粥,昨夜就听到苓娘说她姑会骑马,这可是吊起她的好奇心,俞老是与她们说过马,可由于他年岁过长,村中又不见马匹,所以只能简单口述一番骑马是要怎么骑的,没想到她姑竟然一听就会,还真是厉害。 昨夜苓娘还问她要不要买上一匹马给她,虽说她们三人都有马,可她还是觉得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她现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呆在仁安堂里晒药草,就算日后要出诊,也有相配的驴车,所以她觉得还是不要费这个银子好。 “初姐儿吃好了没有,吃好了咱们就启程咧。” “我我我吃好了。” 云初连忙把粥碗凑到嘴边倒,剩下的一点儿挂糊就用勺子快速往嘴里扒拉。 而云若春也将云老娘给的两个包子都吃进肚子里,“娘,回去,我会好好照顾自个儿,一休沐就会回来的,放心。” 云老娘一手牵着马绳,一手扶住马身,轻声说道: “来,娘把马扶着,你踩着脚蹬上去。” “不用,零八四六有灵性的很,我自个儿上去就行。” 话虽是这么说,但云老娘始终是放心不下,把马绳交给云若春后,就又绕到马后去,想要用双手扒拉马屁股稳住马身, 却又因云若春一句“不要站在马身后。”而显得踉跄笨拙。 云若春骑着马走了,云胜华与云初也坐上驴车往县城去,云老娘眨了眨发酸的眼睛,转身回屋,正好碰见走出房间的云苓,便逮着她薅, “你这懒小儿,太阳都晒到屁股咯,你才慢吞吞起身来,就算外头有银子捡,也没你的份儿。” 云苓可是好不容易才睡上一个好觉的,眼下对于云老娘的打趣儿,自是有精气神回, “阿翁比我起的还迟呢,阿奶怎也不说他咧,心眼可不要太偏。” 云老娘被逗乐,掐起腰来就说道: “你阿翁年岁大,又整日忙着建屋子,可不似你们这些年轻气盛的,起的晚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哪里的话,这年岁越长的,可是睡得早起得早,莫不是昨夜阿翁独守空房,彻夜难眠……” “哎哟哟,你这瓜娃子从哪儿学得这么乱七八糟的事,我倒要掰开你的嘴儿,看嘴里还藏着什么胡诌之事来。” 云苓顾不上坐下吃粥,只抓起两个包子就咻地一下跑出门去,免得被云老娘给逮着,她咬下一口包子,就要到范老娘家去告知冰娘那个加大码的三角裤可做之事时, 便瞧见成群的妇人手上各都捧着不知什么玩意儿,只见是红彤彤的,瞧着也是喜庆,直往他们家的方向来。 第179章 什么算盘 这伙人为首的当是林老娘和吴老娘这两个老货,云苓急急刹住脚,往家里边去连忙扒拉云老娘出门来, “阿奶,这下你倒要掰开她们的嘴儿,瞧瞧她们打什么算盘才是。” 云老娘眯着眼睛,仔细打量林老娘和吴老娘手上捧着的东西,细看之后一把抓住云苓, “你这龟孙子,你瞧,那些东西不就是我们上次到城里买的,我就说,她们定是不满意想要来找茬儿,说不定还要说什么告到县衙去,我当时就让你好好挑,你不听,这下来事了,我不管,这事你来应付。” 云老娘说罢就要往屋里走, 云苓眼睛都瞪大了,她阿奶何时变得这么皮赖的,那不过是些生果,京果,四色糖,明摆着就是她阿奶挑的,这也能赖到她身上来,当真是赖得慌。 “华哥儿他娘,别急着走咧。” 林老娘急得跑了起来,她一跑,身旁的吴老娘以及身后的那些妇人也跟着跑起来,一群人轰轰的,就跟散养的羊群一样跑过来。 云苓虽然好吃羊肉,可这般上了岁数的,还是不对她的胃口,便迅速将云老娘给擒住,将这个应付之事交还给她。 “华哥儿他娘耶,用了早膳没有?你真是勤快,这么早的就起来,今日可是要到县城里听听小曲儿?” 林老娘虽是喘着气儿,但嘴皮子耍得溜,话噗呲噗呲地一连串就从嘴里冒了出来。 云苓和云老娘看着这人露着黄鼠狼般的笑容,心中的警钟就哐当哐当直响,俗话都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素来奉行泼妇骂街,以求自身利益,哪里能让别人得着便宜的? 云老娘没好气地回应道: “家里活计多,不早起勤快点儿,岂不是连粥水都没得吃?” “华哥儿他娘可真会说笑,你们家如今顺风顺水的,哪里使得着吃粥水,对了,那边房子也快建完了,到时候要是有什么缺的,什么紧要的,可不要见外,尽管与我们提就是。” 云老娘摸不清这人的目的,因腹中也没吃个几两,就干脆开门见山,直接就把话给摊出来说, “你这婆娘,好话都留在祭祖的时候说,今日带着这些人来我们家做甚,要是想刮油膏的,就一同到县衙去说道说道。” 林老娘往前一步,笑说道: “哪里哪里,我不就是想着春姐儿已至嫁人的年岁,想着她与咱们家三郎也有自幼一同长大的情谊,该是般配的。” “呸,臭婆娘,你前些时日不正是到处炫耀你家三郎要娶城里的小娘子?哟,小小门户,还要学别的大户人家纳小妾不成?” 林老娘依旧是扬着笑脸,仿佛云老娘骂得不是她一样,回应道: “我哪是这个意思,这要是春姐儿点头应下这门亲事,什么城里的,县里的,咱们三郎只会娶春姐儿一个。” 云老娘和云苓的脸色这下别提有多黑。 林老娘自也是会打量别人脸色的,见此,也连忙转说道: “当然,我有个侄子,年岁与春姐儿一般大,家中可有百亩良田,我嫂子也是个善良敦厚,从来不骂人的,春姐儿若是嫁过去,全家里人都会唯春姐儿一人是从,好得很咧。” 吴老娘见林老娘这般豁出老脸搭关系,她也不服输紧随其后, “我家三郎一直情系春姐儿,这么些年不论别人怎么介绍小娘子他认识,他都不喜,就说是中意春姐儿这样的,又能做事,性子又柔。” 吴老娘连忙往前走一步,试图牵住云老娘的手, “华哥儿他娘,你也是知晓的,我家里头就只有三个儿郎,此前一直都想着生个女娃儿来着,可命中无女强求不得。” “我见着春姐儿就觉得与她甚是投缘,梦中梦到老神仙,曾给我看过三郎儿媳妇的模样,就是与春姐儿的模样一模一样,他们之间的缘分就是天注定的咧。” 云老娘忍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往后退了一步,拒绝与吴老娘的肢体接触。 其他人见着,也接连说道: “华哥儿他娘,我也算是看着春姐儿长大的,这要是能到我们家里来,我定是把她当亲生女儿来宠,不会让她做苦活,就连碗都不会让她碰一下。” “华哥儿他娘,我……我……我非但不会让她洗碗做苦活,我还将家里的银子悉数交给她支配,她想买啥就买啥,想吃啥就吃啥,我们不会多说一句。” “亲家的,这还是得到咱们家里来,咱们家就算掏光家底也准备丰厚的聘礼,定是给足春姐儿脸面,成亲之后也不管春姐儿生不生娃儿,我们都可以的。” “……” 云苓倒是知晓了,这敢情县城里的那阵风吹到村子里来了,知晓她姑当上衙役,就想着前来巴结,一个个手上的算盘可都打得响当当。 事实上,也确实如云苓所想的这样, 云若春单刀赴会,仅凭一人之力就捅到人贩子老巢,将十八名人贩子抓拿归案的事在城里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特别是云若春受到秦老爷相邀当女捕快,最后却成为女衙役的事更是被加工成一段异常励志,激奋的故事, 总之云若春这第一位女衙役,算是在县城打出名头了。 林老娘一行人在昨天夜里就收到风声,小心思活跃得紧,各都想着县衙里有人好办事,便都把主意给打到云若春的身上, 她们都想着云若春这般大的岁数还嫁出去,定是不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过就算再怎么见得不人,她如今当上衙役,也算是个有个好身份, 只要把她给娶回家里边,就相当于给家里打通与县衙的关系,日后的好处和益处可是多得捞都捞不着。 至于她那些见不得人的,也不碍事,毕竟做男人的,谁没有个三妻四妾,就算她态度强硬不给纳妾,也得到外头养上一两个,她又能耐她们何,她敢和离吗? 她敢说一个不字,她们都能关起门来把她打一顿。 第180章 打太极咧 林老娘等人的算盘敲得可是当当响,她们自以为云若春是空有蛮力,没有脑子,十分注重名声儿,一旦成亲就会变成任人欺负的小鹌鹑。 她们错了, 云若春不是, 云家每一个女郎都不是!!! 云老娘自也是知晓这些人打的什么坏主意,也不与她们这些狗杂碎打机锋,直接毫不客气地点出她们心里的小九九, “别以为我不省的你们打的什么主意,不就是春姐儿当上衙役,你们想着县衙里有人好办事么,所以才把好话说尽,想着先把人给娶了,以后再想别的法子作恶……” 在场之人倒吸一口凉气,正要开口解释之时, 云老娘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们的算盘就要落空了,咱们春姐儿有人喜欢,有人疼,那家人将她当作是宝贝,不似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把人当猪狗,当畜生,春姐儿已经定下人家了。” 林老娘和吴老娘以及其他妇人的脸上火辣辣的,只不过她们可没忘今日前来的目的,就算是与云家结不了亲,她们也不能似以前一样与云家交恶,否则一顶帽子扣下来,她们准是吃不了好果子的。 于是各人都扬起笑容,把手上的东西奉上再说, “华哥儿他娘,春姐儿能找到好人家,我们也是高兴,我这些就是当做是给春姐儿的贺礼。” “我这些也是,我跟我男儿挑了很久的,就想着看着春姐儿长大的,不管怎样,也想着把最好的东西给她。” “我我我,我这儿也有好些东西,就因两只手拎不过来,回头我回家里边让我男人把东西都送来。” “……” 云老娘瞥了一眼,当真是佩服这群人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这些明明就是她们当时上门嚷嚷从她们家里要回来的东西,现如今倒以送礼上位者的姿态把东西给送回来,真是不要脸。 云苓门眼儿清,也就抢在云老娘之前说道: “哎哟,这些不就是此前你们说家里穷,嚷嚷着让我们这些富户出铜板儿给你们娶儿媳妇的吗?” 云老娘抛给云苓一个“懂事”的小眼神,就立马接话道: “那可不是,我刚才还以为这些人对咱们买的东西不满意,要找咱们算账,等着把咱们给告到县衙去呢。” 林老娘连忙回答道: “没有没有,我们很满意,这些东西买得可真好真有眼光。” “林阿奶就是承认这些是我们的咯。” 林老娘对上云苓,不知怎的,心底里就有些慌,这死丫头年岁虽不大,但是一肚子都是坏心思,眼下也不知要打什么坏主意,只不过她是存交好的心思,也只能任她们摆弄风头。 “是,这些自然是你们的,是我们用不着这么多,就想着把东西也退回来一些,做人嘛,就是不要太贪心。” 云苓点点头,笑道: “范阿奶和婶娘也是听到了,这些是她们家里用不着这么多,才退回来的,我们可没有强迫她们的。” 范老娘和冰娘本是在家里绣着活计,听着外头的热闹,也就开门出来看她们耍把戏,眼下自是能作证的,便异口同声回答道: “我们听到了。” 云苓和云老娘自然也就不客气,把这些人手上的东西一一给接进家门口去,再由张氏给捧回屋里边去。 “谢各位阿奶和婶娘,你们给姑的祝福,我们家里人都收到了,等姑嫁人的时候,你们再送贺礼来也不迟,我们会谨记于心的。” 林老娘等人像吃了一股子憋劲儿,她们本来想着用这些不要钱的,来拉拉关系,怎知如今没了不成,反倒还被坑了一把,焉能叫她们心里头乐呵。 可她们不乐呵,跟云苓和云老娘有什么关系,云苓还怪人好地叮嘱一把道: “你们不会忘记这事,一定会来送礼的对?毕竟你们看着我姑长大,这礼一定会往贵重的,譬如什么金子金钗手镯翡翠玉石之类的,是不是?” 林老娘闻言,一着急就被口水呛了一下,一个劲儿地猛咳嗽,吴老娘连忙把人搀着,左一句,“你没事?”,右一句,“你要不要到城里的仁安堂去看看?”,就把这事揶揄过去。 其他人见着,这两个带头的都不吭声,她们能折腾到哪里去,自然也就跟着一同离开。 人都走了,云老娘心里可是说不出的开心,她戳了戳云苓的小脑门,赞扬道: “可以啊,你这个小懒儿,就跟打太极一样把人给推回去了。” “那当然,她们是想拿我们的东西来卖我们人情,日后好拿这事来裹挟我们,我才不会上当。” 云老娘见着云苓,就又想到云若春,不禁有些感叹, “春姐儿此前被这些人嫌弃的就跟泥地里的脏东西一样,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到县衙任职去,就又让她们起了这些肮脏的坏心思,哎,也不省的你姑到衙门去习不习惯,会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云若春会不会被欺负,就连云若春自个儿也不知道, 她今日一到县衙,还未来得及与其他衙役说说话,认识一下,就被黄捕头叫到对侧的牢房去,说是要审一位女犯人。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今日不过是她来的第一天,怎么这么快就要审犯人了呢,只不过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多问之人,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便是。 云若春便往监狱的方向走去,该说不说,这监狱比他们衙役的三班院还要大上不少,分为狱神庙,外监,女牢和死牢。 云若春走向女牢,需要她审的那位女犯人已经被提出牢房,正坐在老虎凳上,双手被绑在架子上,整个身子成一个直角。 想来这就是俞老所说的衙门猛货,听他的话,只要犯人坐上这老虎凳,就算再难翘的嘴儿,也能在三块板砖之下把话都吐个一干二净。 云若春嗅着牢内的血腥气,耳边仿佛响起一阵阵的惨叫,她登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81章 初次尝试 “衙门竟然来了你这么一位小娘子,可真是稀奇,可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放出去,我是被冤枉的,你们可不能一直把我给困下去。” 云若春哪里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只问道: “这里进来的人都说冤枉,你若是自身清白,黄捕头早早地就将你放出去,哪里会留在这,还让你坐上老虎凳,还不快点将真实事件说出来,也好早些断案。” 女犯人连连摇头,眼泪珠子哐当地一下就从眼角掉了下来,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只不过是碰巧经过那间屋子,人不是我杀的,我就这么一个弱女子,我哪里能做这种事?” 云若春有些不知所措,瞧着这人的身板,确实是不像能做出凶狠之事之人,便又问道: “你为何会经过那间屋子,若是碰巧,怎么不抓别人,偏抓的你,是不是你与死者有关联?” “事到如今,我也认了,我是良家女,可因相貌出众被住在同一条巷子的浮浪子看中,他们将我抢回家中欲行不轨之事,我拔下簪子想要自尽保全清白,无奈屋子突然闯进一帮赌徒,对着屋里的人就是大开杀戒,我也是侥幸逃脱。” “可县衙的人死活也找不到那帮赌徒,但又想快点把案件给了结了,就把我给抓了回来,想要强行逼我认罪,我不认,就死活折腾我。” 女犯人的双眸登时牢牢地锁住云若春,发疯似地把语速提快, “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你也是女子,你也知晓咱们身为女子的无奈是不是,你应该帮助女子是不是?” 她的眼神似有一种魔力,牢牢将云若春的目光给锁住,逼迫地云若春鬼使神差地点点头,然后就出门去。 云若春也是将心比心,她想起她此前被宋员外所逼迫,被林家三郎的无耻陷害,差点儿就把自个儿一辈子给搭进去了,所以就愈发能对女犯人经历之事表示深深的同情。 云若春转头寻着黄捕头,就将这事告知于他,本想着能救那个女犯人一命,不曾想却得到一声冷笑。 “你若是随意轻信犯人的话,这辈子你永远都别想当上女捕头。” 云若春抿了抿唇,便听得黄捕头继续说道: “她可是这世上最大的骗子,也是最有能耐的杀人犯,她通过各种伪装靠近身份背景不一的男子,骗光他们所有的钱财,最后把人杀害,同时她还是最大的人贩子头子,不久前才被我们与芸城那边联手抓获。” 云若春恍然,震惊,她都不敢想象那副身躯竟有如此能耐和一颗狠毒的心。 “黄捕头,我再进去审她一次。” “犯不着,一边待着或者去扫茅房长长记性。” 黄捕头冷冷看了云若春一眼,转过身背着手,一边走进牢房一边神神叨叨, “就这还想当女捕快,我瞧着衙里的衙役都还有半斤能力,她还八两不足,让她审犯人,她倒好,还替犯人求起情来,我看也别当什么衙役捕快,更适合到七闽去当个妈祖娘娘才是最佳。” 云若春把这调侃埋汰之语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心里头是说不出的难受,她突然怀念家里的一切, 她想云老爹云老娘,她想跟云苓一同上山抓野鸡的时候,她想一大家子围在一处说说笑笑的时候, 她好像不想当衙役了,这身衣服也不是这么好看,她也不是很想穿上身。 正当坏情绪圈绕云若春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将她给拉了回来, “春娘,你怎么了?” 云若春见到秦禹的时候,一整个震惊住,特别是眼前之人身上所穿之物与她正是一样,她便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儿地指着秦禹, “你……你……你……” “我来了,你别怕。” “我,我,你,你是衙役?” 秦禹猛地点一下头,在这县衙里,除了秦老爷的身份他装不得,其他什么的,还不是他说一句话的事? 云若春缓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接受这个事实,不过同时心里头也在暗暗高兴,她与秦禹也算是相识,在这个陌生之地有熟人相陪的话,她相信能很快地适应下来。 “春娘,我觉得黄捕头对你还算是温柔的了,不像我,第一次来衙门任职的时候,那可是被他喷了一个时辰,还当着那么多衙役的面呢。” “啊?那你岂不是很难受?你是怎么调节过来的?” “我就只选择他那些有用的话听,没用的,埋汰的那些,就当他是放屁。” 云若春扑哧地就笑出了声,心里头积郁的坏情绪也消散不少。 秦禹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便也继续往下说道: “他刚才说你,不要轻易相信犯人说的话,这句话就说的不错。” “你是女子之身,容易对女子产生怜悯之情,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你要记着,这世上的坏人并非只有男子,也可能是女子,老翁,老妇,又可能是小儿,亲人或者熟人。” “这能抓到牢子里的,我们就要从他们的嘴里翘出东西来,而不是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你说是不是?” 云若春觉得秦禹讲得很是有道理,便是连连点头。 秦禹这审犯人之事于云若春而言太过难,只因这人太过善良老实,容易轻信他人,所以会被人牵着走,失去审判权。 不过一口也吃不下一个大胖子,这种事,还是得慢慢来,就像他和她一样,也要慢慢来。 “你今日来的早,可有用过早膳?我这儿有点点心,你要不尝尝?” “我吃过了,还是你吃。” 话语刚落,云若春的肚子就咕噜响了起来,按照以往她的饭量,就算是早膳,可也得是吃上两碗粥和四五个包子的,今日想着初次报道要来的早一些,就急急吃两三个包子,自然是不够的。 秦禹笑着将巾帕包着的点心凑到云若春的跟前, “你快点儿吃,要是被黄捕头发现了,那咱俩可都得扫茅房去。” 第182章 再见二义 云若春自然不想秦禹被罚去扫茅房,于是便着急地将秦禹巾帕上的点心给抓进嘴巴里边去,就跟个偷吃零食的小松鼠一样,惹得秦禹一阵偷笑。 天气渐渐变得暖和, 何家的货船也到了慢慢靠近下两镇。 云苓这几日都穿上男装到下两镇去查看船只情况,可算在两日后,让她蹲到了大写的“何”字货船。 来送货的正是她熟悉的面孔,镖头和二义,云苓一见着人就连忙跑上前去, “镖头,叔儿,这趟镖走得可是妥当?” “哥儿来啦,托二哥儿的福,一路上顺风顺水,连个毛头小贼都没有见着。” 镖头趁二义在说话的时候,跑进船舱里拎出两只酸鸭子来,他这一条命是被云苓所救,虽说云苓不计图报,可他不能不念恩情, 遂在回到青城的时候跟何大好好的夸奖云苓一番,上次又见云苓他们带有酸鸭子,这会便又讨巧地带上两只酸鸭子来。 “二哥儿,浑家酿有酸鸭子,我给你带了两只,还望你别嫌弃。” “哪里的话,这酸鸭子甚是难得,我还得多谢镖头的好意。” 云苓接过酸鸭子,继续说道: “对了,这次也是把货下完了就走么?” 镖头摇头道:“不是,自东家的知晓二哥儿与钱老大定下的三年之约后,咱们不少的货都该走水路,这次是第一次交接,自是要与其他家说清这个事才行。” 云苓乐道:“如此甚好,我这就给你们安排住的地儿去,顺便也可以尝尝咱们平城的招牌。” “二哥儿费心,咱们有住的地儿,便是那商会交子铺,不过至于你说的平城的招牌,我们就不大熟悉,还得劳烦二哥儿带路。” 镖头本是不想占云苓便宜的,只是他想着万一云苓是有事要问他们呢,他们也得给这个机会才是,所以才提出带路一事。 云苓点点头,先是找回那位牙郎安排运货的事,再带着镖头和二义到平城的胜福酒楼去。 “掌柜的,要一个雅间,再把你们楼里的招牌都上一遍咧。” 周掌柜自是认出云苓,只不过见她身后随着两个陌生面孔,便也不将她的身份戳穿,只附和道: “得咧,最近楼里也推出了新式关东煮,要不也给哥儿来一份尝尝鲜儿?” “好,都上上来。” 周掌柜应下一声,把人都安排上雅间后,再麻溜地到后厨去,这些天光是研究这关东煮就让他头发掉了大半,好不容易才弄出个不错的味道来,眼下碰到云苓,自是得让她给个建议才是。 因有周掌柜亲自督促,菜肴很快就被送了上来,什么鸡枞菌油捞面,三鲜菇汤,特色烧鹅,时令蔬菜,最后又有一份炭炉关东煮。 “哥儿,因时下天气暖和,我便想着这关东煮不要煮的太烫,免得吃出一身汗来,不舒服,但又生怕它易凉,所以往炭炉里只放入一小炭块,不知这样使不使得?” 云苓瞧着这一锅的关东煮,里头有萝卜,大白菜,鱼丸,鸡蛋,豆腐,花菇,还有被捏成鱼状的鱼肉制品,别的暂且不说,光是这卖相和品种,就与她想象中的关东煮有七成相像。 “使得使得,周掌柜做事自是妥当的。” 云苓往她一直中意的萝卜夹去,萝卜不软不硬,放到嘴里有一丢丢的苦涩味,吃起来还有一些筋,这简直就是大打折扣。 她又尝了鸡蛋和鱼丸,这两样做的不说惊艳,但也至少无功无过,云苓最后抿上一口汤,味道咸香,不算浓郁,但能让味蕾记住,不算太差。 周掌柜在瞧见云苓吃萝卜皱起眉头的时候,心中就有些不安,这萝卜他们也是花了心思下去的,起初就随意切块,后觉得不雅,就改成一个个小圆状,但煮的时候开裂了,便将圆边给修到一个最圆滑的状态,才得出这份关东煮,难道还不行? “哥儿,可是这萝卜煮得不够火候?” 云苓仔细想了想,便开口说道: “掌柜的这萝卜削的皮不够深,里头的筋都没弄出来影响口感,而且萝卜有苦涩酸辣味,这冲击掉汤底原先的味道,太过喧宾夺主,不佳。” 周掌柜猛一拍手掌, “对咧,我当时尝着也是这样的感觉,楼里的厨子说可以通过单独炖煮萝卜去掉萝卜原来的味道,可我想着这不过两文一斤的萝卜,弄这么复杂的玩意儿做甚,便没有让他花费心思。” 云苓抿上一口三鲜菇汤,回应道: “是两文一斤的萝卜,可有谁规定掌柜的不能做出三四文一块的萝卜来,把煮鸡蛋的火候再调的好些,不要让蛋黄噎人,再把其他食材的做法再精细些,才能让人吃起来觉得物有所值啊。” 周掌柜被云苓这话给击中了,他原本还在担心该如何定价才不会太过突兀,眼下听着云苓这三四文一块的萝卜,自然也就对其他的食材有定价的方向。 “哥儿这话真真说到我的心坎上了,我也不妨碍哥儿做事,就先去忙活,若哥儿有事,大可随时唤我。” “去。” 周掌柜去后,镖头和二义也各将碗里的鸡枞菌油拌面吃个精光,不由分说地竖起大拇指来, “二哥儿,这拌面果真就是个招牌,香的咧。” “我让掌柜的再添两份过来。” “不必,”二义一边擦掉嘴角的油,一边说道:“这天底下的东西,只有第一份是最好吃的,再来一份也觉得不过如此罢了。” 云苓乐道:“叔儿,通透,诶,对了,不知何东家的棉花作坊里可有染布料的地儿?” “你说的是染坊?” 云苓点点头。 二义不用多想,就立马回答道:“没有,哥儿可是想买染布?也可直接与东家的说,到时候从江南那边运过来就可。” “江南?这般说,你们东家在江南那边有染坊?” “那是自然,江南的丝绸,棉花布匹多着咧,那边的染坊就跟你们这地儿的布庄绣庄一样多。” 第183章 厚颜无耻 二义这话勾起了云苓对江南地区的幻想,她真的好想去一次江南,去领略那处的人文风光,去见识一下那里的江南烟雨和纸醉金迷。 不过,张氏一定不会允许的! 她甚至觉得不单是张氏,就连云胜华和云老娘也不会答应。 这江南,怕是要到梦里才能去。 二义见云苓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 “这染坊又分大行邱和小行邱,大行邱就又分各色坊,比如红坊,漂坊,杂色坊,这些就主要以染成批成批的布匹,单色,缬纹之类的,而至于小行邱,则是负责些零星杂碎,还有旧衣旧布。” “其实,若二哥儿家中有地,染的东西又不多的话,大可自个儿支棱一口大锅,或大缸,到山上采些蓝靛,茜草,红花之类的能渗出颜色的花花草草,想怎么染就怎么染咧。” 云苓何尝不想自个儿把这染色的活计给揽上身,只是就算加上新的那个地,她们家也不过是勉强能包个洗棉晒棉的位置,哪里还能容得下支棱大锅大缸的空地儿? 更何况这染了之后,还要搭上架子晾晒的,哪能腾出这么多的位置来,想也是白想。 染过颜色的棉布匹价格定会比原来的要高上一些,就算她真的入手,又有几个人会买呢?就是单单按现在的下单子情况来看,早一批那些富贵人家下过两次三角裤单子的,后续都只往棉花垫上下, 至于三角裤的话,估摸是怀揣着有着穿就行,待牛背筋线松了,才会再次下单的心思, 而那些中下层的人家,或许会多番比对,或许会被有点颜色的东西吸引,但一来她们的购买力不足,二来下的单子数量不会多,她可是很容易瞎忙活也挣不着几个铜板儿的。 所以,云苓暂时放弃了给三角裤染色的念头。 午膳过后,云苓将镖头和二义送到商会交子铺之后,就带上两只酸鸭子到陆家商行去,此前她虽是吹嘘着要给曹叔带酸鸭子,如今平白得着两只便宜的,自然是要给他送过去。 谁知她这刚进门口,就与要出门口的陆应淮撞个正着。 陆应淮自是欣喜,眉宇间都透露着愉悦,温柔地对着云苓唤了声,“苓娘。” 云苓透过陆应淮温柔的目光,慢慢想象这人脱去伪装的模样,明明就是一只狡猾奸诈的老狐狸,偏偏要伪装成一只小白羊,图什么呢? 云苓往旁边挪了半步,“少东家的,你请。” “你到商行来,不是找我?” “我找曹叔,给他送酸鸭子。” 陆应淮这下就不依了,这不但不是来找他的,还给除了他以外的人送礼,这可是使不得。 他稍稍侧头,视线落在云苓身后的两只酸鸭子上,虽是他不大喜欢吃这种腌制之物,可此刻却稀罕的不得了,要是这两只都送给他,他能高兴地一晚上睡不着觉。 “这有两只酸鸭子,都送给他了?” 酸,这也太酸了。 躲在一旁的曹叔轻轻用手扇了扇这弥漫着酸臭味道的空气,继续从屏风眼瞧他这少东家如何摆弄风骚。 云苓自也知晓眼前之人的言外之意,便是想要也送他一只,只不过云苓惯喜反着来,他既是想这样,她偏偏不如他愿。 “不知少东家的,可喜这酸鸭子?” “喜欢!” 陆应淮想都没想就直接脱口而出。 云苓笑说道:“行,那下一次有的话,再给少东家的送来。” 陆应淮被这样的回答气的哭笑不得,他还真是拿她没有办法,他闲散地倚在门框上,语气有一丝丝戏谑, “嘿,你这小滑头,上次就说欠我帕子下次还,这次又说欠我酸鸭子,你可是存心的?” 存心? 存什么心?? 难道说她存心把他勾住,亦或是存着坏心思想要对他图谋不轨??? 云苓越想,心就跳的越发厉害,偏偏这人不解释,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更是不自在,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苓调头就要离开,偏右手手心被一手指勾住,待她回头,又是一句戏谑之语, “你这酸鸭子是不打算送了?嗯?” 云苓顿觉右手手上这两只酸鸭子是个烫手山芋,连忙把手送开,任由那两条细绳落到这人的指上, “你拿去拿去,吃了也好缺点心眼儿,别把数记得这么清。” 这话把陆应淮逗得不行,就连云苓走上好一会儿,他的嘴角还依旧扬着,愣是收也收不住。 曹叔见陆应淮这傻样,生怕他耽搁了重要之事,便从屏风后头走出来提醒道: “淮哥儿,你刚才不是要出门与商会那些人商讨事情么,这下还不去,会不会太耽搁,落别人说嘴儿的份?” “他们能说什么,以往不是这个来迟说妻子缠得紧,就是那个说与未婚妻难得见上一面,好生续续情,偏我去得早,就跟个孤家寡人似的听他们炫耀,也没法子反驳。” 曹叔无奈一笑,这又怨不得他人,这些年以来,向淮哥儿表达联姻之意的门户不在少数,收到的情书也不下三十封,可这人呢,一直说心有所属,眼里容不下其他人,这又有何法子? “叔儿,你瞧我这衣领是不是得拉得大些?” “这是何故?小二娘刚才可没对你做什么事。” 陆应淮自顾自地将衣领给扯开些,臭美地回应道:“叔儿,你怎知她心里不是想这样做的?” 曹叔:……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要是被小二娘知晓,定是想揍他一顿的? 云苓就算是知晓陆应淮这话,大概也只会骂他“臭不要脸”,只因她凑不着空闲来揍他一顿。 云苓自从陆家商行离开之后,就驾上马车迅速回家里边去,拉着云若夏就要到山里去砍油桐,她还担心两人砍不来,甚至让张氏和云老娘放下弹棉花垫的功夫,一同来帮忙。 这对云老娘来说不是件难事,手起刀落,甚至还能有力气说说闲话, “苓姐儿,你那棉花是不是明日就陆陆续续地来?可有想好要怎么样堆放,怎样洗咧?” 第184章 纯纯高兴 对于这新到的一千斤皮棉,云苓也是有想过一二的,她想着眼下云老爹已经带着人把房子的外墙给用泥石土灰给夯起来,里边儿每一个空间区域也一一断隔开来, 更重要的是,在靠近洗棉的大缸处,已经打好了一口水井,这对于她们洗棉来说,很是方便,洗完就可以晾晒,夜里也不怕有人来搞小动作。 “阿奶,咱们就把棉花放到以前大房的地儿不就好了,也方便洗晒。” “不可,那算是新屋子,不祭里边的鬼神是不能入住的。” 云苓有些摸不着头脑,“阿奶,我们也不是要入住,只不过借着地儿洗晒棉花罢了,况且他们那边才是新屋的一部分,咱们这边到时候还要改呢,咱们到时候要住哪咧?” 云老娘扒拉一根油桐就打在云苓的屁股上, “哪来的这么多话咧,你这瓜娃子就是嘴碎的紧,到时候弄到咱们这边的时候可是要住到外头去的,完工之后再一家子回来,省不省的咧。” 这便轮到云若夏有意见了, “娘,这要是住到外头,住到哪里去,咱们家这头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咧,怎么着也得弄个两三月的功夫,到时候蜂群怎么办,菌菇怎么办,都不管不要不挣银子了是不是?” 云老娘的油桐棍终是落在云若夏的身上, “你这眼莫是掉到钱窟窿里了,我让你住到外头,可没让你住到七闽,住到汴京去,范家没地儿?还是说邻里四周容不下你这么一个人?只要铜板儿花的足,就算相府门前,也能有你的一席之地。” 云若夏这才止住声,场上的气氛登时变得尴尬凝重,张氏连忙开声缓和, “娘,我倒是觉得这次到河边去洗棉花比较好,林家人和吴家人能够因为春姐儿当上衙役而前来搭关系,想来眼下村子里的人或多或少顾及着春姐儿的身份,不会对咱们的棉花使坏手段的。” “我觉得阿娘这话有理。” “我也觉得嫂嫂这话有理。” 云老娘见这两人不再耍滑头,心也就安定下来,可嘴上依旧是较着劲儿,哼了一声就作罢。 四人把油桐砍了,就麻溜地扛回家门口烧,等着压草木灰水,次日,运送皮棉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村里的妇人知晓云家要洗棉了,就抓三带二的到云家的门口来, 这一来是知晓洗棉的工钱高,给铜板儿爽快,二来是也好趁这个机会与云家的人打好关系,正是一举两得。 云苓正是缺人的时候,可她也不随意把人选了就罢,反而率先先把带木盆的妇人给挑了,而后又选了两个瞧着顺眼的妇人帮衬,她就将洗棉这事交给云若夏和张氏, 云苓回到屋里把草木灰压了之后,就背上两个箩筐上山采药草去。 一上山,云苓就逮着一颗大树抱,双脚立地,整个身子源源不断地汲取山体的能量,她感觉体内的筋脉都舒展开来,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她正沉浸在自个儿的世界里,肩膀突兀地被拍了一下, “你这小呆毛是在做甚?莫是在做白日梦?” 云苓被这突然一掌拍来吓得一哆嗦,睁开眼瞧见裴霖,便恨恨地剜了他一眼, “你瞎不,我这不就是在抱树?” “好端端的你抱什么树,就跟个秃猴似的。” 云苓最忌讳就是她的头发,便恶狠狠地回应道: “你才秃,你全家都秃,诶我说,你这人又不住这,怎么到咱们这边的山上来,还采咱们的药草,你给了铜板儿不?” 裴霖把箩筐给稍稍往后挪点,试图避开云苓的视线,“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那还不是怪你和你阿姊,这一个就忙生意活计,另一个就窝在仁安堂,药草自然就缺不少,这跑腿的活计自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一提及云初,云苓就少了些较劲儿,对裴霖的态度也软了些, “我阿姊在仁安堂过得如何?可有让人给欺负了去?” 裴霖也学着云苓刚才的模样,“剜”了这人一眼,浑身上下都是傲娇的劲儿, “还能过得如何,就她一个小娘子混在男人堆里,不就像上门入赘的女婿一样憋屈?” “诶,你这话倒是说的不对,入赘的女婿怎么啦,我才不觉得他憋屈,反而觉得他是对女方是真心的。” 这话刚一落,云苓就被狠狠地戳了一下脑袋瓜子, “话本子瞧多了你,除了家中无父无母,家中邻里都死光了的,亦或是存心想要哄你钱财的,哪个愿意当个入赘女婿?” “无父无母……”云苓一边念叨着,心里头不禁冒出一个人选来,“陈镖头,那陈镖头就是个孤儿,人又单纯,他、” “诶诶诶诶,你不会想招婿入门?” “招婿入门……诶,对喔,我可以招婿入门,这样就可以陪在我阿爹阿娘阿奶阿翁身边。” 裴霖当即恨不得猛扇自个儿两大嘴巴子,什么玩意儿,敢情这人刚才是没这个意思的,但经他这么一提醒,就有了这个意思? 这如何使得? 他又不当赘婿!!! 但如果他不认回那家人的话,他也是只有一个阿翁…… 裴霖咳嗽两声清清嗓子眼, “那些赘婿可是狡猾,嘴上说是无父无母,这万一半路又冒出一个阿翁来,你又该如何招架?会不会把他给轰出门去?” “什么招不招架的,他既是能入赘到咱们家来,那他的家人自然也是我们的家人,理应帮衬和照顾的,无他的。” 裴霖的嘴角轻轻往上翘,心里头也不知怎么的,就高兴,纯纯是高兴,要是细问的话,他也不知是在高兴什么。 他又不当赘婿~ 谁要当赘婿呢~ 云苓把药草采下山后,云老娘带着一妇人将屋里的草木灰水给抬往河边去,家里边灶上的两口大锅已经不见踪迹,想来是被架到河边去,临时建灶台蒸棉花。 第185章 半个家人 云苓直接拐到范老娘家中去,他们家今日也是忙碌,因云老娘和张氏忙着要处理棉花,根本无暇做午膳,范老娘只好将这担子挑下,想着既要做家里人的,又要做云老娘那边的,又要兼顾云老爹那边的,就干脆煮上一大锅猪肉米粥,蒸上三大笼肉包子就作罢。 云苓来到的时候,范老娘正把包子给从笼子里夹出来,堆得满满一撂,范老娘见到云苓来,热情邀请道: “苓姐儿,来,这肉包子新鲜出炉的,好吃的要紧,快尝尝。” 这不提还好,一提云苓就觉得肚子有些饿,便到一旁把沾了泥的手给洗个干净,再捏起一个包子放嘴里。 范老娘做的包子虽与张氏的异曲同工,但味道却有些不一样,可这味道不分好坏,只因都是家的味道。 “好吃不?再来一个?” “阿奶,我这个还没吃完呢,不急不急。” 范老娘笑着掌起勺子就在另一口大锅里搅和搅和里头的猪肉粥, “今日又来棉花咧,这又是多少斤?” “跟上次一样,一千斤。” “又一千斤,你这小娃娃可了不得,这若不是要帮衬着冰娘绣三角裤,我也得冲着你阿奶,洗洗棉去。” 云苓把最后一口包子放进嘴里乐道: “阿奶,这三角裤有你忙活的咧,哪里还犯得着干洗棉那玩意儿?” “我倒也想多多忙活,只是毕竟上了年岁,眼神可比不得冰娘她们,有时候一不留神儿,还会绣岔了,也得劳烦两个儿媳妇帮着重绣,这多不好咧。” 范老娘这话倒是让云苓有了别样的想法,范老娘年岁大眼神不好绣不动,大可像她阿奶一样,弹弹棉花。 而至于范家两位婶娘,虽是绣工活计上乘,可毕竟也是两个人,四只手,若是日后的单量上来了,亦或是出了新的品样,也总得有人继续绣三角裤才是。 只是如今她们的屋子还在建,而且单量也不是很多,找绣娘培养的事就暂且先往后放一放。 “苓姐儿,要不要来一碗肉片粥?这肉片吃着可嫩了,一点儿也不塞牙缝。” “那阿奶就给我盛上一碗晾凉,我待会儿把活计忙完再吃。” 范老娘“诶”了一声,那个大碗里,就往里捣鼓小半碗粥,再添上小半碗的肉片,瞧着满满当当,像是快要溢出来一样。 云苓有些汗颜,当下这碗粥,不知吃的是粥,还是吃的是肉。 “多谢阿奶,对了阿奶,你要是眼神不利索,就去随我阿奶弹棉花做棉花垫去,我不是常常有空闲做这个,你去帮衬着也好,我给你六十文一日的工钱,你瞧着好不好咧?” 范老娘登时觉得手上的粥碗甚是滚烫,而云苓给出的工钱太过诱人,这弄得她一时不知该放下粥碗还是应下云苓的要求。 云苓接过她手上的粥碗,放到灶上的边角处,笑着说道: “阿奶使不着着急,你也是瞧着我长大的,咱们邻里也算是半个家人,话和数,若是不对,就算到对就好。” “这这这,这还哪里能不对,你自是随你阿奶一样是个心眼好的活菩萨,六十文一日的工钱太多,况且若我去弹棉花,三角裤的话,单单是她们两个人,哪里绣得来?” “眼下单量不算多,过段时日,我再想想办法,阿奶放心,我这脑瓜子自然是能想着法子的。” 有云苓这话,范老娘自然欢喜,抓起一把葱花就往云苓那碗肉片粥上撒去,激动地说道: “刚才忘记给你加葱花了,这粥得加葱花吃,才香咧~” 云苓:??? 云苓:…… 待皮棉,纱线,棉布匹和牛背筋都送到家中之时,云苓把所有牛背筋都扔到木盆里泡水之后,就驾着马车到城里手艺街去,想着找老丈人再给范老娘做一把木棉弹弓。 只是这城中掀起一股奇异的风,街边茶肆的郎君或多或少都在提及雅园黑色三角裤的事。 原来在何家货船靠岸的当天,平城所有布庄和绣庄的东家都知晓一个消息就是,棉布匹的价格均被提升至五百文一匹。 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平日里他们卖出去的价格无非就是五百文一匹,如今成本就已经去到五百文了,他们哪里还有赚取的空间,不就是只能把卖出去的价给提高点么? 而相邻的芸城虽说棉布匹的价格比他们低一些,可也只是一些,若是到芸城进货,加上路上折腾的费用,不也是这个价么? 再者何家可是不容小觑的存在,能在青城有这么大的一个棉花作坊,又是自江南而来的,背后的势力定是不弱,又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可以随意招惹的,价格提高了,他们全当吃哑巴亏好了。 而那位绣“照夜青”平替三角裤的布庄东家却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她觉得这次提价并非是空穴来风,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并非是她多心,而是自云苓和云若夏在她的铺子里走后,她的右眼皮就跳个没停,心里头总觉得不大妥当,果不其然这棉布匹就出了事。 她自是清楚何家人的势力不可小觑,云苓她们既是能在这家人里说得上话,想来也是不简单,她当初怎么就敢这么横地与她们说话,当真是不知死活。 这东家是不敢再打三角裤的主意,只是在她决定收起心思的时候,雅园的老鸨,以及此前经常来布庄拿货的熟客又再次下单,他们以利相诱,又以货相逼,她又重新燃起了这份心思,只是这棉布匹的价格实属是一道大难关, “各位,不是我不想做,只是如今青城那头的棉布起价起的厉害,我若是按照原价格卖,不出两日,我这布庄就要吃西北风关大门咧。” 雅园的老鸨率先回应道: “起价起的厉害那是你该处理的事,怎能架到咱们的头上,你若是不按照原价格卖,我就去买照夜青的,人家的便宜还好货,保不准还能与风月楼正面对抗。” 第186章 步步紧逼 老鸨的话虽是糙,但胜在在理,另一人连忙附和道: “这话说的不错,你要是把价格给提高了去,把咱们的利润给压了,咱们还不如直接找照夜青的东家,让她把价格低一点卖给咱们咯。” 又有一人附和道: “话可不必多说,一句话,能按原价售卖,我们就买,不能的,我们就找别家去,至于以后的棉布匹,或许照夜青那东家能卖得更便宜些。” 这些话简直就是往布庄东家的心头上戳,她可太知晓这群人了,说到定是能做到的,但这也怪她自个儿,若非执意要做什么平替,她也不至于把这群蛇鼠之辈给招惹过来,说到底还是自个儿的不是,怨不得旁人。 只是眼下她实在是不愿做这个亏本的买卖,虽说此前她卖给云苓她们也是五百文一匹棉布的价格,人家也这么做出来,是有利可图的。 但她有一间铺子还有一群绣娘要养活,若是照这个原价来做,那她自个儿就相当于是一个不用出银子的苦力工,这哪里使得,还不如似此前一样,专注卖布呢。 “你这是答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就走咧,在那照夜青买东西还要提前预定呢,要是晚了迟了耽误咱们雅园的生意,我可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就是,你就给个足话,得就得,不得就不得,怎么就有这么多心思咧。” “罢了罢了,我还是不与你们瞎扯,我还是现在就去姻缘角那处去,你们再怎么急,也没有我拿了别人的银子急,这要是交不出货,我这小命可就是冻过水咯。” “……” 这一人一句的步步紧逼,听得这东家心里很是不安,做生意哪里愿意把客人给赶到别家去的,她慌乱之下倒让她想着一个法子来, “我知晓你们很急,但先不要急,我这儿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有法子就快说,有屁就快放,瞎神秘什么。” 东家的抑制自个儿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说道:“这纯棉的价格高,但若不是纯棉,而是杂棉呢,那价格就会便宜些。” “不可,你若是杂棉,那还叫什么照夜青平替,别人也是长眼睛的,一眼就能对比出来,你是不亏了,可我们挣什么?” 东家的自也是知晓两者之间的差别,心里头也有打算,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把它染成黑色,不就是什么都看不见了么,而且还可以作为一个新样式,保不准还能冲破眼前这个困局呢,对?妈妈。” 这话是向着雅园老鸨说的,在她看来,这群人当中,当属这老鸨说话能带动带动点风向,只要她答应了,别人自也是跟着的。 老鸨的心飘忽不定,她可是一直把风月楼当作是新风向的,如今风月楼都没有用过黑色三角裤,她们雅园就推出了? 不是她不愿意出新,率先抢占城里的客人,只是这也意味着她要当出头鸟,要知道的是,凶刃利器一般打的就是出头鸟,她能不能招架的住还不知道咧。 东家的见老鸨不说话,便继续拱火道: “妈妈也不想处处被风月楼那老鸨压着不能翻身?何况你们说着去照夜青东家那里拿,要是被她知晓你们此前是从我这儿拿货的,与她作对,她还会卖给你们么?” 老鸨被东家那句“不能翻身”给戳中了心思,她怎么能被风月楼那老鸨给压的不能翻身? 她们雅园一定要超越风月楼! 她们雅园要取代风月楼! 老鸨猛一拍掌,回应道:“做!就做这黑色的三角裤,咱们雅园就要推出这黑色三角裤。” 其他人见老鸨松了口,想着有雅园当风向口,也不愁这三角裤卖不出去,自然也就松口应下。 没想到啊,这雅园的小娘子们穿上这黑色的三角裤后,吸引来不少狂蜂浪蝶,名声大噪。 有不少宿了一宿的郎君也不知是出于对家里那位的亏欠,亦或是有别的原因,都纷纷买上这么一两条三角裤归家去,这黑色三角裤自然也就火热起来。 云苓知晓,这一个人若是想挣银子,尽管你把她一条路给塞了,她也会凿了窗,开辟一条新的路线出来。 眼下棉布匹是升了价,要是想做到原价的价格,只能通过压缩劳动力,亦或是改变成本,改用杂棉。 面对布料的差异,最好的掩盖方法就是染色,对于不识货的人来说,摸上去是没有差别的。 而染色自也是分类的,这要想染出高档的颜色,必须选用料子最佳的布匹,至于黑色,这种包罗万象的颜色,往往是废料杂料的收容所,故此,贴身衣物尽量远离黑色才是。 云苓思索着,不知不觉就来到手艺街老丈人的铺子前。 “你这狗骨头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老丈人见到云苓的时候,心里头有些欢喜,正傲娇等着她喊他的时候,这人竟傻愣愣的,所以他才开口问她一句。 云苓回过神来,见到老丈人时,也有些惊讶自个儿竟走到这儿来了,笑道: “阿翁,我要再做一把木棉弹弓。” “你确定做的是木棉弹弓,而不是再往木头上雕刻什么黑色绿色红色三角裤?” 云苓想着这阵风吹的可真大,竟连老丈人也省的了, “不用,就按照原本单子上写的东西雕刻就行,不过阿翁,你还是先给我做一个木棉弹弓再说,就按照此前那两个尺寸就好。” 老丈人调侃道:“好好好,老头我做这份活计,便是你说什么,我做什么就是,也不省的有没有一日,便是我做什么,你就拿什么咧。” 云苓顺着老丈人这话,揣度一二,做什么,就拿什么,这无疑就是把主动权握在自个儿的手里,而刚才黑色三角裤这阵风让她稍稍乱了神,她此前是想过染色的,只是多番思虑后还是打住了这个想法。 可就刚刚,不知怎的,她的脑海中浮现了老鸨的模样,她在骂她,她在怨她…… 第187章 任重道远 “我都跟你说过要早早推出多种样式的三角裤,你为何不听?眼下楼里的生意都被雅园那些贱蹄子给抢了去,咱们风月楼要吃西北风,你满意啦?你满意啦??” “从今日开始,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彻底结束,我要去买那种黑色的三角裤,你们照夜青就等着关门倒闭,销声匿迹。” 云苓晃了晃脑瓜子,努力将这种坏情绪悉数晃出脑海,究其原因,她还是太过在意这么一位给她带来成就感的大客户,再退一步说,眼下可并非只有她一家的事,还牵带着范老娘一家,自也是难了些。 但老丈人这话,无疑是让她重新认清本心,她是想做掌舵者,而不是随行人。 黑色三角裤是风向,她若推出胸罩就会重新把风向握在手,到时候她就可推出相配的胸罩和三角裤,也可推出相应的颜色,把价格给重新调整回来。 她还要推到别的地儿去,与别处的客人打交道,这样就能减少患得患失,不至于只顾忌老鸨的脸色。 只是, 只不过这一切想,就是十分的简单,要是真的要落到实处,一点儿都不比耕田种粮食容易,是个任重而道远的活。 云苓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丈人就知她是想通了,也就没再多说,就着手开始做木棉弹弓去。 云苓从铺子出来,心里也轻松不到哪里去,这做胸罩不可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一来这个朝代本就是有肚兜,要是让她们放弃肚兜,而改用胸罩,那就得做出胸罩的好处来。 二来便是在这个朝代可没有海绵,硅胶之类的材料,她也没有本事做出一套按压的模具出来,所以材料也是一个难题。 云苓揉了揉太阳穴,突然想到了可以替代之物,那便是羊毛毡,羊毛毡防水性和成形性都极佳,用来制作胸垫,也不失为一种好材料。 只是这羊毛……该去哪里薅呢? 云苓自然就将这个难题抛给云胜华,云胜华想了想,这不管是民间圈养的羊群还是官营的羊群都处在汴京一带,他们商行不走汴京的道,所以对这方面不大了解。 但既然是云苓提出来的,云胜华还是尽力找法子去解决的,他建议云苓去找陆家商行的曹叔了解情况,毕竟他们是做京中生意的,想必对此有所了解。 云苓应下之后没有多待,就连忙赶往陆家商行,出来迎接的正是曹叔,曹叔见到云苓的第一反应是欢喜,第二反应就是心颤,他着急让人去知会里头的陆应淮,生怕慢一步云苓就会走掉一样。 他可是谨记上次收了云苓那两只酸鸭子后,被陆应淮阴阳怪气多久,一直都在暗戳戳的吃酸,尽管最后他把两只酸鸭子贡献出来当晚膳,这人还是一脸恨不得把他当酸鸭子吃了一般。 “小二娘,今日个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曹叔,安,我啊,是被一股羊毛风给吹来咯。” 曹叔瞬间就明白这人的来意,乐着调侃道: “小二娘这是来者不善呐,吃你几口鸭子,莫是要把紧要的事都给你交代出去咯。” 云苓笑道:“早知那两只鸭子是大功臣,早前我可就得给它们起个拉风一点的名儿,也好让曹叔吃的安心,说的也安心。” 曹叔笑着摇头,他真是拿这位未来的女主人没有法子,眼下也不省的淮哥儿有没有把活计忙完,自也是不好将人就这样晾着,故此开口说道: “你要取羊毛,还真是不简单咧。” “曹叔此话何意?” 曹叔伸手示意云苓坐下,又吩咐小厮端茶上来,待云苓吃上一口后方言道: “这羊啊,都养在北方区域,如我朝的汴京及陕西路,河北路,又或是邻国契丹与西夏,都是养羊的地儿。” “在这里头,又分民营的,又分官营的,这民营的量远远不足于官营的量,京中可有牛羊司,就光说这负责放羊的人,都是上千上万人数计的。” “这羊大多都供往大内去,官家吃羊,娘娘吃羊,官员的俸禄里有羊,官员的赏赐里有羊,外来使臣前来赏羊,祭祀,节礼,耗掉上万只的羊。” 云苓的脑海中一直都在重复着曹叔说的“羊羊羊”,惹得她忍不住“咩”了一声, “按着这么说,岂不是能剩下很多羊毛,这些羊毛都送往何处?” “这哪里有的送?” 曹叔拍拍大腿言道:“大内自养有一批能人巧匠,能将那数万斤的羊毛织成羊毛叠,羊毛毡,羊毛毯,这能省下来的只有那病弱的羊,大多也让内里的宫婢侍从给分掉咯。” 这倒是让云苓意想不到,这么多的羊,她竟然连羊毛都不能薅上一把。 也不晓得有没有别的法子…… “曹叔,这官营的我薅不着,不知民营的,能不能使使法子?” “小二娘啊小二娘,你们村子里有几户人家吃得上羊肉?” 曹叔这么说,云苓一下子醒悟过来,她们一家现在是富裕起来,能吃上几顿羊肉,可普遍那些人呢,不夸张的,一年,或是两年三年都未必能嗅的着羊肉味儿。 “北方地儿就那么多,官营的占了那么多地儿来养羊,民营的还能有多少,更何况,我朝向来都奉喜吃羊,到咱们这边的地儿,也只有吃民营那些从指缝里溜出来的份,哪还能像到菜市场里买菜一样,想咋挑就咋挑咧。” 云苓咬了下唇,她细细回想刚才曹叔的话,刚才他不过是说这羊毛若是要取,不简单,这不简单可不是难,不是取不得的意思啊,其中定是有路子可以走的,只是要看他愿不愿意帮衬一二。 云苓又吃下一口茶,笑着说道: “曹叔,既然在我朝取不得羊毛,那我就到契丹,西夏去,你们商行可有镖队前往,捎我一程呗,最好明日就出发。” 从楼上下来的陆应淮听着这话,惊得踉了一跄,差点儿就从楼梯上摔下来。 第188章 变了三变 云苓和曹叔纷然被陆应淮这一响动给吓到了,两人迅速站起身,曹叔麻溜往里头去,搀了陆应淮一把, “淮哥儿,你还好?” 陆应淮只顾着把沾了泥尘的衣角给弹个干净,在他听到小厮来报,说是云苓到陆家商行来时,那叫一个激动,他连忙将手上的活计做完,又换上一件较得体的衣衫,急匆匆地下楼来。 可当听到云苓说要去契丹,西夏的时候,他的心快得都要跳出来了,她的胆子怎么能这么大,七闽就这么去了,青城也这么去了。 但契丹和西夏可是异国他乡,眼下邻国之间的关系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和谐共处,说不定某个时刻就要打仗了,到时候就她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娘子,别人又岂会因为她而想方设法救她回来。 可她这么没心没肺的,保不准就真的不想回来了, 一想到她留在那头,万一有人对她强取豪夺,愣是要娶她为妻,要她生儿育女,他就经不住心慌紧张,更是心痛难耐,所以才会一个不留神踉了一跄,差点儿从楼梯上摔下来。 这要是怪到云苓头上,那就是冤得慌, 她不过是想着以此试探试探曹叔的口吻罢了,她哪里会想到吓到这人咧? “我没事,苓娘来了,苓娘这是要到契丹,西夏去?婶娘知晓不?要不让曹叔去知会婶娘一声?” “别!” 云苓瞬间就慌了,这人可真会打蛇打七寸,这要是让张氏知晓她存着这种心思,定会把她身上两层皮都扒掉,还会不停骂她“衰崽子”呢。 “我突然不是那么想去了。” 曹叔捂住嘴偷乐,看来还是得淮哥儿出马才行。 云苓没有瞧见曹叔的小表情,她经陆应淮这么一吓,倒被吓出不一样的心思来,她去不了契丹,西夏,但可以找行走于两国之间的商人, 可这商人大多在繁华之地溜转,怎么会到她们这种相较不起眼的小地儿来? 汴京一定有的,汴京,又是汴京。 云苓蹙眉间对上陆应淮的眸光,不知怎的,她有些心虚,或者说是不安,她哪里省的这人会不会以她这话来要挟她的,毕竟这人可腹黑的很。 “噢,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苓娘不要羊毛了?” 云苓的双脚不争气地停下了,她猛拍一下脑门,回过身去,强扯出一抹笑意来, “少东家有法子?” “宋家在安岭村有一个山上庄园,养了上百只羊,随山遍地跑,他们、” “咱们现在能去吗?” 云苓听到“上百只羊”后,眼眸亮的就跟捡着金子似的,直接把陆应淮的话给打断,提出自个儿的要求来。 陆应淮本想说前些时日天气暖和之时,宋小六郎送了些羊毛过来,他还想着让曹叔去做羊毛毡,可一直不得空,这事也就搁浅了,羊毛现还在库里放着呢。 只不过云苓这话一说,他的主意就变了三变,能带上她到安岭村去,不就是有个机会与她单独相处么,这不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么? 陆应淮笑着开口道:“可以,只不过安岭村与此地有些距离,眼下前去,怕是要留宿一夜。” 云苓抿了抿唇。 陆应淮接着补充道:“庄子上有厢房可宿,而且也有女婢……” 既是这样,云苓就可放下心来,看向曹叔道: “还得劳烦曹叔知会阿爹一声,就与他说寻羊毛,明日再回,他就省的了。” “诶,我正好有事到符家商行,一并说了便是。” “谢曹叔。” 陆应淮的小厮见状,连忙将云苓的马车给停进马厩里,再拉出陆应淮的马车,收拾一番车厢,把炭炉给拎出来,直言道: “这炭炉可好咯,燃起炭来,冬日夜里不用盖被褥都暖和。” 云苓瞧着这炭炉的模样实属别致,忍不住附和道: “这还真是好,拎着也方便,想放在何处就放在何处。” 紫福见云苓回话,心里头也是高兴,便也忍不住叨叨起来, “当然,此前有天夜里,我和我们少东家驾车到东头村去,少东家就是拎着这炭炉到一块空地去,身上就是两件棉衫,被子都没带上一张,就靠这暖炉度过一夜呢。” 云苓的心头一咯噔, 东头村? 一块空地??? 她的脑海登时就回响起宋小六郎的话, “你不是托莺儿让我去说服应淮让地儿吗?他倒好,早就知道了,还藏着掖着,大晚上的还把我赶回家,不省的是不是从后门偷偷溜出去找你。” 那个时候…… 她是梦见一个大火炉的,很是暖和, 这是提着炭炉来找她的??? 难道他就这样坐在她身旁,陪她待一夜? 云苓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感觉自个儿成为全场的焦点,她的脸都禁不住滚烫起来,她见紫福从商行里端出一盆冰块,就速速上马车去,试图借着冰块的冷来解一解她的热。 但她刚坐下,陆应淮就紧随其后落座在一旁,她难以言说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总感觉车厢内的气氛太过微妙,两人都不说话,最后还是她先开的口, “你……” 可这“你”字刚说出口,云苓就见到他那张透着霞红的脸颊,便是愣了一愣,再多的话也是说不出口。 这并非只有云苓是不自在,感觉不安的,陆应淮也是如此。 他在紫福说出那话的时候,整颗心再次感觉要跳出来一样,他觉得自个儿内心那份最龌龊的想法被宣之于众,他担心云苓会害怕他,会嫌弃他,甚至会远离他,当场甩脸子离开,自此之后两人再无半丝可能。 那一瞬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的全是不安的念头,不过幸好,云苓还是顾及着脸面,没有戳穿他。 马车缓缓起步前行,窗外的风透过车窗帘子袭来,驱散马车里的闷热,云苓也从刚才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你,你有没有纸笔,我想要画东西。” 眼下与安岭村还有一段距离,云苓想着就先把胸罩的模样给画出来,也好省些功夫。 第189章 郎君疯了 “有,有的。” 陆应淮呆呆的应了一声,就从一旁的小柜子取出笔墨和纸。 云苓接过之后,一屁股就往地上坐去,把纸铺好,脑瓜子就开始转,她拿笔沾上一点儿墨汁,下意识就画了一个圆。 随后她开始猛摇头,这要是做这么一个圆,她就得先打造一套压制的模具出来,她暂时没这个本事,所以就得想另一个法子…… 云苓挠挠太阳穴,想到一种法式罩杯,可以利用两片或者三片,形状类似三角形的垫子,用人字线缝接,能够根据自个儿的需要剪成圆的,半圆的,或是三角的,该说不说,也是别具一番特色。 云苓这般想着,手就开始动起来,在纸上描绘三角形垫子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慢慢凑近的一道身影。 “苓娘,你这是在画什么?” 云苓回头,与陆应淮的脸对个正着。 近, 距离太近了, 云苓感觉她的鼻子都快要碰到这人的鼻尖了。 云苓稍稍往后仰,把两人的距离拉开点,脑子也清醒不少, “你,你不能看。” “我我我不能看?” “这是小娘子的贴身之物,你不能看。” 陆应淮登时眼观鼻鼻观心,他大可坐回原来的位置去,这样就看不着,可他哪里愿意离她这么远,他就是想贴着她,让她心里有他。 “我,我闭上眼就看不着了。” 陆应淮说着就闭上双眸,云苓哪里省的这人是不是说到做到,便起了抓他睁眼的心思,也好逮着机会取笑他一番。 云苓手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脸,只要他眼皮子一掀,她就上纲上线,定要好好训他一顿。 陆应淮迟迟听不到云苓有所动作,也不省的这人是在做什么,便想着偷偷睁眼瞧上一瞧。 云苓看着他的眼皮子微动,心里禁不住激动起来,快了,这人很快就会睁眼了。 陆应淮是很快就会睁眼,只是马车较他更快一步急转弯, 云苓见着向她倒来的陆应淮,下意识伸手将他接住,被抱进怀里的陆应淮,嘴角偷偷往上扬,双手也轻轻地环住云苓的腰间。 他终于, 他终于能够抱到他心爱的女子, 求神啊,应了他的愿望, 他想娶她, 很想很想。 云苓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她哪里与异性这般亲近过? 她刚才也不知怎的,见到陆应淮向她倒来的那一刹那,脑海只闪过“救他”二字,可他明明就没有危险,他只是闭着眼,他清醒着呢!!! 那她岂不是白占别人便宜? 不行, 她可得反客为主,抢先占据舆论的高地。 云苓一把拽住陆应淮的衣领,“恶狠狠”地说道: “今日这事,你可不能说出去,要不然老娘我不放过你。” 陆应淮慢悠悠睁开眼,笑着回应道: “好,都听你的。” 云苓对上他的双眸,他的眼里只有她,都是她,她不自在地别过视线, “你……你坐回去,我要画东西。” “好,我听你的。” 云苓背过身去,长长地呼了两口气,她总觉得今日的天很热,特别的热,她恨不得将整张脸都埋进冰盆里,也好解解暑。 约是黄昏时分,一行人来到安岭村宋家庄园大门前, 云苓悬起毡帘,落日的余晖遍洒大地,羊群和赶羊人趁着落日而回,偶尔有几只落单的,惹得赶羊人一声呦呵。 云苓觉得这种场景很是美好,就也顾不得与陆应淮打招呼,就跳下马车跑过去。 陆应淮看着云苓那散落的纸张和笔墨,笑着摇头,说是不让他看,也不省的把东西收拾好就跑下去,跟个毛头小儿似的。 陆应淮虽是埋怨,但心里头还是忍不住高兴,闭上眼睛将纸张叠起,用笔墨压着才下马车。 紫福抓耳挠腮凑上前,低语道: “郎君,小的刚才没留意,把弯儿给转得急了些,吓着郎君,是小的该死。” “没事,你做的很好,下个月开始你的工钱加上一倍。” 紫福一脸茫然,他刚才可都做好被训一顿的准备,怎的还得着一顿夸奖,工钱还升了一倍, 这……这是他做梦,还是他家郎君疯了??? 云苓在跑近羊群后发现不对劲儿,这群羊怎的这般秃,她是来迟一步,连毛都捞不着了? 陆应淮走到云苓的身旁,朝她脸上瞥了一眼,瞧着她情绪有点低落,假装惊讶说道: “这羊怎这么快就剪了毛,也不晓得有没有没剪的?” “没有,我都一一看了,就连那些小的,也被薅个干净。” “这……”陆应淮看向赶羊人孟叔,又向云苓说道:“我去问问,说不定这剪下的羊毛还在庄子里堆着没有送出去呢。” “好。” 云苓没有怀疑,看着陆应淮跑上前与那丈人交谈,两人时而朝她看来,脸上尽是笑意,也多没想,只一心想要拿到羊毛,重新占回市场。 陆应淮很快就又跑了回来,脸上依旧是挂着笑容, “苓娘,孟叔说前些时日他们就已经将羊毛剃掉,往外送了些,眼下库里还存有些许,本想着是做一张羊毛毯子,可一直都抽不出闲工夫,就暂时撂在那,你若是要,就尽管拿去。” 云苓当时是开心,若是可以,她真恨不得把羊毛都搬空了,只是这初次与人打交道,还是不要太过急切贪婪,免得留下坏印象,日后再想要,怕是会不容易, 便回应道:“我拿一点儿就可以,想着做一个样式出来,若是这样式在市面上行得通,我再想别的法子,若是行不通,就此作罢。” “这是正道,只不过眼下天快黑了,要不就先用膳,明日走之前再取羊毛,也好免得他老人家眼神不好,还费劲儿开锁,苓娘以为如何?” 云苓点点头,反正拿了也不能立马做出来,她还得进行加工,又得与冰娘商量针线做法,就算是急,也急不得这一时, “行,明日再拿,也是不迟的。” 陆应淮一想着能与云苓一同留宿在此,小心思就止不住飞啊飞。 第190章 喂猪的吧 两人在孟叔的引领下走进庄子,在靠近正堂的的时候止住了脚步,孟叔看了一眼陆应淮,陆应淮立即领悟,侧过头看向云苓,低语问道: “宋三叔和他的外室在里头,你可要随我一同进去打招呼?” 云苓本觉得她作为客人,理应与这庄子的主人打声招呼的,只是这主人的外室……她就不好进去打扰了,这万一坏了什么规矩,岂不是将拿羊毛的路给堵死? 她才不要。 陆应淮见云苓摇头,笑着凑近她的耳边言道: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 云苓忍不住一哆嗦,这说话就说话,又不是别人听不得的,偏偏凑这么近做甚,这人的心眼子就是坏,估摸着就是想瞧她出丑罢了。 云苓便没好气地“哼”了他一声,惹得陆应淮一顿好笑。 原来这庄子是宋小六郎的生父宋家老三买下的,安岭村风景好,人也少,在这里养着一群羊,冬日里一大家子就可过来此地吃上几顿羊肉火锅,当作野趣,但也仅限于冬日。 至于平日,这庄子是只有孟叔和两小厮女婢守着,清净的很,所以让宋老三起了带外室过来玩耍的小心思。 而且这外室不是单单一个,有时是她,有时是另一个,再者两个都有,庄子里的人都明眼儿清,省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日子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 陆应淮说话算话,没让云苓多等,不一会儿就从正堂出来,领着云苓走向侧厅。 两人在侧厅用晚膳,虽说只有他们二人,但正堂餐桌上有的,他们也一样不少,胡椒牛肉,凉拌虾仁,冬瓜酿肉,甜酸荔枝炸鸡翅,四神汤以及西瓜果盘。 云苓正放开鼻子嗅菜肴的香气,陆应淮就已经给她盛上一碗四神汤,又在小碟子里夹上牛肉,虾仁,酿肉,鸡翅,他摆放得有条理,不偏不倚,正好叠成一座小山。 云苓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喂人的,就是一心想着喂猪的。 只是她这惊呆也只是保持个一两下,她就受不住香气的诱惑,放开肚皮吃起来, 这牛肉很嫩,虾仁很弹,酿肉很鲜,鸡翅很稠,这一样比一样好吃,最后再来上两片西瓜,那叫一个满足。 饱腹过后,云苓就被安排回厢房,带路的是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小娘子,云苓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她似的,但一时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在哪里见过。 当然,紫英也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她这种想法很快就被心里头燃起的醋意给灭掉了。 她当初不过是逾矩了些,就被那人毫不留情地赶出家门,她不死心,想着陆家的门是进不去,陆应淮又与宋小六郎相熟,所以才在宋家庄子招人的时候,打通关系进了来当女婢。 进来之后,她是如偿所愿见过陆应淮,但也只是远远的瞧上一眼,也不过是只瞧得一两次,她以为他是再也不会来了,谁知他非但来了,而且还带上一个女子。 紫英打量了云苓一眼,心中傲慢不已,不过是个普通货色,连她一半都比不得,怎么就能入陆应淮的眼? 瞧着身上的衣物,不过是市集摊上那些大甩卖罢了,又不是富贵人家,陆应淮究竟看上这人哪里?浑身的穷酸味吗? 紫英越想,心里头就越不平衡,张嘴就道: “小娘子这是第一次来庄子上,奴家此前并未见过你。” 云苓点头回道:“是第一次来,也不晓得下次会不会再来?” 云苓本是想着拿取羊毛一事,可话语落在紫英的耳中便是对陆应淮宣示主权的意思,气一下子就变得冲起来, “那也是,毕竟你是陆少东家带来的第五位小娘子,此前有王小娘子,苏小娘子,赵小娘子和梅小娘子,她们可都没有再来咯。” 云苓这下就觉得眼前之人不对劲儿,这是把她当成陆应淮的外室来看待了,只不过就算她是外室,这人是个女婢,怎么的也该为这些高门富户的公子哥儿遮掩才是,怎么还当着她的面揭短呢? 不对劲儿, 这人一定不对劲儿。 云苓也没有直接怼她,反而顺着她的话,附和道: “谁说不是呢,瞧着这陆少东家是朵高岭之花,其实私下里是个斯文败类,喜欢东挑一个,西打一枪,浪的很。” “而且这人远没有表面这般彬彬有礼,暗地里脾气可暴躁着呢,动不动就发脾气,摔东西,甚至还打人呢,可怕的很,估摸着你说的那些小娘子,就是被他给打怕了,所以才不来咧。” “才不是!!!郎君才不是这样的人!!!” 听到别人这么说陆应淮,紫英是不满的,陆应淮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儿郎,她虽被他赶出家,但心里还是向着他的。 “郎君从来不发脾气,是个儒雅之人,平日里连偷食花果的雀鸟都不舍得惊走,哪里会打人呢?” “而且他整日都沉醉在商行的事务里,哪里有闲工夫东挑一个,西打一枪,他连自个儿的吃食都顾不上,哪里还能浪?” “……” 紫英依旧在絮絮叨叨为陆应淮辩解,丝毫忘记刚才是怎么“抹黑”陆应淮的。 云苓没有理会,继续任由着紫英说,她说她的,反正自个儿已经得到答案,就不必再纠结。 不过她看着紫英这模样,越看就越觉得熟悉,而且这人对陆应淮的维护,这让她想起来了,这人她确实是见过的,就是在城中的北边那片富人区,这人是帮衬过她们买菇和巢蜜的。 如此,这人极大可能是陆家的仆人,此前这人手上可是又带翡翠又带金,很会打扮的,保不准就是伺候陆应淮的。 现在却在宋家的庄园干活计,可能是犯了错被赶出陆家,却又不愿就此与陆应淮失去交接,所以选择与陆家交好的宋家入手,希望能在这里碰上陆应淮,重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也好再续前缘。 第191章 小八卦咧 天啊,她这是发现了什么?! 云苓惊呼于自个儿的脑洞,连忙捂住嘴儿,以防自个儿越想越偏,脑补出一段爱恨情仇来。 紫英虽对她没有不满,但还是有用心为她准备洗澡水,花瓣,皂荚,精油和洗澡巾子。 云苓把花瓣都撒到水面上,脱衣入水,夏季炎热,若不是害怕皮肤会被泡皱,她能呆在水里一整日。 云苓往后仰,把头靠在桶边,靠上一会儿觉的脖子痛,就往颈部垫上一块巾帕,有软东西压着,她感觉整个身子都轻松下来。 一舒服,云苓就想找别的活儿,她双脚撑住桶边,试图让整个人浮起来,就这一个动作,就让她想到张氏,想到张氏让她凫水。 张氏真好,她阿娘真好,也不知她在外这么一夜,有没有念叨她。 张氏自然有念叨的,她都快忍不住要让云胜华驾马车到安岭村,亲自来看看自家闺女有没有被拐咯。 “你说你,别人就这么一句话,你就让人把苓姐儿带走,还当真是不上心的。” 云胜华不省的这顶帽子怎么就朝他头上盖了来,他抱住张氏,再次解释道: “曹叔来说与我听之时,苓姐儿与那陆少东家已经乘上马车前往安岭村,况且你又不是不省的苓姐儿脾性,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就算是天涯海角,她也得去了咯。” “那衰娃子也真是,这性子也不省的像谁。” 张氏看向窗外,“那陆少东家也真是,也任由她去,跟着她疯,这两人若是在一处,定也是不顾家的。” 云胜华笑道:“他们两人都是自幼跑生意的,自是省的生意场上变化莫测,有时候慢一步,那是多少银子都补不回的,苓姐儿既是钟意做生意,有个相同爱好之人陪着,不是坏事。” 张氏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身,语气有些埋怨, “听你这话,你就是想成全那陆少东家,允了这门亲事?我可不管,苓姐儿和初姐儿我都要养多几年才愿意放手的,绝不可就这么轻易放手,让他得着便宜去。” 云胜华一手拍掉围绕耳边嗡嗡直叫的臭蚊子,双手压在后脑勺处,回应道: “椿娘说的极是,咱们家如今又不缺铜板儿,税头加重就加重,碍不着咱们什么事,苓姐儿如今十四,陆少东家估摸这两年就及冠……” “他及冠就及冠,若是真的心仪咱家苓姐儿,自也是愿意等的,若是不等,着急给家中开枝散叶,咱们也能认清他,是不是?” 云胜华应了一声“是”,就没再多说。 今年开春,陆东家到符家商行来的次数比往年都多,每每都在打趣他,意在与他交好关系,曹叔也来不少,就连自家东家也跟着调侃亲上加亲的事,只是每每都被他含糊推脱过去罢了。 陆家的家庭好,陆应淮也是一表人才,这些年也没听过他什么风流事,只是不知苓姐儿待他印象如何。 按着理说,能与他一同去安岭村,就代表印象是不差的,至于有没有男女之情,这就很难说了。 要是日后苓姐儿不喜他,也不要紧,大不了他辞去商行这份活计,一大家子往没有陆家商行的地儿搬就行,成亲是一辈子的事,总不能勉强苓姐儿才是。 云苓哪里知晓云胜华和张氏在商议她的婚事,她从木桶里出来,穿上衣衫,刚用巾帕擦擦浸湿的发尾,房外便来人了。 “苓娘,你可歇下了?” “怎么了?” “你若是没歇下,我想邀你到外头走走。” “我歇下了。” 云苓这才洗完澡,自是应该躺到床上去翘起二郎腿,享受窗外带来的凉风,慢慢入睡才是,哪里还会想着到外头去,不说惹蚊子,走上几步估摸也会出汗,黏腻的,她才不要。 但她很快就听到陆应淮的两下笑声,又听得这人说道: “我刚才吃得太饱,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想着散散步消食儿。” “那你在院子里溜达溜达不就好了?” “一开始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宋三叔与他那外室在院子里吵架,我、” 话语未完,房门就砰地一下被打开, 云苓提起鞋跟儿,一蹬一蹬地蹬出房间,轻声问道: “还在吵吗?吵多久啦?吵的什么事?可是别的外室寻上门,她们是要打起来了吗?” 陆应淮没想到平日用来让陆佳敏出门的法子,用在这人的身上也合适,他笑着回应道: “吵完了,那外室哭得很厉害。” 他说着就往外走,把云苓给诱出门。 这话无疑是勾起云苓的八卦因子,她连忙随上陆应淮的脚步,依旧低语: “哭了,现在还在哭吗?吵得这么厉害,我怎么一点声儿都没听着?” “有时候吵架,拼的不是谁的声音大,应该走回房间去了,毕竟我们在呢,总不好闹的太凶,让我们看笑话。” 云苓点点头,很是赞同,可她心里还是痒痒的,就一把扒拉住陆应淮的衣袖, “嘿,你刚才可有听到他们吵的是什么?有没有听到什么关键的字眼?” 陆应淮停下脚步,侧过身子,看着双眼发亮,满脸洋溢着好奇二字的云苓,当真恨不得将她再次抱进怀里,揉揉她的小脑瓜,轻轻“埋汰”她一声,“小八卦~” 只是他还没有那个身份, 他恨他自个儿没有那个身份。 眼下距离云苓的房间不过是几步之遥,他还得继续把人诱远些,免得待会一遛弯人就回去了。 陆应淮想罢就继续往外走,只是一边走时一边也不忘回应云苓的话, “嗯……什么想着她,什么我不够好吗,什么我再也不要随你了,诸如此类。” 云苓的嘴张成鸡蛋状,她的脑海中瞬间就脑补出一场痴情女大骂负心汉的场面,她恨啊,刚刚怎么就听不见这外头的动静,错过这么一场热闹好戏? “苓娘,这要是换做你,换做你是宋三叔,有两个人钟情你,非你不可,你会如何选择?” 第192章 心之所向 陆应淮也不知怎的,或许是太过忌惮裴霖在云苓心中的分量,脑海中就不由自主冒出这个想法出来,他想知道,他要怎么做才能在她心中站稳脚跟。 这问的云苓一头雾水,她不是宋三叔,她也不会是宋三叔,这让她怎么回答? “又没有两个人同时钟情我,我哪里省的该如何选择咧。” “假如呢?你会偏向哪一个?” 云苓对上陆应淮的眼神,瞧出他眼里的迫切,他是真的想知道,可她…… 对于没有遇到的事,云苓是真的很难预料,只不过在她的心里自有一杆秤,与任何一个人相处,她的潜意识都会根据这人的表现暗暗在秤上加减砝码,最后心会告诉她,这人到底与她合不合得来。 “随心,心偏向哪个,就是哪个,心之所向,便是正确的方向。” 这话让陆应淮有些心慌,他虽与云苓早早相识,但云苓心里头不记得这事,而且在他们错过的那几年时光里,是裴霖陪着她,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个后来之客,分量又怎比得上裴霖。 陆应淮越想,心里头就越没底,十分害怕云苓会选择旁人,而离他远去,他会疯的,一定会疯掉。 云苓瞧着陆应淮有些心不在焉,又见两人不知不觉就走出了庄子,庄子四周一片漆黑,可不是散步的好去处,便想着回去,回到房间里歇息作罢, “少东家,你这食理应也消的差不多,咱们还是回去。” “别。” 陆应淮一把将云苓的手腕抓住,“我这肚子还撑着呢,想四处走走。” “四处走走?这乌漆嘛黑的,你能瞧见路?这万一遇上蛇啊,毒蛤蟆,毒蜘蛛什么的,你就不害怕?” “我怕,所以我能牵着你走吗?” “你说呢?”云苓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示意他松开,“既是怕,就不要出去啊,回屋,一天舟车劳顿还不够你折腾的,该歇息咯。” 陆应淮极不情愿地把手松开,他双脚依旧立着不挪动,候上一小会儿,似下定决心一般,毅然决然地拎起插在门缝的灯笼,朝庄子外走去。 云苓走上几步,感觉不到身后之人的气息,回头一望,只见得陆应淮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 她手心拍向脑门,这人怎么就这么倔呢,这么晚出去是有金子捡不成? 云苓本想不理他的,就任由他自个儿去,可又忍不住担心这人会遇见危险,到时候全庄子的人都会找她要人,那女婢估摸着会把她的皮都扒下来, 还有她的羊毛,对,她的羊毛,为了她的羊毛,她可不能让他出事。 云苓叹了一口气,提步就跑出庄子,随在陆应淮的身后。 陆应淮听见云苓跑来的声音,那颗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还是在意他的~ 如此想着,陆应淮的嘴角重新扬起,脚步也放得缓些,好找机会与云苓贴贴。 云苓可没心思与他贴贴,她只顾着看向四周,随时留意有没有怪异之物窜出,也好先一步处理掉,免得把眼前这又菜又爱玩之人给吓着了。 倏尔,一道绿光从她眼前窜过, 她着急伸手就要抓,可未待她抓到,另一道绿光也从眼前窜过,她缓了缓神,看清这绿光是何物之后,惊讶道: “这是萤火虫?” 话落,陆应淮手上的灯笼被吹灭,四周彻底黑了下来,与此同时,数不清的萤火虫不知自何处飞来,一点一点的绿光慢慢将夜色点亮。 云苓从未见过这般画面,美,太美了。 她伸手去触绿光,身子情不自禁地随着绿光舞动起来, 她不会跳舞,舞动起来的动作或许很是笨拙,但她已顾不上了,眼下这一个瞬间能够让她暂时忘记一切,忘记身上的担子,何乐而不为? 陆应淮也从未见过这般画面,美,实在是太美了,他会记一辈子的, “这是照夜青,苓娘,你所做之事一定会如偿所愿的。” 这些天城里的风声他也是有所耳闻的,她这般急切拿羊毛应也是在想法子对抗,他本想说“尽管去做,若是有何难处大可开口,万事有他。” 只是他没这个身份说这话,再者他知晓这人的性子,能一人扛掉的事,定不会麻烦别人,更是讨厌欠别人人情,以免日后被威胁,所以,祝她如偿所愿。 云苓回过头来,别人或许不知这话的分量,但对于此刻的她来说,最是恰当不过,她很想感谢陆应淮,但又觉得太过矫情,只好转移话题说道: “这儿怎这么多萤火虫?” “我也不省的为何,或许是庄子这边的特色。” 捉萤火虫捉到手抽筋的紫福:??? 云苓没有怀疑,想来这庄子要是没点儿特色,宋三郎不会买在此处,更何况她是和陆应淮一同来庄子的,他那个小厮就算是长着六条手臂,这么短的功夫,也不可能抓到这么多的萤火虫。 捉萤火虫捉到手抽筋的紫福:??? 云苓一夜无梦,翌日与陆应淮用过早膳,就随着孟叔到庄子上的仓库去,仓库很大,羊毛被装进麻袋里,足足十多袋堆在角落里。 云苓看着眼馋,但自个儿毕竟是外人,总不好落个贪得无厌的名声儿来,所以只抓了两把就作罢。 “这哪够呢,若是料子不够再来一趟的话,岂不是又要麻烦孟叔招待咱们,不如一次拿个够才好。” 孟叔点点头,附和道: “淮哥儿这理儿倒真,小娘子若是想要,不若拿一袋回去,免得多走动。” 云苓的“不”字还未说出口,陆应淮就拎起一袋交与紫福,再扒拉着她,跟赶鸭子似的走出庄子。 辞了孟叔,云苓才开口说道: “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这一袋羊毛太多了,万一他们做羊毛毯料子不够,岂不是要怨上我们?” 紫福把羊毛放好,乐道: “小娘子不必担心,前些时日,宋小六郎还给咱们郎君送来不少羊毛,说是不够再来取呢。” 第193章 无用之功 紫福这话再次让陆应淮汗流浃背,他母亲是从哪里寻来这么一个老实人,事是一点儿不落,话倒是一点儿不藏呐。 陆应淮咬着下唇,生怕云苓会说什么话,又怕云苓不说话,随着她一同上马车,坐在垫子上,越坐就越不踏实。 “苓娘,你画的那张纸我叠起来在那压着,我是闭着眼睛叠的,是一点儿也没瞧见里头的图样。” “哦。” 陆应淮知晓,这人是生气了。 “苓娘,我错了。”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个态度,云苓还能说什么,愣是憋着一肚子的埋汰话无从下嘴。 不过她仔细想想,好像是她有错在先,是她打断他的话,问他能不能立马去的,若不然他应该会告知她的, 而且这本来就是她有求于他,如今她也得着羊毛了,还是一整袋的羊毛,这气,还哪里生得起来? “我只是在想事情,你别叨叨我。” 这下,陆应淮便省的这人的气是消了,他应下一声“好。”就提着胆子坐到云苓的身旁来,免得云苓起疑心,他还特意解释道: “紫福驾马车不稳,我担心待会转弯之时,我又像来时一样把身子甩了出去,所以就先坐到这旁来。” “哦。” 陆应淮这下可就是心口不一了,他哪里是担心身子甩出去,他简直就是恨不得紫福把弯儿转得越急越好,这样他就能再次扑到云苓的怀里去,再次抱抱她。 只是今日他是等不到了, 紫福把马车驾得极其稳当,一路下来,陆应淮别说抱抱云苓,就连碰她小手都没有机会。 待云苓下马车走后,紫福咧着嘴角迎上前来,一脸邀功的模样, “郎君,小的刚才可是把马车驾得极小心的,生怕是再发生昨天之事,郎君没有伤着?” 这不提还好,一提陆应淮就想把这人给扇出去,好不容易才能和云苓贴贴的,这人倒好,直接把这个机会给断了,焉能叫他不气? “紫福,昨日我说的加一倍工钱之事,你就当做了一场美梦,忘了。” 紫福:??? 这是为什么啊? 噢,敢情他这尽心尽力捉萤火虫,小心翼翼驾驶马车,都是无用之功? 不行,这可行不得。 紫福不服,就跟个小尾巴一样随在陆应淮身后,一口一个“郎君”,想要讨个说法。 云苓不知陆家商行这边的情况,她也不急着回家,驾上马车就先往布庄去,路过那间做“照夜青”平替的布庄时,还是被排队的长龙所惊讶住, 这才几日,生意就如此火爆,若是任由她下去,估摸“照夜青”很快就会被取代,沦为平替。 云苓收回目光,稳住心神,她不会输的,一定不会。 云苓走进布庄,她是想着先做两套有颜色的胸罩和三角裤出来,试探试探市场的反应,再进行批量缝制,所以就得先挑准棉布匹的颜色。 黑色……黑色是显白的, 若是想在颜色上扯个高低,那也得挑个显白,而且有质感的颜色出来, 云苓不大懂这些,但张氏常说的绿色和黄色还是被她记在脑海。 但这绿色又分很多种,若是挑着不对的,整体的肤色就显得偏黄,云苓走到那些棉布匹跟前,一一扯出些许,放到手臂上比对, 其中葱绿和鸭头绿是个极能显白的,不过对于做胸罩而言,未免太过喧宾夺主,而且颜色太艳,夏季穿着薄衣,容易显露出来,这样不大好。 豆绿和草绿显不着白,若是碰着个阴雨天气,还会显得肤色偏黄,至于艾绿和石绿,云苓也不考虑,色太浅,对于肚皮肤色不是偏白的女子来说,或许就是加重原本肤色,这可不妙。 “小娘子这般挑来挑去的,也不省的想要买个什么色的。” “不知东家这处可有一种竹青色和豆绿相融,又捎带一点草绿的棉布匹?” 若不是最近的生意都让对街的占去了,她真是恨不得拿扫帚子将眼前这人给轰出去,瞧着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买东西倒是挑三拣四。 “没有,你要是能买上上万匹,我自会安排人替你把这色儿给调出来。” 云苓很是谅解,这染色的布匹,为了销量,自也是按照常规的颜色来下染缸的,若是自个儿想要定制颜色,自有三种方式, 一来便是有大数目的单量,这样就可以单独为买家调出一种颜色来, 二来便是有上相应数量的单子,再单独付一笔调色的费用,即可定制, 三来便是单单出一笔调色费用,用来打出一个样式来,不过通常这个费用会很高,但对于有心之人来说,无疑不是一种好方法。 云苓再比对了一番,最后挑了一匹翡翠色,这颜色不会太浅,也不太深,就像玉一样温润,贴上肤应是不错的。 “东家的,这翡翠色的一匹多少铜板儿?” “去年便是八百文一匹,今年棉布匹的价格上涨,这翡翠色就升到八百五十文一匹。” “那就先要一匹试试。” 见云苓不驳价,这东家的脸色才好上一点,也跟着热情起来, “小娘子可要看看别的颜色,这新进的桃红可是很适合你这种年岁的小娘子,有好几个买回去的,穿上那么一回,就都说遇上如意郎君了。” 云苓可没这碰桃花的心思,眼下把生意买卖做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我想想……那就黄色的。” “黄色也好,显得人倍年轻,鹅黄是咱们这里最受欢迎的,可要来上一匹?” 云苓第一眼就否了这太过鲜艳的鹅黄色和饱和度很足的琉璃黄,倒是这姜黄和麦秆黄不错。 云苓又似刚才一般,把这两种布稍稍往外扯一点儿,放到手臂上去对,一眼就认定姜黄,这颜色太出彩了,她都不敢想象这若是制成胸罩,得有多显白。 “来一匹姜黄色的,可是八百五十文一匹?” “姜黄色的可不是,这做工复杂些,得是九百文一匹。” 第194章 极好骗的 做工复杂? 云苓倒是不晓得这是哪里复杂了,这不过是最普通的单染色,不是缬纹,亦没有图案,工序不就是跟刚才翡翠色那匹一样? 估摸着是看见她对姜黄色的喜欢,所以才想着临时起价,也好多讹她五十文来补贴一下生意的萧条。 一开始云苓听到八百文一匹翡翠色的时候,不愿讲价是想着只买这么一次,下次大可寻何当家的买,所以没有多计较。 可眼下这人平白讹她五十文,算盘珠子都弹到她脸上来了,她岂能跟个砧板肉一样随意任人宰割? “噢,既是九百文一匹,那我去别处瞧瞧好了,对街那间布庄人挺多的,想来价格优惠,我且去瞧瞧,若是她卖的与东家的一个价,我再回来便是。” 云苓说着就把手从布匹里抽出来,提步就往门外走去。 这人慌了, 以往碰着云苓这般年岁的小娘子,都是极好骗的,只要多哄几句,多称赞两下,热情一些,她们就会跟个迷途小羔羊一样什么都听她的,任由她说多少就多少,哪曾想今日碰着这么一个硬骨头? 眼见着云苓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她心慌地跟出去并唤了一声, “小娘子别急咧,今日我也没开过市,我就便宜些,这姜黄色的不挣铜板儿,就卖你八百五十文一匹,一共是一贯七百文,我这就给你包起来咧。” 云苓停住脚步,回头,并未往里走, “只是东家的,这一贯七百文可是超我的预算了,我还是再走走,要是别家的不合适,我再回来买就是。” “别别别。” 东家的连忙冲上前一把将云苓拽住,一面嚷嚷一面将云苓往铺子里拽, “什么我家别家的,这棉布匹哪里买都一样,别处还不一定有我这么老实呢,你说你说,你预算多少?” “一贯二百文,两匹。” “一贯二百文???你这是打算拿嘴儿去抢呢?刚才一匹翡翠色的棉布八百五十文你还说好呢,结果就预算一贯二百文,谁信呢?” 云苓张着眼睛,一脸纯情道: “不对吗?我预算一贯二百文,买你一匹翡翠色的棉布匹,不是还有的剩?” 这话倒是让这东家的直接噎住,理是这么一个理,可偏偏这人预算的价格卡的死死的,这一贯二百文正好就是两匹染色棉布的进货价,这如何使得,岂不是连口饭都不让她吃? 不过,不过她要是只卖她一匹,不就是能赚二百五十文? 那她也不亏啊! “好,那就买一匹翡翠色的,我这就给你包起来。” “行。” 云苓从兜里掏出铜板儿来,不经意间飘出三两张交子,以及一手都兜不住的吊绳。 这东家的看得双眼都直了,这般多的铜板儿,不说别人,单单她自个儿一个布庄东家,一时间都不能掏出这么多铜板儿出来,敢情眼前这人是个大主顾啊,她可得把人给抓牢咯, “小娘子,干脆把那匹姜黄色的棉布也要了呗,这样就不用多走动了啦。” “我这人就是爱走动,到别的铺子瞧瞧,也不是什么坏事,反正我就闲人一个,不着急的。” 云苓是不着急,可这东家急得团团转,刚才嘛,要是不见到云苓这些铜板儿,她尚且还能稳如老狗,可好死不死,偏偏让她给见到了,这如何能稳得下来??? “都要了呗,我直接不赚铜板儿,就八百文一匹,一共一贯六百文,如何?” 云苓撇撇嘴不说话,自顾自地将那几张交子给收好,又在那几吊铜板儿上扒拉扒拉。 邻近店铺听着这头的谈话,又见云苓在数铜板儿,就接二连三地向云苓打招呼,嚷嚷着让云苓到她们的铺子。 这东家更是着急,生怕云苓被怂恿了去,就巴巴地说道: “你可别听她们忽悠,我这儿价格最是优惠。” “可我刚才怎么听到那娘子说她们铺子只卖七百文一匹呢。” 东家的将云苓给死死拽住,生怕这人一个不留神儿就会被这群猛虎野兽给扒拉了去, “都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你来我这儿,我亏本给你,七百五十文一匹,拿两匹,一共是一贯五百文,就这么说定了哈。” 云苓笑着点头,虽说这东家存着心眼子,给出的价格不是最优惠的,但她自个儿也是做生意的,自也是不希望别人把价格压到最低,连条活路都没有, 再者也有话说,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大家都是做生意买卖的,自也是难说日后有没有交接的,能松就松些,待她自个儿也是好的。 “行,东家的仗义,不愿挣银子也给我个实惠价格,我别处也不去了,就在你这儿买两匹。” 云苓说着就将其他铜板儿揣回兜里去,只留得两吊钱,掰出其中的五百个,将剩下的一贯五百文交于眼前之人。 这东家自也是高兴,且不说凭她自个儿之力拉住云苓下单子,成功在这么些妖娆贱货面前出一次风头, 卖出两匹来也能挣个三百文,可比刚才多赚五十文,说不定还能将云苓发展为忠实顾客,不好么?好的很咧~ 云苓不知这人的心思,她如愿地拿到翡翠色和姜黄色的棉布匹后,就到最近的茶楼打包两只烧鸡和三只醉鹅,再买上两瓶果酒,才加急回家去。 回到村子时,天色已近黄昏,张氏在河边整理刚浸泡完药草汁的棉花,远远地望见云苓驾马车归来,嘴角唰地一下就往上扬,但很快就又扯下嘴角,愣是没理儿地板起脸来。 云苓挥起手来,对着张氏就喊道:“阿娘,阿娘。” 张氏这脸究竟没能板多久,但也不愿意就这么轻易与她说话,就干脆背过身去,假装没听着,任由云苓继续喊去。 云苓一眼就知张氏在翘着尾巴耍脾性,她也不要紧,只在张氏在身旁拉住马绳,笑说道: “阿娘,我刚下可在城里带了些好吃的,你待会儿都不用下厨咧,可轻松些。” 第195章 打擂台呢 张氏知晓这衰崽子是在哄她,那些好的不见她学,就这种打一巴掌又给一甜枣的活儿,她倒是学得十足。 “你阿娘我本就不用下厨,你范阿奶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咧。” “那也不要紧,咱们两家人一起吃呗,也好说说闲话什么的,阿娘说是不是?” 张氏伸手掸了掸棉花,把笑意都藏在棉花里,扯着劲儿道: “你都把事情安排好了,哪里使得着问我是不是。” “自然是要问阿娘的,阿娘可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儿。” 这下张氏还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什么坏情绪都消失个干净。 晚膳他们一家是与范老娘一家一起吃的,因为人多,所以就把男的分一桌,女的也分一桌。 云苓把两瓶果酒放到云老爹的眼前后,就坐回自个儿的位置,云老娘和范老娘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叨叨上话, 范家大嫂也扒拉着张氏说村里的闲话,云若夏自然是磕着瓜子侧耳旁听的, 云初的碗边放有一本医书,她一边啃着烧鸡腿,一边翻着医书,虽说环境有些吵闹,但她却沉迷其中,看得津津有味。 云苓也好趁此机会坐到冰娘的身旁去, “婶娘,我这儿有个新玩意儿,想着问问你能不能绣出来。” 冰娘一听云苓说是新玩意儿,自是好奇的,便也回应道: “你给我看看,咱们比划比划。” 云苓从袖子里取出昨日在陆家马车上画好的图纸来,着重指了指胸垫的缝合处,讲解道: “就是这里,这种人字走线不省的婶娘能不能绣出来。” 冰娘看着图纸,有些摸不着头脑, “苓姐儿,你这个是什么来着,怎么瞧着有些奇怪?” “这个叫胸罩,也就是你们说的肚兜。” 张氏连忙轻喝一声,“苓姐儿,这儿还有男子在场,可别当作是无人之地。” 云苓往后瞧一眼,只见云老爹和范老爹带着云胜华他们又是猜拳又是弄掌的,果酒一杯又是一杯,估摸着连自个儿身处何处都不晓得,哪里还会将她们说的话给收入耳中, 但她想是这么想,话却不能这般说,云苓只好拐着弯儿说道: “阿娘,我们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况且眼下城里可是有店铺与我们打擂台呢,我也得抓紧功夫与婶娘商议对策才是。” 云若夏呸出瓜子壳来,眼珠子转了两转, “苓姐儿,你说的是不是那布庄的东家?城里兴起的那股黑色三角裤就是出自她的手笔,是不是?呸,我就说她不是个好东西,当时我就是要骂她的,是你把我给拦着,要不然我定砸了她的铺子,让她没地儿嚣张。” 范老娘和范家大嫂一听云若夏这话,便觉得情况有些不妙,若是这城里的生意都让别人抢了去,云苓接不着单子,他们家岂不是又要过以前的苦日子? 这若是搁以往,苦就苦了,她们也怨不得谁,只是眼下她们的生活渐渐好起来,偶尔也能吃口荤腥加加餐,倘若这时候让她们回到那种吃苦的日子,那是比割她们一刀还难受。 两人如此想着,也就止住了八卦的心思,一心看着云苓,想着听听云苓有什么好法子来解决眼前这个难题。 云苓笑着吃上一口茶,对着云若夏道: “姑可别气着自个儿了咧,这办法总是比困难多的,她们推出新的,咱们也推出新的不就好了?若是论斗银子,咱们说不准还胜她们一筹呢。” 这话说的倒是不错,如今云若夏倒是对引诱蜂王产浆之事熟练得不行,单靠这么一笔蜂王浆的费用,他们家就穷不到哪里去,哪里还会怕她那个小小的布庄? 云若夏想了想,心里淡定之余,连吐瓜子壳的力气也放得柔些,她伸长脖子看向冰娘桌前的图纸,也摸不着头脑, “苓姐儿,你这是肚兜?这么短,哪里能盖得着?而且瞧着怪怪的,中间那两块跟个鸡蛋似的,有何用咧?” 云若夏的形容让云苓忍不住发笑,要命的是围着一起的人都觉得云若夏这话没毛病,还一个劲儿地点头,继而又蹙起眉头来,觉得云苓这次大抵要阴沟里翻船,不大行。 云苓笑上一会儿,擦掉眼角的眼泪,方开口解释道: “姑,这哪里盖不住?一个萝卜一个坑,两个坑不正是对得上?” 话糙理不糙,瞬间就让人明白了意思,不过要联想那个画面,还是让人觉得不大好意思,张氏觉得害臊,伸过手去轻轻打了云苓一下, “你这衰娃儿,说话注意些。” “阿娘,我说话哪里不注意咧,咱们照夜青打得名号就是要关爱女子安全健康,面对问题自然是要直接正面,不能退缩。” 话说得兴起,云老娘也伸长脖子凑这热闹,见着图纸上的模样,也不禁调侃道: “苓姐儿,这坑也得有坑样,你得跟咱们形容形容是个什么模样,总不至于像夏姐儿说的,跟两鸡蛋似的。” “阿奶,这还真不至于,这坑,就像是这样,又像是这样。” 云苓一面说,一面用手比划,可比划比划着,就又觉得自个儿这个手势动作太过猥琐了些,就又想了另一个更贴切的比喻, “水瓢,对,就像个水瓢一样。” “哎哟哟,那老娘我的水瓢可就得大了。” 云老娘这话一落,惹得场上笑声一片,就连云初也看不进医书,参与到这个话题来。 “苓姐儿,你阿奶的水瓢大,我的水瓢可是要小一点咧,若不然走起路来估计会晃的慌。” 范家大嫂笑得眼泪都快冒出来了,看着云苓就说道: “苓姐儿,她们说的可是在理,这每个人大小不一样,若是要做,岂不是跟富贵人家里边那些定制的服饰一样,需得量身定造?我觉得这若是不能像三角裤那般做,倒不如直接绣肚兜卖呢,就一片式的,什么都能兜着住,不用多费心思。” 第196章 这事成了 范家大嫂这番话客观有理,说进其他人的心里,自然是得到一众人的点头赞同。 云苓自也是理解她们的想法,这就算是在后世,也有不少不愿穿胸罩的女子,特别是在炎热的夏季,恨不得将皮都扒下一层来散热,简直就是想将胸罩给丢弃掉。 只不过这胸罩也是有它的用处,而且对于她这种想做这门子生意的人来说,突出胸罩的好处,让其成为一个可卖之点,也没什么坏处。 云苓这般想,自然也是这般解释, “婶娘这话说的不差,肚兜是一代接一代这样传下来的,若是想突破重围,让世人接受,只能进行创新。” “胸罩于肚兜而言是复杂些,但相应的功能也齐全些,所说的这个水瓢是由软垫子缝制而成的,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住咱们的两个坑,也能起到塑形保护的作用咧。” “至于婶娘说的每个人大小不一的事,这事也是这么比较棘手,但并不是不能解决的,我想着用盘扣,把扣子放到前边去进行调节,而且做出多个尺码来解决这个问题。” 云苓这些话让她们听得一头雾水,究其原因便是她们没有见到这胸罩的样子,愣是怎么想,也想不出什么好处来。 只不过她们对于云苓,向来是有滤镜的,觉得她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所以就算是听不懂,见她说这么多话的份上,还是点点头表示赞同。 冰娘刚才一直没有插话就是在思考这胸垫的缝法,她按着图纸上的步骤,又想着云苓提及的水瓢模样,心中大概有了主意。 “苓姐儿,我大概理解到你的意思,我说说看,要是你觉得有不对的地儿就给我提出来。” “婶娘请说。” 冰娘的指尖再次落到图纸上,稍稍定住整理话术后开口言道: “就是先将这个三角样式给裁出来,再把两瓣三角重合一处,用线把重合的一边给缝起来,做成一个类似小口袋形状。” “然后,把这小口袋掰开,在里头那个重合的位置处缝上一条线,这样径口就能敞开来,做成一个类似水瓢一样的形状,对不?” 云苓不懂这种针线女红的活计,但她听着冰娘说话,似很在理一样,联想应就是这样做,反正若是到时候做出来不对的话,再改就是,这也不是什么定死的事。 “对,婶娘就是这样。” “若是这样的话,我可得好好想想,诶,你刚才说的人字线是什么线,你能不能画出来让我瞧瞧,我也好心里有个数。” 云苓接过云初递来的狼毫笔,手腕使劲儿,落笔却十分地轻,生怕一个不留神就画错,把纸给弄脏了。 “婶娘,大概就是这样。” 冰娘没有见过这种线法,可要是说不能绣,她也心里多少是有些不服气的,再怎么的,她也得试试。 “我回去尝试尝试,苓姐儿,你说是绣在软垫子上……那是什么软垫子?” “羊毛毡,婶娘先回去研究针法,待我一弄到这羊毛毡,就立马让你在上边大展身手。” 眼下可惜是大晚上,若不然云苓指定逮着羊毛咔咔一顿做,也好早些让冰娘试试针法。 云苓既是存了这个心思,那自然是坐不住睡不着的,翌日天还未亮,她就起来忙活。 她先是盛上一盆水,再解开麻袋绳子,抓出两大把的羊毛来放到木板上,五指沾水撒到羊毛上,再用棒槌进行拍打。 据她所知,在古代有不少游牧部落,大多会选择动物的毛发掺杂着水或者尿液进行脚踩或拍打,从而制成毡子或毯子,继而达到御寒的目的。 云苓也没有什么可用的工具,只能按着这个法子进行捶打,而因只她一人做这等子事,她便暗中使异能,将劲儿加大,待她觉得这个厚度合适,羊毛毡将要成型之时再用压棉花的磨盘给将面儿磨平,一片羊毛毡也就做好了。 云苓迫不及待就捏起羊毛毡往范老娘家跑去,“婶娘婶娘,快,咱们快试试。” 冰娘放下手上的加大码三角裤,抬头对上云苓一脸的迫切期待,她就忍不住失笑, “苓姐儿,就这么一片羊毛毡吗?图纸上不是还有一层贴肤的棉布么?” 这么一说,云苓倒是想起来了,她拍了拍脑门,迅速跑回家中,抱起那两匹新买的棉布匹,就跟要捡金子似的冲向范家。 “婶娘,好了。” 冰娘再次查看图纸上的样式,先是拿出炭笔在棉布上描绘一个类似三角但略带弧度的图样出来,再用剪子顺着纹路剪下,将之覆在羊毛毡上,剪出尺寸大小一样的羊毛毡来。 冰娘将这两者重叠而放,取出针线,把重叠的一边给用线缝合起来。 一切都是按照图纸上的步骤所做,看起来也是这么一回事,只是当进行最后一个步骤,要绣人字线的时候,突兀感就来了。 这绣出来,也不是说难看,只是距离云苓想象中的胸垫还是有一点差异的。 冰娘自也是察觉出不对劲儿来,她很是不好意思看向云苓道: “苓姐儿,我好像绣不来。” “婶娘第一次绣能绣到这个模样已经是不错了,想必再绣上几回就能把握个中之度,就能绣出来了咧。” 云苓自知这人字线不简单,这放在后世可是用机器车缝的,如今只能靠人力,自然没有这般轻易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棉布和羊毛毡都不便宜。” “舍不得孩子还套不着狼呢,婶娘你尽管放心地绣,我这羊毛不过是便宜得来的,没花一分铜板儿呢。” 云苓的话虽是这么说,但冰娘的心底里还是想着快快上手,也好为云苓多省一点,。 可虽说冰娘有这个心思,但实际操作起来却不简单,她一直试,一直试,一边试错一边调整,最后终于在耗掉大半袋羊毛后领悟到其中的巧劲儿。 “婶娘,成了,就是这样,你再做三个,做成两件胸罩,明日我就进城去。” 第197章 怎么想的 冰娘对于自个儿能绣出来这事很是欢喜,她瞧着这绣出来的胸垫,又想想昨夜云老娘和范老娘打趣的话,这要是对上坑,还真是挺合适的。 冰娘又看向云苓,实在是太过好奇这人的脑瓜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竟能想出这样的玩意儿出来, “苓姐儿,你究竟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我不就是想着咱们既然做出三角裤来,是不是也应想出个配套的东西来?就是前几天我看到水缸里飘起的水瓢,就突然想到了。” 云苓想着如今她已长大,也不能常常用梦里的老翁教导来含糊,她长大,就可有自个儿的想法,话也可由自个儿来编排,只不过她还是耐不住一问再问的,故此连忙转移话题道: “婶娘快些助我将另外三个缝好,这胸罩可还有别的功夫要做,盘扣,弹力带那可都不是省劲儿的活。” 冰娘见云苓这般说道,自也是收起与之打趣儿的心思,一心都扑到羊毛毡子上绣活计。 云苓松了一口气,可也不是就此歇着,她跑回家里头,找着那盆牛背筋。 因云老爹要忙建屋子的事,云老娘和张氏又有忙不完的活计,所以便一直放着,张氏还怕泡得久把东西都泡坏了,还贴心地把盆里的水都倒掉。 云苓找回云老爹此前锤牛背筋的锤子,哐当地就往牛背筋锤去,小白和大黑闻着声儿,也从外头跑了回来,见是云苓,就跟个狗腿子一样缠上来。 自从大房一家走后,她们也放松些,不必似此前防贼一样防着家中之物,小白和大黑自然也就跟着懈怠,要么就随着云老娘去接生,要么就跟着张氏到河边浣衣,再者就是跑到山上去追野鸡。 开心就开心了,连小眼神都变得明亮不少,只是惹了一身的泥尘,白的不白,黑的不黑。 云苓瞧着这愣是把屁股扭过来要贴贴的小白,笑着拍了它一掌, “瞧着你这般乐,今日想来是不用吃饭的咯。” 小白立即回过身来,朝着云苓不满地吠了一声,“汪!” “哎哟,说你一句你还来劲儿了是不,就不给,今日你就自食其力,到山上抓野鸡去。” 小白“嗷呜”一声就趴到云苓的脚边来,爪子时不时扒拉云苓的鞋子一下,惹得云苓开怀大笑。 大黑瞧不过小白这副没半点儿志气的模样,蹭地一下爬到墙上去,一脸傲娇地俯看下方的云苓。 “你瞅谁?今日你没鱼吃。” “喵!” “哟嚯,你来劲儿了是,明日也没鱼吃。” 小黑气的哟,想要下来找云苓掰劲儿,一个没留神儿就从墙上掉下来,云苓笑得更乐了。 云苓再使异能加把劲儿把牛背筋锤开,她是想着在胸罩的后边缝上一条较结实一点儿的弹力带来增加弹力,也能起稳定和固定的作用。 至于胸罩前边的盘扣,云苓是想着做三个节扣位置的,这样就可以跟据自个儿的舒适程度进行调节。 云苓锤出两条弹力带后,冰娘的三个胸垫也相继完成。 两人在一番沟通之后,总算是在天黑之前把两件胸罩给做了出来。 范老娘一手各拎起一条胸罩带子,左转转,右晃晃,是觉得比一片式的肚兜精致不少,可这真的能穿?要怎么穿咧? 该说不说,范家大嫂在见到成品的时候,心是动了一动的,她可没有见过这样式的,而且直觉告诉她,这若是穿上身,定是能修饰的,保不准还能促进夫妻之间的感情, 故此先范老娘一步问道:“苓姐儿,这玩意要怎么穿咧?” “这样啊,简单。” 云苓接过范家大嫂递来的胸罩,左右环顾了下,确定范家的儿郎都没有归家才把盘扣解开往身上套, “就是跟穿衣服一样,先是把胸罩套在身上,然后对准位置,可以稍稍拢一拢,最后根据自个儿的松紧情况来决定扣哪个扣子。” 云苓一面说一面示范,最后系上扣子还上下蹦跶一会, “看,牢固着呢。” 云苓眼下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该长肉的地儿可是一个不漏,带上胸罩更是显得凹凸有致,窈窕得要紧,范老娘和范家大嫂瞧着都不禁有些害臊。 前来喊人用膳的张氏一见着云苓这般“豪放”,那是又羞又气,连忙冲上前就揪了揪云苓的耳朵, “你这衰娃子,也不知羞羞,还不快些脱下来随我回去。” 云苓本想说“这又没什么可害臊的,要正视自个儿的身子,要活出自我。”,但是她又怕她还没有活出自我,就已经被张氏拍成鞋底饼,就只好乖乖听话, 她把两件胸罩叠起来,本是想着拿回家去,但又想到若是要到风月楼去,总得配上一套才好,所以就与冰娘说道: “婶娘,你明日一早能不能先给我做一条翡翠色和姜黄色的三角裤?我也好配上一套去推售。” “自是可以,我待会就把布给裁好,明日早起就缝,你吃过早膳就能过来拿着去。” “谢谢婶娘。” 次日起来,云苓按照冰娘的话,吃过早膳就到范家去取胸罩和三角裤,这一套颜色配起来,那是说不出的好看, 这也让云苓止住随意用布包起来的念头,她跑回家,走进厨房,取出此前周掌柜送给她们点心的小食盒,把里头的灰尘和糕点渣子抹掉,再往里铺上一张纯白的棉布,再放入胸罩和三角裤。 “阿娘我走了,不必预留我的膳食,我能在外蹭上一顿。” “小心些,驾马车可不得贪快,一办完事就可得想着归家咯。” “省的省的。” 云苓把小食盒放进车厢里,就驾着马车往城里的风月楼去,只是这一次来,她没有像以往一样被奉为上宾,直接得见老鸨的面,有事说事,反而被撂在大堂,任由那些来客在她身上打量。 云苓自知这是老鸨是生她的气,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也没多怪,只是静静地坐着,等着那杯热茶渐渐变凉。 第198章 保持距离 云苓也不省的自个儿候了多久,只见得窗外打入几缕斜阳,肚子也有些发饿,才晓得午时已过。 桌上的那盏热茶已经彻底变凉,这虽是大热的天气,但这茶一旦是变凉,未免有些苦涩之味,她不喜苦,自也是难入口,想着让人换上一盏来,却又碍于如今自个儿的身份地位不同往日,就也闭上嘴。 “你这小子可好是没眼力劲儿,就没瞧见小娘子眼前的茶都凉了么,哪有让客人吃凉茶的,还不速速去给小娘子换上一盏新茶来?” 云苓没有客气,只是在见到老鸨时站起身来,嘴角扬笑热情道: “妈妈来了。” 老鸨冷冷地扫了云苓一眼,也不似此前那般凑上前,但也不后退,只是站在原地保持着两人的距离, “倒是让你候久了,你也知晓,如今咱们风月楼的生意可是差的要紧,要不是我这张老脸去扒拉熟客,咱们整个风月楼怕是要吃西北风去。” 云苓一时不晓得该如何接话,她感觉此时的她,说什么都是错的,不若就这么保持着,待老鸨问及,她才回话比较妥当。 老鸨罕见这人不巴结不说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积郁在心头的闷气蹭蹭地往上冒,瞧着云苓那是哪哪都不顺眼。 她扫了一眼云苓所带之物,不过是个小食盒,里头装的定不是她所要的三角裤棉花垫,便怒道: “小娘子要是交不出货来,今日就把老娘所给的银子放下,日后也得谨慎些,勿要踏错地儿,走到咱们风月楼来。” 端茶的小厮听着老鸨这话,登时不知该进还是该退,他生怕端过去的茶不够热而被训,又怕把茶端过去平白被这人吃了而被训,当真是两难。 云苓倒是手握筹码,怡然自得,她把小食盒给拎到桌面上,也没揭开盖子,只看向老鸨,回应道: “妈妈别急,今日我不是来交货的,城里的事我也听了不少,那不过是个苍头愣,掀不起什么浪,那就不能折腾了。” “那你这又是什么法子,想着请老娘吃一碟桃花糕就作罢?发你的春秋大梦去。” “妈妈啊妈妈,你且过来瞧上一瞧,这东西要是套不住你的心,日后这风月楼我可是一步也不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老鸨的心可是被吊了起来,与此同时又存在一股较真的劲儿,她倒是要猜猜这人做出什么颜色的三角裤来,要是不满意,她指定要拿扫帚子把人哄出楼去。 云苓见老鸨走上前,这才将食盒的盖子揭开,亮出里头摆放整齐的一翡翠绿一姜黄的胸罩三角裤套装。 老鸨第一眼就被颜色所惊艳,她着急就要下手,但又害怕自个儿不懂门道把东西弄坏了, “这是何物?瞧着倒是有些别致。” “这是胸罩,类似于肚兜,穿上身可修身型。” 云苓见老鸨的眼睛都亮了,就知这人是瞧上了,她也不端着,直接把机会给出去, “妈妈若是觉得好奇,大可现在就让楼里的小娘子试上一试,我可以从旁指导一二。” 老鸨的脸色这才缓和些许,也不摆款儿,直接让云苓拎着小食盒随她上楼去,一口气直上四层楼,最后停在一个牌子上写着春嫋的房间前。 老鸨敲了敲房门,一道慵懒又带了点糯糯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我这儿困着呢,除了发银子,别来烦我。” 老鸨不怒反笑,“你个小蹄子,我是给你带好东西来,你且腾出空闲来试试。” “试试试,试你娘的屁,我可没这闲工夫,哪儿凉快就哪儿去。” 云苓抿住唇,可愈发对里头的那位花魁提起兴趣儿,只因她这怼天怼地的态度让她回想起末世时那位睡在她上铺的销冠。 据那位销冠的话,末世以前,她在公司里可是横着走的,各部门开会,她能把人都骂个遍,就连老板都不敢吱声儿,只能在她离开之后耍威风。 眼下老鸨这般低声下气的,有着新玩意又是让这人首试,想来里头之人便是这风月楼的首席花魁,云苓实在是太好奇了。 “哎呀你这小蹄子,老娘还治不了你了?” 老鸨轻轻地,就跟做贼似的把门给推开一个缝来,左眼凑前去看,待瞧见里头之人躺在美人榻上吃糕点,再挺直腰杆把门给打开。 “诶,别吃了,先把这……这……这什么来着?” “胸罩。” “对,先把胸罩试了,这可是比三角裤还要新奇的玩意。” “那便试试。” 老鸨着急地示意云苓把东西拿出来,云苓的目光却被眼前之人给吸引住。 眼前这人的模样虽不是极美的,但她的媚是浑然天成的,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越看就越觉得好看,越看就越挪不开眼。 老鸨打了云苓一下,“哎呀呀”个不停, “你们这一个个,你也拖,她也拖,这生意还要不要做咧?” 云苓回过神来,连忙拿出姜黄色的胸罩出来,正要递给春嫋之时,这人已先一步脱下身上之物,云苓霎时愣住,虽说她一直主张的是女子要正视自个儿的身子,要活出自我, 可当她直面面对别人的xx的时候,还是禁不住有些害臊,递上东西后就迅速别过脸去。 “诶,你看别处做甚,你不教,她自个儿哪会穿咧,亏你还想吃这行饭,这也不敢看,那也不敢摸,就等着一起吃西北风去。” 云苓努力吸了两口气给自个儿壮胆,随后一口气地给春嫋解释穿法,幸好这人聪慧,不必多说就能把东西穿戴好。 只是这姜黄色,简直不要太显白,春嫋穿上后,整个人就跟个灯泡似的,发光发亮,不说老鸨,就连云苓都看呆了。 春嫋直接无视她们的眼神,她觉得这玩意穿着舒服,好看又实用,便接着把那件翡翠色的往身上套,也是满意得不行。 “得嘞,东西我已经试完,留下即可,你们出去。” 云苓眨了眨眼,尚未反应过来,就连同老鸨被轰出房门。 第199章 急得跳起 老鸨也是有眼看的,就这玩意但凡用在她风月楼,再搭配上相应的三角裤,那生意定然会比此前好上一百倍。 老鸨看着云苓的眼神瞬间变得友善,浑然将刚才想要将这人扫出楼去的心思忘得一干二净, “小娘子啊,这胸罩是多少铜板儿一件?有多少就都给我送来。” “妈妈啊,我这不过是做个样板出来咧,哪有什么存货。” 老鸨催促的话噎在喉咙,在雅园用黑色三角裤把大半客人招去的时候,她是有点恨云苓的,她明明就是早早提醒这人要推出些染色的三角裤,偏偏不听,还被那雅园的老鸨抢占先机,这叫她如何不恨? 所以刚才在得知云苓来楼里的时候,她故意把人晾着,就算是得空,她也不出来,想着给这人点颜色瞧瞧。 她哪里知晓这人是拿着新玩意来帮她挽回局面的? 这要是知晓她定会把人当菩萨供着,半点儿脸色也不让这人瞧见。 老鸨回头看着随着后头的小厮,一眼就看到他手上端着的茶盏,只见得茶汤上半丝烟气都没有,便怒道: “老娘让你换上热的茶,你是用牙齿听的,还是用耳朵听的?” “小小事都做不好,风月楼哪里能供得起你这么尊菩萨?” “还不速速去点上一杯热茶,还有,备上两碟桃花糕。” 云苓在热茶和糕点来之前是不会说话的,不若她准是会被渴死饿死的。 小厮提起的一口气继而又放下,今日瞧着天气也不差,怎么好端端的就背上这么一口锅来,这一肚子的苦水也不省的是该往哪里吐,真是冤死。 云苓被请进雅间,有冰块凉席招待,真是好生舒服,热茶和桃花糕很快被盛了上来,云苓吃上一口热茶,又咬上一口桃花糕,大半天的闷气都悉数消散,人也轻松不少。 老鸨见云苓这般模样,笑着开口言道: “嘿,你今天回去可就得安排绣娘绣了咯,我可得让雅园那婆娘瞧瞧,谁才是这平城的王道。” 云苓擦掉嘴角的糕点渣子,轻道:“不急。” “哪里不急???这赚钱的玩意儿可是一件不能马虎的事,雅园如今骑到咱们风月楼的头上来作威作福,都快把小人得志给印在眉头上四处炫耀,这口气老娘忍不得。” 云苓没把老鸨的话听进去,她的脑海闪过刚才春嫋穿上东西的画面,她在想,要是有多几个像春嫋一样的,能大胆穿上胸罩走秀场,能让其他小娘子瞧见穿上之后是这么一个效果,那可比说破嘴皮子还要管用。 再者,这人是灵活的,可以在平城,也可在芸城,更可以在青城,甚至是江南,汴京,她的客源能够扩大,再扩大,甚至让全朝的人都对“照夜青”有所耳闻。 “你这是发的什么白日梦,话也不回,糕点也不吃,就净想着天上掉铜板儿的事。” 云苓被老鸨这话拉回了思绪,乐道: “诶,妈妈,我若是找你借几个人去走走秀,替咱们这胸罩打出名声儿来,你可愿意?” “我愿意?我是脑门磕坏了才会愿意,你把人借了去,替你这胸罩打名声儿,到时候每个人都寻你买胸罩去,岂不是给我自个儿招对手?” “妈妈这话,有理。” 老鸨虽是拒绝云苓的请求,可云苓还是不放弃这个能够打开市场的念头,人的话,她大可再想想别的法子。 老鸨对于云苓这般淡定的态度,总觉得有些不安,料想刚才自个儿那般对她,难免会把她的心给伤了几分去,所以又将语气给放柔些, “你可要喝鸡汤?今日一大早才让人给熬的,这乌鸡的腿可嫩着呢,就干脆来上一碗,得不?” “那就多谢妈妈了。” 这还不早说,要是有鸡汤的话,谁还要吃茶? 老鸨连忙叮嘱小厮一声,就又凑到云苓身旁说道: “说呗,就咱俩这交情,什么时候能够把货送来我这儿?我可是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这货有多少,我都照单全收,价格随你开。” “我自是知晓妈妈阔气的,只是这东西,不是我不做,而是……” “而是什么???” 老鸨急的都快跳起来了都,这死丫头片子如今握着筹码在手,自然是慢悠悠的,一点儿也不急,可她急咧,她是恨不得立马就见到风月楼高朋满座的画面咧。 “妈妈,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要想做这胸罩,可得需要羊毛。” “羊毛?”老鸨高声扬起,而后意识到自个儿的声音太过洪亮,就急急把音量收住,低声细语说道:“只能用羊毛,别的不行?” “或许别的可行,不过我暂且只会用羊毛。” “这倒有些难办,这羊又比不得鸡鸭鹅什么的,家家户户都有……” 云苓笑说道: “所以并非我不应妈妈,这两件胸罩样式我可是从宋家薅回来的,再多的,我也没了。” 鸡汤适时被小厮端上桌,云苓趁着热喝上一口,鸡汤很浓郁,有红枣桂圆肉的甜味,又夹杂一丝乌鸡特有的甘香。 云苓此刻也不顾老鸨是怎样的心思,只盯着碗里的乌鸡腿有些发愣。 末世可没有这等正常的乌鸡腿吃,出生之后云苓见过最多的便是用面粉做成的鸡腿,而面粉鸡腿可算是称得上稀罕之物,云苓一次也没吃过。 她在末世算不上聪明的女孩子,读书的时候教官也很少将心思放在她身上,更别说吃饭时能用上好的饭菜。 他们的食堂每日都会有一盆鸡腿,但教官每日都只询问那几个满意的学生要不要吃鸡腿,她就只能看着,眼巴巴地看着。 直到他们吃得厌烦,不愿再吃的时候,她才会被询问要不要吃上一个鸡腿。 云苓记得当时她很馋,很想尝尝这鸡腿是什么味道,但不知怎的,开口就是一句,“我不喜欢吃鸡腿。” 而为了表现她的确不喜欢吃鸡腿,她费了不少劲儿让自个儿不去想不去看…… 第200章 县衙告你 在别人吃鸡腿的时候,亦或是教官夹鸡腿给别人的时候,她低头扒饭亦或是看向远处,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后来更在别人连问几声,“你怎么不吃鸡腿呢?”的情况下,反说了一句,“我爱吃鸡脖子。” “妈妈,这鸡腿我不要,可否夹上两条鸡脖子我尝尝?” “天杀的,鸡腿这般嫩又没刺骨头你不吃,偏偏吃那没肉的鸡脖子,你是傻愣了不成?” “我不喜欢吃鸡腿,我爱吃鸡脖子。” 老鸨恨不得翻尽白眼,她实在觉得云苓有些傻傻愣愣,精致的傻气,挣着钱不就是吃好的,喝好的?哪有偏捡着坏的吃?但她究竟没有多嘴儿,直接让小厮再去夹两条鸡脖子上来就是。 云苓可算是吃到她的天选之脖,鸡脖随汤而煨,只需轻轻一夹,脖子上的肉就从骨头边边翘了起来,又嫩又滑,就连骨头都带着甘香,这才是上好的玩意儿。 老鸨对于云苓这一脸不值钱的模样,只觉得汗颜,这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可汗颜归汗颜,她的心还是记着重要之事的,若说羊毛是难求之物,她是信的,可若是说云苓想不着法子解决,她是万万不信的。 要是没有提前想好羊毛该如何解决,这人会动手去做胸罩,是打死她也不信的。 既然有法子,那不外乎是银子的事,只要钱给的足,还有什么要不来的? 老鸨用胳膊肘戳戳云苓, “诶,你这胸罩打算卖多少铜板儿一件咧?” 云苓把嘴里嚼着的骨头悉数秃噜干净,才开口回应道: “我心里还没有个数咧,没有羊毛,我哪里晓得价格咯。” 老鸨左思右想,也没别的法子,只唤小厮前来,低语说了几句,见他离去就抓住云苓说道: “我给你一贯铜板儿一套,你给我做十一套出来应应急。” “哎哟妈妈,你这是强人所难咧,我一时半会去哪给你薅这么多的羊毛来,使不得使不得。” “你这使不得也使得,不然你让我这剩下的十一个花魁穿什么?总不得单单累死一头牛。” “妈妈可以、” “可以个什么鬼可以,”老鸨迅速抓起小厮端上来的吊钱,愣是往云苓的怀里塞,“这可是十一贯铜板儿,一个子都没少,你可得给我做出来。” 云苓本是想说大可不必这般着急就推出这玩意儿,可话还没完全说完,就被老鸨给打断了,而且瞧着她这态度,倒是势在必得。 十一贯铜板儿做十一套,她也不敢断定这个价格亏还是不亏,只因羊毛是个变数,有此前的棉花做先例,这等轻货若是要运,就只能走水路,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云苓这价格迟迟定不下来,就是这么一个缘故,她原是想着揽多一点儿客源,再拿着单量去与人谈判,也好方便自个儿他人,不曾想这老鸨竟是这般急切,些许功夫都等不得。 “就六套姜黄色,五套翡翠色,到时候就与此前定下的那些三角裤棉花垫一同送来,我可是给了你铜板儿的,你要是不能交货,我可要到县衙告你去。” “那我可不敢接。” 老鸨闻言,登时就是连人带铜板儿往外赶,生怕再与云苓牵扯,落个下风, “你们可得给老娘听好了,认清楚这小娘子,若是她空手进来,不把老娘要的东西带来,就不给她进,要是谁偷偷放她进来,自个儿寻短见去。” 云苓着实觉得好笑,不过老鸨这一番强人所难是她意想不到的,但事已至此,她还能怎么着,只能硬着头皮了呗。 云苓驾着马车就往陆家商行去,她上次可是记得紫福说的话,说是前些时日那宋小六郎送了不少羊毛给陆应淮,说是不够的话,可以再去取的。 这么说来的话,不就是宋家有,陆家也有么,她怎么着也可以薅着些许羊毛来渡过这风月楼“危机”。 曹叔见到云苓的时候很是欣喜,听到云苓说是要找陆少东家的时候,脑海中简直就将今年的良辰吉日都挑好了,不过他想了想,就又止住了笑意。 只因陆应淮要去处理庄子上的琐事,午时出了城,想来回来的时候也晚了,所以也就对云苓言明情况, “小二娘,淮哥儿有事忙活,也不省的能不能今夜赶回来,你寻他所谓何事?” “噢,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着薅些羊毛使一使,不晓得方不方便。” 曹叔“哦”了一声,那宋小六郎此前送来的羊毛还在陆家库房里放着,陆夫人和陆东家也没说要拿羊毛做什么,估摸着也是能给出去的。 只是这事可得交由淮哥儿来做,免得到时候又埋怨他抢了他的威风,又要平白受他的阴阳怪气。 “这事我也得回去问问,小二娘不若明日再来一趟?我知会淮哥儿一声儿,也好提前做安排。” 云苓听到提前做安排,料想这羊毛是有法子可得的,也就没有勉强这一时之事,与曹叔道谢之后,就驾着马车回家。 用过晚膳,云苓想着牛背筋线先锤了,也好腾出空来锤羊毛,只是锤子还没下两下,小白的犬吠声就已经冲击她的耳膜。 家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云苓仰着身子往后一瞧,便见得紫福,她猜是陆应淮回了商行,听到曹叔的话,就让紫福把羊毛给送过来。 云苓很是激动,一个没注意失了重心径直往后仰,弄得个四肢大张,好不得体。 她连忙扒拉着站起身走出门去,小白已先一步在车厢旁打转,一见到陆应淮从马车上下来,就跟见着亲爹似的往上凑,又是扭屁股,又是转圈圈,热情的不行。 “小白,想我了没?” “汪汪~” “今日来的急,没记得给你带肉,下次我给你带鱼头汤好不?” “喵呜!” 大黑也粘了过去,凶狠狠的语气似在告知陆应淮,鱼头汤它也喜欢喝,可别忘了带。 第201章 以求两全 陆应淮见大黑愿意与他亲近,那自然是件好事,先拿下小白,再拿下大黑,最后便是云苓。 陆应淮想想就开心,瞬间觉得大黑的毛也不是这么黑了,温柔说道: “大黑也有,好不好?” “喵呜~” 站在门口的云苓瞧着他们一人两宠,简直没眼看,她怎么就养出这两只不要脸,有奶就是娘的坏家伙。 “陆少东家怎么来了,曹叔说你有事忙活,不晓得今夜能不能回来。” 陆应淮正要回话,紫福就先他一步回答道: “小娘子,咱们少东家刚忙完活回家,一听曹叔的话,就连口气都没歇带着羊毛就赶来了。” 陆应淮在心头谙道一句“妙,紫福总算是做了一件人事。”,只不过又唯恐这话太过直白,让云苓无话可接,所以也就解释补充道: “我是怕苓娘急着用这羊毛,明日也不晓得有没有急事要做,所以就想着把羊毛提前送过来,以求个两全。” 云苓向陆应淮道了一声谢,念及这人赶路,便起了关切的心思, “不知陆少东家可有用膳?” “咱们郎君别说用膳,就连一口水都没有喝,我倒是劝他吃上两口再来,他偏不听。” 在厨房洗碗的张氏自得知陆应淮上门之后,就一直侧着耳朵听外头之事,一听得陆应淮饭也没吃,水也没喝就赶着送东西来,那如何好意思? 张氏便走出厨房,向着大门提声儿问道: “少东家你来了,可要进来吃碗面喝杯紫苏饮?” “婶娘,这样不大好意思。” 话虽这么说,但陆应淮的双脚还是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就走进院子,紫福见自家郎君进了家,自也是随着一同的。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就支棱着多点上两盏蜡烛,把院子照得亮堂点,也好免得这公子哥儿不习惯,待会把面都吃到鼻孔里去。 陆应淮自是有着满肚子的话想要与云苓说的,他想问她菇是怎么养的,养蜂为何用箱子,又是如何做的人造王台引诱蜂王产浆的? 不过问这些总是觉得会太过突兀,而且紫福在旁,张氏也在,云家的其他人也在,总是会觉得多了一番束缚。 所以他在心里头衡量一番后,挑了一个较家常的话题,才开口问道: “苓娘,你们隔壁那块地儿,什么时候能盖完?” “嗯……阿翁预计过了这个夏,那边就建好了,只是阿奶又说新屋子就得按照新规矩形式,又要等到咱们这边修整完毕,祭天祭地,祭祖祭神,方能入住。” 陆应淮点点头,继续问道: “这般说来,要是你们这边修整的话,岂不是要搬到外头去住?” 张氏正好把面给端出来,听着陆应淮这话,直接应道: “也不用搬到外头,这四周的邻里也亲,借住一段时日问题不大,也是方便爹干活,以及夏姐儿她们卖菇卖蜂蜜。” 陆应淮连忙接过张氏手上的东西,端起一碗面先是放到紫福跟前,再是往自个儿跟前放,两杯紫苏饮亦是如此, “有劳婶娘了。” 这汤面虽寡色,但上面的两个煎鸡蛋以及占满一半碗边的臊子,着实让人食欲满满。 “夏季炎热,多喝些紫苏饮最好,这可是咱们苓姐儿最钟意的香饮子,我这就去给你们呈上一壶来,也好消消暑气。” “实在是太麻烦婶娘。” “哪里麻烦了,快吃快吃,免得饿着肚子惹上胃疾,那可就不得了咧。” 张氏往厨房去,不一会儿拎出一壶紫苏饮出来,就又回厨房忙活,耳朵子再次立得高高的。 陆应淮吃得很是文雅,不似紫福那般狼吞虎咽,所以在紫福把汤都喝完打上饱嗝之时,他才扒拉着筷子打捞汤里剩下的臊子,完后方喝上两口汤。 紫福待陆应淮拎出帕子擦嘴角时,就拎起两个空碗到厨房去。 陆应淮把紫苏饮给挪到自个儿的眼前来,又看向云苓道: “苓娘要这羊毛,可是你想做的那个玩意有着落了?” 云苓把锤牛背筋的力度给放缓些,以此来接收陆应淮的话语,进而能够快些相应的回应。 “着落应是有的,只不过这羊毛倒是个难题,我在想这方面的事。” 陆应淮品上一口紫苏饮,他顿时觉得过去喝过的紫苏饮都是凡物,只有此刻此杯才是人间至味, “苓娘,你可省的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是寺庙不成?” 陆应淮笑道:“对,是寺庙,只不过它也是个大集市,每个月仅开放五次,有各种珍禽异兽,各色杂货,什么珍玩,字画,香料,药品,又有竹席屏风家具之类的,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那里卖不到的。” 云苓想了想陆应淮这话,只有她想不到,没有卖不到的……这样岂不是能买羊毛,只不过就算是大相国寺再大,也有不少摊子棚屋,哪里有这么多的羊毛给她买,除非…… “那大相国寺若有这么多的东西可卖,定是汇聚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那可有来往契丹和西夏的商人?” 陆应淮就省的这人一点就通,也不含糊,点头应道: “当然,只要你运气好,还能碰上一两个,我是想着,你们新建了屋子,少不了要买些家具装饰,而此前我又瞧见你画有一个会议厅,想来是为谈生意所用,咱们城里的集市可买的东西不多,也不够精致大气,不若就到大相国寺,岂不一举两得?” 云苓的心被勾的痒痒的,不说其他的,单就能碰上商人,就能把她的思绪给牵了去, “少东家,不知这大相国寺位于何处?” “自是在汴京。” 云苓迅速朝厨房处望,汴京,那可是繁华富贵之地,是大内皇宫的所在之处,光是听名字,就足够让人向往。 听说那处的人可是非富即贵,一块砖头掉下来,也能砸死个五品官,她是想去见识见识的,毕竟此前听云老娘说村里夏家的人都去过,她又怎么去不得? 第202章 傻不拉几 云苓想当然是这么想,任着她,那可是把天想破了,腿脚都不会哆嗦一两下,只不过张氏……她阿娘定不会这般轻易点头, 尽管她如今已到该议亲的年岁,在她阿娘的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娃娃罢了,哪里能到汴京那么远的地儿去? 她只能想想别的法子…… 陆应淮将云苓的小表情都收入眼底,甚是觉得这人小心思贼多,贼可爱,他刚才的话不说张氏,就连云家的其他人也该是听到了,就是不知这小家伙会如何应付。 他倒是不担心这人前往汴京,只因在那处,他总能寻法子来护她周全。 陆应淮任由着云苓想去,也不再多说,待紫福从厨房出来后,与张氏说道两声,就抱起装有紫苏饮的壶,笑着走上马车。 紫福不知这人在傻乐什么,刚才回到陆家那可是有大鱼大肉摆在餐桌上候着,他馋的哟,口水哗啦哗啦地流,可偏偏这人不吃,留着肚子到这里来吃面,倒还真是瞎糟蹋东西。 面好吃吗? 还……还……那还挺好吃的。 紫福摸摸后脑勺,驾着马车停在胜福酒楼旁,往马车里说道: “郎君,可要小的去买些吃食填填肚子?” “你若是肚子饿,就去买。” “小的不饿,小的是担心郎君刚才只吃那么一碗面会饿。” “我不饿。” 紫福不解,悬起毡帘往里看,又见陆应淮在喝从云家带出来的紫苏饮,诧异一声, “郎君还说不饿,你这不就是饿得紧才不停喝紫苏饮填肚子吗?” 陆应淮倒是拿这人没法子,竟这一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他这是喝的紫苏饮吗?他这是与云苓进行灵魂上的共鸣, “紫福,我是喜欢喝。” “此前怎么不见郎君喝?” 紫福挠了挠太阳穴,对上陆应淮一脸嫌弃的眼神,突然灵光一现,他刚才好像听到张氏说那个小娘子是喜欢喝紫苏饮的,所以…… 天啊,他这是发现了什么??? 他家郎君是想着老牛吃嫩草咧。 “郎君,你这是瞧上那小娘子了,是不是?” 陆应淮要不是有紫苏饮傍在身,估计当场就会晕过去,他母亲是从哪里寻来的老实人?他都表现的那么明显,这人竟然现在才回过神来,他现在都快有些惊讶这人究竟是怎样活到如今这般年岁的。 但对上这人好奇,热情,一脸期待的神色,陆应淮还是拿他没法子,便也点点头,接着言道: “快些回家,明日还有不少事要忙活。” 紫福“芜湖”一声,放下毡帘,坐回甲板上很是得意,他可是靠着自个儿的聪明才智发现了自家主子这大胆的龌龊之事,陆家的其他人也不晓得知不知晓此事,他估计是第一个发现得嘞,厉害着呢~ 云苓打了一个哈欠, 张氏忙完厨房的活计就不知从何处扒拉一个锤子出来,坐到云苓的身旁去帮着锤牛背筋, “苓姐儿,娘来帮帮你。” “不必阿娘,我自个儿来就好。” 张氏哪里会管云苓的话,直接拎起一块牛背筋就有样学样的捶打, “这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咧,多一个人帮衬,怎么着也好过一个人单打独斗。” 但云苓真的不需要,她还想着自个儿用异能神不知鬼不觉速战速决呢,如今多了张氏,倒是一把将她打回解放前。 “阿娘,你这些天都辛苦了,还是快些回屋歇着去,我刚才好像听到阿爹在叫你。” 张氏见着云苓这般疏离的态度,料想是有一点儿小生气的,不然怎么会有人愿意自个儿一个人干活,不愿意有人帮忙呢? 可这人倔着什么劲儿,莫不是因为去汴京的事? 哦豁,她都还没有气,这人倒是气上了?以往去七闽,去青城不都是撒泼耍赖,哄着求着她,左一句“阿娘”,右一句“亲娘”么,眼下年岁长了,倒是越来越横,直接给她甩脸色瞧了。 张氏想想就气,可到底没能气多久,就开口说道: “苓姐儿,汴京、” “阿娘,这都是陆少东家说的,跟我可打不着关系。” “苓姐儿,我是说汴京、” “汴京富贵迷人眼,又有很多新鲜的玩意儿,最是容易困住我这种未经世事的小娘子,阿娘,我省得的,这事我暂时不会去想。” “我是说汴京你可以去。” “好的,阿娘。” 云苓说罢愣了一愣,她阿娘这是答应她去汴京?真的答应了???她没在做梦? 张氏是想着村里头的夏家都去过汴京,她们苓姐儿又有何去不得的?更何况她不信那陆少东家会在没有任何准备就撺掇云苓去汴京,她只要云苓安全,平平安安回来。 “阿娘,你说的是真的?” “你也可以当作是假的。” 云苓激动地搂住张氏,直接就是亲了张氏一脸,“我就说阿娘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张氏被搂得一个踉跄,差些就稳不住坐地上去,她面对云苓突如其来的热情真是哭笑不得, “我可跟你说好了,我不管你去汴京做什么,阿娘只要你平安无事归来,省的不?” “那是一定,阿娘,天色不早了,你回房歇息去,这些交给我就行。” 如今得到张氏的允许,云苓那是连山上的猛虎都能打死几只,浑身都是劲儿,正好用来捶牛背筋。 张氏一愣,这……这……这敢情刚才不是在耍性子,是真的想要她回屋歇息,那她就这么简单答应这人去汴京一事,是不是太亏了? 云苓睡了一个好觉,翌日随着云初一同起床,就继续捶打牛背筋,从清晨到黄昏,可算是把十一条弹力带给打了出来。 云苓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虽说她能使用异能,但日后这捶打牛背筋的事还是要交与他人所做,所以异能还是不要开得太过,免得到时候引起别人怀疑,平白给自个儿惹出祸事来。 更何况张氏和云老娘也在一旁弹棉花,她就更不好耍这些鬼点子。 第203章 不大欢喜 “苓姐儿,这要是辛苦就先歇歇,日子长着呢,也该把活计放得长一些做才是。” “阿娘,我不累,你去做饭。” 云苓站起身就去扒拉羊毛,昨夜陆应淮可是送来满满的三麻袋羊毛,就算是把老鸨要那十一件胸罩做了,还是有不少羊毛剩下,这样她就可以按照她原来的计划行事。 她要利用这些羊毛,尽可能做出多种样式的胸罩来,再请一班人穿上一套走走秀,把照夜青彻底打出名堂来。 云苓对未来可是充满憧憬,可待她抓起一把羊毛时,就对上云老娘笑眯眯的小眼神,她不知怎的,就有点儿害怕, 她总觉得云老娘的嘴里下一瞬就会吐出一句,“妹妹仔,叔叔陪你玩啊。”的金鱼佬话语。 “阿奶,你笑什么,怪瘆人的。” “呸,你这瓜娃子没大没小,竟敢揶揄你阿奶。” 云老娘横了云苓一句,但也只是那么一句,说完就很快恢复刚才那副笑眯眯的嘴脸来。 她倒是看不出啊,陆少东家那小子竟然是瞧上这瓜娃子,亏她此前还认为是看上夏姐儿呢。 昨夜她可是半点儿都没闲着,站在房里的窗口,止不住地就往外看,越看就对陆应淮越是满意的不行,斯斯文文,温温柔柔,还没有什么架子,看着这瓜娃子的神情可是柔的都能滴出水来。 一听到椿娘说苓姐儿爱喝那紫苏饮,就又这又那地说着话趁机把壶子都捧走了,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其实想来也是她有些没留神儿,此前那陆少东家不就是上门来提及苓姐儿?偏她还以为两人不相识,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再者,去下两镇看赛龙舟的时候,不也是急着赶着追上前问她们元宵要不要赏花灯,哎呀,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就差把“我想娶苓姐儿”给刻在脑门上了咧。 “可以啊小衰娃儿,有你阿奶当年的风范啊。” 云苓被云老娘这话说的一愣,她怎么就有她阿奶当年的风范了?难道是说她吃苦耐劳?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云老娘就又继续叨叨着, “想当初,老娘我可是称霸村头村尾的一支花,多少儿郎追着喊着说是心仪我,大多还是家中富贵,家庭和睦,还有一两个城里人呢。” “我当初若是挑一个人嫁了,生活指不定会比现在好上不少,不必去给别人接生,保不准还能过上有奴仆伺候的日子呢,哪用像如今这般做这种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 云苓是惯喜听老一辈人家说事的,她总觉得去听别人说过去的事,就相当于自个儿也经历了那一辈的事,是一种很不错的体验,便也搭话道: “阿奶,你后悔不?” “后不后悔的,这哪有得说,老天也没有这个药给你使,只是人这一辈子吃多少喝多少都是天注定的,命是这般安排你走,你强求不得。别说什么逆天改命,那都是话本子里的事,人都是生于天地之间,何来逆这个天,改这个命?” 云苓张张嘴,正要想些话来打破这个观点,云老娘又继续说道: “当初我见你阿翁,不大欢喜,这一家三房人,我是最害怕面对妯娌关系的,自个儿脾气又爆,性子又不大好,日后难免会跟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爆。” “更何况你阿翁是个小儿子,处处定是要被大房二房压着,这打起架来可都不会得劲儿,生怕她来一句长嫂为母。” “去她的长嫂为母,二嫂为二母,老娘我只有两个娘,一个是生我的,另一个是生我男人的,其他的都闪一边去。” “可我阿娘说,我们八字相合,时辰亦佳,是上辈子注定的缘分,走是走不掉的,我就认命了。再者,若是我不嫁给你阿翁,哪里有你爹,哪里有你咧。” 云苓就此打住这个话题,她可不愿接这个话,接得太自我,未免显得太过凉薄,不念亲情。 要是顺着她的话说,未免给她多了一个支棱起来的机会,但凡日后她感到不幸,就会将道德的枷锁往自个儿的身上套,那惯用的话语就跟渣男语录一样,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怎么样怎么样。” 这种话术云苓在地下室的时候听得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过云苓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她阿奶给她说的这些事,与她拿羊毛做羊毛毡,吃苦耐劳有什么关系? 她究竟是做了什么,让她阿奶有这种错觉? 云苓的三袋羊毛是花了五日的功夫才捶打完的,得到的除了羊毛毡,自然也离不开手抽筋,还提一下就会痛的那种。 冰娘见云苓这般,心里也是心疼,这人原本不需要这般卖力的,但还是这般拼命,日后定能成就一番大业。 “苓姐儿,你可得歇歇,不然忙坏身子可得不偿失。” “婶娘我省得的,我就歇上两日,待把这些都送到客人手中,我再折腾别的。” 冰娘也加快手中的速度,想着能快些把胸罩缝出来,也好交给云苓去谈生意。 “婶娘,胸罩的价格我暂时还捋不清,工钱的话,我往后再与你算。” “这急什么,咱们两家这般熟络,不给银子我也给你做了。” “那可使不得,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我又怎么能占你婶娘的便宜咧,咱们两家,要一起好,一直好下去才是。” 冰娘被云苓这老道的话给逗笑,忙点头应道:“是是是,苓姐儿说的对。” 冰娘的动作很快,不出两日就将十一套胸罩和三角裤,以及此前风月楼的单子一并交与云苓。 云苓将结账的事交与张氏,就带上相应的棉花垫数量,一同与之打包好放上马车,就快马加鞭朝风月楼赶去。 老鸨见到云苓这大包小包的,眉眼都快笑出花来,春嫋才穿上那玩意儿两回,就勾得那群花浪子魂不守舍,简直就是恨不得把家底都往外掏,只愿能得春风一度。 一个尚且能这么厉害,若是她楼里的花魁都穿上,那还得了? 第204章 讹人来着 老鸨心情欢快地跟树上的雀儿一样,把云苓奉为上宾,不,财神爷来看待,这又是大摆宴席,又是歌舞助兴,招待之人的话都是温声细语,像是生怕一提声儿,就把云苓给吓没了似的。 云苓那可说得上是坐立不安,难以下咽,吃着汤羹都能让她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后背凉飕飕的,仿佛下一瞬就会再有十来贯铜板儿往她怀里塞,耍着赖让她再赶死赶活地把东西给赶出来。 俗话说得妙,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还是早早离开为妙,免得待会火烧眉毛,扯着嗓子喊救命都没人听。 从风月楼出来之后,云苓从怀里掏出刚才在风月楼打包的点心,一边吃一边就往手艺街去,瞧瞧那老丈人有没有做好木棉弹弓。 老丈人正躺在躺椅上打盹儿,铺子就这么直愣愣地敞开,工具木材就这么摊露在路人的眼里,他倒是心大。 云苓扫视铺子里的东西,发现她的木棉弹弓之后,就蹑手蹑脚往里走,连呼吸都变得很轻,唯恐呼出气的太大,把桌面上的纸张给吹落在地,平给老丈人添麻烦。 她花上一会儿功夫才走到铺子里头去,在拎起木棉弹弓的那一瞬间,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不问自取是为偷,咱们可是要到县衙去理论理论才行。” 云苓回过头来笑道: “阿翁是假睡讹人来着,此前也不省的抓住多少个小贼了。” “你就是最大的那个贼,光明正大。” 云苓才没管老丈人的埋汰之语,瞧完木棉弹弓就又扒拉桌上的小刻板, “阿翁,那张单子你还没雕刻好对。” “你这黑心肝的,使点银子就想把人当牛使呢,老头我忙完你这个又忙那个,想着你不来偷歇一会儿,这倒好,真是应了那句,害怕哪样就偏偏来哪样,你还就来了,非但嚷嚷着嚷嚷那,还跟个黑心东家似的,挥着棍子让老头我干活,真是没天理。” 云苓被逗得嘴角都放不下来,她哪里见过这老丈人说这么多的话,想着应是年岁长了,身旁又无可依之人,与她熟络,所以才想着与她多说几句话,这也是人之常情。 “阿翁倒是冤枉我咯,我可不是来催你的,只是我想着往单子上添些新玩意,就想着瞧瞧阿翁的进度如何罢了。” “哦,原来是想着新玩意,难怪今日这般得意,不像此前跟个病鹌鹑一样垂头丧气,敢情是这么一回事。” 云苓扬起下巴,一脸傲娇道: “这是自然,我,可是打不死的蟑螂,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起来,坚强着呢。” 老丈人见到云苓这般自信,自也是高兴,那点儿起床气也消失个无影无踪,还能翘起二郎腿来,哄上几支小曲儿。 云苓连忙猫到老丈人身旁去,替他又是捏捏手臂,捏捏肩膀的。 老丈人起初是想把云苓给一巴掌扇走的,可许是上了年岁,这些天打磨这把木棉弹弓有些疲惫,该说不说,云苓这手法还真是到位,掐着还挺舒服。 云苓见老丈人微微闭眼,欲要入睡,就不合时宜地打断他的念头, “阿翁,你说这城里哪个牙子是靠谱的?” “你这话问的,我哪里晓得咯,我又没有长着大嘴巴子,又没有大长耳朵,每日就在这小小的铺子里讨活计,哪里有闲工夫打听这事。” 云苓不信,此前她“照夜青”的事,她还没说呢,这人就知晓了,哪里像他说的那般不堪,便继续追问道: “阿翁虽是窝在这小小的木匠铺,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有什么事是你不晓得的?你就给我说说呗,好不?” “你问我,我也不省的咯,谁晓得响水街柳树旁那间牙子行还在不在咧。” “响水街,柳树旁……”云苓轻声念叨一次给自个儿留个印象,再对着老丈人说道:“谢谢阿翁。” “去去去,我可什么都没说,别以为就这样捏捏手臂就想把铜板儿的事给含糊过去,若是缺一个铜板儿,我可不放过你。” “诶,我这含糊谁也不敢含糊阿翁的呀。” 云苓从兜里掏出铜板儿来,悉数将其放到老丈人的手里,接着道: “阿翁,那我先将木棉弹弓拿走,你继续歇息,得空我再来看你。” “走走走,谁让你看,你不来叨扰,老头我可就得感谢天感谢地,求神拜佛,可得上三柱香咯。” 云苓知晓这人的性子,也不与他多计较,拎起木棉弹弓,留下一句“得空再见。”的话,就提步离开。 老丈人在云苓走后,盯着手上的铜板儿发笑,随后把掌心合起,乐悠悠地闭上双眼唱曲儿。 云苓哪里知晓这老丈人有这般兴致,她只一心想着到响水街柳树旁寻牙子去,从手艺街出来,她打听着方向位置,就往东边去,行至不久,就看到一颗大柳树,柳树旁果真有一间铺子,铺子前立着一个长牌子,上边写着“卖长郎”三个醒目的大字。 云苓都怀疑老丈人刚才是不是听错她的话,说错位置给她了,她停下脚步想要去问问路人这究竟是不是一间牙子行,但巧的是,她的视线不经意与铺子里的那人有了交接,这就尴尬了。 这要是走去问路人,被里头那人瞧见了,未免显得她不熟行道,会让人觉得比较容易拿捏,不好行事。 罢了罢了,还是直接走进去作罢,是就是最好,不是的话也不丢人,便说走错了便是,也没什么丢人的。 云苓勾下头做了一个深呼吸,再抬起头来,脸上已是淡然之色,她走进铺子里,淡淡开口道: “哥儿,你这儿可有年岁与我一般大的小娘子咧?” 杨牙子再次打量云苓一番,语气平淡道: “买女婢的?” 这人一开口,云苓便领悟到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的含义,这人,不就像是刚开始与她打交道的老丈人么? 第205章 来找茬的 云苓好不容易才讨得那老丈人的欢心,与他算得上熟络,如今又遇上这么一个类似的人,岂不是让她销号重来,回炉再造么? 云苓有些头疼,但这人既是老丈人推荐的,光是靠谱这一条就已经能替她省下不少麻烦事,她也就硬着头皮上。 “不是女婢,嗯……怎么说呢,就,就是要干活计,但不是干女婢的活计,总之就是不用干重活的。” 杨牙子听得那叫一个一头雾水,若不是瞧着这人长得不错,衣着也佳,他倒是怀疑是来这里找茬的, “找帮工的?” “这么说,我想买上十个小娘子,但是呢,我想让她们住在哥儿这处,当然,我会把住宿费用给结了,如何?” 杨牙子倒是越发摸不着云苓的用意,果真,人活这一世,总得碰着几个异类,帮助他,解救他,才算是功德圆满。 杨牙子努力做上一番心理建设,才做到平静回复道: “不能,住在我这处,就是牙子行的人,别人若是来买,我就给,管你是给了钱还是建了屋,有生意不做,那才是个伤天害理。” 云苓被这话冲击地不要不要的,她才是花银子的雇主,怎么还能被人甩了脸色,按着此前,她大可转身离去,寻别的牙子行,可偏偏她这两条腿就跟灌了水泥浆一样,愣是挪,也挪不出一二分来。 她原是想着老鸨不愿借人,她就自个儿寻去,又想寻的人流动性大,远不如自个儿买的好,这样多少也得靠谱些,也能服管教。 距离家中新屋子的建成还有一段时日,云苓原是不愿这么快就来买人的,只是走秀场,打出热度以单量谈价之事迫在眉睫,早一点买了人,就能早一点演练登台。 做生意,抢的也是时间咧。 但眼下牙子行这边不愿留宿,她们家里又…… 哎,还是先把人给买到再说,毕竟困难总比法子多,没法子,就多制造些困难,问题自然而然就会解决的。 云苓给自个儿狠狠打了一把气,壕无人性说道: “哥儿,那就先给我来十个小娘子。” 杨牙子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心谙又救了一个,伸手就示意云苓随他走。 这铺子不大,平日也只是用来充当门面,至于人,都是住在另外一个地方的。 云苓随在杨牙子身后,他们一路往响水街走去,最后在临近一个大水井的房子前停下脚步,房子不小,大门也没带上锁,推门而入,“亮堂”,“视野开阔”,“有生活气息”,诸如此类的词纷纷涌入云苓的脑海。 这与云苓想象中的阴暗逼仄的环境截然不同,一进门就是一个大院子,院子被规划地不错,有种菜的,有围炉煮茶的,有晾衣衫的,而两侧,甚至是房子后头的格局都是被划分一间间的小隔间,有点儿后世那种青年旅舍的感觉。 “哥儿这儿的环境不错。” “你不是第一个说出这话的人,可我也不是善心之辈,卖到这儿来的人,背景不一,出身不同,有家中贫寒,家中揭不开锅的,有从大户人家出来的,也有从人贩子手中转手而来的。” “我也只是按着她们平日的习性来安排事物罢了,不为别的,只为能在再卖出去的时候,提提价儿。” 云苓捏了捏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才好。 杨牙子继而呦呵一声,一声之下,那些坐在隔间里的,那些躲在房子后头的,还有那些藏在椅子底下的,都或急或慢地,用自个儿的方式来到院子。 “我这儿就这么些人,要价我也先跟你说了,模样长得好的,三贯铜板儿一个,模样长得稍次,身型不佳的,两贯铜板儿一个,上了年岁的,一贯五百文一个,手脚残缺,天生缺陷的,一贯铜板儿一个。” 云苓听着杨牙子报价,心里头说不出的难受,可她又能怎样,这就是这个朝代习以为常的事,难道要她以一人之力去挑战所有权贵以及封建皇权不成? 她做不到。 从她亲眼看着云小五和云小六被何家拍卖回去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当不了盖世英雄。 她只能先把一小部分人从这个漩涡里拉出来,再由这一小部分人去拉她们的小部分人,这是她心中完美的诸如此类罢了。 云苓思索之时,站在她对面的这一群小娘子何尝不是在思索着事,她们瞧着云苓不过是一个单独前来的女子,衣着也算不上华丽富贵,就算是真的有心来买,也不过只是买一个,最多也不超过两个的人儿。 能出去的,不必困在此处的,自然是幸运,但谁又能保证自个儿就一定能被挑中呢,所以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泄气。 “要是拿不定主意,大可到一旁来坐着吃口茶,慢慢想也不急。” “不用,我站着就好。” 云苓想着通过走秀去把照夜青的产品给宣传出去,然而这世间的小娘子各有各的美,各有各的可爱,不论是样貌,身型,还有其他的方面都没有固定的一个标准,所以她想她这支走秀的队伍要百花齐放。 能够在台上亮相的,不一定就是身型高挑,皮肤白嫩,相貌出众的,也可以是个子偏矮,身材略胖,亦或是肤色偏黑,偏黄,年岁较长的,如此这般,才能让人看到更多的可能性。 而不是简单的,冲动的,头脑一热的,买回去之后发现原来自个儿不合适的。 只不过做走秀这事,于这个朝代而言,未免会有些过于大胆,尽管她们是做女子专场,但对于展示自个儿身材这事还是让人有些为难,所以云苓只能先将丑话说在前头,瞧瞧这些人的意见,免得到时候心不甘情不愿,弄得大家伙不欢而散,那可是白费功夫。 云苓理了理话术,开口言道: “我的家中不算富裕,不过是有些本钱做了一门子生意,便想着请人将这门生意做大,只不过嘛……” 第206章 生意伙伴 云苓这个转折停顿让那群小娘子的心都提了起来,她们原是听着云苓的话,猜想着是一个老实本分,经营小生意的人家,就算是到她们家去,也不过是做做收拾打扫的活计, 说不定家中还有一般年岁的儿郎,万一被瞧上,日后也能成为一家之母,再也不用像漂浮不定的浮萍一样,在外头浮沉。 只是如今云苓又这般转折,总让人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所以各人的心思飘忽不定,可眼神却又死死咬住云苓,生怕错漏半丝她的神色。 云苓笑着继续言道: “只不过咱们这门生意有点儿不一样,我也不省的如今城中掀起的那股三角裤的风气,你们是否有所耳闻,我们家就是做这种女子用品的生意。” “我是想着让这种产品更加直观地呈现在顾客眼前,所以就想请一班能够接受把产品穿上身让别的小娘子观看的女子做这事。” “我当然也知晓我买了你们,你们就得听我的话,可我更想尊重你们的意愿,毕竟做生意,互相配合,合作才能长久,要是愿意的话,就站到我的左手边,不愿意就站到右手边就好。” 话落,各人俱是面面相觑,她们还是头一次碰见云苓这般询问她们意愿的人,以往都是被挑的份儿,哪有这么一个主动挑人的机会。 不多会儿,大部分人争拥着往云苓的左手边去,只剩下那些手脚残缺,天生缺陷的留在右侧。 云苓朝左手边看去,有眼缘的先挑了两个,再琢磨着挑两个身材高挑的,两个身材矮小的,三个相貌稍次,肤色不一的,最后再挑一个年岁稍长的。 “哥儿,就这十个。” 杨牙子没有立马点头计算铜板儿,反而跟云苓说道: “这挑人也得有挑人的法子,瞧瞧手脚,窥窥齿牙,检查身上之物,真与你心中的要求契合,方是最好的。” 云苓知晓杨牙子是在教她,存着为她好的心思,她自是要感恩的, “受教,只是在我这没这么多的要求,我瞧中你这个人,是就是,就算出了这个院子,有了什么闪失,只要是忠心耿耿,没有那二三心思,我都会尽力去相助的。” 杨牙子点点头,扬手让那位并未被挑中的小娘子回到各自的隔间去, “各安歇息,并非自身不佳,只是时运不济,缘分未至,明日太阳高高挂,浮生心思无牵挂。” 杨牙子继续看向云苓,把手伸向大门,示意道: “走。” 云苓霎时间明白这人为何不应她留宿的请求,这要是出去了的人再回来,一为意头不佳,二来对于呆在此处不得出去之人,听着她们说道外头的喜怒哀乐,何尝不是一种残忍? 云苓回了回神,颔首就带上挑选出来的十个小娘子离了此地。 重新回到铺子,十人在外头那个“卖长郎”的牌子前,静候里头议事的云苓。 杨牙子一一将这些人的卖身契翻出,摆到桌子上,又扒拉着算盘,嘴里念叨着: “三贯,三贯,两贯,两贯,一贯五百文……一共是二十二贯五百文。” “行,只是我的马车载不到这么多,不知哥儿可不可以替我分担些?” “我只身一人哪里有马车驴车这等子玩意,你分两次载不就好了,反正你手握着卖身契,她们也不会跑了去。” 既是这般,云苓也就没多强求,把铜板儿都付了,拿上卖身契就先载五个人前往胜福酒楼,今日云若夏也是出城卖菇的,所以想着怎么着也能碰着她姑。 云苓是碰着云若夏了,只是对方没有半点儿惊喜,反而瞧见云苓身后这么些人后,满脸的惊吓。 “苓姐儿,这是……” “姑,这可是我从牙子行买回来的生意伙伴。” “生意伙伴???五个???” “不,是十个。” “十个!!!” 云若夏激动地简直就是直飚海豚音,这什么生意伙伴需要用到十个人???是云苓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更何况还是从牙子行买回来的,那便是别人用来当女婢帮忙做家中活计的,云苓竟拿来当作生意伙伴???还要自个儿出钱出力出地出吃食养的生意伙伴??? 老天爷啊,这要是做梦的话,请用力地将她一巴掌给拍醒,也好免得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这么一件残忍的事。 云若夏盯着云苓身后那五个人,头都大了,眼下别说新屋子那边还没有盖完,就算是盖完了,她们家也容不下这么多人咧。 眼下也是时候得说说云苓了,也别怪她逞什么二姑的架势,事可不能就这么随意来的。 云若夏正要开口训导,云苓就先一步接了话, “姑,我可想过了,这与其处处被人压着,处处瞧她人脸色,倒不如直接豁出去,撒它个几百贯银子把东西宣传出去,我就不信捞不着几个大客户。” 云若夏训导的话登时卡在嘴边,她是佩服云苓这种敢于豁出去的勇气的,只是几百贯银子会不会太多了点……只不过按照云苓的本事,投入几百贯银子,可能收获上千贯,上万贯都不一定,这般想想,倒是也不亏。 云若夏改口道:“苓姐儿,只是这么多人,住哪?” 云苓这就不说话了,云若夏眼观鼻鼻观心,小算盘在手上捣鼓得紧,决定将这个难题抛给家里其他人去,自个儿只管把人送到,至于其他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云苓见云若夏没有异议,就与她兵分两路,她折返回牙子行将剩余的五人给载回,再一同到成衣铺给每个人买上两套成衣,又前往近着的酒楼,将鸡鸭排骨各打包十份,最后再到市集上买上相应的锅碗瓢盆,牙刷皂荚什么的,才满满当当归家去。 张氏和云老娘见到这十人时,狠狠地对视一眼,头都要麻了,眼下她们都要自顾不暇,哪有什么闲工夫来管这么一群人,所以将难题抛回给云苓, “苓姐儿,住哪呢?” 第207章 有瓦遮身 云苓不知这难题怎么兜了兜圈子就又回到她的身上来,她挠了挠脑袋瓜子,一脸无辜道: “啊,我记得我们家没这么小的呀,怎么现在一看,就变得这么小咧。” 张氏和云老娘不约而同地“嘁”了她一声,就烦恼着该如何安排这么多的人挤进这房子才是。 “大娘子,老太太,眼下天气就跟冒火似的,咱们都恨不得睡到院子来,我看你们柴房的不小,往里铺上一块长板子,就可以睡到五个人。” “你们这儿有四间房,可以选择在小娘子的房间前打上地铺,一排下去也能睡上三个人,至于剩余的两人可以在关上门后,在进门这里打上地铺,就能安置妥当。” 云苓回过头,正想瞧瞧说话人是谁,不曾想正是她第一眼所见的有眼缘之人,这缘分之事,说来也怪,她总觉得这人面目和善,让她觉得可靠稳妥,所以就毫不犹豫选了她。 “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娘子的话,奴家名唤唐灵,原是在汴京唐家当差,历新帝之事,主家突变,家中所有奴仆都被发卖,奴家几经转折,才被卖到平城来。” “年岁几何?” “今岁二九。” 云苓点点头,这倒是与她二姑年岁相似,说话处事已是这般得体,怪不得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 唐灵本还对云苓尚存怀疑,而且一路从县城往村子走,越走就越觉得偏僻荒凉,压根儿就不像是做大生意,能使几百贯银子的人家。 只是当她从马车上下来,一见旁侧的屋子在建,二见院子有棉花在弹,三听有嗡嗡嗡的蜜蜂声,便知是真的在做生意。 这生意果然不大,也不省的能不能把她们这些人养活,只是在她看见张氏和云老娘之后,那颗心就定下来了, 不为别的,只知这是一家和善的人家,与她们相处估摸着比那些富贵人家还要好, 她只想着能有一片瓦遮身,没有人打骂她,这样就算是极不错的了。 唐灵有这样的想法,随行的其他人亦是这样子想的,她们都觉得云苓这家人很是淳朴,就算是日子过得苦一点,难熬一点,她们也是乐意的。 而张氏和云老娘的思绪有点儿飘~ 要是刚才她们没有听错的话,刚才她们被喊做“大娘子”“老太太”。 天爷啊,那不是富贵人家才有的称呼么,就她们现在这样,哪里能配得上这么一个称呼咧。 张氏连忙推说道:“你们客气,“大娘子”这个称呼还是使不得,要是被村子里的其他人听着了,那该笑话咱们了。” 云老娘也附和道:“那是那是,随意点儿就行,村子里头可有不少长舌妇,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将咱们给淹了咯。” “大娘子,老太太这话此言差矣,小娘子可是要将生意做大的,要是到时候把我们给带出去说坏了口舌,可是给咱家丢脸,也丢了小娘子谈判生意的威风阵势。” “二来,奴家瞧着你们家是大富大贵的命,这迟早是要搬进大宅院里边去的,到时候咱们也跟着沾光,礼数自然是从这会子开始培养的,免得一开始坏了规矩,到时候再想改怕是很难。” 唐灵说得合情合理,愣是让云老娘这般惯会使嘴皮子的人一时都不晓得该如何辩驳,特别是那句“大富大贵命”简直就是说到她心里去了。 谁不喜欢别人称赞,特别是这种好意头的话,说的人开心,听的人也乐呵,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云苓自也是没有任何异议,不为别的,只为她觉得称呼之事对她来说是件顶难的事,唐灵她们若是不喊张氏和云老娘为“大娘子”“老太太”,又该如何称呼? 她是真真摸不着头脑,所以干脆就让她们互相折腾去,只是这住的地儿,倒是还可以再调整调整。 云苓琢磨了一会儿,开口言道: “柴房那里就按照你说的放个长板子睡五个人,剩余的五个人也别在外头打地铺,虽说是夏天炎热,但夜里总是有些薄雾,要是落到身上,多少也容易沾些湿气,到时候病了也不划算。” 云苓继而看向云若夏,也顾不得她惊慌的小眼神,就先张了嘴儿, “姑,你就过来与我们一同歇息,把房间挪出来给剩余的五个人。” 云若夏当场恨不得跳起来赏云苓一个爆栗,什么玩意儿,哦,这花银子把人买回来,还得好吃好喝好住供着呢,那她还不如去当个女婢呢。 云若夏心里头对云苓一番埋怨,这日子过得好端端的,怎么平白无故惹这么一个苍头出来,真是割了心疼,不割身疼,哪哪都不得劲儿。 只是埋怨归埋怨,为了未来的赚钱大计,云若夏还是选择低头,谁让她爱钱,钱不爱她呢,只是她可得好好将房间里藏着的铜板儿都扒拉出来, 可别便宜了别人去,那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呢,她与这些人又不相熟,万一铜板儿被扒拉了去,她找谁说理去?云苓么?到时候还不是自个儿夹起尾巴咽下这口气。 “好,我收拾收拾就把房间让出来,只是阿姊的东西……” “春姐儿的东西就搬到我房间来。” 云老娘说完这事,各自就开始忙活起来,直到晚膳时各人才停下手上的活计,聚到院子来。 云苓带着唐灵从范家借来一张桌子,以及四张长凳子,搬东西回家之时,正见云老爹,云胜华和云初站在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进里头去, 直至见到云苓,三人才松下一口气来, “苓姐儿,这还是咱们的家?咱们家没有被什么别的富贵人家派人来抢占了?” “阿翁,亏你还自诩眼神好,你瞧,那不就是阿奶么,要是别人来抢咱们家,阿奶还能笑成这副模样?她不一手拿刀一手拿扫帚把人轰出家门就算奇异之事咧。” 云老爹眯起眼来细看,那人的确是他媳妇儿,只是其他的都是些什么人咧? 第208章 走来走去 云老爹的内心直敲起警钟来,细细思考今日是个什么日子,什么成亲周年纪念日,什么第一次牵手纪念日,什么第一次挨揍纪念日…… 可这些好像都不是,再者,要是真是什么喜庆的日子,也不会只请女的,不请男的,这也忒不合常理了咧。 云胜华自也是这个意思,他侧头看着云苓,也在这时才注意到云苓身后的唐灵,这……这……这…… “苓姐儿,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爹,这是我从牙子行买回的小娘子,一共十人,这是唐灵。” “噢,牙子行,”三人听着云苓的话点点头,紧接就是瞳孔地震,连站都是站得东倒西歪,嘴巴都禁不住哆嗦起来, 他们一大家子一共才八人,如今又添上十人,只以为是十八铜人,身姿矫健,能够叠罗汉是? “苓娘,你怎么、” “见过主君,老主君,小娘子,今日外出上工辛苦,眼下院子已备上佳肴香饮子,好快些到里头去消消暑气。” 唐灵这“主君”“老主君”的称呼,差点儿就让云老爹和云胜华把舌头给闪着了,他们俩得着最牛掰的称呼,本应一展雄风,把此前失去的地位夺回来,结果却被挤到桌角处“取暖”。 此前六对二,他们就犟不过,更别说平白多出十个来,衬托之下,那更是显得弱小无助可怜,只能你给我夹菜叶子,我给你夹鸡屁股,互相用眼神激励对方勇敢活下去罢了。 晚膳过后,家中甚是热闹, 有提不完的水,上不完的茅房,闹闹腾腾,直至下半夜才消停。 云初因屋子里多了一个人睡不着,云若夏因惦记着有没有缺铜板儿而睡不着,她们有一个共同目标,便是将罪魁祸首云苓给吵醒。 “苓姐儿,你说这么些人真的能给咱们家挣铜板儿?” “嗯嗯。” “苓娘,你说的走秀是什么来着,是走来走去的意思么?” “嗯嗯。” “但这走来走去,就这么走来走去就能让那些人买单,怎么好像说起来有点儿不切实际。”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要是铜板儿真的这么容易挣到口袋子来的话,我也愿意去走,不就是走吗?有脚不就行了?” “姑说的对,苓娘,你可是要重新想想,毕竟咱们现在那边的房子还没有建好,这边的地儿又偏小,你看……” “对对对,我就是这么认为的,苓姐儿咱们就……” 云苓觉得自个儿的耳边就跟蚊子环绕似的,“嗡嗡嗡”的,恨不得一巴掌将她们给拍死,事实上,她也差不多这么做了,左手一捂,右手一横,瞬间耳根子清净,连呼吸都变得顺畅了。 次日一早,云苓就开始她的培训计划,捶打牛背筋的事自然也就交给空闲的云若夏,云若夏自也是乐意,她本就是想着看看云苓要搞什么名堂,还愁就这么看,不大好意思,眼下有活要忙,自然是能顺理成章瞧上一瞧。 云苓先让十人排成两排,依次而站,而后才开始说道: “我昨日买你们的时候就已经与你们说了,我们家是做女子产品的,为了把产品更加直观展露在买家的眼前,所以是需要把产品穿上身展示的,而展示的这个人,我们称之为模特。” “而作为一个模特,脸是其次,身段也在其后,更重要的是气质体态,以及自身的自信和气场,当然,这与生俱来的是极少数,更多的通过后天的培养。” “我在这一行上也只是半吊子的功夫,我尽可能将所知晓的事情告知你们,在这过程中我也会随你们一同练习,咱们一起进步,一起赚银子。” 唐灵回应道:“我们就祝小娘子大赚,我们跟着蹭光就是。” “此言差矣,”云苓乐道:“我昨日就说你们并非我买回来的女婢,而是生意上的伙伴,若是通过走秀,咱们能接下大订单,我会根据你们的表现发放铜板儿。” “你们就将铜板儿给存起来,到时候要是觉得自个儿做够了,也好从我这儿赎回卖身契,自行嫁娶去。” “不过有个前提条件是,在你们走之前得先与我知会一声,替我培训好下一个接替之人,也好全了咱们之间的情分。” 在场之人无不应好,云苓这一番话说得她们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就能达到云苓说的所有要求,赚铜板儿,攒铜板儿去。 唐灵却与她们有着不一样的想法,她瞧着云苓,年岁较她还年轻几岁,说话就已经如此老道有气派,不是富裕人家出身,却不甘平庸,勇于闯出一条生意路子来, 照她说,云苓这人日后定有所成,她若是一直随着她,迟早能住进大宅子,说不准还能回到汴京,手上也少不了铜板儿。 至于成亲,她没有多想这种事,她本就是高门的家生子,这些年见过多少高门的龌龊事,是不是突发变故,她都决定不再嫁人,自个儿一个人,兜里有点儿钱,那不就是最好的事? 云苓见众人的气势给鼓舞起,就趁热打铁,她稍稍提了提袖子,走到一面墙的前边说道: “刚才说了,做模特,气质和体态很是重要,我们就先将体态给练上去,再练走路,你们都过来,一人找准一个墙位。” “我们不似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们,自幼就有先生,嬷嬷以及有造诣的娘子教授琴棋书画,礼仪规矩,坐姿行姿,舞蹈曲目,故或多或少会因生活上的习性造成体态问题。” “譬如脖子前倾,肩膀内扣,斜方肌偏大,背部很厚等等之类的问题,这不但是造成体态的不雅,长此以往,还会引发一些疾病,今日咱们就来支棱几个动作来进行改善。” 云苓一边说一边就双手握拳往墙面上压,整个身体在慢慢地往后往下压, “咱们先学开肩,距离墙身一脚距离,双手握拳慢慢往斜后方压,注意,上半身不要贴到墙面上,双拳使劲。” 第209章 满脸笑容 云若夏见着这泱泱一排人齐齐往墙面下压,时不时听得云苓一两句, “膝盖微曲,不是绷紧了哦。” “腹部要收紧,也好锻炼核心肌群。” “拳头要与墙面形成一个对抗的力,感觉嘎吱窝手臂一带在拉伸。” “……” 云若夏不大听懂这些话,但瞧着别人练,总觉得很新鲜,她爱看,就连捶打牛背筋的力度也欢快不少。 张氏,云老娘和范老娘也放慢弹棉花的速度,侧着身子看,范老娘用手肘戳了戳云老娘, “诶,你们家苓姐儿可真行哈,刚才那么一段话就跟村长平日里说话似的,有气势,有魄力,若她是个男儿身,日后可能当个官儿也指不定。” 云老娘笑道:“这衰娃子打小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就爱折腾,你若是让她闲下来学学针织女红,那倒不如拿她的命去。” 范老娘回道:“哎哟,就苓姐儿这般有本事,哪里还用得着学什么针织女红,使上几个铜板儿让别人绣去就好,我昨日还与我男人说苓姐儿买了十个小娘子回来,他下巴吓得快掉了。” “他还担心这些小娘子该如何安排才好,反复想着要不要收拾收拾咱们家腾出些许地儿来,没想到喔,苓姐儿不但都安排好了,眼下还这般有能耐训练起来了,看阵势,这可是要挣大银子咯。” 张氏对于有人夸奖云苓自是欣喜,她苓姐儿是棒,她苓姐儿最棒,她苓姐儿棒棒哒。 云老娘放下木棉弹弓,情不自禁跟着学起来,叨叨道: “也不省的苓姐儿说这个动作有没有效果,要是把老娘我的背给练得薄些,估计到外头能骗几个老头呢。” 云苓听到云老娘这话,嘴角忍不住抽抽,但她此时还抽不出闲工夫来理会云老娘,她喊了一句“动作结束。”就又开始下一个动作教学, “接下来我们贴墙而站,用你的后背去贴合墙面,双脚微曲,可以根据自个儿贴合的舒适来调节双脚与墙面的距离,再把手打开,贴到墙面去。” 可这动作一说,叫苦声就喋喋不休, “小娘子,我这腰贴不着墙,怎么办咧。” “收紧小腹没有?” “收了。” “去拿一条巾帕垫在腰后。” “小娘子,我这手贴不到墙上。” “你的后脑勺轻轻贴墙没有?” “贴了的呀,就是双手愣是使劲儿都贴不到墙。” “那就暂时不贴,你的双手往墙面的方向使劲儿,练上一段功夫就能贴咯。” “小娘子,我……” 面对出现的问题,云苓一对一解决,这个动作很快就被提到训练当中来,虽然是各有各的难,但每个人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 而最后一个动作与这个贴墙站的动作相似,云苓教了一遍,各人都能领会,至于做得标不标准,到不到位还得云苓一一进行调整。 再将所有动作重做一遍之后,就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云苓也好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一会儿,顺带歇个午觉,也好解解这夏日的炎热烦闷。 只是唐灵等人却不愿意浪费这个功夫,第一日也不觉得累,就想尽快把体态调整好,也好早日能挣上铜板儿,过自个儿想要的生活。 这倒有点儿出乎云苓的意料,这么热的天,就连小白和大黑都懒洋洋的躲到阴凉处偷懒,她也想着院子正是被太阳光光顾的时刻,四周一切都亮堂堂火辣辣的,不适合锻炼,便要歇个午觉。 但眼下这群人如此兴致昂昂,料想是第一日身上的肌肉还没有反应过来,还不省的那种被揍的痛感,云苓干脆就成全她们。 她让这十人都往阴凉的位置站,每个人都隔着张开手臂的距离,而后开始以芭蕾的方式来练天鹅臂。 虽然这常说练习完一种体态,就不应叠加其他体态一同练习,以免相互之间产生碰撞。 但云苓可是试过的,她将两种练习体态的方法给错开,比如上午练第一种,那么下午就练第二种,如此这般每日练习,也没说别人吹嘘的那么厉害, 七日或者三日就彻底把背弄直,把斜方肌消掉什么的,但是若连续做上两三个月,还是有较为明显的变化。 只不过一旦耽搁,懒了下来不去做的话,它也不会说立即就反弹成原来驼背的模样,它只会一点点地把肩膀扣回去,把背驼回去,也在告诉你,你该要锻炼了。 云苓也站起身来,舒展舒展双臂,脑海中努力回想着过去在地下室看过的练习天鹅臂的片段,一边做一边说道: “咱们现在就来锻炼锻炼手臂,手臂也是体态的一部分,手臂有线条有力量,失了那些可爱的小赘肉,穿起吊衫胸罩,整个看上去不会显得人那么壮。” “而且咱们这一套动作能很快地练出锁骨,也能缓解一定的颈椎问题。” 虽然是很难坚持下去,虽然会感觉自个儿的手不是自个儿的,虽然会累成狗,这些话,云苓是没有说的,反正她们一做就会领会到,她也无需多费这口舌。 “好,咱们就先做一下拉伸的训练,手抬高,诶对,然后打开放下,做两个侧弯,很好,再来拉伸一下两侧手臂的肌肉,诶对对对,右边再来一下,好,再把手举过头顶往后拉伸,一下两下三下,诶,做得非常不错,好,收,是不是很简单?” 各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满脸笑容,满心欢喜迎接接下来的动作。 云苓浅浅地笑了一下,就着重把开始前的注意事项,什么呼吸,收腹,又该如何使劲儿都说了一遍,待她们点头表示理解之后,再张开双臂,开始往外推动伸长, “来,快跟上我的节奏,像我这样,手臂要弯,要不停往外推,感觉自个儿是一只欢快蹦跶的鸟儿,推,不停推,你的手臂正在被拉长,你很快就能伸手摘星星,好,再来一个八拍。” 云若夏见着这么多扑棱的蛾子,眼睛都快花了,但很快就缺了两只蛾子。 第210章 全军覆没 云若夏这倒是提起了兴趣,她把牛背筋都挪到侧面来捶打,只见在云苓又数了两个八拍后,又缺了两只蛾子,在云苓像只鸟儿一样上下扑棱的时候,又缺了两只蛾子,最后在一个八拍后,全军覆没。 云若夏笑得欢乐,同时也生起了好奇之心,她实在是太想知晓这究竟能有多难,便放下锤子,也跟着云苓张开手臂扑棱起来。 这不试不知道,一试她连两个八拍都撑不住,便急急把手给放下来,她平日就显少动,除了有银子挣之外,她都恨不得走走逛逛,听听八卦度日,这活动的事还是不适合她。 云苓见所有人都放下手来,笑着道:“继续,快,就算是觉得辛苦,休息一会儿就继续跟上,再怎么也要做到最后,坚持下去,一日就能比一日好。” 云苓虽然也很累,就这套动作,不管她此前做过多少次,再做的话两条手臂都会又酸又麻,恨不得将命都夺去一样。 只是若是她轻易放弃,别人就会有样学样,日后想要让她们信服,怕是要再花心思的。 众人听到云苓这话,见着云苓热到汗流浃背,脸颊通红都不愿放弃,自也是没有借口退缩,便也继续支棱起来。 当下正是酷暑天气,各人出了一身汗,连喝上几杯紫苏饮,便也消了些吃东西的欲望,只简单吃些稀饭就作罢。 幸是夜里有点儿凉风,才将白日聚下的热气给吹散了些,云苓便也趁这个机会将所有人围聚在饭桌前, “今日你们辛苦了,咱们做完最后一个瘦脸运动就可回屋歇息去。” 经过一日的相处,唐灵已经对云苓这些生僻的文字习惯了,便对这“瘦脸运动”见怪不怪,于是开口问道: “小娘子,那咱们这个瘦脸运动是只要坐着就可以了吗?” “对,通常来说练背能够拉伸,显得脖子长,也能让脸变得更加紧致,皮肤也会变得好一些,只是如果搭配一些瘦脸的手法,能促进淋巴排放,减少脸蛋儿发腮,继而会让自个儿的脸型变得更加好看。” “变得好看”这四个字直接就戳中各人的心思,谁不想好看?谁都想好看,便跟鸡啄米似地点头。 云苓一步一步地带着她们做,因为动作简单通俗易懂,她也不必多费心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带着所有人做完。 翌日, 不知怎的,云苓总觉得今日的天亮得格外早,她全身上下又痛又麻,就跟被人装进麻袋里揍了一顿一样,好不容易才从床上起来。 而唐灵等人虽是先一步走出房间,可没一个是如昨日那般精神抖擞,恨不得直接就去挣铜板儿,过上自个儿想要的那种美好生活的。 一见着云苓,她们纷然凑上前来,或多或少地往外直吐苦水, “小娘子,你看我这眼底的乌青,我昨夜可是一夜都没能歇上几回,我感觉自个儿整个胸腔都痛得不行,连呼吸都不顺畅,我还以为我就要死了呢。” “我也是我也是,只是我的胸腔是隐隐发疼,总觉得肩膀很酸,手臂就更不用说,酸得紧,直愣愣放着不行,愣是要勾着手才能缓缓入睡。” “我的情况有些不一样,我是睡前双手发酸,但是能睡个好觉,就是醒来的时候整个身子像扛了一座大山似的,很重很不舒服。” “……” 云苓一一用异能替她们把体内给检查了一遍,并没有觉察出异样,便也放下心来,许是那些痛得厉害,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发力时的呼吸不对,动作做得不到位导致的。 这群人是有云苓时刻盯着的,要是别的单独训练的小娘子,云苓还是建议她们寻个有经验的督导进行正确的呼吸练习,动作矫正比较妥当。 “都说了都说了,用力时呼气,还原时吸气,这呼吸在运动过程中可是十分重要的,可别忘了咯。” “收腹的地儿一定要收腹,要记住发力的位置,用手就不要用脚,用背就不要用臀,可要谨记。” “这第二天肌肉反应过来,总是会有一种酸痛感,我有,大家也有,这是正常不过之事,只要跨过这个艰难的过程,连续训练上几日,就会习以为常,整个人都轻松不少,所以也别站着,动起来。” 在场之人的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愿的,只是她们也很清楚自个儿的身份,云苓说待她们是生意伙伴,是云苓人好,她们一家子和善,但自个儿也不能真把自个儿当一碟子菜, 她们毕竟是从牙子行被买回来的,听从主家的吩咐安排是她们理应该做的事,就算今日不是让她们继续训练,让她们去扫茅房,下地去干活计,她们也怨不得旁人。 故此也就跟着云苓再次做训练起来,身子虽说是很重很痛,但真正再次触及这个动作时,她们还是觉得自个儿能做得下来,不知不觉就又过了一日。 一连训练五日,各人的身子总算是不痛,而且对于那套天鹅臂的动作还能一次性咬咬牙从头练到最后,这可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顶着大热天,头发,衣衫,那是半刻都与干字不搭关系,也这么顶下来,云苓也有些激动。 这些天,她也不省的城里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只不过就算是风月楼那阵风刮起来,她也不必着急担心,不过是给出十三件的样式,那也可称得上是绝无仅有的十三件, 就算是那布庄的东家想要做出个平替出来,估摸也得挤得进风月楼,也得雇个信得过的儿郎,砸高价去视察一二才有大概的机率能碰得着边边,至于内里的行道,那她可得偷上一件研究研究才行咯。 云苓对风月楼的老鸨可很是放心,似那老鸨如此精明之人,又经常与人打交道,兼之眼下又与雅园打擂台,自然小心为上,这样的事,定是不会让之发生的。 第211章 再次火了 云苓的心定下之后,也就按照自个儿的计划,继续训练众人, “各位,今日咱们就要来学习走路,因到时候咱们是得上台走秀的,所以可得学会模特的走路方式,才能更好的体现咱们的专业,以及抓住看客们的眼球。” “首先呢,我们就要进行一个提跨训练,这可是事关走路时向前迈步的一个发力点,在此之前我们得先训练腿部的力量。” 云苓分别从云初和云胜华处搜刮出医书和一些无用的账本出来,再逐一放到各人的头上去。 随后快速跑到范老娘家,从冰娘那处要来些许无用的废料布子,撕成二十等份儿,再跑到外头路上,随意抓起地上的泥沙往布子上放,一放一系,二十个来回也就把简陋沙包袋给完成了。 云苓分别给这十人的左右脚绑上沙包袋,而后开口说道: “我们先来训练右边腿,膝盖内扣,像我这样子做,对,然后把腿给伸出来,两条脚成为一条直线,脚尖朝前,右跨,也就是这里抬起来一点儿,对,就这样保持。” 这“保持”二字刚落,就是状况百出,有头上叠本子的,有跟身上长虱子似的,有左右摇摆不定的, “抬头挺胸收腹,跌本子的就赶紧将本子捡起来继续,上身保持不动,不要东倒西歪,双肩要松下来,不要耸肩跟缩壳似的。” “注意右边的跨提起来一点儿哈,你要是不听想偷懒的话,明日你的左腿会跟截肢似的哈,快,捡起来,快,跨起来,好,咱们现在来训练左边腿,就跟刚才右边腿一样,诶对,要上下提跨,不要左右哈。” “你的腿不要曲起来,要直的,只是把胯给提起来了乖乖,腰不能塌,不能塌,屁股收,胯要自然落下,诶,这就对了。” “……” 云苓的声音一直在院子里回荡,只有树上的知了知趣地回了她两下,就又迎来新的喊话, “接下来把脚收回来,双脚张开,原地进行提跨训练。” 云苓展示一番,就一一到各人的身后去,双手扶在她们各自的胯骨上,再带动她们进行发力,这一套忙活可半点儿不省功夫,一对一教学,不经意也就到了午间。 用过午膳,众人识趣地歇息一会儿,就先开始训练天鹅臂,一套动作完成之后再等待云苓发号施令。 “学会该怎么去提跨之后,咱们就接着来学摆臂的方式,这模特的摆臂也是极为讲究的,摆臂的幅度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而且需要跟住你身上的穿着来决定这摆臂的幅度,正常是在十五度角还有三十度角。” “好的,你们都明白之后我们就来尝试一下,咱们先让右手环绕后背一圈,掌心朝外,看到我的手掌掌心没,你的大臂往前摆的时候不能超过手指尖,往后摆的时候不能超过臀部最高点,看见没,就是这样,来,大家都试试。” 试试就逝世, 这看着是挺容易的,挺没有难度的,但真正当自个儿上手训练的时候却又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轻松。 因没有镜子对着照看,所以大多都采用低头直看的方式,但这看前边的指尖容易,看屁股就难,有的甚至用力过猛,直接把脖子给闪着了,一个劲儿地嚷嚷。 云苓就只能让她们歇息一下,喝水的喝水,吃包子的吃包子,上茅房的上茅房,待一刻钟之后,才重新提起训练的心思。 “来,不如这样,你们两个两个面对面站着,分成五组,这样既能帮对方看看有没有摆错,也能根据对方的姿势来给自个儿找找感觉。” 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各人也就听令,按照云苓的要求对立而站,而且瞧着效果很是不错,只剩下云苓的嗓门在嚷嚷, “摆臂幅度不要超过臀部最高点,你看你俩在干啥呢,都快要翘到天上去咯。” “还有你们,姐姐们,这是在训练摆臂,不是在村子里嗑瓜子遛弯儿,把幅度给收小些。” “注意注意哈,咱们往后摆臂是主动,往前摆臂是惯性,可得千万注意这个咧。” 就这一句话,云苓足足说了三日才歇停,待又过上两日后,云苓瞧着众人都练得有肌肉记忆,就让唐灵和云若夏盯着,自个儿驾着马车进城去。 风月楼果真是再次火了起来,就这大白天的,大楼门前也是聚满了人,云苓可没有到里头去跟老鸨打招呼的心思,免得这人待会又将她给拉住,用些糖衣炮弹来逼迫她交货,那可使不得。 云苓今日出来,不过是想采购一些其他颜色的棉布匹,她想着这既是要走秀,那定然是要百花齐放,胸罩的样式上也得有所改变,才能尽可能的抓住看客的心,疯狂下单子咧。 嗯……至于其他的话,那就还得买上一些胭脂水粉给她们用,也好在走秀时提提精神气。 云苓先行前往布庄,她特意经过那间做“照夜青”平替的布庄,人是肉眼可见的少了,就是不晓得是这黑色三角裤是因为颜色太过单一而导致卖的不佳, 还是因为被人发现里头的料子不对劲儿,亦或是因为风月楼的冲击所以导致的。 云苓特地将驾驶马车的速度放慢些,竖长耳朵,隐约听得到里头几句闲言闲语, “你可得快点儿把东西给做出来,眼下正是关键好风头,若是能做出来,那可是你绣东西绣到手软,咱们拿货拿到手软,大家伙一起数铜板儿数到手抽筋。” “我自也是知晓这个理儿,只是我问你们是个什么模样,你们却支支吾吾,这儿那儿的比划,说也说不出,画也画不出来,就算是天上掉神仙,也是拿你们没法子。” “我们不是做这行的,自然不通,可你是做这行出身的,你怎么能不通?我们这般比划,已是尽了最大的能力,你也得聪慧些,自个儿多加思考才是。” 第212章 袋袋平安 这东家听着话,简直就是一个头两个大,偏偏前些时日她靠着这些人小赚了一笔,自是想着要再接再厉的,不好将人得罪,便努力平复自个儿内心翻滚的情绪,赔笑道: “说起来也不急,那“照夜青”既是没有开始面向百姓售卖,那就说明这还不是一件妥当的东西,万一咱们学了去,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岂不是砸了各位的招牌?” “更何况,咱们只是做的平替,有她们卖在前头,打出知名度,我们紧随其后,那不比自个儿去宣传来得轻松?” “再者,万一到时候她们推出的不是这件东西,而是另外一件,岂不是将咱们未来的路给堵死了?” 云苓将这人的话悉数都听进耳里,她是没这么心思的,说起来还得多谢这人的过度脑补,不然她还腾不出手来再与这人较量一二。 云苓掸了掸马绳,慢悠悠地就前往此前买布的布庄,不过这一次她可没下马车,而是坐到甲板处朝铺子的人吹了一声口哨, “嘿,东家的,不知要买这二十匹的染色棉布匹可得花多少铜板儿咧?” 这东家的一见云苓,脑海中就闪过这人上次掉了满地的铜板儿,咧着嘴儿就快步走出来, “哎哟小娘子,快点儿到铺子里坐坐,这大热天的,铺子里备有冰镇的西瓜汁,你可要来上一杯咧。” “我就不坐了,东家的说得对,这大热天的,最是要速战速决,免得拖得久难受,你就把价格说与我听听,我能接受就买,不能接受的话,我就到别处去溜达溜达。” 这东家的心里登时七上八下的,本想着把人请进铺子里,用好东西招待一番,也好蹭上拿人手短,吃人嘴短的意思把人留住,到时候她再甜言蜜语哄上一哄,这二十匹不就可以落到她头上来了吗? 只是如今云苓不吃她这套,非但不进铺子里,还当街向她询价,做足了要是与上次的价格一样,这场交易就结束的姿势,令她有些汗颜。 “小娘子要二十匹,可是要二十匹什么颜色的?” “这一次,什么颜色我都想试试,若是出来的效果好,我下次再来便会是一张大单子。” 这张大饼着实将这东家套得牢牢的,她连忙顶着酷暑走到云苓的身旁来,细细盘算着, “小娘子,你这二十匹要是只要一个颜色,我大可亏铺租也卖你七百四十五文一匹,只是你什么颜色都要试试,这样分摊下去,无疑就是一个颜色一匹,我很难做的。” “噢,既然东家的难做,那我就到别处瞧瞧去。” “别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我想着小娘子第二次来,定是与我有缘的,亏铺租就亏铺租,我从别处挣回便是,七百四十五文一匹,一共是十四贯九百文,小娘子还请到铺子里边一边吃一边挑。” 云苓笑而不语,从兜里掏出刚才已经提前一步数好的铜板儿来,边数边惊讶道: “哎呀,这也太不凑巧了,出门前我拢共就带了十五贯铜板儿,刚才买别的玩意儿花掉一贯,我忘了,眼下也只剩下十四贯,东家的对不住,下次,下次我再来你这儿买。” “诶诶诶。”东家的一把将云苓给抓住,眼前的事都还没有着落呢,哪里就期待下次了,况且这人就像一只鸟儿一样,指不定要飞到哪里去,这两贯与其落在别人兜里,倒不如自个儿袋袋平安。 “小娘子,就这二十匹,就不劳烦下次了,你这马车正好将棉布匹一次运走,岂不是妥当?” 云苓蹙起双眉,一脸“惭愧”之色, “可这样多不好啊,东家的若是接下我这十四贯,岂不是白白亏了九百文?到时候别说铺租,就连铺子里的这些棉布匹就都要抵出去?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东家这么好的一个人轮落到如此境地。” 云苓这戏演的,就连一旁路过的狗都觉得有些恶心作呕,当然,这东家也是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偏偏还要继续扯皮下去,免得此前说过的谎破了。 “这不要紧,这九百文全当是小娘子赊的,下次来的时候补上就好。” “东家的大气。” 云苓连忙将十四贯铜板儿交到东家的手上去,再将马车停好,大步大步地往铺子里走去, “东家的,你刚才不是说有冰镇的西瓜汁么,我在外头晒得有点儿久,也渴了,不若就来上两杯尝尝鲜?” 东家的:…… 该死的,不但亏了九百文,还亏了两杯西瓜汁!!! 云苓如愿地买走二十匹颜色各异的棉布匹,桃红,胭脂,曙红,竹青,碧色,松花,郁金,琉璃黄,缃色,杏黄,琥珀色,棕色,驼色,茶色,赭色,栗色,花青,石青,茶白,玉色。 看着车厢里形形色色的棉布匹,再对比东家的一脸死灰,云苓的心里就止不住洋溢出一种得意的喜悦来,下次再想让她补上九百文?那就下次再说。 她有她的张良计,自个儿有自个儿的过桥梯,未必会落个下乘。 云苓心情愉悦,自也是哼上小曲儿,悠悠地朝另一条街的胭脂斋去,要说这胭脂斋,可是平城最大的一间胭脂铺子,虽是只有简单的一层楼,但楼面十分地宽敞,各类玩意被分门别类摆放整齐,价格也是标注在上头,合适就买,不合适就走,这让人十分舒服。 云苓此前也是听云若夏说她当时和云胜华就是在这里买的簪子和手镯送给周掌柜的,所以她也就记下了。 一进门,一阵脂粉香就扑鼻而来,云苓对这化妆之事不大擅长,但唐灵是在大户人家出来的女婢,想来给过家中的娘子梳妆打扮过,精通一二,说不准她还能学上一手,倒也不差。 云苓首先往梳子和篦挑去,此前回家赶得匆忙,只省的买些吃喝用的玩意,完全没将这等放在心上,弄得这些天各人只紧着一把梳子用,倒也太过憋屈了些。 第213章 成熟一面 云苓挑了十把木的,又给云初,云若夏,云若春,张氏和云老娘各买了一把水晶的,继而又买上花钿,花子,耳环,耳坠子,水粉,花粉,香脂,花子油,口脂,画眉七香丸,香药熏衣香囊等等,满满三大袋的玩意儿。 结算过后,云苓兴高采烈地捧着三大袋子出门去,不曾想撞见倚在她马车旁的裴霖,兴高采烈的情绪瞬间就降为兴高采。 “你倚在我马车旁作甚,诶不对,你怎么知晓这是我的马车?” 裴霖也很是惊讶,他哪里省的这是云苓的马车,只不过是这天气热,他走的有些累,就随意寻个地儿歇息一番作罢, 哪知正巧就见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这辆马车周围绕,还时不时悬起毡帘好像要偷里头的东西, 他也不知从哪里升起的正义心,就把人给唬走了,也就自然而然地站到马车旁来歇口气儿,怎知这净是云苓的马车。 不过能见到云苓,裴霖还是很高兴的,昔日与云苓互怼的劲儿一下子就上了来, “谁想挨着你的马车,好心没好报,要不是碰上我,你车里的东西可都是要被偷光的。” 云苓登时提步跑上前,扒拉毡帘一看,小眼神落到棉布匹上,直至数到有二十匹后,才把心放了下来。 她今日倒是被点醒,以往她都是没太顾及这些,往往都是下车就走,倒也不见丢了什么东西,如今经裴霖这么一说,她倒是提了一点儿警惕心。 这马车可不比后世的车,能够上锁什么的,她也不像那些富贵人家一样有马夫相陪,今后可要多加注意才是。 “是你帮我把小贼赶跑的?” “那不然呢,我可是拼了命的,那贼子又是拿刀又是拿剑的,若不是我聪明机智,勇敢善良,怕是要成为你马车下的亡魂。” 这说着说着怎么还把自个儿给夸上了呢? 云苓抽抽嘴角,极不情愿地询问一声, “那你有没有受伤?” “那还要问,当然伤着了,这又伤心又伤肺的,还把我胳膊给弄折了。” “我看看。” 云苓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伸手就往裴霖的手抓去,尽管裴霖下意识的躲闪,还是被她给逮着了。 裴霖着急解释道:“我太疼了,所以自个儿使劲儿驳回了。” 云苓一探就知事情的缘由,也没客气,直接戳破他, “你撒谎,明明就没有受伤,故意编的想讹我一笔是不是?而且瞧你这瘦弱身段,哪里似能与拿刀拿剑的贼子互相对抗的,怕是被人一拳就打倒在地了咧。” 被戳穿心思的裴霖很是不满,虽说这又拿刀又拿剑的情节是他杜撰的,可那贼子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守在马车旁看守的,所以越想越委屈,态度也犟起来, “你来这胭脂斋做甚?还买这么多玩意儿,要我说,就算是全胭脂斋的铅粉都拍在你脸上,你都白不了哪里去。” “关你屁事。” 云苓本想就此打住,驾着马车就扬长而去,好让这没长眼睛的裴霖吃吃这扬起来的灰尘,塞一塞他这张臭嘴。 但转念一想,这人刚才毕竟是帮过她看马车的,若不然她的棉布匹都被偷走,她就又得回到布庄重新买回,免不了又要与那东家打交道。 思及此,云苓的心又软了起来, “你……你有没有吃午膳?” “没有,你请我,快点儿坐上来,咱们现在就出发。” 云苓被裴霖这一套变脸,和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给吓呆了,这人是什么时候绕到甲板位置的?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你想吃什么?” “有大东家的请,自是要吃最好的。” 云苓一臀跃上另一侧甲板,被他这一声“大东家”唤的好生舒服,顿时觉得裴霖这人顺眼很多,话也多起来, “我阿姊在仁安堂怎么样?可有被人欺负?” 裴霖掸了掸马绳,回应道:“我哪里知晓你阿姊如何,我又不是一直盯着她,只不过,有师兄看着,不会出大岔子。” 云苓的脑海登时浮现了沈长留的相貌,这人瞧着是高冷,但对她阿姊还是挺不错的,阿姊有他看着,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便也安下心。 马车最后停在一个小摊子前,裴霖先跳下马车就向着店家叫道: “老丈,给我来一碗鲜虾馄饨。” 得着那头“诶”一声,他又看向云苓,“你这小呆毛,要吃什么?” 云苓也没来过这地儿吃过,也不晓得有什么吃的,但听着裴霖喊了鲜虾馄饨,便想着这人这般嘴叼,跟着他就一定不会踩坑,遂也说道: “我也来一碗鲜虾馄饨,还要一笼饺子。” “那我也再添一笼饺子。” “好咧,两位快坐。” 裴霖愉悦地尾巴都要跳起来一样,他刚才点了鲜虾馄饨,这云苓也跟着他吃鲜虾馄饨,这还能是什么,自然是钟情于他,想要尝尝他喜欢吃的东西呗,这人要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 云苓倒是没想到裴霖会选择在这种地儿,便问道: “诶,你刚才不是说要吃最好的,我还以为咱们今日要上酒楼去呢。” “谁说只有酒楼才有好东西,这些街头巷尾,犄角旮旯往往才是藏着美味的最佳之处。” “说人话。” “像我们这种当大夫的,自是要随时做好出诊的准备,能省一瞬的功夫就省下一瞬,保不准这一瞬就是将人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关键,所以一般都是在小摊子上解决。” 裴霖见饺子被端了过来,便从筷子筒里取出一双筷子,先是递给云苓,而后自个儿又取出一双,继续说道: “何人不喜欢好去处,我倒是想到酒楼去翘翘二郎腿品茶,可也得到不上工,不当值的那日才行。” 云苓哪里见过裴霖这么成熟的一面,听着他这番有道理的话,自个儿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点点头。 “鲜虾馄饨来咯,二位客官注意烫嘴哟。” 第214章 天生不合 云苓看着碗里这飘着的几个大胖馄饨简直就是口水直下三千尺,馄饨馅皮很薄,这光是看就能看到里头那颗大虾仁,这不用吃,云苓就能猜测究竟有多美味。 只不过,这上面飘着的葱花简直就是大煞风景,云苓支棱着筷子一一将葱花给夹走,较真的劲儿把裴霖的目光给吸引住。 “你这是何故?不喜欢吃葱花?” “我总觉得这葱,吃起来的口感怪怪的,很是不喜,我阿娘常常顾及我,做的饭菜里都不会放葱花葱段,除非是惹她生气了。” 裴霖乐道:“这葱的口感才不算怪,反倒是芫荽,那才是极难入口的,味道臭得紧,吃进嘴里就跟吃了一口臭虫一样,嚼着嚼着口腔就好像长了皂角泡,忍不住,实在是忍不住。” “哪里臭虫,你才臭虫,这芫荽可香了咧,做汤做菜做凉拌要是缺了这玩意,就跟人缺了银子一样,哪哪都不得劲儿。” 裴霖的表情或多或少都在表露着“嫌弃”二字,特别是听着云苓这般享受的说法,又回想着芫荽入口的味道,他真是恨不得将刚吃进嘴里的鲜虾馄饨给吐出来。 云苓瞧着裴霖的表情,由不得“嘁”了他一声, “我就说嘛,我们天生不合。” “什么天生不合,哪里不合啦,这光是葱花和芫荽就能让你扯到天生不合上头去,你倒是挺有能耐,去死人堆里叫唤一声,估摸着能从阎罗王手里抢回几个人来。” 他们天生不合? 呸,猫和狗都能友好相处,葱花和芫荽又有何不可,大不了就不吃呗,有什么大不了的。 云苓被这话给逗笑了,偏偏这人的话说的在理,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好往嘴里塞两个鲜虾馄饨,含糊过去。 一碗下腹,云苓出了一身热汗,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一件重要的事,虽然不知裴霖知不知晓,但还是开口问了出来, “诶,我想问你一件事,你可知这城中有没有一个较宽敞的地方可以暂时搭建棚子,最好是能有位置停马车驴车什么的。” “你要这种地方做甚?” “我……我……你不方便知晓,总之就是类似别人搭戏台唱戏一样。” 裴霖的小心思止不住转悠,把自个儿笼子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吃下腹后,还真就这么巧,让他想到一个好去处, “我是想到一个地方的,在我刚到平城的时候,那时好像是发生过一场很严重的人传人的恶疾,当时仁安堂就是参与其中的救治,我记得是在青衣巷那块空地那里。” “青衣巷?” “对,不过那里是一片平整的空地儿,时常也有附近的村民到那儿去摆席,你若是要搭台子,怕是要早早的就差遣工人去忙活,我前些天经过那地儿,人多着呢,喜事丧事轮流操办,好不热闹咧。” 云苓一想到要与那些人去交涉,就好比与刘氏,林老娘,吴老娘那些人拉扯一样,头都禁不住胀痛,更何况她又不是附近的百姓,先不说占地一事麻烦,再者就算是占了,若遇上不讲理的,也能将台子给拆了…… “这也太麻烦了些。” “那是自然,你倒不如想想别的地儿,戏台……戏台……诶,不如去茶肆,就是那种吃茶听曲儿的地儿,那不就是有一个台子?” 台是那个台,但终究与云苓想要的那种长长的t台不一样,而且茶肆……若是选茶肆,那她还不如到胜福酒楼去,直接将第一层包了,再设计出想要的那种效果不就好了? 只不过胜福酒楼的生意很是火爆,这要是将第一层占了,或多或少会影响到酒楼的生意,周掌柜虽与她熟络,但也不是随意就任由她来的,看来得想想法子才是。 从小摊子出来之后,云苓并未直接到胜福酒楼去,而是选择送裴霖回仁安堂, “你到了,下去。” 裴霖一跃而下,立马就侧过身子来,问道: “你可是要去找搭台子的地儿?我在县城混得可比你熟,我进去与师兄交代一声,大可随你一同前往,免得你车里的东西又被偷了去。” “不必,我已经想到一个好地方。” “那……那你搭上这台子,什么时候上台唱戏,我也好提前准备闲功夫去捧场。” “你看不得。” “诶,小臭虫,我怎么、” 云苓没有等他把话说完,就掸着马绳,“驾”地一声就往回村的方向驶去,只留下一片尘土给张着嘴巴说话的裴霖。 裴霖连忙“呸呸呸”地把吃进嘴里的尘给呸出来,这小没良心的,敢情他们刚才之间的温情都是假的?她请他吃东西,他给她驾马车,这些都是过眼云烟? 当真是一只小臭虫,亏他还一门心思为她着想,想着怎么帮她,想着怎么去寻地方给她搭台子,她倒好,头也不回地跑了。 臭虫,就是一只奇臭无比的臭虫, 要是下次让他碰见她,指定会让这人好看! 但若是让云苓听着这话,她定会嗤之以鼻,并回他一句,“每次分别时都只会这般说,但轮到下次再见的时候,却又是屁颠屁颠地往上蹭,不要脸。” 可惜云苓没听到,也没有听的心思,她一心想着早些让唐灵她们能够走出她满意的秀来,这样就能为她找周掌柜谈判增强些自信心。 云苓归家后,先是从唐灵和云若夏那处听得今日训练的消息,听到“不错”“有进步”“比昨天好”之类的字眼后,就开心地把棉布匹都下到范家去。 冰娘瞧着这五颜六色的棉布匹,心里头好似搞懂云苓的用意,但是又不大敢确定,遂张嘴问道: “苓姐儿,你这么些棉布匹是要做胸罩和三角裤的不?” “婶娘聪慧,不过我是打算做些不一样的。” “不一样的?”冰娘可是从范老娘的嘴里得知云苓买来十个小娘子,每日操练的事,便好奇道:“可是要做样式,每个人都穿不一样的,看看哪种好卖,是不?” 第215章 开始创新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能省下不少的劲儿,云苓给冰娘竖起一个大拇指,而后言道: “婶娘说的在理,只不过与其说哪种好卖,我更愿意换一种说法,那就是给顾客多一种选择,或者多两种选择。” 冰娘觉得云苓不愧是做大生意的料子,这说起话来都特别文绉,还把话说得舒服,有才有才, “苓姐儿这话不差,似我的蔓姐儿,上元节灯会时,拉着她阿爹的手见着这个又想买,那个又想要,小嘴儿喋喋不休,我和她阿爹手上都拎不过来。” “这要是按照你说的,让那十个小娘子把样式穿到身上展示,这一个接上一个,别人或许瞧着这个想要,那个也想买,有些手里不差银子使的,保不准就全买下了,苓姐儿,这法子可真不错咧。” 云苓当然也是希望一切都如冰娘所说的那样,这个也想买,那个也想要,只是眼下之事还暂时没能让她有这么一个信心。 这走秀的台子,走秀的模特,邀请的客人,胸罩的样式都还是个问题,正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则万事成,她也想有这般的运气。 云苓乐道:“婶娘说的不差,只是这该琢磨的功夫可是一样也不能少,不能太过大意,免得自个儿被自个儿搞砸了,到时候怨不得天怨不得地,只能自个儿硬扛。” 冰娘自也是知晓这事没有言语间说出的这般轻松,光是要穿到身上展示的这一件事就已经是极头疼的,再者其他的事她也不怎么帮的上忙,遂只好守住阵脚,把缝制一事做好,也算是不拖后腿。 “苓姐儿,那我是要如何做?也是按照此前一样缝制那个胸垫吗?” “对,婶娘就把那些剩下的羊毛毡都缝了,到时候我再进行裁剪就是。” 冰娘应了一声,也就开始裁剪羊毛毡的活计。 云苓回到自家院子,用过晚膳,带着众人做上一次瘦脸运动后,就开始挑灯夜战,她用毛笔沾上些许墨汁,先是在纸上画出风月楼小娘子们穿着这套中规中矩的胸罩,而后在这基础上开始创新。 她把原来的圆形罩杯改为三角形的,视为一种,再者在三角形罩杯的基础上,改变带子的粗细,或是宽,或是窄,亦或是缠脖的,或是后背交叉的,都可变化出多种花样来。 云苓继而将原来的圆形罩杯也改至水滴形的,这水滴形的罩杯她更偏向于表面那层棉布的设计,这样可以显得更加灵动些。 她想着把棉布设计成一个小波浪的形状,可以在胸垫的边缘浪,也可以在胸垫下有弹力带的位置浪,更是可以适当地选择两种颜色相拼,这样就有好几个款式出来。 再者,可以在棉布上进行刺绣,比如绣些花草,绣些十二生肖,这些都是可以的。 第三种在云苓的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半杯的胸罩,在原来的圆形罩杯基础上裁了一半,这种不会太闷,也稍稍显欲。 云苓越想就越是激动,落笔的速度也快了不少,经过筛选排除,她最后定下了二十四件胸罩,三角形和水滴形的各做七件,半杯的做五件,圆形的做五件,作为她们打开走秀大门的第一步。 其中颜色较深一点儿的棉布匹,她更趋向于做三角形的罩杯,比如是胭脂色,曙红色,琉璃黄,杏黄,琥珀色,栗色以及石青色。 而半杯的胸罩因其本来就带有欲欲的感觉,也就匹配上相应的颜色就可,比如是茶白色,茶色,玉色,桃红色和缃色。 至于剩下的其他颜色的棉布匹,就都用于水滴形胸罩上,至于其中的颜色相拼,相撞,就让冰娘随机应变。 云苓放下毛笔,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待纸上的墨迹都干掉之后,把纸张叠起,才回屋歇息。 夏天的风依旧还带着闷热火辣之感,云苓干脆把众人都带到山上去,一来在大树底下好乘凉,二来地儿也空旷,练习直线走台步也比较方便。 小白和大黑一路随着云苓,本是贴心的护卫,但一到山上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转眼间就溜个没影儿。 云苓喊也喊不住,便也省下一口气,对着眼前众人说道: “今日我们来练习走台步,这台步与我们平时走路还是有些差别的,咱们平时走路双脚是平行的,而走台步则是需要走出一条一字线,就跟狸奴走路一般。” 云苓用异能感知大黑的方向,随即朝那处方向呦呵道: “大黑,回来。” “大黑,大黑,呼叫大黑。” “有鱼骨头汤喝咧。” 话音刚落,一草丛里就窸窸窣窣地冒出一个黑乎乎的猫头来,随着“喵”地一声,大黑迈着那迷人的猫步缓缓而来。 “你们可以看看,这便是你们要学的台步,两只脚是成一条直线的。” 大黑嗅不到云苓所说的什么鱼骨头汤,又见云苓把它当做是走路示范,它的猫火顿时涨得三万丈,恶狠狠地“喵!”了一声,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惹得在场众人一顿好笑。 云苓见气氛烘托到位,也就正式进入正题, “咱们在上台之前,走路之前要把肩膀打开,沉肩,不要缩脖子缩肩膀,要在心里头念叨几次“我可以的”“我是这个世上最棒的”,然后双眼直视前方。” “你不要管台下坐的是什么人,看到什么人,听到什么话,你只管目视前方,把自个儿走秀这个任务做好,其他的都与你无关。” “再者,走秀时要控制住自个儿脸上的表情,还是那句话,你只管做好自个儿的事,不要理会旁人。” “你可以不笑,但不要展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来,你也可以笑,但不要龇牙咧嘴,傻傻乐呵,跟捡银子似的,你要自个儿找着那个度,这些话,可是记住了?” 众人回答道:“都记住了。” 云苓点点头,“既如此,那咱们就来走一走这台步。” 第216章 对症下药 云苓左右环顾一番,寻着一个合适的位置站定,手指指着正前方的树,说道: “我们现在呢就是把这些树看做是台下坐着的来客,眼神目视前方,抬跨走一字线,走走走,来到这个位置呢就得停下来,稍稍侧一下露出自个儿的腰线。” “在这个位置呢,我们要停留一会儿,以供咱们的来客更加直观地看到咱们产品的模样,然后数着拍子,三二一转,转过来之后呢,也按照来的时候一样,保持走路的姿势动作,这样就算是走完一个流程。” 云苓示范过后,就从前边的草丛里扒拉出两根木条来,所有人都不省的云苓这个举动是为何,但不由自主心生忌惮,生怕云苓一个不高兴就往她们的身上抽。 所以也就小心谨慎,不必等云苓张嘴说话,就已经自觉地排成一横排来。 “好的,既然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那就来,三二一走。” “不要耸肩,不要同手同脚,不要怕,走起来。” “手呢,走的时候手要跟着摆起来啊,诶诶诶,是要你走秀台,不是让你去干架。” “把膝盖往上抬,提跨退跨要稳哈,要走一条直线,不要平行哈。” “再来一次。” “再一次。” “来。” “……” 云苓已经算不清自个儿到底说了多少个“再来一次”,但出来的效果甚微,所以她决定逐一攻破。 她把人带着走一遍,看出问题再对症下药,对于那打不开肩以及走起路来不会摆臂的人儿,她就用两根木条架在这人的身后,让其感受力量,渐渐形成一种惯性。 而那些始终走不出一字线的人儿,云苓就搭上这人的腰,再一边解释一边轻轻推着她走,言语上也是反复鼓励。 只是尽管这般卖力,云苓还是得耗上十来天的功夫才见到效果。 ** 夏天的雨说下就下,轰隆隆地打在屋檐角,窗户边,又落到枝叶,竹竿处,哒哒哒地落到地上来,像似在谱奏着乐曲儿。 小白着急躲雨,咻地一下就蹿进云苓的房间,跟早已猫在床上的大黑玩乐。 唐灵等人也没有因下雨天而懒惰懈怠,她们留在各自的屋里进行体态的锻炼,也好不枉费云苓耐心相陪的一番心思。 云苓撑起竹伞,拿着此前画好的纸张,支着八字脚,跄跄踉踉地扑腾到范家去,收起竹伞的时候,见到鞋面没有被雨水打湿,云苓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婶娘,是江南那边的雨好看些,还是平城的雨好看些?” “于情,自然是平城的雨好看,于理,江南的雨有种别致的气息,小小的乌篷船,摇啊摇,到桥头去吃糯记大娘的丰糖糕。” 云苓的眼前突然就浮现一个画面,冰娘正置于江南烟雨里,屋檐的雨在缓缓下,她坐在廊下绣帕子,好美的一幅画面。 江南,她怎么着也得去见识一番的。 “苓姐儿可有用过早膳,咱们这儿有新鲜出炉热乎乎的包子,给你拿两个来,好不?” 范老娘的声音将云苓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今日阿娘做的是鸡豆凉粉,凉凉的很是好吃,她一连吃了两碗,肚子也觉得舒服,但眼下范老娘提到包子,还热乎乎的,她就又起了馋意, “阿奶,我可是用过早膳了,只是阿奶做的包子很香,要是有多的话,倒是可以给我来上一个,也好再祭一祭我的五脏庙。” “有,当然有,这可是猪肉馅的,我这就给你拿两个来。” 范老娘很快就去而复返,云苓嗅着这包子的香味,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以往她也没这么馋的,只是今日突然下了大雨,不似平日那般闷热,就很难拒绝这种冒着热气的东西。 云苓咬下一口包子,嘴里的味蕾还没有反应过来,“轰隆”又是一阵雷声,天瞬间暗沉下来,就像一个大锅盖一样,让人心里头发麻。 云苓嚼了嚼嘴里的包子,突然就想到摆在院子里的蜂箱,着急地就要往回赶,可跑到门口,就见到自家院中不少忙活的身影,时不时传出云老娘的声音。 “快把板子抬来这里挡着些,免得待会儿把里头的蜂儿给吓着咯。” “快来两人把这些棉花都搬到屋子里边去,这场雨定是下得厉害,别把辛苦晒来的棉花都糟蹋咯。” “哎哟,你这臭狗别在这缠手缠脚的,老娘自个儿都不大遮挡得住,哪里有闲工夫管你,看看,毛都湿了,哎呀呀,你这不是白给老娘我添活计……” 云苓乐得一笑,正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有云老娘在,她可是很放心,回到里头去,屋子已经点上蜡烛,把四周照得一片亮堂。 云苓把手上的包子吃完之后,就坐到冰娘的身旁去,胸垫已经全部被缝了出来堆放在一旁,云苓先是挑出十个用来做圆形胸罩,再拎起一旁的剪子,手起剪子落,剪了十个半杯的。 接着又变化着剪子法,分别剪出十四个三角形的和十四个水滴形的,完成后,云苓才从袖子里掏出纸张来,细细与冰娘讨论商议胸罩的设计以及配色问题。 天空偶尔闪过几条“电蛇”,雨却莫名地越下越小,可在大家伙都以为这场闹剧要收场的时候,天空登时下起瓢泼大雨,雷声轰隆,“电蛇”耀眼, 可也丝毫没有影响到正在认真讨论问题的云苓和冰娘,两人越说就越来劲儿,甚至连蜡烛越来越暗都没有反应过来,直至范老娘进来把里头的芯剪短了些,两人才恍惚亮堂了些。 暴雨过后往往是风平浪静,除了下半夜还下着些许零星小雨,天亮之后又是阳光明媚,似要把人晒脱皮一样。 午后, 冰娘那处把偏简单一点的圆形胸罩和半杯胸罩,以及它们各自配套的三角裤都完成了。 云苓把这十件的玩意都拿了过来,想着让唐灵她们穿上走一走秀看看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但要开口时,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第217章 我做到了 云苓觉得这些人毕竟不似风月楼里的那些见惯大场面的小娘子那般有勇气,尽管此前她已经很是强调她们是做女子产品生意,要穿到身上向来客展示的, 她们也是有心理准备答应了的,此时她还是有些紧张不安,万一……万一……不不不,才没有那么多万一呢。 云苓放平心态,首先不能让自个儿的心态影响到自个儿,其次,也不能让别人看出她的心软,否则将会把她视为好拿捏的一个人,这样可不是一件好事。 “唐灵,你把人都唤过来,每个人拿一套穿上身,到柴房去走起来看看。” 唐灵在唐家这么些年,都没有见过这么……就这么……难以表达的东西,她看了云苓一眼,但看不出云苓的脸色有什么波动,就又止住了询问的心思。 她偷偷呼了一口气,她既然是决定一辈子追随云苓的,那主子的话,她就是一定要听的。 唐灵应下一声后,两手就将这十件玩意儿抓起,先是让两人把柴房的东西收拾一番,腾出空地出来,再一一让人到此前云若夏的房间换衣去。 这一个个的,虽说在被发卖的时候都被检查过身体,但要是这般亮相,多多少少还是有些羞怯,便都不约而同往外披上一件麻衫,穿回薄裤。 不消两刻功夫,十人已经贴墙而站,静待云苓吩咐,柴房的窗已被关上,门也是被虚掩着,有云苓守着。 “你们就把它当作是在山上训练一样,不要紧张,放松心态,来,一个接一个走起来。” 唐灵先是打的头阵,明明就是炎夏,她的后背却平白冒出一阵冷汗,她一直在心里暗示自个儿不要紧张,人生很短,眨眨眼就过去了,只是真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走秀,她还是有些羞怯。 但事已至此,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她谨记云苓的话,沉肩,一字线,定点,转身,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自个儿就已经完成这个艰难的任务了。 “我做到了?” “你做到了,走的不错,只是面部表情要是能再控制一点就很完美。” 其他人见到唐灵这般,心里头为她感到高兴之余,内心的紧张也渐渐消失,一个走到定点处之后,另一个人也接着上,云苓见到很是欣慰。 只是这欣慰还没留存多久,她的腰就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力量给掐住,她侧过头去,只见张氏一脸深沉地站在她旁侧,脸上仿佛写着“成何体统”四个大字。 张氏刚才从河边浣衣回来,就见到一群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也不省的做搞什么事情,一问范老娘才得知,原来是云苓从冰娘那处拿了十件胸罩与三角裤,说是要让这些小娘子穿着试试走秀。 走秀?就穿这么些玩意走秀?此前她还以为这人说把产品穿上身是指衣衫,不曾想就这???就穿这么点儿走秀??? 张氏那是想都不敢想,这……这……这该多难堪,多不适,这自个儿都做不到的事,怎么能强加于她人身上? 这苓姐儿如今年岁大了,倒是越来越放肆,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哟??? 张氏连忙提步就往柴房去,只是刚走两步,心里头对云苓的怒意就消了大半, 她是知道这衰娃子不容易的,陪着一同在烈日下晒,夜里还要忙活自个儿的东西,她不心疼吗?她自是心疼的不得了。 可这人就是爱折腾,张氏回想起此前云苓说过“就是个折腾的命”,顷刻间,什么怒意消的消,散的散。 那就干脆让这衰娃子折腾去,不然这进行一半的事还能终止了去?这十个小娘子又卖回牙子行?说到底也是有父有母生下来的啊,若是有得选择,谁愿意沦落到那种地步? 罢了罢了,张氏猛吸了两口气,在原地徘徊些许功夫,最后还是决定进去看一看,能添块布就尽量添块布,总不至于这么……额,就,这么……对。 “阿娘,你怎么进来了?” “我要是不进来,你恐怕得把天都翻了咯。”张氏到底还是不敢多看眼前之景,只是微微侧着身子,用余光去扫视,“苓姐儿,你这……这……这也太不雅了。” “哪里不雅了?想歪的人才会觉得不雅呢,咱们可都是正经人,就是想着把东西展示出去,怎么像阿娘说的这般不堪。” 张氏感觉自个儿冒犯和被外涵了,便着急解释道: “不是,苓姐儿,我的意思不是说不雅观的这个不雅,而是不大好看,就是这样太过单薄,太过直白,没有那种偏含蓄的美感,对,你就是不大含蓄。” “含蓄?” 这两个字倒是让云苓的小心思转了转,她本来没有这么觉得的,这让张氏说着说着,她就渐渐觉得好像是太过直白了点…… “苓姐儿,阿娘觉得要是能在外头套上一件东西,整体看上去会不会好很多呢?” “阿娘,我们本就是要卖胸罩的,你套上一件东西,让别人看什么咧,买什么咧。” 张氏听着云苓的语气,觉得这事有戏,便继续劝说道: “你真是不懂咧,倒是要跟你婶娘多学学,这套的东西可不一定就是咱们如今身上穿的外衫,你若是要卖胸罩,那就往外穿上一件纱衫,这纱衫轻薄,长长的一件可是能过膝盖,有的还能到脚踝,若隐若现的,你说妙还是不妙?” 张氏这话着实是让云苓茅塞顿开,她倒是一时忘了古人要的含蓄之美,东西再好,若是太过直给,就总会让人觉得缺了一点感觉。 这若是能套上相应色系的纱衫,亦或是绸缎,来打造若隐若现之感,估计会更加吸引人。 云苓激动地抱住张氏,“阿娘,我就说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娘。” 张氏见云苓这般,就是把她的话给听进去了,心里头也乐,也就揉揉她的脑瓜子,温柔轻声哄道:“你也是阿娘见过最厉害的小人儿。” 第218章 不能忘本 云苓得着主意,次日就往城中去,因她是要买成衣品,所以就要到成衣铺去,她绕道布庄,一直往前,便是一排列的成衣铺。 以往每年年底,张氏和云老娘都会带她们到成衣铺挑选过年的衣物,只是她们身上穿的大多都是普通百姓的衣物,料子不算好,也不算坏。 依云老爹的话说,就算是挣着铜板儿,也不能忘本,不能铺张浪费,不能学着富贵人家那种穿金戴银。 云若夏亦是赞同此话,最主要的是她觉得若是表面太过光鲜,一来容易招惹心思不纯的贼匪,二来容易让相熟甚至不大熟的什么三姑六婆,七大姑八大姨来找她们借银子。 至于穿得朴素点,没什么不好,别人嘲笑她们穷,就嘲笑呗,反正铜板儿她们能拿得出来,山珍海味也能吃得起,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云苓就绕过常去的那间成衣铺,走到另一间看上去比较精致的成衣铺,一进门,就嗅到一股独特的花香,一位长相温和的娘子就迎了上来,温柔道: “小娘子好生面生,今日店里有上新,有棉衫,有麻衫,不晓得有没有钟意的花样,可以尽情挑上一挑。” 云苓对这娘子的印象很是不错,就觉得双脚被定住在此处,掉头就走是不可能的。 “不知有没有纱衫?” “有,你随我过来此处。” 云苓跟着娘子往里头走去,在一众绸缎里见到了纱衫的身影,云苓正想要扒拉着看,娘子已经先一步把两件颜色不一的纱衫拎了出来。 “小娘子可以看看这纱衫与你想要的合不合适,铺里还有其他颜色可以供你挑选。” “不知你们这处可有直接到脚踝的,还有只到腰间做上衣使的,就这两种尺寸。” 这娘子稍稍蹙了蹙眉头,也不省的云苓用来何用,这纱衫大多都是富贵人家买的多,而她们买得最多的尺寸就是这种到膝盖的,既能亮出纱衫,也能不妨碍内里衣衫的风采,而云苓所说得那种尺寸倒是不大常见。 只不过既是到店的客人,那就应该尽心来伺候,就算最后做不成这单子生意,也不至于让别人平添怨气,坏了这铺子的风水。 “有倒是有,只不过是不常卖的,所以进货也不多,实不相瞒,前两年的货还在仓库里压着呢,若是有缺损的,而小娘子也愿意要的话,也可以便宜些卖与你的。” “花色可多?” “长到脚踝的那些挺多的,此前不过是卖出两件深红色,剩下就多留下来了,至于只要的腰间的那种,拿的货就偏少,卖出个三四件,留下来的花色可算不上多。” 云苓心中有数,看来她所选的两种尺寸确实在城里卖不开,只不过她的目的是为了展示胸罩,纱衫也不过是为了显得更加含蓄,碍不着什么事, “还得劳烦娘子替我带带路,我要去瞧瞧仓库里的纱衫去。” “小娘子,这边请。” 云苓随着这人一路往里走,后院不大,不到几步路就到了所说的仓库,仓库也是小小的,但摆放的东西堆得很是整齐,没有香味,但也没有发霉变质的味道。 云苓很喜欢这种感觉,若是还能开个窗,接受太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整个空间都弥漫那种太阳光的味道,她感觉自个儿整个人都能活过来。 而因摆放的东西所在的区域都被写上相对应的名字,所以找起来也很是方便。 “小娘子过来,这一箱便是那长到脚踝的纱衫,与之相邻的小绿箱就是那种只到腰间的纱衫,你尽情挑挑。” 云苓点点头,也就蹲下身子一件件地将纱衫从箱子里取出来,她在来之前心里头就有了一个主意,她要根据同一色系的饱和度进行搭配。 比如这胸罩和三角裤若是深色系的,那她就用浅色系来的纱衫来搭配,若是这胸罩和三角裤是浅色系的,那就得用白色,亦或是比白色更低饱和度的颜色的来搭配,总之就是不能盖住主角的风头。 “不知这长到脚踝的纱衫多少铜板儿一件?那只到腰间的纱衫又要多少铜板儿?” “这纱衫的价格本就不低,长到脚踝的用料多,工艺也更繁重复杂些,所以是卖到三贯五百文一件的,只是如今压箱底了,小娘子若是愿意的话就二贯铜板儿一件卖与你。” 云苓还来不及高兴,只见这人又说道: “这种只到腰间的,不如就五百文铜板儿一件清货清给你咧。” 云苓麻溜地翻看小绿箱里头的件数,数了数,瞧着不算多,但前前后后也有三十件,坏就坏在花色甚少,这三十件,只有五种花色。 不过这价格确实是划算,以往张氏和云老娘给她们买的普通衣衫都得五百文一件,如今这纱衫也不过是五百文一件,这种机会可是可遇不可得咧。 干脆就买回去呗,剩下的那些保不准以后卖衣衫,用来搭配的时候能用得上,谁能说准呢? 云苓在心里头定下主意,又问道: “不知外头挂着的那些纱衫价格几何?” “瞧着小娘子是个行家,我也不妨直说,外头挂着的那些可都是今年新出的新款式,自然是按照对自个儿最有利的价格来,五贯二百文一件,至于往年的旧款式,也得卖上个三贯铜板儿。” 这价格倒是让云苓吓了一跳,她还想着买上五件到膝盖的呢,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把它裁成两截,做成类似后世那种上衣加短裙套装那样。 但如今既是这般,那她还不如直接多买上几件那种长到脚踝的嘞,裁了之后,既可做成下半身长裙,又可做短裙,多余的料子还可以做成纱花,簪在头上当装饰用。 “那就要十件长到脚踝的,那些只到腰间的,我也都要了,劳烦娘子算算,这一共得花多少铜板儿?” “十件长到脚踝的便是二十贯,只到腰间的三十件便是十五贯,一共是三十五贯铜板儿。” 第219章 口是心非 云苓本想着应下说“行,就这样。”,可话还未说出口,这成衣铺的娘子就已经先她一步开口问道: “小娘子可还要铺子里的其他款式?若是今日逛的累了,那就下次再来瞧瞧。” 云苓本是想着买几件纱衫,买几件绸缎衣衫,只是现在看来,纱衫已是能够变化不少的花样来,也足够她展示那二十四套胸罩和三角裤。 况且这是她第一次大胆尝试,也不省的最后出来的效果如何,还是先省着点儿比较妥当。 云苓从兜里数出三十五吊钱出来递向那娘子,直言道: “不必,就这些。” “好,一共收了小娘子三十五贯铜板儿,我这就帮小娘子把东西给包起来。” “有劳了。” 从成衣铺出来,云苓就往胜福酒楼去,她可得去找周掌柜的商量商量才是。 而与此同时,云初和沈长留以及裴霖也在朝胜福酒楼的方向去。 这些时日,云苓在不断地努力,云初也不甘落后,她不顾仁安堂里的流言蜚语,只一心晒药草,认药草,渐渐地那些人说着说着觉得无趣儿就没有再埋汰云初当个女大夫这门子事。 沈长留也一步步引领着云初观人体结构,一一给她分析脉络穴位,有时候诊脉时,也会让她偷偷在一旁看个一二。 最后还是钟老顾及面子,又生怕云初会影响到沈长留诊脉不准,就干脆把她叫到自个儿的身旁来站着。 就这么一个动作,云初的地位就在仁安堂里水涨船高,落人口中,云初无疑就是钟老要收的女弟子,在仁安堂自然与其他徒弟平起平坐,晒药草的事,自是不落在她的头上。 云初很是高兴,把沈长留奉为她的大恩人,若不是他,钟老才不会这么快就存收她为女弟子的心思,所以就遵守她此前说过的诺言,要请沈长留吃一顿大餐。 只是这单单是两个人,孤男寡女,未免会落人口舌,而在仁安堂里,她也只认识沈长留,裴霖,钟老和东家,至于钟老和东家的,哪里能抽得出空闲来用膳,所以就只有打裴霖的主意。 裴霖自是不愿意吃这么一顿“不是以请他为目的,他只是个陪衬”的饭,更何况这人又不是云苓,只是云苓她阿姊,有什么用? “我不去了,你们自行请便。” “你……你……你,我们刚才不是都说好了么?” “我哪里跟你说好,我有答应你不?我只是顺着路一同出来走走罢了。” “霖哥儿,你刚才,是答应了。” 裴霖的双眸登时瞪得比牛大,苍天在上,他是绝对没有答应过与他们一同用膳,刚才云初提及这事之时,他还在想着那老丈人的病情,懵懵懂懂地随着他们一同出来罢了。 只不过,只不过,这天杀的师兄,竟然也学了这扯幌子的本事,愣是把这只死耗子往他嘴里塞,还真是没天理了咧。 “师兄,此言差矣,我刚才可是、” “阿姊,阿姊。” “苓娘~” 云初选择胜福酒楼除了自个儿家与胜福酒楼的周掌柜相熟之外,还有一点就是有机会能够碰到云苓或者云若夏,让她心里有个底,总不至于太过怯懦,没想到果真让她碰着了。 “阿姊,你怎么会在此处?” “沈家阿兄在仁安堂于我多番照顾,所以今日寻着空闲时刻就邀他一同到胜福酒楼来用膳,苓娘就一起。” “好,阿姊做客,我自然是要不客气敞开肚皮子吃的。” 云初继而看向裴霖,微笑道:“裴家阿兄,你就尽管忙去,不必再与我们作陪。” “谁忙?我哪里忙了?噢,我们刚才不是说好了么,你请师兄和我一同用膳,到地儿你就让我走了?” 云初:??? 沈长留不说话,只看了云苓一眼,这要是再猜不出来,倒还真是白瞎了他的眼,只不过就霖哥儿这一碎嘴子,要想此事能成,除非是封住那张口是心非的嘴,否则只会将人推向别人去。 “诶诶诶,你凶我阿姊做甚,这定是你这三寸丁说话出尔反尔,说了不去,阿姊才劝说你的,不要脸。” “你说谁三寸丁,你说谁不要脸?” “谁应我就说谁。” 云苓说罢就赶紧驾车到马厩去,裴霖自是揣着一肚子的火气,麻溜地提步追向云苓,两人又是一番狠话输出,要不是当着这么多马的面,准是你揪我头发,我扯你耳朵,打起来。 周掌柜见到云苓,很是欣喜, 云苓见到周掌柜,也是自在, 周掌柜在想着该如何让这小狐狸再尝尝调了好久的关东煮,又不必使银子就能得到相对应的建议。 云苓也在想着该想什么法子,才能让这老狐狸给出一楼这么空旷的位置给她搭建台子走秀所用。 “哎哟,刚子这段子可是说得越来越溜,只是说得再好,也没见得给咱们“照夜青”带来什么大的单子,零零星星的,我想干脆就让刚子撤了,把台子给回说书的先生,也好让酒楼恢复以往才是。” 什么让酒楼恢复以往?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不成? 周掌柜连忙接话道:“小娘子诶,这于你有什么害呢,又不用你使银子请人,又能平白给你的那些产品做宣传,何乐而不为呢,是?” “可我这生意惨淡得紧咧,这不,今日这顿饭,我还得我阿姊请我吃呢,所以啊,我就想着把刚子叫回去,也好多个帮手什么的,掌柜的说是不是?” 周掌柜倒是听出这话里的门道来,原是生意“惨淡”,想着从他这里找些路子出来,她真是打着一个好算盘。 不对,不是,这卖女子产品的,跟他这一间做酒楼的能拉得上什么关系?怎么就逮着他一个人薅?难道还想他把整间酒楼都让出来不成? 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若不然他这好不容易才招来的客人,就全都被她弄得这么有的没的的玩意给赶走了哟。 周掌柜不接话,反问道:“快些瞧瞧,要吃些什么?” 第220章 太没规矩 云苓也不急,反正就慢慢耗呗,这台子一日不谈下来,她们在私下里做得再多,唐灵她们走得台步再怎么优秀,都是无济于事,云苓有这个功夫来耗。 云苓便询问起云初来,“阿姊,你瞧瞧要吃些什么?” 云初哪里好意思拿主意,今日她是请沈长留做客的,自然是得看他想要吃些什么,毕竟他和她的品味不一样,万一点着的菜品不符合他的胃口,岂不是白瞎她的心思? 云初看向沈长留,询问道:“沈家阿兄,你瞧瞧要吃些什么?” 沈长留哪里好意思拿主意,虽说今日云初请他做客,可一来钟老还没有正式收她为徒,这饭他是吃得不安心的,二来这虽说云家是有做生意,手里有几个铜板儿, 只是刚才这小二娘都说生意惨淡,再者云初与这生意又搭不上什么关系,哪里比得上小二娘,所以兜里的铜板儿估摸也是紧巴着,在这胜福酒楼吃上一顿,保不准要回去啃馒头呢。 这菜,沈长留是点不下去的,他看向旁边这“心肠歹毒”的裴霖,询问道:“我都可以,霖哥儿,瞧瞧,要吃些,什么?” 裴霖还在一门心思想着云苓说的生意惨淡是怎么一个惨淡法,若是实在做不下去的话,那干脆就别做,到他们仁安堂来做女大夫最好, 要是医术精湛,能帮一些达官贵族处理一些疑难杂症,一次性就能获得上百或是上千贯的赏银,还能落个好名声儿,这不比做生意跑来跑去要好得多? 不懂,他还真不懂这人在想什么。 所以在沈长留询问他的时候,他瞬间就脱口而出一句,“不懂。” 候在一旁的周掌柜倒是欢喜,不懂最好,不懂的话不就能轮到他上场了吗? “这么热的天,干脆就吃些开胃的菜,凉拌冰鸡,甜酸酿豆腐,上汤小白菜,荔枝冰沙小圆,还来一道脆皮烧鹅,你们觉得怎么样?” 云苓看向云初,云初看向沈长留,沈长留看向裴霖,裴霖就一整个无语,这掌柜的都给出菜单了,还使得着看他? 噢,这饭就他们吃,锅就由他来背是,真是前世害。 裴霖点点头,对周掌柜说道:“就这些,若是吃得不够,就再知会掌柜的一声。” 周掌柜笑道:“好好好。”他继而又看向云苓,就用哄小儿的语气调侃道:“小娘子,楼里可是备上了新调好的关东煮,可要来上一碗尝尝?” “掌柜的何须这般客气,不过若是有的话,倒可以给咱们大伙来上一些尝尝。” “诶诶,我这就去安排准备。” 周掌柜走后,云初偷偷拽了拽云苓的袖子,这“关东煮”一听就不像是他们嘴里能说出的,倒像是云苓这种古灵精怪的人才想出来的,而且刚才那掌柜也只问了云苓,所以云初就更能确定心中的想法。 “苓娘,这关东煮可是你想出来的咧?” “阿姊真是聪慧,当时我不过是想着拿这么一条路子换一顿饭吃,哪里省的还得包售后呢。” 云苓说着就看向沈长留,朝他抬了抬下巴,继续说道: “这位沈家阿兄,你吃了我阿姊这顿饭,可得教我阿姊尽快成为一位女大夫咧。” 云初哪里经得起这般调侃,脸颊觉得有点儿烫感之余,着急地就拽住云苓的袖子。 云苓知晓她阿姊害羞,就没想着继续调侃,只不过坐在她对边的裴霖来了一句,“没规矩。” 她的毛登时就竖了起来,二话不说就怼了回去, “你才没规矩,你全家都没规矩。” “你、” “霖哥儿。” 沈长留的叫唤止住了裴霖回怼的话,但同时他再次看了云苓一眼,倒觉得裴霖刚才所说的话没错, 这人着实是缺了点儿规矩,也不省的是不是自幼就想着挣铜板儿的缘故,沈长留总觉得云苓太过放松,似个假小子一般,话不经脑,想说就说什么, 这样与他们相处倒是可以,万一…… “来咯,菜来咯。” 似周掌柜这般快的上菜速度,云苓都快怀疑周掌柜都亲自下手持锅颠勺呢。 “荔枝小圆冰沙,趁凉吃,脆皮烧鹅,趁热吃,酸甜酿豆腐,趁酸吃,上汤小白菜,趁快喝汤,凉拌冰鸡,摊凉吃。” 接着就呈上用小锅子盛着的关东煮,四块白萝卜,四个鸡蛋,四片卷心菜,四粒鱼丸,不多不少,一样不多,一粒不少,端端正正,整整齐齐,四个四,意头也佳。 “来,快尝尝这关东煮。” 在周掌柜这期待的小眼神下,四人不约而同往小锅子里的东西夹去,云苓夹萝卜,云初夹卷心菜,沈长留夹鱼丸,裴霖夹鸡蛋,正好一人能尝到一个款式。 “怎么样?味道可以不?” 云苓看向云初,问道:“阿姊觉得如何?” “不错,是我从未品尝过的新玩意儿。” 云苓也点点头,附和道:“是不错。” 沈长留见前两人都回应了,自个儿也不好单吃不说话,附和道:“不错。” 裴霖倒没有理会,他把鸡蛋吃过之后,就往萝卜夹去,他倒要尝尝这萝卜是个什么名堂,才能成为那小臭虫的首选,一口咬下去,好像,是比他以往吃过的萝卜要好吃些,故也点点头。 可周掌柜心里头却是七上八下的,这一个个都只说着“不错”,一点儿实际建议都没有,也不晓得真实情况是什么样的,他便再拉下脸问云苓, “小娘子,这萝卜吃得可还好?比上次有进步?” “不错,好吃的。” 周掌柜故意等了会,就是想等云苓继续说,没曾想这人就停在“好吃的”,没了,什么都没有,此前的话可多着咧。 “那就是可以作为酒楼的新菜式,推出去正式售卖啦?” “可以,当然可以啊,掌柜的想要什么时候卖就什么时候卖,一切随你。” 云苓说的可是真心话,只是周掌柜怀着迟疑的态度不相信。 第221章 做正经事 云苓本就没有打算用这事来拿乔周掌柜,所以说的可都是真心话,虽说这方子若是给到张氏手上,做出来的关东煮味道会更加美味,但这胜福酒楼的厨子说到底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做出来的味道也是不差。 对于这城里的人来说,这味道是绰绰有余的,故此云苓没有多加强求,愣是要他们做到极致,如此便好。 周掌柜把手背到身后去,往外挪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道: “真的可以卖了?那我去咯,我这就去咯。” 云苓点点头, 周掌柜迟疑地回过身去,走上两步,就又听到云苓喊他,“周掌柜。” “诶!”周掌柜激动地转过身来,直接就走到云苓的旁侧来,弯下腰问道:“小娘子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我是想问周掌柜,刚才我说的事,你想的怎么样了?” 周掌柜心里头一咯噔,这不就是正好说明,对于关东煮的事,这人是藏着掖着,想要用之与他进行谈判的么? 他干脆也不与她打什么机锋,直言道: “小娘子今日来我这处究竟所谓何事,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好免得互相猜忌,白瞎折腾。” 云苓听着周掌柜这话,自然是开门见山, “我想借掌柜这一楼的大堂用上一用。” “不可!”周掌柜心头一颤,这人果真是打他酒楼的主意,胆子莫不是比牛还大。 “就一日,我就借用一日,一日多少银子,价格随掌柜的开。” “这不是银子的问题,这大堂可是酒楼的重中之重,别说一日,半日就能定生死,再者你那些三角裤着实与我这酒楼不搭嘎,你若是要找地儿,就应去找那些成衣铺,布庄才是,怎么就到我这处来的咧。” 周掌柜强硬的态度让云苓有些不安,她捏住茶盏,但又生怕自个儿漏了怯,就强迫自个儿的心态放柔,只轻轻地擦扶盏身。 “我原是不到掌柜这边来的,只是想着这门子生意还是不要便宜外人比较妥当,所以才到掌柜这边来。” 周掌柜听到“这门子生意”时,提了提耳朵,也止住了离开的心思, “小娘子这话,是个什么意思?” 云苓知道鱼咬钩,整个人都变得放松,她回过身子,颇为慵懒地拿起筷子把近在她眼底的豆腐给夹了起来。 刚子恰巧说完段子,见着云苓,也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张嘴就道: “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噢,我正与周掌柜商议,咱们把说段子这事给停了,好像这些天都没有单子下来,我正想着喊你回去。” 刚子瞬间就晓得云苓的意思,刚才他在台上可是隐约见到云苓和这掌柜在商议什么事,话语间还有些焦灼。 刚子哪用得着多想,就算是天塌下来,他都是站在云苓,他姑奶奶这边的,区区二百文,若不是给他姑奶奶的面子,他还不来呢。 “回就回,反正在这也是说,在那也是说,到别处去估摸还能转个运,给姑奶奶带来好福气。” “别啊,这好端端的,怎么就扯到这事情上来?” 周掌柜急急拉住刚子的手臂,就凭刚子这把嘴,不省的招来多少妇人,而且大多都是阔绰之人,一点就是点一桌,也是活生生的招财儿郎,怎么能到别处说去。 “小娘子,你就跟我说说,你想要这一楼大堂做什么生意咧?” “我是想着做一个女子专场,在你这屏风这处,四周,以及这头上的位置,悉数用东西挡起来,只能由女子进出,至于其他的,你不用管。” “这这这,哪行啊?万一……” “掌柜的,我们是正经人,做正经事。” 周掌柜有些汗颜,这只准女子出入,不是正经生意还能是什么,只是这于他,甚至于这胜福酒楼能有什么造益? 周掌柜松开刚子的手臂,扒拉着桌边,屁股找准位置之后,缓缓坐了下去,他也没有打官腔儿,直接就问道: “小娘子,你倒是说说,这事于我有什么益处才是。” “这益处可大着呢,掌柜的可有听闻最近风月楼那伙子事?” 周掌柜点点头,“最近到酒楼雅间的贵公子常常提及风月楼,个中之事,我也听着一二,这是你们打出的名堂?” “我们只是做玩意的,名堂自然是老鸨打出来的,这玩意可尚为别致,我们也只做了二十来件,并未真正在市面上流通,所以……” “所以小娘子是想通过做一个什么女子专场来,让城中的小娘子,娘子们知晓你们“照夜青”推出新玩意?” 云苓为周掌柜的机智而竖起大拇指,但继而又迎来一句周掌柜的“问候”, “小娘子,我还是那句话,这事于我到底有什么益处?” “掌柜的,我刚才也说了,这种玩意我们只做了二十来件,并未真正在市面上流通。” 周掌柜立马就反应过来了,他回想起此前云苓给他说过的菌子油拌面时,要放出名额限定购买,那她现在岂不是…… “小娘子,你这是预售啊。” “掌柜的不愧是做生意之人,聪明着呢,我的单子还没有能够印出来,所以在姻缘角那处的网上也没有这玩意的消息,我在想,要是她们寻不着下单子的路子,会不会询问这酒楼的东家?” 周掌柜大喜,这可是件大好事,一来就是能给他们酒楼拉客人,二来也能让别人记一记他的人情,就算以后出了什么事,也能凭着这层关系多多走动,何乐而不为呢? 但周掌柜还没来得及应下此事,云苓就又接着说道: “只不过,我有一个请求,这个请求于掌柜的而言,那简直就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解决的事。” 这要是换做是其他人,周掌柜还能试着揣摩一下心思,但云苓这小家伙,主打就是出其不意,任由他怎么猜都猜不着的,这动动手指头的事,也不省的又想从他身上剐下些什么来。 第222章 吃去吧你 周掌柜摸摸鼻子,也不接云苓的话,静观其变。 云苓也没什么绝活,若是有,脸皮厚的话绝对就能称得上一个,她拎起桌上的水壶,接过刚子递来的小杯子,倒上一杯香饮子,放到周掌柜的眼前,笑说道: “我是想着,若是这秀场演出成功的话,就到芸城去再宣传宣传,可我在芸城可是人生地不熟,我在想,若是有周掌柜的胜福酒楼相助,会好很多呢。” 周掌柜汗都快下来了,这天气还真他娘的热, “诶,小娘子这话可真是,在芸城我也不熟咧,真是爱莫难助。” “周掌柜不用相熟,你只需知会那头的副掌柜一声,一切我自会安排。” “小娘子、” “周掌柜,这也是件好事咧,万一火起来,你都不必花银子宣传就能坐享其成,多好的事,你说是不是?” 周掌柜很是无奈,眼下这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呢,就已经计划好下一次了?简直不要太离谱。 但这事的诱惑属实是大,罢了罢了,就陪这人赌上这一次,若是这次不行,下次她再折腾,他也有理由去拒绝, “行,你倒是与我说说,选哪一日,我可得瞧瞧会不会与客人订下的宴席冲突咧。” 说实在的,云苓也不晓得是哪日,这纱衫回去也得裁剪搭配,她也要物色参加专场的女子人选,还得再让唐灵她们多走上几次秀壮壮胆量,舞台也要进行设计…… “小娘子要是没想到的话,不如、” “十日后,就十日后。” 周掌柜掰着手指,“十日后的话,若是从今日算起,倒是不冲突,若是再迟一些,我可就得趁着秋风建灶子咧。” 云苓抿了抿唇,“那不知掌柜的要价几何?” “我不要价,我全当是借你一日,只不过我有两个要求,一是一楼大堂的区域你说要怎么封,那就自个儿封去,我不参与,里头布局一应由你来承担。” “二是这大堂原是什么样子的,到时候那日一过,你就得给我恢复成什么样子,不得妨碍我继续做生意。” 云苓点头回应道:“这是自然,多谢周掌柜相助。” “诶,做生意,你好我好,大家才能好,”周掌柜的小眼神滋溜地转了转,又问道:“那刚才小娘子品尝的关东煮,可是真的能推出售卖?” “能是能,只不过……” 周掌柜眉角一挑,心中自有些得意,看,这说到底还是藏着些好东西等着交换,真是个小狐狸。 “只不过刚才掌柜的提了我一嘴,再迟些便要入秋了,掌柜的觉不觉得先把产品预预热,然后趁着那股秋风劲儿推出来比较妥当?” “这话说的有理。” 云苓瞧着自个儿占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也得卖卖乖,便对周掌柜说道: “掌柜的可认识些画画能人?” “这……我倒是帮不上忙,平日里我只听得那些公子哥说些画竹画花的事,至于他们究竟能不能的,我也不大清楚。” 看来想省点功夫走捷径,是行不通了。 云苓隐去自个儿的心思,笑说道: “那我抽空就来城里找找,找着就带他来胜福酒楼,画一画这一锅关东煮的模样,也好挂在大门上,让街上的走过路过的百姓瞧一瞧。” 周掌柜没想到云苓竟是存着这般好心思,当下自然是乐,连忙道几句“好。”,就又着急起身赶着接待客人去。 周掌柜走后,刚子就一屁股坐到他的位置上,轻声问道: “姑奶奶是怎么知晓这周掌柜在芸城还有酒楼的?” “我不知道,我蒙的。” 刚子对云苓这说谎不眨眼的本事着实一个佩服,说得有模有样,没想到竟然是蒙的。 云苓看着碗里融了一大半的荔枝小圆冰沙,着急地端起碗把里头的荔枝水喝个干净,复而说道: “我当时不是到姻缘角去办网吗?我在老鹰网上看见了胜福酒楼的网站,那东家的还说这网在芸城也有,我想芸城和平城相邻,照胜福酒楼能做到这么大,应该在其他地区有分店,所以才蒙的。” “姑奶奶果真是神机妙算,机、” “得咧得咧,这还让不让人用膳,唧唧歪歪的,说是请客,可菜都凉了还没能吃上几口。” 裴霖本就不喜云苓这般操劳,眼下还来了个什么“姑奶奶前”“姑奶奶后”的,长得就尖酸猴腮,头小身大,哪哪都比不上他的人来谄媚,两人还如此亲密,当真是让他喉咙发梗,心里发噎。 所以也顾不上什么场合不场合的,直接怼了就完事。 云苓看了眼桌上的菜肴,的确是不怎么动过,小眼神就愧疚地止不住就往云初的脸上瞥。 云初想了想说道:“苓娘,我是被你和周掌柜的话给吸引了去,想听听你平时是如何与人谈生意的,所以忘了动筷子。” 沈长留可不像云初这般会拐弯抹角,直言道: “进膳时,不可语。” 云苓自知理亏,这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刚子就直接左手端起脆皮烧鹅,右手端起上汤小白菜, “这有多大点事儿,直接进厨房热热不就行了?” 这都说酒桌生意,饭桌生意,生意不坐着谈,吃着谈,喝着谈,难道就干巴巴地谈? 这些人非但不体谅他姑奶奶谈生意辛苦,还唧唧哇哇的,还说什么进膳时,不可语,去他娘的,什么狗屁之语,吃饭不说话,出来酒楼吃喝做甚,回自个儿家喝稀饭数脚毛不好么? 刚子走后,裴霖直接就把他的位置给占了,免得他待会回来又靠近云苓, “诶,小臭虫,你、” 云苓直接架起一个鸡骨头往他的嘴里塞去,“吃去你。” 裴霖被刺了一嘴儿,但刚才的心中的郁闷悉数消散,那可是云苓用她的筷子夹东西给他吃,那可是她的筷子耶~ 裴霖很是高兴,就算是嚼着骨头,也觉得很香~ 沈长留见裴霖这般,愈发觉得这个总是将“不喜情爱之事”之人是中了魔,而且还是最深的那种。 第223章 冠冕堂皇 而此时将云苓和裴霖这一动作收进眼中的可不止沈长留,还有站在三楼走廊的陆应淮和曹叔。 曹叔看向陆应淮,轻声问道:“淮哥儿,这……” “无碍,苓娘来这里无非是想谈生意,无关紧要的。” 曹叔才不信陆应淮这话,这若是当真无关紧要,就不会在那周掌柜计算着时日之后,就一直站在走廊盯着,生怕那小二娘缺了块肉似的。 曹叔打趣儿道:“可这小二娘与裴家哥儿可是青梅竹马,你望见的那些动作做起来是多么地自然熟络,估摸着平日里、” “曹叔,你大概是热气上火糊了眼,眼神都不大好,你回去找敏娘。” “淮哥儿,我这随你随得好好的,怎的还让我回去找敏姐儿呢?诶,不对,你的意思是让我找敏姐儿?” 陆应淮点了点头。 曹叔这下又不解了,敏姐儿虽然认识霖哥儿,但两人交情颇浅,哪里就能把霖哥儿的心思从小二娘的身上挪走,还有,他近日所办之事也与敏姐儿无关,这就更不晓得寻敏姐儿何意了。 “叔儿,你让敏姐儿备上她往日折腾的那些画笔颜料纸张即可。” 曹叔恍然,“淮哥儿,你这是想帮小二娘找画画能人,画那个什么,什么,关东煮?” 陆应淮笑了,轻轻咳了两声清嗓子,接话道: “她这小家伙,哪有这般好心肠,她是想找人,给她自个儿的那些产品玩意画画,不过是顺带卖周掌柜一个人情罢了。” “这也让淮哥儿晓得咯?” “若是你有注意到的话,刚才她是这般说的,“掌柜的,可认识些画画能人?”而不是,“掌柜的,你可以找人画一幅关东煮的画,挂在大门上宣传宣传。”。” 这下曹叔倒是知晓了,同时也惊讶淮哥儿竟会这般留意小二娘,要是小二娘与霖哥儿好上了,这人估计是会发疯。 曹叔看热闹不嫌事大,倒是想瞧瞧到时候会是一番什么景象,只不过他怎会忍心看自家小主子失落,便也急急打住这个危险的念头。 “所以淮哥儿就让敏姐儿帮忙,也好免得小二娘寻不着女画家,哎哟,少东家这心思,若是让小二娘知晓,定是、” “不必告诉她,是我自愿做的,并非要博得她好感,日后成为道德的枷锁,强求她钟情我的,我自会让她喜欢我,心里只有我。” 陆应淮有这个心思,底下的裴霖也是怀着这个心思,用过膳后,他待云初结完账,就一屁股别走刚子,走到云苓的身侧, “诶,小臭虫,你待会驾马车载我到清心巷去。” “没空。” “诶,你刚才不是说要找什么画画的能人吗?我正好认识一个,此前在清心巷上门医治过他,若非我与你相熟,我还懒得理你呢。” 云苓跨出门槛,仰头望天,轻声问道:“男的女的?” “那当然是男的。” “告辞。” 云苓直接走进马厩,检查车厢里的纱衫没有被偷之后,就把马车拉出来。 裴霖又跑上前来,语气撅撅道: “你是想找女的画家?不是,噢,好你个臭虫,女画家,女子专场,你这是给自个儿找路子呢,还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我说什么啦,诶,我哪句话说得冠冕堂皇?” 裴霖细细回想刚才的话,好像这人说的话也是挺正常的,要不然当时他就觉察出不对劲儿来。 只是这女画家,他倒认识一个,便是那陆佳敏,自幼便习琴棋书画,画画自是一绝,只不过她是陆应淮的亲生妹妹,若是把她介绍给云苓,难免会拉近云苓与陆应淮的关系,这于他,可是极不利的。 “想不到了?”云苓一屁股跃上甲板,笑道:“诶,你这个三寸丁,可有认识女画家?” “不认识!我我我哪里认识什么女画家。” “不认识就不认识,你慌什么?心里有鬼,还是身后有鬼?” 裴霖这才要回怼,身后就传来曹叔的笑声, “哎哟,这太阳光刺眼着呢,就算是鬼见了,也得躲到阴凉处去。” “曹叔?你也在胜福酒楼用膳?” “今日与商会的人商议事情,也就到这胜福酒楼来,霖哥儿也在呢。” 裴霖点点头,唤了曹叔一声,不见后头有陆应淮的身影,就一屁股撅上马车的另一边甲板上。 他是一定要云苓送他的,他也一定要听听这陆家人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云苓自是高兴,见着曹叔,就代表她多一个人询问, “曹叔,你可省的咱们这城里有没有女画家?” 曹叔“啧”地一声,眉头登时蹙起,做出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来, “女画家……那可是不常见咧,学画画可跟学认字一样,费笔墨之画,更费颜料,一般像小二娘这等富贵人家的小娘子才学得起。” “曹叔可别打趣儿,我们云家可不比你们陆家,陆家,诶,陆少东家是不是有个妹妹,她可会画画?” 裴霖的心立马就沉了下去,他娘的,头一次这般恨自个儿没能有个妹妹,净招惹来一些豺狼虎豹。 而曹叔的心却是激动不已,他就是喜欢与云苓这种聪慧的小娘子打交道,不用他多加引导,就能把他想要的答案给说出来,真好。 “小二娘说的可是敏姐儿?那真是太巧了,她啊,琴棋书画这四样里,最受夸奖的就是这画,她十二岁那年仿的前朝遗迹,那是放到拍卖会上都难以分辨真假的。” 云苓的眼睛亮了,天啊,这不就是她想象中的梦中情女画家吗? “曹叔,不知我可否请她助我画上一套画册?条件随你们开,只要、” “你傻啊!” 裴霖急急将云苓给拽住,什么“条件随你们开”,这是人说的话?万一那陆应淮说要娶她,她还真就答应了不成? “陆家什么没有,哪里轮得着你说这话,你要是真想感激陆家相助之情,倒不如把你所做的那些新鲜玩意送给陆佳敏几套,这事准能成。” 第224章 牛皮膏药 其实裴霖哪里晓得这事能不能成,之所以他能如此放话,不过是念着陆应淮。 单凭陆应淮对这小臭虫的情谊,不论是费怎样的功夫,也会说服陆佳敏出手相助, 而且这曹叔早不出来晚不出来,偏偏就这个时候出来,若是说这人心里没有半点儿引导的心思,他是不相信的。 曹叔倒是感慨这裴家儿郎一打就把他这条蛇打上七寸来,一来抓住他家少东家的心,二来也对准敏姐儿喜欢新鲜玩意的心思,这下倒是直接把他邀约云苓上门用膳的要求给打断了。 “霖哥儿说得对,只不过这还是要看敏姐儿的意思。” 这话一落,便听得裴霖往外呦呵一声, “哟,那不是陆佳敏吗?” 恰巧,陆佳敏也朝这头望来,先是见着曹叔,后又见到云苓,就激动地跑了过来, “苓娘,苓娘,诶,裴霖,你怎么坐在我嫂……苓娘的马车上?” 裴霖可没有漏掉这人说的“嫂”字,火气登时就蹭上心头,什么玩意儿,什么嫂嫂,这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怎么能随意就称呼一个小娘子,真把云苓当成她陆家人了不成? 裴霖怒道:“关你屁事。” 这当然关陆佳敏的事,在她心里,或者说是在陆家人的心里,那可是早早地将云苓视为陆家人,哪里还容得别人抢了去? 陆佳敏伸手就要扒拽裴霖,可这人就跟个牛皮膏药似的,整个屁股粘在甲板上,怎么拽都拽不动。 陆佳敏只好放弃,绕过马身,直接到云苓的身旁去。 云苓也趁热打铁,连忙问道: “听曹叔说,陆家阿姊可是懂得画画之术,我正要寻一个女画家助我画上一套产品的画册,不晓得阿姊可有空?” “有,那自然是有的,随时都可以。” 曹叔忍不住扶额,这笨丫头咧,怎么也不为淮哥儿想想,再怎么着,也得先把人诱回去,吃上一顿饭再慢慢商议才是,怎还跟着急赶趟儿似的,巴不得现在就随小二娘回去了呢。 曹叔有曹叔的无奈,云初也有云初的困惑, 画画一事,不就是云苓擅长的么? 胸罩,三角裤,月事布,棉花垫,还有蜂箱,搅拌桶等等,不都是云苓自个儿一笔一划这么画出来的么,怎么现在还要寻别人来画,莫不是这其中在打什么算盘? 云苓实在是冤,她画什么都好,就是不会画人,画起人来,总有一股不顾他人死活的丑态,所以云苓才不愿亲自执笔作画。 “多谢陆家阿姊,那五日后我到陆家商行来接你,如何?” “好。” 这事也就这么定下了。 云苓把云初,裴霖和沈长留送回仁安堂后,便快马加鞭赶回东头村。 回到家里,云苓喝上一杯香饮子解渴后,就到范老娘家把冰娘给请了过来,一同观看这纱衫上身之后的效果,并可以根据想要的款式就行裁剪缝合。 “婶娘,我是想着把这种长到脚踝的纱衫给裁了,可以变成上短下短,亦或是上短下长。” 冰娘边听边点点头,她拎起一件纱衫起来比划,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个儿的看法, “苓姐儿你说的自是行得通,不过是要对准高个子的小娘子,若是让那几个个子矮点儿的小娘子来说,这纱衫的蓬,未免会显得累赘。” 云苓恍然,她只想着通过提高腰线的方式来裁衣,却并未顾及布料的事,实在是不该, “那依婶娘的意思,这些可都要如何改?” 冰娘干脆拿起纱衫就走到那十个小娘子的跟前比对,先是比上两个个子最高的,再比对四个个子偏中上的,言道: “苓姐儿,这样,那两个身型高挑的小娘子,我看不用改,直接让她们穿上纱衫就行。” “至于这四位小娘子,其中两位稍稍高出一点儿的,就把这纱衫裁成两截儿,上半身就像你说的短,把腰线露出来,下半身就缝合成长裙,另外两位一样如此,只不过下半身就缝合成短裙。” 云苓觉得冰娘这个建议很是合理,说到底,这专业事还是得交给专业之人来做,才能呈现出好的效果。 “至于这四个身材偏矮小一点的小娘子们,我是觉得一定要先学会在身上留白,比如这两位脸上有小梨涡的,就可让上半身轻松一些,直接按着她的腰线缝合一条长裙穿着即可。” “而剩余的两位,就可在上半身穿上一件短一点的纱衫就可以,如此的话,这些小娘子们的纱衫款式走起秀来就能够多变化,不至于太过单一,苓姐儿觉得如何?” 云苓还能如何觉得?这自然是好,一万个的好, “说起来,还是婶娘在行。” 云若夏从山上扒拉完鸡枞菌下来,把东西都交与张氏后,就走过来凑热闹,左拿起纱衫看看,右拎起纱衫在身上比划, “哎哟,苓姐儿,你是打算让她们穿这纱衫走秀呢?老天爷,怕就怕你这胸罩三角裤没火,纱衫却火得一塌糊涂。” “姑,你可快快吐口水重新把这话说一遍,这不吉利的话可都随风随尘消散了去,留下的都是好东西。” 云若夏连忙“呸呸呸”地呸上几口,将嘴里的污秽吐干净,重新说道: “这胸罩和三角裤一定大火,火上加火,火火火。” 唐灵闻言凑了上来,轻声说道: “其实也不必担心这事,纱衫,绸缎向来都是很火热的款式,炎热的夏季,别说普通百姓,就连富贵人家,甚至大内皇宫里都是很怕热的。” “所以在外男禁止入内的后宅里,娘子们,小娘子们都是穿着薄薄的一件纱衫或者绸缎,只求落着个舒服,至于什么款式之类的,可也是简单为主,不喜这般多的花样。” 有唐灵这话,大家伙自然也就放心,各自忙活去。 冰娘按照云苓肯定下来的裁剪方式进行量身裁剪缝合,云苓则是一门心思投入到走秀台的搭建准备事情当中。 第225章 挺会来事 云苓是想着把走秀台做成后世那般模样,只不过有一个难题就是她们只有一日的功夫搭建台子以及拆台子,若是要还原后世走秀台,恐怕会比登天还难。 还有的便是,这胜福酒楼一楼大堂本就有一个说书的台子,虽然是小,但因是用石块垒起来的,难以拆卸,所以最好是在它的基础上进行扩展。 云苓有些头疼,她手上的毛笔迟迟落不到纸上,这具体要扩展多少,怎么扩展还得实地勘测一番才行。 至于四周的遮挡之物,云苓第一想法便是用屏风,偏高端雅致一些,光是瞧着,就觉得开心。 只不过这屏风一来太费银子,买回来也没有地儿放,二来想要把大堂四周都遮挡住,它的体积必然大,到时候搬来搬去的,也不够利索,也很麻烦。 所以云苓想着采用最简单的方式,也就是用布进行遮挡,先在要遮挡的位置寻上几个重要的节点,再绑上渔民捕鱼的渔网,最后再在上头绑上一层颜色较浅的布, 这样做既能挡住外头人的视线,也不至于把所有光源都挡住,整个区域还是能显得亮堂的。 至于这渔网……云苓自然是交给云胜华的。 翌日,云苓在吃过早膳,看着唐灵她们做完体态训练后,就驾上马车到城里的手艺街去。 她想要寻人帮她搭建台子,按理说,那个老丈人是最合她心意的,毕竟他做出的东西比较精细。 只不过她只有一日的功夫走动,所需要的人力和物力都是不少的,所以她只能寻云若夏经常做礼盒的铺面去。 云苓虽只是随云若夏来过这铺子一两次,但也是被那吴店家给记在心上,一见到她来,便笑着打趣儿道: “小娘子诶,这次可是要做多少个礼盒咧?” “店家的,我今日可不是要来做礼盒的,我是有一单生意想要与你谈谈。” 吴店家倒是有点儿不安呐,他平日里无事就这么坐在铺门口偷闲呢,别以为他不晓得眼前这人经常到后头那间破旧的木匠铺子去,眼下破天荒地到他这里来,还说要与他谈生意,这一定是件棘手的事。 但来者是客,他总不能拒之门外,更何况他还与她们家保持着生意间的往来,倒也算得上是个老主顾。 “什么生意咧,小娘子尽管说说看,若是可以的,我们就做,不可以的,也可介绍相熟的人给你看看。” 云苓也不客气,直接就寻上一个空位置,也顾不上这凳子上的木尘灰屑,一屁股大大方方地就往下坐, “是这样的,过几日,我打算在胜福酒楼一楼的大堂办一个秀场,想着在它原有的那个说书的台子上进行一个扩展,就是用木板钉成一个长长的,宽宽的台子,就是能同时承受十位小娘子的重量以及走动。” 吴店家摸摸下巴,心想这倒不是一件难事,无非就是运几块木板的事,算不上棘手, 可当他正要开口应下之时,云苓就把实实在在地言明具体情况, “店家的,只不过那胜福酒楼的周掌柜只允了我一日的功夫,到时候还得劳烦店家的早早地到酒楼去装上板子,在日落前再将板子拆走,把现场恢复成原样。” 吴店家蹭地一下就站起身来,难怪,难怪,他就说这男子的第六感觉是准的很的,他就说这人来他的铺子定不是有好东西介绍给他的,果真如此。 一日?还得将板子装上,然后再拆走,这不是白瞎功夫,纯闹的吗? “这事我可办不得,小娘子还是去别家问问。” “哎哟,要是店家也办不得,这一带地儿还有谁能把这事给办妥咧?” 云苓从袖子里掏出一袋薄荷叶出来,扯开袋口,递向吴店家, “来,先吃口薄荷叶醒醒神再说咧。” “来啊,这可是刚进的新货,耐嚼的很。” 吴店家没好脸色地朝云苓看了一眼,最后还是没甩她脸子,从袋子里捏出两片薄荷叶来往嘴里放, “你这小娘子倒是会来事。” 云苓直接就拉着小凳子坐到这人的身侧来,感慨道: “生活艰难,做生意也不易,总是得学些讨好人的门道。” “我们家此前穷得可是在村子里人尽皆知的,我头上有阿姊,也有两个尚未出嫁的姑,家里除了我阿爹和瘸了腿的阿翁,就再无男丁。” “村里人都说,我们四个是赔钱货,理应早早卖出去当个丑媳妇儿,也好免得拖累家里,幸好家里的大人通透,不理会这些闲言碎语,将我们当儿郎一般养。” “我们自也是知晓家中的不易,总想找些路子让家里的生活能过得好一些,所以也就出来跑生意,被人恐吓过,被人威胁过,有好几次都在刀剑下捡回一条命,谈何容易?” 吴店家也是做生意的,自也是领会到个中的滋味,男子做生意尚且不易,更别说这屁点大的小娘子跑生意,那可是难上加难。 “店家的,那些木板就全当我买了寄存在你这里呗,至于工钱一日一人两百文,我不管你叫五人也好,十人也罢,能把事情做好做完,大家平安无事就好,是不是?” 吴店家刚才还处在共情的情绪中,云苓这突如其来的谈判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什么木板还寄存?就就就还有下一次?二百文一日一人,就就就…… “小娘子,这事可真不好办。” “哪里不好办?好办,最好办了,店家还没用午膳,正巧,咱们就到胜福酒楼用去,也正好带上工具去量度一下尺寸咧。” 吴店家一直支吾,半推半就,但最后还是被云苓给扯到胜福酒楼去。 周掌柜虽暂时无所求于云苓,可他向来都是以笑脸相迎招待客人的,中间在云苓和吴店家需要相助之时,也是施以援手,所以这量度尺寸过程中很是顺利,云苓的心也就暂时放下一截来。 转眼就到了与陆佳敏约好的日子,云苓为表诚意,一大早就驾马车赶往陆家商行。 第226章 别冤枉人 可当云苓赶至陆家商行时,不见陆佳敏,反而见到正站在门口的陆应淮,她这还没张嘴,陆应淮就眼含笑意问道: “苓娘早,敏娘在里头吃早膳,苓娘可要来点儿?” 云苓虽是来得早,但在肚子里还是填了两个大蒸饺,眼下正是饱着呢,更何况,哪有她请别人做事,还要蹭上别人的早膳,这不合理,一点也不合理。 “里头早膳的品种也不算多,不过是一些鲜肉馄饨,煎饺,糯糯鱼皮饺,细粉,竹升面条,摊煎饼,鸡蛋羹,海鲜粥而已。” 云苓在听到煎饺的时候,很明显就听到她的肚子咕噜地叫了一声,蒸的她吃了,这煎的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这煎饺……” “煎饺有杂锦猪肉馅,鸡肉馅,鲜虾馅,酸菜馅,韭菜馅,菜荷馅,豆荚角馅,豆腐馅,苓娘喜欢哪种?” 云苓简直是要惊掉下巴,这富贵人家的生活她是无法想象的,而且更要命的是她每样都想来一点尝尝,只是这要求未免有些太过苛刻,所以就说道: “我想要个鲜虾馅的。” “嗯嗯,那我就要个鸡肉馅的,曹叔要个猪肉馅的,敏娘再要个酸菜馅的,这样我们交换着吃,便能一个人一次吃四种味道,下次再来便可以将剩下的四种味道再品尝一遍。” 云苓恨不得拍掌呦呵,她真觉得陆应淮这个提议很是不错,因惦记着那四种味道,连陆应淮所说的“下次再来”的话语都没放在心上。 云苓被迎上二楼,正在吃粥的陆佳敏见到云苓的时候疯狂朝她挥手, “苓娘,苓娘~” “陆家阿姊。” “你怎么来得这般早?” “有事要做,自然是要早些的。” 话语刚落,便见陆应淮和曹叔各端着两碟煎饺上来,云苓唤了曹叔一声儿,就坐到陆佳敏的身旁去,陆应淮紧接落座在云苓身侧,曹叔自然是坐在剩余的位置上。 “这煎饺一份是八个,我都换好了,每个人都能吃到四种口味,要是不够的话,可以让厨子再添上一份。” 云苓接过碟子,直摇头道:“够了,我来之前也吃了两个蒸饺子,眼下不过是嘴馋,想过过嘴瘾罢了。” “吃得是福。”曹叔附和一声,就将调料给支棱上来,“小二娘,这醋,酱油,芥末,可都要来一点?” “好,多谢曹叔。” 云苓先是夹起鲜虾馅的,往醋碟子上沾去,醋微微酸,平衡掉煎饺的腻,一口吃下去,口感很是清爽。 她继而夹起猪肉馅的,朝酱油碟子上沾去,酱油不是那种咸豆子的味道,很香,些许微甜微辣,云苓感觉这酱油就算是沾鞋底都好吃。 云苓满意地扭了扭,接着又夹起酸菜馅的,她这次选择沾芥末酱,只是这芥末酱入嘴,还是不够辣椒得劲儿,云苓赶紧多嚼两口把这煎饺吃完,也好将这芥末酱的味道给盖了。 说来距离辣椒传入还有很长的时间,据云苓所知,辣椒产于中南美洲的热带地区,后来由哥布带回西方国家,但在西方国家不大受欢迎,就又随即传到非洲,在非洲流行起来。 而后随着非洲的一些人被贩卖至中南美洲,这种辣椒就又传回了发源地,到后来,有商人将这辣椒传至我国,但一开始国人也像西方国家一样,只当是赏识之物,再至后后来,才开始用作调料,甚至喜欢到不可自拔的地步。 既然这辣椒产于中南美洲,早被玛雅人所喜,那定是早早就有了的,只可惜本朝的航海技术难以横跨大西洋去到中南美洲那边,实属是一大遗憾。 “我吃好了哦,先去收拾颜料,苓娘你慢些吃,不急。” “敏姐儿,我来帮你。” 简单的两句话,就走了两人,云苓回过神来,二楼就剩下她和陆应淮,她就知道她刚才不应该胡思乱想的,早早把煎饺吃咯,现在不就是回家了么? 她,该死! “煎饺如何?” “挺好的。” “调料如何?” “挺好的。” “你觉得我如何?” “挺……” 云苓听清话语后,一整个愣住,她一侧头正好与陆应淮的目光相撞。 他……他……他是在问她,觉觉觉得他……他……他这个人如何……吗? 陆应淮亦是直愣愣地盯着眼前之人,眼中含笑, “挺什么?” 他的话语问得玩味,随着他的凑近,整个气氛都变得暧昧起来。 “挺……挺……挺骚的,啊?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挺浪的,不是,不是,挺花的,不是,不是。” 云苓直接捂住自个儿的嘴,免得这张嘴再蹦出什么不得体的字样来。 陆应淮的左边眉毛一整个往上扬,这是任由他挠破脑袋都想不到自个儿在这人的心里竟是这般浮浪。 是他在马车上偷偷抱她,被她发现自个儿的小心思啦? 还是在空地儿暗暗陪她一宿,让她觉得太过唐突啦? 亦或是在宋家庄子上编排宋三叔的事,让她会错了意思? 陆应淮是不解的,但他可不愿意让这事成为自个儿心里头的疙瘩,也就开口问道: “不知我哪里骚,哪里浪,哪里花了?还请苓娘多多指教。” “我……我……你……你……” 云苓哪里知晓自个儿的嘴里会蹦出这些话来,只不过与其内耗自个儿,不如折磨他人。 云苓轻轻吸了一口气,目光闪烁道: “你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地里压根儿不是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叼着狗尾巴草的痞子,还会煽风点火,你就是个一只大尾巴狼,披着羊皮的狼。” 陆应淮不为所动,反而歪头看着云苓,嘴边挂着坏坏的笑,他真的,愈发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苓娘,你可不能冤枉人,我几年前尚不懂事,自然是轻佻了点,你现在不也不再是那个紧握拳头的小丫头了么?” 第227章 他高兴啊 “这可不能一竹竿就把一个人的所有努力给打死了哦。” 云苓听着话,由不得“哼”了他一声, “这若是换做别人,这话还行得通,只不过你是谁?陆家商行的少东家,那可是自幼随父行商,如果没有心眼子和手腕,哪里就坐得稳这个位子?对不?” 陆应淮的眸光转了转,嘴角依旧是挂着笑, “苓娘,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冤枉我,我们谈生意可都是在正经的场地谈,风月楼我可是一次都没去过的。” “比风月楼厉害的地儿可多了去,你们这些富贵公子耍得花样和路子花着呢,像……像那宋家三郎,不也是这样么?” 陆应淮的神情立马变得认真起来,他把凳子拉前,目光死死勾着云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云苓连忙把视线转回煎饺上,她不知事情怎么发展成这般模样,而且她刚才那些话像是争风吃醋似的,她怎么会这样?太奇怪了。 陆应淮见云苓不说话,生怕她会误会,便着急地撸起右边袖子,将手腕伸向前, “你懂医术,只要你一诊脉自然就知晓我有没有纵欲,有没有乱来,甚至什么时候梦遗,你都一清二楚。” “你……你……你……流氓。” 云苓登时站起身就走,只是走到楼梯处又念起自个儿的碟子还剩下两个煎饺还没有吃,就连忙走回,快速将两个煎饺夹到嘴里去,离去时又愤愤地踩了陆应淮一脚。 处在楼梯下看热闹的陆佳敏和曹叔一见到云苓的衣角,就着急散开,陆佳敏背起箱子,对着云苓道: “苓娘,我准备好了,咱们走。” 因云苓的嘴里还在嚼着煎饺,说不出话,便点点头带着陆佳敏出门。 另一头的曹叔见到一脸红晕的云苓,就兴奋地提着袍边走上楼梯,一上二楼,就看到一脸傻笑的陆应淮,这……这……这……这怎么看,这两人都不对劲啊。 “淮哥儿?淮哥儿!” 陆应淮原本沉浸在刚才之事,被曹叔这般一打扰,自是不喜的,只不过他高兴,所以也就没多计较, “叔儿,刚才苓娘踩我一脚。” 曹叔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这不就是踩了他一脚,他倒好,就跟那小二娘亲了他一口一样傻乐,搞不懂,还真搞不懂。 “她踩你一脚,你乐呵什么?” “叔儿,她刚才跟我吵架,她一直以为我是那种不学无术,只懂得寻欢作乐的纨绔子弟,我便让她给我诊脉,让她看看我是不是寻花问柳之辈,她就骂我是流氓,踩了我一脚。” “她可算是对我有些小性子,不似以往那般客气,我甚至还觉得她对我,是有一点儿感觉的,叔儿,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 曹叔只觉得每日都是好日子,最好就是今年能把三书六礼安排了,年底成亲,明年他就能迎来小主子了。 云苓打了一个大喷嚏,她觉得这一定是陆应淮那流氓在说她,还说没有没有,若不是身经百战,哪来这般多讨女孩子欢心的心思,就会骗人。 “苓娘,你可是今日太早起,染了风寒?” “不是,应是家里人在唠叨,无碍的,对了陆家阿姊,我们家不是富贵人家,家里边的地少人多,不似你们家那般空阔,让你来做事,也是委屈你了。” 陆佳敏连忙摇头,她实在是太想看看她这位未来嫂嫂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她兄长都不觉得委屈,她还能委屈到哪里去? “哪里委屈了,你请我做事,难道还会缺了我的吃食不成?听兄长说,婶娘厨艺了得,就连胜福酒楼的厨子都比不上,我自是喜欢吃的,若能吃上婶娘做的东西,就算让我走路,我也认了。” 云苓倒被陆佳敏这话给逗乐,难怪刚才在二楼见她时,她虽是在吃海鲜粥,但嘴角还是残余着一些类似摊煎饼的渣子,而且还能吃下八个煎饺。 云苓本是以为这人是害怕到她家里会吃不饱,所以要提前吃多一点儿东西填肚子,谁知这人是真的爱吃,还是那种怎么吃也不胖的体质,倒是挺气人的。 “少东家有些过誉了,只不过我阿娘做的东西,倒还真是算得上人间美味,咱们整个东头村,要说厨艺的话,我阿娘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陆佳敏激动地“哇”了一声, “苓娘何不早说,刚才我们就应该在市集里买上一些什么鸡啊鱼啊肉啊之类的,我可太喜欢乞丐鸡,平日我让曹婶做,可在家里哪里做得出这个味道,想到外头的小摊子上吃,她们又说不干净邋遢的很。” “那它的名儿不就是叫乞丐鸡么,这还干净到哪里去?” “我就说,乞丐鸡不就是吃那个味道么,不干不净,吃了还没病呢,就跟那烤南薯一样,往灶子里一放,煨出来不晓得有多香咧。” 云苓倒是没想到陆佳敏这等自幼被富养的小娘子,竟有这般接地气的一面,敢情还真是个实打实的吃货。 “陆家阿姊来的还真不是时候,我姥姥家就特喜挖南薯做食,每年大年初二回去,都会看见大表兄要么在晒南薯粉,要么就在煨斋片,好看又好吃。” 这说的陆佳敏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她连忙扒拉着云苓问道: “这南薯粉我倒是吃货,这斋片又是个什么名堂?” 云苓解释道:“这斋片的做法跟南薯粉很是类似,不过啊……” 因有美食作为话题的开口,两人也是喜欢吃的,所以就越聊越有劲儿,从城里回村的这段路也不觉得尴尬。 云苓和陆佳敏说说笑笑就回到家门口,小白闻声跑了出来,见着生面孔就吠上两声,直至云苓吼它一声,他才坐到地上哈气。 陆佳敏乐道:“兄长说过,苓娘家里可是有一猫一狗,分别唤做小白和大黑,眼下这是小白,不晓得这大黑在何处?” “还能在何处,眼下天热,自然就跟个咸鱼一样睡在水缸旁乘凉,你也别惹它,不然它应激抓你一把可不划算。” 第228章 太好看了 陆佳敏探着身子往里窥,随着云苓一声,“走。”,就跟个好奇宝宝似的左顾右盼,嘴里也愣是闲不下来, “苓娘,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苓娘,这……这……这箱子里有蜜蜂,噢,你这是用箱子养蜜蜂,天啊,你是怎么想到用箱子养蜜蜂的咧。” “哇哦,这是在弹棉花,我们用的那些棉花垫是不是就是这样弹出来的?” 云苓点头应道:“对,弹出来之后再进行小小的修整,就可以做出你所见到的棉花垫。” 陆佳敏走到张氏的身旁,眼睛都不带眨地把整个过程给看了一遍,嘴巴张地都能吞下一个鸡蛋来, “苓娘,你也太厉害了,竟能想着这么一个法子来,我那些闺中好友用过之后都说好用,不停地给你下单子,只是你出单子也太慢了些,咱们聚在一头少不得怨你的。” 陆佳敏这话说得没错,云苓也省的这送来的单子棉花垫可是占九成的下单量,那是做也做不来的,只是她没法子。 如今张氏,云老娘和范老娘是做棉花垫的主力军,只是张氏要忙活家里的事物,云老娘也要时不时去帮人接生,只有一个范老娘,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做不出多少来。 云苓想着,等新屋子一建好,她可就得将此前村子里卖力洗棉的婶子,嫂子都纳入编制,这样也能将棉花垫这一条线完善起来。 “哎哟,这可使不得咧,诶,要是她们再怨咱们苓姐儿的时候,小娘子可得替咱们苓姐儿说说话,大不了我待会偷偷给你塞上一包棉花垫回去,还有她娘,她娘做东西可好吃咧,待会让你吃鸡腿子。” “真哒???阿奶可得说话算话。” 云老娘见自个儿只动了动嘴,就收了这么个“乖孙女”,自然也是乐呵,又听得这人是那陆少东家的妹妹,就也亲切了两分。 云苓哭笑不得,到厨房提上一壶张氏准备好的紫苏饮,就带着陆佳敏到柴房去。 唐灵等人已先一步换上胸罩三角裤和纱衫,有序地候在柴房里头,云苓刚把紫苏饮放到桌上,就听到身后啪嗒一声,回头一看,只见陆佳敏被门槛绊倒,正扒拉着房门站稳。 “陆家阿姊,刚才忘了提醒你注意门槛呢,可有伤到了?” 陆佳敏连忙摇头,“苓娘,不是,这些小娘子是?” “她们可是我们家的模特。” “模……模……模特?” 这倒是把陆佳敏吓得不轻,她哪里想得到柴房里能有这么多的人,还穿成这般别致的模样,随着云苓进门的那一刹那,她还真以为自个儿是时运高,瞧见了什么脏东西,所以就踉了一跄。 “你们家的?那她们住哪?” 陆佳敏左右环顾,总觉得有些邪乎,家里的地方就这么大,云苓一家子住都尚觉得不够,怎么还能容得下这么多……人? 不,不不不,云苓说的该不会是三四个,而她见到的是一群? 她自问也没做什么亏心事,怎么就惹上这么些不三不四的,难道是对她今日一早吃了海鲜粥的报复? 云苓见陆佳敏这般,不禁笑道: “家里头腾出一间房子来,加上这柴房,一共可以将就住上十人。” “十十十十十人?哦噢,十人。” 陆佳敏听到这个数字,心瞬间就安定下来,其实说来也是,当初她被人贩子捉去的时候,何尝不是二十三十个小娘子被困在一间阴暗的小屋,这才五人一屋,当然能够住得下。 陆佳敏晃了晃脑瓜子,把过去那些不美好的回忆通通甩走,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这些人身上穿得东西不对劲儿。 “苓娘,你让我给你产品画一套画册……是这些玩意儿?” “对,我想让你连人带物这般刻画到纸上,我就将其钉成一个册子,也方便日后查看。” 陆佳敏连忙把箱子放下,跑到唐灵她们当中去,看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这纱衫款式别致,里头那件也很是吸引人咧。 “苓娘,这是肚兜吗?怎么这般短咧?” “这种类似肚兜,我们改良一下,取名为胸罩。” 陆佳敏哪里想得到肚兜能改良成这副模样,瞧着更短更精致小巧了些,此前那个三角裤就很好穿,这胸罩定也不能难穿到哪里去,而且这里每个人穿的都不大一样,款式多着呢。 “舒服不?” 被问到的小娘子的回应道:“很舒服,也很容易穿戴,我刚才没留神撞到墙边,也没被磕着。” 陆佳敏连忙看向云苓,叉着腰,傲娇道: “苓娘,就这些新鲜玩意你不私底下给我来个三四套,我可不给你画咧。” “婶娘那处还有几件存活,我昨日已挑了四套出来,两套素雅颜色的就给陆夫人,两套青春艳丽一点的就给你。” “成,成成成。” 陆佳敏既是拿人东西,自然是手软的,也就赶紧开始张罗着搭架子挂画布画纸,摆砚台,铺颜料,置毛笔,一套活计下来,也能耗上个一炷香的功夫。 “我可以了,就是不晓得苓娘要怎么画?” “我是想画她们走起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只不过若是陆家阿姊觉得不大行的话,也可让她们就这样站着画。” “走起来?我看看是怎样走的。” 云苓也就让所有人都似此前训练的时候站好,再进行走秀。 “你们就当陆家阿姊是看客就好,到时候你们可是要面对更多的小娘子,不要害怕,往前走。” “裙摆大的,摆臂的幅度可以稍稍加大,摩擦着裙摆走,对,就是这样。” “走一字线哈,不要忘了这个关键的台步哈。” “……” 这番场景简直震惊陆佳敏一百年,她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这……这……这……也太好看了,哎哟哟,很不一样,这……这让她怎么形容呢,就是震撼,好看,有趣,别致,太厉害了。 第229章 想来就来 这也太厉害了! 陆佳敏可是听过她兄长提了一嘴儿的,说是苓娘在胜福酒楼与周掌柜的约了要在胜福酒楼的一楼大堂举行女子专场,想来就是她现在看到的这种。 她着实是佩服云苓的脑瓜子,她真是太好奇这人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好点子的,她兄长绝对是前世吃了屎,这一辈子才能遇上苓娘哒~ 这要是能让她一直跟着苓娘玩,她都不敢想象她会变得有多么开朗。 十个人走一次,费不了多少功夫,陆佳敏还没有看够,就已经完成了。 “陆家阿姊,你觉得走起来的时候画,感觉如何?” “可以,只是要慢些走,若是能做出提线木偶那种感觉就最好,向我走一遍过来,停在我跟前就行。” 唐灵率先尝试,明眼人一瞧便知这位陆家小娘子不简单,她更知晓在汴京也有一个陆家,而能请得动陆家人来相助,自家这位主子可也是不简单,所以她要随着云苓的心,也就更加坚定。 唐灵走过一遍后,众人看陆佳敏没有异议,心里头也是放心,自也会按照唐灵的行走方式走一遍便是。 陆佳敏落笔描绘唐灵身段的速度很快,画面是定格在唐灵右脚往前,左脚在后,长裙裙摆微微被风带起的那一个时刻。 云苓光是看这个轮廓,便知陆佳敏的功力极佳,也不敢多打扰,就静静候在一旁,递递颜料什么的。 随着颜料被用到纸张上,唐灵的样子和装扮就活灵活现地浮现在纸上,云苓总算是能喘上一口气,与此同时她嗅到了一股烤鸡的香味。 云苓都嗅到了,陆佳敏又岂会嗅不到。 “苓娘,是不是有烤鸡???” 陆佳敏放下颜料笔就往外跑,差点儿将架子给撞翻了也不知,云苓无奈地耸耸肩,把架子扶稳当,只能先让唐灵她们换回外衫,一同把午膳吃了再说。 云苓从柴房里出来,便见得陆佳敏已经蹲在厨房的灶台旁,一脸馋样。 “婶娘婶娘,今日可是吃烤鸡,我在柴房里可是嗅到很香的烤鸡味~” 张氏笑着用两条棍子将灶子里的三只用芭蕉叶包着的鸡给夹出来, “今日我们吃香茅烤鸡,凉拌猪耳朵,水饭,温蛋,还有一个莲藕排骨汤。” 这光是听名字就已经让人垂涎三尺,当下嗅着香味更是能垂涎六尺,云苓也凑了过去,帮着张氏捧起地上剩余的那一只芭蕉叶鸡。 随着芭蕉叶被剪开,一只表面被烤得金黄,被香茅叶捆住的鸡就呈现在眼前,随着张氏把鸡剁开,鸡肚子里藏着的那股胡椒,蒜蓉,芫荽根以及香茅根的香气扑鼻而来。 云苓和陆佳敏就跟两只嗷嗷待哺的鸟崽子一样,止不住地吞咽口水示意张氏投喂,张氏自也是存了偏颇之心的,就一人给了一块偏鸡腿的肉。 云苓先是吃掉上边的皮,煨得脆脆的,再扒拉着鸡骨头,一口将剩下的肉给吃了,那口感,嫩滑得咧。 “你们说,我就剁两只鸡,剩下的一只用来做手撕鸡,再浇上蒜辣汁,撒上一大把芫荽,好不好?” 云苓和陆佳敏就跟鸡啄米似的点头,只要是有的吃,她们还能有什么不答应的。 继这香茅烤鸡被装上碟之后,凉水盆里一直浸泡的五只猪耳朵也算是登上砧板,张氏将猪耳朵切条之后,两只猪耳朵做蒜香味,另外三只就做酸辣味,虽是不多,但也算是能让每个人都尝一口鲜。 这两样菜式做好,张氏把砧板洗干净,就取出两个陶瓷盆来,呈上两盆莲藕排骨汤,再将做饭前就已经准备好的水饭和温蛋呈上,就开饭了。 陆佳敏自是靠着云苓落座,因她是客人,所以这第一碗饭自然是盛给她的,随后才是从隔壁干活回来的云老爹,云老娘,云苓。 张氏盛完自个儿的之后,再由唐灵接手,给那些个小娘子们盛饭。 “陆小娘子哟,可别客气,就把这儿当作是自个儿家就行,要是有什么不够想吃的,就让你婶娘做。” 云老爹听着云老娘提了陆佳敏的身份,又见陆佳敏与云苓这般亲近,心里也是高兴,就算云苓与那陆少东家不成,有这陆家小娘子,两家也不会太难堪。 陆佳敏本来就没想过“客气”二字,这儿可就是她未来嫂嫂的家,四舍五入的,自然也就是她的家,在自个儿家里吃饭,哪能亏了自个儿这张嘴? 她一筷子就往凉拌猪耳朵夹去,但先是夹给了云老娘, “阿奶,我自是不会客气,夹了给你,我可就要张开嘴巴,痛快地吃了咧。” 云老娘回了她一个鸡腿子,笑道: “吃吃吃,在咱们家,什么都可以缺,就是这吃的玩意不能缺,管你是天上飞的,地里跑的,还是水里游的,通通都逃不过你婶娘的手。” “那我就常来。” “常来就常来。” 云苓瞧着她俩,你一句我一句的,不尴尬,不安静,这样就挺好。 吃过午膳,陆佳敏还喝了两碗莲藕排骨汤,肚子唰地一下被撑了起来,自然也是不想走动,就坐在凳子上歇息,还时不时逗逗在树底下吃鱼的大黑。 众人托她的福,得以浅浅闭眼歇上个午觉,半个时辰后,除了唐灵之外,其他人再次换上纱衫,在柴房里等候画画像。 这该说不说,陆佳敏倒是将劳逸结合运用得淋漓尽致,休息的时候认真休息,忙活的时候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一画一个准,又快又好。 直到太阳下山,她将最后一个人画完,上完颜料之后,张氏恰巧进来说道: “陆小娘子,门外停了一辆马车,是陆少东家的小厮,说是要来接你回陆家去。” “紫福来了?那他来得可不凑巧,我还想着多蹭婶娘一顿饭呢。” 张氏笑道:“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到咱们家来做客。” 陆佳敏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响嗝,惹得大家伙一顿欢笑,云苓帮着她收拾东西,一同到门外去。 第230章 着实可气 守在外头的紫福见到陆佳敏就连忙把车厢门打开,接过小箱子后就往车厢里头放。 “紫福,我兄长没来么?” “郎君说他的脚伤了,行动不便,来不了。” “早上还好好的,脚怎么就伤了?” 陆佳敏本还想问问紫福有没有请大夫给她兄长瞧病,但瞧见紫福说这话时的小眼神不经意在苓娘的脸上扫了扫, 她就想起今早时听见的热闹,想来是苓娘与她兄长不晓得在闹什么,兄长这般是想着等她这位未来嫂嫂哄呢。 云苓看着这两人的视线朝她看,倒是真的无语,噢,真以为她是大象不成,能一脚就把那流氓给踩伤了? 谁晓得他在卖弄什么名堂,这人,坏心思可多着呢。 “小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回事,只不过郎君吩咐有样东西要给苓娘子。” 在陆佳敏“哦~”的一声中,紫福把东西从车厢里拎了出来,是一个食盒,不大不小,有两格放东西的位置。 云苓的脑海中闪过煎饺或是桃花糕,但现实却是与她无关。 紫福将其中一格打开,亮出一个陶瓷盅,把盅盖打开后,亮出里头鲜香的鱼头味道,瞬间就将小白和大黑给吸引过来。 “苓娘子,这是我家郎君给小白和大黑准备的鱼头汤,这是郎君此前说过的,他说到便会做到。” 陆佳敏连忙附和道:“这话倒是不假,自打我懂事起,便知兄长是个言而有信之人,他说过的话,一定就会做到,不曾掺假。” 云苓笑而不语,把紫福手上的食盒给接了过来,只不过在她转身回看身后的小白和大黑时,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再回过身子,陆佳敏就已经坐上马车, 还从窗子里探出头来,笑说道: “苓娘,你说好要给我和我母亲的新鲜玩意儿,你可得寻个机会送来陆家商行咧,要不然,我可要四处嚷嚷,说你欺负我哦。” “诶,不是,我这就给你拿,你等我一会儿。” 云苓手足无措,她看着马车要走,着急地前后走了两步,而后才将食盒放下,再冲到范家,把准备好的胸罩和三角裤取出来,可眼前哪里还有陆佳敏和紫福的身影? 这家伙,别的不学,偏偏学着那陆应淮的坏点子,着实可气。 云苓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这也不是一件坏事,反正她也是要写邀请函的,到时候连带着邀请函让她姑送到陆家商行就可。 至于这邀请函的其他人选,云苓心里头很是没谱儿,她没混在富贵圈,也没有一呼百应的魅力,别人哪里晓得她这么一号小人物。 不过自个儿总是要主动点的,云苓把食盒里的鱼头汤分别喂给小白和大黑后,就到柴房里把陆佳敏画完的画像收拾起来,待云初回来后,才一同商议邀请函的事情。 云初把买来的信纸小心铺好,看向撅着臀往床底找东西的云苓问道: “苓娘,这邀请函要写多少张才合适?” “阿姊尽管写着就是,我正扒拉着此前下过单子的那些客人的住址,也不知上次姑把她的东西搬来,把我们的东西都塞到哪里去了。” 云苓这话刚说完,屁股就挨了一掌,随后就听到云若夏的声音, “好你个苓姐儿,趁我不在,就想着教唆初姐儿说我坏话不是。” 云苓被逗笑,一个不留神就吸了两口尘,呛的她连忙退出来, “诶,这说人坏话,不是趁那个人不在,难道还要当着她的面说么,姑就是坏,把我们的东西都塞进床底,自个儿的东西就放得好好的。” 云若夏一面笑一面将云苓头上染上的蜘蛛网给弄掉, “说起来还是你坏,要不是你把我房间挪出来,我哪里用得着跟你们挤,阿姊不在,我自个儿一间房,舒服着呢。” 云初倒是没有这种争论的心思,她的毛笔笔头挠了挠太阳穴,看着空白的信纸,着实是不晓得该从何写起才妥当,这做生意若是像背医书一样简单就好。 “苓娘,你说说咧,这邀请函该怎么写才好咧。” 云苓任由着云若夏“报复”性地揉她的脑瓜子,张嘴说道: “我说说看,阿姊听听这行不行得通。” “尊贵的客人,很感谢你一直以来对照夜青的关照,承蒙你的喜爱,我们才能一直坚守本心,致力于推出更多的有益于女子健康的产品。” “继三角裤,月事布和棉花垫之后,我们将会在初九当日在胜福酒楼大堂进行新品的展示,这是我们的第一次尝试,希望得到你的亲临现场支持,谢谢。” “阿姊,然后在落款处盖上咱们照夜青的印,嗯……信封上也要盖上一个,以显诚意和真实。” 云初点点头,就开始支棱起来。 云若夏轻轻地打了云苓后脑勺一下,笑道: “可以啊,你这嘴儿都能当个说书先生忽悠人去。” “那能不能忽悠姑帮我把那些单子给找出来咧?” “一边去,我可是忙着呢。” 过一会儿,张氏前来提醒她们用膳,便见得两个屁股在床底下晃悠,床底下还窸窸窣窣地不晓得在摆弄什么玩意,着实有些有失风雅。 翌日,云苓就将熬夜整理出来的邀请函和客人地址交给云若夏,而后就一门心思地带着唐灵她们做最后的冲刺训练。 时光在慢慢流逝,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只不过在倒数第二天时,云苓却突然觉得这秀走得有点儿奇怪。 许是众人都熟练了走一字线的缘故,导致出腿的速度快,而各人对这个速度把握的那个度不一样,所以呈现出来的效果时缓时急,时快时慢,究竟原因就是缺少卡点的背景音乐。 云苓的脑海中瞬间就浮现出那种节奏感很强,能让人走起来都带风的电音,只不过在这个朝代可使不上。 至于其他音乐,云苓是见过用交响曲走秀的,也见过用摇滚乐走秀的,至于古典音乐的话…… 第231章 你做梦呢 云苓躺在躺椅上,哼了首后世的古风小调,脑海中回想着唐灵她们走秀的情景,好像也不违和。 只不过她唯一担心的点就是那些小娘子是按自个儿的方式走惯了的,若是配上音乐,大抵是会手忙脚乱,要是能找着一个根据她们脚步来卡点弹曲儿的小娘子来,或许会好一点。 既是有这样的想法,云苓自然是坐不住,踩着斜阳往外走, “阿娘,我进城一趟,不用做我的饭菜,明日我才回来。” 张氏一把就将人抓住,“这么晚你到哪去,还还还明日才回来,在外宿一夜,你这是做梦呢。” 云苓也不急,反而回握住张氏的手,轻声道: “阿娘,你可知晓城里何处有乐坊?” “乐坊?你找乐坊有何用?” 云苓见张氏被她带偏,便继续说道: “眼下走秀的事宜都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只是我突然发现最重要最不能缺的便是一个会弹曲儿的小娘子,这可事关我这次秀场能不能成功举办的关键,眼下还有两天功夫,阿娘,我没时间了。” 张氏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云苓为这走秀而花费的功夫和心思,她是有目共睹的,若是眼下因为寻不到乐娘,而导致功亏一篑的话,她的心里又何尝会安心? 但张氏对于乐坊的事,着实是不大懂,她知晓云苓若是到城里去,总是会找着这方面的路子的,只是她岂放心就让这么一个小人儿住在城里,思来想去后说道: “这样,你若是赶不及回来就寻县衙附近的客栈落脚,这样有什么事,也可让春姐儿帮衬着些,晓得不?” 云苓连忙点头,生怕答应慢一步张氏就会反悔似的, “阿娘,一进城我就换上男装,还戴帽子,弄上胡须,将自个儿弄得有多邋遢就有多邋遢,别人只会把我当乞丐小儿,自不会打我的主意。” 云苓当然不会这般做,但对于张氏来说就十分受用,再唠叨两句,就放云苓走了。 云苓也不耽搁,驾起马车就飞快地往城里去,就连路上与云胜华撞个照面,也只是浅浅唤了一声“阿爹”就作罢,再多的话也就没有了。 来到城里,街道两边的小摊小贩就开始张罗起来,有炒冷饭,有炒粉面,有凉拌摊子,有香饮摊子,有卖酥饼的,有卖水饭的,有卖干脯的,什么蜜饯果子,炙羊肉等等, 各种味道交杂,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厌烦,反而恨不得多嗅上两口,就算吃不着,也能把味道沾到身上,解解馋。 云苓自也是没有这空闲功夫停留在此,她驾着马车驶向胜福酒楼,也没将马车停进马厩,只让守在酒楼外的小厮看着,就提步跑向酒楼。 入夜的胜福酒楼特别的热闹,周掌柜很是忙活,一层楼一层楼地窜着走,云苓好不容易才在三楼雅间堵住人, “掌柜的,我想问你,这城里何处有乐坊咧。” “乐坊?小娘子寻乐坊做甚?” “我想请一个会弹乐曲的小娘子咧。” “弹乐曲……哎哟,贾员外,稀客稀客啊,楼上请。” 周掌柜笑着将这位贾员外给迎上楼,云苓拍拍脑门,原地候上一会儿,还是提步到楼上去,只是刚到四楼,周掌柜从雅间出来,就往楼下去, “平旺,快点儿把贾员外之前留在这里的米酒给拿上来,顺耳,让厨房赶紧先把贾员外点的菜给做咯。” “是。” 云苓见周掌柜快没影儿了,就又着急地跑下楼随到他身旁去,“掌柜的,你快与我说说呗。” “你……噢,你要找弹乐曲的小娘子?去酒肆找啊,那地儿可是又能吃酒,又能听曲儿,还有一些简单的小食咧。” “酒肆?那在酒肆弹曲儿的,自然是为酒肆东家所聘,我哪里请得动咧。” 周掌柜把端菜的小厮拦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那两条横出碟子的菜给拨回碟里边去,敲了敲小厮的脑袋,提醒他注意点之后,才回看云苓, “你要请乐娘,那可得要乐坊去咧,哎哟,你早说乐坊不就好了?” 云苓:??? 云苓忍住想动手打人的拳头,再次问道:“那乐坊在何处?” “乐坊在平丽巷一带,乐坊可不比酒肆,里头的人可是跟上工似的,到点儿就下工的,眼下这个时候,怎么着也关门了咧。” 云苓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天还真不遂人愿,越急就越不让她如意,眼下没有法子,云苓也没必要留在城里,回家里睡上一觉,明日一早再来也是一样的。 只是当她灰头丧气往外走时,周掌柜突然惊讶一声,提了两步走上来, “我想起来了,今日可是梅家老爷子大寿,梅家二郎前几日就从乐坊定了乐娘舞姬,眼下她们兴许在梅家高歌贺寿呢,小娘子若是急着找人,可以前往梅家瞧瞧。” “多谢周掌柜。” 云苓也没过多停留,出了门,跟看马的小厮打听梅家的方向,就骑马往城北方向驶去。 这一带灯火通透,路上虽没有灯火相照,但各家大宅大户点起的灯笼足以将整条路都照亮。 绕过两处拐角,云苓就闻得丝竹管弦之声,其中还夹杂着欢声笑语,劝酒推却之声。 云苓闻声而去,在一户停满车马辆的宅子前停下静候,听着里头的动静,这寿宴应该是刚开始,也不晓得要等多久,刚才她就应该在路边的小摊子吃上一点东西的,也好免得像现在这样,肚子空空,偷吃冷风。 云苓也不晓得过去多久,里头的管乐声渐渐消失,她才止住打盹儿,正要下车伸伸懒腰儿,做做拉伸运动,耳边就传来一道女声, “淮郎,你且等等我。” “王小娘子,我刚才都说了,不必相送,你勿要再随我出门,免得坏了你的名声儿。” 淮郎?陆应淮? 云苓本想探头去看热闹的,但又生怕被当事人发现,误以为自个儿是故意跟着他的,便坐到车厢里,只偷偷拉开一点儿毡帘窥看。 第232章 门当户对 “我自认是非你不嫁的,这事可是城里人都知晓的,随你出来又怕什么?” 非你不嫁? 天啊,这是什么痴情女遇上薄情郎的剧情? 云苓登时把双眸瞪到最大,把耳朵竖得最起,她可不能错过这种一手八卦。 “王小娘子请注意你的言辞,不是我让你随我出来的,而是我一直不让你随我出来,可你非要随我出来的。” “怎么都好,淮郎,我有东西想要送你。” 王清欢羞怯地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来,递向陆应淮, “阿娘说过,不论娶妻嫁人都应门当户对,陆家行商,我们王家也行商,我懂你的难处,懂你的不易,日后也会体谅你四处跑生意,不常在家的。” “除了在钟情你和要嫁给你这件事上,我很任性以外,我很明事理的,我会持家,会相夫教子,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重新认识对方的机会?” 陆应淮往后退了一步, “抱歉,王小娘子很好,只是情爱之事向来不是一个好字就行,若是娶着一个不心仪之人,一辈子相敬如宾,于己于彼,都是一种伤害。” “你只是现在不心仪我,不代表日后、” “我们相识十四年,但凡这十四年里头我对你有过那么一瞬间心动的时刻,我早就娶你了。” 陆应淮的直截了当就像一把剑一样刺进王清欢的心里,王清欢顿感心痛,隐隐有些喘不过气来,但她还是不愿意放弃。 不过是十四年,他们还可以认识十五年,十六年,十七年,她自懂事起,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陆家淮,她也可以得到。 王清欢吸了吸鼻子,一股脑地将香囊往陆应淮的怀里塞,松手后就往里跑。 陆应淮直接将香囊交给身后的紫福, 紫福接过之后觉得手感很是奇怪,一粒粒的,也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他好奇地把香囊打开,一股花椒香味扑面而来。 紫福乐道:“郎君,王小娘子送你花椒,她真的很喜欢你,想要与你多生贵子呢。” “多嘴,走。” 紫福把香囊拉紧,收进袖口,想着回到宅上再扔,免得落人口舌, “那王小娘子真诚也是挺真诚的,只不过有句话说的不对,娶妻嫁人是该门当户对,但与咱们郎君门当户对的,理应是汴京那些小娘子才是,王家算得了什么?” 陆应淮停住脚步,回头睨了紫福一眼,紫福立马捂住嘴儿,灰溜溜地寻马车去。 云苓迅速将毡帘放下,把呼吸也放得紧些,直到陆家的马车离去,她才靠在车厢板歇息。 刚才那些话,再次在她的耳边回荡, “娶妻嫁人理应要门当户对。” “陆家行商,我们王家也行商,我懂你的难处,懂你的不易。” “但与咱们郎君门当户对的,理应是汴京那些小娘子才是,王家算得了什么?” 王家都算不了什么,她们云家又算得了什么? 云苓晃了晃神,也没再悬起毡帘,她静待来客的散场,耳边听着马车轱辘声的交迭,直至听到乐器的声音,她才悬起毡帘,天彻底暗下来,她的心却格外清明。 “今日辛苦各位,坊主你们都慢走哈。” 云苓趁此机会迅速跃下马车往前走,她的目光锁定那位坊主,快步地走向他, “见过坊主。” 坊主见到云苓的时候有些错愕,他可没见到这般模样的小娘子啊,可既然云苓向他打招呼,他断没有不理人的意思, 他便抱着小孤琴朝云苓福了福身子, “小娘子这是,有事?” “有事,我想要聘请一位乐娘为我弹奏,不知坊主能否行个方便?” “眼下这个时候怕是不大方便,小娘子若是有心,明日大可到咱们青兰乐坊来商议。” 云苓朝他身后的小娘子扫去,各或手持古琴,或手抱琵琶,亦或是抱阮,亦有古筝,箜篌,云锣,拍板和笙。 这光是看,云苓就觉得眼花缭乱,她在音乐方面的造诣不深,这让她一时间也挑不出个什么好的乐器来匹配台步,便想着先找些靠近青兰乐坊的客栈歇息,明日一早再到乐坊商议。 只是正当她要向坊主询问明日何时开门之时,在那一群乐娘里突然冒出一声来, “小娘子若是要寻乐娘为你弹奏,不如就挑我。” 随着这人抱着琵琶出来,云苓的眼睛随之一亮,她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位在前往七闽时遇到的恩人, “阿姊~” 桃夭抱着琵琶朝云苓福了福身子,微笑道:“好久不见。” 因云苓与桃夭相熟,自然而然也能凭借这层关系入住青兰乐坊,一进乐坊,待坊主将蜡烛点亮之时,桌上掉落的面具把云苓吓了一跳。 坊主笑着解释道: “小娘子可不要见怪,咱们这儿虽是乐坊,但到底是不比汴京那些规模大,等级高的,故此,我们也常表演杂剧,杂扮,嘌唱和叫果子,时常也用横箫,夏笛和我刚才抱的小孤琴。” 云苓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杂剧,杂扮,她还真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但毕竟自个儿可是得着便宜住进来的,总得表现对这方面的兴趣才是,免得扫了大家伙的兴, “原是这般,可我瞧着你们这一个个抱着的,样样都是稀罕玩意儿,规模倒是与汴京的那些乐坊能够媲美一番,再者,乐器本就是辅助,用作锦上添花之用,个人的技艺才是真正的本事。” 云苓这番“阿谀奉承”的话无疑让在场众人听得心欢,就连让她住进青兰乐坊的那点儿偏见都消失不见。 坊主自也是高兴,他一直有个想法,便是把这青兰乐坊的规模扩到最大,让青兰乐坊能与汴京那些乐坊抗衡,他的梦想,就是能做到天下第一乐坊。 所以云苓这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他的心里去,对云苓的态度较刚才可更加温和三分, “小娘子可有用晚膳咧?” 第233章 她是知音 云苓的五脏庙本就空的慌,眼下被坊主这般一问,自然就咕噜响。 云苓不大好意思的捂住肚子,将实情告知, “实不相瞒,我在黄昏时分着急出门,就一直候在梅宅外头了。” 话语虽在此处止住,但在场之人都晓得云苓等了多久,能为了找一个乐娘而做到如此地步,也恰恰是反应她的惜才之情。 这可是他们乐坊的知音啊~ 坊主很是感动,连忙唤人将东西拎上前, “小娘子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将就着吃些,这是梅员外赏赐给我们的点心,为宅上的厨娘所做,外头是买不到的。” 云苓主打一个就是来者不拒,不用自个儿到外头折腾,就算是吃野菜,她也吃得心甘情愿。 “那我真是托坊主以及各位乐娘的福,我不客气了。” “小娘子请便。” 云苓虽是能留在青兰乐坊,但这处毕竟不是什么客栈酒家,兼之乐坊的人不少,所以她也只能与相识的桃夭挤在一处。 “长大了,漂亮了。” “阿姊要不要来点虾饺,里头可是有两只虾的。” 桃夭笑着把窗门给支得大些,坐在窗边上,手拿酒盏,好生惬意, “在梅家,我都吃饱了,你阿姑现在如何?” 云苓把嘴里的虾肉嚼碎咽下之后,又夹起一个虾饺,回答道: “她啊,厉害着呢,现在可是咱们平城第一个,或许也是这天下第一个女衙役,以后还能当女捕头呢。” “你呢?” “我啊,还是那个老样子,只是阿姊,你怎么会到平城来?” 桃夭的脸上扬起一抹苦笑,她看向窗外,抿了一口酒,凉风吹起她的发丝,平添几分苦涩, “在你们离开后的第二年,我们那里来了一位富有的小郎君,他对我一见钟情,非我不娶,我哪里信他的话。” “只不过他对我是真的好啊,事无巨细,样样周到,他从来都不会发脾气,身上所有的银子都交到我的手上,他说他是真心想要娶我的。” “他说他不介意我的过去,他说我们有未来,他要我随他回家做个舒舒服服的大娘子,与我白头偕老,我被他打动,收拾行李就要随他而去。” “岂知上了船才知晓这一切不过是他与旁人下的赌注,他笑我没见过世面,最是容易被骗,更笑我不过是个万人尝的玩意,哪配做良家妻。” “我将他推下船,拿走他的包袱里的银子,随船就到这儿来,也不愿再做旧事,便寻着乐坊这处,当一个乐娘。” 桃夭这话说起来轻飘,但个中经历的酸楚,那种跌宕起伏的心境,绝非外人能理解的。 云苓觉得有些心酸,连虾饺都吃不下去,那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相信一个人,但最后发现这个人是骗你的,那种落差可比瀑布还要大上几分。 “诶,你可别把我想得太惨咧,我在以前那些人面前不也落个风光的印象?有一个待我又好,身家又不菲的儿郎钟情我,让我脱离苦海,属实是一个佳谈。” “而事实上我也没亏什么,他给我银子,不用我接客,我把他推下船,带走他的包袱,还一跃成为乐坊乐娘,这里没人知晓我的过去,我逍遥自在的很。” 云苓放下筷子,喉咙到底有些哽咽, “说到底,阿姊还是不易。” “嘿,别说这些了,过去的事就当屁一样放过就罢。” 桃夭将盏中的酒一口喝个干净,以此来挡住眼里的点点泪光, “对了,你这小儿寻乐娘,到底要做什么?” “两日后,我要在胜福酒楼的大堂举办一场女子专场的走秀,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只是突然间发现缺了点奏乐,所以就着急地来找乐娘。” 桃夭眨了眨眼睛,半天才回过神来, “在胜福酒楼举办女子专场……你……敢情你这大东家刚才说话还藏着掖着呢。” “阿姊过誉,我哪里是什么大东家,不过是想为家中生计谋出路罢了。” 桃夭笑道: “我虽不是本地之人,但对胜福酒楼也是有所耳闻的,能让胜福酒楼的掌柜腾出一块地儿来让你使活计,那定是不一般,还有你阿姑又是女衙役,说说,你家是不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 云苓禁不住也跟着笑了, “阿姊明日随我一同回家,便可知我家是不是这城里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了。” “还得随你回家,该不会与外头的人下了赌注,想要看我上不上钩?我可不会……” 今夜的夜好像也不是特别的漫长,说说笑笑间便已是天亮,虽说缺了一个美容觉,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虾饺没有被浪费掉。 坊主也很是热情,一大早就前来敲房门,询问云苓的情况, “不知小娘子昨夜睡得可好?昨夜我是忘了熏艾草叶子驱蚊,倒是不晓得是不是对你造成了影响。” “坊主实在是客气,我与阿姊太久没见,便秉烛夜谈,蚊子没见着,只是将虾饺都吃个干净。” “原是这般,噢,那虾饺吃完就好,不然这大热天容易让其变味,是件好事。” 云苓本也想这般说,但若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那就有点儿太馋的味道,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不一样了,所以她对这坊主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多谢坊主招待,只是不省的我若是要聘阿姊三日,价格几何?” “咱们乐坊的乐娘一日便是二百文,不过小娘子既然与夭娘相熟,那便一百五十文一日就可。” “这可使不得,”云苓从怀里掏出一吊钱出来,递到坊主手上,“我与阿姊相熟,可不能白白让坊主吃亏,就按二百文一日算,三日后阿姊回来若是觉得累,还请坊主让她歇息两日。” 钱都已经递到手上,一个整数,坊主也不好从中扒拉些出来还回去,便就此收下,道了几句谢。 桃夭收拾下东西就随云苓出发,两人在路边小摊随意吃了点就回家去。 第234章 找找调子 桃夭自认为云苓身份不简单,出手阔绰,与城中势力交熟,应是在城里头住大宅子,不受拘束的小娘子。 岂料这马车朝城外乡村小道的方向去,甚至越行越远,桃夭有些出乎意料,若是云苓当真是生于乡野之间,能有这般眼力劲儿和为人处事的本事,日后别说在这小平城做什么女子专场,就连汴京那等权贵之处以及江南的富庶之地,都能见到这人的身影。 桃夭这般想着,心中也不禁对云苓多了两分敬意。 马车的轱辘声依旧在乡间响着,小白闻声先是飞快地跑了出来,随后张氏见到小白窜出去,就晓得是云苓回来,提着木棉弹弓就跑出来。 见到云苓的那一刻,张氏是高兴的, 但随着在看到她没有穿上男子的衣饰,又没有她出门前吹嘘的打扮成邋遢乞丐的模样,就有些生气。 可究竟人是平平安安归来的,自个儿要的不就是这样的么? “阿娘,吃早膳了没有?” 又是这般套近乎的问候,张氏才不吃云苓这套,在她停住马车的那一刻,嘴上就开始念叨, “你昨日跟阿娘可不是这样说的,你可是信誓旦旦,拍着胸口说什么一进城就换上男子衣衫,又是戴帽子,又是贴胡须,把自个儿弄得有多邋遢就多邋遢……遢……遢……” 张氏的叨叨在桃夭悬起毡帘的那一瞬间就止住了,太美了,是她对桃夭的第一印象,随后见着桃夭抱着琵琶,就想起云苓所说的乐娘,便也急忙侧过身子好把路给让出来。 云苓把马车停好,跃下马车后就介绍道: “阿娘,我跟你说,这事可巧着咧,你猜我找乐娘时遇见谁?” 张氏被这话问的有一些懵,这还能遇见谁,不就是眼前这位小娘子么,净是会故弄玄虚。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竟会遇见咱们在前往七闽时,曾对我和姑施以援手的恩人娘子咧,就是这位阿姊,所以我就把她给请回来了。” 这般说的话,张氏也是着实想不到的,但既然有恩于自家人,那定然是要以恩人之礼相待。 “原是这般缘故,小娘子快快到里头坐,不要客气,只管当自个儿家就行。” 桃夭对张氏的印象也很是不错,温声细语的,就连怪起来人也跟挠痒痒似的,便向她福了福身子,轻道一声,“婶娘,安。” 两人互相道过问候之后,云苓就带着桃夭往里走。 桃夭一进院子,心情只觉得畅快,别看这屋子小小的,但都被收拾地很干净,地面不粘不糊,猫儿狗儿在一处打闹,各人忙活,很是和谐,她一直便是向往这样的生活。 唐灵她们才做完一套靠墙站的动作,见到云苓把乐娘带回来,自也是顾不得擦汗歇息,连忙把柴房收拾出来,就候在里头等着云苓发号施令。 桃夭见到柴房里站着十个人的时候,惊讶程度可丝毫不亚于陆佳敏,可瞧着这些人一个个背部挺直,精神气足,脸上虽是红通通冒着汗珠,但还是稳稳当当站着等候,就别说有多佩服云苓。 “你倒是有能耐,这十位小娘子就是你说的两日后到胜福酒楼走秀的?你还真是会挑人,这一个赛一个的,幸亏不是开乐坊,要不然咱们青兰乐坊就得被你给比下去咯。” 云苓从外头搬来两张圆凳,全都放在桃夭的身后,以防她要放琵琶的时候没有位置, “阿姊惯会说笑的,可要来点紫苏饮?” “免了,快些把正事忙完,再言吃喝玩乐,你说说,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奏乐?” “不怕阿姊笑话,我是不大懂音乐这方面的东西,只是想着欢快点,但又不至于太过喧宾夺主,只因我是想把所做的产品给卖出去,而不是简简单单去展示走秀这么一个东西。” “欢快点?不若你让她们走一次看看。” 云苓点点头,摆一摆手,众人就排好两横排,不约而同地做着开肩沉肩的动作。 唐灵开始走后,桃夭的目光就被她们所吸引住,不论是走路的姿势,还是身姿体态,以及脸上的表情,都足以让人震叹。 她们乐坊时常要与歌舞坊的舞娘们一同演出,歌舞坊里的舞娘们个个身姿窈窕,举手投足都十分有韵味,跳起舞来能把人的心都勾了去。 但眼前这群人,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与舞娘们站在一处,倒还真难分出胜负。 “再来一次,我找找调子。” 自唐灵跨出步后,柴房里就响起琵琶调,琵琶声清脆,让人心境平和,只是对于唐灵来说,登时就让她的步伐乱了,甚至走不出一字步来。 云苓立马开口说道: “阿姊不知,她们练习这么走已是有上一段时日,她们各自有不同的步调,眼下若是再让她们顺着琵琶声来调,那定是不容易的,所以阿姊能不能想想法子,去顺一顺她们的步伐。” “你听听,你自个儿说的可是人话?” 桃夭“不满”地睨了云苓一眼, “她们的步调又快又慢,有急有缓,若我一一顺着,弹出来的琵琶曲你说还能不能听咧。” 云苓咬住下唇,她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桃夭说的没错,若是配合了步伐,而把曲子弄得杂乱,也会产生不好的效果。 “哒,哒,哒,哒……” 桃夭把琵琶放下,嘴里一边念叨,一边打着拍子, “来,再走一遍,哒,哒,哒,哒,哒,哒,哒……” 在拍子之下,众人竟然能完整地走出一字步来,一遍又一遍,都能如此。 桃夭“没好气”地看向云苓, “大东家的,这样不就好了,我把曲调放的节奏感强一些,她们就按照这个节奏来走,两日功夫也足够她们刻进脑子里的了,这样于我还是于她们,甚至于你,都是最省心的事,如何?” 对于有人能解决这个问题,云苓自是高兴,便乐道: “还是阿姊厉害,这拢共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解决这个难题,好棒~” 第235章 磨豆浆咧 桃夭可没接云苓这个马屁,或者说,她暂时没有这个空闲功夫来与云苓客气,桃夭抱起琵琶,就开始编曲。 纤纤细手一弹,如珍珠落盘,或是雨弹芭蕉,总能瞬间就将人的心思给勾了去,桃夭本就长得妩媚,又喜穿艳丽衣衫,这般抱着琵琶弹奏,多了才情,让人挪不开眼。 云苓正想闭上双眸细细品鉴,耳边就响起“嘎嘎嘎”的声音,她后退几步,探出身子往外看,六只鸭子迈着巡逻的步伐,在院子里“嘎嘎”漫步。 小白很是好奇,但此前云老娘养鸡的时候它差点儿就因为犯贱而被鸡啄了屁股,幸亏云老娘及时将鸡给抓走,若不然这鸡嘴把小白肚子里的肠都能啄出来。 它因是对这种会走会咬的有恐惧,所以尽管好奇,也只是敢随在鸭子的屁股后,时不时嗅嗅它们的屁股。 “哎哟你这蠢狗儿,让你嘚瑟,你可别觉得鸭嘴不尖利,待会狗鼻子都给你咬下来咯。” “小白才不怕咧,万大事可都有阿奶在呢,说时说,这鸭子是从哪里来的?” 云老娘轻轻地“嘘”了一声,随后四指弯了弯,示意云苓过来密谈。 云苓不晓得云老娘在玩什么花样,但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她也乐意陪这小老娘玩玩,只不过当她满心欢喜凑近时,左耳登时被一道狠劲儿揪住,紧接云老娘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都怪你这小毛孙,把恩人带回来又不提前吱声,家里头能吃的都吃得干净,老娘我只好把夏家剩下的这六只鸭子给端了。” “从夏家一路回来,这些个臭鸭子没一个正经样,嘎嘎嘎地这走走那跑跑,害得老娘我哟,在路上就跟跳舞似的左摇右晃,明日整条村子大抵都在传,说我这老不死的摆弄风骚,不要脸,这可都是托你的福。” 云苓光是听着这阐述,云老娘左扭右晃赶鸭子的画面就在眼前活灵活现,该说不说,还真挺好笑的。 云苓“嘎嘎嘎”地笑出声,另一只耳朵随即也被揪了起来, “你还笑咧,你还好意思笑咧,待会这鸭毛就由你来拔。” “哎哟,阿奶真是误会我咧,我哪里是笑话阿奶,我这是苦笑,苦笑,阿奶还不晓得咧,咱们那位恩人这两日可是都要陪着咱们呢。” “啥?天爷哦天爷哦,你这小毛孙天地良心就该在城里买东西回来,再者你姑刚才出门你也该提一嘴才是,眼下就这么六只鸭子,一群嗷嗷待哺的,一人一嘴鸭毛都不够吃。” 云苓直接圈住云老娘的手臂,一本正经说道: “阿奶这话倒是说错了,咱们家可多东西吃着呢,菇房的菇,去年年底酿的鲮鱼肉,门前的鲜菜,那可都是美味咧。”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什么鲮鱼肉,不早早吃完,还等你来吃呢,哪里有人这大热天的还吃腊味的。” 云苓还真是有些懵,她好像才吃过那鲮鱼肉,吃的时候还有一米缸,这么快就吃完啦? 云老娘见到云苓这副模样,就“狠狠”地敲了一下她脑袋, “罢了罢了,若是仗着你,老娘我哟,可是得吃西北风去,刚才赶鸭子的时候我听到林家和尚家抬着黄豆子说是去磨豆浆的,我去看看有没有豆腐或者豆腐干子卖。” “磨豆浆?在哪呢?” “你竟不晓得,真白瞎你在村里生活这么些年头,村长家隔壁就有一个大院子,那是老汪一家的豆腐作坊,村里人若是买,能比城里便宜两文钱咧。” 云苓还真不晓得这事,只不过也正常,她极少与村里人打交道,大多都是别人寻上门来的,所以还真不知晓其中之事,若是问她城里哪儿有豆腐卖的,她或许还能说出一二呢。 “阿奶,我随你一同去看看呗,我可没瞧过人磨豆浆,很好奇咧。” “你去,你这不是把客人撂在这里么?” 云苓往柴房处望去,虽是角度问题看不见里头的情况,但听着琵琶声还不是很连贯,时不时还有些停顿,想来桃夭还在编曲, “阿奶,里头还没行呢,我就去看看,更何况要是你又要买这又要买那的,我也能多一把手来帮忙拎东西咧。” 云老娘想了想,这也是有道理,见云苓随去,也就拿一个木盆,又多拿一个木桶。 两人一路往豆腐作坊去,临近时就嗅到一大股的豆子香,云苓情不自禁吞咽口水,可随之而来的就是喉咙隐隐作痛。 她倒是没想到,就算换了一副身子,她还是不能喝豆浆。 在末世的时候,每到新年,那些人为了能有过年的节日气氛以及鼓励人们继续勇敢活下去,都会派送各种年货。 云苓因身材瘦弱矮小,收到的都是豆浆或牛奶,即使豆浆味和牛奶味很稀,她一喝,要么就是喉咙痛,要么就胃痛,所以她都会与人交换,尽管最后换到一个拇指苹果,她都高兴。 “春姐儿她娘,你也来磨豆浆呢?正好咱们三家一同磨,也好免得那老汪没宿没宿地说亏铜板儿。” 说话者正是林老娘,自云若春当上女衙役之后,她对云老娘的称呼也就由华哥儿他娘转为春姐儿她娘,倒还真是识时务的。 云老娘尽管不喜林老娘这婆子,但自自家女儿到县衙里任职之后,这人就一转常态,没再支棱着人寻她们云家的麻烦,眼下这人既是主动打招呼,她也断没有不理会的意思, “豆浆就不磨了,老娘我就是想来瞧瞧有没有豆腐或者豆腐干子卖的,要是你们有多的豆浆,我还想着买一桶回去。” 林老娘立马就蹭过来了,龇着一嘴参差不齐的牙,笑说道: “有,就算那老汪不卖给你,我也卖给你咧,我家的黄豆泡得足,粒粒饱满,磨出来的浆定是细腻香稠,真是便宜那老汪,白白得个两成。” “哎哟你这话说的,要是不愿意就自个儿回家磨,我还不伺候呢。” 第236章 嘚瑟什么 这话是从作坊里头传出来的,云苓抬头往里望去,便见得一个身宽胖圆的妇人正掸着围裙从里头出来, 就光是这身形,仿佛一手就能将林老娘给抓起来,就跟老鹰抓小鸡似的,这林老娘又是哪来的气势敢与这人抗衡? 林老娘哪里是想要与这人抗衡,她不过是像以往一样埋汰几句,怎知今日竟是那老汪的恶婆娘来做事,她要是知晓,定是不敢招惹这村子里出了名的母老虎。 老汪媳妇儿自是知晓林老娘不是个好交道的人,但自个儿也不是怕事的,也不怕这人四处嚷嚷去,便将窝在心里头的怨气一次性说个足, “咱们豆腐作坊做的事可是对得起天地良心,你们来磨豆浆,不收铜板儿,还帮着又拉磨又点卤的,最后也不过是只收两成,就这等亏本买卖,谁爱做谁做去,省得说咱们汪家狮子大开口呢。” 林老娘被这话气得白头发都多冒出两条来,她何尝不是天地良心,这一个人还不能磨,愣是要凑齐两家才能开磨, 这样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在这两家里各抽两成,还把卖相最佳的那些都拿了去,这嘴上说着不是狮子大开口,实际上那个嘴咧,张得比牛还大, 不就是仗着是村长媳妇儿的外家表妹的堂叔的姑母的小儿子和小儿子媳妇才能拿到这么大的一块地么? 嘚瑟什么? 云苓虽是不晓得其中的这些门路,但若是真如这人所说的是个亏本买卖,大抵是做不长的,而且能在这处经营豆腐作坊,该与村长也扯上些许亲戚关系,总也不至于似这人说的这般憋屈。 但说到底与自个儿关系不大,不过是时不时才买上那么一两回,也不至于去探究,云苓这样想,云老娘也是这样想的,林老娘见各人都不出声儿,自也是不好张嘴,最多就是磨完回去嚷嚷就是。 见众人没有异议,老汪媳妇儿噔噔噔地靸着鞋就走到林老娘和尚婶娘的跟前,两手一抓,就将两箩筐的黄豆不费吹灰之力拎起,走到石磨旁, 一水瓢下箩,铲出小半勺的黄豆就往石磨上放,时不时往上边加水,两只手就握着石磨柄摇啊摇,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太阳光逐渐猛烈,打在身上火辣辣的,云苓连忙拉着云老娘到屋檐下乘凉,才刚眨了回眼,便见得奶白色,类似浓稠酸奶的豆浆顺着石磨壁往下流,看着就好治愈。 那老汪媳妇儿手上卖力地拉磨,嘴里也没闲着,见林老娘没话说,就自顾自地唠叨, “以前在我们那头,那豆腐作坊一干活,整条村子都能嗅到他们磨出的豆花香,那时我们这些毛头小儿嘴馋,一个个的就趴到作坊的那个窗口上,哈喇子都不晓得往里流了多少。” “只不过在我出嫁那年,豆腐作坊的那坊主人没了,人人都说他是太辛苦把自个儿给折腾没的,我有次回娘家的时候还绕到豆腐作坊去,那儿依旧是弥漫着豆花香,但再也听不到拉磨的声音。” “那时候我就跟老汪说,咱们能做就做,不能做就歇着,免得到头来人走了,铜板儿还没花完,找阎罗王哭都没有用。” “得咧,”云老娘在一旁扒拉出一个汤勺来,一层层地刮着石磨壁上的豆浆,“你可别说着说着就往里掉马尿,到时候弄得这豆浆咸咸的,我们全家都得找阎罗王哭去。” 林老娘见此,也学着云老娘一样,拎起汤勺就刮另一边, “春姐儿她娘说的对,拉磨就拉磨,说什么歪七歪八的,哈喇子都不晓得往里漏多少。” 尚婶娘也不干站着,拿起木桶,木盆,漏板,纱布袋就去洗。 云苓本也想找事情做,可她看来看去,想来想去都不晓得要做什么,便摸了摸鼻子,缩在角落里,以最大程度来降低自个儿的存在感。 两箩筐的黄豆不多会儿就被拉磨完,因有云老娘和林老娘的帮助,石磨壁上的豆浆被刮个干净,也就可以进行过滤步骤。 尚婶娘把洗好的纱布袋掸出水分,放上木盆,备着漏板,就张罗着布袋口接豆浆。 老汪媳妇儿从石磨底搬出盛满豆浆的木盆来,拿起水瓢一勺一勺地盛起豆浆往纱布袋里去,过滤出如丝绸般顺滑的豆浆来,这一个动作足足重复了三遍,直至出到最顺滑的豆浆才完成。 过滤完的豆浆要等待上锅,老汪媳妇儿拾着几根细柴和一些干草就擦着火石子开灶点火。 锅一热,把豆浆下进锅里就要使棍子搅拌以免粘锅底,煮熟之后便先盛出两桶来用来制作豆腐,剩下的两口锅,一口锅留作豆浆,另一口就用来拈作腐皮。 云苓探出脑袋往里看,只见老汪媳妇儿先从一个坛子里舀出盐卤来,分别放入那两桶豆浆里,用棍子搅拌搅拌,候上一会儿后再将其倒入木匣里按压定型,这样最后就能成豆腐了。 老汪媳妇儿也没闲着,把这头弄完就又回到那口锅前头去,把两条竹竿拉前来,快速从锅里拈起一块腐竹皮来搭到竹竿上晾凉,待锅面再次成皮后,再次拈起,如此循环重复,直至锅里的豆浆烧没了,只剩下小半锅的时候才止住动作。 “来,这点儿豆浆奶皮盛了吃了。” 林老娘第一个不知从哪儿拿出碗来,大刀阔斧地盛出两勺,把自个儿碗里盛满再说,云老娘紧随其后,拿出两个碗来,分别往碗里盛一小半勺就作罢。 碗递到云苓面前来时,云苓下意识是拒绝的,但这味道实在是太香了,就跟一个狐狸精一样悠悠地勾着云苓的鼻子和五脏庙,敢情刚才因嗅到豆子香而喉咙痛,是一种错觉。 “赶紧的,你这小毛孙,再不快点吃,那林家母猴就要迫不及待扑上来,连人带碗把你给一口端了哦。” 林家母猴? 云苓快被云老娘这称呼给笑死,她横眼过去,林老娘正鬼祟着喝豆浆…… 第237章 收获满满 林老娘的脸本就瘦,脸颊两头的颧骨又高,偏她做事又鬼祟,眼下端着一碗热豆浆,像生怕别人会抢了她的一样,撅着嘴儿凑到碗里边吸溜,该说不说,那一刹那给人的感觉还真像是母猴。 云苓一面盯着林老娘,嘴角一面往上扬,但好巧不巧,正好与抬起头来的林老娘撞个照面,她因是说了别人“坏话”,心中有愧,害怕被这人听见, 随一头就埋进碗里喝豆浆,烫的她哟,就跟把舌头放在锅里烫一样,什么豆花香,豆皮香她都没有感觉,只是单单觉得一个烫,这让云苓对豆浆的恐惧更深一层。 喝饱吃足后,林老娘,尚婶娘和老汪媳妇儿就开始分东西,云老娘擦干净嘴儿,摩拳擦掌,左手抱盆,右手拎桶地冲上前去,最后说得五斤鲜豆腐,五斤豆腐干,半斤腐竹以及小半桶豆浆,可谓是收获满满。 “龟孙子,要是能来上两条鱼,做个鱼头豆腐汤,砸上两个鸡蛋,撒上几粒胡椒,配上一把芫荽,那可是多少鸭肉都不换。” 云苓被云老娘这话馋的哟,直流哈喇子, “阿奶若这般说,我看那水煮鱼片也不错,薄薄的鱼片配上姥姥他们腌制的酸菜,再添上蒜蓉亦或是胡椒茱萸,又酸又香又辣,别说有多美味了。” 云老娘被云苓这话说的也馋,两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走到河边去,放下手上的东西就开始晃悠, “阿奶,这活计就交给你咯,我可不晓得怎么抓鱼咧。” “噢,你就晓得吃,是不咧,去去去,寻根棍子来。” “阿奶,你拿棍子做甚?” “打你。” 云苓一把将屁股护住,这小老娘可还真是个不正经的,她站在树荫下自是不愿到外头晒太阳去,便仰头朝树上看去,伸手就要掰断树枝丫,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好,就看向云老娘, “阿奶,咱们做水煮鱼片可是得吃新鲜得咧,你要棍子把它给插没了,做出来的肉质软软的,不好吃。” “你懂个屁,你不将血给放干净,鱼肉便是腥的,要是似前朝那般做鱼生,那放血可得放个一日功夫咧,小屁孩,再者,你不拿棍子抓鱼,难道那鱼能乖乖等你抓?” 别人或许不行,但云苓百分百能做到这事, 云老娘这话刚说完,云苓就已经是迫不及待给她露上一手, “阿奶,你看你身后,那鱼不就是乖乖的在等着你抓吗?” 哎哟,云老娘见到那条肥鱼的时候恨不得将云苓嚷嚷的嘴给缝起来,以免把这条大肥鱼给吓跑了,可这臭娃子,让她捡棍子又捡不来,这可得怎么抓咧? 云老娘左右腾挪,动作不敢太重,免得将其惊走了,便猫着腰,张开两手,露出十只爪子来,蹑手蹑脚地往那条肥鱼走去。 这鱼因是被云苓的异能所控,所以一直定着,直至云老娘的爪牙朝它伸来之时,才假性地挣扎一会儿。 “阿奶厉害,我就说阿奶能够空手抓鱼。” 云老娘看着手里这条大肥鱼,有种做大梦的感觉,她刚才好像就是这样,然后那样,最后这样那样就将鱼给抓住了,那可是比脱裤子放屁还要简单。 可往日哪有这般轻松,好像就是在云苓开了口之后,这鱼就出现了,还就这么傻傻愣愣地定着,这龟孙子还真邪乎,敢情是金口玉言咧。 不过这龟孙子自幼就有仙翁教导,怎么着也有仙翁保佑,自然有仙缘,这事也怪不到哪里去。 云老娘那叫一个高兴,什么龟孙子,什么衰娃子之类的话,这会子是说不得的咧,便笑着回应道: “苓姐儿,阿奶这是托你的福。” “不不不,是托阿奶的福。” “哪里哪里,是托你的福。” “非也非也,是托你的福。” “……” 两人就这样,一直互相托对方的福,从河边托到家里去,托的张氏和范老娘一头雾水,不知这两人在玩什么把戏。 云苓喝上一杯紫苏饮,随意擦了擦额头的汗,就拎着那小半桶的豆浆到柴房里去。 桃夭的编曲已经进入尾声,云苓也不好将她的思维给打断,就先将豆浆给分了,最后留着一大碗放到她旁边的圆凳上。 “刚才你阿娘不是才说要我把这儿当家,既是这样,咱们就是一家人,还这般客气四处忙活做甚?” 桃夭自然也是听到那“嘎嘎嘎”的鸭叫声,兼之云苓去了那般久,脸晒得红红的,回来又带上豆浆,身上还有些许鱼腥气味,这就说明是去找吃食了。 云苓如苍蝇搓手似的摩擦双手,笑道: “我们与阿姊是一家人啊,谁说不是呢,我们也没四处忙活,只不过是见到此前总是上门寻麻烦的那位阿奶去挑黄豆子磨豆浆,所以就想占她的便宜,好报一报以往的仇罢了。” “你倒是个记仇的。” “那当然,有仇不记,天下无义啊。” 桃夭被逗笑,弹出的琵琶曲调格外轻快,待碗里的豆浆彻底凉了之后,这首曲子也就正式被编了出来。 “你这大东家亲耳听听,这奏乐到底使不使得。” 话落,一道极具有节奏感的琵琶曲调如碎珠落盘一般响起,勾着人的心一同随着上下跳动。 云苓连忙示意唐灵她们走起来,这台步比刚才简直不要好太多,虽说一时有些还不大反应过来,但找着感觉之后,还是能走出来,眼下还有一天半的功夫,云苓相信她们可以的。 果真, 在桃夭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弹奏下,这首新编的琵琶曲子成功洗进了众人的脑子里,在最后一天最后一次训练时,每一人都走出了完美的步伐。 “可以了大东家,明日你这秀场定能成为这平城的一大乐谈,到时候单子堆的比山还高,做都做不来,可别忘了雇我前来数铜板儿呢。” 云苓笑道: “雇你,自然是雇你的,要不然明日的秀场你故意弹错一个音,让她们走歪了,可不划算咧。” 第238章 犯错误了 桃夭原是想揶揄云苓讨个趣儿的,谁知竟被这人给揶回一嘴儿,倒是上也不得,下也不通,立马就起身走进厨房,从碗里抓出一把葱花,出来就撒到云苓那一碗水姜鸭汤上。 云苓整个人都垮了! “阿姊,你怎么能这样?” “谁让你揶揄我的,婶娘可跟我说了,你最不喜的就是葱花,就让你挑挑也好。” 桃夭这两日虽是住在范老娘的家里,但吃喝拉撒可都在云家这边,她自觉地不大好意思,便想着到厨房里帮帮张氏的忙,两人的话题自然是围绕云苓转, 桃夭自然而然也就晓得云苓不喜吃葱花这一件事。 “该你的,没大没小揶揄人。” “阿娘。” 云苓撒着娇就要跟张氏把汤碗给调转,但张氏的汤碗里全是葱花,她撅着屁股往桌上其他人的碗里望去,水灵灵的汤面上各都飘着碧绿的葱花,这…… “阿姊,可恶咧。” 云苓只好埋头用筷子将葱花一粒一粒地夹出来,惹得大家伙一顿好笑。 翌日天还未亮,云苓就挣扎起身,洗漱干净,把唐灵她们房里的五人叫醒,带上云胜华此前找来的渔网,又扒拉两匹颜色偏浅的棉布匹,就驾上马车往城里去。 来到县城时,天才微微透着要亮的意思,胜福酒楼自然是没有这么早开门营业的,云苓见着周围没有吴店家的身影,生怕他忘记他们之间的约定,便想着前往手艺街去提醒他。 只是在她正要驱车前往之时,她就隐隐见到不远处有几道身影,待这几道身影走近,她就看到吴店家他们推着长长的木板朝这边赶来,云苓连忙挥手叫喊道: “店家,这呢。” “哟,我还以为小娘子没这么早,就想着早早地来,也好让小娘子见识见识咱们的魄力,没曾想小丑净是我自个儿。” 云苓倒是没想到这吴店家竟怀着这样的小心思,不禁就笑出了声, “这亏得是夏天,要是入了秋,我可是要赖床的,断是没有店家的魄力,眼下天还没彻底亮,要不咱们就先将东西暂时放在胜福酒楼的大门,先去填饱肚子?” “就这样放着?”吴店家往左右环顾一番,四处都是摸黑的,万一从角落里蹿出小贼子来把木板给扒拉走,他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这样放着,就算小贼来一时也搬不来这么长这么重的木板,而且咱们就在前边那些小摊子吃些小食,若是小贼搬,咱们也能看见,不碍事的。” 吴店家本还有些担心,但既然云苓这个雇主都觉得没有问题,那他再担心能有什么用,就算木板是真的不见了,也不能赖到他的头上来,毕竟他是劝说过的,只不过是云苓不听罢了。 云苓又岂会让这些重要的木板丢掉,她在吴店家等人把木板都推到胜福酒楼大门口的时候,就偷偷在这些木板的上头使了异能,这些木板对于小贼而来,那就是千斤重的石头,没半条命都别想能搬得动。 云苓也让车厢里的唐灵她们下马车,一同前往前边的小摊子吃些东西,今日用膳时候不定,所以早膳还是得吃饱喝足才行。 路两边的小摊贩才开始支棱摊子点火开灶,云苓挑了一间位置稍宽的,自个儿搭把手搬开凳桌,唐灵也去帮忙包馄饨,蒸包子,天亮之后,所有人都能够吃上热辣辣的馄饨和包子。 吴店家本还想点一壶烧酒,可又想起待会要做正经事,就只能作罢,遂在云苓问他还要点什么的时候,摇头拒绝。 大伙从摊子出来后,天已是大亮,众人有说有笑地往胜福酒楼去,可来到之时却发现大门紧闭,连个接应的小厮都没有,这倒是让人好奇, “小娘子诶,你可是与这周掌柜约好咯?” 云苓也不晓得今日这门为何不开,眉间轻蹙,回应道: “我是约好的啦,明明就是今日,不可能的呀。” “你约好了,那可有跟他说是什么时辰来?” 云苓的心一咯噔,当时她好像是只顾着把这场地给谈下来,只顾着说一日一日的,具体是什么时辰,她还真是忘了提了, “我忘了。” “忘了?那就做……”吴店家本来想说“那就做个屁”,但刚才才吃了云苓请的早膳,又有不错的工钱,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才将心里头的不满稍稍往下压了压, “哎哟,那就做不到咧,这酒楼茶肆哪有这么早开门的,一般都是开门不久就接待用午膳的客人,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几个可是拼了老命都赶不上咯。” 云苓也很是头疼,她没想到她竟然连这种低级的错误都能犯,偏偏她不晓得这周掌柜是住在什么地方,要不然就能驾马车去找他。 唐灵想了想,开口说道:“小娘子,咱们要不找找后门?似这般大的酒楼,估摸着会留下小厮住宿,免得酒楼有什么突发状况的。” “对,你说得对。” 只是当云苓使劲拍打后门时,迟迟都迎不来人,她只好另辟蹊径,她可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白白浪费时光。 云苓瞧着这后门的墙身不高,可以一跃而上,只是眼下有这般多双眼睛盯着,她总不好太过离谱跟耍杂耍似的,免得惹人怀疑, 她迅速跑回马车,从车厢里抓出一只渔网,随后再跑回后门处,将渔网往上一抛,不管有没有勾住东西,毕竟这是掩人耳目的事,能做出来就行。 云苓如愿地翻进后门,这后门可是有两间小屋子的,她从窗口往里窥,只见得里头是有人的,只不过是被子都拉盖过头顶,想来是刚才她的敲门声让他们觉得烦躁,所以才做这般小动作。 这若是死人塌楼,亦或是走水爆炸,估计这两人都不会有所动,云苓是有些生气的,若不是自个儿能翻进来,准会一盆冷水泼下去,对着他们哭爹骂娘。 “唐灵,你们都到前门去,我开大门就好。” 第239章 记错日子 唐灵连忙将身后要走的人拉住,着急开口问向里头的云苓, “小娘子,不晓得里头有没有人?” 云苓才刚要挪步大门,听到唐灵的话,也就止了止步, “有,不过睡得很熟,怎么了?” “那小娘子还是快些把后门打开,咱们几个从后门进,也好免得到时候落人口舌。” 唐灵这话是为云苓着想的,云苓刚才这番举动无异于私闯民楼,若是周掌柜通报县衙,大可是将她给拉了去的。 虽说周掌柜不会这般做,但留下这么一个疙瘩,于云苓也不是什么好事。 云苓自知唐灵的好意,遂也听着话把后门打开。 她们一行六人从后门而入,再绕到大门处将门打开,吴店家见到人时先是一愣,随即又回过神来,想来是如她们刚才所言,后门有小厮把门给打开了,就没有多想。 众人成功进入酒楼后,就开始把一楼大堂的桌子都先搬到后门去,随后吴店家他们就负责安装木板,云苓她们就负责绑渔网,挂棉布,活计做到一半之时, 云若夏带着桃夭,以及剩余五人和所需穿着的胸罩三角裤纱衫而来,张氏也支棱着香饮子和一些小吃食,以供看秀之人过过嘴瘾。 周掌柜也随之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而来,一进大堂,脑子懵懵地被吓个不清,而后才反应过来原是今日要腾出位置来给云苓做女子专场。 他扒拉着人群寻着云苓,开口就称赞, “小娘子当真是勤快,佩服佩服。” “掌柜的,这只有一日功夫,若非要歇息,凌晨半夜我都赶着来咯。” 周掌柜乐道: “你可以来咧,后门有人守着,你喊上几句自然就放你进来。” 怕是喊到嗓子哑了,命都没了也没有法子进来。 只是这些话云苓也只在心里头埋怨,如今既已是进来,没有过多耽搁,那事情就不算坏,也不好埋怨别人的人,只好附和道: “对,我们刚才就是从后门来的。” 周掌柜点点头,也就没有多说,今日大堂为云苓所用,他也得赶紧去安排楼上雅间的事。 待一切准备就绪,唐灵她们穿上相应的纱衫试走过几遍,觉得没有问题之后,云苓才到大门准备迎客。 不一会儿,便见着陆佳敏在马车上朝她挥手,紧接就是陆夫人,在她们后头还有秦禹的母亲胡氏,不过,也只是这两家人来而已,再多的,也就见不着了。 “姑,此前给你的地址,你都一一送过去了?” “送了啊,该不会是你记错时日了?” “今日是初九,那没错啊。” 云若夏有些不安,总觉得云苓这次的女子专场要“胎死腹中”,这要是不成,那就白养这么多的人,白费那么多的功夫了, “苓姐儿,那怎么办才好?” 云苓心里头也没底,这么宽敞的大堂,只来了三个人,这还是看在她们相熟的份上来的,至于其他人,不晓得是什么情况。 云苓本想说“再等等”,可往远处望时便见到一大群人正朝这个方向来,瞧着着装和所带之物,不是乐坊众人还能是谁? “小娘子,幸好你在这。” “坊主这是寻我来着,可是要把阿姊寻回去?” 坊主急忙摇头道: “非也非也,只是我前些时日收了小娘子的铜板儿,心里头有些不安,从夭娘的嘴里得知今日小娘子举办专场,便想着带乐坊众人前来奏乐助兴。” 云若夏一把就将云苓给挤开,看着坊主问道: “要使铜板儿不?” “自然是不用的。” “那就奏,就在这里,也好助咱们拉拉客人什么的。” 云苓有些汗颜,这些人可都是乐坊的雅致之士,怎么能被云若夏当作是街边卖艺的呢,幸好这坊主为人大度不大计较,只让云苓她们搬来几张凳子就罢。 丝竹管弦的曲调一出,就少不了前来凑热闹看戏的百姓,云若夏自是不愿意浪费这个好机会,当场呦呵道: “各位小娘子,娘子,不管你年岁几何,身材几样,若是眼下有空闲,就前来里头坐坐看看当下平城的穿衣风向,里头还有香饮子和瓜子之类的零嘴供大家吃喝,快快进来。” 这般热的天气,又有地儿可乘凉,又有零嘴相送,那就算是看男人骂街,她们也是很愿意的。 人潮蜂拥而入,云苓挠了挠太阳穴,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她急忙走回台子后头,对着唐灵打气,其实也是给自个儿打气, “你们不要紧张,就把这里当作是柴房走秀就好,不必理会台下那些人的话语,语气和表情,只要记得做好自个儿,自个儿就是最棒最优秀的就行。” 唐灵有看过台下来客,除了此前见过的陆佳敏以及她身旁的两位妇人有点儿富贵之气外,其他的更多像是进来蹭吃蹭喝的,哪里会像来买东西的。 她倒不是害怕东西卖不出去,她是怕云苓这一番心思白费了,这么好的一个人,理应这一辈子要顺顺利利,得偿所愿才是。 “小娘子,外头那些人……” “不必理会,反正万事开头难嘛,”云苓把写好的小牌子分别挂到她们的腰间去,继续说道:“咱们就当一次义演,给你们磨磨胆量,平日就算请,也请不来这么多人呢。” “好。” 云苓一一给她们打气之后,才回到大门去,对着坊主道谢, “今日坊主的恩情,我记在心里了,眼下小娘子们要开始走秀,阿姊要弹曲儿,乐娘们可以到里头去看秀,至于坊主可以到楼上雅间吃茶去。” “噢,这样,小娘子客气,这茶我就不上雅间喝了,就在这来上一盏,万一幺娘有什么需要相助的,我也好及时帮忙。” 云苓的心里滑过一股暖流,坊主的恩情她是彻底记在心里头,但眼下不是感动的时候,她便朝他福了福身子,找到周掌柜安排上一盏上好的贡茶,就回到台上去。 第240章 落下帷幕 陆佳敏和陆母见到云苓登台,便热情地朝她挥手打招呼,身旁的胡氏虽是见不到云老娘,但在云家除了云老娘,自是与云苓最熟,自然也就挥挥手。 至于其他人,便是只顾吃喝,见着云苓站在台上,也是想着看看能有什么热闹。 “感谢各位的到来和支持,今日是咱们“照夜青”首次举办女子专场,咱们是想着通过这个专场来向各位展示咱们“照夜青”新推出的产品,现在,请各位保持安静,拿出一盏茶的功夫来欣赏这场视觉盛宴。” 云苓说罢就走到桃夭的身旁去,桃夭指尖一落,欢快有节奏感的琵琶曲瞬间在台上响起,唐灵出来之后,台下瞬间发出惊讶的声音,而随着唐灵走起一字步,台下更是“哇哦”不断。 瓜子也不嗑了,零嘴也不吃了,就连香饮子也不尝了,两只眼睛只顾直勾勾盯着台上的模特,嘴里发出的“哇哦”响声一重胜过一重。 一道声音尚弱,但是一群,甚至一大群人发出的声音那就是不容小觑的,街上的人被吸引进来,楼上用膳之人也被吸引下来,女的加入尖叫,男的在外观望,霎时间将胜福酒楼围得水泄不通。 一共要展示二十四套胸罩和三角裤,不过就是每个人来回两趟的事,当展示完最后一套玩意儿以后,十人再次按着顺序依次走出来与台下的人挥手道别,这场秀也就是正式落下帷幕。 众人见着没热闹看,也就陆续退场,云苓抿了抿唇,究竟没有说什么,就去知会吴店家一声,把木板都拆了,再将大堂恢复原样就带着人归家去。 日子还在继续,唐灵等人每日依旧在训练体态,云苓则跑到山上去,一呆就是呆一整日,发起呆来云若夏何时上山的都不晓得。 “苓姐儿,周掌柜这两日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呢。” “找我?想来是为画报的事,姑告诉他,让他去寻陆家阿姊帮衬画一张就好。” 云若夏哪里见到云苓这般颓样,连忙抱着树就摇,那股劲儿,像足了要把云苓给摇下来似的, “你快下来,苓姐儿,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处理呢。” 云苓趁着云若夏这股劲儿直接就躺在树枝上,双手抱在后脑勺,翘起二郎腿,时不时有风吹来,倒也不失惬意, “姑,那些事都不急。” “哪里不急,苓姐儿,你该不会是怕了?” “姑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就听不懂了?” “你听不懂?你这个比猴儿都精的小儿还有你听不懂的,那个秀是有点儿不符你的预期,但你不是常说万事开头难,大厦不是一日就建成的?一次不行,那就再来一次,大不了都钱都亏没了,咱们东山再起就是。” 云若夏能说出这番话,还是有点儿出乎云苓意料的,她姑到底是暗地里藏了多少铜板儿才有胆量说出这话的? 不过说是这般说,但对于云苓来说,做了这么多的功夫,满心欢喜地准备迎接胜利时,结果却被现实打了一巴掌,她到底是个俗到不可再俗的凡人,自是会失望失落,一时难以接受的。 “快下来快下来,再不下来,嫂嫂就要上来揪你耳朵。” 云若夏不晓得从哪里拿来一条长竹竿,一股脑儿地往云苓的腰上戳去,云苓本就怕酸,无端被这么一戳,毫无防备,差一点儿就从树上掉下来, “姑,你坏。” 云苓迅速爬回原位,一手扶着头上的树枝,另一只手猛摘树丫间的果子朝地下的云若夏扔去。 两人一个戳一个扔,不失乐趣,整座山瞬间飘荡着两人的笑声。 云苓下山之后又是恢复以前那个活蹦乱跳,活力满满的小丫头,第二日就驾上马车往城里的胜福酒楼去。 只不过今日的胜福酒楼与她想象中有点不一样,大老远的她就见到乌泱泱的人群,也不省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马车自然是不好往里头走,她便绕到符家商行先把马车停了,再步行到胜福酒楼。 只是刚挤进人群,身旁一妇人歪头瞅了云苓一眼,激动地捂住嘴,手指直愣愣地指着云苓,最后忍不住大喊道: “是她,就是这位小娘子,她就是那个什么“照夜青”的东家,那日就是她站在台上说话的,大家快来找她!” 云苓的心里直咯噔,找她做什么?她才刚来,可什么都没做,这么多的人,该不会是要把她围起来揍一顿? 虽说她有异能,但俗话说双拳难敌四腿,再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总不好使用异能,免得被人当作妖怪抓起来咯。 云苓连忙伸手左遮右挡,尽可能先将自个儿的脸挡住再说,谁知她这刚挡,就有妇人将她的手给扒拉下, “小娘子啊,你可算是来了哟,你那个女子专场的秀什么时候再办,可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我定是早早就来排队占位子。” “办秀?什……什……什么意、” 云苓还未说完,另一只胳膊就又被另一人抓住, “小娘子,我太喜欢你了,不不不,我们全家都喜欢你,你做的那个秀实在是太好看了,台上那些小娘子走起路来哦,那感觉都带风的,有气势的很,咱们当女子的,就应该活成那副模样咧。” “对对对,那日我也是有幸能见到那个秀,哇塞,那些小娘子可大胆穿咧,我一开始还觉得有伤风化,不大雅观,可后来想想,不过是穿在里头,保护自个儿的,也就觉得了不得。” “小娘子小娘子,你那些玩意儿怎么卖咧,要到哪里买,买多几件能不能便宜些咧?” “有的卖的话我也买,听她们说那可是有好些款式,我也要买,小娘子,我们要到哪里挑款式咧?” “小娘子咧……” “小娘子,小娘子……” 云苓被一人拉一下,又被一人一嘴念叨,她感觉自个儿快被这些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没了。 幸好在她要被淹之前,被人一手拉住了…… 第241章 有人宣传 对于有这么多人能欣赏到她们费心费力安排的走秀,以及那些打磨许久的胸罩,云苓是十分高兴的,总算觉得自个儿的一番心思没有被埋没浪费。 只是她被这么多人围着,这个拉拉,那个扯扯,东一搭,西一句,嚷嚷着她头昏脑胀,在她正想着法子如何脱离困境之时,不知从哪处横来的一只手将她往外拽。 “小娘子哦,瞧瞧,这下可知晓我这两日过的是什么日子了?” 云苓看着一头汗水的周掌柜,“有些心疼”,但在看到大堂坐满小娘子,桌上还点着满满一桌菜时,也就收起怜悯之心, “掌柜的,这么多小娘子跟你贴贴呢,你还觉得不满意?” “哎哟,这话可不经说,家里的婆娘在楼上盯着呢,这两日我一回家一进房就有一个痰盂在头上搁着,别说有多难受了。” 云苓自动脑补了那个画面,配上周掌柜这脸,确实显得有些滑稽,也就忍不住笑出声, “掌柜的,这再难受,数铜板儿也数开心了咯。” 这说的也是事实,托云苓的福,这两日酒楼可是时时刻刻都爆满的,厨房的几个厨子炒东西那可是炒到手抽筋都不带歇的,比节庆日还要夸张。 周掌柜擦去额头的汗珠,笑说道: “该说不说,我觉得你这小丫头是有点儿运气在身上的,你可知这人潮怎么突然间这么厉害?” 云苓愣了愣,喃喃道: “难道不是那日来看秀的人觉得不错,然后帮我们宣传,一个传一个,然后火起来的吗?” 周掌柜“啧”了一声,打着手板道: “你敏心自问,那日来看秀的有多少是占便宜凑数的?就算是觉得有趣,也不过是跟身边人说说嘴就罢,你再看看大堂这些,甚至是楼上雅间的小娘子,再与外头那些人对比,明不明显?” 云苓这下倒是看出些蹊跷来,轻声问道: “掌柜的意思是有人帮我宣传了?” “你总算是晓得咧,当日啊,咱们这酒楼可是混进了一位节度使之女。” “节节节度使之女?” “对,这可是京中贵女,又与大内的娘娘有亲,故潇洒自在些,此次她前往青城,正好路过此地见着你这专场走秀,看过之后可是尤为赞叹,当场就撂下几个字。” “什么字?” 周掌柜摊开手掌,细细数道: “她说罕见,大方,此等妙景,要是在汴京,那可得售最贵的票方能一观,东家的仁义,大气,可与之深交。” 这周掌柜怕是对几个字有些误解,云苓看他掰手指都有些看得累了,但听着这番讲述,无疑是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节度使之女有些好奇,当时她就不应该只顾着盯着台上,不然总能发现些别致的面孔。 “就因这话,小娘子那个秀被拔到一个新高度,那些没有看过的小娘子纷纷都想来看看这场能在汴京售票的秀是怎样的,不光是咱们城,那相邻之城的富贵人家也使功夫来呢。” “而那些已经看过了的,心里头的那个蠢蠢欲动的小火苗变得熊熊燃烧,想方设法就想知晓要怎么买,才能让自个儿成为走在前端之人。” “所以这两波人夹杂在一处,自然是想我这胜福酒楼挤得热闹哄哄,每日就跟神仙打架似的,小娘子,今日你可得给个准信,不然,我可不让你走咧。” 这压力无疑是落到云苓这头,这虽说是秀场被炒得热度高,但真正想买真正会买的人又有多少,云苓心里头没数。 眼下还有一个月就要入秋,天气变凉也总不好让唐灵她们再穿得这般单薄,免得惹上风寒。 这一个月,按照她原来所想的,便是这第一场秀获得一个开门红,随后她们再前往芸城等周边邻城进行走秀,这样能够更好地打开市场,收获更多的客源。 只是,现在来看,倒是有些来不及了。 云苓捏了捏鼻梁,心里升起了另外一个主意,眼下既然她们来不及到周边邻城去走秀,不若就利用节度使之女这一阵风,加大宣传,将周边邻城的小娘子都吸引过来,这样也好免得自个儿走动。 至于到时候谁能抢着位置谁又抢不着只能在酒楼外干愣着,那就要看各自的本事了。 云苓看向周掌柜说道: “掌柜的,这事我瞧着行不得。” “怎么行不得咧?眼下正是好时机,有铜板儿不挣,那可是要遭天谴的。” “那我问你,过些时日你这大堂不是要搬空桌子,一律砌灶子?” 周掌柜倒是被云苓这话问的有些懵, “诶,小娘子,你都说过些时日,那这两日我自然是会把大堂让出来的咧。” “我可不要,我就要入秋前一日,一日就好,就当做咱们“照夜青”今年最后一次走秀。” 周掌柜本想说云苓糊涂,俗话说得好,这猪要是能站在风口上,都能起飞,眼下走秀那玩意这般火热,堪比当初他酒楼的菌子油捞面,当然是得趁着这股子劲儿,好好挣上一笔再说。 只是他对云苓也算是有点儿了解的,这人可是狐狸尾巴好好翘起的千年狐狸,想事情定也是没有那般简单。 把日期定在一个月后,又说是今年最后一次走秀,那可是把人的胃口给吊起来了咯,而且还可以将那些只想看热闹蹭便宜之人给磨损掉心思,无异于好事一件。 只是于他而言…… “掌柜的不是还要推出关东煮吗?入秋后推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周掌柜的嘴角渐渐往上扬,关东煮若是在走秀之后推出,无疑能接上秀后的热辣劲儿,到时候根据售卖的情况再决定砌灶子的快慢,生意才能一茬接一茬, “行,那就入秋前一日。” “好,那转达之事就有劳周掌柜,我还有事要忙,便先告辞了。” 云苓没等周掌柜拒绝,就直接闪着身子从后门溜走,只留下周掌柜满嘴抱怨。 只是这周掌柜怨着怨着,就怨出一个好点子来…… 第242章 挺巧的呢 周掌柜想着按照眼下这个热辣劲儿宣传出去,又是今年最后一次的噱头,估摸着到时候来参加秀场之人会很多,而且周边邻城来的人会不少, 可他这胜福酒楼就只让出一个大堂来,这大堂能坐多少人?挤一挤的话也不过是百来人罢了,既是这般,他干脆就把座位都规划出来编号,每日只放出四个号,一共放三十天。 而这号码他将通过抓阄的方式,把写有数字的小纸条混在一百张小纸条里,唯有到酒楼用膳之人方能抓阄,这样岂不是你好我好他最好? 周掌柜越想越乐,当即就撸起袖子安排去。 节度使之女大赞过的“照夜青”女子秀场今年最后一次走秀将会在入秋前一日在胜福酒楼大堂举行。 胜福酒楼将采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入场之人的人选,每日仅是四个号,四个号。 看过秀场的小娘子纷纷扬言,这是她们见过的最别致,最能展示女子风采魅力的地方,一次就难忘! 云若夏听着云初念城里新出的热报,连忙扒拉躺在躺椅的云苓, “苓姐儿,你没进城你是不知,我去胜福酒楼送菇,那人多的哟,就跟有金子捡似的,挤都挤不进去,那掌柜的还说有什么都可以拿过去卖,就连野菜都能卖上价,太疯狂了。” “该说不说,这周掌柜还真是会做生意,咱们办秀是不收铜板儿,让人家看的,他倒好,不到酒楼用膳,还不许别人抓阄,敢情这铜板儿都让他给挣了咯。” “只是也有命好的,有一家子人光是他们一桌就抓了三个号,当场就有人问他们卖不卖,由十文钱可是直升到一贯铜板儿。” 云苓蹙起眉稍,这一个号就升到一贯铜板儿,距离演出还有二十多日,到时候也不晓得要转几手,炒到多少铜板儿去,这暂时不说与她们本意相违,这么搞下去,外人对她们的印象也会变臭,使不得。 “姑,你这般说的,若是光凭抓阄拿号,就这么一张小纸条,造假的人不是也多,到时候她们都找苓娘麻烦怎么办?” 云若夏笑道: “你们也不晓得,这周掌柜可是精明着呢,若是男子抽中,则是当场把号收回,给五百文铜板儿。” “若是女子抽中,则需要大拇指沾上不褪色的墨汁,往木板的中间按下手印,再将木板掰成两瓣,分别记上号数,到时候需要对上个人手印和板子手印以及板子纹路方能入场。” “这若是要转卖,则需亲自到胜福酒楼进行交易,一次需给一贯铜板儿,两次则是两贯,上达五次,则是废掉这个号码。” “周掌柜的说,他虽是想挣银子,但也不至于要坏掉咱们“照夜青”的好名声儿,所以就想着这个法子。” 云苓点点头,周掌柜这无疑是个好法子,既然让人少了些怨言,也能让她们“照夜青”抬上一个档次,不至于像第一次展出时那般掉价儿。 想起第一次展出时,云苓倒是还真得多多感谢青兰乐坊,若非他们及时救场,保不准她们还引不来那位节度使之女,而且她还想着聘桃夭为唐灵弹奏,所以过日就带上些点心到青兰乐坊去。 只是在乐坊的门口遇见了陆应淮,他是站着的,身旁也没有人,不晓得是在做什么。 云苓当即就拉紧马绳想要掉头就走,但既然是被瞧见,岂能轻易脱身? “苓娘。” 云苓深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少东家也在,挺巧的。” “你是不是生气了?” “你这话说得奇怪,我生什么气,上次之事我已经忘了。” “不是上次的事,是你在梅宅外听到的事。” 云苓的心一咯噔,这人是如何知晓她在梅宅外候着的?该不会当时就见到她?所以现在就来青兰乐坊打听,糟了糟了,这下就算是瞎扯也扯不清了。 “我……我……你……你……” 陆应淮刚才可没漏掉她那一闪而过慌乱的小眼神,当时他若是能发现她就好,这样也能及时把话说好,总不至于在心头落下个疙瘩, “初九那日,敏娘和母亲到胜福酒楼看秀,瞧见了青兰乐坊的坊主和乐娘们与你交谈,为你演奏,在那些小娘子们走秀的时候,还有一位弹奏琵琶乐娘奏乐。” “而在初四敏娘到云家作画之时,并未有乐娘在一旁奏乐,结合初九那日坊主说的前些时日收了你的银子,所以这位乐娘是你在初五到初八这几日功夫里请的。” “而初六当日正是梅员外的寿辰,贺寿之时坊主可是说青兰乐坊的所有乐娘,所以那时你还没有把人聘走。” “可这乐娘与走秀的那些小娘子总得磨合,演出又在即,所以你一定很急,甚至四处乐娘乐坊的消息,极大可能蹲守在梅宅外,以防错过时机。” “我带着这份猜想,问了坊主……” 云苓听着陆应淮梳理时间线,揭露她的心思,又是惊讶又是有些生气的, “你……你有这般能耐,干脆就到县衙去当个破案的捕快,还当什么商行少东家咧。” 陆应淮笑着走到马屁旁边,仰着头看向云苓解释道: “我不是要拿你归案,我只是不想你对我有任何误会,那些话不是我说的,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就相信我,好不好?” 云苓有些惊讶陆应淮会向她解释,并且这人在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眼巴巴的,就跟小白似的,可他不是小白,他是一头狼,最有心机的狼。 “你若是要怪,那就怪紫福,你若是要杀要打,那就打紫福,那些话是他说的,我可是骂了他两次的,你可有听见?” “我……我没有,我在车里都睡着了,你……你们说了什么,我都没有听到,什么都没有听到。” “可我见到小娘子的时候,可是精神抖擞,活力满满。” 候在里头多时的坊主见云苓这般犹豫,又念陆应淮苦心,所以就憋不住走了出来。 第243章 来等她的 坊主这般明晃晃的老实说事就宛如一巴掌扇到云苓的脸上去,云苓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当即在原地挖个洞,也好让自个儿钻进去以此来避一避事。 陆应淮的嘴角扬起略微戏谑的弧度,眼底含笑,他倒是要看看眼里这人还会怎么辩解。 云苓自是不愿再看陆应淮这厮的,看向坊主回道: “我当时自是睡饱了精气神才足的。” 坊主瞧着云苓是有些小娘子羞怯之情,便也不好再继续调侃打趣儿,说道: “好了,都进来坐,陆少东家也等了几日,总归要进来吃盏茶才是。” 等了几日? 这是来等她的? 不可能,他又怎么会知道她会来? 云苓下意识看向陆应淮,但这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强烈,她只看一眼就又急急避开, “我有事要与坊主相谈,陆少东家若是无事,还是先回去。” “我有事的。” 坊主的眼神在这两人之间溜转,自也是能看出其中的暧昧,他不禁感叹年轻真好,随后再次邀请道: “快些进来坐,我总不好把茶桌给支棱到这外头来。” 云苓只好将马车停好,她跃下甲板,悬起毡帘把里头的点心推出来。 “我来。” 陆应淮说着就伸手把点心给拎起。 “我可以拎的。” “我省的,只是我也想拎。” “那走啊,还愣着做甚?” “好。” 坊主倒是有些庆幸如今不是大冬天,否则不知这茶要凉了几回才能把人给迎进门。 “小娘子来就来,怎还带点心这般客气?” 云苓随意找个凳子坐下,笑道: “今日前来是想感谢坊主当日救急之情,若非坊主相助,“照夜青”也没有今日,小小点心并不足以偿还恩情,所以若是坊主不介意的话,我想向你们青兰乐坊投一千贯铜板儿……” 坊主击拂的手一哆嗦,漾出茶汤里的茶沫。 “我晓得这一千贯铜板儿算不了什么,毕竟这置办乐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上等的古琴光是一把可就能上到千贯,甚至万贯,所以希望坊主不要嫌弃。” 嫌弃? 有人主动上门说要送铜板儿给他使,他还能嫌弃? 那估计是脑子被门给夹了咯。 只不过君子爱财,理应取之有道,方能生生不息。 坊主缓了缓心绪,也不晓得咽了几次口水,才开的口, “当时之事,实乃是我觉得于心不安,所以才到胜福酒楼去的,哪曾想竟会落小娘子一个救急之情,使不得使不得的。” “诶,坊主这话此言差矣,你不必觉得使不得,这一千贯是我投入青兰乐坊,想要当个小小小坊主的,是我想耍流氓占便宜。” 云苓自这次之事后,愈发觉得不能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筐子里,她也想过要去投资别的,只是一来与她相熟之人甚少,二来这城里也没有太多值得投资的项目。 这乐坊无疑就是一个好的选择,本朝重文轻武,文人墨客最喜风雅之事,乐坊无论在哪都能吃得开,只不过看吃多还是吃少的事。 而且瞧着这青兰乐坊规模不大,那坊主又是讲义气能打交道之人,没有什么比现在投资进去更好的时机了。 “这……实不相瞒,青兰乐坊可没有小娘子想的那么风光,除了城里一些富贵人家有喜庆之事相邀,亦或是似小娘子这般聘请乐娘的,才有些进账。” “故此有时付不起铺租的时候,就要四处去表演杂剧和叫果子,勉强得个温饱能度日而已,小娘子若是投钱进来,怕是会亏。” 云苓觉得这人倒是实诚,身上散发的气息也很是温和,不至于让自个儿看走眼, “我虽不懂乐艺,但我见识过阿姊的本事,又听过你们乐坊的演奏,可是一点儿也不差,若是有差,那也是差个机会罢了。” 这话又是说进坊主的心里去了,他越发觉得云苓是他的知音,看向云苓的眸光越发温和。 “你这个铺面归哪户人家所有?” “正是梅家梅员外。” 原是这般,难怪陆应淮对这人在拜寿时所说青兰乐坊所有乐娘时不作怀疑,敢情是个老房东啊。 陆应淮大概猜到云苓的心思,暗幸自个儿晓得这里头的门路,便开口说道: “梅员外这铺子原是王家所有,王家在换了宅子之后,觉得这铺子离的远了些就变卖出去,当时以二千贯的价格卖给了梅家。” “这铺子分到梅家大郎手上,刚分的那一天梅家大郎就派人把这铺子隔断成两间,一间就以一年一百贯铜板儿的价格租给坊主,另一间则是以一千五百贯卖给一个苓娘也相熟之人的手上。” 云苓的心思直晃悠,这与她相熟的,能一次性掏出一千五百贯来买铺子的,除了他们陆家,便还有符家商行,胜福酒楼周掌柜,仁安堂东家,再一个便是秦禹了, 可秦禹也不像是会买铺子的人,况且这秦老爷可是县令,就算是要置私产,也总不至于在这些明晃晃的地儿,不会是秦家。 而且这人说了“也相熟”,就是代表我和他都熟络的,那就不会是仁安堂东家,那就剩下两个了, “可是符伯伯?” “不是。” “那就是周掌柜咯。” “也不是。” “那还有谁,总不至于是坊主。” 坊主连忙摇头摆手。 陆应淮对着云苓说道: “苓娘,你近日可是没有进棉花?” “进……棉花?”云苓本想还问这与进棉花有什么干系,可话到嘴边,脑海中就立马浮现出那个带着叆叇,脖子上挂着小算盘的儿郎,“你说的是那位青城转接人?” “正是温司庆。” “天啊,他竟然有铺子,当真是不容小觑,我当时见到他时就与姑说……” “与你阿姑说什么?” “没什么。” 云苓撇了撇嘴,她才不要跟他说这么多话,只不过这铺子的事,她还是得问他,就又只好开口问道: “这梅家大郎、” “你与你阿姑说什么了?” 第244章 心里憋屈 “我……我……” 云苓才不想什么事都给他说,但瞧着这人的态度,像是不得到答案就不会罢休一样,再者,这人就跟县衙里的判官似的,眼门子清,要是随意含糊过去,他定也是晓得的。 更何况,要是想在这温司庆的手里拿下铺子,也少不得陆应淮的帮忙,所以云苓选择实话实说,保不准就能多个思绪谋路, “姑说那温司庆一直盯着她,又说那温司庆抠搜,我们那时在打趣儿,我笑话她,若是她和温司庆一同,定是很快就能在城里买大宅子的。” “你阿姑说温司庆一直盯着她?” “应该没错,我也是第一次听姑这般说,所以不会有岔。” 陆应淮点点头,双眼弯弯, “若是你想谈下铺子,就带上你阿姑,不若没有五千贯你都谈不下那间铺子。” 云苓捏了捏手指,反问道: “你是如何知晓没有五千贯谈不下来的?” “温司庆有一间铺子在城东那边,我此前想着在那头寻一个店面当仓库,正好寻上他,他开口就是五千贯,我磨了他三日,最后他开价六千贯。” “天啊,他竟然还有铺子。” 云苓的震惊不假,他瞧着那温司庆不过是与云若夏年岁一般,怎么在城里就有两间铺子了,而且就连陆应淮这等狐狸都磨不动他,那她又有什么招数呢? 陆应淮接过坊主递来的茶盏,先是递给云苓,而后再接过另一盏放至眼前, “苓娘比他年岁还小些,眼下不也支棱铺子一事,何况你还是个小娘子,比他厉害多了。” “我不一样。” 云苓自知眼下她们家最赚银子的便是蜂王浆,但这蜂王浆是握在陆家手上的,再怎么赚也是有个上限的,而其次棉花垫,虽是利润大,单量多,但实在是太费活计,若是平分下来,每个人也挣不到多少。 所以她与温司庆可不一样。 陆应淮见云苓这般,自也是不好再将温司庆还有一处宅子之事告知,免得这人听着,心里头憋屈。 坊主察觉到气氛有些微妙,又见他们提及铺子之类的事,便张嘴说道: “其实这两间铺子都差不多大,小娘子若是要买,大可向梅大郎询问一番,买下咱们乐坊这块地,也是可以的。” 陆应淮笑道: “她啊,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大,你们这边是乐坊,另一边正好是走秀的小娘子们,两者有照应,就算日后乐坊扩大规模,也有位置可以走动。” 云苓连忙捂住肚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陆应淮,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这样也知道? 她是想着家里住这么多人究竟是不大方便,而且练走秀时空间不够,总是有点儿憋屈,既然她是有心投资乐坊的,何不干脆把唐灵她们也弄到这边来,两边都可以兼顾。 不过这人知道也不奇怪,我们家地少人多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兼之他的妹妹应也是跟他提过唐灵她们的情况,如此,倒也可以理解。 云苓也就放开捂住肚子的手,端起茶盏,盏边刚触到嘴边,手腕就被陆应淮给轻轻握住, “你刚才捂住肚子,可是肚子不舒服,若是就不要吃茶,以免太凉。” “才不是咧,我没事,你倒是与我说说梅家大郎有什么喜好咧。” “这事你交给我,后日在商会上我问问他就好,倒是苓娘你,要费些心思去说服你阿姑才是。” 这倒让云苓有些头疼,她姑好像真的很讨厌那温司庆,这第一眼的印象就不好,随后再次前往交子铺,她姑已经是不愿意了,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她姑这般模样。 只不过让她一次性拿出五千贯铜板儿来,那可是得把她肉痛死,而且这原是一千五百贯卖出去的,怎么着也只是卖个二千贯,眼下平白多出三千贯来,除了他温司庆,任谁都不舒服。 云苓别无他法,只好试探云若夏的口风, “姑,你可想一个人住回一间屋子?” 云若夏“唰”地一下就从从床上坐起,看着云苓说道: “你可是终于下定决心把那些小娘子都送回牙子行,然后一心扩展养蜂事业,着重引诱蜂王下浆,把蜂王浆做大做强,将陆家商行那个最高的提成给拿了,是不是?” 云苓很是佩服云若夏能够一口气丝毫不带喘的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连忙倒上一杯水,递向云若夏, “姑,凡是农事,需得靠天吃饭,种田看农时,避涝防旱,养蜂看四季,春秋收,冬夏藏,可做这些生意一年四季都可以做,眼下起步难,但若是真正做起来了,那可是能够坐着或躺着数铜板儿的。” “到时候不缺银子也得闲空闲,就可买上一片果林,种果子养蜂,还要开挖一个鱼塘养鱼,架上一个菇棚,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不晓得有多舒服咧,不过这一切的前提是,实现银钱自由。” 这确实是云苓心中所向往的生活,她想着总有一日会实现的,一定会。 云若夏把杯子里的水都喝个干净,继续躺了回去, “那你还问我想不想一个人住回一个屋子?她们不走,新屋子又没有盖好,你让我怎么想去?” 云苓放好杯子,坐到云若夏的身旁去,轻声解释道: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要投资乐坊。” 云若夏被云苓这个大胆的想法给吓到,吞咽口水时不慎被呛到,足足咳上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 “苓姐儿,咱们现在虽然不缺钱,但也不是十分富贵,乐坊于我们有何益处?要是你想报答那日坊主的恩情,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不至于选择这么一种最耗银子的方式。” 云苓当即反驳道: “姑,我可是很看中这青兰乐坊未来的发展,要想他们能得个一个机会,定会一炮而红,到时候我无疑是最大的受益者。” “还有便是,青兰乐坊旁边有间一样大小的铺子,我想买下来,让唐灵她们去住,这样能做到两者兼顾,方便些。” 第245章 可有想我 云若夏被云苓这些话说的一愣一愣的,这又要投资乐坊,又要买铺子的,铜板儿自然是哗啦哗啦地往外流,那些交子才捂热多久,这下就要全交出去了,这苓姐儿还真是个守不住钱的。 幸亏她是自个儿存有铜板儿的,不然随着这人的主意一进一出的,她的心都不晓得惊惊颤颤到哪里去。 云苓一把拉住云若夏的手,继续说道: “姑,我跟你说那间铺子的卖家张嘴就要五千贯。” “五千贯???” 云若夏连忙背过身去,避开云苓的视线, “苓姐儿,姑可没有这么多银子,你也晓得,姑平日也只是挣个辛苦钱,时不时又得给家里边带吃食,穷得咧。” 云苓看着云若夏,仿佛看着一只在抖着身子的铁公鸡,若想从她的身上拔下一根毛,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但这就是云若夏,但凡她大方点,都不像她。 云苓再次拉住云若夏的手,继续与她说贴心话, “姑,我可没想到那间铺子竟是上次我与你去那交子铺见着那位年轻儿郎的。” 云若夏立马回过身子来,惊讶道: “是那个抠搜男的?” “对啊,他还不止一间铺子呢。” “不止一间???” 云若夏缓缓坐起身来,理了理头上的鬓发。 云苓叹气道: “这人果真像姑所说的,抠搜,狮子口张得可大咯,别人卖给他一千五百贯一间,他倒好,倒手卖出去就是五千贯一间。” 云若夏掰着手指头,一千五百贯转卖五千贯,那就是平白赚三千五百贯,什么都不用做,就空手赚三千五百贯??? 这种好事怎么不落到她身上来? 老天爷,莫要太偏心了咯。 “姑,你说他是不是漫天要价,贪得无厌,太离谱了。” 云若夏却是觉得很正常,这要是不能多挣银子,花那么多的心思买铺子作甚,只不过这要是贪到她们云家头上,那可使不得,本来就是一千五百贯,卖五千贯,抢呢??? “简直就是离谱过态,我还不省的那铺子有没有破这烂那的呢,也不晓得风水如何,有没有出过事,什么冤魂,什么鬼魄的,万一我买下铺子后病了,这又找谁说理去?” 云苓见云若夏咬钩子,再次叹气道: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姑也晓得,我向来就是不善与别人议价的,每每都是要姑出马的,要是姑不帮我,我争价不起,平白应下他五千贯甚至六千贯的铜板儿,那……” “哪里使得,我去,我去跟他谈。” 云苓立马抱住云若夏,好话不要钱地往外使, “我就说姑最好了,只要姑一出马,这价定能折下三分来。” 云若夏则一心顾着她放在房里的铜板儿,生怕云苓钱不够,胡乱的拎了她的去,到时候她要找人说理,家里人也只会说她身为长辈,可不能与晚辈计较,那她还不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咧。 所以倒不如直接去说价,要是价谈不下来,就揍那个抠搜男一顿,也好为自个儿出出气。 两日后,云苓用过晚膳正要带着唐灵她们做瘦脸运动,家门前就停了一辆马车,小白那叫一个兴奋,就跟见着亲爹似的,尾巴狂旋,四肢愣是不调地跑到马车旁。 不一会儿,陆应淮就提着一个食盒下来,大黑也腾着猫步往外去,“喵~”地一声朝眼前之人喊去。 “小白大黑,许久不见,可有想我?” “你们的小主人在哪呢?你们去告诉她,我要找她。” “快去快去,找她拿你们的碗子来,咱们今日喝排骨汤。” 家本就小,陆应淮站在门口说的话,就跟贴人耳旁说似的,唐灵等人纷纷探头往外窥看。 “去呀,去找苓娘,说我来找她了。” 登时,全场的视线都汇聚在云苓的身上,云苓连忙跑回房从匣子里取出交子,继而抄起小白和大黑的碗子跑出门,免得这人待会再说出些什么来。 “苓娘。” “少东家有事?” 陆应淮往来时的路看了看,随后看向云苓说道: “我们走走。” “你就在这说,这般黑的天,你也不怕踩着牛粪?” “不怕,你要是想知晓铺子的事,就随我来。” 陆应淮将食盒交给紫福,而后拔起插在甲板处的灯笼,一步步往前走。 这话可是直接戳在云苓心窝子上,她当然得跟上去。 在两人走后,紫福将食盒打开,将食盅的盖子揭开之后,排骨的香气弯弯绕绕勾着他的鼻子,他眼馋嘴馋鼻子馋,伸手就往食盅的排骨抓去, 但正当他要品尝美味的时候,大黑“恶狠狠”地盯着他,发亮的眼睛愣是把他吓出一身汗来,就他犹豫这么一下子,手上的排骨就被小白给吃了去, 紫福更慌了,这下一步是不是就是吃他的手了? “主子,你们才是主子,吃,快吃,可别向郎君告我的状,我可是什么都没吃,连骨头都碰不上的。” 紫福心慌地拎出两个食盅来,分别倒入两个碗子去,再此看向来时那条路时,已经是见不着人了,也不晓得这人走哪去了。 云苓也不知这位少东家要走哪去,村子里可没有那么多萤火虫可以看。 “苓娘,你阿姑是怎么说的?” “她是怒着说要去谈价的,这事可成。” 陆应淮的嘴边溢出笑容,在暖灯余光的映照下,照出一张陌上人如玉的脸,这人是好看,是她暂时见过最好看的儿郎。 “那……” 云苓见陆应淮的视线扫来,就连忙勾头看向他手上的灯笼。 “明日我把温司庆约出来,午时再来接你们一同到酒楼去商议。” “不必,我和姑驾马车去就好,也好省点麻烦。” “好,听你的。” 两人走到河边,云苓就不再走了,她挑着一处石块坐下,陆应淮把灯笼挂在一旁的树枝上,就坐到云苓的身旁。 夜下寂静,只有脚下的河水在哗啦流动,让人的心情也变得平静,但总有扰人心绪的蚊子不约而至…… 第246章 也有所图 蚊子的嗡嗡声比牛叫还响,特别是那种独属于蚊子的叫声,听的真想让人一巴掌就把它给拍死。 云苓事实上也是这么做了,但她还是迟了一步,手臂被蜇了一下,瞬间就起了一个蚊子包,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出来,这夏天的蚊子可是比人心还毒。” “被蜇了?” 陆应淮连忙抓起云苓的手臂,朝她挠痒痒的位置瞧,果真起了一个大蚊子包,他立马就往蚊子包上按米字,惹得云苓一顿好笑, “你这是做什么?” “把蚊子包按平,这样就不痒了。” “瞎说。” “真的,我小的时候可皮了,喜欢满山遍地跑,上树偷果子,下河抓鱼,喂蟾蜍吃薄荷叶,骑着猪走街串巷,追着野鸡身后拔鸡毛。” “有一次肚子疼,周遭又没有茅房,所以就随意蹲在草丛里解决,那时候蚊子可是比大拇指还要大,还喜欢往人的屁股上咬,痒的我不行,越挠它蚊子包还越大,所以我就按米字,很快就不痒咯。” “我还记得父亲母亲见到我的屁股时,那种怀疑我中毒了的表情。” 单单这么一个温文儒雅的人做出在草丛里拉屎,还按屁股的动作就已经让人很想笑,偏偏他还一脸得意的模样,真是让云苓受不了,把手抽回就笑出了声。 “我就说,你就是个流氓痞子。” “那你还随我出来,你就不怕……” “你打得过我吗?” 云苓这倒说的是实话,陆应淮回想起这人对那人贩子使的那一招,现在想想,那处都觉得隐隐作痛,这小家伙,太猛了。 云苓不晓得陆应淮在哆嗦什么,她可没忘记出来要做的正事,便继续问道: “诶,你与那梅家大郎可有说了铺子的事?” “说了,”陆应淮从怀里掏出一张铺契来,交给云苓,“铺契在此,给你。” “啊?这……你花多少银子买下来的,我把钱还给你。” 云苓刚才出门前在房间匣子里可是取出二十张交子,她估摸着陆应淮谈价,应该也是在这个价格幅度,若是超过这个数,那她隔日到陆家商行补回这个数就好了。 “你打开看看。” 云苓一打开就看到这铺契的背后写着“自愿赠予”四字,一如上次的地契一般,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白收东西, “不行,我可不能白收你的东西,你跟我说说究竟是花多少银子买下的。” “不使银子谈下的。” “你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懂事呢,生意场上哪里就离得开真金白银。” 云苓连忙从怀里掏出那二十张交子出来,可她正要塞到陆应淮的手上时,他却把手背到身后去,戏谑道: “你若是碰了我,那我们就要纠缠不清了。” 云苓的手定住,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她是不能碰他的,免得这人的嘴里又吐出什么浑话出来,但是她是一心想要买下铺子的,自然也是不可能潇洒地将这铺契给扔回去。 云苓想了想,此前陆佳敏给她作画,她不过是给几套胸罩和三角裤,还没有给工钱呢,干脆隔日就以这个理由把这二千贯给送到陆家去,这陆应淮自也是没法子退回来的。 陆应淮没别的心思,他钟情云苓,就想着对她好,可他渐渐发现这种感觉是会上瘾的,他会常常觉得自个儿对她不够好,想着应该多送两间铺子才是, 只不过他也是晓得这人的尿性,不喜占别人便宜,他免得让她生恶,所以只能止住那些一掷千金的心思。 “苓娘,你不必这般客气,其实我也是有所图的,我想知晓一个秘密。” “秘密?与我有关的?” 陆应淮点点头,张嘴问道: “你是怎么想到用箱子养蜂的?” 这自然是汲取前辈留下来的经验教训,只不过这些是云苓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秘密,她是谁也不会说的。 眼下既然是被问到,她也只能按着相关的意思来编排话语回应, “那些老蜂农一般是用圆桶来养蜂的,圆桶经过沉淀出来的蜂蜜很是醇厚,可我没有那个功夫去等,我那时候需要钱,所以就想着采用最简单最快蓄到蜂蜜的方式来养罢了。” “少东家此前不是也瞧过蜂箱里头的东西?这一板板的从箱子里抽出来,一来方便观看蜂群的情况,二来也是方便刮蜜,三来也方便做王台引诱蜂王下浆。” 一说这个,陆应淮就激动了,语气也变得欢快, “对对对,你是通过人造王台来取蜂王浆的,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那个过程可以说出来吗?嗯……要是你觉得不能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不说的话,会影响明日你邀请温司庆这件事吗?” “当然不会。” “那我不说了。” 陆应淮吃了一瘪,按着正常情况下,他的态度谦卑友好,他们的关系也甚是相熟,她就应该按着套路与他说一说的,怎么偏偏就反着来? 这人,惯爱欺负他的。 “苓娘~” 好可恶, 堂堂一个七尺男儿学什么人撒娇,也不晓得若是让以前那个蹲在草丛里拉屎被蚊子咬屁股的他,知晓如今长大后的他是这般模样,会是一副什么样的情景, 该是会怨他没出息的。 “苓娘~~” “其实这也很简单,首先我们要先搭建一个王台架子,然后……” 云苓还是没忍住这人的娇里娇气,便将如何做王台架,做蜡碗,如何引蜂王产卵,又如何用幼虫引诱蜂王下浆的事悉数告知。 她倒是不怕这人偷学了去,俗话都说人各有异,有些事情就算让你知晓了,也不一定能照葫芦画瓢,一一做得出来。 陆应淮说到底也没这个意思,他一来很是佩服云苓这小脑袋瓜子竟能想出这么多好点子来, 二来则是越发觉得云苓与他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管是从哪一个方面来看,他们都是般配,很是般配,就是不知要怎么样做才能将她娶回家? 第247章 此言有误 陆应淮把这个问题想了一夜,始终没有想出好点子来,天一亮他就前往交子铺把温司庆给约了,以免这人待会有事或是被别人给约了去,到时候云苓就会白走一趟,那可使不得。 从交子铺出来,陆应淮就又到胜福酒楼去,与周掌柜订下一间雅间,随后才回陆家商行做事。 云苓也是早早起来,原因无他,只是想着找张氏要些交子。 张氏对于云苓用钱,那可是阔的很,就算是全要了去,她都不会说些什么。 张氏踩到床上去,再探着身子往顶上那个柜子摸去,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来,起初张氏刚怀有四张交子的时候,那可是胆颤心惊,足足想了一宿才决定将东西藏在这上头来。 可现在随着交子数量越来越多,她的心态反倒是有些淡然,甚至觉得自个儿这个藏钱的地点太过隐匿了点,不说小贼,就连她有时候拿取都觉得甚是麻烦。 “苓姐儿,你想要多少?” “阿娘怎么不问问我拿钱来作甚?” 张氏干脆把小匣子都拿到下头来,放到床上让云苓挑, “问了又有什么用,阿娘也帮不上你的忙。” 云苓撂开鞋子盘腿坐到床上来,从匣子里捏出一张交子来放到鼻子处嗅,这味道实在是太过诱人,这世上就没有人能拒绝的了它, “才不是,阿娘还真帮的上忙。” “真的?” 张氏激动地盘腿坐到云苓的身旁,也从匣子里捏出一张交子来来回折叠, “快说说阿娘能做什么。” “嗯……阿娘,我想问你,要是有一个男的,第一次见面就看着你,那会是什么意思咧?” “那不正是你阿爹么?” “阿爹?” 一提及云胜华,张氏的脸上立马就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当初与你阿爹相看的时候,他可害羞的咧,看我一眼就又低头,也不晓得有多久,才敢再看第二眼。” 云苓觉得她阿娘哪哪都好,就是每每提到儿郎的时候,就总能想到她阿爹,这两人实在是太黏糊,就跟个粘豆包似的,以至于老是把话题给拉偏了, “阿娘,你正经点好不好咧。” “我哪里不正经,你阿爹不就是与我第一次见面就看着我,现在不也是成了亲,还有了你们不?那就是有意思的意思啊。” “有意思……” 她当初不过是想打趣云若夏,可当说与陆应淮,甚至是张氏知晓时,他们都是这般觉得的,就是不晓得这温司庆的意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云苓数着数,从匣子里取出二十张交子就作罢,她想着,以云若夏的性子,一旦得知这铺子原是一千五百贯的价格买下来的,那这场谈价就不会让价格超过二千贯铜板儿, 所以二十张交子,就刚刚好。 云苓从张氏的房里出来,就从被窝里薅出云若夏,待她洗漱后,就一同前往胜福酒楼。 因陆应淮早与周掌柜说过与云苓相约一事,所以云苓一进门就被周掌柜请进楼上雅间落座,候上一会儿的功夫,便见陆应淮与温司庆走了进来。 温司庆见到女装的云苓,惊讶地往后退了半步,拱手说道: “原来哥儿是位女扮男装的小娘子,失敬失敬。” “温家阿兄不必客气,女子行商不易,更何况只身前往青城险要之地,当是身穿男子衣物比较方便。” 云苓当然看得出他刚才的那下“惊讶”是带了点刻意的,她刚才是故意不换男子衣衫的,只因她常在城里跑,早日不见晚日见,再者,最近走秀的事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 谁不晓得这“照夜青”的东家是一位小娘子,按照这人的聪明机智,自然是能想到她的女子身份,所以也就不必再多遮掩,免得落人一个披着羊皮装羊的口舌。 温司庆说来也是凑巧,那日他经过胜福酒楼,正好就见到云苓被小娘子们围在一处,那时候他就惊讶原来那位有能耐的哥儿竟是位女子。 只不过他行事向来有个准则,别人不说的,他就绝不多问,若实在是碰上了,就惊讶一番,把这事翻篇就好。 眼下看来,这陆少东家可不是有断袖之癖,而是对这人有意思,只是再怎么有意思,他在铺子的买卖上都不会让步。 有银子不挣,那就是大混蛋。 “在下可以理解,也十分敬佩小娘子的能耐。” “坐,温家阿兄不必客气,今日托少东家请阿兄前来实是有事相求,不知阿兄在平丽巷青兰乐坊旁是不是有一间铺子?” “正是,小娘子可是要询问在下租赁之事?” “并非单单租赁一事,我想买下来,不知这价格几何?” “五、” “苓姐儿。” 温司庆这“五千贯铜板儿”的话语尚未说完,房门唰地一下就被打开,云若夏拎着炒栗子进来, “这栗子可是刚炒出来的,可香了。” 温司庆没有想到云若夏竟也随着一同出来,他连忙搓搓手拂过头发,着急理了理衣衫,才把身子坐直,暗暗等候与云若夏的第一次打招呼。 他这一番小动作悉数落在云苓和陆应淮的眼里,两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云苓笑道: “姑,这是温家阿兄,温家阿兄,这是我姑,是咱们云家排行第二的小娘子。” 温司庆立马侧过身子朝云若夏拱手,问候道:“见过云二娘。” 云若夏见这厮与她打招呼,自个儿今日也是有事相求,自然要态度好些,便也朝他福福身子。 “人既然齐了,那咱们有什么事就用膳过后再说,我去知会周掌柜一声,各位请便。” 陆应淮走后,云若夏从袋子里倒出栗子来,捡着一粒一边剥一边朝温司庆打探道: “瞧着哥儿这般年岁,家中小儿应有两岁大了。” “二娘此言有误,在下并未成亲,也没有议亲。” 云若夏点点头,继续追问道: “家中父母不催吗?还是说家中有兄长并未娶妻,所以你要等一等?” 第248章 挺有本事 温司庆知晓云若夏这是想要通过打听他家中之事,从而与他套近乎,进而在待会儿的谈判能打出一张感情牌,这都是生意场上的平常套路,他见过实在是太多太多…… “实不相瞒,在下幼年丧父,早年丧母,家中独我一苗,前些年从青城之人来此地讨活计。” 云若夏哪里是想与他套近乎,她不过是想打听他的家中情况,既然是无父无母,又没有娶妻议亲,那就证明他不需要养家,在交子铺的活计足以让他糊口, 所以砍价往死里砍就好,少砍一点都对不住自个儿这张嘴。 “那哥儿还是挺有本事的。” 他这话哪里体现出他的本事了?难道是说他克父克母挺有本事的? 温司庆的嘴角抽了抽,以前每每他这么说,那些人都会觉得他甚是可怜不易,所以在谈生意时他或多或少都会占些便宜,不曾想今日倒是碰着一个硬茬儿。 “谢二娘夸奖,请容在下也问两句冒昧之语,在下瞧二娘头上尚未梳髻,不知可否有在议亲?” “不曾。” 不曾议亲的话,脸皮子应该不厚,断也是不想传出一个斤斤计较的坏名声儿来,所以待会儿就算议价也不会议太狠。 温司庆高兴,既是心里头有数,也就将心思花在打听云若夏的现状上,他自然是不好问出“家中父母不催吗?”这类话语,只好拐着弯儿说道: “想来二娘为多人所喜,一时不知该择哪个才是。” “你这话倒是说错了,我这种性子不讨喜,我贪财畏强权,平日也懒,只爱动嘴皮子,不喜别人占自个儿便宜,也不喜对自个儿抠搜的男子,若不能寻到真心待我之人,守着兜里的几个钱过一辈子也不亏。” 温司庆的心瞬间跳得飞快,他头一次感觉自个儿的心要飞出来似的,这种感觉太奇妙。 眼前之人这番话句句说进他的心里,什么性子不讨喜,什么贪财畏强权,什么不喜别人占自个儿便宜,什么找不到真心之人,宁愿守着兜里的钱过一辈子,他就是这样想的。 她就是他在这个世上的另一个他,她就是他一直要寻找的伴侣。 他就知道,他见到她第一眼就是灵魂互通的感觉,他就知道,他的感觉没有错,从来都不会错。 “菜来了,今日酒楼的生意依旧火爆,周掌柜都要撸起袖子在厨房里干活,实在是太厉害。” 陆应淮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小厮端来的菜肴,也不顾温司庆才是被邀来做客谈生意的客人,径自就把一些他私自认为是楼里最好吃的菜肴,放到云苓的眼前。 云苓见他这般忙进忙出的,又亲自端菜,活脱就像个楼内小厮,便也打趣道: “你不也撸起袖子充当小厮的活计来,也是挺厉害的。” 陆应淮笑道:“那我待会儿得去找周掌柜结个活计的费用,免得被白白占了便宜。” 云若夏见陆应淮,温文尔雅又不失幽默风趣,家世富裕却没有多大的架子,人长得好看,出手阔绰,没有脾气,可以称得上是良人。 这要是若寻男子成婚,这人当属是最佳配偶…… 温司庆见云若夏看着陆应淮发愣,担心这人的心思会放在陆应淮的身上,就急急开口说道: “听闻胜福酒楼的菌菇不错,少东家可真会点菜。” “当然不错,是咱们家养出来的,自然是最好的。” “你们家养出来的?” 这倒是让温司庆有些出乎意料,他本是想着云苓到青城跑生意,又向何大购买棉花和棉布匹,城中又掀起“照夜青”女子产品的风波,所以他一直觉得云苓她们家是做些手工方面的活计,哪里想得到竟还会养菇。 “那自然是。” 温司庆既然找到与云若夏的话题,就连忙找话说, “在青城也有菌菇,不过是在山上遇时节才能采摘的红菌,我到平城这边来,反倒是没见过这种红色的菌子。” 云若夏不大懂,因不想暴露自个儿的见识,所以赶紧往嘴里塞上一块鸡肉,奉行着那套“食不言,寝不语”。 云苓对这种倒是有些见闻,便把话给接了过来,免得场上气氛尴尬, “听闻这红菌子价格高,营养甚是丰富,一般产自青城,越城和七闽地区,一般来说,七闽地区的红菌子质量高,但量不及青城的多,故此一些商家总喜从青城进货,运至七闽,充作好货变卖。” 温司庆点点头, “小娘子不愧是生意道上的,心眼子清。” 陆应淮自然也怕这温司庆被云苓的能耐和魅力所吸引,连忙接过话来,说道: “这若是论心眼子清,在场的可都比不上庆哥儿啊,庆哥儿早年不就是靠着这红菌子的倒卖发家致富,在这平城置下一套宅子的吗?” 竟然还有宅子??? 云若夏和云苓的心不约而同咯噔一下,这货还真行啊,竟然靠着自个儿的双手和脑子,闯出这么一条血路来。 云若夏也不晓得是不是今日不见这温司庆没带那小算盘,而觉得这人没有第一眼见到时那般讨厌,还是被他的赚钱能力给吓到了,当下觉得这人,顺眼不少。 她连忙放下筷子,开口问道: “现在还有没有这种路子?” “没有了,在下当时也不过是正好站在风口上,偶然发现这么一个赚差价的法子,如今青城那边大多也被商行亦或是当地富商从村民的手里集中购买,再一同送往各个地区,陆家商行在青城的分行不正是这个作用么?” 云苓看了陆应淮一眼,越发觉得那句有钱人越来越有钱的话是十分正确的,且不说他们的眼界和见识比普通人更好,光是能随心所欲拿出一笔本钱来,那已是非常人所能的。 人与人,还真是不一样。 只是羡慕也只有羡慕的份儿,日子还是得按照自个儿的方式慢慢过,不然……也没有不然了。 饭桌上的这番议论以陆应淮点头回应收尾,接下来便是正事。 第249章 两把刷子 云苓在桌底下偷偷戳了戳云若夏,示意她要开始做正事。 云若夏捂嘴打了一个饱嗝后,忍住剔牙的冲动,看向温司庆开口说道: “不知哥儿吃得可好?要是不够的话,那就让周掌柜再炒两个菜来。” 温司庆把擦嘴的帕子放下,回应道: “足够了,再多就浪费了。” “那就好,哥儿也是晓得的,今日咱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买哥儿靠近乐坊的那间铺子。” 云若夏稍稍停顿,小心思盘算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此前听闻哥儿那间铺子是八百贯铜板儿买来的,我是想着做生意嘛,总要是能挣一半才划算,所以我打算用一千六百贯买下,也不管铺子里是不是破烂了,亦或是有什么邪祟之类的……” 坐在一旁的云苓听到“八百贯铜板儿”的时候都惊呆了,她真是佩服她姑敢这般开口,但同时也对温司庆这一脸专注,没有半丝反驳的模样惊讶,她都不禁怀疑是不是太过以相看人, 会不会这温司庆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抠门,精打细算呢? 陆应淮也觉得温司庆有点儿不对劲,此前他去找这人商谈铺子,他自认态度比云若夏还要好上千倍万倍,可一说及价格,这人只会回那么一句,“五千贯,这价格是我能卖出最低的了。” 可如今这云若夏提及“八百贯铜板儿”,那可是离谱的再不能离谱的价格,他倒是听得津津乐道,真是没法子。 温司庆还真是喜欢死云若夏这般不停往自个儿兜里撸银子的模样,这就是这世上的另一个他,“他”父母双全,家庭和睦,亲友相随,不愧来这人世一趟,他自然也要待“他”好一点, “这样,在下把铺子送给你,明日能邀你进膳吗?” 送??? 送!!! 云苓和陆应淮的嘴都快张成鸡蛋般大小! 云苓:她刚才听到了什么???五千贯,那可是五千贯,就这样白白送给她姑啦??? 陆应淮:行啊,这人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先是稳住自个儿抠搜的性子,然后再大方送铺子,可以啊,反差萌被他玩得可以啊,他当初怎么就想不到这个法子咧? 云若夏听到的时候,心里头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云苓和陆应淮,她还以为自个儿要耗上好一会儿功夫才能将这个铺子给谈下来,怎知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昨夜云苓可说,这人要卖五千贯铜板儿一间的,就这么白白送给她?看来她此前还真是看错了他,这人应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抠搜啊。 只不过云若夏随着云苓这么久,自也是知晓一个道理,这天下的东西才是最贵的,收了他的铺子,又说明日请她进膳,她哪里晓得这进膳是要做什么的, 万一到时候对她行不轨之事,她反抗,他到头来就说她收了他的铺子,答应他做不轨非分之事,她岂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咧。 “这可使不得,我虽然不喜别人占自个儿便宜,自然也是不会去占别人的便宜,我们出一千六百贯,哥儿出铺契,至于进膳之事,大可当作好友相聚。” 温司庆顿觉云若夏爱财有道,对她好感倍增, “二娘既把在下当作好友,在下无限感激,一千贯铜板儿就作罢,只是眼下在下并未将铺契带在身上,干脆明日与二娘进膳时再交换便是。” 温司庆这话倒是没让在场之人起疑,毕竟在他们心里可是都认为温司庆要以五千贯铜板儿打底的,不谈到这个价格不罢休,所以铺契不随身携带也是情有可原的。 云若夏点点头应下,这事也就此定下了。 翌日,云若夏带着云苓给的十张交子,就驾马车到交子铺等温司庆。 温司庆一听小厮递话,就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整理下头发,从柜子里扒拉出一块干净的布来抹叆叇,完后再检查一番兜里的铺契,无误后才挺起胸膛往外走。 云若夏见到来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昨日之事,现在她竟然觉得这温司庆长得还不赖,甚至还有一点儿帅,她定是吃太多热气的东西,眼屎多的都糊了她的眼。 “二娘,辛苦二娘还来找我。” “没事,反正我也是驾着马车,不用自个儿走路,哥儿可要去哪里用膳?” “昨天已是到胜福酒楼吃过了,不若今日就到华福酒楼去,听闻今日华福酒楼的水煮鱼肉打八折,点够两个菜还能按人头送冰雪小圆子。” 云若夏连忙点头,毕竟他昨日是要她一同进膳,不是请她进膳啊,她可得分清这其中的区别,这要是万一让她来结账的话,打了八折的鱼,对她可是有好处的。 “那就去华福酒楼,哥儿上马车。” 温司庆双手扒着甲板,双脚再一蹬一蹬地把身子跃到甲板处,他没有往车厢里走,反而是坐到甲板处,想着能与云若夏说说话。 云若夏觉得这个画面太过有喜感,情不自禁就笑出了声,但又怕自个儿的笑声太过冒犯,眼下铺契还没到手,万一把人得罪了,他出尔反尔,云苓可得薅掉她一层皮, 所以她只好笑着说道: “这也让哥儿发现了华福酒楼的优惠,真是厉害。” “我家中没人,大多都是一个人进膳,也不喜去吃那些被炒的很火的吃食,就专门找这种打折有优惠的店去吃,人少,坐的也舒服些。” 云若夏倒是赞同这个观点,一提及占便宜这事,她就有源源不断的话要说, “哥儿要是买成衣,那就得过季去买,冬季的厚衣物就春季或者夏季买,夏季的衣物就冬季买,这样可省下不少银子呢。” “对对对,我身上这套夏衫就是冬季的时候买的,那东家的还说这种款式过时,可我哪里在意它过不过时,有的穿不就好了?” 温司庆这话简直让云若夏再认同不过, “哥儿穿这种颜色才不会过时,那人无非就是想哄哥儿买其他货罢了。” 第250章 控制不住 云若夏越说就越尽兴,就算到了华福酒楼,嘴里边依旧是喋喋不休, “成衣铺里头的水可深着呢,一套衣衫不同的人去买,价格可不一样。” 温司庆十分捧场地“哦?”了一声。 云若夏便继续说道: “你去成衣铺试衣衫的时候,但凡眼神亮了,价格加一贯,要是还配上赞叹的语言,那就跟个待宰的小猪崽一样,价格给你提三倍,倘若你一试就要,那把身上的铜板儿都掏干净都不够用。” “所以一旦见到合眼缘的,就跟家里边有人办丧事一样板着脸,邹眉头拉下嘴角,啧啧啧几声,还要说上一句“一般般嘛”,这样九成能把价格砍下来。” 这就是温司庆常常使用的砍价招数,眼下云若夏这么一说,他总算是找到同道中人,总算不必觉得自个儿是个异类。 他甚至开始猜想,这要是他与云若夏一同到成衣铺去买衣衫,会不会“杀”得太狠了? 华福酒楼因客人少,掌柜的对于新来的客人那叫一个热情,差不多把云若夏和温司庆当菩萨一样供起来,又是上小菜又是给水净手,周到的不得了。 “不知哥儿和小娘子想要吃些什么?” “听说掌柜这里的水煮鱼片今日打八折,鱼肉新不新鲜,一条多少斤?” “新鲜,当然新鲜,要不是最近被胜福酒楼的生意逼的喘不过气来,我还真不能狠下心来打折呢,哥儿看看要不要来上一条,三斤多足够两人吃咧。” 温司庆点点头, “那就来一份水煮鱼片,能看看那鱼?” “当然,或者哥儿直接到缸里去挑,咱们可以现捞现宰。” 温司庆当真就往水缸走去,拿起网子就往下捞,捞起的鱼不大不小,瞧着不会超过五斤重, “就这条。” “好好好,哥儿要不要再看看今日的特价菜,爆炒鸡丁,今日也是打的八折。” 温司庆立马摇头,这鱼尚且可以现捞现宰,是能看得见的新鲜,但这鸡丁却不一定,也不省的这鸡肉是放了多久才决定打折的,要是不新鲜吃得不舒服,岂不是拿罪受? 他才不要做这种傻事。 “看看有什么菜。” “茄子,扁豆,菠菜,莴笋,丝瓜,韭菜,要不哥儿就来个上汤菠菜,亦或是上汤鲜菇丝瓜,这样又能吃又能喝,可好咧。” “有豆腐?” “有,要不就来份酸甜酿豆腐呗,天这么热,吃点酸酸甜甜的,也能消暑开胃呢。” 温司庆捏了捏手指,回应道: “丝瓜豆腐虾仁鸡蛋汤,会不会做?” “会,当然会。” “那就来一份丝瓜豆腐虾仁鸡蛋汤,再来两碗米饭,你们这可是有冰雪小圆子相送?” “对,哥儿和小娘子都各送上一份冰雪小圆子,用来消消暑呢。” 温司庆得到掌柜的亲口肯定,便也满意地点头,回到座位见到云若夏爱吃桌上的酸萝卜小菜,让掌柜的添上一份,也就将心思放回云若夏的身上。 “二娘昨日说家中养菇,是养了很久了吗?” 云若夏估摸着云苓的年岁,也有七八年的光景,也就开口回应道: “有个十来年的功夫,家里不富贵,又没有兄长挑担子,所以就只好亲力亲为,亲自出来做生意打交道,可还是没有哥儿头脑灵活,靠着倒卖能挣着大本钱在这县城站稳脚跟儿。” 若是寻常人的夸奖,温司庆不大往心里去,只觉得他们是些惯用的客套话, 可云若夏的夸奖就不一样,他们都是同类人,若是能从嘴里说出这些话来,那就一定是真心羡慕的。 温司庆真的对眼前之人,道出一番相逢恨晚的感觉, “我这些年靠着买卖,也靠着倒卖,是有挣了不少铜板儿,眼下除了卖给你们的一间铺子,还有三间铺子,住的地儿是一间三进的宅子,在交子铺有一份稳定的活计,只是一直寻不着合适的小娘子。” 云若夏听着他的阐述,何尝不产生一种相逢恨晚的感觉,她要是能早一点儿就认识眼前这人,跟他跑买卖,那不晓得能赚多少银子咧,保不准早早就搬到城里来住咧。 “哥儿可有找媒妈妈上门相商,就哥儿这个条件,那可不难寻小娘子咧。” 水煮鱼片适时被端了上来,酸酸辣辣的味道登时在半空围绕,温司庆用勺子捞了几片鱼片放到云若夏的碗里,随后再捞起鱼片往自个儿的碗里放。 “二娘过誉,就我这种条件在城里头不够看的,要是能像陆少东家那种,才是不难寻小娘子的。” 云若夏夹起一片吹了吹,就往嘴里放,酸辣味率先抢占味蕾,随后嫩滑的鱼肉滑过舌尖,没有腥气,不错,这水煮鱼片做的还可以, “陆少东家生来就是富贵人家,与我们这种穷家庭出生的哪里一样,说句不好听的,哥儿无父无母,进门的小娘子不必受婆母规矩所束缚,夫妇二人过日子,兜里有钱,不必为生计烦忧,那可比嫁进高门还要好上一百倍咧。” 温司庆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云若夏这番话是他从未听过的,听着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是极舒服的。 自他母亲病逝之后,但凡认识他的人,都觉得他是灾星扫把星,克夫又克母,恨不得离他远远的,免得沾上半点儿衰气,给自身招祸。 就连前些年给他议亲的媒妈妈们,都说城里的小娘子都不喜这样的,无父无母,嫁过去也没有依靠,而且单靠这么一个人闯出这么些产业来,心肠也不省的有多狠,一问一个都不愿意。 所以他也就止住了这份心思,他觉得他又有铺子又有宅子,又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也饿不死他,既如此,他何必再去折腾。 可直到某一日,他见到云若夏,就那么一眼,他就知道这人是适合他的,如今她与他不论是哪个方面都很是相配,他的念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第251章 有些扭捏 他想娶她! 他温司庆想娶眼前之人,与她共度余生,白头偕老。 温司庆吸了吸鼻子,念及这人在家中排行第二,想来头上还有一位阿姊,就是不晓得有没有成亲,便将这个疑虑问出口, “二娘既是做生意的,不知家里的小娘子可都是做生意跑买卖的?” “这倒不是,我阿姊在县衙里当女衙役。” “女衙役?据我所知,咱们这朝还没有女子当衙役的先例,你阿姊可真是有能耐。” 有人夸奖自家人,自个儿的脸上也是跟着沾光的,云若夏自也是高兴的, “她当然是有能耐,自进衙门之后,也不晓得是在忙活什么,就连休沐都没有回过家,如今说来,我倒是有点儿想她了。” 听着云若夏这般说,温司庆大可猜测她头上的那位阿姊是没有成亲的,而长姊未出嫁,家中小妹自然是不好议亲的,所以温司庆也就暂时止住请媒妈妈上门议亲的心思。 而此时的云若春被念叨地打了一个喷嚏,惊得身旁的秦禹连忙取出帕子来, “春娘,你出了汗可得及时擦掉才是,免得受凉。” 云若春拂掉秦禹的帕子, “哪里要紧,出汗就出汗,我没那么矫情的。” 但秦禹不允,他就是害怕云若春会生病,所以主动帮她擦汗。 这若是搁平常,云若春少不了要将帕子给夺过来的,只不过她今日高兴~ 自来县衙报道之后,她就跟着衙役们一同在这快班门训练,起初她是样样都跟不上,幸好这儿的人好,也没嘲笑她不自量力,反而教她如何使巧劲儿提快脚程。 今日啊,可算是在所有衙役中脱颖而出,跑出一个第一来,她可是见到黄捕头笑了的,那是对她满意的笑容,所以她高兴,真高兴~ “春娘,依你的能耐,明日黄捕头可就让你审犯人去咯。” “审犯人?可刚来的时候我不是审过吗?我不行。” 秦禹收回帕子笑道: “谁都有不懂门道的时候,你刚来的时候不也是跑不过我们,现在呢,我们可追不上你。” 云若春摸了摸耳朵,虽说她自个儿是为这件事高兴的,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有些害羞,未免秦禹继续说下去,她连忙转移话题说道: “其实我有些不大懂,按着理,这审判之事不是归咱们那位秦老爷来做的吗?怎么就轮到咱们这些小兵小卒啦?” 秦禹附和道: “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懂的,可后来想想也是能想清楚一二,你看啊,这城里有这么多户人家,每户或多或少都会发生一些事,大到杀人放火,小到踩死一只蚂蚁,这若是事事都得秦老爷来审,岂不是白折腾人?” “所以啊,秦老爷就将这些事给一一分开,事态严重的或者当场击民冤鼓的就他来审,若是只是打架斗殴,互相扯头发的这种就交由底下的捕头来查,到时候就查看他们的报表就行。” “只是啊,这捕头,也很是忙活,他们又要负责查案,又要逮捕犯人,还要审犯人,一时也是忙不过来的,所以呢……” 云若春这下倒是会接话了, “那些很严重的就会由捕头审,那种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由底下的衙役来接审。” 秦禹点头应道: “聪明,就是这样,所以黄捕头交给你的人,你就尽管放心去查,不懂的就再问黄捕头就好。” “我有一个疑问咧,这要是我们审错了,把好人当作坏人,把坏人当作好人,那可得怎么办?” “这个你就不必担心,但凡所有犯人对所判之事有异议的,都可以进行上诉重审,到时候就会换一个人或者捕头来审,总之就会还好人一个公道的。” 这倒是让云若春悬起的心稍稍落地, “如此说,咱们的秦老爷还挺好的,不像我们以前想的那样,只会偏帮达官权贵,富贵之人。” 秦禹生怕云若春记怀此前宋员外那事,便着急解释道: “春娘,你可听说过一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强龙也敌不过地头蛇,秦老爷定然是会与这些达官权贵有交接的,只不过在他心里会有一杆秤,他知晓是非,会为民做主的。” 云若春也是听过俞老说过这话的,他说要是一个塘里的水太过清澈,鱼在水里游,就会很容易被人看见逮了吃的,他说当官亦是如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哎哟你们俩还在这说悄悄话呢,要是再慢一步,就只能吃锅底饭咯。” 云若春一想到锅底饭不好吃,不能吃三碗,就着急地往膳馆跑去,秦禹笑了笑,也连忙追了上去。 云若春不晓得是不是吃那锅底饭, 但云若夏却真真实实的吃了一碗好米饭,有虾仁,豆腐,鸡蛋,丝瓜作配,又鲜又香,若非还要吃一碗便宜得来的冰雪小圆子,她恨不得再点上一碗白米饭的。 这顿饭,最后还是温司庆结的账,按照他说的话,是他邀请云若夏进的膳,岂有让被邀请人结账的道理,云若夏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两人把铺契一事交易完后,就走出华福酒楼,云若夏坐上甲板就要驾着马车离去,可温司庆却有些扭捏。 云若夏见他不走,自个儿也不好意思单独离开,毕竟刚才还蹭了这人一顿饭,总不好落人口舌,便再次开口感谢道: “今日真是多谢哥儿,时候也不早,我也就先回去了。” “噢,是是是,二娘可是常到这城里来?” “对,以往没有马车的时候就隔着时候来,如今有了马车,想出就出,想走就走,方便着呢。” “这样也好……”温司庆扶了扶叆叇,鼓起勇气来说道:“要是二娘出城的话,可以到交子铺来寻我一同进膳,我……我……我……” 寻他一同进膳? 他们是什么关系,哪还能次次都寻他一同进膳呢,而且这请人吃饭做东之事,说来说去还是吃自个儿的,他请她,怎么着她也得请他,这可使不得。 第252章 人面兽心 云若夏自是觉得,自个儿一个人进城,若是肚子饿了,大可到街边的小摊子吃个几文钱的馄饨就作罢,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 这若是去寻上温司庆,日日下馆子,就算是一人请一顿,也能把她吃得够呛。 况且她与这人也算不上熟络,能聊的话题无非就是来来去去那么点儿,客套来客套去的,今日能装,明日她可就装不得了。 只不过眼下这人既是这般说,她是断不好当众拒绝他的,大不了口头应下,到时候找不找他的,还不是自个儿说了算? 云若夏点头笑道: “行,我若是得着空,那就到交子铺去寻哥儿进膳。” 温司庆满意了,只是还别扭着不走。 云若夏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晓得这人是怎么一回事,他不走,她还想走,想着回去给云苓交差呢。 云若夏是想过一掸马绳,扬长而去的,只是……罢了罢了,她还是先问问他的去向,他若是要留在此处,她就走便是。 “哥儿可是要回交子铺?不若我送哥儿一程。” “好啊,劳烦二娘了。” 温司庆一直在等云若夏开口送他回去,眼下这天又闷又热,他若是要走路回去,定是要出一身汗,很不舒服,若是到旁侧聘个马车回去,才几步路的脚程,未免太过浪费了点。 所以由云若夏亲自送他回去就再好不过,既能免去这些折腾,又能与她多说上两回话,何乐而不为? 温司庆似刚才一般,双脚一蹬一蹬地跃上甲板,心满意足地坐在云若夏的身旁。 他依旧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勾着云若夏说话,云若夏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把这段短程给走完的。 离了交子铺,云若夏那可是快马加鞭往东头村跑,毕竟有了这张铺契,家里边那些小娘子就可搬到这铺子来,她就能回到自个儿的房间住,光是想想就觉得舒服。 回到家门口,便见到云苓倚着家门吃西瓜,那西瓜瞧着瓜瓤红,又有点沙沙的感觉,这瓜一定是好吃的。 云若夏停好马车二话不说就进院子,拿上一块西瓜再说。 “姑,事情可都谈妥了?” “那是自然,我还蹭了他一顿饭。” 云苓瞧着云若夏这得意的模样,用手肘戳了戳她, “姑,相处下来他也不像个抠搜男啊。” 云若夏将嘴里的西瓜籽给吐出来,又咬上一口瓜瓤,点点头, “是不像,不过这像不像又与我有什么关系,他这等条件又不至于看上我。” “诶,我姑差哪啦,长得又好看,又有本事能耐,那较城里的小娘子还胜三分呢,我还怕姑瞧不上他呢。” “得嘞得嘞,吃着这瓜,你这张嘴儿就跟涂了蜜似的,眼下既是得着铺契,你可得尽快行事,我可不想与你们两个小儿挤在一处。” 云苓点点头后就将最后一口西瓜喂给小白,可这厮一个劲儿地舔,半晌都没有咬下去,急得云苓只好将瓜瓤掰下,递到它嘴边去, “傻小白~” “汪汪~” 次日,云苓将张氏她们做好的棉花垫给分别打包好,将二十张交子用布包好塞到陆家的那些棉花垫里,再一一提到马车车厢去。 办完这些事,云苓从锅子里拎出剩下那三个肉包子,一个塞嘴里,两个放手上,来不及喝水,就驾着马车进城去。 她根据城中的区域分布,先把较远的城西一带给送了,午时再送城东一带,最后才送城北。 城北这些富贵人家几乎家家户户都定了她们的棉花垫,所以不必多费心思寻找,就能准确无误将东西送达。 这最后一单的棉花垫自然是送至陆家商行的,眼下太阳还未落山头,陆应淮应是在外办事,没有那么早回来,云苓也就放心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妇人,云苓没有见过她,而曹婶虽然在曹叔和陆母的嘴里听说过云苓,但从未见过人,自然也是认不得的。 “娘子安好,我是来送棉花垫的。” “噢,棉花垫是,等等,我这就去知会夫人一声,看看要库房支多少铜板儿出来。” 云苓连忙打住,陆夫人要是知晓她来送棉花垫,免不得要把她留下用膳,到时候免不了会被她们发现夹在里头那二十张交子的猫腻,那可使不得。 “不必了,此前陆家阿姊替咱们家画过画,那时还没有给工钱呢,这棉花垫的费用就算抵上去了。” 云苓说罢,迅速将棉花垫塞到曹婶的手上就跑回马车上,心慌地不管曹婶在身后的叫唤。 完成送棉花垫的事情后,云苓就驾着马车前往平丽巷,一路似往常一样顺畅,只是突然间不知从何处闪过一道刺眼的光芒来, 云苓急忙拉紧马绳免得出现意外,可结果却是出了意外,待她缓过神来,一位白头老丈人倒在她的马下,还一个劲儿地嚷嚷疼。 身旁也不知窜出个什么人来,指着她就骂道: “你是怎么驾马车的?驾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吗?你把这老丈人撞得人都快没了!” 云苓的脑海瞬间就窜出两个字来,碰瓷。 她被碰瓷了! 云苓驾马车向来都不快,特别是这种人群较多的地儿,她更是缓速前行,刚才在被闪到眼睛的时候,她也是第一时间拽紧马绳,并未感受到一股对外冲出的力量,所以她是被人盯上了。 云苓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她是背光而行的,所以…… 她往前边的人群望去,只见得一人对上她的视线时有些鬼祟,而在这人的旁侧,站着一位熟悉的面孔,那便是布庄那位做“照夜青平替”的东家。 云苓知晓,这事必然与这人脱不开关系。 “哎哟,好痛,我的脚好痛哦。” “老丈人别怕,你,你不说话是不是想要赖账,好啊,没想到你长得人模人样,倒是个黑心肝的,快来人啊,都快过来看看这个人,人面兽心,可恶的很咧。” 第253章 事不关己 这打抱不平之士先是安慰一番躺在地上的老丈人,然后再一脸趾高气昂地指着云苓骂,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人一样。 云苓没有这闲工夫与他们闹,直言道: “既如此,咱们报官。” “报官?你家里就有人当县衙的衙役,咱们去了也白去。” 云苓的右眼皮子猛地一跳,淡淡回应道: “你知晓我是谁,所以才想候在此处作出这番举动,目的就是想着讹我一笔,是不?” 全场的视线登时朝这人汇聚,这人左右环顾一眼,随即嚷嚷道: “我……我……我,我见过你,那日你和你姑押人贩子回来,全城的人都见到,我知晓你是谁,有什么可奇怪的。” “原是如此,那么我问你,衙役大还是秦老爷大?” “当然是秦老爷大。” “既是秦老爷大,那我姑是不是衙役,与这案又有何干系,你莫不是怕到县衙里去,被秦老爷戳穿你们的真面目,倒打三十大板。” 这人的神色明显慌了,他手指微抖地指向云苓,否认道: “你胡说!” “我到底有没有胡说,去一趟县衙便知晓,要我说,下次你们再想讹人,也得多下点儿功夫。” 云苓摇头“啧啧”嘴后继续说道: “若是要想弄出摔伤的伤口,除了在腿上做痕迹,手臂也得做出折了的痕迹出来,不然这大夫一眼看过去,不必诊脉,便知你这是糊弄人。” “其次,你若是想讹我,说我的马车驾地快,那人就得在距离我马车大概五十到八十米的方向躺着,而且不要喊痛,就迷迷糊糊地睁着眼,而不是直接走过来我马车前一丁点的位置坐下,这样也是糊弄人。” 这还真当她不懂事呢? 云苓可是真真实实被车撞过之人,虽说是辆摩托车,但对方的车速过快,她还未回过神来整个人就已经跟个抛物线一样被撞到五十米开外的位置。 她当时整个人都很迷糊,但是眼睛能睁开一条缝,只不过在医生推她进急诊室之后,她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事后足足躺了三个多月才好起来。 那人见在场大多数人都赞同云苓的说法,便连忙改说道: “老丈人本来就站在这里的,是看见你的马车,被你的马车给吓到了,所以才倒地磕到腿脚的,这事你可走不掉,不赔个五十贯,你可不能走。” 哟,看来是改路子了,冤枉她不成就想狠狠讹她一笔,真是把她当作软柿子来捏。 云苓毫不客气回应道: “被我的马车吓到,心理素质这么差就不要到街上来,免得这吓吓,那吓吓,吓得明年的坟头都长满草,连根儿都在说在那三个字,草~泥~娘~” “依大朝律,但凡马车在路上正常行驶,路人故意伪造现场想要讹一笔钱财的,路人全责,若是纠缠不清,耽误车主正事,需得挨三十大板子,兼罚一百贯。” 那人止不住地往不远处瞥,心里头也没个主意,他连字都不认得一个,自然是不晓得这什么大朝律不律的,正当他犹豫之时,有人给他来了一粒“强心丸”。 “这个律法可是真的,我朝在交通方面的律法向来是偏向行人的,只是若行人以这律法为庇护,肆意讹诈无辜车主,也是要受罚的,就算你们掰扯到汴京,到开封府衙,一样都是如此。” 谢斯南一直就在隔壁的茶摊子品香饮子,倒是真真实实把整个过程都收进眼底,他没想到在这里也有碰瓷的人,着实让人窝心。 坐在茶摊上吃茶的人见谢斯南这般说,也不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纷然开口说道: “这老丈人刚刚就是在这位子上吃茶,听着那人喊了他一声,愣是连茶都没有吃完,就走到外头去,慢悠悠躺下。” “对,我刚刚还听到那人说了一句,说什么人来了之类的话。” “这老丈人可是个老角儿了,在清水巷那边都不晓得装了几次,每次都仗着自个儿是满头白发的老翁,就倚老欺嫩,没皮没脸。” “……” 这些人一人一句,把事情的真相给揭露出来,那人和老丈人见此,自也是没这个脸皮继续呆下去,又生怕云苓会反过来寻他们的麻烦,就急忙站起身来跑走。 众人看过戏后,也就渐渐散了。 “云苓,可算是碰见你了。” “再见。” “诶诶诶,”谢斯南一手扶住甲板,一跃就跃上去,稳稳地落座在云苓的身旁,“云苓,我刚才可是帮了你,你可不能用完就扔啊。” “你要是真心想帮我,在那人开始骂我的时候,你就已经开口了。” 谢斯南笑道: “我总想看一会儿戏,而且我相信你有解决这碰瓷的能力,诶,我国的交通法律你倒是记得清,还能往里头套些别的,厉害啊你。”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斯南略有些不满地侧过身子来,看着云苓道: “事到如今你还装是不是,就这走秀,那胸罩三角裤,月事布棉花垫的,不就是现代的东西?” 云苓没有回话,只是驾着马车拐了一个弯儿,驶进平丽巷。 谢斯南把声音给放低一些,身子侧向云苓,轻声说道: “你不要怕,咱们都是同一个地方来的,我自然不会害你,我不过是自个儿一个穿到这鬼地方来,想找个熟悉的人贴贴罢了。” 他说着,脑袋瓜子就往云苓的肩上靠,云苓一把就将他给推开,她察觉不到谢斯南身上的恶意,但不代表就能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你贴错人了,我与你不是同一个地方来的。” “你还不认,我都说了我不会害你,这事若是被这儿的人发现,我们指定是会被当作妖怪烧了,如若我是真的害你,早在你做出那个内裤的时候,我就嚷嚷了。” 云苓五指一紧,她是想过这事的,她若是真的被当作妖怪,那还有异能作为她的底牌, “我不是不认,我真的不是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 第254章 很是可怜 谢斯南都快疯了! 也不晓得何人能体会到他那种感觉,明明最亲最懂他的人就在眼前,而那人却一直都在装糊涂不认他。 可谢斯南没有这么轻易就放弃,云苓不认,那他就说到她认。 “宫廷玉液酒啊~” 云苓皱眉头,她没听过。 “奇变偶不变啊~” 云苓再皱眉头,她还是没听过。 “狡猾的狐狸,愚蠢的兔子。” 云苓看出了这人的韧劲儿,要是不回他,恐怕他能跟着她回到家里去,甚至跟张氏唠叨,也说不准。 云苓无奈笑道: “等等,我刚才说的可都是实话,我真的不是与你来自同一个地方,我是末世来的。” “末世???” 谢斯南一整个震惊,身子直往后仰,倒进车厢里头去,但很快就又坐起身子,扒拉着云苓,话语密的就跟往外吐西瓜籽似的, “末世?真的有末世?末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真的有丧尸变异吗?那时候还要不要上班?养老金还能不能拿出来?水能喝吗?家禽都还正常吗?有电吗?能看小说能看视频?你有异能吗?” 云苓被这话问得脑门子都快胀了,她只记得问在最前头和最后一个问题,回应道: “我从末世而来,我没有异能。” “你没有异能?怎么会?不是说末世里的存活的人都有异能吗?” 云苓翻了他一个白眼, “你认为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若我能在末世存活,那就继续存活了呀。” 谢斯南没有怀疑,毕竟若是云苓真的有异能的话,她们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憋屈在村子里,住着那些小小的一块地,老早就应该搬到城里,甚至汴京去了,保不准还能利用异能当个首富或将军什么的。 想来她也不过是与他一同被迫穿越到此地的苦命人,没有破天的金手指,只能凭借着自个儿的努力,在这个朝代挣扎。 谢斯南越想就越觉得他们很是可怜, “你说,我们有没有法子能够回去?只不过回去的话,按照时间的推移,我会不会就会回到末世的时候了?” 云苓不以为然,缓缓说出自个儿的见解来,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人死了会到哪里去?我总觉得这个世界让人摸不着头脑,会不会有多个维度空间同时在进行,古代,现代,末世,人死之后,灵魂会随意而散,任由它落在何处。” “多个维度空间?你的意思是平行时空?” “我不知道,或许有,这种事情哪里解释的清,就像我永远都说不清为何在好事将成之时,若是提前说了出来,就会成不了了呢,就好像冥冥中有能量在守恒一样。” 云苓越说,谢斯南心中的希望就愈发渺茫,他躺回车厢里,双手抱着后脑勺,轻轻说道: “云苓,我们结婚。” 这话把云苓吓得杀人都没有那么紧张,她拽停马车,朝这人的肚皮捅上一手肘, “你瞎说什么?” 谢斯南吃痛地捂着肚子坐起身,倚着车厢板,略带埋怨地说道: “我们说到底都是后世之人,能在这里相见,首先就是缘分,然后我们又有说不完的话题,我们在一起不用有顾忌,可以随心所欲,那就是再好不过之事了。” “你喜欢我吗?” 谢斯南:…… “你家财万贯了吗?” 谢斯南:…… “你既没有很多很多的爱,又没有很多很多的钱,你是怎么说得出口让我嫁给你的,你这不就是癞蛤蟆,长得丑玩得花吗?” 谢斯南自认虽长得不及潘安,但也不至于像云苓口中说的癞蛤蟆一样丑陋无比,他轻笑道: “云苓,我奶奶说这有缘之人若是能结为夫妇,那不论是现在还是未来,于男方或者女方而言,都是极好的事情。” “我以后老了也瞎说,有钱有爱的人结为夫妇,才是极好的事。” “你,是有喜欢的人了?” 云苓一愣,心也随之一咯噔。 谢斯南明白了,他垂下眼眸,一把抓住云苓的衣袖, “诶,我可不管,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的,就算你不嫁给我,你也得带上我,要不然我可得一直缠着你。” 云苓把马车正好停在青兰乐坊的门前,双眸一亮,她好像真的要有事交与谢斯南,便歪头笑道: “别怕,我一定带上你。” 谢斯南总觉得云苓这笑容瘆得慌,可她再怎么,也不至于将他给卖了,所以也就随她一同下马车走向青兰乐坊。 坊主一见到云苓,就连忙把坊内众人给召唤出来,齐齐朝云苓行礼恭敬道: “见过东家。” 这一举动倒是让云苓有些始料不及,特别她对上桃夭的目光,这人得意的眼神仿佛就是在告诉她,“说,我早就唤你大东家,有眼力劲儿?” “各位实在是客气,我可称不上你们这声东家,你们还是像此前一般唤我一声小娘子就好。” 坊主笑着摇头道: “小娘子既是把铺子买下来,那就是我们的东家,这就是规矩,马虎不得的,东家的要吃什么茶,不知白茶是否合胃口?” “不必,我就是来看看另外一间铺子的,坊主可愿随我一同?” “当然当然。” 云苓转身出门,朝左侧走去。 谢斯南倒是惊讶,他再次扒拉云苓, “喂,小云苓,你真的不考虑考虑我?有你这小富婆傍着,我大不了入赘你们家呗,怎样?” 可迎来的只有云苓又一手肘无情爆戳。 坊主瞧着云苓和谢斯南的互动,愈发觉得他们这位新东家有本事。 云苓开门而入,迎面就是呛鼻的灰尘,铺子的格局跟隔壁的乐坊大差不差,都是前铺后院,铺面不大,但后院却是能做几间屋子的,这可足够唐灵她们容身。 而且后院的院子不小,对于她们平时训练体态,走秀,甚至聊聊天,赏赏月什么的,可都是足够的,就是吃食方面…… “坊主,不知现在坊里的吃食问题是如何解决的?” 第255章 咄咄逼人 坊主想起此前陆应淮说的话,这另一间的铺子是给云苓那些小娘子住的,所以云苓这般问他,极有可能是想解决那些小娘子的吃食问题,故此他回答道: “坊内此前特意请了一个小厨娘负责坊里的吃食,东家的要是不介意的话,到时候大可让那些小娘子到咱们这边来用膳。” 坊主这话无疑是解决了云苓的一大难题,云苓满意地点点头,回应道: “那就有劳坊主操劳了。” “能为东家的效劳,自是幸事一桩。” 坊主见云苓没有其他的话要交代,就先行一步退下,也好免得打扰。 谢斯南倒觉得这人会来事,在坊主走后,也不端着,随意倚在一旁,抬起下巴看向云苓就说道: “云苓,你这就有点儿不大厚道,说好了带我,到头来不过是随意说说便罢。” “我还没说呢,怎么就遭了你的埋怨?” “你这不就是明摆着的么,这铺子可是前铺后院,后院要住人,前面自然是要当作铺子所用的,而你要做铺子,自然是卖你那些“照夜青”之物,可此处位置不算佳,所以大概是用来当仓库所用。” 谢斯南见云苓的目光有些躲闪,便知自个儿是说对了,登时挺直腰杆,拿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来,继续说道: “把那些内裤内衣,姨妈巾什么的提前送到这里来,然后客人一在网上下单子,就可以立马发货,于我而言送单子不过是从你们家转成这铺子,哪里就是带我了,你的小算盘打的倒是响。” 云苓摸摸鼻子, “哪里不是带你了,这次走秀若是能顺利的话,“照夜青”应该能在周边县城打出名号的,到时候自是要在各地建立一个便于下单的网,这自然是离不开你。” 谢斯南的嘴角缓缓往上翘,他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自是想凭着现代的技艺在这里大展身手,发家致富,成为一代传奇的。 可这理想归理想,现实还是残酷的,他没有通天的金手指,也没有了不起的身世背景,若不是身上还有几个铜板儿,他怕是会举步难行。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英雄梦, 他也有, 他是想着,就算没有金手指,他也能闯出一番事业来。 他厚着脸皮到街上的铺子去一一讲解他这个网的好处,但这事远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他被当作疯子,傻子,骗子,甚至被人用扫帚横扫出门。 那时候他才知道,他不是什么英雄,他不过是个平凡的再不能平凡的人,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这里。 幸运的是,他的这番讲述把一个员外给逗乐了,他被当作说段子的人赏了二十贯铜板儿,他就凭着这一笔钱在姻缘角那处开了第一个网。 一开始人们贪着新鲜,纷纷来投,他也在短时间积累了第一桶金,他的野心开始膨胀,他又想着做当世英雄,他想将这网开遍全国,他想做古代“马爸”。 但现实是残酷的,在他把网扩到邻近芸城之时,他就觉得筋疲力尽,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势力,还有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让他这个外来人觉得极不适应,所以他就暂时止住了外扩的脚步。 幸好现实于他,是打上一巴掌,又给一个甜枣子的,他遇上了云苓,这个与他极度契合的女子,若是两人合作努力,定能在这个朝代闯出一片天来。 谢斯南心里头开心,而且对于云苓那句“自然离不开你”,更为欢喜,离不开他,她离不开他~~ “云苓,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能了?” “你可别骚,该干嘛就干嘛去。” 谢斯南挠挠屁股,语气略带埋怨, “诶,眼下我既然是跟你混了,你可得请我吃顿饭。” “吃饭……” 云苓觉得吃饭不是一个问题,问题是在这吃饭之前,她好像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若是不把这个问题解决了,这饭可吃不下。 一刻钟的功夫后, 云苓就带着谢斯南到布庄去,那布庄的东家一见到云苓就害怕地要把门给关上,可惜被云苓先一步给用脚拦下, “东家的,你这是急什么呢?” “我哪里是急,是小娘子来得晚了些,铺子要关门了。” “关门?关门去哪,又赶着去知会那白头的老翁前来拦下我的马车,又要冤枉是我撞的他,把我的名声儿搞臭,然后让我的秀办不下去了,是不是?” 谢斯南眉毛一挑,他就说怎么好端端的说要去吃饭,怎么就拐到这布庄来,原来是来讨说法,该说不说,这丫头还挺记仇的。 这东家被云苓的开门见山给吓得不轻,她可没想到云苓会这么快想到是她,而且更没有想到云苓会直接这样丝毫不留情面地踩上门来与她争辩一二。 “小娘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一点儿也听不懂呢。” “你听不懂,还是说你没有猜到我会直接上门来与你说道,你连含糊推脱的词都没有想好,所以听不懂呢。” 东家的咽了咽口水,努力抑制住内心的紧张不安,把发抖的手藏于门后,开口回答道: “我真的不晓得小娘子这是何意,我今日一日都在布庄里忙活,哪里就晓得什么白头的老翁,什么冤枉,又什么把你的名声儿搞臭,你这话都把我说糊涂了。” 云苓乐得笑出声,这人都快把“我很紧张”“我在撒谎”之类的话语给明摆在脸上,还在硬掰扯,更何况在这里,云苓的异能很是活跃,这人一定就是那个幕后黑手,不会有错。 “东家的这一日有没有在布庄里忙活,有没有中途出门,找邻近的铺面一问便知,犯不着使这小儿之计来搪塞人,再者,你有没有找白头的老翁来讹骗我,也是一问便知。” “我之所以没有报官,就是念着我们此前的情谊,不愿将此事闹大,说起来,我也实在是不解,你抄我的设计,抢我的客人,我尚还没说些什么,怎么你倒是先恼怒起来了呢?” 第256章 他差哪了 云苓这话直接就像踩着这布庄东家的猫尾巴似的,惊得她跳起来,指着云苓就骂, “你还没说什么???” “你敢对天发誓不???” “当初我绣这三角裤出售之时,你不就是带着你姑踩上门来警告我,然后又让青城那何东家把棉布匹的价格给提上去?简直就是阴险狡诈,无耻至极!!!” 云苓觉得这些话极为新鲜,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害者,却被人指着骂阴险狡诈和无耻至极,若非不可以,依她的脾气,指定上前就给这人一巴掌, “你偷窃我的东西,我上门提醒你一两句,这错哪啦?棉布匹的价格是在整个平城都提了价的,并非只是单单提了你的价,再者东家的不是已经做出黑色三角裤来抢占市场么,如今我靠走秀来夺回原本属于自个儿的东西,这不是很正常么?” 很正常么? 不, 一点都不正常!!! 东家的手止不住地颤抖,这事她原本有错,她是心虚的,但事情不错都错了,她内心的愤怒早已盖过那些可有可无的愧疚。 原本一切都是好好的,她想出的黑色三角裤是极为受市场欢迎的,她自然是因此获利不少,这种好事就应该长久下去,谁知市面上又出现一种新东西。 胸罩的出现无疑是给她们一个重击,没有实物可看,根本就做不出仿品来,自然是失去了抢占市场的先机。 更何况这云苓精的很,不是单单推出胸罩,而是与之配套的三角裤,这样一来,无疑是将她的黑色三角裤给打到地底里边去,销量直线下降。 就算她能做出与之般配的三角裤,但相对应的价格是会比“照夜青”正品的价格还要高,那她哪里还有什么优势,这条路她哪里还能走得下去? 所以熊熊的恨意就在她的心里焚烧,她恨,她哪里能不恨,于是便想着去找一个白头老翁,去陷害云苓,让这人的名声坏了,最好还能让这人坐牢子,这样秀场就不能办下去,她也能好过些。 “正不正常的,不是你说了算,你自以为行事光明磊落,可在我眼里不过是跟个奸诈小人一般,你不配过好日子,你不配!” 谢斯南只觉得头疼,按着理儿,人这一辈子见到的傻逼都是有数的,他可没想到这一日就见着三,想来是个大吉日,若是到赌坊去押上一把,说不准能赢得个盆满钵满。 云苓见着这东家气急败坏,口不择言,也不再与她多加客气,冷下脸来,一手就将其桌上的绸缎给扬下地, “我今日来可不是与你说家常的,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也不必再好言相向,我警告你,今日你派白头老翁陷害我的事……” 云苓走到最前边的架子前,抬脚一踹,搭在架子上的衣衫悉数像折了腰的杨柳一般接连往后倒,发出让人愉悦的声音。 “我也不与你计较,就此作罢,倘若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做出些什么损人利己的事情来。” “你敢???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 话语未落,回应这东家的只有一个把门踹掉的动作,她登时似被人掐住喉咙一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身子就跟筛子一样直哆嗦。 云苓掸了掸脚上的灰尘,免得沾惹了这里的脏晦之气,随后提步离去。 谢斯南禁不住给云苓竖起一个大拇指,乐道: “可以啊云苓,刚才那一脚挺帅的,只不过你就不怕她再来寻你麻烦?毕竟明箭易躲,暗箭难防。” “怕啊,怕她狗急跳墙,豁出去拿命与我撕扯。” “可你刚才为何?” “我是怕,但我不能怕,若是在她面前失了气势,无疑就是给她一个一而再再而三来伤害我的机会,这可使不得。” 谢斯南点点头,但很快又摇起头来, “话是这么说,说到底她是地头蛇,咱们是外来的,谁知她有没有厉害的势力盘踞,你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生,若对上蛮力,恐怕难以招架,不然这段时日我随你一同出入,多个人也好多个照应。” 云苓有异能在身,猛虎野兽都能打死几只,哪里就怕她使出什么蛮力,只不过这事不能让谢斯南知晓,免得给自个儿招祸。 更何况,若是让谢斯南随着一同出入,一来这朝代男女大防,容易落人口舌,二来这厮也不是个蠢货,唯恐会通过生活中的蛛丝马迹来推测她身上怀有异能意识,实在是使不得,便回应道: “不必,我打小就在这城里跑活计,城里的势力我也知晓个大概,她这么一个小小布庄的东家,除了聘些大汉之外,也没有别的能耐,我在末世经常与人打架,若是真对上,还说不定谁输谁赢呢。” “你就是想避开我,是不是?” “不然呢,你是男的,我是女的,咱们又非兄妹,又非表亲,难免会让人说三道四,若是坏了咱们云家的名声儿,可不好。” 谢斯南挂在嘴边的那句“我娶你呗”,在被云苓狠狠剜了一眼之后,也不敢轻说出口, 他还真是想瞧瞧这人到底是喜欢什么样的,就连他们这种妙不可言的缘分都能被排绝在外,也不晓得他是差在哪里了。 次日一早, 云苓就让唐灵她们收拾东西欲到城里去。 唐灵她们这群小娘子心里头别说有多不舍,经过这么些时日的相处,她们可是将这里当作是自个儿的家。 她们此前可从未遇到这么好的主家,与她们同吃同住,吃得好到不行,而且很是自由,张氏和云老娘也很友善,就跟自家娘亲和阿奶似的,她们可不情愿走。 张氏和云老娘的心里头何尝不觉得舍不得,家里习惯了有这么多人,突然间少掉了,心里头总归是空落落的。 只不过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她们去到城里,住的定会比这里舒服,也能接触到其他人,开阔眼界,这是好事。 第257章 财大气粗 唐灵她们的离开,对于云若夏来说,是一件极为激动人心的事,她既能回到自个儿的房间,家里头又能省去一笔大开支,别看就这么吃饭,这么多的人,张氏和云老娘又舍得,都不知一日要吃掉多少铜板儿咧。 如今这些人搬到城里去,有乐坊的坊主看着,省心省力,最重要的是还省铜板儿,没有什么能比这还要好的事。 云若夏很是开心,驾着马车,她感觉迎面吹来的风都是甜的。 去到铺子已是午后,云苓让云若夏去买些吃食,就带着唐灵她们动手把满铺子的灰尘给打扫干净,有什么缺的,紧要的,就劳烦云若夏多跑几趟去买,直至天黑之前,可算是把这铺子弄出些人烟气息来。 云苓捶了捶腰背,正要伸个懒腰之时,门外就出现一个陌生面孔。 这人手捧一束用油纸包着的桃花,身子不停往铺子里看,云苓倒是有些恍惚,她可没有见过这个人,而且还捧着花,这该不会是那温司庆得知她姑来铺子,所以特地让小厮送来的? 云苓正想着打趣云若夏,那人就先开口说道: “小娘子,不知云小二娘在不?” 云小二娘? 她??? 这是来找她的??? 云苓懵懵地点点头,回应道: “在,你寻她有何事?” “噢,是这样的,陆家商行的陆少东家让小的送一束桃花给云小二娘,不知小娘子能否转述这话给云小二娘。” 云苓的心咯噔一下,今日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他怎么就给她送花了,还送桃花……倒是有点儿…… “小娘子?” “噢,你给我就好,我自会把东西转赠给云小二娘。” 这厮起先还有些不愿意,生怕被云苓给弄丢了,到时候不好交差,容易被陆应淮追究,可瞧了瞧,觉着云苓长得不错,便也放下心来。 毕竟在他心里,总是认为,漂亮的小娘子总不会骗人的,遂也将花束交给云苓,多瞧上云苓两眼再离开。 云苓不知他有这番心思,接过花束只觉得有点不对劲,明明是轻飘的花枝,手感怎会这般重? 云苓将视线放到底下,只见油纸隐隐透着字迹,她连忙掰开一丝油纸,里头瞬间飘出一股交子的味道,云苓扫了一眼,那交子数可不少于三十张。 她的心登时提到嗓子眼来,她不知自个儿是在紧张还是心虚,总是不大自在,她连忙扒拉桃花枝,便见得里头藏有一张小纸条。 云苓立马用指尖给夹出来,俊逸的字样瞬间就闯进她的视野,只见上边写着,“若再来,便再添一千贯”,话语简短,意味却深长。 云苓觉得这花束很是烫手,明明这二千贯就是她该给的,眼下非但这钱送不出去,倒还多挣了一千贯,简直就是无本生利。 她倒是想立刻就将这烫手山芋给还回去,免得占他这么多的便宜,只是万一他真如纸条上所说的,再添一千贯,那她岂不是又占他便宜?这可使不得! 云苓觉得自个儿一个头两个大,想着把这三千贯折换成相对应的宝物赠还,但又唯恐这人会赠回更贵重的宝物,毕竟论财大气粗,她还比不上他。 若是邀他一同用膳,一来自个儿与他单独相处总是不大自在,二来这三千贯在这平城估计得吃个够呛,再者要是净往那些贵重佳肴点去,难免会让他有所察觉,到时候惹得他结了账,岂不是白费功夫? 云苓叹了一口气,这也使不得,那也使不得,暂时也不晓得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所以她还是想着暂时作罢,待以后寻着机会再还回去便是。 距离走秀演出的时日不多, 云苓贪着方便,就与唐灵她们住在铺子里,省下来回马车的功夫,她也就可以多费心思改造前边的铺子。 只是因她的逗留,平白地给铺子招来一只缠得要紧的“苍蝇子”。 裴霖也是偶然发现云苓在这平丽巷开了间铺子的,接连两日都能瞧见她,便也日日到访,管她脸色好坏,愣是没皮没脸就走到铺子里边去,俨然把自个儿当作是这里的主人。 唐灵她们瞧着,也都暗暗偷乐。 “诶,小臭虫,今日天气可比昨日的还要热些,给我来两杯香饮子才好。” 云苓对于这没有好帮衬的家伙,自是不愿意理会的,便自顾自地继续忙着手上的活计。 裴霖也不恼,放下医箱,就扬着手滑过云苓的后背,拇指和食指捏住杯子,再用尾指勾起香饮子壶,扒拉到自个儿眼前来时,再倒上满满一杯,喝个舒服。 云苓后知后觉,一整个跳起, “你这三寸丁,你……你……这是我的杯子,你瞎用什么杯子。” “我……我……我哪里知晓是你的杯子,要是知道,我就算是渴死了,也不拿杯子喝。” 云苓恨不得撕了他的嘴,她一把抢回杯子,但一想到这杯子被这人喝过,当即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愤愤地将杯子给放到一旁,便继续忙活。 裴霖有些不得劲儿,想来他是生性犯痒痒,不被云苓骂上几句就总是不舒服,眼下倚在一旁,仰着头接壶里倒出来的香饮子,总觉得差了点意思,这香饮子就应该用杯子喝! “小臭虫,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瞧你这柜子也装了好几日,怎么还没装完?” “要你管。” “嘁,我哪里想管你,你可别自作多情。” 话虽是这般说,但裴霖还是屁颠屁颠地蹲到云苓的身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道: “这柜子与仁安堂那个放药草的很是相似,你这是用来放东西的?” “不然呢,还能放人头不成?” 裴霖一想到那个画面,鸡皮疙瘩顿时起一身, “你还是不是小娘子,这种瘆人的话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 云苓侧过头去本想怼裴霖一句,但瞧他那副着实不安的嘴脸,就忍不住笑出声,这人嘴上功夫厉害,但一遇事,就跟个鹌鹑似的。 第258章 再等等嘛 云苓见裴霖这般,心里头自是由不得生起坏心思来,她放下手上的木斧,双手支棱着分别放到裴霖的头顶和下巴处比划,随后保持着距离再对到柜子格处去,点点头,若有所思道: “该说不说,大小还是很合适的。” 裴霖一把就拽住云苓头上的啾啾,略带不满, “你再胡说试试。” “你放开,这一生气就薅别人头发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就薅就薅。” 裴霖说是说,但手还是很听话地从云苓的头发挪到云苓的后衣领子。 云苓拿着小孩子心性之厮没有办法,也就任由他去。 “说说呗,你这柜子究竟用来做什么的?” “你还是不是儿郎,怎么这般八卦喋喋不休,就跟市集里讨价还价的妇人一样。” 裴霖被云苓这话一噎,恨不得又拽她的头发,但又怕被她埋怨,就提了提她的后衣领子, “说说呗,你说了,今晚我请你用膳。” “用膳?” “对,想来你定是很少逛城里的夜市,那可热闹了,有各种美食。” 一提及夜市,云苓的鼻尖仿佛飘过蛋炒饭的香味,她觉得,有时候路边的蛋炒饭可比大酒楼的鲍参翅肚还要美味上三分,只不过这厮请她用膳,那可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咧,也不知打着什么坏心思。 “不去。” 云苓的决绝让裴霖有些震惊,他不过是想着请这人用膳,与她增进增进感情罢了,怎么就惹她这般提防,还真是有些冤枉, “诶,你当真不去,那好吃的东西可多着呢,有炙羊肉,野鸭肉,猪杂,猪脏,眼下天气炎热,还有各色的凉拌,冰饮子,主打一个开胃消食,我前日吃了一碗酸酸辣辣的粉条,那滋味,可是妙不可言咧。” 云苓本就是惦念着那蛋炒饭,时下又听着裴霖在耳边说着这些引人垂涎的东西,自是筋骨也软了三分, “得咧得咧,反正是你请的客,不去白不去,说好了,你可不许觉得我点的东西多,就不认账。” 裴霖闻言很是欣喜,他哪里会不舍得花银子,就算云苓让他把城里的东西都买上一遍,他也是愿意的, “我可不像你这小臭虫,净是打着坏算盘,不过,这下你能告诉我这柜子是用作何物了。” 云苓口渴的紧,本想着喝上一口香饮子再与裴霖说道,但发觉那摆在一旁的香饮子壶早已被裴霖给霍霍掉,便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开口说道: “我如今不是做着三角裤之类的生意?咱们在姻缘角那处有个网。” “网?什么网?” 云苓想着或许这人在仁安堂,或许是不懂这种生意上的事,便多了几分耐心,解释道: “这网可是城中的潮流之物,只要有想买咱们东西的,就可以到网上去下单子,到时候自会有人将单子送到我手上,起初是送到云家,如今这铺子为我所用,自然是送到此处来更为便宜。” 裴霖听这话倒是新鲜, “所以你这个柜子就是用来装那些东西的?” “是,我把它们给分成一格一格的,之后会在每个格子上标注一个小数字,一格一个数字就会对应一张单子,这样拿取就会方便,就算中间有交接,也能按照数字行事。” “你的鬼点子倒是多。” 裴霖往后院望去,随后又将视线放向铺外,继续说道: “只是你这儿毕竟是小娘子偏多,就算隔壁倚着乐坊,于防盗,上门找事上并无多大益处,可得小心些才是。” “这我倒是省得的,我打算把这铺门分成两半,一半做门,另一半就做个小窗口,平日这门即开就即关,只留一个窗口就好,夜里把窗口也关上就好。” 云苓这般说,裴霖自然也就不好再说什么,更何况,云苓也不是经常住在这铺子里,倘若真的发生不好的事,也不会伤害到她,所以他更不会多嚼口舌。 裴霖只是点点头,就搭把手帮衬着云苓装柜子。 夏季的天黑得特别慢,即便是街上的花灯都亮了起来,天还是能看得清,云苓倒是想回到铺子再忙活一番,等天彻底黑下来,才觉得逛得有意思点, 只不过她这一后退的举动被裴霖抓个正着,裴霖是生怕她反悔,不与他一同进膳的,所以把她的手臂抓紧, “你这是做甚?” “我只是想着再等等,等天黑下来再逛嘛。” “你既已出来,那就把心都安下来才是,再者,你也是当东家的人了,怎么还不晓得给底下的人一丝偷闲的气,真不是好东西。” “你才是东西,你全家都是东西。” 裴霖正抓着云苓的手臂,手的位置与云苓的手相差不远,他私心将此当作是拉住她的手,心情自然愉悦,也不计较云苓的小脾气, “我在仁安堂做事时,有病患前来看病时还好,若是没有就得去学医书晒药草,无聊至极,好些时日我都想喘口气,偏偏那东家的眼就跟天上飞着的那只金雕一样,尖着呢,逼着我气都不敢喘一口就忙这忙那的。” “我记得最开心的那日就是,病人很少,东家的也不在,我就搬着躺椅坐在院子晒太阳,觉得轻松极了,当晚饭都多吃两碗。” 云苓听着裴霖这话有些感慨,她是从未把自个儿当作是东家的,只想着把唐灵她们当作合作伙伴,共同做事罢了。 只不过唐灵她们是不是这样想的,云苓倒是没有想过,她们或许是把她当作东家,或许也会像裴霖一样,期盼着她离开,从而获取一丝忙中偷闲的乐趣,那也说不定。 “你就放她们一马呗,你是不知那种无事可做,可偏偏要找事做,还要挨到到点下工的日子,可难受咧。” 云苓觉得这话有些滑稽,但也不失道理,便也点头回应道: “这不出也出来了,就不往回走了。” 裴霖忽然觉得就这样好好的跟眼前之人说话,两人有商有量的,感觉也不差。 第259章 输我一筹 裴霖的思绪有些飘远,他在想,若是当初没有与云苓斗嘴,而是选择这样心平气和,还带着些求和的语气,他们会不会…… 不过他们现在也不差,他们斗嘴归斗嘴,但心里边总是有对方的,这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云苓可不知身旁这人的内心戏,她只觉得裴霖的手就跟一个小火炉一样贴着她,这大热天的,很是不自在,于是便嚷嚷着, “诶,你快松手,甭想占姑奶奶的便宜。” “谁想占你的便宜,我……我……我是怕你走丢了,找不着你。” “我这么大一个人,哪里会丢,更何况我打小就在城里跑的,保不准比你还熟呢,怕我不如怕你。” 裴霖很是不服气,他可是好不容易才逮着机会才能抓住云苓的手臂的,他本想着云苓不提,他就能装糊涂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焉知这人丝毫不会来事,这么快就说了出来。 裴霖怨怨的,不满地将云苓的手臂松开,随后又拽住她的袖子, “那就是我怕,街上人这般多,夜里我也不大看得清路,万一走散了,被坏人给掳了去,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云苓不留情面地“嘁”了一声, “你可是大夫,身上总备些药草什么的,怕什么。” 裴霖见云苓对他拽袖子一事没有异议,便把袖子给拽紧了些,这样离她的手也就更近了, “你无理,你都说我是大夫,身上带着的自然也是救人的玩意,哪里有脱身之法?” 裴霖这话说的也在理,云苓一时无言以对,便也只是哼了他一声就作罢。 不多会儿,天彻底暗下来了,锅碗瓢盆的敲打声交杂而起,就连天边的月亮也被惊得躲在树梢往人间窥看。 云苓置身于热闹之中,街道两边的小吃美食香味交杂,却不让人觉得突兀,反而一一扫视过去,什么都想尝试一番。 “你若是有什么想吃的,就一一朝这些店家打招呼,待会就在桥头那处找个位置坐下,小吃自然而然就会端过来的。” “嗯!” 云苓也没有跟裴霖客气,想着这家伙这些时日总来铺子蹭香饮子喝,她也得吃个够本才算合账。 云苓见着喜欢的就一通点,直到双眼饱了才不舍地走到桥头寻位置坐下,后头的裴霖把铜板儿付完,刚要坐到云苓的身旁,那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就被端了过来。 紧接又有荔枝膏,野鸭肉,羊肉烧串,姜辣萝卜,鸡肉脯子,猪肉脯子,热烫猪杂汤,煎夹子还有蛋炒饭。 云苓立马就喝了一口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那叫一个解暑,再喝上一口,仿佛身上的暑气都被解了去。 “这些可够?不够的咱们可以到另一条街上去瞧瞧。” “你莫要把我当猪圈里的猪崽,这些已经够够的了。” 裴霖拎起勺子给云苓盛上一碗蛋炒饭, “这若论夜市,当属汴京最繁华热闹,从州桥一路往南走,美食多得让你看都看不过来,各种水饭摊,烤肉摊的摊前聚的人可多了,还有那种专卖熟食的店,鸡,鸭,鹅,兔,鹿,羊,以及各类杂碎,香得咧。” “就像眼下这大热天的,夜市可是人满为患,有麻腐鸡皮,细粉,素签,生腌的果子,如那木瓜,桃子,李子,又有荔枝膏,紫苏膏,香橙元,各类果脯是应有尽有的。” 云苓哈喇子都不晓得吞咽多少,她顿时觉得手上的蛋炒饭不香了,她觉得这人可真坏,也不省的是不是存心说这话引她垂涎三尺的。 “既是这般说,你对汴京倒是熟的咧。” 裴霖手上动作一顿,双眸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 “我曾经路过汴京,在夜市里待过一两夜,所以才多了些谈资。” 云苓总觉得这人身上的气场突然变得低沉起来,也不晓得是为何事,她本想着这人对汴京有点儿熟,就想打听打听汴京的事,但他既说是路过,大概也是跟夏家婶子一样,只是到虹桥那处转悠转悠作罢。 云苓止住了与裴霖谈论汴京的心思,见气氛不妙,连忙打趣儿道: “嘁,我还以为你多厉害呢,原来也不过是路过汴京而已。” “什么而已,那也比你这没去过的厉害好。” “我是没去过,可我去过七闽,还去过青城,你去过不?” 裴霖扒了两口蛋炒饭,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待把嘴里的饭给嚼完下腹后,才开口回应道: “我没去过七闽,但青城可是去过的。” “你去过青城?” 云苓扒拉羊肉烧串,把那些瘦的都挑给裴霖,剩下那些肥瘦相间的就留给自个儿,这种肥瘦相间的,肥的能烤出油来,搭配着瘦的吃,能解腻,也更添口感层次, “你吹的,莫要知晓那里有座棉花作坊,就当作自个儿真的去过。” “我哪里用得着骗你,青城的山水可是榜上有名的,那里的山很是奇怪,远远瞧着似连绵的,但往近处一瞧,又觉得是各自独立的,而且人站在路上,仿佛伸手就能够得着山。” 云苓倒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山不是都这样的吗?要么连绵不断,要么就独立一座座的,这人的话不就是废话么? 裴霖见云苓这时而蹙眉,时而挠太阳穴,便省的这人是不知晓的,当下心头一乐,反而调侃道: “你连青城的山水都没有瞧过,我看,你去的是假青城,如此一来,你就输我一筹。”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就输你一筹,我去青城忙活正事,路上也是抓紧功夫歇息,一时没有注意到四周的山,有什么好稀奇的?” 裴霖咕噜地把剩下的荔枝膏都喝个干净,啧啧两声后方言道: “你若是下次,不是,若是再去青城,你可得寻我一同前往,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山看水,保准你不会白跑一趟。” 云苓打上一个饱嗝儿,不愿浪费,就捡着刚才吃剩的沙塘绿豆甘草冰雪凉水喝, “我自个儿会看,使不着你。” 第260章 庸医潜质 裴霖听着云苓这话,不乐意了,他这般诚心诚意提出带她看山看水,这人竟然想都没想,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依他们现在的情分,不应该啊。 “你自个儿才不会看,那山可是需要别人指点,添之自个儿的想象力才能看出来的,就你这榆木疙瘩脑袋,哪里会看。” “你才榆木疙瘩脑袋,你全家都是榆木疙瘩脑袋。” 裴霖忍不住抓住云苓头上的小啾啾,不满道: “你就会说这种拉我全家的话,别的可都不会,我可不管,下次我是定要随你一同去的。” “不要,我就不要与你一同去。” “你再说,再说。” “就不与你去,你吹呗。” “……” 云苓和裴霖的吵闹声音不大,只有坐在邻近之人才能听得一二,站在桥对岸的陆应淮和曹叔自然是听不到的,只是见着那裴霖时而扒拉云苓的头发,时而又拉扯云苓的袖子,两人瞧着甚是亲密。 曹叔看了陆应淮一眼,只觉得自家少东家好生可怜,好不容易从外头跑生意回来,念着那小二娘要忙走秀之事,定是留宿铺子,便想着邀她一同前往酒楼用膳, 谁知去到铺子,里头的小娘子说小二娘与一儿郎上街逛夜市,少东家也连忙赶来,目睹那裴家哥儿又是拽着小二娘的衣袖,又是问东问西的模样,像足了热恋中的情人一般,不由地就让人觉得心烦。 “淮哥儿,不若咱们上前去与他们一同吃闹,总不至于小二娘的心思都放在霖哥儿的身上。” “不必,这样会让她为难的。” 曹叔这下倒觉得陆应淮对待感情之事偏一根筋的头脑,对于钟意之人自然是要主动出击的,再等再等,岂不是白白将钟情之人推到别人的怀里去, 这做生意都晓得时不可待的道理,怎么放到这事上却变得如此犹豫?曹叔恨不得一拍大腿把人给推出去咯, “淮哥儿,你就不怕小二娘被霖哥儿给抢了去?那霖哥儿虽是嘴损,但人家胆子可比牛大,小小年纪就……还是说,你对小二娘,没有那么喜欢。” “不怕。” 简单二字,曹叔却听出里头的慌乱之意。 陆应淮自是不好受,他光是说出这两个字就已经用尽全身的力气,以至于双手哆嗦地厉害,他不怕吗? 一开始他是这么认为的,他与她喜欢之人的条件契合,他觉得他自有本事能让云苓心悦他,他甚至觉得云苓是喜欢他的。 可是今日见着她与裴霖相处,让他不确定了, 她和他从未有过如此轻松的相处,他们也没有如此打闹过,每每见她,她都是客套,疏离,更甚不想见他。 他对她,没有那么喜欢? 放屁,他喜欢她,喜欢得快要疯了! 可她…… 夜色渐深,在铺门口与裴霖道别之后,云苓伸了个懒腰,开门进铺,回过身来正要把门关上时,一道身影横蹿而出,在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一把将她抱入怀中。 “苓娘。” 这道身影的冲劲儿很足,添之一身酒气,又有那一声“苓娘”的叫唤,让云苓有一瞬间恍惚,她站不住脚,任由着那道劲儿将她带到墙边。 墙面坚硬,又有重力相冲,云苓的后脑勺被手护住,没有受伤,只是陆应淮却难以幸免。 指关节传来的疼痛让陆应淮疼得暗吱一声,但又紧记着自个儿如今是醉汉的身份,又能抱到云苓,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就算是有刀把手给割了,他也甘之如饴。 “你……少东家,你这是吃醉酒啦?” 云苓重重地嗅上一口半空中弥漫着的酒气,嗅着似一股果香,不似那种度数较高的黄酒和米酒,难道是吃不得酒的体质? “苓娘,我想你。” 云苓当即愣住,一时忘了呼吸。 夜很黑,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弥漫在半空的酒香,还有那句“我想你”。 他是在说,他……想……想她??? 回过神来的云苓心跳得极快,心里头就跟揣着一只小鹿似的,就算她费劲力气压制都无济于事,这种感觉,坏极了。 陆应淮何尝不紧张? 他都快紧张死了,他何尝试过这般不知廉耻来装醉抱人,何尝敢这般大胆,不顾礼仪就表露爱意? 更何况是见着云苓许久没有回应,生怕她会对此厌恶,再也不理他,便想着继续叫嚷,以好抱着她,以全了自个儿内心那份最龌龊的心思。 “苓娘。” “苓娘。” “苓娘。” 云苓稳住心神,听着这人似发骚一般的叫唤,倒也不觉得他是吃醉酒,倒像是在话本里听到的那些被人下\/药,身子发\/烫,纠缠不止要找解药解毒之类的。 这陆应淮该不会是中\/药了? 如此想着,云苓就往后摸索着欲要寻这厮的手来诊脉,瞧瞧是不是中\/药了,谁知这厮的手藏得好好的,一手贴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又贴着她的腰, 她若是动作太大,与这昏醉之人纠缠在一处,未免显得太过暧昧,她便只好寻别的法子。 云苓摸向他的脖子,是有些热,转而伸指尖试探他的鼻息,呼吸也有点儿热,看来是有点不对劲儿。 据说若是被下了药,就得找人解毒,或行施针,亦或是用冰水浸泡解热,法子倒是不少,可惜她这处都是小娘子,又没有医针随身,实在不能收留他,但愿坊主今夜没外出,能帮到他。 “苓娘,苓娘。” “少东家稍安勿躁,你且再忍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坊主解开身上的药。” 陆应淮甚是错愕,她这是以为他中\/药了??? 刚才摸他脖子和试探鼻息,是为了确认他是否中\/药??? 那实在是冤枉,他是因为天气热,又头一次做这种骗人之事,又抱到心仪之人,三夹四杂才觉得热。 这小家伙,还真是有庸医的潜质。 陆应淮心里头尚未“埋汰”完,一整个人就像被猎掉的野猪一样被云苓给扛上肩膀。 第261章 忘之脑后 陆应淮震惊了!!! 他这是被云苓给扛起来了??? 他不过是想与她贴贴,疗慰内心的不安罢了,哪里就犯得着被她误会以为是中了药,还像死猪一样被扛到肩上去??? 这当真是让他哭笑不得。 而同样震惊的还有候在外头的曹叔,他在见到云苓将陆应淮扛出来的时候,双眼瞪得比铜铃还大,下巴都快要掉到地上去。 曹叔自以为这是这两人之间的情趣,刚要急着掉头就走,就被云苓给出声唤住, “曹叔,你、” “诶,少东家原来在这,当真是让我好找……” 曹叔见躲不过,便只好硬着头皮上, “让小二娘看笑话了,淮哥儿本就不胜酒力,偏偏与人斗气吃酒,我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敢情是跑到小二娘这头来,淮哥儿没冒犯小二娘?”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云苓的脑海就浮现出陆应淮刚才失态的画面,登时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着急地就要把陆应淮给送走, “没有,少东家既是吃了酒,曹叔还是快些送他回去解酒才是。” “那是自然,有劳小二娘了。” 云苓连忙把陆应淮放下,就跟有猛虎追尾似的麻溜地溜进铺子,三下五除二地将铺门关上,以防那醉鬼再次闯进铺子里纠缠。 只是这门关是关好了,半空中弥漫的酒气却不见消减,云苓的思绪再次作乱,似被按了重复键一样,不停回想着刚才陆应淮冲进来抱住她的场景, 还有那句耳畔语,“苓娘,我想你。” 疯了, 这一定是疯了, 定是这天太热,把人都热糊涂了。 云苓拂掉额间的汗,将外衣褪去,麻溜回屋洗个冷水澡。 而另一旁的陆应淮自被扶上马车后,就一直抱着软枕,嘴角就没放下来过,曹叔摇摇头没眼看,更重要的是他根本找不到词语来形容所见之景,最后还是陆佳敏送了他四个字,“骚气正浓”。 “兄长可有见着苓娘?可有找她要上两个进入秀场的牌子?” 陆应淮被陆佳敏这般一问,倒是回过神来了,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他便有些愧疚地回应道: “我忘了,抱歉。” “兄长不厚道,只顾着自个儿的事,全然将我的事给忘了。” 陆佳敏说罢便转身离去。 陆应淮倒是认这话,在他得知云苓与一儿郎去逛夜市的时候,思绪一整个就乱了,再者见到裴霖的时候,他慌得不行,一心只想着如何多些占据云苓心中的位置,自然也就将陆佳敏托付给他的事给忘之脑后。 “敏娘,我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 陆应淮拂了拂鼻子,开口问道: “就是我有一个知交好友,他中意一个小娘子,但是,那个小娘子对他忽冷忽热,还想着疏远他,反倒是对另一个儿郎很是亲近,谈笑自如,你说,这小娘子是不是对他无意?” “那个知交好友是兄长你?” “不是,真是我那知交好友。” 陆佳敏还是头一次见到陆应淮这般口是心非的模样,乐得一笑,就又转身往前走, “既然是兄长的知交好友,那我就不知道了,兄长往日每每教导,别人的事莫要多管,我不管,兄长也不要多管。” “佳敏。” 陆佳敏回头,笑着问道: “那知交好友是不是兄长?” 陆应淮不作声。 “那小娘子是不是苓娘?” 陆应淮也不作声。 “至于那另一个儿郎,自然就是裴霖咯。” 陆应淮眉头轻蹙,不解道: “你是如何知晓的?” 陆佳敏自是得意,背起手来就在院中踱步, “那日苓娘寻我作画,在胜福酒楼门前我就见着他,他就跟个牛皮膏药似的黏在苓娘的身旁,让我费尽力气去拽,都拽他不动。” “还有便是此前那次菊花会,那王家小娘子和苏家小娘子埋汰苓娘,是裴霖用那重阳糕给砸了她俩的嘴儿。” “说实在的,他俩的感情倒是挺好的,料想其中有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情分,这点兄长可是比不得。” 陆佳敏这些话,让刚刚恢复好心情的陆应淮再次难堪起来,裴霖的心思连陆佳敏都知晓了,云苓还能不晓得么? 但陆佳敏可不看好裴霖,就他那个浑小子做派,满嘴损人之语,便不知比她兄长逊色多少,她若是云苓,定是会选她兄长,而非裴霖, “虽说情分一事,兄长是比不得的,但做夫妻,讲究的是缘分,我倒是觉得兄长与苓娘的缘分极佳。” 陆应淮的心就跟滑陡坡似的跌宕起伏,眼下被陆佳敏这般一说,也添了一番喜色,他这下可算是懂得了,为何大多人都喜听夸奖之语,着实是悦耳,让人心境开阔。 “敏娘这话,理在哪里?” “兄长与苓娘曾一起斗人贩子,此为其一,两人幼时都是贪玩胆大,遍地而跑的主儿,性子很是贴近,此为其二,现在各又是做生意的,自然是有说不尽的话题,此为其三。” 陆应淮倒有些不大认同,他摇头道: “敏娘这话,有些差矣,我虽与苓娘斗过人贩子,但她对这事不大在意,再者,我们虽是各自做生意,但她识药草,会医术,在如何治病救人方面与霖哥儿也是有说不尽的话题。” 陆佳敏见此,只好换一个思路, “那不说这个,以我来说,我若是钟情一人,定是想在他面前展露出最好的自个儿,会小心翼翼,会时刻在意自个儿的妆容,衣衫,或许与他说话时的表情动作。” “就是因为我喜欢他,我也想让他喜欢我,如若我觉得与这人不可能,那我断不会费这个心思,随心就好,该打打,该闹闹,没什么大不了的,兄长看看,是不是这样?” 陆应淮觉得这话很是在理,就好比如他每次见云苓之前都要从头到脚细心打扮,生怕坏了自个儿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而在交谈过程中也是十分注重说话的语气态度,还有挑选的话题。 第262章 都是好人 陆应淮是只对云苓这样的,若是碰着其他小娘子,自也是随心就好,因为没有所求,所以不会太过在意。 他是这般想,陆佳敏亦是这般想,那云苓自然而然也是这般想,所以,云苓是在意他的! 如此一想,陆应淮就豁然开朗,当下连参汤都觉得甚是美味,一个人吃掉一盅都不觉得腻。 只是那被念叨的云苓,总觉得今夜有些奇怪,明明窗外有着凉风吹入,她却不觉得惬意,反而觉得有一点阴森,由不得一哆嗦,拉过被褥盖过身子才算是舒服些。 转眼间,天气就要入秋了,也到了“照夜青”宣布的今年最后一次走秀的日子。 此前因为住在东头村,赶到城里来需要些时日,所以要早早起来,眼下住在城里的平丽巷,自然能免去一些脚程。 但因这次走秀颇为隆重,又生系着订单一事,各人肩上的担子不轻,故此也没多加歇息,收拾各自的东西后,就静静候在一旁,随时等候云苓发号施令。 若论紧张,云苓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她已经失败过一次,断不能失败两次,她一宿没睡,现下见着唐灵她们随时待命,也不多耽搁,把渔网和棉布匹给挖出来,就驾着马车前往胜福酒楼。 云若夏不在,云苓只有一辆马车,本想着似第一次在牙子行那般,每次运送五人,分两次运送完毕,但其中一人提出愿意走路,反正不远,其他的人也陆续附和。 云苓本想着劝说一番,不经意又想到裴霖此前的言论,想来自个儿是应该给她们一些自由空间,便也没有多加勉强,只叮嘱她们要注意安全就作罢。 云苓把马车驶向胜福酒楼,想着像上次那般先把马车停进酒楼的马厩里,随后再与唐灵她们先去用个早膳再说。 谁知周掌柜已经先一步候在酒楼大门,见到云苓时,激动地朝她挥手, “小娘子,早咧。” “掌柜的吓我一跳,你今日怎这般早?” 周掌柜笑意正盛,嘴巴愣是怎样都合不上, “今日不是小娘子重要的走秀之日嘛,我便想着早早来,免得似上次那般失了分寸,任由着后门那些小厮胡闹。” 云苓心领神会,她倒是愈发体会到那句“当你成功时,见到的都是好人。”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心境, “那真是多谢掌柜的好意,既然眼下吴店家他们还没有来,那我先带小娘子们去用个早膳。” “不不不,小娘子不必麻烦,楼里都准备着呢。” 云苓的嘴角抽抽,虽说她做这门子生意于这周掌柜有不少益处,但此前毕竟她是没有受过这般好的待遇,突如其来的好意总让她觉得不适应,生怕应了那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周掌柜这……” “我是想着小娘子到这里来又要忙这,又要忙那的,定是抽不着空闲来吃早膳,更何况这走秀也不晓得要什么时候结束,万一午时还未完成,免不了是要饿肚子的。” 周掌柜见云苓依旧候在门口,就伸手迎她进门来, “我是不晓得小娘子你们早膳偏喜吃什么,便让厨房准备了寻常的包子面汤,粗粉细面,煎饺馄饨,热羹面糊,上汤骨汤蘑菇鲜汤,只要是这里头想吃的,都有咧,准是够够的。” 云苓被迎进楼里,入眼只见顶上以及四周都被棉布给贴好,贴得很是整齐,有种严丝密缝之感,比云苓此前做的还要好。 穿过屏风,堂内留有一大片放置木板走秀台的位置,其下位置被有序地放有小桌子和配套的椅子,桌上放有零嘴茶饮,还有相对应的数字牌,而在大堂的两侧分别放有一个大冰盆,盆内有花香,袅袅地在堂内蔓延开来,很是雅致。 “小娘子看看可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周掌柜费心了,这样就很好。” 见云苓满意,周掌柜悬起的心可算是放下,这些天托云苓的福,他们胜福酒楼的生意可是比此前还要好上不少,更重要的是,他还因此结识邻城的贵人,甭提有多好。 大概是人得着了好处,总想对有所亏欠的人做出些补救,所以他昨夜特意让人安排好秀场,尽他们最大的能力做好,也好补偿上次的不闻不问,但愿云苓能不计前嫌。 云苓大抵也能猜出个一二来,但这事本就是互利互惠,也不容过多计较,便对周掌柜感激就好。 唐灵她们不多会就到胜福酒楼来,在她们之后,便是吴店家等人推着木板前来,周掌柜热情地招呼着各人先到二楼用早膳,随后再各做各事。 上一次因为没有经验,又要忙着拉渔网和封棉布,又要布置秀场,所以也没有过多功夫画妆容和梳发髻,马马虎虎的,有些人就光是画了妆容,有些人就单单是梳了发髻,唯独两三人是妆容和发髻齐全的。 这一次可有较多的空闲功夫,能够将上次的遗憾补全。 云若夏和张氏在天大亮之后到访,还有云老娘,范老娘,冰娘和范家大嫂子一同随行。 “苓姐儿,依咱俩的关系,这后门你是会让老娘走的?” “阿奶,几日不见,你是越发皮了。” 范老娘乐道: “苓姐儿,你阿奶说你这秀可是很厉害的,是……是……是什么一席难求,我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所以就扯着你姑的衫尾,出来瞧瞧热闹,这样不碍事?” “自家人不碍事,何况我还得劳烦两位婶娘助我那些小娘子梳发髻呢。” 冰娘和范家大嫂子如今每日都在忙活绣三角裤和月事布,就连胸罩也是经她们的手绣出来的,自然是想看看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怎样的,眼下见云苓有所求,那是当仁不让。 “好,我们这就去。” “谢谢二位婶娘。” 云苓想着随她们一同进去学学手上功夫,但刚要走,就被张氏给拉住手, “苓姐儿,你等等。” 第263章 今夜归家 云苓回过头,便撞进张氏一脸担心的眸光里,她心头一软,伸手就将张氏抱住,轻腻道: “阿娘~” 张氏本想埋怨这人没有半丝顾家的心思,这么些天也不省的抽空归家,心肠子还真是硬,但眼下被这么一抱,又听着她那声娇娇的“阿娘”,她还能有什么怨气呢? “你啊,脸都瘦一圈了。” “那不正好,别人想减脸都减不着呢。” “这般说来,你还觉得光彩,就越发不想归家了是不是?” 云苓登时眼观鼻鼻观心,想来张氏是有些怨气的,便不好去触霉头,只好夹起尾巴,乖乖地摇头回应道: “哪里,我可想阿娘了。” “嘴上是想,心里头惦记着外头的锦绣风光,阿娘也不与你争嘴皮子功夫,你只快些把这炖鸡汤吃了,阿娘就开心。” “炖鸡汤?阿娘,这天还这么热,吃炖鸡汤会不会太补了点?” “这天都快入秋了,秋冬当属进补,也好补一补夏季流散的元气,让身子不至于太虚。” 云苓打了一个嗝,冒出煎饺,馄饨,细面,骨头汤的味道,她刚才吃得可多了,可当张氏拿出一个小盅子,打开盅盖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这鸡汤可不是想象中的清清的淡黄色,汤面漂浮着鸡油,能一眼望到底的那种。 张氏选用乌鸡而炖,汤色很纯,汤面飘着枸杞,红枣,随着勺子轻轻搅拌,还能见到黄芪,党参,桂圆肉。 这汤,让人一见就喜欢~ “快,趁热吃了,若是凉了,口感和香味都减半了。” “阿娘,我刚吃过早膳,我拎着,待会再吃。” “不行,就在这儿吃了。” 张氏这鸡汤本就是为云苓而炖,就这么一份,若是拎进去,被此前住在她们家里的那些小娘子瞧见,总归是不妥。 虽说云苓是主,她们是仆,但过去毕竟是同吃同住的,若是见着鸡汤只有云苓有,心里头难免会有所计较,眼下又是快要走秀,岔子能少就少些。 云苓见张氏态度如此强硬,便不好与之争辩,免得伤了张氏这份心思, “阿娘,那我就吃一小点,反正今夜我是归家去的,到时候你再把汤热一遍,我当作晚膳吃了便是。” 张氏听着云苓说今夜归家,自是欣喜,也不再计较云苓吃多吃少,点头就答应下来。 这鸡汤还真是香,吃上一口,浓汤顺着喉咙一路滑下腹,暖暖的很是舒服,特别是这经过炖煮的乌鸡,肉质滑嫩,骨头都带着甘香,若非刚吃过早膳,云苓准能一盅都吃掉。 再次打上一个饱嗝之后,云苓擦干嘴,走到秀台后头,唐灵她们的青丝已被盘起,冰娘还根据她们身穿的纱衫模样来盘相对应的发髻,有双丫髻,三丫髻,朝天髻,小盘髻还有双蟠髻,再者根据她们穿着的胸罩和三角裤颜色,来搭配各种样式的发簪。 如此一番操作,色系呼应,让人赏心悦目,不至于过于突兀,好的很。 做好了发髻,便剩下最要紧的妆容,这妆容悦人悦己,好的妆容让人瞧着精气神足,做起事来事半功倍,相反,若妆面太脏太乱,便会大减分。 冰娘和范家大嫂子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所以也不敢轻易动手, “苓姐儿,你也省的我和嫂嫂整日都待在家里头做针线活计,鲜少出门的,自然是少在自个儿的脸上捣鼓,妆容方面确实是帮不上你的忙。” 云苓也是可以理解,她们与张氏一样都是纯朴至极的,但凡手里有点铜板儿,都甘愿掏出来给自家儿女所用,自个儿的所求倒是排在后头的,是了不起的。 “我省得的,多谢两位婶娘相助才是,唐灵,上次你们的妆容是何人所弄的?” “小娘子,是我。” 云苓往那举起的手望去,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当初她在牙子行一眼就看中两个有缘人,一个是唐灵,另一个便是这人,不曾想自个儿的眼光是这么犀利,能挑中这么两个能人。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回小娘子的话,奴家姓李,名唤做悦娣,是越城人士,因家中贫苦,家中兄弟无食可吃,父母便将我卖给人贩子。” “人贩子见我年岁尚小,容貌年轻,便将我卖向风月之地,老鸨将我关在后院,但并未因此亏待我,我随院中姊妹一同学习驭男之术,其中便有这妆容之术,所以也就懂得其中一二。” 云苓暗叹这李悦娣又是一个可怜之人,声音也不禁放得柔些, “既然你是被老鸨关在院中,又怎么会在牙子行里?其中藏着何样的波折?噢,若那往事不堪回首的话,大可就此揭过。” 提及这事,李悦娣的脸上净是忧愁烦闷,她本是不愿揭开伤痕徒增痛苦,但一来是云苓问及,二来自个儿要是一直藏在心里头,不见得是件好事,说出来或许人就能开朗一些。 “小娘子,我是可以说的,老鸨也不是一直将我关在院中的,按照她说的话,这天底下就没有一直的膳食,待我长了身子,她就派我去接迎男客。” “尽管此前学过那些驭男之术,可当真正面对那些前来砸钱的客人,我还是忍不住害怕,吓得浑身发抖,心郁烦闷,最后还吐了出来,把那位前来买初夜的男客给吓退三里。” “我自然是被老鸨打骂,去了半条命,最后还是花魁姐姐救了我,她替我求情,把我安排在她的房中伺候,待我如亲姊妹,只可惜好景不长。” “有一天咱们楼里来了一位达官贵人,见老鸨低眉顺眼的模样,便知这人来历不凡,他在花魁姐姐的房里待了一天一夜,待我再进去之时,只见得花魁姐姐的尸\/体以及满身的伤痕。” 云苓的心徒然一抖,一股悲凉的气息瞬间在她的身上游走,光是听着这人的话,她就可以想象那个画面有多悲惨血腥,着实让人难受。 第264章 不容小觑 在场的其他人与云苓有着一样的感觉,有的眼子浅,藏不住东西,又或是想到自个儿的事,眼泪啪嗒地就顺着脸颊而下。 李悦娣继续说道: “当时有一位钟情花魁姐姐的郎君闻之死讯,嚷嚷着就要报官,可老鸨说那人是高门子弟,绝非我等能随意招惹的,可那郎君不听,执意就要将此事捅出去。” “没曾想第二日那位郎君就命丧黄泉,而这件事情的知情者,也一一被封了口,我是命大,装疯卖傻,最后被老鸨卖给牙婆,几经周转,也就到了平城的牙子行。” 云若夏的心瞬间被提了起来, “按照你的说法,那人手眼通天,对于这件事情的知情者,也都一一被封了口,那你现在说与我们听,岂不是要陷我们于不义,到时候被那人知晓,岂不是要将咱们一锅端了?” “姑!” 李悦娣没有想这么多,当下被云若夏这么一质问,吓得直哆嗦,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载的时光,外头也不晓得是如何光景,所以……所以……” 李悦娣看向云苓,眸光中的害怯之意正浓。 这事说来也是云苓先提起的,自然也是脱不开关系,云苓感叹道: “姑大可放松些,你一来不知此事发生在何地,二来不知那人叫什么名字,全当是在市井里听着个八卦就罢。” “再者,世人都好新鲜,眼下过去这么些年,就算是再次被提起,也只会替那女子感到惋惜,自然不会去触那人的霉头,既然没有人去触这个霉头,那人也犯不着滥杀无辜,保不准那人已经没了呢。” 云若夏这才安心些,她是想着万一那人真的寻过来,她就抵死不认,要是拗不过就逃,揣上几张交子逃到别处去,她就不相信那人的手能伸得这般长。 云苓倒是没有这个心思,她本还想着问问究竟那人是哪里的势力,但毕竟是人多嘴杂,她姑又害怕不已,总不好再次将李悦娣架在炉子上,也就止住了这个心思, “好了,咱们就当听过作罢,悦娣还是快些助大家伙梳扮妆容,等着上台走秀,这次若是能收到大单子,明年咱们就可分铜板儿咧。” 云苓这话无疑有鼓舞人心的作用,瞬间就把在场之人的注意力给转移过去。 这世上还有比能挣铜板儿更吸引人的事情吗?至于这风月场上之事,谁又说得准呢,况且过去这般久,那些个达官贵族能不能记得还是一码子事,她们又何必去担忧去计较这些事呢。 场上的气氛因各人的心思转变而变得活跃起来,比刚才梳发髻时还要热闹不少。 李悦娣的心自然而然也就放轻松下来,她连忙拿起水粉,走到唐灵的 跟前先行试起妆。 只见一个小圆粉扑先在水粉里走上一圈,随后再覆到唐灵的脸上去,唐灵的脸顿时就变得细致白嫩,因她的皮肤本来就不差,故此只上一遍就可呈现出最好的效果出来。 李悦娣连忙将粉扑拍了拍,再次到水粉里走上一圈,继而在唐灵的额头,鼻梁和下巴位置涂白,整个妆面更具立体感。 继水粉之后,李悦娣就又拎起画眉七香丸,本欲落笔,但又急急止住,她仔细看了看唐灵的脸,用小剃刀先一部分的眉毛给剃掉,随后再改了眉峰画了一道罥烟眉, 此眉的眉头高于眉尾,光是瞧着就有忧愁之感,细细的一条,更添破碎之感,实在容易让人生起垂怜之心。 画眉之后,便是上红妆,李悦娣取出胭脂来,先是拿食指轻粘出些许放到手背上以打圈的方式涂开,随后再用食指轻点在眼眉旁边,晕染出一片浅浅的红色,再稍稍带过两侧脸颊, 这用李悦娣的话语来说,那便是“檀晕”妆,此前在她们那处流行的很,很受欢迎。 再者,便是上口脂,李悦娣先是比对唐灵的嘴形,随后再根据唇形往里画,这样就把嘴显得小一些,能够做出樱桃小嘴的模样,很是小巧别致。 这最后一步当属是要上花钿,花钿的类型很多,李悦娣给唐灵上的是珍珠,一粒珍珠放至在眉间,整个妆面变得活灵活现, 就连云苓这种在后世看过不少仿妆视频,都由不得佩服李悦娣画出来呈现的效果,当真,古人的智慧可是不容小觑的。 在唐灵之后,李悦娣又抓紧功夫给其他小娘子上妆容,上妆的步骤大抵相同,不过是水粉上得多还是上得少的问题,还有眉型,有的是远山眉,有的是柳叶眉,有的是弯月眉。 至于花钿的点缀,有的像唐灵一样贴的是珍珠,有的贴的是梅花花钿,更有的贴的是桃花花钿,各有各的不同,但按着各自的脸型来看,又不觉得突兀,反而觉得恰到好处,这便是李悦娣的厉害之处。 云苓这会看得入神,就连桃夭何时进来都不知晓,被拍肩膀的时候还被生生吓了一跳,心跳得极快,就跟快要漏掉一样,这把桃夭给笑得折了腰, “我说我说,你这一没私会外男,二没偷盗犯科,这光是拍了你的肩膀一下,怎么就能被吓成这般模样,莫不是在想着什么儿郎?” 云苓见到桃夭自是欣喜,这些天她虽是在铺子,但桃夭以及乐坊的几个月娘可是不得空,每日都是天微亮就出门,天大黑才回来,两人相见自是寻不着好时机。 “我正在专心的看悦娣画眉,生怕那剃刀不小心歪了,阿姊倒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地拍了我的肩膀,我自是当那剃刀一歪,活脱脱把我的心都给吓出来。” “不就是剃个眉,你紧张个什么,依我看,你这眉也该剃一剃,浓眉大眼的,眉太粗,总是少了些味道。” 云苓连忙摇头,她可是要跑生意的,自然也免不了要着男装扮儿郎,若是把这眉给剃成细细一条,总会让人生疑, “我才不要,我觉得我这样就挺好的。” 第265章 老话新说 桃夭点点头,觉得云苓不愿也很正常, “那也是,你还尚未嫁人,犯不着这么快就修眉挽脸,这一般啊,都是出嫁前把脸蛋修得滑溜溜的,也算是不做丫头做妇人咧。” “阿姊。” 桃夭被云苓这般羞怯的模样逗乐,不经人事的小娘子就是不经说,桃夭也就止住了打趣的心思,转说道: “对了,坊主带着坊里的乐娘来了,就在外头候着呢。” “坊主来了?我好像没有向他提及此事。” “你是没说,可这走秀之事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就连猪圈里的猪都知晓一二,他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有鼻子有耳朵的,哪能不晓得咧?” 云苓倒是没有想到桃夭还有点幽默在身上,特别是在她说猪圈里的猪都知晓的时候,她是没忍住笑了的。 桃夭继续说道: “坊主说上次来给东家奏乐,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还望东家的诸事顺遂,得偿所愿。” 云苓心领下这份心意,点点头就提步往外走,刚走出后台,就与站在大门处的坊主对上视线,坊主依旧抱着小孤琴,见到她时,朝她抱琴行礼,随后就落座在周掌柜特地准备的雅座上弹奏。 琴音一出,围着坊主而坐的乐娘们相继弹音伴奏,各种乐器声或如高山流水,或如明月清风,声声入耳,丝丝入心,愣是让人挪不开眼,闭不了耳。 云苓艰难地从乐境里抽出身子,往外走两步,透过屏风,差点儿就被外头的阵势给吓到。 只见那大门前的街道被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有华丽的辇轿,马车驴车相继穿插其中,而随着她的视线往近看,便见得密密麻麻的人。 而站在前几排的,有周掌柜嘘寒问暖的,想来便是这次观看走秀的客人,云苓踮了踮脚尖,多了几分打量的心思,这些人衣着颇为华丽,站姿端庄,不论是发髻上的发簪,亦或脖子间还是手腕上的首饰,都别具一格。 张氏,云老娘和范老娘从外头进来又惊又喜,她们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场面,见着云苓,便急忙凑上前, “苓姐儿,这次可厉害咧,这外头啊,可都是人,两边巷子可都被堵得死死的,就连上元节都没有这般热闹,这次准能接下大单子咧。” 范老娘自是希望云苓能够接到大单子的,这单子大多也是交由冰娘做,就算是再聘些人,那她们也是占大头的,这于她们范家可是天大的好事。 云苓心中虽喜,但也不敢放宽心,外头这些人也不晓得是不是真对她的产品感兴趣的。 她们或者是对那位节度使之女说的话感到好奇,所以想来看看,亦或是互相攀比,斗气,怀着既然你要来看,那我自然也要来看的心思,再者便想通过看这次走秀来拉近与那位节度使之女的关系,或许还是别的什么目的,云苓不得而知。 但是现在这些具有消费力的人不来都来了,她或许真的能收到订单也不一定,说不定互相攀比,看到你买,我也要买,甚至买得比你还要多呢。 这一切都说不定! 云苓笑着回应道: “范阿奶,承你贵言。” 大家伙乐得一笑,周掌柜往里看一眼,见着云苓,就着急地走进来,笑着问道: “小娘子,眼下这乐曲看来是要接近尾声,外头的那些贵客候着也有上三两盏茶的功夫,不知你那些小娘子们可否准备妥当?” 云苓回头往后台的望去,里头依旧是杂声四起,还有桌椅,珠钗相碰的声音,想来是在做最后的准备,若是让外头那些人提前进来落座,也是不碍事,故此回应道: “还差些许功夫,毕竟这是今年的最后一次走秀,她们也是想着以最好的一面呈现出来,我去瞧瞧,掌柜的可先把贵客都迎进来,先歇一歇。” 周掌柜连忙跟鸡啄米似的点头,没再多说,就提着摆子麻溜地往外头去。 张氏,云老娘和范老娘一见人群要进来,就慌乱地各自散开,张氏站到冰盆的旁边,云老娘不知从何处拎来一个木盆端着,范老娘更是直接缩到后台去。 她们虽说是云苓的亲人,但这秀场的座位票此前被炒得热火朝天,要是被那些贵客瞧见,心里头难免会觉得有轻微的不适,所以她们也识趣,不给云苓添麻烦。 在后台的云苓没有想这么多,她看着眼前站着的这一个个跟花似的小娘子,心里头就高兴,不禁老话新说, “记住了,你们每一个人都是最了不起的,你们不必理会底下坐着的是什么人,只顾着把自个儿的路走好就好。” “记住要走一字线,提胯,目视前方,双手要根据纱衫来进行调整幅度,切忌一成不变。” “最后要记住一点就是,今日走秀很重要,对我很重要,对你们的未来也很重要,所以,我们一起把这件事情做好,好不好?” 云苓得到的是一群响亮的“好”和满满的气势。 一盏茶的功夫后,所有的宾客皆以落座,周掌柜也不好久留,只让近着的云老娘到后台来知会一声云苓,也就快速撤出大堂,并派人在屏风处守着,免得有不省事的粗人惊扰了里头的贵客。 云苓从云老娘的口中得知外头的情况,接连深呼吸三次,才提步从后台走出去,虽说她已经知晓人多,但面对这种偏正规正经的场面,她还是会有点小紧张, “欢迎各位前来胜福酒楼参加咱们“照夜青”今年的最后一次走秀,其中也不乏咱们“照夜青”的老顾客,十分感激你们对我们的支持,这也会成为我们将产品越做越好的动力,感谢。” “无关的话我也不再多说,本次走秀依旧是向外展示二十四套产品,每套产品都有各自附属的编号,希望各位贵客看得尽兴,不枉此行。” “好!” 人群中不知何处起了这起哄之声,把看客的热情点燃,顿时掌声四起。 第266章 先人一步 云苓替桃夭抱琴,助她落座之际,不经意扫到了人群中洋溢着笑脸的陆佳敏以及身旁的陆母,敢情刚才这起哄之声是从她这丫头的嘴里发出的,这两人原是看过的,看了又看,还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陆佳敏原是拜托陆应淮找云苓要入场资格的,偏偏陆应淮一心只顾着自个儿的私事,半丝都没有想着她们,所以陆佳敏就自个儿寻路子。 她先是让人打听市面上有没有人要出售号码,见迟迟都没有回应之后,她才把主意给打到周掌柜的身上来。 她们家与周掌柜的情意可不轻,但凡逢年过节,或是家中有什么喜事,亦或是突如其来想要外出用膳,亦或是请客用膳,都是来这胜福酒楼光顾的,因此寻周掌柜给这个人情不是难事。 只不过是在大堂里多添两把椅子的事,按照周掌柜的话说,到场的差不多都是非富即贵,断不会有人费这个闲工夫来数堂内的椅子数,又来计较个一二,所以她们也就顺理成章进来给云苓打气。 陆佳敏看着云苓欢乐,陆母看着云苓便是满意欣喜, 她可是穿上这人设计的胸罩,再次的新意让她和陆东家的房事愈发和谐,一想起那场景,那画面,那难登大雅之堂的秽语,她的脸颊瞬间就红了。 云苓,还真是有本事,难怪自家那臭小子一直都非她不娶,若自个儿是男儿身,碰上云苓,难免是要纠缠一番的。 前几日更从曹叔的口中知晓,自家儿郎竟为了争风吃醋而装醉去哄骗人家,也不省的那里头是出了什么事,不过瞧着那臭小子每日都哼着小曲儿,料想是好事将成, 看来今年过年,可得到云家走上一趟,再次探一探云家人的口风才行。 云苓只觉得鼻子痒痒,生怕自个儿打喷嚏坏了事,连忙将琴递回给桃夭,就退到一旁去。 琴音一起,唐灵就从帘外走出,惊艳的亮相让底下的人目瞪口呆,饶是像陆佳敏和陆母这种看过一次的人,再次看到依旧是会被惊艳住。 趁众人沉醉其中之时,琴曲的节奏开始加快,唐灵也就开始走台步,极稳的台风与优美的体态相得映彰,走起路来纱衫飘飘,一整个人仿似神女,转瞬就要飞走似的。 台下众人莫不看呆,有的甚至还未看清唐灵身上所穿着的胸罩款式,眨眼间就换做是她人,有些悔恨,更多的是心头痒痒,想要再看再看,眼睛都忙不过来,更别说要吃什么零嘴和喝香饮子了。 只是再好看的戏也总会落幕,更何况只是简单的二十四套,待所有模特都展示完毕之后,云苓就带着她们一个接一个地出来,拍成两竖列,给台下众人留下一个印象, “再次感激各位莅临,今日咱们“照夜青”要展示的新品皆已展露完毕,希望能不负大家的期望,咱们明年再见。” 话落,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云苓带着唐灵她们在这股掌声中退到幕后。 在她们都走了之后,那些看客也不舍得离去,纷纷咀嚼刚才所见所闻。 “这秀果真别致,在这之前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呐,难怪那位贵人会做出如此评论。” “那可不是,起先我还以为这秀是囫囵耍戏的,没曾想竟是真实力,那话果真不假,这若是到汴京去,还真是得收铜板儿才能瞧上一瞧,咱们啊,还真是得着便宜了。” “大胆,果真是大胆,一开始我都羞于看,但见各位看得着迷,我也就放宽心,想来同为女子,没有什么的,只是她们走姿还有身段,也 太好看了些,若我上去,定是跟个王八似的。” 这话引得众人一顿好笑,其中一人回过神来说道: “对了,这秀咱们看是看了,可这新品要怎么买咧?” “对啊,她向咱们展示那玩意,不就是想要咱们买吗,那要怎样买,她又不说,这是在弄什么名堂?” 场上的笑声戛然而止,个个面面相觑,有的更甚伸长脖子往后台处窥看,想着云苓会不会待会从那里头出来,只是等上一会儿不见人,就蔫了心思。 她们一个个的可都想买,只不过自认为是达官贵人,自是拉不下脸来像个寻常妇人一样追到后台去询问云苓。 在众人想不出法子之时,陆佳敏很是愿意为她们搭一把手,只不过在她刚要开口的时候,有一人先她一步出了声, ““照夜青”的产品向来都不是跟街边似的呦呵叫卖,若是想买,大多都去城中的姻缘角的网上下单子,自会有人送货上门,到时候再给银子便是,我向来都是这般买的。” 这老主顾一出声,瞬间就将所有的视线都吸引到她的身上去, “你向来是这般买的,你买的是什么?” “我买的是棉花垫,搭配着月事布和三角裤,比月事带好用太多,我这刚埋怨她们的新品出的慢,没想到就又出了胸罩,简直不要太好。” 老主顾这番话说得各人心里头的痒痒的,特别是那些自邻城而来,此前没有听过“照夜青”这牌子的,自然是想去见识一番的。 “只不过眼下的新品不知有没有挂上网。” 老主顾这转折弄得众人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她们现下刚看完新品走秀,自然是想买新品的,至于那些棉花垫,她们又没见过,也不晓得是不是真的很好用,所以…… “不过这次的座位是由周掌柜安排的,这走秀场也在胜福酒楼大堂,或许找周掌柜有用。” 众人的眼睛亮了,想着这老主顾可算是说出一个可用的法子来,便个个翘首以待,等着周掌柜进来再商谈一二。 只不过陆佳敏见不惯,开口补充一句道: “我听闻这新品可是没有一丁点存货的,也不晓得那东家是不是根据预订的单子来缝制的,若是这样,那排在前头的当属是能早早收到货试用的,能先人一步呢。” 第267章 大煞风景 “先人一步”四个字着实是戳中了众人的心思,谁不想先人一步,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况且在这里人人都想买,若是能成为这第一个穿上新品的,那不晓得有多威风。 如此一来,有一人先行,顷刻间便如群蜂出巢,蜂拥而出。 而周掌柜心里头本也是没有主意的,他自也是不晓得这群贵客究竟是来看热闹还是想要买东西的,毕竟他又没见过那些胸罩是何等样式,对女子又是何等的吸引。 只是在走秀结束后响起的那似雷霆一般的掌声,让他的心登时就偏向买东西这一项,所以麻溜地就走到酒楼外,也好让外头那些没有进到秀场的小娘子听一听,增添一丝买东西的欲望。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这一句又一句的“周掌柜”就从里头相继响起,紧接便是一众娘子涌出来,把周掌柜围得如铁桶似的, “周掌柜的,我想买“照夜青”的新品。” 周掌柜被问得一头雾水,他哪里晓得什么“照夜青”新品,但想来便是今日走秀呈现之物,可云苓毕竟没有与他说过具体要如何操作,所以只能见机行事,打囫囵是最好的办法, “不知贵人们说的是什么新品?” 另一个人挤上前来,抢着说道: “我买一号,不对不对,我要买一到二十四号,全都来一遍。” 其他人知晓了该如何说购,争拥着说道: “我也全都来上一遍,不是,我可得买两遍,一共四十八套,周掌柜可得记好了咯。” “我我我,我买六遍,拿来给家里人用亦或是当作礼物一样送与她人,都是不错的。” “我,还有我,周掌柜,你且瞧过来。” “……” 而原先那些站在外头的小娘子们,本就是被里头的走秀阵仗给勾起了心思,还有那些上次就见过走秀,但是不晓得如何购买的人儿,眼下听着,自然是要往里掺上一脚。 “周掌柜我来一套,就二十号。” “我来三套,我要一二三号。” “我也有来,我要得少,能够立刻给银子就卖吗?” “……” 这东一句西一句的,听得周掌柜头都大了,更何况,这些人非但动嘴,还动起手来,周掌柜这衣袖衣角衣领甚至他的头发鼻子嘴巴都遭了毒手。 周掌柜就算平日的嘴皮子再怎么利索,那也难敌此刻的热闹,他是遭不住了,在倒地之前,还是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嚷嚷道: “关东煮,咱们胜福酒楼要推出关东煮了咯。” 处在后台的众人听着外头的热闹,特别是各人报数量的时候,激动地相拥起哄, 这走秀成功了! 她们成功了! 唐灵等人高兴,这距离她们可以选择自个儿想过的生活又近一步。 范老娘等人也高兴,这单量越多,她们家就越不用愁没有活计干,距离那好日子也是越来越有盼头。 相较之下,张氏和云老娘的高兴就简单很多,她们是见着这走秀成功,云苓不必像第一次走秀那般,遭受打击,她们就高兴。 云苓的心情倒是有些复杂,走秀成功无疑是让人激动兴奋的,但接下来物料,缝制,定价,售货,都是一环接一环的难题,不是一蹴而就的。 只不过眼下开心就好,她可不必大煞风景。 热闹过后,总是趋于平静。 云苓和云若夏将唐灵等人送回铺子后,就驾马车回家。 大房那块地已经建工完毕,接下来就轮到她们这边的屋子,会连着菇房一并改造。 张氏一边淘着米一边说道: “你阿翁说咱们这边改造起来容易些,准能在新岁前就完事,到时候咱们这一家子就能蹭上个好意头,新岁住新屋,来年不用愁。” 云苓的脑海已经是先一步想象出那一个画面来,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但随之想到自个儿的事,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淡了不少。 胸罩受欢迎自然是好事,可随之而来的便是她要前往汴京去找羊毛,汴京距离平城,那可是与七闽不同方向却差不多远的地儿,这年指定是要在汴京过的。 “眼下你不用忙走秀的事,明日就可以帮衬着收拾,咱们就住到范家去,你阿奶已经跟范婶娘说过,到时候咱们就负责吃的喝的,也不用付房钱……” 张氏的双眸在灶火的映照下闪闪发亮,添之脸上的笑意,满满都是对未来的热衷和向往。 云苓本不想打破张氏这份美好,但她还是不得不大煞风景,将紧要的事情给说出来, “阿娘,我之前提过要去汴京的事,你可还记得?” 张氏的手一顿,眸中的亮光暗了一半,她不愿想的事还是被提了起来,她勾着头,轻声问道: “现在就要去了吗?汴京距离此地遥远,这年……要不就过了年再去,这样也能松动些。” 云苓抿了抿唇,把捅火的棍子给捏紧,回应道: “怕是不行,这羊群是在春暖花开的时候剪毛的,眼下就要入秋,走水路过去,最快也少不了要两三个月,更何况中途还要多次停船靠岸歇息,去到汴京大概也要穿上厚棉袄了。” “去到那处也不是一蹴而就,要去找靠谱的客栈落脚,找商人交易,还要检验羊毛的好坏,这处处都是事,早些出发,也能多个机会来给自个儿挑选。” 话是这么说,但哪有未嫁人的小娘子在外头过年的,一来不合规矩,二来容易落人口舌,日后若是要说人家,总是会低人一筹,张氏把米淘干净放进锅里,继续劝说道: “听闻陆家商行在京中也有人脉,要不就让他们留意着点,到时候咱们得着羊毛,把个中的费用算出来,再多添一些给他们,那不也是一件好事?” “阿娘,这钱好还,人情债可不好还。” “那……也是有理,只不过这羊每年都剪毛,那么多的羊,难道就没有剩下的羊毛,非得这么紧巴着日子去?” 第268章 不会回头 云苓知晓张氏这是舍不得兼之又担心她,所以才尽着自个儿最大的努力来劝说她,俗话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云苓也是可以理解的,便在解释的时候多了一分耐心, “阿娘这就有点没理了,你说这羊每年都剪毛,咱们每年都还买新衣呢,也不见得那些什么布啊麻啊都剩下来了咧。” 张氏听着云苓的话,倒觉得自个儿刚才的话是有些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但她依旧是惦记着云苓不在家过年的事,态度便有些凶凶的娇气之感, “你何不走陆路,走官道,怎么也比水路快些?” “诶,阿娘这话此言差矣,这、” “椿娘错了。” 云苓的话被回到家来的云胜华给打断,走秀之事在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云胜华自然也是有所耳闻,此前被听过云苓要去汴京找羊毛一事,眼下听着张氏的话,自然而然也能联想到,所以便开了口。 云苓无甚关系,既然有她阿爹帮着解释,她也就不必多费口舌,况且她阿娘很是崇拜她阿爹,如此更好。 “从平城去往汴京,不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是差不多的时日,别看陆路有马车通行可以跑得快,但在平城之上,便是地势险峻的束城,路难走,匪也多,不大安全。” “再者,前往各处城门,路引可都得经过几番校验,每到三十日就又重新签发,越是接近汴京,盘查就越是严格。若走水路,则可以办个商人的多地交易牌子,本朝重商,对商人不会过多为难。” 云苓的眼睛也像张氏一样亮起来,她可没有云胜华想得这么多,她只是觉得若是选择走陆路,未免太过招惹些,何况又是靠近汴京,众多权贵,总是要小心低调行事才好。 若是走水路的话,虽说她不大坐得了船,但是却很方便,再者羊毛亦是那个轻货,可走不了陆路,还是得走水路运输。 张氏见云胜华这般解答,心头那股较真的劲儿缺了一半,但还是悬着一半, “你虽是这般说,可我记得你说过符家商行可是不走汴京的,那你要苓姐儿随哪条船只进京,可别是相熟的陆家商行,这钱易还,人情债可不好还,这是三岁小儿都晓得的道理,你自是知晓。” 云苓乐得一笑,没想到她阿娘学道理倒是学得快,还说得快。 云胜华的脑子里第一个浮现的便是陆家商行,因着两家人相熟,陆家又在汴京有生意,自然能够给云苓一些庇护和帮助,只不过话说得对,人情债可还真不好还。 云胜华略过陆家商行,就又想到另一条路子, “对了,苓姐儿可以到下两镇去随那些卖果子的商队一同出发。” “卖果子的商队?这……咱们家与那些卖果子的又不相熟,怎可以这般随便说随他们出发就出发,你也太虎了点。” 云胜华倒是有些冤屈,他朝张氏走近一步,手就要环住她的腰肢时,突然意识到这厨房还有云苓这小玩意在,也就连忙将手给收了回来,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回应道: “椿娘有点儿没心眼,料想我也不会是害苓姐儿的,怎么能说我虎呢?这么多的商队我不说,偏偏说卖果子的,你还不晓得咧。” “我晓得,阿娘,阿爹的意思是陆家商行定有商队是往汴京卖果子的,我不必混进他们的商队,商队一般相伴而行抵抗水匪,我只需要找到与陆家商队同行的商队就可,嗯,就是这样,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云苓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了,跑出厨房后才大口呼吸,她阿爹还真是的,人瞧着老实本分,没想到对上她阿娘,还是这么……额……那么的。 看来她阿娘和阿爹还真是天生一对,绝配! 云苓打了一个寒颤,她扫了扫自个儿的胳膊,跑回自个儿屋里去。 张氏本想将云苓逮着,但云胜华已经先一步将她给拦住, “苓姐儿说的对,我就是这个意思。”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就是纵容她,瞧她胆子越来越大,都是你做的好事。” 云胜华笑道: “苓姐儿如此有本事,就如天空翱翔的鹰,你可有瞧过被困在笼子里的鹰?与其让她怨你,倒不如放宽心让她去闯,或许有一天她碰着鼻子,就听话了呢。” “我可没有你这般会谈天说地,说话文绉绉的,我瞧她,别说碰着鼻子,就算是碰到额头,碰着脑袋,都不会回头。” “来,我来帮你切肉。” 张氏睨了云胜华一眼,并不似往前一样把刀柄对向他,反而直接把刀尖对准他, “你切你切。” 云胜华小心翼翼地捏着刀背,接过刀后,就牵起张氏的手, “来,我牵着你切肉。” “瞎闹。” 这两个字一出,云胜华便知张氏的气消了大半,也不再打趣她,松开她的手就正经切肉,免得候在外头的人候到脖子长了都没有饭吃。 ** 次日,云苓换上男装就驾着马车到下两镇去,云胜华有提过想要与她一同前往,但被云苓拒绝了。 只因云胜华目标太大,在下两镇认识的人也不少,万一与她一同,这一传一,保不准她去汴京的事就传到陆应淮的耳中。 经过上次那次醉酒之事,她还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呢,也不知这人是否记得他的荒唐之举,所以最好不见面,一直这样她知晓有他活着,他亦知晓她还活着,这样才好。 可这凡事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云苓刚把马车停好,就看见不远处的陆应淮,敢情她这运气若是到赌坊下上两注都能赚套宅子出来。 她心中不安,自是要躲起来,她左顾右盼,可周遭能遮蔽之物甚少,何况动静太更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她麻溜地就朝马车后蹿。 陆应淮一心与人交谈,没有见到云苓,只是交谈过后要走之时,就多了一个心眼子,这也全赖此前在梅宅门前吃的亏,所以每次碰见云苓,他都会记她的马车有什么特征。 第269章 躲在此处 陆应淮见一次记一次,更在脑海中来回反复记忆,总算能在人群中一眼锁定云苓的马车。 而此时眼前的这辆,无疑就是云苓的马车! 刚才他可是没有瞧见这位置停有马车的,想必是刚刚才来,所以人…… 陆应淮先是往四周望去,见不着云苓的身影,他正要往前去找找看的时候,突兀间发现这马车后边似多了两只脚,他心中窃喜,也不大呼小叫,蹑手蹑脚地往后走,果然有惊喜, “苓娘,你怎么躲在此处?” 云苓有些恍惚,这人是怎么找到她的,未免也太离谱了些,难不成他也有异能? “苓娘?” “噢,我在想事情,这地儿清净,容易理清思绪,少东家不必管我,若是有事,就先离去。” 陆应淮见她看都不看自个儿一眼,便知上次的事是被她记狠了,遂连忙解释道: “上次之事,多谢苓娘了,我不胜酒力,吃点酒就迷迷糊糊的,也不晓得发生了何事,后来还是曹叔告知,说是我跑到苓娘的铺子去,还是被苓娘给扛出来的,实在是失态。” 云苓快速地看了陆应淮一眼,又勾着头看鞋面,他若是真的吃醉酒,那说过的话还算不算得数,有人说酒后吐真言,可又有人说酒后说胡话,这种事,若说真话就很真,若是假话就很假。 云苓都快被自个儿给绕晕,她不晓得为何要这般计较陆应淮那话是真是假,苓娘,或许是唤别人呢,同音字那般多,为何非得是她? “此事无大碍,只是少东家亏得遇上我,若是吃醉酒误闯别的小娘子家,今日我怕是要吃少东家的喜酒了。” 陆应淮大喜,心里那头小鹿乱撞地快要蹦出来,云苓说这话,不就是在意他,还暗暗吃着醋嘛~ 云苓感受到这人的情绪突涨,就跟一只要开屏的孔雀一样,眼下才刚入秋,树上的猴都没他这般激动,也不晓得他是在瞎激动个什么,难不成是自个儿说的那个吃喜酒让他兴奋了? 可现下这人不走,她也不能做正事,只好再次开口道: “少东家可还有事?我要想事情,就……” “既然苓娘要忙,那我就先走了,再会。” 再会? 谁要跟他再会? 她……她……她正经事多着呢。 云苓在心里头浅浅埋汰一番,面上还是对着陆应淮笑着点头。 陆应淮果真是坐上马车走了, 云苓见着那道越行越远的影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扶了扶头上的帽子,便往前头的仓子走去。 因在这下两镇运送过两次棉花,云苓自也是识得这仓子的管事人冯叔,所以便把打探的主意落在他的头上。 “冯叔。” “哥儿又来啦,这次可运了多少棉花咧。” “这次可没有棉花,我是想向叔打听一件事的,不知叔可不可以行这个方便?” 冯叔见云苓不是来租仓子的,便拾起手上的活计,一边算账一边回应道: “哥儿尽管说说看,我若是能行方便的,定是把方便行了。” 云苓跨过门槛进屋,轻声问道: “我想这几日去汴京,想要随商队一同出发,不知叔这有没有这样的路子。” “汴京?”冯叔手上一顿,眉头皱了皱,随后转身往屋里看,叫嚷道:“老痞子,你们是不是后日要去汴京?” “是啊,你这老流氓想要做什么咧,这汴京城里的小娘子我可不能给你拐回来,那可是要猫牢子的咯。” “去你娘的,瞎说的浑话可不得让我那浑家听到,要不然裤腰带可都得给我扯断,拿着那三两尖的小刀削毛咧。” 屋里传出一大片的笑声,紧接一个光着膀子,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本还想打趣儿,但见到云苓在,也只好收起了心思。 冯叔见人出了来,呦呵道: “哥儿,这老痞子便是后日要去汴京的,你若是有想问的,大可问他,老痞子,这哥儿想随商队一同前往汴京,老痞子看看能不能行这个方便,你们这有什么话的,就当面说好,免得让我传话来传话去的,费功夫咧。” 云苓朝老痞子抱拳拱手,正要朝他打声招呼之时,老痞子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去汴京?你去汴京做什么,就你这小身板子,要是有什么想买的,干脆知会我一声,我去帮你买回来就是,汴京可不是好去的,走一遭,且不说路上风雨不定,年后更不知几时才能回来哦。” 云苓笑道: “多谢痞子叔的好意,我、” 话语尚未说完,便引得冯叔直拍大腿大笑,那老痞子更是黑了脸, “诶,你这粉肠头怎么说话的,这老流氓叫我老痞子,你就有样学样,直接喊起痞子来,干脆,也喊他流氓叔好了。” 云苓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刚才她也不晓得是怎么一回事,兴是一直听着冯叔说“老痞子,老痞子”什么的,就自然而然地将“痞子”二字脱口而出。 “实在是抱歉,不知叔如何称呼?” “我姓皮,老家人都唤我皮仔。” 皮仔?痞子?那还真是差不多,只不过这人的话怎么有些不大一样,粉肠头?这说的是她?还真是别致。 “皮叔好,我去汴京是要谈生意买卖的,所以非得亲自前往不可,就是不晓得皮叔是做什么买卖的?” 皮仔扯过架子上一块黄瘪瘪的巾帕,随意地在脸上囫囵一遍,不冷不淡地回答道: “就是一个臭卖杂货的,妇人家编织的小玩意,河边海边捡着的,树上掉落的,不要钱的,通通都卖。” “能卖杂货那也是有本事的,就是不晓得叔能不能捎上我?” “你真去?就你一个?” 云苓想了想,这汴京到底是人生地不熟,不通门路行走不便,唐灵此前在汴京待过,带上她,还有刚子,刚子懂得插科打诨,能解决不少麻烦事,还有……应该也没有了。 “我还带上两三个人,行不?” 第270章 听天由命 “还带两三个人?” 对于皮仔的问话,云苓着急补充道: “皮叔放心,我会把船费付给你,我们会带好干粮,若是不经意吃了你的,也会按照价格付还给你,不会占你的便宜,你尽管放心。” 冯叔见云苓有些着急,便也帮着说话, “老痞子,哥儿诚心满满,你就答应了呗,他行船有经验,定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皮仔把巾帕甩到架子上,一手叉腰撅臀而站, “不是我不答应啊,我这船在行里就有个名号,是过路船来的嘛,自然是一路上走走停停,要是见到有什么好东西,或者有人要乘船,自然是往船上载咯,一般人吃不消。” 云苓倒是对这过路船有点儿不适,她毕竟不是经常跑水路,还是头一次走水路前往汴京,她不认识路,要是这人为了多载一些货物,亦或是多乘一些人而兜兜转转, 那她岂不是好久都到不了汴京?这可使不得! 不过云苓也是十分感激这人诚实相告,早一点把真实的情况告知于她,误会也能少上一些。 “多谢皮叔告知,那不知二位可还有别的商队可以推荐一下?” 皮仔见没自个儿的事,蹲下身子,就从腰带里掰出些薄荷叶来放到嘴里嚼。 冯叔又皱起了眉头,这次想上半会儿,才抬起头看向云苓道: “这倒是还有一个选择,便是卖果子的商队,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哥儿也知晓,这果子得吃个新鲜,所以得用冰块一路护着,这倘若是大热天也就罢了,还能图个凉快,但眼下已是入秋,满船厢的冰块,也不能生火摆炭炉取暖,夜里可是真真是睡在冰上的寒啊,手脚筋骨都能似被针扎一样,简直无法入睡。” 云苓倒是长了见识,但还是有些不解,故此问道: “我受教了,只是汴京距离此地遥远,就算是再耐放的水果,再好的保存方法,去到汴京也不能吃个新鲜。” 皮仔被云苓这话给逗乐,靠在门框上,嚼着薄荷叶,抬起下巴看向云苓说道: “这些果子可不是全都运往汴京的。” “皮叔的意思是果子可能是运往途径汴京的县城,然后也可以从那些县城再运上新鲜的果子,虽然不一定是同一类的果子,但是这样每一处都能吃着新鲜的?” 皮仔点点头, “醒目仔,有点生意头脑嘛,要是实在想吃这类果子,可以吃果干,也可以在船只靠岸后,用快马运送,都是钱的事嘛。” 云苓经此一交谈,着实是受益颇多,看向冯叔就说道: “那叔可以给我安排到卖果子的商队吗?” 她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小吊铜板儿出来,约是两百个铜板儿左右,具体多少,云苓没有仔细数过,但想来托人安排这事,也是足够的, “我今日出门着急了些,身上就揣着这么一小吊铜板儿,那就给两位叔吃茶用,两位叔可千万别嫌弃咧。” 冯叔这账也就不着急算了,虽说他整日与码头这些商船打交道,他要是安排个人随商队而去,别人自然也是会卖给他这个人情。 但眼下云苓既然是给了他铜板儿,那他不收白不收,大不了给她安排一艘可靠点的大船作罢。 “哥儿客气了,”冯叔用账本将那一小吊铜板儿盖住,站起身来掸了掸屁股那坐得褶皱之处,“哥儿请随我来。” 云苓见他收下钱,心里头自也是安定,便随着他往外走。 码头依旧是人来人往,车流不止,商船货船来往地勤快,一批批码夫去而复返,在这里,可没有胭脂水粉香,只有努力拼搏的汗水味道。 云苓看着那些劳碌的码夫,思绪渐渐就飘远了, 此前云家大房云大壮他们就是在码头搬货的,也不晓得他们现在怎么样了,那云小五和云小六怎么样,他们走是走了,那码头也随他们去了。 在她小的时候,城里是有位置停泊货船的,因来往的船只多,所以被称为码头,也是这样,码头才大力招人下货,云大壮他们才得以机会搬货挣铜板儿。 只是渐渐的,位置的缺陷就显露出来,因江面不大,船只一多就容不下,挤在一处进也进不得,出也出不去,很是耗费功夫。 另一个便是下货之地,只有一条窄长的甬道,搬起货来只容得两人经过,极其不便。 渐渐的,送货的货船发现将船停在下两镇很是方便,江面宽阔,又有一大片下货之地,码头的四周还有各种仓子,牙子行,所以干脆就将船都停在下两镇,久而久之,城里的那个码头也就被荒废了。 “哥儿,这位是诚伯,是专卖果子的东家,诚伯,这位是……是……哥儿,他是想跟随你们商队前往汴京,你看能不能行这个方便?” 云苓的思绪瞬间就被拉了回来,她见诚伯,第一眼印象是极好的,只因这人给她的感觉就像她阿翁云老爹一样,若是路上能有他相伴,定是不会差的。 因此,云苓为讨一个好印象,特别热络地打招呼道: “诚伯好~” 诚伯打量云苓一番,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商船, “没什么方不方便可行的,你要是来,来几个人,就给几份船费,自带碗筷水壶,生死听天由命就是。” 云苓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她还揣着一肚子的说辞想要大展嘴巴的,不曾想中道崩殂,只好夹起尾巴点头, “对了诚伯,不晓得这商船是什么时候启程?” “昨日才卸了货,待果农送齐货过来也要两三日,你就估摸着日子来,过时可不候。” 这小老头还是有点子小脾气的,这点也像她阿翁,像足小时候她要给种子使异能,被她阿翁埋怨的时候,如此,云苓便更觉得他亲近, “行,多谢诚伯,后日见。” “行行行。” 云苓道别诚伯,跑上两步追上冯叔的步伐,轻声问道: “叔,这卖果子的商队只有诚伯一家吗?” 第271章 自然放心 云苓虽是觉得诚伯像她阿翁,给她一种亲切之感,可这不代表别人就把她当自家孙女看待。 更何况他们一来没有铜板儿交易,二来没有白纸黑字写明情况,三来今日两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底不清楚互相的底细,若是到时候他真的赶着走,亦或是船载好了人,对她说弃就弃,那也是人之常情。 所以云苓就打算做两手准备,到时候若是诚伯能按照约定等候自然是大家欢喜,若是不能的话,她也不至于太过被动而乱了分寸。 冯叔停住脚,侧头看了云苓一眼,随即将脚步给放慢些,轻声问道: “哥儿这是怕诚伯真走了,哎,他也是嘴上说说罢了,你不必真当一回事。” “叔介绍的,我自然放心,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多了解了解里头的情况,毕竟我不是做这门子生意买卖的,便多了一些好奇心。” 冯叔见云苓话语真切,也就少了些提防, “这卖果子的商队当然不止诚伯一家,这天底下哪有独食的买卖,只是这诚伯走了几十个年头的水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见过,关键是人实诚,哥儿随他一同前往,自也能放宽心。” 看来她那个铜板儿是给到位了,云苓的心也不似刚才那般飘忽不定,她与冯叔道别之后,就驾着马车回县城去,她可得功夫麻利点,后日宁愿早早到这边来,也不要迟。 回到县城天色已暗,她本想着到平丽巷的铺子住上一宿,先是与唐灵说说要去汴京的事,等到天亮再前往镖局寻找刚子。 只是……罢了,还是让她们单独处着,若是有她在,估摸着谈笑都不能尽兴,就连儿郎也是不敢说的,她可不想去扫兴。 再者,她出门前可没有跟张氏说今夜不归的,现下她快要到汴京去,要是还不恋家,还不多陪陪张氏,估计她还没能出远门,耳朵子都要被磨成茧子。 如此一来,云苓便一掸马绳,飞快地驾着马车往东头村去。 张氏在门口张望着,天已大黑,还是不见云苓的身影,她就有些站不住了,她往前走两步,再走两步,指望着在挪步之间,能见到她想见到的身影。 云胜华端着汤碗出来,汤是云老娘刚才锅里盛出来的,汤面还冒着热气,他吹了吹,拂走热气,将碗凑到嘴边,轻轻吸溜一口,烫得他吼吼直叫。 张氏回头,见着这人脸上全无紧张担忧之色,气就不打一处来, “瞧瞧,苓姐儿还没回来呢,你汤倒是先吃上了。” 云胜华见着这口锅要往他身上砸,他便毫不客气地转移到云老娘的身上去, “娘说,饭不紧要吃,汤可得先、” “我可没说过……”云老娘蹬蹬蹬地拿着汤勺就跑了出来,把锅给还了回去,“椿娘不是让你陪苓姐儿去找商队的么,你怎么就不去呢?” 张氏可算是回过神来了,蹬蹬蹬地就走回家门口来,愤愤说道: “你为何不陪苓姐儿去找呢,就她这么一个小儿单独到下两镇那种龙蛇混杂的地儿去,你也放心,当爹的可是半点也不晓得疼闺女。” 云胜华那可真是比窦娥还要冤屈,哪里是他不陪云苓去,是云苓根本就不让他去,他找谁说理去? 更何况云苓又不是普通的小儿,全家加起来的胆子可都比不上她的大,这人有勇有谋,青城都自个儿去过,区区下两镇又算得了什么,别说别人找她麻烦,她不去找别人麻烦就算是好的咧。 云胜华那可是一肚子的轱辘话,可他还没有机会一吐痛快,就被张氏给抢先了去, “天都这么黑了,苓姐儿也不晓得是不是碰上什么茬子,她还这么小,她、” “阿娘,阿奶,阿爹~” 张氏闻声登时面露喜色,急切地迎上前。 云老娘连忙回院子给云苓盛碗热汤。 云胜华觉得自个儿获得解救,吸溜一小口汤不见烫热,想来这夜里有凉风把汤都吹凉了,便吸溜一大口,哪知汤面下竟还藏着热,烫得他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苓姐儿,你可有找着可靠的卖果子商队?” 云苓将马车停好后说道: “阿娘可还记得那个给我们租借仓子的人,我就是找他打听的,起先是找着一条卖杂货的船只,可得知是一条过路船之后,我就否了。” “那过路船哪里可行,也不晓得要兜兜转转到哪里去,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汴京,那我岂不是更难回来见着我阿娘了?” “我当即就朝他塞了一小吊铜板儿,他就给我安排了一个卖果子的商队,我见过那商队的东家,与阿翁一般年岁,看着亲切,他还说这东家可是走水路有几十个年头,可靠得紧咧。” 张氏可是一句不落将云苓说的话给听进去,她原有些担心云苓会找着不靠谱的,会被中途卖了去,眼下听着她这么一说,又给了铜板儿在中途打转,便多了几分信任。 “那什么时候启程咧?” “后日,后日一大早就要到下两镇去。” “这般急么?” 云胜华可算是从被烫伤的劲儿缓和过来,替云苓解释道: “果子可是图个新鲜,自然是刚采下就恨不得立马送到船上去,免得耽误了功夫。” 张氏睨了云胜华一眼,她是在跟云苓说话,这人插什么嘴,兼之见这人嘴角挂油,料想是只顾着吃,没有半丝为自家女儿担忧,就又气了起来, “就你懂。” “我不懂,椿娘懂,椿娘才是最厉害的。” 张氏气得不着调,轻轻地哼了这人一声。 云苓:??? 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她独自承受这一切!!! 天大亮后,云苓就又前往县城去,她在去往平丽巷的途中买上一些炸馄饨,肉包子和馍馍这些容易携带之物到铺子去,想来这些天唐灵她们吃乐坊厨房那边的东西有些吃腻,偶尔吃些外头的也也不乏新意。 第272章 一视同仁 云苓又念着上次走秀,如此顺利,也没让她们吃上一顿好的,心里头总是有些惭愧,便又转到点心铺子,买上几盒新式的糕点,兼带些许可以咀嚼的零嘴,大包小包的就到铺子去。 云苓来到铺子时,唐灵她们已经吃过早膳,在训练体态。 虽说今年的秀已经走完了,但此前云苓可是说过的,这训练之事,一日不练第二日还能捡回来,两日不练还能有所转圜,三日不练那就一直都不想练。 俗话都说台上一瞬间,台下十年功,只有不断训练,才能呈现出最好的自个儿来,更何况,大家都是同吃同住,别人练了,自个儿不练,只好等着被云苓淘汰出去的份儿。 她们都觉得云苓不错,还说能给她们分铜板儿,还能赎卖身契,这样就不必再为奴为婢,获得良家子的身份,何乐而不为? “小娘子,早。” “早。” 唐灵和李悦娣连忙跑上前接过云苓手上的东西,李悦娣的小鼻子颇为灵敏,轻嗅一口,开口说道: “小娘子,我好像嗅到了炸馄饨的香味。” “正是,我原是想着买回来给你们当早膳的,焉知这买着买着就忘了时辰,眼下你们都已经吃过了。” “那也不要紧,我这肚子还是能装得下几个炸馄饨的。” 李悦娣把装着炸馄饨的油纸口打开,虽是过了刚出锅那个最好吃的时候,但油炸之物,总是让人止不住想要品尝一番的心思。 李悦娣也没拿筷子或签子,情急之下直接就把手给往里使,捏出一个就放到嘴里去,口感不大脆,但也不至于软趴趴的,馄饨馅肉很嫩,让人吃了一个还想再吃一个。 其他人见着李悦娣这般,心里头也怪痒痒的,念着云苓待她们一视同仁,从来也没说要在她们之间分个高低,既如此,李悦娣都敢这般吃,那她们自然也吃得。 其他人也纷纷地跑上前来,凑到李悦娣和唐灵的身旁。 “还有包子和馍馍,那些糕点还有零嘴都可以吃,你们也别站着,都坐过来吃。” 云苓既说了话,她们自是唯命是从。 东西一一的被铺在桌子上,云苓见着她们吃,自个儿也是有些嘴馋,拎起一块点心,配上唐灵从厨房里端出的热茶,也很是适意, “明日我就要随船去汴京,唐灵此前在汴京待过,所以与我一同前去,其他人就留在这铺子里继续训练。” 唐灵很是惊喜,她没想到自个儿还能旧地重游,同时也很是敬佩云苓,这汴京可是权贵之地,她这么一个无权无势的人都敢去闯,还真是厉害。 可除了唐灵以外的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有些许不适,导致好不容易热起来的气氛登时就冷了下来。 云苓抿上一口热茶,继续说道: “我去汴京是要买做胸罩的料子,你们也是知晓的,我那些胸罩可没有存货,这么多人想要,我从哪里掰的出来?” “既然要去买料子谈生意,在那等权贵之地还是低调些为好,所以你们就暂且留在城里,待日后咱们的客源稳定,自会到邻城,甚至汴京走秀的。” 李悦娣又偷偷地往嘴里塞了一个炸馄饨,这玩意可是越吃越上头,什么烦恼事都没有, “那小娘子什么时候回来?明年吗?” 云苓点点头, “当然,汴京山高水远,就算路上再怎么紧巴着,也要明年才回来,我待会儿会去知会坊主一声,你们平日可以到隔壁去找乐娘们学习乐器。” “我也会告诉姑一声,让她时常到铺子来看你们,要是有什么缺的,你们尽管就跟她说,今年的年我不在这儿过,我会让我阿爹阿娘安排你们和乐坊那边的人一同吃顿年夜饭,喜庆喜庆。” “可我不在的时候,你们乐归乐,可不得忘了正事,明年或许会到邻城走秀,可别懈怠出岔子,到时候亏损了自个儿的钱袋子。” 云苓这些话就如温和的药膏一般涂在在场之人的心头上,止了不少不适之气,又恢复刚才的热闹。 “多谢小娘子,我们自会省得的。” 云苓安心地点点头,交代唐灵两句,就又到隔壁的乐坊说上两声,完妥之后才驾着马车前往镖局。 一入秋,刚子就不必到胜福酒楼说段子去,其实无他,最开始云苓想要刚子说段子是想打出她们“照夜青”的名声儿,但打了这般久,效果显微,云苓就干脆不让他继续,免得惹别人厌恶。 但周掌柜却觉得刚子能为酒楼拉来生意,便继续让他抛开“照夜青”这个名头来单独说段子。 可刚子好死不死,一让他抛开“照夜青”的名头,没了主题,他倒是不会说段子了,这让周掌柜愁的哟,干脆就让他说一段歇一段,入秋之后,楼内大堂因砌灶卖锅子,向来都有生意,便干脆让他歇着,好好想想新段子。 所以,刚子也就闲下来了。 只是云苓在来到镖局时,见到的第一个人不是刚子,而是许久不见的老友陈杰。 陈杰见到云苓的时候很是惊喜,放下手头的东西立马就迎上前来, “姑奶奶,好久没见你咧,你过得可还好?” “好,当然好,好得很咧。” 云苓仔细打量眼前这人,皮肤更加黝黑,头上的卷毛似也没那么卷了,也不晓得胡须是不是没有刮干净,嘴唇和下巴都有些胡茬子,瞧着像个大人了, “你啊,倒是更黑了。” 云苓在打量陈杰的时候,陈杰也在打量云苓。 他姑奶奶打小就是个美人胚子,如此长了身子,模样倒是越发出众,是那种在街上碰见,都想多看两眼的小娘子。 陈杰听着云苓打趣的话,又看着云苓,立马就摸着后脑勺,低头害羞起来, “姑奶奶,是越来越好看了。” “诶,你把这个事实说出来做什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 云苓往里头走,陈杰笑容满面,紧随其后, “姑奶奶,你今日来,可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 第273章 想多了呀 云苓随意择了一处空位置坐下,正事暂且不谈,与陈杰聊些家常的,遂开口问道: “镖头最近可都忙?” 陈杰本是想着给云苓倒杯热茶,可刚提起步,就又悻悻把脚给收回,就他们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儿,平日里连柴火都懒得使,那灶上的尘都快赶得上大冬天的雪了。 更何况镖局里头个个都自称一等一的爷们儿,哪里会喝热茶这等娇贵的玩意儿,一般闷一口酒或是饮一壶香饮子就作罢,所以也就止住了心思,直接落座在云苓的侧边。 “我前两日才走镖回来,便听得姑奶奶的光辉事迹,想着到胜福酒楼去凑热闹,怎知那里挤得哟,就连蚂蚁都不敢搬食,生怕被踩得个魂飞魄散。” “哪有你说的这般夸张,镖头这次回来,应该会休整一番,没有这么快就要走了。” “本来是这样的,只不过陆少东家让我等押一趟前往汴京的果子镖,不多日就要启程,听闻那汴京甚是繁华,姑奶奶可有什么玩意儿想要买的,我一并给你带回来。” 陈杰做了这些年押镖活计,陆应淮出手又十分阔绰,他又没家室,钱财自然而然就积累下来,能给云苓买的玩意可多着呢。 云苓还真是没有想到会这般巧,乐道: “不用你,我明日便要乘船前往汴京谈生意,说不定有什么新鲜玩意,我还先你一步瞧见咯。” “你要去汴京?” 陈杰心头一乐,可一想到云苓明日就出发,甭提有多失落, “姑奶奶,你何不再等上两日,陆家的商船大后日就从下两镇启程,你我一同前往,也能多番照应。” “别,我可是跟别人说好了的,要是失言,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云苓听到陈杰提及陆家商船在大后日才启程时,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坏情绪有了落脚的地。 她原是想着在下两镇见到陆应淮,依他那似判官的推理,不依不饶的性子总能推断出她的意图,保不准还能安排好相熟的人伴她同行,以护她的安全。 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呀。 说来也是,像她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娘子,在要紧的生意买卖面前,最是显得无足轻重,她竟然还幻想这人会跟着她一同去汴京,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天方夜谭。 “那我去跟少东家说,我不跟这趟镖,让镖局里其他兄弟跟去。” 陈杰的话将云苓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那可使不得,你莫要担心我的安危,老娘可是揍趴过你的,你不给我添麻烦那就算是大吉大利。” 陈杰摸摸后脑勺傻乐,他现在可不一样了,走了这么多趟镖,自也是习得一身功夫,若是真与云苓打……不,他才不与他姑奶奶打呢。 云苓往里瞧了两眼,不见刚子,也不晓得他去了何处,刚才出门前张氏百般叮嘱她要早些回家,她自也是不好多待,便把这事交待给陈杰, “刚子不在镖局里?” “噢,他说待在这里,脑瓜子怎么转悠都转不出好的段子来,干脆就捧上一手的瓜子到市集里去,一边嗑一边跟妇人骂街,说不定好的段子就来了。” 云苓噗呲一下笑出声来,那个画面光是想想就觉得好笑,这刚子还真是一个活宝儿, “诶,我去汴京想要带上他,你给他说说呗,明日一早我就来接他。” 陈杰想着云苓虽然有防身的能力,但毕竟双拳难敌四脚,有时候总是很难顾及到。 他是一时抽不开身子,有刚子在,他也放心,就算是水匪要砍人,也能多个人帮云苓分散目标,如此想来,他便连忙点头应下。 从镖局出来,云苓驾着马车前往胜福酒楼,远远的就瞧见贴在大门边侧的两张关东煮的画纸,画面生动,形神兼备,搭配着色彩,更是让人一见便食欲大增。 云苓瞧着这作画的风格,与陆佳敏极其相似,想来这周掌柜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 因云苓不久留,所以便没有将马车停进拥挤的马厩里,直接让在外候着的小厮替她暂时看管就作罢。 她提步往里走,热烘烘的,带着鲜香的味道迎面而来,大堂已是砌好一个个小灶子,咕噜咕噜冒着泡儿的锅子冒出清香,胡辣,姜辣的香味来,座无虚席。 云苓的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若不是赶着回家,她指定要给自个儿安排顿锅子。 她穿过排队的人群,来到结账台,不曾想这结账台也站满了人,只见一妇人叉腰执笔,其他人争拥发问, “内掌柜的,不知眼下小娘子们买得最多的是那个号数?” “内掌柜的,我要是买三套,有没有便宜一点得咯。” “我上次没有机会进这里来看秀,掌柜的有没有图样瞧瞧,也好看瞎买咧。” “……” 云苓望着妇人记着满满一张纸的号数和地址,就忍不住激动欣喜,听她们都称呼眼前之人为内掌柜,想来便是周掌柜的媳妇儿,她也就开口打招呼道: “婶婶好,不晓得周掌柜在何处咧?” 周家的虽然没有见过云苓,但自也是听过这人的事,见这人往日有什么好事都惦记着他们周家,她的脸上也就多了一丝温柔之色, “在这喏。” 云苓顺着妇人的手指指示的方向踮脚看去,便见到躺在躺椅上的周掌柜,这实在是让人好奇,这厮平日忙活的就跟个陀螺似的,怎么眼下就舍得赖在躺椅上,让自家媳妇儿来挑担子? 云苓挤着推着走到周掌柜的跟前去,便先嗅到一股子药膏的味道,她还未来得及开口,周掌柜见着云苓,就先埋怨起来, “小娘子可算是来了。” “周掌柜这是……” “你还好说咧,那日走秀完后,那些个小娘子,妇人,就跟蜜蜂见着蜜一样,对我拖拉硬拽,似要活生生将我这人给撕开半截又半截,我也是一把老骨头,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这不,腰扭了,两胳膊又脱了臼。” 第274章 不得而知 云苓自也是升起一丝怜悯之心,可一想到周掌柜往日那谄媚,笑脸相迎,又十分计较得失的模样,对上如此这般滑稽的动作,总是让人忍俊不禁。 “你说你说,我都这般惨了,你竟然还笑得出来,亏我这般帮你,你却没个热心肠,倒是瞎忙活。” 周掌柜本想说下次再也不给云苓供场子使用,可他想着这事于他有利,还是不要胡说气话才好,所以也就急急止住欲脱口而出的话。 云苓哪里晓得周掌柜竟还有这么一面,都说生病的人内心是最渴望别人的关心和爱护的, 正如众人提及母爱,提笔写母爱,永远都不会忘记生病发烧时,母亲背他们去医院看病,若是碰上下雨天,还会有那把倾斜的雨伞。 “掌柜的恩情,我是一一都记在心上的,待我从汴京回来,定少不了你的一份礼。” “你要去汴京???” 周掌柜激动地坐起身,可腰被突然这么一拉,痛得他直呼了一声,又缓缓地躺了下去,继续说道: “这个节骨眼上去汴京,你这是不打算做生意啦,那你此前作出这么些努力出来,图的是什么咧?” 云苓笑着回应道: “掌柜的言之过早,我这次去汴京,图谋的就是这生意之事,有劳掌柜的挂心,就是不晓得这单子几何。” 周掌柜悬起的心放了一半,依旧是心有不安,此地距离汴京那可不是前往青城或是下两镇那般简单,估摸着是要来年才能回来。 按着理儿,事倒是不大,只是做生意不趁着这股子热乎劲儿,今年下的单子,明年才发,倒是有点儿消磨热情,只不过这小丫头做事情自是有百般考量,想来心中早有主意,他也不必为她操这个心。 “单子挺多的,单单是走秀那日,就有五百冲八百的迹象,这两日前往询问的小娘子也不少,估计能有上千。” 周掌柜揉了揉发疼的腰间,好话好歹还是劝说两句, “只是小娘子这新品一来没有提前告知单价,二来也没有确定的交货期,到时候小娘子真做出来,具体真正掏铜板儿出来的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周掌柜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倘若眼下趁着这股热乎劲儿,指不定偏高一些的价格都能吸引住大部分的人,若是过了这段日子,那股消费冲动的劲儿一过,难免会止住付铜板儿的心思。 只不过经这次走秀之事,便证明这胸罩和三角裤是有市场的,就算是做出来的成品缺了一半的客户购买,那也能在别地找补回来,就看敢不敢搏一把。 周掌柜见云苓不出声,生怕自个儿的话说重了,毕竟云苓虽是聪明机智,但毕竟经历的事情不够多,难免会受到打击,于是便往另一个方向想,激励道: “不过小娘子这新品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富贵人家的家里的小娘子们为穿上新颖的款式争奇斗艳,那可都是提前让城中厉害的绣娘绣新衣,等上年的大有人在,小娘子这新品可不愁卖。” “而且这每日都有小娘子过来询问新品的事,估计到时候不止这一千的单量,还有,这要是那些人穿着觉得好,自然是要复购的,到时候那可是能挣个盆满钵满,小娘子可得多多准备才是。” 云苓点点头,别的话也不说,只道上一句, “希望一切如周掌柜的贵言。” “好说好说。” 云苓得着一个大概的量数,就想着赶往下一处,岂知刚要与周掌柜的道别,身后就挤上一个熟得不能再熟之人。 裴霖本是觉得出胜福酒楼的诊很是不便,人多挤都挤不进,心里头全是怨言,但眼下见到云苓也在,那些怨言自然而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臭虫,你怎么在这?” “我做生意的我不在这在哪?不过倒是你这三寸丁,你来这里做什么?” 裴霖提了提医箱,又用下巴瞅了瞅周掌柜,无奈道: “你说我还能来这里做什么?” “好,那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裴霖一把将人给抓住,“你走什么,害羞啊?” 云苓的嘴角抽抽,这人好好的,怎么偏偏就脑子出了点问题,俗话说能医者不能自医,看来也不是毫无道理的,不然这人也不会说出这般话来, “我有急事,不与你瞎忙活。” 裴霖依旧是不松手,经上次一别,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见着她的,怎么着也得跟她斗斗气,说说话,不然可白遇见了, “你给我搭把手。” “我……我给你……搭把手?你什么东西。” “我什么东西暂且不论,可人家周掌柜可是因为你才弄成这副模样,你怎么着都应该担一些责任,我不过是让你搭把手,你就不乐意啦?” 这三寸丁是那王八吃了秤砣,铁了心是要把她给架到道德上去的,她虽是一个不大讲道德的人,但周掌柜刚才也的确是埋怨过她做人不大厚道,所以她也只好留下。 裴霖见云苓止住与他争斗的心思,便知她是被自个儿的一番巧舌给留下来,自然是高兴,遂命她去擂药草,自个儿则是给周掌柜拆纱布,诊脉出药方。 周掌柜可是将裴霖那一脸傻乐给看在眼里,就这人上次来的时候哪有这般模样,当真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不晓得云苓看不看得出这人的心思? 这也难啊,那陆少东家一表人材,温文尔雅,那可谓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堪称人中龙凤,在生意上,与云苓可有说不尽的话题。 只是这人懂得医术,看诊用药也有不差的功夫,保不准云苓觉得自个儿已是整日做生意的,想着找个懂医术的聊聊医术方面的话题,那也不是不足为奇。 云苓且不说有异能在身,光是她此前锤牛背筋,或是压羊毛,双手的力量在不经意间就被锻炼了出来,就这么点药草,自然也就很快擂了出来。 第275章 小蠢猪咧 “喏,给你。” 裴霖接过云苓递来的药碗,美滋滋的很, “擂得不错,不过与我相比,还是差上小半截的功夫。” “你行又不见你来,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老虎头上摆弄,真是待会出门摔死了,还不晓得是被门槛绊倒的呢。” 裴霖高兴着,自然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出来,用眼神示意云苓, “诶,从医箱里把纱布给取出来,我要给周掌柜上药。” 若非有愧于周掌柜,云苓当真是恨不得左勾拳右勾拳再来个上下勾拳将这人给踢出胜福酒楼,踢出平城,踢到契丹西夏去。 云苓心里头埋怨,手上却已是打开医箱取东西,别看裴霖这人总是耍嘴皮子功夫,但这医箱却是收拾的很整齐,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让人很是舒服。 凭着这医箱,云苓可算是减了减对裴霖的埋怨,她抽出纱布,合上医箱,把纱布铺开放到医箱面,静候裴霖往上边铺药。 “可以啊小臭虫,做事有这般眼力劲,干脆你到仁安堂来给我打下手,我给你开两倍的工钱,还包你吃,如何?” “做你的春秋大梦,别是夜里起夜落粪坑里,屎糊了一嘴,连脑子也糊涂了,麻利点,我急着呢。” “你急什么?” 裴霖还想着与云苓共进晚膳,自然是不愿意把人放走。 “关你屁事。” 裴霖听她这话就来气,本想揪住她的头发,但见她着实一脸心急,又抢着药碗要自个儿捯饬,便也止住打趣的心思,连忙将药草渣给铺平在纱布上,就给周掌柜给敷上。 他给周掌柜外服煎药的药方,与之结算了出诊费,便带上医箱,着急地推着人群追上正驾着马车调头的云苓, “你去哪儿?” “仁安堂。” 裴霖一跃就跃到甲板处,把医箱放进车厢里,身子坐得稳稳当当, “我才不信,你定是想丢下我,你说,你要去做什么事?” “不是,我要做什么事,与你又有何干系,你出诊看病尚且知晓要保护病人的隐私,不对外泄露,怎么放到这门子事上,你就不晓得咧。” 裴霖倚在车厢板上,手指偷偷地勾住甲板底,他不走,他才不要走,他感觉今日的云苓有些古怪,也不晓得是出了哪门子事,他总是要瞧一瞧的。 过了一会儿,马车缓缓停在仁安堂,云苓示意裴霖, “下车,拿好你的医箱。” “我不下。” “诶,我说你这人,今日怎么神神经经的?” “你才神神经经的,你说,你到底要去哪里,依往日你这不顾家的性子,恨不得在城里待到天亮才好,如今急的连锅子都不馋了,定是有猫腻。” 云苓被这人戳中了心思,心里头是有些慌乱的,一个“我”字就支吾了半会,越发让人起疑。 裴霖直接侧过身子,眯了眯双眸,似要通过他的火眼金睛来看穿云苓的心思, “你是不是又想偷溜到青城去?” “我去青城做甚?” “你弄出的那个走秀沸沸扬扬的,难道不是为了卖你家的产品,此前便是前往青城买这买那的,如今这产品这般火热,你不还得去一趟青城?” 裴霖当真是为他自个儿的聪明才智点赞,若非他及时发现这人的不对劲儿,难免明日就让她给溜了去,到时候再要见她,不晓得有多难, “你去青城,可得带上我,此前说过我要带你去看山看水的,我不食言,你也别失言,要不然,我今夜就随你回家去,看你拿我怎么着。” 云苓的嘴角再次抽抽,看来这人是有脑子的,只不过不多,不过既然她要前往交子铺,何不带着他去,也好让他知晓自个儿原是个傻子蠢货。 云苓一想到这人落了算盘的那种惊讶,疑惑,不可思议,觉得自个儿是头猪的表情,心里头是止不住地高兴。 “行行行,带你去。” 果真是被他给猜中了心思,裴霖正想嘚瑟一番,云苓驾着马车转上一个急弯掉头,把他晃得差点儿就没了神。 来到交子铺,云苓停好马车就跃下地,裴霖倒是满头雾水, “诶,你来这里做什么?” “带你看看你碎落满地的自尊心。” 云苓走到铺前的牌子前,指着上边的字样一字一字地读出来, “青城商会交子铺。” “你这三寸丁认不认得字?” “这字面的意思就是青城的商会的交子铺,也就是说这里是青城商会设立的交子铺,供两城做生意的东家做买卖,这样就可以免去两地来回奔波,知道,小蠢猪?” 裴霖被说得害臊,他又不是生意道上的,哪里晓得这商会,交子铺什么的,这下还真是丢脸丢大了。 可裴霖哪愿就这般输给云苓,便想着出一道钟老提过的难题给她,那可是全仁安堂的人都答不出来的,他要治一治她的嘚瑟之气,只不过云苓一转身,滋溜地没个人影儿。 裴霖便连忙扒拉医箱,快速提步往里追去。 说起来,这还是云苓第一次以女装的身份到交子铺来,以至于从进来的那一刻到寻着温司庆,她都招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其中不乏温司庆,他虽是知晓云苓的女子身份,但见她身着女装进来,还是会有些惊讶, “小娘子,好久不见,此番来交子铺,可是要下单子?” “我今日来,主要是想问问事。” 温司庆一听,便放下小算盘,想着迎云苓落座。 “我就不坐了,我想请哥儿帮我问问何东家,这若是带颜色的棉布匹是个怎样卖法?还有余店家那处有多少牛背筋货?就是这两件事。” 温司庆点点头,手指捏着算时日, “青城的棉花作坊向来都只做原色,染色棉布匹是江南那边的作坊才有……” 云苓倒是不解了, “何东家是江南人氏,此前听闻他的伙计说他们何家在江南可是有染坊,既是如此、” “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只是在告知小娘子收到回音的日子。” 第276章 生性如此 云苓晓得这是自个儿误解了,连忙点点头就抿唇不语。 温司庆继续说道: “若我今日传消息到青城那边去,最快也要三日功夫才能送到何东家的手上,何东家不晓得需不需要向江南那边询问消息,若是需要,从青城到江南,消息来回也得十五日功夫。” “到时候再从青城那边传回来,那也得几日,所以小娘子预计个二十五日到一个月的功夫。” 云苓本想说这不是一个问题,但她的话还未说出口,温司庆就又接着说道: “这如若小娘子问的是一个事,那就好办,眼下问两个,倒是难办起来,此前余店家的牛背筋是随着何东家的棉花一同运送过来的,若是小娘子这次打算从江南那边运染布匹,那牛背筋又是怎样运过来好,又是什么时候运呢?” 处在一旁的裴霖听得可是一头雾水,他也可算是晓得对牛弹琴,那牛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 别说裴霖,就连云苓一时间都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确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按着理儿,余记商铺既然是在这青城商会交子铺挂有名头,那就肯定有路子送到平城来。 只不过一来这货费定是不低的,二来她明日就要登船前往汴京,也来不及收余店家的回信…… 为今之计,只好似以往那般在何东家那里订棉花纱线,再让余店家把货给送到棉花作坊去,这样常规的操作也方便云若夏交接,再者,到时候棉花运来,他们云家的屋子也该建好咯,自有地儿可以存放。 云苓心中打定主意,便开口说道: “哥儿改一改,就说我想向余店家预定二百块牛背筋,问他使不使得,再向何东家订一千斤的棉花,纱线,棉布匹也来一百匹,到时候与牛背筋一同送来。” 温司庆一一记下,为确保没有遗漏,确认道: “小娘子要向余店家预定二百块牛背筋,向何东家订一千斤的棉花,纱线,一百匹棉布匹,两家货齐,方开始送货。” “还有向何东家询问江南运至下两镇的染布匹要价几何,一共是三点,无误的话还请小娘子一个月后再来交子铺交接。” 云苓抿了抿唇,把声音给压低回应道: “哥儿,我让我姑来交接,不知使不使得?” 一提及云若夏,温司庆身上便少了些公事公办的较真劲儿,他的脑海自然而然地就会回想起那时与她一同用膳的温馨时光, 只是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此前说好要时常一同用膳的,也不晓得她是不是忘了。 如若能早一些知晓是她要来交接,那刚才他就不该这样说,什么一个月,那就不该是一个月,就该是十日来一回,二十日来一回,再一个月来一回,以免错过消息才是。 温司庆那叫一个后悔,可偏偏说出的话又不能收回,他也只好把这口憋屈给咽下去, “使得,自然是使得的,你让二娘来就行,也不急着交接铜板儿,恐怕到时候会有变数什么的,等谈妥再交付也不迟。” 云苓自也是晓得温司庆的小心思,也不戳穿,就点点头道一声谢,然后拉着尚还发着呆的裴霖离去。 “你可算是晓得我刚才是在急什么了,眼下事情既已是办妥,我也该回家去,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娘便是。” 裴霖抢先上了马车,自进了交子铺之后,他的感觉就越来越强烈,特别是提及交接之事时,眼前之人竟让她姑来代替,还是代替一个月后的事,焉能不能让人起疑心。 她就像是要走,要远行,所以才会提前把事情做好,这又是前往胜福酒楼,又是来交子铺,不妥,很是不妥, “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出远门了?” “我不是已经来青城交子铺谈生意买卖了?哪里还使得着去青城。” “若不是青城呢?” 云苓心中一惊,她也不晓得为何不愿告知这人自个儿前往汴京的事,或许是怕他会说要随自个儿前往,亦或是啰里八嗦的让自个儿别去那虎狼之地。 不过要是可以的话,她是情愿谁也不告诉,带上几件衣衫说走说走,那才叫一个随心自在,甭提有多舒服,或许是她生性如此,不论是对上谁都一样, “我……我……” “霖哥儿,霖哥儿。” 不远处忽传来的叫唤声无疑是云苓的及时雨,她得以喘上一口气,把到嘴边的搪塞之语悉数吞咽干净。 “霖哥儿,急事!” 裴霖见着来人是仁安堂的小厮,脸上也就多了几分严肃, “何事这般急?” 小厮在靠近云苓的马车前拉紧马绳,语气偏急, “昨日仁安堂可是来了一位胃肠不适的丈人,当时他寻的是留哥儿和霖哥儿相看,也不知怎的,刚才他被家里人抬进仁安堂,说是吃了两位哥儿的药,非但没有止住拉泄肚子,还变本加厉。” “小的瞧过两眼,那丈人的脸色青白,十分不妥,钟老已经在诊脉医治,那家人不大服气,愣是说要寻个说法,不若就报上官去,留哥儿就连忙让小的唤哥儿回去,对对药方子什么的。” “哥儿着实让小的好找,没想着竟在此处,哥儿快快随小的回去,免得耽误时辰,坏了事。” 裴霖暗恨此事来的不巧,可事态紧急,容不得裴霖多番思量,他连忙坐上仁安堂的驴车,回看云苓一眼就扬长而去,他想着明日再寻机会逮着她问,定是要问出这人要去何地才是。 别了裴霖,云苓可不敢多加耽搁,驾着马车就往东头村去,幸好马车速度快,才让她在天黑前成功赶回家里去。 云苓一归家,张氏就开心地张罗着烹煮菜肴,云若夏见云苓回来,连忙摸着铜板儿,就要把今日卖菇的那一份还与云苓,她一面数着铜板儿,一面打趣道: “你这小儿还真是有能耐哈,去过七闽,到过青城,明日还去汴京,你说下一个是不是去江南?” 第277章 真不是人 云苓闻着“江南”二字,就连忙将云若夏的嘴巴子给捂住,生怕被厨房里正在做饭的张氏听到,到时候自个儿又要费上好一番功夫解释。 “姑可别乱说,那可是阿娘最担忧之地,又有范家婶娘先例在前,便是想的比十八层地狱还要恐怖,要是知晓我动了这门子的心思,定是要把我身上的皮都扒下不可。” 云若夏快被捂得透不过气来,她迅速拍打云苓的手,在手松开的那一瞬间,她一整个人仿佛都活过来似的, “你可真下得去手,姑都快被你给捂死了。” 云苓看着手背上的红印,乐得笑道: “我哪里舍得捂死姑,我这可还有不少事等着姑去帮我完成呢。” 云若夏“怨怨”地哼了一声,直言道: “我看你这不是捂死我,而是要累死我,你把姑当作牛当作马,现下是秋天,摘菌摘菇,刮蜜,诱蜂王浆,采鸡枞菌,这我都一个人揽了,你竟还让我去做别的事,苓姐儿,你可真不是人。” 云苓倒也觉得云若夏说的是实话,一想到这人一面埋怨又一面为了铜板儿不得不做的时候,就忍俊不禁, “我当然是心疼姑的,只不过我要交代这事,只有姑能胜任,家里其他人都做不得咧。” 云若夏玩笑归玩笑,但若是云苓交代下来的,她哪有不做之理,毕竟,云苓于她,就像是一颗摇钱树,这不用自个儿打理就能生出铜板儿来,省事的很, “什么事咧,可别让我下地干活,又或是在家里养两头猪,天爷,那我可得拿着菜刀追你到汴京去。” “说来,这养两头猪也不错、” “你、” “好说好说,这事日后再说,我说的不是这事,姑,自今日起,你可得记着,一个月后到商会交子铺去,寻着那温司庆,在他那里你可得到三个消息。” “慢着慢着……”云若夏从凳子上腾挪出屁股来,她想着到云初的房间找纸笔记下,但又生怕自个儿糟蹋了纸,就连忙跑到厨房,从烧着柴火的灶子里取出一小截柴火棍,再跑回自个儿屋里,叫嚷道: “苓姐儿,你现在说。” 云苓跑上两步进屋,只见云若夏已经踩着凳子,在床对面的墙上写了一个数字三,随后在三的旁侧又画上一个类似铜板儿一样的圈圈。 “你这是在等猴儿耍戏呢,快说啊。” 云苓笑道: “你找温司庆他会告诉你,二百个牛背筋是要花多少铜板儿,依往常的价格,是二百三十文左右一个,姑按照这个数来计算就差不多。” “还有,他也会告诉你,一千斤皮棉,纱线,以及一百匹棉布是个什么价格,我曾于他有恩,一千斤皮棉带上纱线只用七十五贯就可从青城送至下两镇。” “而棉布匹的话,上次我买的是两百匹,他给我最低的价格是四百八十文一匹,这次要一百匹,想来也会是这个价格。”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是,到时候他还会告诉你,从江南那边的作坊运过来的染布匹是多少铜板儿一匹,江南那边的染坊多,一多就卖不起高价,原色若是四百八十文一匹,染色大概也是五百文左右一匹。” “加上水路的运费,量大的话,我觉得他能做到五百一十文一匹,只不过此前我听镖头说,这何员外有几个儿子的,就是不晓得是哪个儿子守着江南的棉花作坊。” “我不知晓他的性子如何,好不好交易,就算我于何大有恩,可都难以避免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江南至这边的水路都是走开了的,也讨不着什么恩情……”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觉得着实是有些头疼,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人的思维也会更偏向感性,她可得快些做决断才是。 云苓把手搭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心里头冒出一个价格来, “姑,这样,你去的时候把此前我买来的那二十匹染布废料都剪上一点揣兜里,到时候你听听他报出的价格,就算是上白匹上千匹的报价都在五百八十文到六百文之间。” “你就把这二十块废料拿给他,说是每个样色都拿五百匹试试水,想要一个最贴切的价格。” 云若夏听着这话差点儿就从凳子上掉下来,每个样色五百匹,二十种样色岂不是得上万匹,天啊,上万匹的染布,这又棉花又染布,哪里能放得下咧。 “苓姐儿,你是不是说错了,是五十匹而不是五百匹。” “没有说错啊,到时候阿翁怎么着也把这边的屋子建好,就可以把东西都屯到那边去。” 话是这般说,但云若夏听着还是禁不住冒出冷汗,人家那整个布庄都没有上万匹的染布呢,云苓这样就轻易地说要买了,还真是…… 只不过云若夏也是晓得云苓的性子的,这人说好的事,大多都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若是在这事上多加纠缠,难免会被说上两句,她说不过云苓,不必自讨无趣。 “那苓姐儿认为最贴切的价格是多少,这样我的心里也能有个底咧。” 云苓摸摸下巴回应道: “那就五百三十文到五百……五十文。” “就五百三十文,这个价格我还觉着多了呢,还五百五十文,量这般大,多出二十文可是能多出二百贯铜板儿的,也不晓得卖多少菌菇才能挣回来咧。” 云苓也就随她去,若是能谈到这个价格最好,若是不能……以她姑的性子,又有温司庆相助,估计也不可能谈不到。 “对了姑,你进城的时候可得常常到铺子去瞧瞧,看那些小娘子有没有什么需要买的用的,你搭把手买回来呗。” 云若夏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别人做婢子,她们做婢子,不伺候主家就罢,还得让主家伺候她们,这都是些什么事。” 话是这般说,但云若夏还是乖乖地在墙上把这件事给标注下来。 事情都交代妥当之后,云胜华和云初也回来了。 第278章 打锅子咧 云苓想起刚才在交子铺外听到仁安堂小厮与裴霖说的话,就想着问问云初这事最后怎么收场,可刚要往外走,就被云若夏给唤住, “苓姐儿,你可还没告诉我,要是那些货到了下两镇,我要怎么将它们都运回家里来咧。” 云苓拍了一下额头,这事她刚才还惦记着,不曾想说着说着就忘到九霄云外之地去,她回过身子,正色道: “你把铜板儿交给温司庆之后,他会凭着他的经验告知你来船的日子,若是姑没有太大的把握,大可在邻近的日子到下两镇走走,有马车也是方便。” “商船靠岸之后,你得去租借仓子囤货,你找上冯叔,告知他要囤些什么,他自会有所安排,在这之后呢,你就得去周遭寻牙子行,靠谱的只需要六贯铜板儿就可以运回来。” “如若姑心里头着实是没有把握,到时候大可将阿爹带上,他最是熟悉这其中的门道,不怕被蒙骗。” 云若夏只觉得脑瓜子疼得厉害,这要记的事情太多,而且这都涉及到金钱交易之事,若是出了岔子,那可是要命的。 她这下倒是有些希望云苓不要去,免得让她又记又做事的,瞎忙活,吃力又不讨好。 云初见着云苓,得知云苓明日就要启程出远门,心中多有不舍,就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正想抒情一番,云苓却先开了口, “阿姊,这仁安堂今日是不是出了乱子?好像事关一丈人看了病,非但病情没有好转,反而加深了,是不是?” 云初稍稍蹙眉,不解道: “苓娘是如何知晓的?你是经过仁安堂了?” “不是,我当时与那三寸丁在一处,你们仁安堂的小厮来寻他时,我听到的,结果如何?” “那丈人本就是胃肠不适的底子,添之如今年岁大,便越发的坏了,可他偏偏就是嘴馋,酷爱吃桔子,桔子虽是性温,可于有胃热之人而言,吃上几个就使不得。” 云初见云苓没有接话,就继续说道: “最近不是入秋嘛,天气转凉,身子弱的人就容易染上寒气,那丈人便是着了寒而不自知,又吃着桔子,导致夜里醒来上吐下泻,连命都去了半条。” “被家里人送到仁安堂,沈家阿兄为他诊脉施针,吃了些祛风寒和调脾胃的药膳,本就是好多了,可他偏偏是禁不住嘴,回到家见着桌上的桔子,又是忍不住吃了五六个,才又被抬回来。” “可他偏偏还不认,他那家里人就嚷嚷着说是沈家阿兄的药方不对,吃坏了人,最后还是钟老把脉,那丈人禁不住问,还是说了出来。” 云苓得知事情原委,心里头也轻松些,她这心一松,张氏那头就叫嚷道: “用膳咯,灶里还有些热水,要洗手的就快些来咧。” 虽说这天气还不算太冷,但既然是有热水剩下,她们也不妨用上一用,也好暖一暖身子。 云苓她们一一洗好手,就各拎着碗筷到院子里落座,不多会,只见张氏两手提着一口铜锅出来,锅内咕噜咕噜地冒着腾腾热气,鲜香随即扑鼻而来。 云苓甚是惊讶,家里头怎么会有这么个打锅子的玩意,便也张嘴问道: “阿娘,这是何时买的,我怎么不晓得咧。” 张氏乐道: “你阿爹说最近胜福酒楼的关东煮可是颇引人垂涎,又从初姐儿的嘴里得知是你这小家伙的主意,便想着买上两个铜锅回来,咱们也吃口热的。” 这两个铜锅的锅底也很有讲究,一个是鲜菇肉沫煨出的奶白色浓汤,另一个则是用猪肚包鸡熬出来的奶白色浓汤,这两者虽然都是奶白色的,但区别在于猪肚包鸡那个汤底有胡椒的味道,辣辣的,光是嗅着味道就恨不得立马凑到嘴边喝了去。 张氏和云老娘随即端上生菜,菠菜,白菜,豆腐,豆腐干,鱼肉,鲜虾,大闸蟹,羊肉,猪大肠,猪腰花,泡发的鲜鱿干货,还有饺子,馄饨等,摆得满满当当,堪有唐灵她们在这儿时用膳的场面。 张氏见菜都被端上后,正想着坐下,忽而站起身,忙不迭地走到厨房去,噼里啪啦的,也不晓得是在做什么,只是过上一会儿,就见她把酱料都端了上来。 “这油我可是下锅煸过的,加在酱油里别提酱油有多香,这次的辣我没取胡椒,也没用茱萸,用的是姜,把姜剁碎,用以榨出姜汁,这姜汁也甚是辛辣,这还有小葱段,芫荽,还有我自个儿调制的蒜蓉,你们就根据自个儿的口味调蘸料便是。” 云苓站起身撅着屁股,探手拿着勺子先是往碗里添上三勺酱油,后再一勺油,一勺姜汁,夹上两大夹子芫荽,完后回过身子,用筷子把东西霍霍开,这份独属于自个儿的蘸料就调好了咯。 云苓先是从锅子里夹出一条猪肚丝来,配上蘸料,油香,酱油香,姜汁的辣率先抢占味蕾,待蘸料悉数囫囵下去,猪肚丝那弹牙的嚼劲儿才赋予口腔另一种不一样的享受。 “咱们就先这猪肚包鸡吃了,免得下生的食材,生熟冲突,把味道给搅和咯。” 张氏话落,云苓的碗里又多了几条猪肚丝,还有几块靠近鸡腿的嫩肉。 猪肚包鸡都被捞完之后,下的便是羊肉,而生菜,豆腐什么的,自然是被下到鲜菇肉沫那个锅子去。 云老娘见着生菜在锅面滚了两滚,就夹到云苓的碗里,笑说道: “你这瓜娃子是又要到外头见世面了咧,一大家子就属你去的地儿多。” “阿奶若是不嫌弃,就随我一同前往,好不咧?” “谁要与你这衰娃儿一起去,老娘我可忙着呢,诶,此前那夏家嫂子说这汴京虹桥那处有间卖腊肠的铺子,你若是去,带些回来呗。” 云苓把嘴里的猪肚丝给嚼上一嚼,疑惑道: “阿奶此前不是说那腊肠瞧着瘦巴,什么一九肠的,一看就不好吃吗?” 第279章 存棉花咧 “你懂什么?” 云老娘若不是与云苓之间还隔着一个云老爹,她指定是一扬手就把这人的后脑勺给揍了咯, “若我光是说不好吃,那她肯定是觉得我羡慕,妒忌她有得吃才编出来说的不好吃,若我能拎着那腊肠说不好吃,那就不一样咧,那才是好真的不好吃。” “而且,此前那夏家嫂子不过是去了一趟汴京,就在整个村子吹嘘,你这趟去可是要谈生意的,足够老娘我吹到隔壁隔壁村子去。” 云老娘用嘴叼住一片生菜叶子,吃得咔吱咔吱作响,身子也随着抖起来,好不嘚瑟得意。 看得众人一乐。 云老爹看着云老娘,云苓看着云老爹看着云老娘,正当她以为云老爹要劝云老娘勿要这般嘚瑟的时候,云老爹回过头来,看着云苓,双眸都在发亮, 不多会儿,碗里就多了一块豆腐, “苓姐儿,你既替你阿奶买了腊肠,可得替阿翁买刀。” “阿翁买刀又是何意?” “这些天随着阿翁一同干活计的翁伯,便是像夏家嫂子一般喜欢唠叨,他的女儿是嫁到汴京附近的小城去的,就自诩是汴京人士。” “说是每年的大年初二回来都会给他带些新鲜玩意,其中说的最多的便是刀,说是汴京的刀可好用了,刀身轻,削铁如泥,耍起来也威风。” 云苓本想说这若论刀好使,那还得是越城,越城的刀在锻打工艺上那是一个讲究,刀背厚口却薄,锋利之余还容易磨,拎起来手感足,却不缚重,这些可都是在她经过越城时,听着当地人与她说道的话。 再者,本朝重视商业,其中不乏有商队从越城进货到汴京提高价格售卖,她们的蜂王浆不正是这样的么? 只不过这些话她自个儿知晓就好,他们都不对她前往汴京的事扫兴,她又何必说这扫兴的话? “行,我定是要替阿翁寻着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到时候让阿翁在他们面前威风威风。” 其他人兴在头上,纷纷也掺和到其中来,云若夏想要一件棉衣裘,云初想要一本不一样的医书,张氏就想知晓京中有什么别致的菜式,云胜华想要知晓京中的房价几何…… 一家人说说笑笑,桌上的东西都被清进铜锅里,铜锅里的东西又被清到各人的碗里,剩得一声声饱嗝儿和夜里兴起的秋风。 张氏和云胜华收拾碗筷,又在灶子里生火烧水。 云苓在院中来回踱步,待饱意散去,便用木桶接过灶子里一半的热水,随即拎到茅房去,在茅房外头的水缸舀上两勺凉水兑活,就关上门来洗漱。 她可是得趁今日把身上的泥巴子都洗干净,免得上了那不能生火的船,想找热水洗漱都难。 待她洗漱完后,张氏也已经把碗筷锅子都冲洗干净,解下围裙就到她们的房中去给云苓收拾随行之物。 云初帮衬着从床底扒拉一箱子出来,里头全是云苓此前前往七闽和青城所穿的男装,一年四季都有,此次前往汴京,大概也是需要这四季衣物, 张氏便每个样式都给拾掇两三件,其中厚袄子多备上两件。 云苓从外头进来,见张氏收拾衣衫,她就检查袜褥,她看见箱子里有的,悉数都往包袱里塞,还有张氏此前给她缝的手袜,她也都带上。 “苓姐儿,这次你可要带上两张被褥?你提过唐灵随你去,怎么着也得给别人准备一张。” “阿娘,我到时候与她同我一铺,我倒是想着准备一张大厚被褥,免得夜里凉冻着身子。” 张氏岂有不依的,她起先就是恨不得把家中能保暖的物件都让云苓带上,只不过这人学着云老娘的做派,说是有铜板儿在身上,什么都有的买,所以她也由着这人去, 眼下听见云苓这般主动说要大厚被褥,她心里头别提有多安慰,连忙跑回自个儿房中,搬这搬那的,搬出两张厚被褥来, “我说你这是要想暖,最好便是拿一张被褥铺床,一张就用来盖,这样准保舒服。” 张氏把被褥摊开到床上,正比较着该用哪一个铺床,哪一个用来盖之时,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来,那就是把里头的棉都翻出来,用木棉弹弓把棉花再打一遍,准是暖和。 云苓得知张氏的想法后,看了看外头的天,又黑又凉,不大好搬动忙活,便想着不折腾。 可张氏哪里觉得是折腾,就这么拆出来,打几下,再缝回去,这般简单的几个动作就能收获一张新的,暖和的被褥,何乐而不为呢? 张氏这可没有听云苓的话,兀自拿着针线就把封口给剃开,云苓见着没法,只好动身到外头点蜡烛备木棉弹弓。 云初则是帮着张氏把被子挪到院子去,再从被套里拖拉出棉花来,摊到桌上去。 云老娘听着外头的动静,唰地一下坐起身,从窗子往外望了一眼,连忙披上一件外衫就开门而出, “这么晚还不睡,莫是刚才吃得饱,压着肚子睡不着,要寻些玩意来摆弄摆弄?” 张氏的脸上浮着笑意,轻声道: “娘,这不天冷了,苓姐儿又要行船,总想给她备上两张厚被褥,把里头的棉花给重新打暖和,免得她夜里着了凉,坏了身子可不好。” “我就说这衰娃儿好福气。” 云老娘支棱着把披在身上的外衫给正经穿起来,就帮衬着张氏,先是把绑在四角的纱绳给解开,随后再顺着缝,把纱网给掀起来,带起些许棉花丝, “诶,椿娘,我倒看不如往里添些棉花,咱们家不有棉花吗,往里多添些,自然是能更暖和一点。” 张氏双眸发亮,惊呼道: “是耶,娘说的对,我这就抓棉花。” 云苓倒是诧异了, “不对不对,那些个棉花不都已是做了处理,还染上药草汁的,可不能混到这些棉花里头咧。” 云老娘乐道: “这你就不懂了,耗子尚还懂得存半年粮呢,老娘怎么就不懂存棉花呢?” 第280章 高兴高兴 “存棉花???” “阿奶的意思是那送来的一千斤棉花你偷偷藏掖了些???” 云老娘扬手轻轻地往云苓的后脑勺拍了一下,埋怨道: “什么叫偷偷,老娘是正大光明的好,亏你还是个做生意买卖的,这棉花究竟有多少斤你都不晓得咧。” 说实话,云苓只顾着是一千斤的棉花,料想何大不会骗她,那镖头和二义估计也不会动她棉花的心思,所以从未过秤,甚至连袋子的数都没有数过。 云老娘这话着实让云苓心头一惊,她的脑海登时冒出一个坏想法来,这棉花数该不会一直都不够的? “阿奶说这运过来的棉花究竟有多少斤?” “一共是一千零一斤。” “那数量岂不是有一千零一袋?” “不是,正是一千袋,这事还是你阿翁先发现的。” 云苓点点头,示意云老娘继续,云老娘背起手,昂首挺胸,好不得意, “两次棉花被送上门,你都是让夏姐儿帮着看,可你也晓得她这性子是宁吃屎也不吃亏的,她是想把棉花都称上一称,就找到你阿翁。” “你阿翁先是到隔壁村卖猪肉的人家借上一杆秤,到河边去称上一斤多点的石头,用布给包起来,随后寻着一条坚实的铁棍儿,以树梢为中心点卡放。” “一边绑上石头,一边缚住麻袋,看这铁棍儿往哪边倾斜,这不,其中有二十来袋棉花把石头都压翻了的,我们就把这多余的棉花给弄出来。” “你阿翁说这对于走商货船的人来说极为常见,走船运货,有时候难免会想着往自个儿兜里装些东西,特别是这种有具体数量的,他们不敢一整袋偷了去,就会从每袋里偷偷藏掖少许,这样就不大引人注意。” “所以一些东家生怕运到手的货斤数不足,就会往一些袋里添上一些,以此来把货给补足。” 云苓受教了。 两次运棉花,云老娘就一共存了两斤,见着张氏抱一麻袋出来,她的心就跟滴血似的, “你看你看,到头来还是让你这瓜娃子给霍霍掉。” 云苓便一把将云老娘抱住,左一句“阿奶好”,右一句“阿奶妙”,把云老娘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加上棉花,张氏和云老娘就各背上木棉弹弓,云苓本想加入其中,但被云老娘拒绝了,说是明日赶路,不要操劳,但话里话外都有嫌弃她,觉得她不懂得弹,会耽误她们干活。 这棉被与后世的棉胎还是有所不同,或许是因为工艺的问题,现下还不能做得更精细。 弹好的棉花只用纱网覆盖,再用纱绳绑上四角,随后再用圆盘按压一遍,一遍,又一遍,最后才讨着巧劲儿装进被褥里去。 弹完两个棉被,云老娘直打哈欠,也少了说话的心思,就摆摆手进屋,叮嘱云苓她们早些睡就作罢。 棉被重新被抬回屋里去,张氏从厨房里扒拉出两条细有力的麻绳来,回到屋里先是把棉被对折一半,又对折一半,再用腿压着,拿起麻绳穿过底部,后在面上拉紧拽十字,最后再绕回底部打绳结。 “阿娘,还真是无所不能~” “就是就是。” 张氏看着眼前这两个家伙,心里头柔得都能滴出水来, “你们要是困就先睡,阿娘很快就把这些都收拾好。” “我不困,苓娘明日就要启程去汴京,明年才能回来,我舍不得。” 云苓顿住数交子的手,抬头看云初,乐道: “阿姊若是舍不得我,就随我一同去,咱们之间也能互相有个照应不是?” “不去。” “为何?阿姊说不舍得我,又不愿随我一同去,估摸着就是想要哄我,好让我把好医书带回来?” “才不是,我是觉得钟老很快就提出要收我为女弟子……” “真的???” 云苓和张氏的异口同声惊呼让云初给羞涩不已,她着急想要捂住云苓的嘴巴,但床上都放满了包袱和被褥,她探不到身子,所以只好摸住自个儿的耳朵止羞。 “我也只是猜测,但他最近的确是在教我如何把脉和针灸,这不就是要把医术传于我么?” 张氏自也是希望看到云初能够如偿如愿,现下听着她这般说,那叫一个高兴,连捆被褥的劲儿也卖力了些, “那是当然,咱们初姐儿往日里这般努力,不辞劳苦,就算是观音菩萨都被你给打动了,更别说那位钟老。” “学医之人应先学德,再修其身,其后学艺,阿姊天生怀有仁心,懂天下病患之不易,愿学而救之,可谓之德,后又不怕艰辛,风言风语,坚守本心,可谓之修身,艺自然能如探囊取物。” “对对对,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云初听着两人的话,心里头自然欢喜,这事憋在她心里有上一段时日,她一开始想说的,可怕第二日发现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白开心。 可现在钟老已经教她一段时日,这事是真真的了,她便不能只自个儿高兴,说出来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云初越想越乐,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云苓和张氏被她的笑声感染,也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 次日天刚亮,云苓就起了来,张氏已在厨房忙活,馄饨的香气在院子里回荡,惹得贪吃的小白和大黑一左一右随在张氏的身旁等吃。 云老娘亦是早起,她支棱着香炉和辟邪祛煞的玩意,待云苓吃过馄饨,就带着她拜神仙,此前好乞求她这次前往汴京顺风顺水,平安无虞。 天大亮后,云胜华载着云初与云苓道别一番就往城中去,云若夏牵出马车,张氏和云老娘帮衬着云苓将包袱和被褥都放到车厢里,张氏随行,三人与云老娘,云老爹挥手道别也往城里去。 马车先是前往平丽巷的铺子,接走穿上男装的唐灵后,再往镖局去接刚子,刚子和陈杰早早地候在门口,一见到云苓就欢快地挥手,热情喊道: “姑奶奶。” 第281章 你要写信 云苓连忙捂住额头没眼看,这两人还真是没有半点儿眼力劲,她既是要远行的,自然是少不了张氏相送,以往都是这样,怎么就这般不会来事。 张氏自然也是听到有人喊“姑奶奶”,她好奇地悬起帘子,想要瞧瞧何人能有这般称呼,可还未来得及看,迎面而来一声,“婶娘。” 这让张氏的心都晃了一下,顿时也忘了刚才那个“姑奶奶”的事,见着陈杰和刚子两位熟人,也是倍感亲切, “听苓姐儿说,是刚子随她一同前往汴京?” 刚子的嘴咧得比刚才还要大,笑说道: “是的,婶娘,我定会把苓哥儿护好,一同平平安安回来。” 陈杰自也是不愿意在张氏跟前失了气势,便也接着说道: “婶娘放心,过两日我自也会带着陆家商行的船只前往汴京,大家路上自会有个照应,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 这些可都是张氏想要听到的好话,可她晓得出行之事紧迫,就只点点头,没再继续寒暄。 捎上刚子,一行人就往下两镇去,云苓的心里头起初还有些局促不安的,但在码头见到诚伯的时候,一整个人登时豁然开朗,什么烦恼和坏情绪都悉数抛个干净。 “诚伯!” 诚伯拿筷子的手一顿,看向云苓和从马车上下来的人,感慨道: “这么多么人呐。” 张氏从车厢里拎出一个食盒来,笑盈盈地朝蹲在石阶上,刚才云苓向他打招呼的老丈人走去, “诚伯好,这是我自个儿做的糕点,还望诚伯笑纳,咱们家苓哥儿这是头一次到汴京去,还望诚伯多些关照。” 诚伯没接,只摆了摆筷子回应道: “没什么关不关照的,他给我船费,我载他一程,这是正常之事。” 张氏日常就是待在家里,除了浣洗衣衫还有买菜籽油之类的活计,她很少与其他人打交道,做起这种事来自是不如云老娘厚道。 只不过她总晓得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为着云苓,她是硬着头皮也得将这东西给送出去。 张氏将食盒的盖子打开,亮出里头的糕点来,她解释道: “苓哥儿告诉我,说诚伯是走了几十年卖果子的行当,想来对果子的情意很深,我这手也不讨巧,就捏了几个似果子的糕点……” 诚伯听着张氏的话,仰长脖子往食盒里瞧去,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惊讶道: “这是你捏的?该不会是把真果子给搁里头了?” 张氏见诚伯搭理她,脸上自然是多了几分笑意,解释道: “这就是我捏的,诚伯不若拿出一个试试,就拿近着边的这个红枣,你尝一尝,自然是知晓我是不是把真果子给搁里头。” 诚伯连忙把筷子给递到左手去,右手在衣衫上抹上两抹,才伸手拿起里头的“红枣”。 他拿起来,若非手感上有些差异,光是肉眼瞧,哪能分清这是红枣还是红枣糕点呢? “诚伯快试试。” “好咧。” 他将“红枣”凑到嘴边,咬上一口,红枣的香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香,像,太像了,这天底下还有人的手能巧到这地步,他还真是活久见。 “好吃。” 张氏见他吃得满意,就多了两分讲解的心思, “别人用苏木煮出红鸡蛋,我用苏木煮水,混上面粉,揉成这“红枣”皮,然后再用真的红枣去核舂碎佐以馅料,这样吃起来就能有真的红枣之感。” 诚伯对张氏这般不藏着掖着更是多了一番赞赏的心思,他把剩下的半点儿“红枣”吃进嘴里,再次往食盒里看去,只见里头还有香蕉,林檎,白桃,香橙和柿子。 诚伯见着那柿子胖嘟嘟的,一想到它能连皮带肉吃下肚,他的心头就痒痒的,愣是他想不占这个便宜,心头那道坎都跨不过去,所以只好接过食盒,诚心地向张氏道一声, “娘子的手巧,老头我多谢了。” 张氏见诚伯把食盒收下,心里头自是高兴,她原是想着在城里买些糕点孝敬就罢,后来又想,云苓提过一嘴儿,说是这丈人与云老爹相仿, 她便想,若是年岁稍长,吃外头那些糕点难免会有些克化不了,于是便想着自个儿做,一来能做得软一些,二来也能显示出自个儿的诚意。 包袱被褥都从车厢里搬出来后,云苓就带上刚子和唐灵走上前来,看着诚伯,抱拳以说: “诚伯,此次便是我们三人前往汴京,你且看看船费几何,我们也好先把铜板儿结算于你。” “一个人五十文,三个人就一百五十文,原就是顺路载个人,只是包上你们的膳食,自是要把这钱给收了。” “诚伯仁义。” 云苓往兜里摸去,张氏却一手将云苓的手按住, “阿娘来,阿娘兜里正有一百八十文散钱,你的钱就留着自个儿用。” 张氏说罢,从袖子里抖篓出那一小吊铜板儿来,快速地数了一番,确认是一百八十个,无疑之后径直就递到诚伯的手上,笑说道: “多余的三十个就当作是给她们加餐用的,小儿还小,正是长身子的时候……” 诚伯见状,也不别扭,这三十文摊到三人的身上不过也是一人多十文,到时候多加几个馍馍便是,没必要来回推脱,耗掉时光。 船即将启程,刚子先一步带着云苓的东西随诚伯到船上去寻船舱落脚,唐灵则是随着云苓在码头与张氏道别。 张氏那可谓是有一车轱辘的话要说,可话到嘴边总有些难过,看着云苓,眼眶不禁有些湿热,但又想到云老娘嘱托的话,勿要在送别时流泪,便也急急止住眼泪。 “阿娘别担心,我自会平安无事回来,镖头他们不是过两日就出发吗,到时候一路随行,多个保障,你也可安心。” 张氏想要回话,但喉咙早已是哽咽不已,她只好将云苓一把抱住,人在怀里,怎也多了几分柔情, “你可得家里写信,就寄去符家商行,让你阿爹收。” 第282章 心是热的 张氏这话确实新鲜,以往出行,她可都没有提过写信,这次提及,倒让云苓有些措手不及。 “此前忘了说你,去那么远的地儿也安得心,总是自顾自地玩乐,把家里头的人都忘得一干二净,连封报平安的信都懒得写,这次你若是再不写,下次若是再出远门,我可就不允了。” 这话无疑就是打在云苓的命门上,她不敢不从的, “阿娘,我会写信的,还会把一路上的所见所闻都写上去,好不好?” “你最好是说到做到,别光是在这哄我。” 不多会儿,刚子就从船舱里出来,站在船头上等候,张氏也不好再久留云苓,松开手,再看上两眼,才舍得将人送走, “你可得记住你说的话,一定得报平安。” “我省得的。” 云苓和唐灵上了船后,船便正式扬帆起航。 张氏不舍得走,愣是站在码头与远去的云苓挥手,待船行远,又站到岸边去,唯恐一个不留神就掉到江里,又小心翼翼往后挪了一步,再抬头,船已经彻底行远,她的心似没了着落,空空的。 这撑船的诚伯果真有上两道功夫,船在江面上行得稳当,云苓特意买的止晕船的零嘴都没有派上用场。 船一直往前开,也没说要防夜里的水匪什么的,继续在江面上行着,但秋天的夜,江面吹来的风有一种刺骨的寒,添之船箱都堆满了冰,弄得这里也是冷,外也是冷,唯有心是热的。 云苓从茅房出来,也不晓得是不是因解了手,身子竟格外觉得冷,一整个哆嗦,她连忙跑回船舱,唐灵见状,立即从包袱里取出袄子披到云苓的肩上, “哥儿可别冻着了。” 这船舱可不似别的商船船舱,一格一格地划分开来,这船舱便是直接一大格,像是本来不是给人歇息用,因有人来,暂时腾挪用的。 如此一来,因天气又冷,云苓也就没有让刚子似此前那般守在过道,直接到船舱里来,用一块布隔开就好。 “二哥儿,你若是不够暖和,我把这被子也给你,我身子强,能熬得住。” “不必,你自个儿盖着就好。” 刚子可不像女儿家那般出门前帮出门要用的东西都拾掇好,他只是在临行前把能带上的衣物悉数带上,若是天气冷,就把衣服都穿上,或是拿裤子铺地,厚衣服盖肚子,总能暖和。 可他万没有想到这果子船能这么冷,刚上船时,船舱里就有一袭被褥,这被褥干瘪,被套脏腻,云苓当是不要的,可他不介意,他随意掸了掸,拿手轻轻这么在面上拂一下,就当为这被褥风尘洗礼,心安理得地将之往身上盖。 只不过,若是他姑奶奶觉得冷,他可不介意割爱。 云苓脱去鞋子就钻进被窝,这虽说是铺一层盖一层,可当身临其境之时,她还是忍不住哆嗦,棉花是暖的,可被套是冷的,原是双层暖和,此刻更像是双层夹击。 更要命的是,她的异能在暖热方面完全提供不了任何帮助,她甚至有点儿嫌弃,为何她不能是火系异能,而偏偏是木系,只不过这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就被唐灵关门钻进被窝儿所取代。 云苓原想着能从唐灵的身上取取暖,怎知唐灵也是寒底身子,她非但取不着暖,反而隐隐有种被唐灵取暖的感觉。 云苓辗转反侧,这被褥是怎么也暖和不了,她干脆坐起身,扒拉着包袱,从里头取出一双袜褥套在原来的袜褥上,再套上手袜,套住手和脚,身子怎么也能暖和些。 “哥儿,要是实在冷,就穿上袄子睡。” “不用,若是穿上袄子,再钻进被窝里头,那叫一个不舒服。” 云苓看来,在秋冬的日子里最暖和的方式莫过于洗个热水澡,再泡泡脚,泡到双足微微发红,用帕子擦干净水,再穿上袜褥,躲到被窝里,第二日脚还是暖和的。 只可惜这船不能烧热水,若不然就算不洗澡,泡个脚再睡,便不用像个筛子一样直哆嗦。 “那我去让诚伯烧些热水,哥儿喝上一口,身子暖和也没那么冷。” 刚子听着唐灵的话,抢着就要出门, “我去叫。” “使不得,这船可是运送果子的,自有冰块保鲜,若是燃火,冰块化成水,那不就是功亏一篑,睡,都睡,习惯了就好。” 刚子原是想着拿柴火到甲板处支棱,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伤到船箱的冰块,只是这有一个弊端,就是容易招惹水匪。 他又想小心些便是,总要比这么冷着活受罪的好,但当他鼓起勇气之时,云苓那头没动静了,也不晓得是不是睡下,若是他轻举妄动把她们吵醒,那可不好受。 刚子止住了心思,眼皮子快要撑不开,便也闭眼入睡。 云苓听着刚子没动静,才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去,她晓得刚子性子急,又一门心思为她着想,若她再不睡,估计他得磕破脑袋都去弄些热水来。 刚子是好,可这船毕竟是有那么一个规矩在,既然上了船,就得守船上的规矩,大家方能相安无事。 夜渐渐深了,只剩得行船时船桨竹篙划水而过的水声,一哗一哗的,像一首不知名的催眠曲,听得云苓入迷。 翌日云苓是被冻醒的,她也不晓得这清晨的被窝儿为何会失去所有的温度,就像化身为冰窖,而她便是那条刚被推进冰窖的鱼,头尾折腾,身子却是挣扎不起。 云苓把身子蜷缩成一团,想着这样就能暖些,可身上总有一股子寒气,也不晓得从何处而来,顺着后脊梁骨就直冲到后脑勺去,云苓彻底是睡不着了。 她连忙从被窝里伸手抓外头的袄子,可抓来抓去都抓不着影子,她纳了闷,把身子往外探了点,想要找她的袄子,无意间却在唐灵睡觉的位置发现了她的袄子还有棉裤。 因都被藏在被窝里,所以摸着不冷,穿到身上去也舒服。 第283章 闭嘴不语 唐灵的好心意,云苓心里头记下了,她穿上鞋子,打开船舱门,冷风从甬道而来,唰唰地就往她脸上刮,她提了提袄子,把脸埋到脖子处,飞快地逃出甬道。 转至宽阔之地,云苓听到一丝噼里啪啦的响声,她寻声而往,走至船头甲板处,正见唐灵和刚子一人提着一边竹竿,竿子的中部挂着一口黑得不能再黑的小圆锅, 底下放有一个炭盆,可盆里烧的不是炭,而是小节小节的木段,盆里下还搁着一块正正经经的木板,云苓有些惊讶,正想着事,唐灵和刚子就开口喊道: “哥儿。” “二哥儿。” “哥儿尽管再等上一等,待会喝口热茶,配上馍馍,身子指定舒服。” 云苓凑到他们的跟前,这盆里的火苗虽小,但挨着边儿,还是能感觉到热乎, “你们这法子虽好,可诚伯答应不?” 刚子这才要开口,那头唰地一下在江面上冒出一个身影来,正是那诚伯,他提着两条不停晃着尾巴的鱼,抖搂着身上的水,扒拉着船边的麻绳,身轻如燕地落到甲板上来, “船上就只剩下这么点儿玩意,你们今日烧了用,明日就没了,这一次半次的,又没有烧到我的船,我哪里要紧。” 诚伯蹲下身子,接过另一个人递来的大刀,用刀柄狠狠地在鱼的身上拍下去,接连三四下,刚才尚还活蹦乱跳的鱼瞬间晕厥过去,任由着锋利的刀刃在它的身上刨鳞。 云苓尚还沉浸在这人从水里出来的那一瞬间,天爷咧,就这般天气,他这般年岁,竟有这般胆量,而且他还不哆嗦,就跟寻常人洗了个热水澡似的, “诚伯,你这是冬泳呢?” “什么冬泳,你说的下水?” 诚伯见到云苓那惊讶的小眼神滑溜,乐道: “这不过是寻常事,咱们村每个人都会下水,小的时候被老头子一扔,在水里呛过几次,自然就会,那时候家里穷,地里的庄稼长不出多少,冬日里没口吃的,见着水里有鱼,就跟见着金子一样扑下去。” “我记得哟,那次病的我半死,还是我那短命的娘用那装死人的板子,拖着我四处找郎中看病,可家里头穷得要紧,别说一个铜板儿,就连米啊肉啊都见不着一丝,哪里能付得起医药费。” “后来我娘实在是没法子,就只有将我给拖回家,把家里头能用到的被子衣衫悉数盖在我的身上,可没想到,我出了一身汗,又洗个热水澡,就熬过了这一劫。” “谁晓得咧,我是熬过了,我娘倒是没了,她劳累奔波,又没有一口吃的,撑不过去,去了。” “在她去后的第二天,我家老头子就娶了新欢,买一送一,带着一个半大的女娃娃,说是走投无路,老头子喜欢的不得了,豁了命也得给那娘俩儿过好日子。” “我想我娘,想她那个傻女人,便一头扎进水里,想要随她去,可偏偏就死不了,水得多,身子还越来越健朗,每日都得下去泡泡。” 诚伯笑得很开心,手起刀落,把两条鱼片成一段一段的,接连不断,思绪也随即隐蔽其中。 再由另一个人在上头撒把盐,囫囵地抹上两抹,用绳子吊起就算完事。 云苓听罢,心头有万般感慨,想要安慰,却难以言喻,她想着那些“因祸得福”“各人有各命”未免稍显刻薄, 而那些“你太惨了”“福大命大,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又太过敷衍,与别人产生同情共鸣,是最好的。 只不过云苓这一世,过得实在太好,父母健在,家庭美满,实在是不能与之共情,于是就只好闭嘴不语。 水烧开了。 唐灵给云苓倒上一碗滚烫的热水,云苓倒出一小半混上冰凉水,浅浅地漱了口,再抹了把脸,耳朵留待着洗,就迫不及待喝上一口热水,扯咬一口馍馍,全身都暖和了。 太阳渐渐露出脸来,云苓把凳子挪到外头去晒太阳。 诚伯和他那四五个搭档也趁着阳光,把仓库里的荔枝和桂圆扒拉出来晒,暗黑壳的荔枝和浅黄壳的桂圆从麻袋里骨碌骨碌地滚出来,特属的荔枝和桂圆香瞬间蔓延开来。 云苓贪婪地嗅上两口,笑着问道: “诚伯,你们这玩意儿从哪来的?” “自然是正经渠道来的,还哪来的。” “对对对,正经的,正经哪地儿的?” “青城,这可都是青城的荔枝和桂圆,有些是缺了新鲜的,有些是过了时季,有些是挂果太多,雨水太多,不甜发酸的,便想着将之弄成干果,也能赚上一笔。” 云苓受教,喝上一口热乎的,再说道: “我原是以为诚伯捯饬的卖果子就是新鲜的那种,不曾想这个干果也算咧。” “当然算,为何不算?这新鲜的果子是果子,干了的果子自然也是果子,还有果子制成的蜜饯脯子是,藕片,木瓜也是。” 这光是说,云苓就嘴馋得要紧,特别是刚吃下一个馍馍,嘴巴里头没味儿,就想打这果子的主意。 “诚伯,你说那蜜饯脯子也是?我可没吃过正宗的,何不让我见识见识?” “你这是嘴馋了,还兜这么一大圈子,可惜的咧,这蜜饯脯子可都下在了平城,你要吃也没得咧,嘴馋,大可捡这干果尝。” 云苓就等他这话了,她也不敢多吃,只怕上火,便一样捡一个。 这荔枝晒干,壳一点儿也不脆,皱巴巴的很有弹性,云苓用指甲嘬开一小口,随后才见着里边的肉,荔枝肉被缩成一小点儿,还要带上核,入口黏黏腻腻,不大好吃。 至于桂圆干,壳是脆的,轻轻用手指一捏,就可得到里头的果肉,若是用力过猛,则会被果壳刺疼,倒也是讲究。 桂圆干的果肉相较之下缩得没有太厉害,果肉虽粘口,但很甜,入口就是满满的桂圆香,好吃,云苓很喜欢~ “诚伯,这桂圆干定是卖得很好~” 第284章 猜的不错 诚伯瞧着这人的手又偷偷地朝桂圆干摸去,立马别开视线,假装没有看见,他一边扒拉着荔枝壳干,一边回应道: “这桂圆卖得价本就比荔枝的高咧,要我说,这桂圆吃就得吃新鲜的,而这新鲜好吃的桂圆当属在越城,避开雨水多的时日,那桂圆就跟沾了蜜一样甜,而且桂圆肉又厚,核又小,吃起来好生满足。” 云苓咕噜地咽下口水,眼下过了桂圆的时季,或许因为暂时吃不着,所以才格外地馋。 云苓又见诚伯是个乐意说话的,胆子一下子也就大了起来,就打探地问道: “诚伯,你这卖果子是自个儿的生意,还是替商行跑的咧?” “自个儿的买卖,可渐渐做不消咯,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不做咧。” 云苓皱眉,放下已经被吹凉的瓷碗, “诚伯这话……可是说果子的价格低,所以……” “不是不是,你不晓得,最开始跑果子的人可不多,都觉得麻烦,又要连着枝保鲜,又要置冰块入内,时时看护,卖个果子就跟伺候老母似的,又怕它老,又怕它蔫,又怕晒干不新鲜,更愁卖不出去。” “可后来吃果子的人多了,那住在城里的人发现了商机,成立果子行,但凡外地运来的水果,都得先进入果子行,再由这果子行将果子分配到各种果子店和小商贩。” “如此一来,对于跑果子的人来说可是轻松不少,但与此同时,那些兜里有钱的商户自是嗅到其中的门路,既是不愁售卖,他们就纷纷大批大批地朝那些种果子的农户去预定果子。” “有的甚至在果子开花那一刻,就与农户签下单子,承包满山的果子,你说,我们这些自个儿跑买卖的,哪里斗得过他们?” 云苓再次感慨,有本钱还真好,看到一个风口,都不需过多的犹豫思量,直接往里塞银子就好。 果真,这世上有钱的人只会更有钱。 “诚伯的感受,我身同感受,我家中条件也不好,所以也早早出来跑生意,自个儿创立牌子,与其他野心勃勃之人斗智斗勇,别看挣着几个辛苦钱,那都是用汗水用泪拼出来的。” “那你去汴京,做什么买卖?” “我想买羊毛,诚伯可有门道,又或是认不认识走契丹,西夏的商人?” 诚伯将麻袋给扔到一旁,就着水给洗了一把手,摇头道: “我走果子的,你问我羊毛,你说我有没有门道?” “我想着诚伯见识多,知晓的事情定也是比我多的。” 诚伯甩了甩手,双手自然而然地搀在腰间,不多会儿,腰间就多了两个清晰的手印, “这我还真帮不了你,只不过我瞧过别人剪羊毛,与那羊贩子交涉,或许能助你一二。” 云苓登时来劲儿,她本是想着随意问问,没想到还真让她给问到关键的,她也不坐着,连忙站起身站到诚伯的身旁去, “诚伯快说说。” “有的羊很脏,全身上下都瞧不出一丝白,四只脚被绳子所缚,只要不剪着肉,那羊可都是乖乖的,有的就从羊脚剪起,有的就从羊脖子剪起,但不管从哪里剪,为着卖上好价格,还是会努力剪出一连片来。” “一连片?” “对,就跟把毛从羊的身上完完整整剥下来似的,若非如此,羊贩子不收。” 此前云苓在宋三郎那个庄园上收取的羊毛很是干净,但就是不连片的,这一截,那一块的,那时她还以为这古代比不得后世那么多御寒的料子,所以得矜贵些用…… “这一头羊身上的毛有一斤多重,要是好一点的羊,身上的毛有两到三斤重,一连片脱下来铺到地上就跟块褥子一样,只要稍稍加工就能卖得个好价钱,羊贩子自然得往好的挑去。” 云苓点点头,又问道: “诚伯,那那些不连片的,羊贩子还要不要?” “要,当然要,这羊毛说到底是珍贵之物,别说不连片,就算是碎成一条条,他们也赶着要,那些不要之语,无非就是做生意想要压价不得咧。” “价格又是几何?” 诚伯眨了眨眼睛,“啧”地一声, “这世面上买多少银子一斤我都不晓得,很久以前这羊贩子收咧,一连片的就六十文一斤,一茬儿一茬儿的就五十五文一斤,如今可不晓得咧。” “老头我省得的也就这么多,都告诉你去了咯,至于能不能买得着你心仪的,那可就得看看你自个儿做买卖的本事咧。” 云苓心中有数,诚伯给她说的这些,足以让她充扮内行人,与商人谈判起来也得有上几分把握, “我受教了,多谢诚伯指点。” ** 云苓在这头忙着盘算,平城的云老爹和云胜华就忙着下地收割,因云胜华休沐,载云初去仁安堂的事就落在云若夏的头上。 裴霖很是困扰,自那日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见过云苓,心里头就跟有手抓似的,痒得她很不舒服,一想到这人独自远去,他便是又急又气,只恨那老丈人无辜搅和。 眼下见着云若夏把云初载来,自然是有个好由头,他连忙跑上前问道: “怎么不是那小臭虫将你送来,你与她不是亲姊妹么?” 云初觉得这人的话问得莫名其妙,一点儿也不着调,她由谁送来,与她和云苓是不是亲姊妹有何关系? 她本不想理会他的,可这人盯得她紧,生怕他待会纠缠她问话,打断她的学习,她才不得不回话, “裴家阿兄可是要找苓娘?” “我……我哪里是想找她,我……” “既然不是寻苓娘,那我就先忙了。” “诶诶诶,”裴霖觉着这人着实没有眼力见的,他这般强的暗示,她就一点儿也没察觉出来?他的嘴是硬的,他说不是,难道她就不会说出来吗?真是的,跟个牛皮灯笼似的。 “我最近都没瞧见过她,她是不是出远门了?” 云初睁大双眸,点点头, “裴家阿兄猜的不错。” 第285章 有危险呢 裴霖闻言,当即如同五雷轰顶,焦的他满头满脸都是,他强行忍住自个儿内心升起的那一抹痛觉,拦下云初,追问道: “她去哪啦?她可是单独一人前往?她什么时候去的?她要去做什么?她什么时候回来?” 一连串的问题就像爆竹似的噼里啪啦朝云初打来,云初稍稍稳住心神,整理话术才回应道: “苓娘去了汴京。” 简简单单六个字仿佛当头一击,任由裴霖去猜去想,都没有想到云苓会去的地儿是汴京! 他的脑袋不停地重复“汴京”二字,万般思绪交杂搅得他头昏脑热,她去汴京做甚?掺和到那权贵之地做什么?她不要命了?难道是上次自个儿跟她说的那些州桥美食把她给吸引住了? “苓娘去买羊毛,就前些时日去的,再怎么也得明年回来了。” “买羊毛?就她一个人去的?” “她还带了一位小娘子。” 裴霖左思右想,前些时日去的,若是自个儿坐上船,理应能跟她前后脚到达汴京,只是汴京……汴京是他再也不想踏足之地,他……他……万一云苓有危险呢? 裴霖不再多想,立马提步就往里头去,找着东家的就要请上一年的假,东家的不愿,但裴霖坚定地说要是不给请假,这活计就辞去不做。 东家的一下子就慌了,且不说少了一个得力助手不妥,若是被上头的人知晓,那就不得了咧, “霖哥儿何故请的这般着急,是要去哪呢?” “汴京!” 且说云若夏把云初送到仁安堂后,就带着新刮的蜜和诱的蜂王浆到陆家商行去,曹叔见到云若夏,激动地拍了一下大腿,语气有些许“埋怨”, “二娘啊,要是你能早一些,这蜂蜜和蜂王浆就能随船送到汴京去咧。” 云若夏有些错愕,她哪里知晓这陆家的商船什么时候开,这曹叔还真是有些强人所难,不过埋怨归埋怨,附和还是得附和一声, “这商船是刚刚走的?” “那可不是,这船一大早就开,亏得我大半夜就起来陪着咱们淮哥儿出门,把他送上船,这不,刚回来打开门,二娘就来了。” “哦?少东家也去汴京么?若是早些知晓,就让苓姐儿等上一等,晚个两日才出发嘛,你我两家相熟,互相也好有个照应。” 曹叔大惊, “二娘的意思是小二娘也去汴京了???” 云若夏也学着这人刚才的口吻附和道: “那可不是,不就是前两日的事,那船也是一大早就开,亏得我也是大半夜就起来把苓姐儿给载到下两镇去。” 曹叔咧着嘴角笑, “有缘,你我两家着实是有缘。” 有不有缘的,云苓尚且不知晓,因没有可以燃烧的木段,自那日早上奢侈的豪了一把之后,接下来的日子过得绝非“贫穷”二字可以概括。 一行人也不晓得过了多久,觉得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恍惚间好像听得一句, “束城到了咧,下果子了咧,可以在这玩耍三日了咧。” 云苓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唐灵被吓了一跳,刚子立马一个翻身握拳,做足应战的准备。 “二哥儿,可是有水匪?” 唐灵见刚子这么说,连忙左顾右盼,最后只拿上自个儿的鞋做防卫。 云苓乐道: “不是,你们都没听到吗?刚才诚伯在呦呵,说是束城到了,船可以靠码头下果子,咱们可以在这里玩耍三日。” “真的???” “天杀的,终于可以下船溜达,这些天憋的我哟,连屎都拉不出来。” 唐灵透过布帘看了刚子一眼,低头失笑,她发现刚子这人倒还是有趣,心里头装有人,装有事,可不像那些光会耍嘴皮子啥事都不做的,与他同行,还是不错的。 云苓连忙扒拉着包袱,一边捡着两套衣衫,一边说道: “待会天亮下船,咱们就先去找客栈落脚,洗个暖暖的热水澡,再吃顿热腾腾的锅子,再寻乐子。” 云苓这话自然是说到他们的心里去,就这些天,他们不是吃馍馍,就是在吃馍馍的路上,这嘴巴就跟被人用刷子刷过似的,又淡又臭,走起路来都颠三倒四,就像吃了罂粟的瘾君子。 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差,眼下既说要下船了,他们这种在沙漠中苦行良久之徒,突然见到绿洲,焉能不能开心? 待船靠岸,不必等诚伯亲自告知,云苓等人一个个背上包袱就跟愤怒的小鸟一样,随时准备着要起飞。 诚伯瞧着这一个个兴致勃勃的样子,不愿搅扰他们的兴致,只不过收了船费在先,自也该将话给说到位, “在束城咱们就逗留三日,第四日一早咱们就启程出发,这些天你们可以去玩耍,夜里可以回来船上落脚,吃食也可以回船上吃,有鱼干,有腊肉,可以打打牙祭。” 云苓的心早就飞到外头去,那可是十匹野马都拉不回来,更何况是鱼干和腊肉,不过诚伯也是善心,她是要感激的, “谢诚伯的好意,咱们心领了,眼下这天气,诚伯不如随咱们一同去吃顿锅子?” “你哪见过走船的人离了船的?这是老头的家,你们爱玩就玩去。” 经过这些天,云苓也可算晓得诚伯的性子,他既这般说,她也不好过多勉强,便与他挥手道别,而后,跟脱缰的野马似的往前冲。 这往码头有上一段路,有一排可以落脚的客栈,只不过云苓想着这既是能耍三日,干脆就到镇上玩去,而且她还得写信呢,自然得寻个稳妥的地儿。 三人没有多走,在附近聘上一辆驴车就往镇上去,一路上云苓也不闲着,问那驴车夫, “诶哥儿,束城可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没有。” “好吃的呢?” “额……也没有太好吃的。” 云苓:…… 不过这也正常,这若是有人无缘无故在平城问她,平城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她也想不起来。 第286章 住我家去 这自个儿待腻了的地儿,对什么都是腻的,所以才要多出去走走,去别人待腻了的地儿瞧上一瞧,准能大开眼界,有上一番不一样的收获。 云苓也不气馁,追问道: “哥儿,镇上可有靠谱的客栈可以供我们落脚?” “你们要住客栈?那不如住我家里去。” 这话直接打了云苓一个措手不及,她若不是穿着男装,她都要怀疑这人居心叵测,意图不轨了, “你家?你家在何处?” “我家在村子里,家中宽敞,自是能够住得下三个人的。” 说是这般说,但住在村子里到底与云苓想要的差的有点儿远,她委婉地拒绝道: “咱们随船而来,一路折腾,想着洗个热水澡好好逛逛这镇上,还有不少的事要做咧。” “我家也有热水,住的话也不贵,一人五文就可以,随你们住多久,要是想来镇上,驴车随你们使。” 云苓有些没话说了,她在这种事情上不大会拒绝别人,她的羞耻症似这世上最毒的药,捂不住她的心,偏偏糊了她的嘴儿。 云苓捂额,偏过头去,刚子瞬间就晓得云苓的意思,他坚定道: “不必了,你到前边镇子放下咱们就行。” “哦,也没事,我不过是想着带你们回去住住添添人气,往日里就我和我奶我翁住,怪也冷清。” “你爹娘呢?” 云苓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了,早些年闹荒,他们将食物都留给我和阿奶阿翁,自个儿跑到山上去挖野菜刮树皮,可究竟是饿昏了头,岔错脚,两人都从山上滚下来,人当场就没了。” “我长了身子就到这镇上跑活计,好坏都捡着做,后来将兜里所有的铜板儿都买了这辆驴车,就想着能每日都回家看阿奶阿翁。” “阿翁做的藕丝糖很好吃,我拿出来卖,没想到好卖的很,所以我就把活计辞了,专门跑这藕丝糖的生意,这不,刚刚就卖了两盆,回去等阿翁做了,下午还得跑一趟。” 云苓本还以为这盆里细细碎碎的是什么馍馍的渣渣,不曾想是放藕丝糖的,眼下盆里不见藕丝,独有一些碎粒渣子,倒是一下子把她的好奇心给吊起来, “哥儿,你的意思是你阿翁现在在做藕丝糖么?” “当然,说起来阿翁在吃果子的时候没留神把果子给掉进糖浆里,捞起来吃进嘴里边竟觉得好吃,所以也就多了一门卖饴糖果子的路子。” 云苓的眼睛亮了,这于她而言,可是致命的吸引,她连忙问道: “哥儿刚才说的,五文一人就能在你们家住,是不是?” “当然是,所以你们决定要去我家住了吗?” 刚子使劲给云苓使眼色,试图将她从那种“甜言蜜语”里拉出来,可此刻的云苓就跟掉进黏黏的饴糖里一般,愣是生拉硬拽都撼动不了她半分。 她自是应下了,刚子也是无可奈何,他觉得他这姑奶奶颇为热心肠了些,别人不过是说了几句可怜的话,就惹得她同情心泛滥,完全忘了刚才自个儿是如何决绝地说要住在镇上,又洗个热水澡,又打锅子怎么怎么的。 只不过刚子这心里头埋怨归埋怨,终是站在云苓这一头的,毕竟这是他姑奶奶,他还能怎么办? 也不晓得是不是开心,这驴车夫驾起驴来也比刚才卖力,云苓感觉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 “这儿就是我家,阿奶,阿翁,来客人咧。” 云苓率先嗅到糖香,继而就看到院子忙活的两人,一听来客人就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走了出来。 这见着刚子提包袱,立马伸着手就要帮忙提东西,刚子见这两人白发夹着青丝,其中那老妇人还有点儿小驼背,他怎么忍心把东西给他们提去,只好推脱着,把东西都挂到自个儿的身上。 “来,都进来,别在外头干站着,家里空有两间房,在这,你们三人可以分开住,舒服些,阿奶,他们都是坐船下来的,想要洗个热水澡,你帮着烧个热水去。” “好好好。” “我来,”唐灵见着也是心里头不忍,但顾及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家,所以改说道:“我帮着搭把手。” 这屋子可比云苓家的屋子还要大些,不过都因没有关上房门,一眼就能瞧清里头的情况。 唐灵进去的厨房有些黑,不是光线阻挡的黑暗,而是一种本来就这么黑的感觉,云苓瞧着那梁上似挂着东西,正要细看,驴车夫就说道: “你们是没见过,这是咱们家的熏腊肉,熏腊肠,还有熏猪头面。” “熏……熏肉?就这么熏?” “是这么熏,也不是这么熏,在熏制之前可是将香料加盐炒热,再抹到肉上腌上七八日,此后再到山上砍柏树,将柏树添着气柑皮一同用慢火熏。” 云苓大概是知晓这厨房为何会这般黑了,只不过这黑不溜秋的,真的可以吃? 这人瞧着云苓的神情,也猜出大概个意思来,笑道: “就这玩意儿,不熏黢黑还不吃咧,熏干之后甘香甘香的,肥而不腻,洗干净那色儿亮得多,好吃得很,待会咱们午膳就吃这个,你就尝尝,就这么吃它也好吃。” 云苓一想到他们只付了十五文,住的就够呛,哪里还能再蹭吃蹭喝,遂连忙摇头拒绝, “不了,这腊肉名贵,使不得。” “哎呀,你们就别瞎客气,既然住进家里,就把自个儿当成家里人便是,什么名贵不名贵的,那都不是事。” 老丈人连忙附和道: “正是,待会就在这儿进膳,过了年,咱们幺儿就要娶妻生娃咧,到时候你们也不晓得在何处,何不就把这几日当作吃喜席,陪咱们乐上一乐。” 提及娶妻生娃,那幺儿黢黑的脸泛起了红晕,云苓生起了打趣的心思, “娶的是哪家的小娘子咧?” “隔壁村的阿妹,人长的俊,性子柔,跟咱幺儿唱山歌的时候对上的。” 幺儿的脸更加红了,摸着后脑勺半字也支吾不出来。 第287章 美如仙境 云苓更加乐了,她可太喜欢看八卦热闹了,那老丈人开的头,她可想知晓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个什么样的,可正要聚精会神地听,那幺儿就嚷嚷着不要说了, “羞得羞得,再说脸子都要没了咧。” 这话惹得大家伙一顿好笑,老丈人轻轻地打了他一下,又说道: “客人来咯,上山去采些菌菇下来熬汤,鲜鲜的,也能配饭咧。” 这又无疑是踩着云苓的喜好上了,她连忙扒拉刚子,背上另一个筐,就跟着幺儿上山去。 上山的路甚为陡峭,可刚踏上山的第一步,云苓的异能就波动得厉害,一大股的能量不讲理地从她的脚底板活跃于她的全身经脉,她的感官随之变强。 这山上的好东西一定多! 这是云苓的第一感觉,不多会儿,她就觉察到野鸡的存在,很强烈,而且不是一只,是很多只,活跃地很,她惊讶道: “好多野鸡啊!” “野鸡?哪呢?” 刚子立马撸起袖子,势要抓上两只野鸡给云苓补身子,云苓急急将他拦住,问向幺儿, “哥儿,不知这野鸡是不是村子里有人圈养的?” 幺儿摇头道: “你们说的,在咱们村子里可是被称为仙鸡的。” “仙鸡?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幺儿一面掰笋一面回应道: “此前咱们村可是经常发生野猪下山攻击村民的事,咱们都认为是邪祟作怪,后来村长带着我们用鸡,鸭,鱼祭祀驱邪祟,果真野猪再也没下山,村民自然就将鸡奉为神仙,不吃神仙的。” 云苓晓得,这讲究的不就是生态平衡么? 看来,这尝野鸡的心思,可以打住了。 掰过笋后,幺儿继续往上走,又采黄瓜香,蕨菜,椿芽,他的手脚灵活,一掰一掰的,快得跟捡豆子似的,云苓也不大看得过来, 她倒是瞧见不少野菜,只不过顺着野菜望去,她瞧见了金灿灿的珊瑚菌,一整个人激动地要蹦起来。 她二话不说就穿过枝丫走过去,珊瑚菌越发活灵活现呈现在眼前,幺儿也赶紧走了过来,看上一眼,松了一口气道: “这种可以吃,那些冠状的刷把菌就吃不得,不过这种菌子吃的人不多,容易拉肚子咧。” 云苓这就止住了拿它回去的想法,她继而抬头往别处看去,好巧不巧,竟让她发现了虎掌菌。 这虎掌菌的菌盖是黑褐色的跟鳞片似的,下边又长着一层细细的灰白色绒毛,因形状和花纹像老虎的爪子,所以被称为虎掌菌。 云苓知晓这是个宝贝,所以有些眼馋。 “噢,那个是獐子菌咧,这菌子可香得咧,没想到今日能碰见咧,只可惜这个不能随意摘,要去知会村长,经村长的手才能摘下。” “这是何故?” “獐子菌是贡品。” 一句话就简单的交代缘由,云苓的心思直晃悠,到底是在打它的主意,刚子见云苓屁股都不挪一下,就晓得这人的心思,直说道: “说是贡品,可自个儿摘了吃了不说出去,别人也晓不得了。” 幺儿笑说道: “这可使不得,这獐子菌味道香着咧,保不准刚下锅煮,别人就嗅着味来了,而且咱们靠山的,山上有不少菌菇,怎么的也不差这一口,而且发现菌菇的还能得到赏钱呢。” 后半句话让云苓放弃了私自摘取虎掌菌的念头,想来她拿回去也无济于事,这虎掌菌属于外生菌,必须在野外依靠树根而生,譬如那鸡枞菌一样,要依靠白蚁窝而生。 她现在暂时没有这个空闲功夫,待迟些彻底闲下来,她就可到山上寻一块低温潮湿的地儿,试着用她的异能培育培育,再说。 云苓站起身,幺儿就在虎掌菌附近的位置做上一个标记,而后再继续往前走,该说不说,这一路上所能见到的菌菇种类还真不少,有牛肝菌,米汤菌,青头菌还有那些冒着毒气的红伞伞。 云苓不禁感慨这里的菌菇种类还真多,而在他们村的那座山却是很少见,不过也不奇怪,就算是同一个地区,每座山里藏着的宝贝都是不一样的,如此想来,倒也释怀。 幺儿没往那些菌菇采去,只采了些相貌看起来比较正常的野生平菇和野生香菇。 “诶,八月瓜咧,姑奶奶快来。” 刚子伸手就要将八月瓜摘下,一连带着四五个,壳是开裂的,露出里头晶莹的果肉,又像香蕉,又像玉米,又像茄子。 “快来,这要是再不吃,恐怕就会被蚂蚁给吃光光咧,八月瓜,九月炸、” “十月里来空娃娃,”幺儿接住刚子的话,伸手一并将树上剩下的那几个开壳的摘下,“小时候可都盼着能吃上一口咧,馋的要紧时就把生的摘下来,放进米缸,或是用谷壳盖起来,每日候着,就是等它熟。吃上一个,能开心一整天。” 云苓把壳再掰得大些,吃里头的果肉,很甘甜,就算这籽有点多,就跟吃那个石榴一样,有些不大得劲儿。 刚子一连吃了两个,乐道: “小时候没得吃,就满山地跑,见着果子就尝,黄刺莓吃过不?” “当然吃过,还有空桐莓,红彤彤的,用来蒸馒头,不用往里搁糖,吃起来就有甜味。” “还有还有那羊奶果……” 刚子和幺儿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云苓就是把话给压扁了都挤不进去,对比之下,她觉得她的童年过得未免寡淡无味了些,除了上山寻菌菇,便是一心想着挣铜板儿,这些果子她可都没尝过。 云苓倒也不后悔,现在她们一家人可是想吃什么都能吃到,日子也能尽兴,没什么不好的。 吃过八月瓜,三人就打算下山去,只不过眼尖的云苓从树缝里望到一处仙境,她连忙抽出身子,继续往上爬,寻着一个没有遮挡的地儿,放眼望去, 远处是一座雪山,山上有积雪,天上的白云低的仿佛都要落到山尖上,山下是一片清澈无比的湖泊,似青似蓝,美轮美奂,如同仙境。 第288章 汗流浃背 “天爷啊,这是什么好地方,哥儿,此前问你有什么好玩的,你说不晓得,敢情是把好景色都藏着掖着了。” 刚子顺着云苓看的方向望去,任他是个一条筋的,此刻见到这画面,身上的筋也忍不住要多出一条来, “就是就是,这么个好地方你不说,也太不够意思了你。” 幺儿乐道: “那是仙山,底下的是仙湖,用他们读书人的话说,那便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什么来着,就是远远的看上一眼就好,更何况这种景色在咱们束城比比皆是,看得多,自然就眼熟了。” 这话着实是有些气人的,云苓是想去看看的,只不过不晓得这距离有多远,这肉眼望过去似乎不远,但真正行走起来定是呛得慌,保不准为了看仙境而误了船期,那使不得。 云苓和刚子再多看上两眼,就随着幺儿下山去,回到家里,唐灵已经助老妇人烧好水,对着云苓说道: “哥儿先去洗个热水澡,精神精神。” 云苓一想到能在热水里扒拉,她就高兴,连忙应好,就提着木桶到茅房里去,虽说与她想象中的泡在浴桶里的情景有些出入,可当热水朝她身上浇时,她还是觉得舒服极了。 皂角的味道淡淡的,穿上衣服后,那股清香的味道从衣服里钻出来,朦朦胧胧的,云苓很喜欢~ 从茅房出来,唐灵把木桶接过,从锅里盛上热水,就拎到茅房去,关门洗漱,幺儿不见人影,想来是去知会村长,带上人一同采虎掌菌去了。 被熏黑的腊肉已经被洗干净切片,笋也被剥了壳,因有刚子在旁给老妇人打下手,云苓就从厨房晃悠出去,见着老丈人在拉饴糖,便激动地凑上前去。 老丈人双手捏着一块金黄色的饴糖,随着他双手前后拉动,饴糖就跟面团一样被拉开,随后折叠,再拉,再折叠,如此反复。 云苓是吃过饴糖的,那黏腻的韧劲儿差点没把她的牙给咯嘣掉,偏偏这老丈人一把好手,将它拉得柔韧有余,似毫不费力一般。 云苓惊讶之时,饴糖在老丈人的手上变换了花样,柔软得能折叠成几大圈,随后再被放到簸箕上,也不晓得使得是哪门哪派的功夫,原本还数得清圈数的饴糖在摩拳擦掌间竟变成一丝一丝的,越扯这丝就越细, 细的比头发丝还要细密,云苓都快看出重影来,不得不说,这老丈人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的,若是搁她来扯,不使异能,不得站起来,脚蹬着墙扯? “丈人好生厉害,江湖上可有名号?” 老丈人被云苓这话给逗乐,笑道: “我哪里有什么名号,这都是村长说与我听的。” “村长?” “对,想来你们也从幺儿那里晓得咱们家里的情况,他父母……哎,村长觉着咱们家可怜,就给我吃了一块糖,正是这藕丝糖。” 云苓倒也没想到这藕丝糖竟是出自村长之手,见老丈人提及,她也就多了几分打探的心思, “这村长是会做糖么?” “不晓得,只不过咱们山上的獐子菌,你们也晓得,是要作为贡品上贡的,所以这些年来村长免不了要与上头那些达官贵族打交道,没瞧过的那些稀罕物件,咱们自然也能大饱眼福。” 原是这一回事,难怪那幺儿会在她碰虎掌菌的时候会有那般反应,这位村长想来是待他们不错的。 “单凭这么一块藕丝糖就能将味道品相复制出来,丈人也是厉害。” “哪里哪里,”老丈人扯下一截藕丝糖,裹点糖霜,轻轻一卷就递给云苓,“这也是全赖村长打听回来的法子咧。” 云苓接过藕丝糖,直接就放到嘴巴里,这糖入口即化,甜而不腻,很好吃,就连她这种不嗜甜的人都想着再来一块,可想而知有多美味~ 张氏她们一定也喜欢吃,只不过这儿不似后世的物流那般便捷,不出门就能品尝到各地的美味,如若现在买了,估摸用不着明年,船开后的两三天就都被清进五脏庙。 但张氏聪慧,要是知晓做法,说不定就能将这藕丝糖给做出来,只是不知……可未等云苓开口询问,老丈人就已先张嘴说道: “村长说要做糖,离不开两样东西,一个是大麦,一个是糯米,大麦要提前泡水发芽,随后连着根舂碎,加水,与蒸熟的糯米混合在一处,泡到糯米不再发黏,即可压出汁来,上锅煮。” 云苓一一记下,这话听上去简单,但实操起来却是很难,大麦要放多少,糯米要放多少,加水又要加多少,这可都是要靠自个儿去实践操作才晓得的,一点也不简单。 “说到底还是丈人聪慧,这么繁琐的东西都琢磨的透。” 语毕,唐灵也从茅房里出来,刚子随即入内,待刚子也洗完之后,幺儿也从山上下来,人齐后,也就开午膳。 午膳吃的是腊肉炒笋片,凉拌蕨菜,香菇肉沫蒸蛋还有一道平菇卷心菜汤,菜的数量虽少了些,但分量很足,特别是那道腊肉炒笋片,腊肉多的都快溢出来了。 “都是些家常小菜,不似几位哥儿平日吃得那么好,还望不要嫌弃,大口大口吃了才是咧。” “不嫌弃,不嫌弃。” 云苓,唐灵和刚子异口同声地回应道,随后不约而同朝腊肉夹去,这腊肉吃起来有一股熏香的味道,肥而不腻,因与笋片配合着炒,吸了笋气,平添了一股香。 “这腊肉不错?” “不错,很不错。” 三人再次异口同声,就跟约定好似的点头,把场面弄得极为客气。 最后还是幺儿说出陪村长上山采獐子菌的事,才冲破了尴尬,让老丈人有话可问,让云苓有话可答。 一顿饭下来,吃得云苓那叫一个汗流浃背,她也可算是晓得到不熟的人家里做客会是怎样的一番体验,真是尴尬不自在,恨不得随意扒上两口拔腿就走。 第289章 开枝散叶 老丈人的藕丝糖已经做了两大盆,幺儿将之搬上驴车,云苓,唐灵和刚子也连忙坐上马车,一同前往镇上。 “哥儿,你们每日就是这样忙活么?” “对,每日一早我会进镇子一趟,回去就上山,下山回家就与阿奶做饭,吃过饭就再进镇子,卖完回家吃饭。” “那哥儿可晓得这镇上哪里有可以写信寄到平城的地儿?” 幺儿挠挠头,本想说不晓得的,但转念一想,想到一个或许可行的法子,便开口说道: “你们既是随船来的,那想来这镇上的商户与别地是有通书信往来的,你们不若去找那些商户问问,或许他们有法子。” 云苓脑瓜子一灵光,觉得这人说得没错,云苓左右环顾,视线略过那些偏小一点的铺子,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宿鸟斋”上,这名字起的儒雅,只是与小镇有些不大般配, 她正好奇那店家怎会把铺子开到镇上时,又见得牌匾下刻有分店二字,心里头便少了一丝疑虑, “哥儿,就在前头放下我们。” “好,待会我卖完藕丝糖就过来找你们,阿奶阿翁会把饭留给我们,回去吃便是。” 云苓原想说不必这般客气,可又想了想,出门前她又没有告知老妇人不必做他们的饭菜,做了他们又不吃,岂不是浪费,再者,万一两老人一门心思等他们回家吃饭,结果不吃,岂不是空欢喜? 云苓又想到张氏,做了饭没人吃,指定是会伤心的,便颔首回应道: “好,哥儿去。” 幺儿点点头也就驾着驴车朝另一侧方向去,他一走,刚子的埋怨声随着他那一道幽怨的屁声一同往外出。 云苓和唐灵立马捂住鼻子离他十米远,生怕沾染上他的污浊之气。 刚子笑笑,待味道散去扭了扭屁股后,又屁颠屁颠地跑上前, “姑奶奶,你当时就不应该住到他家里去,多别扭,多尴尬,我连屁都不敢往外蹦一个,生怕落得个只说不做,连屁都比别人放得臭的形象。” 云苓笑得乐,这刚子说话本就是自带喜感的,偏偏又说中她的心境,那自然是乐上加乐, “那你的意思是也不想住进我家里,省得别扭,尴尬,连屁都不敢往外蹦一个?” “那是……什么???” 刚子激动地手舞足蹈,平日里伶俐的嘴顷刻间变得支吾,他看着云苓的侧脸,越看越羞,突然间也不晓得从哪来的勇气,让他搭上云苓的肩膀,将她给搂在怀里, “姑奶奶,日后我定会把婶娘当作我亲生母亲,把叔儿当作是我亲生父亲,我会好好孝敬他们,早些为云家开枝散叶。” 云苓一胳膊肘直戳他的腰窝,痛得他连忙松手, “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媳妇儿?” “兄弟?你让我住进你家里,是这个意思?” “不然呢?” 唐灵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晓得自个儿为何在云苓说要刚子住进家里的时候会紧张,刚刚那一出着实是把她给吓到了。 “起初在青城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这人不错,想着跟镖头说要你随我,可我想着家中地儿不大,这事也就暂时掖着,可这次回去,咱们家就建好了,地儿也多,自然能有你住的房间。” 刚子捂住发疼的腰窝,笑道: “姑奶奶话说一半一半的,让我好生以为自个儿是天选之子,在一众儿郎中脱颖而出,成为云家赘婿,害得我又害羞又开心,还以为屁走了,运就来了呢。” “你可愿意?还是说我要与镖头先商量商量?” “商量个什么,从今日起,姑奶奶就是我老大,他,老二。” 云苓可以想象到刚子叫陈杰“老二”时,陈杰又是怎样的表情,她存了一门看热闹的心思,继续把话说清楚, “你随了我,每个月五贯铜板儿,包吃包住,日后若是相中哪家小娘子,与我说,我自会替你安排住宅,聘金,聘礼。” 刚子顿时感觉他的身子轻的都可以浮起来,总觉得听到的话不大真实,直到他往自个儿的胳膊上狠狠掐上一把,才晓得这不是梦,他当即笑得哈喇子都快掉下来,高昂道: “谢谢老大!” 说过话,三人就往“宿鸟斋”走去,一进门,里头颇为典雅的陈列布局让三人收起毛手毛脚,连呼吸都变得很轻,步伐也不敢过重。 因有大屏风所挡,云苓也不晓得这里头是卖的什么,只是嗅着一股茶香,她的异能波动的厉害,很不对劲儿,她拉着唐灵和刚子,掉头就走。 只是他们刚转身,就有人从大屏风后迎了出来,是一个长着蒜头鼻的男子,不冷不淡地问道: “三位来此何意,又为何如此急着要走呢?” 云苓支吾,刚子立马回应道: “抱歉,刚才午膳吃得太饱,肚子闹腾的厉害,就想着进来借个茅房,不知贵店有没有茅房呢?” “没有。” “没有,那我们到别处去了。” 刚子也加快了步伐,三人手脚麻溜地溜出门,大松一口气。 “老大不是说要写信,怎么突然要走呢?” 云苓的异能恢复了平静,这让她愈发觉得那间铺子不对劲儿,只是她出门求财,这又是外地,勿要多管闲事才是, “我觉得那铺子与我的气场不合,一进去不大舒服就出来了。” 唐灵点头附和道: “那“宿鸟斋”确实有点不大对头,这名字过于文雅,若是开在城里或是汴京就觉得正常,开在镇子里就有点儿……” “是是,你也觉得不对劲儿。” “而且里头的……” 她们在小声谈说着,“宿鸟斋”的二楼同样在小声谈说着,其中就有刚才那个蒜头鼻的男子。 “人是进来做什么的?” “说是吃坏了肚子,想要来借茅房的。” “可我瞧着他们也不像是闹肚子的样子……” “主君,要不要把这三人给……” 蒜头鼻男子眸色一暗,说着就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第290章 还玩什么 “不必,这毕竟是三条人命,万一打草惊蛇,引来了官兵,我们得不偿失。” “那就这么轻易将人给放走了?万一……” “他们看着不像是本地人,或许是到此地游玩见到咱们铺子稀奇,所以才进来看看,罢了,还是不要多想,免得坏了大事。” “是。” 云苓到底也没有对这件事多加猜测,走过两条街就走进一间铺面较大的杂粮铺,店家的样子敦厚老实,听云苓说要寄信到平城,也不多说别的,只要了二十五文寄信费就作罢。 可云苓拿起笔来,满脑子却是空白,说起来,她是不大擅长去表达爱意的,思念也只会说“想你了”,可信纸这么宽,这么长,只写这么一丢丢,准会被张氏念叨。 不若就大家报个平安,又说说这束城的风景好了,这样也能给他们一个念想。 想好之后,云苓就开始提笔写字, 阿娘: 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束城了。 束城很美,仙山仙湖,湖水清澈无比,又像青色,又像蓝色,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仙境。 对了,这里的腊肉是用柏树熏的,熏的厨房黢黑黢黑的,但真的很好吃,就是不晓得阿奶知晓会是什么反应。 还有藕丝糖,阿娘可晓得藕丝糖? 这糖比头发丝还要细,吃进嘴里甜而不腻,可好吃咧,听那老丈人说,这做糖的法子是别人口述出来的,我立刻就想到了阿娘,要是阿娘按着法子,定也是能做得出来。 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厨娘。 我一切都好,诚伯也很友善,相处起来很舒服,阿娘不用担心,就先这样。 云苓 云苓将信再仔细读一遍,觉得要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就等墨汁干了,再折叠起来装进信封里,交给店家,让他送到平城的符家商行,由华哥儿收取。 出了杂粮铺,云苓有些恍然,猜猜时日,那温司庆也该得到消息,就是不晓得她姑有没有及时去交子铺呢。 云若夏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她没想到再次与温司庆见面会是这般狼狈,温司庆关切地问道: “可是染了风寒?最近天气凉,二娘可要多添些衣物才是。” 云若夏摆摆手回应道: “不是,想来是苓姐儿那丫头念叨我,想着我到底有没有来寻你找回信。” 温司庆“哦”地一声,到底将云若夏给请进里头坐着,再倒上一杯热茶奉上,驱驱寒气,免得她染了风寒,又得许久不见她。 云若夏想着速战速决,把事情办妥就回家去,也就没过多计较这寒不寒气的事,直接问道: “哥儿可说说,苓姐儿交代于你的事,究竟是怎么个回应?” 温司庆坐到云若夏的身旁,手摸着小算盘,开口说道: “小娘子要的二百块牛背筋暂时没有,只因年前才有人订下一千块,眼下还没交的来货,若小娘子可以等的,那就等上两个月。” “两个月?眼下可有存货?” “没有,就算小娘子只要一百块,或五十块,都是要等的,只不过等的日子没那么长罢了。” 云若夏点点头,温司庆就继续说道: “至于何东家那边,一千斤的皮棉加纱线,一样是七十五贯铜板儿,一百匹的棉布也按照原价格四百八十文一匹算,所以是一百二十三贯铜板儿。” “而如果小娘子对于余店家给出的日期无异议的话,那就可加上余店家的四十六贯铜板儿,一共是一百六十九贯铜板儿,两个月后正式从越城运往下两镇。” 温司庆在说的时候,云若夏也在偷偷地勾着手指计算,她的速度虽比不上温司庆,但也算得对数,见他给的价格对得上云苓所说的,自然也就满意点头。 温司庆见这两件事完,就继续说这第三件事, “至于从江南运过来的染布匹,何东家也替小娘子谋得一个优惠价,便是五百八十文一匹,不论颜色。” 云若夏当即不乐意了,这价格别说与她的目标价相差甚远,就连云苓给出的价格都够不到,这还玩什么? 她是不满的,便直接说道: “怎么把市场价亮给咱们,就说这是优惠价咧。” 温司庆急切回应道: “天地良心,市场价可不是这个价,我可是敢用项上人头做保,你们这个价格是比市面价要低一点的。” “哥儿也会说比市面价低一点,就一点,可咱们再怎么说每次要货都要一千斤的皮棉,也能称得上一个好客,大客户,怎么对大客户也这般小气啦。” 温司庆若是对上云苓,尚且还可以跟个没事人一样只陪着笑,公事公办,不说这么多话的。 可对上云若夏,自个儿的公事公办就被添上了情绪,对上阵来,也少了些硬气, “二娘大概也从小娘子那处得知,江南那边的染坊可不归何东家管的,所以里头掺杂的事太复杂,何东家能给到这个价格已经是十分不错的。” “不归他何东家管,那就算我们是单独与江南那边的话事人来说也是大客。” 云若夏直接从袖口里掏出那一连串的废料来,交到温司庆的手上,继续说道: “这里一共是二十种颜色,每一种颜色我们都要五百匹,请你们江南那边的话事人给出一个最合理的价格来才是。” 二十种颜色,每样五百匹,那就是……一万匹??? 温司庆的心都不禁咯噔一下,这可是他暂时接过最大的个体商户单子了,别人布庄都不敢下这么重的单,她们连铺子都没有,就敢这么豁得出去,也是一个狠角色。 “二娘,这样,倒不如你说说你心里预算的价格是多少,我再拿这个价格与何东家谈,这样也能省些功夫,你看如何?” “这样也好,我就直接说我心里想要的,五百三十文一匹,就是这个价格,再多也是不能了。” 温司庆的心跳的厉害,想着这人砍起价来,还真是致命咧! 第291章 大功告成 温司庆又多看了云若夏两眼,这五百八十文砍到五百三十文,直接砍掉五十文,一万匹就是砍掉了五百贯,这可差不多有七千斤棉花。 她这人,别人还真别想多挣她铜板儿,他真欢喜的不得了,可理智又将他往回扯了扯,逼着要他恢复那个公事公办的模样。 温司庆皱起眉头,很是为难, “二娘,这怕是使不得,你这价都砍到脖子上去了,这没有利润,就算是再来一万匹也是使不得的。” 云若夏因有云苓此前给她分析过江南那边的染坊一事,自也是淡定,不至于一下子就被温司庆给唬住, “你们要是使不得,那我就找那些使得的人去,江南那边的染坊众多,缺了你们这一家,也能到别家做买卖,哥儿也是晓得的,咱们此前做的那个秀引来多少人,你倒别说再来一万匹,就算是再来三万,倒也使得。” “那是那是,只不过做生意图得不就是一个利字,倘若接回来的单子还不足以养活染坊的人,那又何必费这个功夫呢?” “能不能养活,你们心里就没点数儿?你们卖给我们的原色棉布匹就是四百八十文一匹,我们要的染色是单一的颜色,不过就是泡在染缸里一浸一染的事,费的是染料和人力,算足了才去到五百文一匹。” 云若夏看着温司庆稍稍变化的脸色,继续说道: “如今我们愿意多给出三十文,无非就是念在咱们相熟一场的份上,也省得与别人重新建立关系,倘若这也使不得,我便写信让苓姐儿从汴京直下江南,让她谈去,我也省得麻烦。” 温司庆的小算盘也打不响了,他微笑问道: “小娘子这是去了汴京?” “对,去汴京谈买卖的,说起来回来时要是走江南那边,倒也方便。” 温司庆讪讪一笑,看来眼下是说不过了, “这样,二娘你将这布料留在此处,我立马写信告知何东家询问他的意思,五日后,劳烦二娘再来一趟,可行?” “行,那就期待哥儿的好消息了。” 云若夏见事情谈妥,拍拍屁股就要走人,却被温司庆给喊住,现下离了生意买卖,两人自当似以往一样友好交谈, “二娘今日可还有事?此前说好要常常一同用膳,二娘大概是忘了。” 云若夏没想到这人好死不死还将这话给记着,这不过是一些待人接物的客气话,偏偏他还当真了,倒也让人没法子。 “有事,我正急着赶回家呢。” “家中可是出了事?” “没,没出事,只不过咱们现在建屋子,所以搬到隔壁家里住,眼下这功夫定是把我的饭菜都做好了,不吃不大好。” “这样子,那下次,五日后你再来的那次可好?” 云若夏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暂时答应下来。 得到回应的温司庆满心欢喜,他送走云若夏后,激情慷慨愤笔写字,说是自个儿是如何如何舌战群儒,又是如何如何坚定自个儿的立场,但是实在是抵抗不住对手的攻势。 而后再写云苓的潜力,又说她的能耐,这饼能画多大就有多大,在信的最后他又加上一点云苓会从汴京赶往江南去的小威胁,如此,大功告成。 秋季的天暗得也快,云若夏从交子铺出来就赶紧驾着马车往家里赶,而云苓也坐上幺儿的驴车往落脚的地儿去。 眨眼间,一整片天就跟被泼了墨似的,全都暗了下来,村子里也没人点蜡烛,四周静悄悄的,应都是早早吃过饭歇息了。 幺儿把驾驴车的速度放缓些,待靠近家门口时,周遭的一切随着门口放着那一盏灯烛而亮了起来。 云苓瞧了那灯烛一眼,是新的,从未点过的,料想是他们来做客,生怕他们磕着碰着,所以才费了大心思点上一盏灯烛。 “厨房里热着菜,咱们都快吃些就回屋歇息。” “好。” 刚子提起灯烛,一行人就往厨房去,可半路幺儿被屋子里的老丈人唤了去,云苓下意识提起耳朵,隐约听得一句, “我去村长那头借来了两张被褥咧,你不必再去,吃过晚饭,就早早歇息咯。” 云苓的心有些触动,他们原可以不用这样的,可偏偏又尽着自个儿最大的能力来做善待之事,还真是让人眼热。 晚膳吃的也是中午一样的菜肴,兴许是听到他们说腊肉好吃,所以多做了些,满满一大碟子,云苓多夹了几块,吃得很是满足。 吃过饭后,三人帮衬着收拾碗筷,刚子没让云苓碰水,顺带也免了唐灵,两人便搓着手回屋。 床是硬的,虽说被耐心地铺上一层麻布,但对于这些天睡惯棉被褥的两人来说,还是觉得不适,硌的慌。 但出乎云苓想象的是,这被褥竟是棉的,而且还有一股子清香,着实是让人欣喜,她藏匿于被窝里,宛如置身于花海之中。 屋子虽小,但关上门关上窗,严严实实的,倒也暖和,添之没有冰块共眠,又没有江风共醉,暖意渐渐就包裹全身,云苓很快就睡着了。 云苓睡得踏实,云若夏却有些不安,吃过饭后就走回房间里与张氏说话,因他们都搬到范老娘的家里来,范老娘的家也不大,他们不好诸多要求,有两间房,便男的一间,女的一间。 云若夏将今日与温司庆谈判的事说与张氏知晓,着重点明一万匹染布,以及每一匹的价格,剩下的话就交由张氏说道。 “一万匹布,每匹五百三十文,那就是五千三百贯铜板儿?” “对,嫂嫂箱子里可有这个数?” 张氏心里也没有数,她从一众箱子里扒拉出装交子的小匣子来,取出里头所有的交子来,清数一遍,不过是五十八张交子,她连忙又扒拉另一个装铜板儿的大匣子, 往里云若夏卖菌菇,卖蜂蜜与云苓分的铜板儿,以及云胜华的工钱就存在这个大匣子里,两人一同数着数…… 第292章 算死草咧 云若夏见张氏这大匣子里的铜板儿太散,也就帮忙数数,够一千个铜板儿就用绳子给串起来,最后数出了二十吊铜板儿还有八十多个铜板儿。 这大匣子里的铜板儿便是往日家里头的开销花费,张氏也不指望这里能存多少,不至于从小匣子里取交子用便是。 “若是去掉五千三百贯,那嫂嫂这里就只剩下五百贯……” 见是谈及钱财,家里其他人也凑了过来,云老爹和云胜华也从隔壁房间走了过来,云胜华说道: “五百贯也不少了,不晓得胜过多少人家咧。” 云老爹有些不大情愿开口,但又不得不不说出来, “我这儿还有些工钱料钱迟些时日要结,算起来也不少咧。” 张氏也说道: “范婶娘她们的工钱也要结了,也不少呢。” 云老娘瞬间将视线放到云若夏的身上,轻声道: “你这家伙平日里一个子也不使,藏着掖着估计能有个两三千贯,眼下家里头急着用,你就拿出来帮衬帮衬,待苓姐儿回来再说。” “我哪有???” 云若夏登时就跟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全身的毛都支棱起来,连声儿都变得尖锐,这些年她也不过是挣个辛苦费,卖蜂王浆赚得大头她可是全都交给张氏的, 眼下不过是积攒些小钱,没有两三千贯,不过是几百贯而已,但也是她辛辛苦苦得来的,怎么能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云若夏不允,直说道: “这还没有入冬,还有两茬蜂王浆可以卖了挣钱,咱们家哪有娘说的那么困苦咧。” “你、” “夏姐儿说的对……” 张氏是能理解到云若夏的,平日里挣得银子,有存的有花的,云苓平日里经常跑来跑去,跑生意疏通关系,自然是要花钱的,云若夏不用费这劲儿,把钱存起来也是正常。 断不能因为她把钱存起来没花,就打她的钱的主意,这样可不厚道,也不公平。 “我记着好像不止是五千多贯的,不晓得是不是从家里搬过来这边的时候,把另一些钱给放到别处去。” 张氏再次往那些箱子扒拉去,看到云苓的衣衫,突然反应过来说道: “噢,我想起来了,苓姐儿去汴京要了三千贯。” “阿娘是记岔了,苓娘当晚明明说的是她身上有三千贯,是此前想要还给陆少东家,结果又被他退了回来,而且再添上一千贯的,她说她担心买这染布匹不够银子,就留下两千贯,自个儿徒留一千贯上路的。” 云初免得自个儿也忘记事,干脆将记得的一并说出, “苓娘还说,要阿爹阿娘过年时安排乐坊众人和那些小娘子们一并吃顿年夜饭,大家一同乐呵乐呵,要是愿意,还可以给她们随年钱,阿娘可真忘了。” 张氏听着云初说的话,脑海中回想起那夜帮云苓收拾行李,脸色渐渐温柔,是了,云苓是说过这样的话,不过是她从码头回来就急着搬东西,忙忘了。 “那苓姐儿将那两千贯放在何处?” 云若夏迫不及待问道。 云初朝软枕摸去,果然从一枕头里摸出了二十张交子, “诺,这就是了。” 云若夏一把接过放到张氏的手上,又得意地看向云老娘, “我就说,苓姐儿出门前可只是交代我去谈生意,并没有交代让我自个儿掏腰包,想来她定是有所规划,我就说咱们家不至于支棱不起来。” “得咧你这算死草,粪都不敢让你挑,生怕你会觉得自个儿挑得多,不满要偷吃。” 因财务危机解除,众人心情开朗,也乐得一笑。 云若夏见自个儿不用往外掏银子,本就是开心,管云老娘如何埋汰她呢,她就是开心。 翌日,云苓一觉睡到自然醒,她很久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以至于幺儿一大早出门卖藕丝糖她都不晓得,眼下他既已是从镇上回来,总不好再驾着驴车出门,所以也就随着他上山去。 吃过午膳,云苓也懒得不愿挪腾,就呆在家里头帮着老丈人做藕丝糖,傍晚的时候就在村子里溜达溜达。 今日天晴,傍晚有落日晚霞,田地里有尚未割收的水稻,凉风一起,吹得稻浪滚滚,稻香迎面扑来,巴适得很。 刚子与唐灵一同随在云苓的身后,云苓看水稻,他看水稻,云苓看落日,他也看落日,只不过视线往右侧扫时,他的目光不禁落在唐灵的侧脸上。 落日余晖打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最美的轮廓,这人好像也挺好看的,果然,他老大就会挑人,像他,他长得就不差,比老二还好看。 第三日,云苓在幺儿回来后就提出了要走的事,老两口子很是不舍,因云苓她们的入住,整个屋子才有热闹气氛,这才住了两日就要走,当然是舍不得的, “再住住,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咱们得以住在同一屋檐下,那也不晓得是几世修来的缘分,可遇不可求。” 若非云苓穿着男装,她就要握住老妇人的手了, “这两日多谢你们照顾,实在是因为后日一大早就要动身前往汴京,我们还有些许事情需要在镇上,不便在这里打扰,所以……” “后日走的话,大可、” “不知阿奶熏的腊肉对外售卖不?还有阿翁的藕丝糖,也都卖给我,我好带到路上吃,船上人也多呢。” 云苓急急将老妇人再次劝说的话打住,她是厌恶离别时的拉扯的,越拉扯就越不舍,最好便是说走就走,这样心里头才能少了似牵挂,上路也能轻松些。 “你喜欢吃就拿去,不说卖不卖的。” “阿奶不收钱,再好吃我也不要,阿奶就应我,卖给我,不然下次再到束城来,我可不敢再住你这儿咯。” 一听云苓说要下次再来,老两口子很是高兴,连忙扒拉着腊肉,给云苓扯下十来斤,说了个五十文就作罢,还有藕丝糖,扯好的可都交给了云苓,只要十文钱。 第293章 越跑越快 “一共就是六十文,快拿去快拿去。” 云苓点点头,转身回屋,从包袱里掏出十吊钱来,跑出来就放到桌上,这十吊铜板儿可不轻,她也是免得大家伙递来递去费功夫,干脆直接往桌子上一放, “诶,我滴乖乖,你这是做甚?” “诶,阿奶可别误会,这可不是给那些腊肉和藕丝糖的钱,不是说哥儿要娶妻了吗,这些是咱们三小小的心意。” 云苓本想再出多些,只是这次前往汴京她身上带的不过是十张交子和二十吊钱,这交子有时不大容易找赎,所以她就给自个儿留下十吊铜板儿傍身。 “这如何使得,快拿回去,你们要去汴京,那儿可是富贵之地,一并花销较之此地可是多上十倍百倍,没有银子,在那处可是走不动道。” “阿奶放心,我们是跑惯生意,心里头有数,这两日在你们家吃的饭全当是吃了哥儿的喜席,贺礼自然是要随的。” 话虽是这么说,但老两口子还是觉得这数太大,于心不安,就使劲推脱,云苓这两日受尽优待,心里记下他们的恩情,自然是不愿意把钱给收回来。 如此一来,大家就是推来推去,弹出来的口水比茶还多,最后还是刚子看不过眼,直接把这十吊钱抓到老两口子的屋里,放到被窝里,这事才算是止住了。 用过午膳,云苓他们带上包袱坐上幺儿的驴车就往镇上去,挑着一间瞧着舒适的客栈落脚,进屋后,放屁的放屁,抠鼻的抠鼻,挠痒的挠痒,反正是一人一间房,谁也看不到谁,一路上不敢做的,藏着掖着的,此刻都得到了尽情释放。 歇上一会儿,三人再次汇合,云苓开口说道: “明日咱们就上船,我觉着要不去买些干粮点心什么的,免得日日吃那个馍馍,吃得我嘴巴里味儿都没有。” 唐灵自然是没有意见的,而刚子却是要单独行动,他没说要去做什么,但云苓知晓这人拎得清,不会出什么岔子,也就由着他去。 刚子自然是不会出岔子的,他一心想着去买些木柴,这样到船上就能像上次那样能烧热水,又想着那装木段的盆子太小,就又想买个大的,又想既然买个大的盆子,不如就再买个大一点的锅子,这样就能烧更多的热水,云苓就能洗澡了。 只不过他很快就将所想的事情都推翻,只因摸不准诚伯的性子,这人允了他们一次,也不晓得能不能允多几次,再者若是都把东西换成大的,每日都烧,也不省的那冰会不会受到影响。 刚子抓耳挠腮,脑瓜子突然一灵光,不能烧木,干脆就改做烧炭,这炭放到盆里,烟也不大,还能放进船舱里,一整个船舱可都暖了。 再者,还可以用炭烧水,就算洗不了澡还能泡泡脚,那也能舒服些,刚子就往清单里加入一个可供云苓泡脚的木盆,后来想想,又加上唐灵的一份,毕竟都是小娘子,怕冷也正常。 刚子把二十斤炭和两个木盆都扛回客栈,云苓得知他的想法后忍不住对他竖起一个大拇指, “刚子,可以啊,温暖贴心大男孩,惯会疼人的哈~” “那当然,咱们老大就应该享受最好的东西。” 唐灵得知自个儿也有一个木盆,心里头也高兴,没想到这人瞧着五大三粗的,还有这份疼人的心思,便对刚子道了一声谢。 刚子摆摆手,只言小事一桩,便又各自回屋,喊上热水,躺在木桶里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把身上的泥巴子都搓干净,一同下楼用晚膳,吃饱喝足又各自回营,各做美梦。 第二日天还未亮,唐灵就负责把云苓和刚子叫醒,三人快速洗漱,云苓先一步收拾好东西就先行下楼去找店家结算住宿费用,唐灵欲帮着刚子背东西,但被拒绝了, “这么些小玩意可使不着你,你就下去找老大先走,免得那诚伯以为我们不来了呢。” 唐灵见刚子这般说,一时定在原地,往下看了看云苓,又看了看刚子,最后还是提步往下走。 刚子把炭和木盆,以及自个儿的包袱清出来,再逐一检查唐灵和云苓的房间,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后,就支棱着东西要走,不曾想背后响起一熟悉的叫喊声, “刚子!!!” 刚子一回头,只见胡须茬儿满下巴飞的陈杰,他激动地走上前,两人抱在一块, “老……二,你来了啊。” 陈杰满脸错愕,不过很快就想到云苓,想来云苓以男儿之身行走江湖,不便被称作为姑奶奶,所以就以老大自称,他自然而然就退居老二,正常,很是正常。 “我们的船昨日就到了,我一心想找你们,诶,还真要我找到了,姑奶奶呢,她可还好?” “好,一切都好,诶,不跟你说了,咱们的船要开了。” 陈杰一把将人抓住, “急什么,我们都来了,你们就别走,再等上两日,咱们一同走,也得有个照应。” 这也是刚子所想的,但他又想,云苓不是那种背信弃义之辈,她一路与诚伯也是有说有笑的,此刻自然不会不坐他的船只,改坐陆家商船,再者,早两日启程,也能早两日到咧。 这镇子也没啥好玩的地儿,再留两日他能憋出毛来,这可不划算。 “别了老二,老大都已经上船了,我可得尽快追上去咧,免得这船开了,把我给甩掉咯。” 刚子连忙扒拉东西,就跟逃难似的,生怕被陈杰再次逮住,小碎步啪嗒啪嗒就往下跑,陈杰“诶”到力气都没了,这人却越跑越快。 陈杰挠挠头,敲门走进陆应淮的房间,他也想跟云苓一块走,可是话到嘴边,目光对上陆应淮一脸温和的微笑,他顿时跟噎了死耗子一样,只好改说道: “我姑奶奶来了,又走了。” 陆应淮刚才在听到陈杰问刚子“姑奶奶呢,她可还好”的时候,就醒了。 第294章 秋收冬藏 陆应淮比任何人都提前知晓云苓要去汴京。 那次走秀之后,他就知道这人不日就要启程汴京,依她的性子,就算是知晓他与汴京有生意往来的船只,也不会求助于他,只会到下两镇去找商队前往。 所以他就先一步到下两镇去,打探最快启程去汴京的商船,又逮着冯叔询问最靠谱的商船,以及最推荐的商船,得知是那诚伯,又问是何时靠的岸,便推断是两日后启程的。 他也不晓得是不是自个儿表达爱意太过明显,把这人给吓着了,一见着他就怕,所以一回到城里就将原本随同诚伯一同前往的商船延迟两日再出发。 按照张氏的性子,她定是不会放心云苓一人前往的,此前去青城便是陈杰随行的,这次出行想来也是找镖局的人随行,因此他就先一步告诉陈杰,要他护送卖果子的商队过几日出发,而且没有告知他,自个儿也会随行,以此来降低云苓的戒备心。 刚才听到陈杰与刚子的对话,他很想冲出去,去码头找她,但又怕吓到她,吓得她不敢逗留,在汴京也躲得远远的, 所以他只好将内心的激动澎湃给拼命往下压,压成一张最薄最薄的纸,这样就可不那么想她。 “陈镖头,让他们手脚都利落点,明日咱们就启程,这样咱们在下一个落脚处我们与他们只差一日功夫,到时候手脚再利落点,到汴京咱们就可以相遇了。” “好!” 陈杰有多想碰上云苓,这个“好”字就应得有多大声。 “好!” 云若春有多想随大伙一同出发,这个“好”字就应得有多大声。 秋收冬藏,秋天里收了粮食,冬天藏果实粮物以备一年之需,老百姓是这么想的,山上的山匪也是这么想的。 县衙收到消息,说是虎山一带最近有山匪滋扰当地的百姓,掠夺谷物,猪羊鸡鸭,若是百姓不从,就肆意践踏农田,掠家劫舍。 那些百姓本就是要交田赋,可食之粮未到口中就已去掉大半,现下又遭劫掠,哪里还有生还之地,就哭天喊地,一鼓作气将这不法之事给告到县衙来。 可山匪凶猛,不能轻举妄动,经过一番布局,由黄捕头带着有战斗经验的衙役先行到山匪窝附近试探,而张捕头就带着剩下的衙役在附近接应,也好逮捕漏网之鱼。 云若春自然而然是被安排在张捕头的队伍里,秦禹本不愿她前来赴险,可抵不过她那一身正气,以及那一身都使不完的劲儿,只好随她一同前来,但愿待会真打起来,他能护得住她。 一行人在外候上一会儿,便闻得里头打了起来,心焦之余,各都死死地盯着洞口,只望把那漏网之鱼给逮住,也好回去交差。 云若春把刀柄给握紧了些,这可是她第一次办差事,自然希望把事情办得漂亮,她想着待会若是里头跑出一人,她就快速飞过去擒了他,只是在她聚精会神想着之时, 她的额头突然一暖,紧接感受到一股暖流从额头一直往下流,她用手一摸,指尖亮处的鸟粪真让她有些无语,她抬头望天,想要找出是哪只鸟这般缺德的时候,突然就看到身后不远处那一排一排的人头。 她立马将头转了回来,那一排一排半蹲前行,头戴巾子的不正是山匪,那里头打着的那些……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云若春离张捕头有些远,就算把话传过去那山匪的刀都能落到身上来了,她又不好呦呵不好喧哗,免得自乱阵脚让山匪趁虚而入。 云若春捡起地上的小石头,转身,瞄准,扔石头,一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那般顺畅,她抄起大刀,挥舞着往前冲,一刀砍一人,树上震落的树叶还未掉到地上,三人就已倒地。 张捕头等人也迅速反应过来,挥着刀就往前冲,与山匪撕咬到一处,秦禹在混乱中摸到云若春的身旁去,想要替她遮风挡雨,不曾想刀剑无眼,一刀下来,幸得云若春相救,否则小命难保。 云若春一脚踩到那人的胸膛上去,厉声问道: “谁是你们的匪头子?” 那人本就不满,又见着是被云若春这小娘子给擒获的,自是大大的不满,他朝云若春“呸”了一嘴,恼怒道: “小爷我今日还真是走屎运,被你这臭娘们给逮着,臭娘们,不在家里做饭洗碗,跑到咱们的地头上来,跟个母老虎似的张牙舞爪,小爷我告诉你,你可别落到我的手上,否则、” 云若春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抓起一把沙往他嘴里塞,随后提起他的衣领将他像死猪一样耍到空阔之地上,再抽出腰间的麻绳将他的双手双脚捆起来。 随着她把结给打上,外边的战斗也随之结束,只是里边的打架声还依旧响着,张捕头担心黄捕头会出事,就让云若春和秦禹留下来照顾受伤的衙役,自个儿带人进去营救。 云若春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就将张捕头喊住, “张捕头慢着,你觉得这山匪真的有这么多吗?我们这里都打完了,里边还没有完。” “你的意思是怀疑里边有诈?只是里头若是有诈,黄捕头他们怎么的也会往外走,再怎么也会喊啊。” “万一他们喊不了,走不了呢?山匪以山为居,以打猎为生,自是很多捕捉猎物的工具,说不定黄捕头他们就中了陷阱。” 张捕头觉得云若春说的在理,但还是有些迟疑,毕竟云若春是第一次往外跑,没有作战的经验…… 云若春扫了一眼地上的山匪,又往山洞看去,总觉得不对劲儿, “俞老教过,他说擒贼先擒王,若是把王给擒住,剩下的贼自然就溃不成军,刚才山匪战斗时勇猛,或许山匪头子不在里头。” “在山洞里?” 张捕头想了想,也觉得合理,譬如像他们那位秦老爷,不就是自个儿舒舒服服地镇守在县衙,派他们出来奋勇抓贼吗? 第295章 记一笔功 张捕头这下就有些为难了,他平日的脑瓜子就不大灵光,重大的事情都是黄捕头做的主,此刻黄捕头不在,他就像没了主心骨,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后又想着云若春的话,这山匪以山而居,以打猎为生,或许可以派有上山打猎经验先行到里头去试探一下,而后再决定要不要往里冲。 “谁,那个谁,你是不是曾经打过猎,你先进去瞧一瞧。” 被喊到的人有些犹豫,毕竟聪明机智的黄捕头进去了都能中埋伏,像他这种憨子又能起到什么作用,赶着往里送人头不成? 云若春见状,连忙开口说道: “张捕头,我打小就在山上跑,我进去。” “不行!” 秦禹一把就将人给拉住, “你在山上跑,抓抓野鸡什么的,算什么打猎。” 张捕头也点点头,摆摆手道: “里头可不是这般轻易就能攻破的,更何况你是女儿之身,万一被里头的匪头子给看中了,那可如何使得?” 云若春见他们说的也在理,便不轻易逞能,免得把自个儿搭进去了,还要他们花费力气来搭救她,得不偿失。 “我们刚才是一直候在这里的,也不晓得是不是他们是不是提前就知晓我们会来,所以故意设下圈套呢。” “衙役里有内鬼?不应该啊,咱们商量好对策之后就立马奔这头来,就算是有内鬼,他也来不及把信给传出去,或许是凑巧碰到他们外出行猎,或许……” “或许还有另外一个出口。” 秦禹把张捕头的话给接住说道: “家里都有前门后门呢,这山匪洞也该是有两个出口,否则别人把洞口堵死,他们呆在里头岂不是全遭殃?” 张捕头立马就提起一山匪,询问山洞的另一个出口,那人一开始嘴硬的很,做足了宁死不屈的准备,但最后还是抵不住张捕头的手段,开了口。 张捕头先安排四人镇守在此地,随后押着这人带路,果真,在山的另一侧发现了出口,众人因吸取了黄捕头他们的经验,不敢虎头莽撞,各都小心翼翼谨慎前行。 不一会儿,就都进到山洞里来,倏尔,不知何处呦呵一声,刀剑便自四面八方袭来,众人着急闪躲,云若春挥刀两下,便见得前头站着一个虎背熊腰之厮。 这人脸上有刺青,头上并未像其他人那般扎着头巾,一身凶狠气息,估计这就是这山匪洞的山匪头子。 云若春一心朝他扑去,一利刃突然从她右侧横出,眼见着就要往她胸口处刺来,幸得秦禹相救,但秦禹也因此被刺伤了手臂。 云若春连忙拉过秦禹,抬脚就将那匪徒踢开, “你还好吗?要不要立刻出去?” 秦禹觉得痛极了,可眼下正是关键,不能马虎,也只好咬咬牙道: “没事,抓贼要紧。” 语罢,他又继续杀贼去。 云若春见状也没再多耽搁,直接朝山匪头子劈去。 山匪头子空手接刀刃,见是云若春,脸上更是浮起不羁的笑容, “怎么,县衙是没有人了吗,派你这么一个小娘子来剿匪,还真是越活越过去。” “黄捕头他们在哪里?” “在老子的裤\/裆里,要就来拿。” 云若春卯足劲儿将刀划破他的手心,直面他的面门。 山匪头子没想到云若春竟有这般能耐,顿时不敢小觑,他忍着痛将刀给硬生生掰断,他定是要将这不知好歹之人给抓住,活剥乱剐,定会让她生不如死。 云若春被折断了刀,禁不住后退两步,但很快又站稳脚跟,拿着那小半截的刀迎难而上。 俗话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勇者相逢拿刀者胜。 若论力气,两人瞧着不相上下,但对于天生神力的云若春来说,自然是更胜一筹,再者那山匪头子不过是空得双拳,又如何挨得住利刃,几十个回合下来,他自然是被云若春所擒获。 “说,黄捕头他们在哪里?” 其余山匪见自家头子被捕,一时群龙无首,也折腾不起来,就乖乖束手就擒。 “在坑里。” 黄捕头被救出后有劫后余生之感,见着张捕头,也是抱拳感激道: “老张,谢了。” “诶,这事你倒是谢错人了,虽说我对女子当差有偏见,但这次救围成功,多亏春娘,我看这次的除匪行动,理应记上春娘一笔。” 既然连素来不大对付的张捕头都这般说,黄捕头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想着给云若春记一等功。 云若春高兴,痛快地往山匪头子的屁股上踩上两脚,正要道谢,秦禹虚弱地就往她的怀里倒去, “春娘,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呢?” 众人见他这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面面相觑,暗暗偷笑,他们这位“太子爷”还真的会玩儿。 又过三日,云苓渐渐熟悉这种夜里有炭,白天有阳光的好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而云若夏却如坐针毡,她按着与温司庆说好的日子,再次前往交子铺,何大那边究竟是让了步,让江南染坊给出五百三十文一匹的染布价格。 云若夏满意一笑,将张氏交给她的五千三百贯以及买棉布匹,棉花,牛背筋的一百六十九贯都拿出来。 温司庆清点交子和铜板儿数,无误后便入内开收据单子,告知云若夏是大概是何时开船,又是何时到之后,这事也就算是完妥。 “二娘上次说过,今日前来可是要与我一同用膳的,可是家中长辈说好不回家用膳了?” 云若夏自是有些难为情,但这既是自个儿应下的,总不好出尔反尔,便点头答应。 今日去的地儿,不是胜福酒楼,也不是华福酒楼,而是另一家名字叫富贵酒楼的,只因温司庆说在这间酒楼吃过一两次,味道颇佳,所以就提议来了。 云若夏心里是有些小九九的,上次是温司庆请她用的膳,这次理应是该轮到自个儿的,要不然总会落人说嘴,说自个儿是为了占他便宜才一同到酒楼进膳的,那可不得冤死。 第296章 难以招架 只不过这一想起要请人用膳,还到酒楼这种高消费的地儿,云若夏总是忍不住心疼,恨不得能寻着两个特价菜,囫囵地把这顿饭吃完就作罢。 但,这事不如她的愿。 只因入秋之后,胜福酒楼就开始砌灶打锅子,有一部分酒楼效仿,但有一部分想着这城里总有人是不喜欢吃打锅子的,所以就保留了点菜炒菜的传统,因竞争不大,所以也没搞特价,甚至还在暗地里把价格给涨了点。 温司庆挑中的这间富贵酒楼,正是如此。 “不知二娘今日想吃些什么?” “我……我……我都行,哥儿对这酒楼熟悉,哥儿来点菜就行。” 温司庆带起叆叇,朝墙上挂着的菜牌望去,支吾着,似乎在记上边的菜名,过上一会儿,脱下叆叇,对着云若夏问道: “眼下正是好秋,都说秋风起,蟹脚痒,不若就来四只大闸蟹?” 云若夏一口茶差点儿喷了出来,这什么玩意儿,吃的不是大闸蟹,是她的血,这大闸蟹贵价,更别说在时下当季,价格翻了翻,再者又是在这酒楼里吃,价格自然要再翻一翻,还要四只,干脆把她的命要去得咧, “不,我吃不得大闸蟹,我这一吃,就浑身痒痒,不如哥儿点两只自个儿吃就行。” “你吃不得蟹,那上次的虾……” “虾可以,虾可以,”云若夏抓了一把裤子,随即松开,“我就是吃不得蟹,蟹性寒,跟我合不来。” 温司庆没有起疑,反而有点儿侥幸,这万一云若夏吃了大闸蟹而痒痒,未免会对这顿饭产生一个不好的印象,幸好幸好, “那就要虾,上次那个丝瓜豆腐虾仁汤你觉得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就又点这个。” “可以,挺鲜的。” “那就还要一个鱼,上次吃的是水煮鱼片,我看这次要不就来一个松子鱼,裹成粉下锅炸,再配上甜酸酱,还是很开胃的。” “不错,就这个。” “我点好了,二娘看看还想吃点什么?” 云若夏重新抓起裤子,十来道她晓得的家常菜在她的脑海中闪过,她一一比对,最后还是挑了一个价格应该会低一点儿的炒凉粉, “就炒凉粉,炒那个鸡豆凉粉,这酒楼有?就是我嫂嫂做过这鸡豆凉粉,我一直想着这味道,就想试试外头的是什么味道。” 温司庆点点头,就招呼着掌柜的过来下单子,提及炒凉粉的时候,云若夏有一瞬间心慌,但在掌柜的说有这道菜的时候,所有焦虑瞬间消散不见。 点过菜后,温司庆给云若夏空了的杯子倒上一杯茶,而后开口问道: “二娘最近都在忙活些什么?” “还是老样子,摘菇卖菇,采蜜卖蜜,挣个辛苦钱。” “也挺好的,你此前说小娘子去了汴京,不知是去忙什么?” “噢,她是去买羊毛。” “羊毛?”温司庆有些不解,但也不好问深,只好浅浅带过,“小娘子还挺有本事的,就这么去了汴京。” “那可不是,”提及云苓,云若夏也是一脸得意,“苓姐儿打小就聪慧,人长得漂亮,又有本事挣钱,很是讨人喜欢,估摸着迟些前来向她提亲的儿郎都能把咱们家的门槛给踏破咯。” 温司庆双眉抬了抬,抿笑道: “那也不一定,有些人还不喜女儿家在外抛头露面。” “抛头露面怎么啦?又没有杀人放火犯法,挣个银子也得看夫家的脸色不成?” 云若夏很是鄙夷地“嘁”了一声,继续说道: “有些人总以为自个儿在外挣个臭钱就了不得,回到家里来又是让人洗衣做饭,好言相向,相夫教子,手心朝上要个子使可都得瞧他脸色。” “这万一发生争执,又是句句埋怨,动手动脚,还扯着嗓子喊:“你她娘的,是老子养的你,你还敢给老子脸色瞧,信不信抽死你?”,焉不知这些人是娶妻还是娶奶妈子。” 云若夏在村子里八卦的这些年,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所以总想往自个儿口袋里存上几个子,有钱,什么都好说。 “我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说你这样的人,我是说有些人。” 温司庆抓了抓桌角,咕噜咕噜地咽两次口水,鼓起勇气再道: “我的意思是,我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你能考虑考虑我吗?” 云若夏的脑瓜子嗡嗡的,她听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她……她……她一定是听错了,这怎么可…… 可当对上温司庆那炙热又羞怯的眼神,她恨不得立马钻到泥地里去。 该死! 她刚才就不该提这事! 正当两人尴尬不已之时,菜被适时端了上来,云若夏松了一口气,她用勺子快速盛了一勺炒凉粉,想着以炒凉粉为由,将话题转移到张氏的身上,岂知温司庆也似她那般松了一口气,但立马就鼓足勇气,继续输出, “二娘,成亲之后我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宅子,铺子,以及每个月交子铺的工钱,我都交与你,你可以待在宅子里约知己打花牌,也可以管理店铺生意,只要你喜欢的,你都可以去做。” “我不要求儿孙满堂,我只想和你白头到老,只要一想到每日能见到你,和你一同进膳,说说话,我就很开心。” 云若夏愣住了,她连忙低下头去,看着碗里的炒凉粉,看着它的烟气渐渐散了,可她的心还依旧不受控制胡乱跳着。 她自认在情感之事上见多识广,对男儿有足够的了解,但毕竟与儿郎接触甚少,所以也只能算得上是纸上谈兵。 如今出了这么一个温司庆,又说着这么漂亮的话,倒一时让她难以招架。 云若夏吃下一口炒凉粉,努力让自个儿冷静下来, “那我想问问哥儿,你到底钟意我什么?” “我自认相貌平平,性子别扭,还颇爱像个妇人一般说闲话,计较便宜得失,无半点儿可用之处。” 第297章 悬崖勒马 “我向来以为,每日能挣钱,每日能存钱进兜里,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所以在我见到二娘的第一眼时,想的是这人能守财,旺夫,定能把钱守得牢牢的。” “可后来经过与二娘的交谈,我愈发觉得二娘是这个世上的另一个我,我与你太多相似之处,我们对金钱的执着,对花钱的看法,甚至性子都是一比一的相似,那时候我就想,遇上你,才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事。” “我懂你利己主义,我理解你对情爱这事的看法,我更能理解你那种被人误解认为是异类的感受,我都懂,所以我才想对你好些,再好一些。” 若说云若夏的心没有被触动,那都是假的,在温司庆说完之后,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答应他,幸亏理智将她急急拉住,叫她悬崖勒马,她才不至于遭了罪。 “哥儿这话说得好听。” 温司庆瞬间就晓得云若夏这话的意思,她应是想着他目前想要娶她,定把话说的漂亮,日后娶了之后就变了样,说过的话悉数都抛却脑后。 温司庆还真是有些冤枉,恨不得立马就将自个儿的心往外掏出来给这人瞧上一瞧。 他若是当真如此浅薄,又何必非她不可呢? 他是真心实意喜欢她,又是实打实想要对她好的,又怎会成亲前一个模样,成亲后一个模样? 温司庆有太多的话想说,但他又觉着,这把话说多了,难免会显得咄咄逼人,坏了自个儿的形象,便只回应道: “整个云家,我所图的只有二娘一人。” 云若夏是再也不敢看温司庆了,她这一时也不晓得该如何回应,她……她……她有点儿摸不透自个儿的情绪,只好埋头干饭。 温司庆也晓得他突然开口表达爱意有些突兀,况且还是在这人来人往,人多口杂的酒楼,所以也没勉强云若夏立刻给他答复,只言道: “二娘尽管回去想清楚,反正你阿姊尚未出嫁,你是要排在她后头的,我愿意等,多久都愿意。” 云若夏把饭吃得更凶了。 今日这顿饭最后还是温司庆结的账,那掌柜的也不晓得是打的算盘不灵活还是老眼昏花瞧错了数,竟多收了五个铜板儿,还是温司庆反应的快,把五文钱给要了回来。 “二娘,这五个铜板儿给你买糖葫芦串吃。” 云若夏失笑,看着温司庆跑去买冰糖葫芦的背影好久好久。 ** 回到范老娘家,云老娘第一个嗅到了云若夏的不对劲儿,她倚着云若夏,轻声调侃道: “哟,这秋天也怀春呢。” 云若夏被吞咽的口水给呛到,立马站起身就离云老娘远远的, “我当然是想阿姊的。” “少来你,你这模样一看就不对劲儿,你的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气,说,今日出门见谁呢?” “娘,你这是随小白多,长了狗鼻子呗。” 云老娘捡起床上的衣衫就开始掸折, “快说快说,让我听听是哪家儿郎。” 云若夏开始扭捏了,她浅浅往外吐出三个字,声如蚊蝇,云老娘愣是把耳朵里的耳屎都掏干净,都没听到说的是什么,便只好打趣道: “什么?林三郎?你瞧上那玩意啦?眼睛里糊屎啦?” “哪里是林三郎,是……是……是把城里铺子卖给我们的那人,我……我对他没意思,是他……他……” “是他对你有意思,他跟你说了?” 云若夏连忙“嘘”地坐到床边来,拉住云老娘,把声音压到最低, “刚说了,还挺实诚的。” 云老娘用胳膊肘蹭了蹭云若夏的手臂,乐道: “你这算死草可以啊,他生辰八字多少?” 云老娘问着就放下折衣衫的活计,转过身去,就要扒拉箱子里的“吉星”和“三世书”。 “我哪里晓得咧。” “他哪年生的,属什么?” “我哪里晓得咧。” 云老娘翻了翻白眼,止住找东西的心思,转而回过身来折衣衫。 云若夏有些不满,埋汰道: “噢,难道别人向你表达心意的时候,你大煞风景地问一句,你哪年生的,生肖属什么,生辰八字又是多少,合得来咱们再谈,合不来咱们就作罢。” “对啊,不然那些媒妈妈先要八字相对,而后再论婚嫁是为什么?” 云老娘斜着眼看云若夏,见她嘴巴鼓鼓,就跟鼓气的蛤蟆似的,就又好气又好笑, “咋的,你不是不钟意人家吗,那八字合不来就算了呗,焉得这般生气,莫是动了春心?” “瞎说,我是觉得这万一……我是说万一,万一有两人互相看得对眼,就是互相都觉得对方很适合过一辈子,结果就是因为八字相冲,就作罢了,岂不是很可惜,这八字又不是自个儿能决定的事,怎么就受它束缚了呢?” 云老娘这下可是晓得云若夏的心思,亏她此前以为这人铁石心肠,只喜欢钱,日后定是要愁她的婚嫁之事,怎知她自个儿就寻上了, “可以不作罢,但是所产生的后果需得自个儿来承担,人各有命,你要相信,若这真是你的良缘,天地万物都会来相助你,你又何必害怕呢?” “那当初,若是嫂嫂与兄长的八字不合,你、” “没有若是,华哥儿第一眼见椿娘,就跑回来让我遣媒妈妈去问,一问,是六合,天地作配,绝配,是天赐的良缘,所以他俩不一直这么好么?” 云若夏嘟囔着, “只要六合么,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多绝配,不都是凑合着过?” “这世上可不止六合,还有三合和不相冲,六合不一定就是最好的,有时候三合较之六合更强大些,不过这都是看各自命格的。” 云老娘见云若夏不说话,就又多说了些, “譬如,这牛和鼠是六合绝配,可是呢,若这属牛的女子命格硬,在神诞之日降生的,又有三阳煞,要想得好姻缘,那就得晚婚,嫁给一个年岁长四到八岁的男子最妥当。” 第298章 消灾降福 “而在这年长四到八岁的儿郎中,牛与鸡,或与蛇是属于三合的,若是双方对上生辰八字无碍,结合起来那就是最好的姻缘。” “又有属猴的儿郎,这属猴的,大抵也沾了些猴子的顽皮,不大听教,不大听劝,大多偏爱一意孤行,这种要想得到好姻缘,也得晚婚,才能听教,与蛇是六合,最佳配偶便是这大三岁的蛇娘子。” “还有那些狗和兔,羊和马,这个中的搭配还得是根据自个儿的命格命理来算,不是一句话就说死的。” 云老娘叹了一口气,看着云若夏,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可都是智慧啊。” 云若夏还是不大信服,她想,这要是云苓在,肯定是会站在与她同一阵线上来反驳她娘的。 只可惜云苓不在,但云苓写的信却在两日后到了。 云胜华收到从束城杂粮铺寄来的信,起初他还有些诧异,后来便想到了云苓,着急地想要拆信看看里头写了些什么,但转念想到了张氏,若是张氏得知云苓来信,定会十分开心,所以也就把信给揣怀里,他还是头一次这般期待下工呢。 回到范老娘家,一说云苓来信了,张氏激动地跳起来,云老娘和云老爹也连忙凑过来,云若夏伸长脖子往前探,这信从云胜华的怀中落到云初的手里, “初姐儿,你来读。” “嗯!” 云初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拆开,取出信纸,照着上边写着的信说道: “阿娘,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束城了……我一切都好,诚伯也很友善,相处起来很舒服,阿娘不用担心,就先这样,云苓。” “不是,初姐儿你有没有读漏,怎么就光提了椿娘和娘呢,我呢,她阿爹呢,怎么一个字也没提?” “就是,诶,这信纸还没有写完呢,也不问问我咧,她也不关心关心那些棉花,染布匹是个什么情况咧。” “对啊,阿翁也不关心,倒是会关心她阿奶,臭丫头。” 对于这信中没有被提到之人,个个嘴上都有不满之意,但脸上还是挂着开心的笑容,云苓来信,他们是很开心的。 张氏把信收好,入睡前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看,她不认识字,但自嫁给云胜华后,云胜华时不时都会教她认字,所以她也识得一二,她看着云苓的字,想来这人写信,定是不情愿,念念叨叨的,当即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晓得这人离了束城之后下一个停靠点是在何处,不知是否还会给她来信,不省的光带那一千贯够不够用,毕竟这又要花费,又要买羊毛的, 早知当时就让她把那两千贯一并带上,毕竟一家子还有蜂王浆做周转,而她就一人,要是没银子使,也不晓得要怎么办。 张氏越想越慌,想着去问云胜华,看看有什么法子能把交子给寄过去给云苓,但也不晓得云苓会在何处落脚,何况这商船停靠的时日太短,没法子,没法子。 一想到云苓会为钱所困,张氏就睡不安稳,她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对着天边挂着的那一轮圆月祈盼,愿云苓一路无病无痛,消灾降福。 商船于江面行走数日,可算是要停靠码头。 诚伯依旧按着例给云苓说道住宿和用膳事宜,云苓也依旧寻问他要不要随着他们一同去打锅子暖和暖和,话是一样,得到的结果一样。 这次,云苓没有选择在镇上溜达,她直接聘一辆驴车将他们载往城里去,城里较镇上热闹多,机会也多。 三人在客栈放下包袱后,揣上贵重钱财就到街上溜达去,一路上云苓也不惦念着吃,左顾右盼,一心想要找事来做。 刚子觉察出云苓的不对劲儿,张嘴问道: “老大,你该不会想偷东西?” “去你的,我像贼?” “是挺像的,鬼鬼祟祟,东张西望,还眯眯眼,你还别说,路过的衙役都特别留意你。” 云苓立马挺直腰板儿,扯了扯身上的袍子, “我出门前只带了一千贯,不晓得够不够买羊毛,住在汴京也要开销,所以就想找些能挣快钱的活计干,也好挣上几个子。” 唐灵抿了抿唇说道: “哥儿,待会回去就把我的房间给退了,我和你使一间房,能省就省一点,或者,我们可以回到船上去,也能蹭上一顿热乎的呢。” 云苓没有多考虑,直接就拒绝了, “别,说起来咱们也算是出来玩,最要紧的是开心,更何况对于我来说,这钱可不是省出来的,是挣出来的,所以放宽心。” 刚子的心放得宽极了,他看向云苓说道: “诶,老大,不如咱们去抬棺材。” “什么???” “抬棺材呀,你刚才不是说想挣快钱嘛,这事利大本薄啊。” 云苓的右眼皮子狠狠地跳上几跳,下意识脱口而出, “使不得,这别人家的东西,咱们怎么好弄。” “诶,这你就晓不得了,这玩意儿就是得别人来弄,自家人还弄不得咧。” 云苓还是摇头, “这抬棺材之人可有诸多禁忌的,一来得成了亲,二来得是男子,三来可得与死者生辰八字不相撞的,而且得抬得棺材四平八稳,不能着地,免得惊扰了死者。” “那我去,这抬棺的有八人,但实际上又使不着八人,我排在后头充数不就好了。” “不可,你未成亲,童子之身阳气极重,与死者万一冲突,扰得他不得安宁,就特别容易……就是……那个……你懂的。” 云苓这欲言又止,添上那些微妙的小表情,顿时就让心里头本是淡定的刚子吓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连忙贴到云苓的肩膀处,心慌慌, “那怎么办,除了这个,难道咱们还能江湖卖艺不成?” “江湖卖艺……” “老大,你该不会真打这个主意了,那可是要胸口碎大石,口吞刀枪,嘴里喷火的耶,就这个事,就,就、” “就它了!” 第299章 丢人现眼 刚子脚一崴,差点儿把舌头给闪着了,他老大说的是什么,是胸口碎大石,还是口吞刀枪,亦或是嘴里喷火? 活该活该,刚才他就不应该嘴碎的,眼下好了,自个儿平日只耍得那三脚猫的功夫,若是真要舞刀弄枪的,没有两套功夫,这胸口碎大石下来,他不死也得残废。 看来别说自个儿去赚抬棺材的钱,自个儿倒是让别人来给他抬棺材了。 “老大,我、” “你什么你,还不快想想到哪去吃顿好的,待会晚一点就干票大的。” 刚子的腿还真有点软,但云苓既然都已经发号施令,他就算死,也得死得体面。 他走进一间酒楼,点了六只大闸蟹,三只烟熏鸽,一道板栗老鸭煲,一道时蔬炖鸡肉,两道青菜,一盆大米饭,把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唐灵有些难为情,轻声问道: “这会不会点的有点多了?” 刚子尽兴过后也有些后悔,这一桌价格可不低,云苓才说了要挣银子的,自个儿就这般浪费。 他端起大闸蟹,想着把东西给退回去,毕竟这是清蒸的,他们没有吃过,大可端到别桌去,又或是加工为其他菜,都是可以的,准是不会浪费的。 云苓见刚子行为诡异,急忙唤住他, “你作甚?” “我想把大闸蟹退了。” “退什么呀,这么些天就跟出家的尼姑子似的,荤腥不沾,清的我哟,见到泥都想往嘴巴子里囫囵两口,都说了吃一顿好的,就吃好的,怕什么,快把蟹给剥了。” 刚子高兴地附和一声,先把蟹剥给云苓,而后再往自个儿的碗里放,试探道: “老大,待会咱们可得到哪里去耍江湖杂技?” “嗯……风月之所。” 这下别说刚子,就连唐灵都不解起来,那些风月之所不就是主打一个情调么,他们这要是去舞刀弄枪的,岂不是会大煞风景? 到时候唯恐会被看门口的用扫帚给赶出来,只不过这事是刚子先问的,既然刚子不继续问,那唐灵总不好说。 而刚子见唐灵不说,自个儿也不好说,反正他老大做什么都是有理的。 饱食一顿结过账后,云苓向掌柜的借来两张纸和笔,把纸对折,对折,再对折,裁成一张张如四字对联一般大小的长条纸, 继而分别在上头落笔写道: “喊雄起,一次十文” “鼓掌,一次十文” “鼓大掌,一次二十文。” “喊威风凛凛,一次三十文” “喊天下第一,一次一百文” “喊屹立不倒,一次五百文” “喊一夜七次,一次一贯钱” 云苓没理会刚子和唐灵惊讶无比的眼神,她揣上一抔米饭,打听着城里最大的风月之所何在,就拉着刚子和唐灵飞奔过去。 她先是把简单的“鼓掌”和“鼓大掌”用米饭粒黏在唐灵的肩上,随后又将大胆的“天下第一”,“屹立不倒”和“一夜七次”交与刚子,自个儿则留下“雄起”和“威风凛凛”。 夜幕降临,灯烛亮起,重新赋予了这夜不一样的色彩,其中特属这樊香楼,七层高的楼宇外全挂满灯笼,里头大堂和房间烛火荡漾,内外兼之,亮如白昼。 街上来往的车马多了,视线由不得落在云苓等人的身上,有人好奇,开口朝云苓呦呵道: “诶,你这个是做什么的?” “后生,这是在线喊话,寻常喊一次就十文到一贯铜板儿不等,要是赋上名字喊,就得添五倍的价。” “哟,你这是去抢呢,就喊这么一两个字,就想挣银子,路边乞讨的乞丐都比你强,起码人家识得低下头捧兜伸手乞求,你这,就是空手套白狼。” “那可不是,而且听着他是外地的口音,也不省的是不是来到这儿没钱了,就想随意糊弄糊弄,把咱们当傻子呢。” “十文都多了,他娘的还敢要一贯,诶,我朝你呦呵几句,你能给铜板儿我不?” 这话把在场之人都逗乐了,因有热闹可看,所以这头很快围满了人。 刚子不喜了,这都是些什么玩意,竟敢这般揶揄他家老大,还真是不知死活, “你们懂什么,就咱姑爷爷深得太上老君教诲,自是习得一身仙术,嘴巴灵验的跟乌鸦似的,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们不识好歹,就速速退去,让有缘之人来。” “太上老君?我还玉皇大帝呢,你骗人,也得编个好由头,就这三岁小儿都能识破的伎俩,你也敢拿出来使,丢人现眼。” “我哪里骗你,一没收你钱,二没骗你人,快快快滚一边去,免得碍着咱们的风水。” 那人见自个儿被下了面子,自是不满,连忙从腰间带里掰出十个铜板儿来,耍豪气地朝地上扔去, “来,给爷叫一个“雄起”。” 云苓被那铜板儿给砸到了脚,该说不说,这用钱砸人,特别是用这种价值面很低又很硬的铜板儿砸人,还真他娘的疼。 云苓拉住冲动的刚子,对着眼前这只金蟾说道: “把地上的十文钱捡起来,再添个四十文,我叫你的名字。” “你叫就叫,不叫就滚。” “雄起。” 刚子立马捂住祠堂,与云苓配合地十分默契。 那人猛地将跟前拦路的石头踢开,指着云苓,气势汹汹地似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你他娘的,你骗老子!” “骗你啥,我可是要你多给四十文喊你名字,你不要,我是外地的,我哪里晓得你们叫什么咧,自然这功力就送到我这边的人咯,你们说是不是咧?” 云苓这话也确实在理,理是这么个理,颇得在场之人的认同,但是众人更多的不是偏理,而是想看热闹。 毕竟谁不想看看这究竟能不能真的就雄起来了呢? 那人被架到面子上来,极为不舍地从腰带处再解下四十个铜板儿来,颇为不服, “来,小爷名为牛三宝,你喊雄起。” “诶,这数不对,你刚才是给了我十文钱,可我也喊了呀,如今你想连名带姓喊,就是五十文咧。” 第300章 这是秘密 “你他娘的,老子、” 云苓摆摆手,做出一副收摊儿回家的态势, “罢了罢了,玩不起就别玩了,我本想让你们见识见识,毕竟这区区五十文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作罢作罢。” 刚子连忙附和道: “也不晓得此地的人怎么这样,瞧瞧青城,平城,束城那边的人,可舍得咧,所以他们都得到了应有的福报,你们……算了算了,不说了。” “诶,别,”另一个人从袋子里支楞出十个铜板儿来,“我来掏这十文钱,就当请大家伙看会儿戏,讨个乐子。” 云苓把铜板儿都接到自个儿的手上,觑了一眼,确定一个也不少之后,不经意拂了拂鼻子,张嘴就道: “牛三宝,雄起。” 这牛三宝本是一脸得意,今日势要戳穿云苓的真面目,让他们这些骗子在众人面前出糗,好让自个儿将威风挣回来, 只不过他还没得意多久,突然身下不适,果然是“起”了来,众人都惊呆了。 唐灵羞怯地捂住眼,但又害怕被人识破她的女儿身,便只好低下头去,回避视线。 刚子可别说有多惊讶,刚才第一次的时候他是真的配合云苓,可真没想到他这老大厉害啊,天爷啊,这人莫不真是太上老君门下的弟子,识得仙术? 牛三宝见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多少都有点儿不适,他急切地就要将东西给捂住,可当他伸手之时,那玩意儿就不起了,便又找着由头来,指着云苓骂道: “还说你不是骗人,就这一下,五十文,那可是五十文,你比赌场里放债的赚得还很。” “非也非也,这起不起的是我的事,可这久不久的就是你的事了,这事你岂能怨得了他人?” 云苓这话亦说的没错,这种事向来都是因人而异,哪里就怨得了旁人,再者,在场众人各都以为自个儿是与众不同的那位,理所当然地站在云苓的角度来说话, “对,这位兄台可没有说这能起多久,他既是有这起的本事,就不是骗人。” “就是嘛,人不行还怪路不平,这仙师还真冤。” “你还来不来嘛,不来就我来,别把这地儿给挡着咯。” 围观的一人一句,把这牛三宝说的没脸,他是想走的,可更想看看云苓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早在樊香楼二楼看热闹的小郎君们见到云苓的本事后,其中一人呦呵道: “诶,那位仙师,来这二楼给我喊几句呗。” “好。” 刚子却一把将云苓给拉住,使劲摇头,似要把头给甩出去一般, “不可,进不得。” “没事,这一次半次的,不要紧。” “不行,使不得。” “……” “诶,你们在这拉拉扯扯做什么呢?” 刚子应道: “这位小郎君,你这事我姑爷爷办不得。” “怎么就办不得?” “道上有规矩,若要进门,这铜板儿可得加倍,拿那人的钱财消灾,这若是缺了,灾祸上身,那可使不得。” 小郎君乐得一笑,语气轻狂, “哎哟,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钱嘛,尽管上来就是。” 云苓和刚子对视一眼,从各自的眼中都看出了对方的不满,他奶奶的,敢情是把价给要低了。 可想是这般想,面对这送上来的钱,他们还是没有不要的道理,便点头应下,但一直围着他们看戏的人就不乐意了,直嚷嚷着得先让他们先试上一试,就簇拥着云苓等人进樊香楼。 外头刚才闹的这般大的动静,老鸨岂能不晓得,她对于云苓这种进店不是来花银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恨不得使唤人将他们三人赶出去。 只是云苓十分识趣地一进门就往老鸨的手里塞上五十文,就是刚才在外头忽悠的,至于地上留着的那十文,牛三宝不捡,她也没必要扯下脸皮子要,便宜谁都好,她不在意。 老鸨见手里有铜板儿,又念云苓是把客人给引进来的,也就免得计较这码子事,任由她胡闹去。 “诶仙师,我是黄二牛,我要威风凛凛。” “仙师仙师,我是李四郎,我要屹立不倒,我要喊十次。” “都别管他们,仙师,那个一夜七次是不是真的咧?” “……” 刚子负责忽悠,云苓负责喊,唐灵负责数钱,三人配合默契,光一晚上,从大堂站到二楼,再从二楼站到七楼,由门外站到门内,随喊随到,钱多得数都数不过来,除了老鸨,就他们最挣银子。 云苓累了,嗓子有些哑,讨得一碗润喉茶吃,就打道回客栈。 唐灵的手不停哆嗦着,刚子便将小麻袋从她的手上接过,扛到肩上去, “老大,你好大的本事咧,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莫不是真的跟那个太上老君学过仙术?” “哪有哪有,我只不过会一丢丢的医术罢了,我这袖子里藏得都是细的跟那些藕丝糖一样细的针,只需要轻轻刺中穴位,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可以啊,往日你与别人打架,是不是也有这细针的功劳?” “那是自然,只不过这是秘密,要是被别人晓得,我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刚子连忙回应道: “我一定不会说出去,连老二我都不说。” 唐灵也赶紧表忠心,紧接道: “我也不会说出去,谁都不说。” 云苓点点头,暗自偷乐,这两人还真可爱,如若是陆应淮,定是不相信的,说不定还会想方设法看她袖口里藏着什么。 不对不对,她想他做什么,大煞风景,大煞风景啊。 三人回到客栈,当着掌柜的面将麻袋里的铜板儿给重新清点一遍,最后将所有的铜板儿换做交子,最后得到三张交子兼十来个铜板儿,光是一夜的功夫就能有如此效益,三人很是满意。 第二日,云苓依旧做这门子的买卖,因名声儿涨了起来,有些人甚至尾随云苓,得知是住在客栈之后,第三日干脆在天亮之后就请求云苓再叫嚷叫嚷。 第301章 不好发作 俗话都说,人怕出名,猪怕壮。 云苓瞧着眼前这一个个私欲过重的模样,便连忙喊了停,她本就想着挣两夜钱就收手不做,一来怕异能使用的太厉害会对自个儿的身子产生不好的影响, 二来名声儿太大,总会引来些好奇之士,万一识破她的异能,将她视为妖女,得不偿失。 再者,这群人一旦沉迷于此,难免会伤其身子,危及性命,还是得顾忌些才是。 “各位,我等只在此处逗留两日,今日就要再次出发别地度化他人,望各位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养精蓄锐,保持心中清净,到时候梦里自有点化。” 这些人心里头虽有怨言,但毕竟是见识过云苓的真本事,也不敢支吾,遂也一哄而散,各回各家歇息去,虽不晓得梦中是否有仙人点化,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想着试上一试。 这两夜,云苓一共挣得七百一十二贯十钱,去掉这两日住宿和进膳的消费,还有个七张交子和几贯铜板儿落袋,是很不错的了。 与掌柜的结清费用,三人租上一辆驴车往镇上去,因着明日一大早就要上船,所以还是住回镇上比较妥当,顺带还可以买些东西补充补充。 刚子依旧是购买二十斤炭,只没有想到,翌日要搬上船时,竟能又与陈杰打上照面,惊喜道: “老二,好巧的咧,你们这船是刚来的不?” 陈杰四处张望想要寻找云苓的身影,漫不经心回应道: “咱们已经装好东西要启程了咧,诶,姑奶奶呢?” “她呀,到船上去咯,我们今儿也启程,一路上可有个照应。” 陈杰心头也是一乐,一想到能与云苓随行,他就开心,与此同时,也注意到刚子扛的炭, “刚子,我瞧你,上次好像也摆弄这茬玩意儿,可是姑奶奶觉得冷?” “当然,这船上的冰块就跟不要钱似的,睡在船舱里,就跟躺在冰窖里的咸鱼一样,我身子扛得住,想着将被褥都给老大使,只是她不要,后来我就想到买炭,这炭一点着,整个船舱都暖和。” 处在一旁的陆应淮一直暗暗竖起耳朵听着,眼下听着刚子这般阐述,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便开口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和苓娘睡在同一个船舱里?” “对啊,这船不大,老大见天气冷不忍心让我睡在过道上,便让我进船舱里睡。” 陆应淮的心里作酸得跟青梅绞汁似的,咕噜咕噜地冒着泡,虽说他晓得云苓懂分寸,定不会与这厮行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可同一船舱,那人怎么不能是他? 陆应淮闷着一肚子的怨气,脚步一提就往诚伯的船上走去。 云苓可没想到船下会是这般光景,她听着诚伯的催促,一面回应着“快来了,快来了”,一面往后伸手想着扒拉刚子一把。 却不曾想,手在下一瞬被握住了! 云苓下意识回头,一眼撞进陆应淮的笑眼里。 她……她…… 他……他…… 云苓的大脑瞬间空白,只剩下那颗不受控制的心上下倒腾得厉害,让她一时分不清这是惊吓还是惊喜。 她此前不是没有想过陆应淮会猜中她的心思,会派人护送她一路前往汴京,只不过这个念头在陈杰给出的陆家商船启程日期后,她就彻底打消了。 她没有想到这船会追上来,更没有想到他会来。 “二哥儿,安。” “少……少东家。” “哟,这不是陆家商行的少东家嘛,怎的这次也随船啦?” 陆应淮把云苓的手握紧,他往前一步,正想回应诚伯的话时,却被后头的刚子虎头虎脑地从他和云苓中间冲开,顺带把那两只手给冲开了。 刚子才不会让这没被认可的家伙占他老大的便宜,癞蛤蟆还想惦记白天鹅?门都没有! 陆应淮心里头那消散净尽的怨气重新燃起,但碍于人多,总不好发作,只好接话道: “诚伯,许久不见,我每年都要前往各地去巡查生意的情况,今年轮到汴京,所以也就随船而行,咱们俩家可以一同前往,互相有个照应。” “好好好。” 说完话,陆应淮施礼,复看云苓一眼,也就下船去。 过一会儿船就开了,云苓的思绪乱乱的,干脆回船舱里躺着,只是这头一着枕,瞌睡虫就找上门来,她打了几个哈欠,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但这觉睡得不大安稳,咚咚咚的脚步声似催人命的牛头马面,紧接那一趟开门的响声简直能将人命给要了去。 云苓黑着脸睁开睡眼,却见到刚子尴尬的神情, “老大睡着呢。” “你做什么啦,这般急是赶着去投胎不?” “当然不是,诶老大,对边船可是在烤猪肉脯,听老二说他们还有桂花糕,昨日熬的羊汤还剩下一大半,用炭火煨一煨就能喝了,你想,这暖暖的羊汤喝下肚,能暖和一天呢。” 云苓本是不饿的,但被刚子这么一说,便狂咽口水,甚至还能嗅到烤猪肉脯的香味,这着实是挺要人命的。 云苓连忙穿上袄子就到甲板处去,江面飘来诱人犯心思的猪肉脯香,陈杰见到云苓,立即挥手道: “苓哥儿,苓哥儿。” 云苓见着陈杰,自是欢喜,挥手回应道: “镖头,你那猪肉脯卖不咧?” “不卖,可以给苓哥儿尝尝,苓哥儿若是硬要买,就不给苓哥儿尝。” 云苓哭笑不得,当即呦呵陈杰来上一点儿尝尝。 陈杰连忙往篮子里铺上一层油纸,把猪肉脯放到油纸上,随后放到竹竿那个钩子上,但似乎是想到什么东西,就又急忙放下,跑进船舱里,取出一包油纸包着的桂花糕,放进篮子后,再一并递过来。 刚子一把将篮子接住,两大片猪肉脯还冒着滋滋的声响,云苓将一片给诚伯他们,另一片就与刚子和唐灵分了。 这猪肉脯烤得不干,有一股炭火的香味,吃起来有嚼劲,又不失调料的香味, “刚子,那包是什么玩意儿?” 第302章 惯会拿捏 刚子一鼓作气,就跟牛吃草似的,囫囵地将手上剩余的猪肉脯都塞到嘴巴子里去,而后把那油纸包裹着的东西拆开,桂花的香气就扑到他的面上去, “好香,老大,是桂花糕。” 云苓的双眸登时亮如星星,这桂花糕瞧着比此前在平城吃过的还要好吃些,不晓得味道如何? 刚子见状,连忙掰出一块来,递给云苓后再送到诚伯的手上。 云苓接过来,第一感觉便是觉得软弹,桂花味很浓,仿佛把桂花都研磨成浆子往里头浇一般,她咬上一口,桂花似争拥着往她的嘴里钻,有点甜,但完全不会觉得腻,而且还很有韧劲儿。 可以说的是,这比她以往吃过的桂花糕还要好吃,当然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在船上,好吃的东西太少,所以才有这种感觉。 诚伯能称得上是左右开弓,左手拿猪肉脯,右手拿桂花糕,一时都不晓得该吃哪样,以往他们也试过与陆家商船并行,可大多都是些干的不能再干的干粮,哪有这般好的东西。 如今也不省的是因为那位陆少东家随行阔绰,还是因为云苓与他们相熟,因而自个儿沾着光的缘故,不过,管他呢,有得吃就吃,有得喝就喝,快乐最重要咧。 云苓一连吃了两块桂花糕,正要向陈杰道谢时,便看见了陆应淮。 原来陆应淮一直蹲在角落里,不知是在用药杵舂什么东西,云苓一开始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站起身回过脸,把药臼里的东西都倒出来,云苓才回过神。 冷掉的羊汤随之也被送了过来,还有一包东西,陆应淮特意朝云苓看了一眼,说着唇语道: “给你的。” 云苓有些好奇,待篮子送过来的第一下功夫就将里头的那包东西给取出来,上边有一张明显的小字条,写着“生姜粉,可泡水喝或泡脚,驱寒”。 云苓不用打开,把东西凑到鼻子处,就可嗅到一股独属姜的那种辛辣味,这做生姜粉可少不了功夫。 爱干净的人总想着把生姜表面刷到连一丝皮都不占,而后切成一片片薄薄的姜片,再放到太阳底下晒,晒干后再舂成粉,步骤略为繁琐。 云苓抬起头想要对陆应淮道声谢谢,但人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再见到他已经是大半夜,是云苓起夜去个茅房,不经意间看到对边船的甲板处似有一个人影。 她好奇地往外走,直至见到那人是陆应淮时,她已经走不掉了。 “二哥儿。” 云苓拂上额头,有些懊恼,她也不省的这人是怎么一回事,这看风景就看风景嘛,一个劲儿地盯着他们这边算什么。 “少东家,你这是……” “我睡不着。” “噢,那我先去睡咯,再会。” “二哥儿~” 一道略带撒娇意味的呼唤给云苓的双脚上了锁,她就知道这天底下就没有的羊汤,这羊汤喝多了,总会拉夜尿,自然就会碰上居心不良之辈。 云苓没法,这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她只好转回身子,笑说道: “对了,那些生姜粉,谢谢你,是你自个儿晒的?” “嗯嗯,凑巧见到有姜卖,行船觉得无聊,就晒生姜解闷,你可用了?” “噢,没用,我想着喝了羊汤身子暖和,就不要再用生姜,免得热上加热,身子受不了。” 陆应淮没有回话,只笑着,一双发亮的眸子牢牢粘在云苓的身上,今夜月色不佳,似所有的星光都躲到他的眸子里去。 一停了话,云苓就浑身不自在,她迫切地将脑子里的东西翻了翻,开口说道: “我们在束城的时候住到一户人家去,那家熏的腊肉很好吃,还有老丈人做的藕丝糖,我买了不少,只是一路上嘴馋,眼下只剩下两块,你可要尝尝,不,不了,这夜里可不能吃糖,会坏牙齿。” “那你明日给我,可别待会回去偷吃了。” “我才不会。” 云苓很是信守约定,第二日太阳出来,她就像往日一样搬凳子晒太阳,想着若是能碰上陆应淮,就将藕丝糖给递过去,也好免得让他觉得自个儿偷吃了。 只不过她没等来陆应淮,反而等来了陈杰,而且嚷嚷道: “苓哥儿,坏了,少东家烧起来了,混混沌沌的,船上也没大夫,那可如何是好?” 云苓唰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来,可诚伯较她更快一步,开口应道: “快将被褥都往他身上盖,盖得严严实实的,不要透出一丝缝儿,出了一身汗,热就去掉大半了。” 陈杰一听连忙就跑回船舱里去,云苓觉得这若烧得不是很厉害,这个法子是可行,所以也就重新坐回凳子。 阳光打在身上暖暖的,可思绪却是乱乱的,没过一会儿,陈杰再次嚷嚷道: “不大使得,少东家吐了,瞧着很是严重。” 处在一旁的唐灵看向云苓道: “哥儿不是会医术,何不过去瞧瞧?” “行。” 陆家的商船朝这头的船只贴近,随后横出一块长板子,云苓顺着板子,搭了一把陈杰的肩膀,平稳落地。 进入船舱,那股呕吐的味道袭上云苓的鼻尖,兼之这船在她过来之后又要偏回原来的方向,摇晃之下,云苓又生起了晕船之感,特别又嗅着这味道,胃里的东西似在翻滚。 “苓哥儿,你怎么了?” “有蜜饯果子吗?” “有,这果子船什么都不多,就果子和冰多。” 云苓吃下蜜饯果子,定了定神,渐渐缓了过来,她走到床边,陆应淮见着是她,眼神瞬间就变得委屈起来,眼尾还红红的,娇腻一声, “苓娘。” 这人是惯会拿捏她的,云苓真有点拿他没法子,她坐到床边来,伸手诊脉,眉毛一挑,笑道: “少东家身体金贵,往日里吃得好东西把胃养得娇贵,这些天一吃得杂一些就受不了,添之昨夜又在甲板处吹了风,染上风寒,自然就有胃肠发炎的症状。” “苓娘,那该如何是好?” 第303章 道貌岸然 这倒是让云苓有些为难了,眼下这船才行了两天,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找些药材都难,也没有针灸的细针可用,而且这人聪慧,这异能是使不得的, “少东家现在觉得怎样?” “胸口闷闷的,似想要呕吐,但是又吐不出来,卡在胸腔处不上不下的,很不舒服。” “那我给你揉揉穴位,只是会触碰到你的肚子,或是小腿,你可别说我占你便宜,事后来寻我麻烦。” 陆应淮连忙说不会,他哪里会埋怨云苓占他的便宜,他是恨不得云苓占他的便宜。 云苓得着回应,先是拉过他的手腕,按在内关穴,继而又在手背虎口的合谷穴位置按了按,然后再往他的胸腔下沿,找着中脘穴一按,最后往小腿的足三里,三阴交,脚上的太溪,太冲穴位按去。 陆应淮觉得舒服多了,困意也随之而来。 云苓帮他把被褥重新盖好,盖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头,身上就跟端午裹的粽子一样,严丝合缝。 云苓见无事可做,也就提着陆应淮呕吐过的痰盂到茅房里倒掉,可在倒的时候,那股味道飘出来,云苓含在嘴里的蜜饯果子都压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也跟着想吐。 这就好比一同坐船或坐车,自个儿心里头本就是闷闷的,头晕晕的,极力忍住想吐的这个坏念头,可突然,身旁一人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她的声音,她吐的味道,简直就如噩梦一般缠了上来。 别说打哈欠容易惹人传染,这呕吐也会,一个吐了,另一个也接着想吐,云苓连忙屏住呼吸,憋不住就干脆把痰盂撂在茅房,跑出来透透气。 天杀的,她这吃的什么猪肉脯,桂花糕,羊汤和收的生姜粉,这一次可都还清了咯。 云苓再次屏住呼吸,冲进茅房,一冲一洗,把痰盂提出茅房后宛如打了一场胜仗,她回到船舱,闲来无聊,就翻了翻桌上那本放在最上面的那本书籍。 光是这么随意翻阅,她觉得里头的内容挺深奥的,将其端起来仔细查看,确实也挺深奥的。 云苓没什么继续往下看的心思,却无意间注意到书上被画的圈圈,只见在云字和那些类似苓的读音上都被用笔给圈了出来,这人,估计也是看不下去,才乱涂乱画。 陆应淮渐渐醒了,脸颊被晕出了绯红,似上了妆的小娘子,他看向云苓,询问道: “苓娘,可以了。” “不可以,你可是要出一身的汗,睡。” 陆应淮没法,最后还是被困意给征服了。 云苓实在找不着事情可做,就搬上一张椅子坐到过道上晒太阳,她喜欢太阳,除了夏季那令人无法直视的强烈阳光外,其余都喜晒上一晒。 随着船只前行,落在过道上的太阳光有了影子,有时长有时短,有时远有时近,还时不时会在板上印出行走的人影,就跟走马花灯一样,还挺有趣的。 而相较于云苓对太阳的喜欢,此时如同身在火炉里的陆应淮见着阳光就跟见着鬼似的,恨不得躲得远远的,他提了提嗓子,对着过道里的云苓喊道: “苓娘,我都出一身汗了,可以了。” 云苓伸长脖子往里看,瞧着这人额头冒有不少汗珠,回应道:“再等等。”她继而往外呦呵道:“镖头,可以烧水咧。” “好咧。” 若说刚才的陆应淮是处在火炉里,那么此刻的他无疑就是水深火热之中,他很不舒服,宛如是犯了这天底下最不堪的罪才遭此惩罚,他是最爱干净舒适的,此时如此狼狈,还真是让他难堪。 陆应淮把手给伸了出来,被褥外的凉意让他一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他连忙就要把身上的被褥都掀了,但还没掀得来,就被云苓给一把按住,手还给按回去。 “你可别乱动,这发热是要出一身汗的,而且这汗出得越多,热退的越快。” 云苓把手背搭到他的额头上去,凉丝丝,已经不似刚才那般滚烫。 “待会儿洗个热水澡,擦干后再睡个好觉,明日起来便又是那个道貌岸然的陆少东家。” 陆应淮被这个“道貌岸然”的词给说笑,他也不晓得他是做了什么,才让云苓如此误会于他,他明明就是个里外如一的大好人,受此冤枉,着实不该。 “你的胃肠不佳,大可每日早起时喝一杯温开的淡盐水,平日里就少吃些油炸辛辣之物,不过这些也是劝人的客套话,这见着好东西哪有不想吃的,人来世上一遭,除了吃不就是吃嘛。” “诶,不过我听说有个土法子,这法子我也没试过,不晓得可不可行,那便是但凡在你吃下油炸辛辣之物后,就狂喝水,水可通万物,也可灭火,体内的火热自然生不起来,人就生不起病。” “这或许也是可行的,譬如你感觉自个儿快要烧起来的时候,多补水,水克火,自然就……” 云苓也不晓得自个儿唠叨了多久,一心想着就是想转移陆应淮的心思,不让他把被褥给踹掉,又过上半刻钟,只见陈杰把一个木桶给骨碌进来,随即便是一盆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朝里头浇。 云苓惊呆了! “天啊,镖头,你这热水哪里来的?” “开灶烧的呀。” “开灶?那这整船的冰岂不是……” 陈杰把热水倒干净,又往里添上凉水,一边搅和试温度,一边应道: “性命攸关,这冰哪里比得上人命重要?” 云苓立马就给陈杰竖起一个大拇指,随后叮嘱陈杰多看着陆应淮,这些天切勿让他出去受凉后,就赶回诚伯的船上去。 “少东家,水可以了。” “多谢,有劳杰哥儿查看冰块的情况,将未融化的冰块都撂出来,把里头的水都清出来,免得泡坏了果子。” “好,我这就去。” 陈杰走后,陆应淮才从被褥里出来,湿答答的衣衫他是一下也不愿再穿,泡在木桶里,他感觉如获新生,脑海中自然而然想到了云苓。 第304章 有样学样 云苓救他, 云苓按他的穴位, 云苓陪他说话解闷。 他还是头一次见云苓与他说这么多的话,叽叽喳喳,跟个小鸟似的,但完全不会让人生厌,反而想让她一直说下去。 也不晓得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云苓待他亲近了些,没有以往的客套疏离,看来这病也不是全无用处的。 陆应淮又歇了几日,彻底没有头昏脑胀,呕吐晕眩之感后,就又想着去逗云苓,他走到甲板,见云苓正在晒太阳,呦呵一声, “二哥儿,藕丝糖你吃了没有?” 云苓睁了睁眼,明适应太强烈,她伸手一挡,再缓缓将眼睁开,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藕丝糖,我说的是那两块藕丝糖。” “什么,你说什么?” 云苓心里虚,猫着身子就能挪回船舱去,她哪里晓得这人还惦记着藕丝糖,前些天他病的那遭,她自认他是不敢再吃的这些玩意的,就……就……把糖给塞到自个儿嘴里去了。 如今这人说要,她哪里有的给? 就是不知此前给唐灵和刚子的那些有没有吃完…… 云苓回到船舱,找着刚子的包袱,正往里扒拉着油纸,陆应淮就追了上来。 他先是见着这船舱里相隔着的帘子被悬起,地上有两床被褥,一新一旧,包袱随地而放,心头又酸了起来, “你们夜里就是这样睡的?” “对啊,我们这简陋,可比不得你那里富贵。” “你睡的哪边?” “那边,靠角的那边。” 陆应淮心里头的酸意才淡了点,如此见来,云苓和刚子隔得不止是一条帘子,还有另一个小娘子,那可止住不少的坏心思。 “诶,糖,藕丝糖,给你,可别说我偷吃了哦。” 陆应淮走进船舱,席地而坐,见云苓手上的藕丝糖,笑眼弯弯, “这不就是龙须糖?” “龙须糖?龙须就这么细?” 陆应淮轻轻弹了云苓的额头一下,笑说道: “这个原是叫银丝糖,后来咱们那位官家吃了,觉得味道不错,于是就让大内的御厨亲做,自此就成为宫廷御品,官家是天子,天子是人中龙凤,所以便被百姓称为龙须糖。” 云苓恍然大悟,连忙将藕丝糖朝他的眼前递了递,催促道: “快,快些尝尝这糖的味道是不是与那龙须糖的味道一样。” 陆应淮拈起一块往嘴里放,不用多嚼就化了,他点点头道: “味道大抵相似,汴京也有好几家店卖这个龙须糖,到时候你可以尝尝。” “真的?” 云苓的眼睛亮了,她想的是这样从汴京回的时候就可以带多些回家,只不过这糖遇热,遇潮湿天气容易融化,此次回去,也不晓得是不是夏季,也不知是不是坐果子船回去。 罢了罢了,还是不要想那么多,先过好眼下的日子再说。 陆应淮见云苓感兴趣,便多说了些, “这龙须糖还出了不少的口味,有黄豆粉味的,有牛奶香味的,还有紫苏味的,这各自里头包裹的馅料也不一样,有红豆馅,有脂麻,有乳酪,花色可多着呢,去到汴京,我就带你去尝尝。” 云苓算是长了见识,对汴京的美食可是又多了一丝瞎想期盼,只是她哪里就犯得着这人带路,嘴巴是长在自个儿身上的,她自会问人的,唐灵,说不定唐灵就知晓。 “少东家就自个儿忙去,我到处瞎转悠,总能转出个一二来。” 陆应淮才不愿意呢,好不容易才能和云苓一同出行,自然是要想方设法黏在一处增进感情的, “嘿苓娘,到了岷城船只靠岸,你想住哪里?是住镇上还是城里?” “这……这还没到汴京吗?” “从岷城再往上行一段距离,便能到汴京码头,要是觉得船坐腻了,便可坐马车前往,只需要签好路引即可,大概要个十日就能到汴京。” 云苓觉着签路引颇为繁琐,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晓得要耽误多少功夫,还是一船坐到底方便些。 “我还是坐船好了,免得麻烦。” 陆应淮自然是附和她的,随即说道: “我看咱们到岷城不妨去打马球,泡温泉,也好解解舟车劳顿。” “哦?那岷城是个什么地儿,又有马球又有温泉的,很是富贵。” “说起来那马球场不是岷城的,但也算不上汴京,可以说是两地交界,对汴京的人来说,也不失为一个节假日出行的好去处,自然是富贵了些。” 云苓掰着手指头,有是不解, “你刚才说从岷城到汴京马车要十日功夫,若是要去那交界的马球场,咱们哪里就赶得来?” 陆应淮听着云苓的口吻,大多是有戏,乐道: “你猜为什么快到汴京,还要在岷城停船?” “加冰块……加果子!” “聪明!一般船只在岷城码头靠岸,都会歇上五六日,把能装的能卖的都装上船,只求能挣个路费钱,咱们从岷城快马去马球场,一日半功夫就能到,来回只花三日。” 花三日功夫奔波,就是为了玩那么一日…… 云苓在考量其中的性价比,双手不由自主搭在脑后,身子往板面躺去,再跷上二郎腿,就是她最舒服的状态。 陆应淮连忙有样学样,但跷二郎腿于他而言着实不适,便将双脚自然放平,与云苓保持一定的距离,躺下后再问道: “苓娘觉得如何?” “好像有点远了……” “那便不去,反正打马球来来去去都是奖励那些市面上挺难见到的珠钗首饰,苓娘要是不感兴趣,不去也行。” 云苓一整个腾空而起, “咳咳,虽然是有点儿远,但我没打过马球也没泡过温泉,不妨趁着这个机会去见识见识,也好开阔眼界。” 云苓是想着眼下兜里那一千七百贯未免没有看头,要是能挣些别致的珠钗首饰到汴京去卖,说不定能挣上几个子,这又是无本生利的好事咧。 陆应淮见云苓答应,自然欣喜,脸上自是多了笑意。 “诶,不对,你!” 第305章 败给她了 云苓突然说的“不对”让陆应淮心尖一颤, 他原是想着到马球场去,能与云苓骑马,若是云苓不懂骑术,他还可以教学,如此这般便能与她多些两人相处的机会,在她心里留下多一些与他之间的美好回忆,自然也多了一番胜算。 这事在束城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盘算,眼下见云苓起心思,他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她突兀来得这么一句,让他有些紧张。 他害怕以云苓的聪慧会猜度到他心里那些卑劣的小心思,故此脸上的笑也不大自然,强装镇定道: “不对……什么不对?” “你,你怎么没有双下巴?” 陆应淮:?????? “双……双……双什么来着?” 陆应淮被问得猝不及防,毫无由头,便只支支吾吾的。 “双下巴,这一般人躺着,双眼看向前边的时候,下巴都会下意识往下压一压,自会压出一些肥肉出来,你怎就没有?” 陆应淮被云苓说得好奇,伸手就往下巴摸去,同时疑惑道: “苓娘可有?是什么样的?” “你这不是废话嘛,我要是没有,我怎会问你,还能是怎样的,就是一些肥肉呗。” 陆应淮倒是想摸摸云苓的下巴,想看看这双下巴到底是什么模样,只不过这动作太过轻挑,使不得,只好快些将事情给定下来, “那咱们就说好了,到岷城的时候就一同前往马球场,可不能反悔。” “好。” 陆应淮得着准信,走起路来飘飘然的,他不禁讪笑,就连双脚都知晓他的心意,那小家伙如此机灵,又怎会不清楚? 一想到上次他问她觉得他如何,她的那些回答,他就摇头苦笑,他呀,还真是败给她了。 云苓在他走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才那得多险呐,差点儿就将她要打那些珠钗首饰的主意给打在脑门上了。 要是被陆应淮知晓她有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念头,指不定就不带她前往,到时候她到哪里找这种无本生利的买卖去? 幸好,幸亏她反应够快! ** 也不晓得是不是这老天有成人之美的心思,这好像是一眨眼,船只就到了岷城,而诚伯也正如陆应淮所说的那样,在岷城会停靠五日光阴,第六日一大早才会启程前往最后一站汴京。 云苓,陆应淮,唐灵,陈杰和刚子,一行五人在镇上吃上饱饱一顿,又买些干粮,就乘快马到马球场去。 快马一路飞驰,颠簸之下难免会让人犯浑,于是在半路又歇了会,最后是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到的,大概耗了两日的功夫。 这马球场与泡温泉是两个地儿,但又因互相毗邻着,所以一般来打马球的都会选择在泡温泉处落脚,两者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 只是这泡温泉的地儿,从外观来看,像一座寺庙,长长的楼梯直上,半截处有一个方方正正的香炉鼎,鼎内香烟旺盛,烟气源源不断往上飘,最后隐匿在半空之中。 依刚子的话来说,那平白享了乐的人,心里头多少有些亏欠,拿钱敬了神明,自认有老天爷仗着,就能放一百个心。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头发茂密,让云苓消了认为此地是寺庙的心思。 “各位小郎君来的真不凑巧,今日谷里都住满了贵客,所以……” “谷主,借一步说话。” 陆应淮与那男子到一侧去,也不晓得要说些什么。 余下的四人心里头都有些不安,这好不容易才赶过来,身心疲惫,结果却没有落脚之地,这四周除了这温泉谷有点人烟气,皆是荒凉。 眼下天黑了下来,冷风萧瑟,任是唐灵这般好脾性的,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爹,喊了一句娘。 候上一会儿,那位被称为谷主的中年男子就走了回来,脸上多了两分笑意,开口说道: “是我忘记了,今日下午有两位客人退了厢房,我一忙活,把这件事给忘了,只是要委屈几位小郎君挤在两个厢房里了。” “这事不要紧,有的落脚就好,有劳谷主安排。” 两间厢房,那自然是云苓和唐灵一间,陆应淮,陈杰和刚子一间。 因身子实在是疲软的很,各人都只是浅浅地尝了一碗谷主送来的稀饭和两碟斋菜,就倒床而睡。 翌日天大亮后,云苓才拖着起床气醒来,睁着朦朦胧胧的睡眼,不曾想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山,她也是在这时才发现她们住的这间厢房简直不要太好。 门,都是一扇式趟开的,厢房布局格调高雅,还有若隐若现的熏香浮动,房间不冷,不知是否有温泉的缘故,连地面都暖和的。 这睡在床上能看到不远处连绵的山脉,一出房间,就到独立的露天温泉,温泉水清澈见底,一漾一漾的似冒着烟气。 云苓感觉自个儿全身的毛孔都舒张开来,一门心思想要与温泉水承欢,只不过她的想法很快被敲门声给吓走。 “老大,你们醒了没有,马球场那边很是热闹咧。” “来了,我们这就来。” 这或许是发财的大计,云苓自是不会错过的,她连忙把束胸衣穿上,整理好衣衫,束紧鞋袜,等唐灵从茅房出来后,就一同出门。 一行人在斋堂吃了些斋食填了五脏庙就前往马球场,白天的马球场颇为热闹,与夜里那个荒凉无比,连雀鸟都不肯栖的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哒哒哒”的马声接连不断响起,云苓多了一丝向往的心情,这马球场很大,最先进入眼帘的便是搭有棚子的看台,与看台相对应的便是登闻鼓和计分旗帜,两个马球门分别位于两侧,形成意义上的包围之势,哪哪都不落空。 人看着高兴,马厩里的马也翘着嘴唇,欢呼雀跃。 陈杰和刚子早就心头痒痒,骏马对男子而言,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他们以往押镖出行,休息之时都会把马上的货物给卸下来,骑上马匹比一比谁才是这马上的英雄。 第306章 似懂非懂 可他们打小就没有摸过马,更不识马的习性,胡乱地只晓得要坐到马鞍上去,再拉拽着马绳跑,结果自是被摔得断胳膊断腿的,但也没因此断了继续折腾的心思。 伤好了再骑,骑了又伤,如此反复,总算是摸透马的脾性,后来便能在崎岖的山路骑马,甚至赛马,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别致的乐趣。 陈杰和刚子看着马厩,心思满满,只是顾忌云苓,若是云苓不喜欢……不,她若是不喜欢就不会来了,如此一想,两人纷然开口道: “苓哥儿,可要去骑马?” “对啊老大,骑马可好玩了。” 云苓瞧着这两人眼底的兴奋都快冒出来了,好笑道:“你们想去就去。” “可、” “二哥儿有我看着。”陆应淮抢先回应,继而将眼神落到唐灵身上,唐灵最是有眼力劲儿的,立马就站到陈杰和刚子的身旁,怂恿道:“二位阿兄,咱们去挑马,万一迟了,好马都会被挑走了。” 这可如何使得? 这好马能日行千里,跑起来稳如老狗,绝非寻常马能代替,陈杰和刚子再看了云苓一眼,确认她脸上没有异样的表情后,才跑着前往马厩。 走掉多余之人,陆应淮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清新不少,他正要开口问云苓有关骑马之事,云苓却先一步开口道: “少东家此前说过这打马球是有奖励的,就是不知这是哪家的贵人如此阔气,舍得把宝贝给让出来。” “正是昨夜我们所见过的那位温泉谷的谷主。” 云苓倒是有些惊讶, “竟是他?” “不错,向来开春踏青才是达官贵族们出游玩耍,结识好友的好时机,有些好客的主人家就会广发名帖,邀请相识的亲朋好友打马球来增进关系,其中定是少不了好彩头。” “可除了春季外,马球放在其余的节气就有些受限,夏季太热没有法子,可秋冬季太冷却有办法能够解决。” “在马球场旁建一座温泉谷,要是觉得冷,就泡一泡温泉,身子暖和自也会想着去打一打马球,可这马球没人作东不好玩,所以这奖励自然就由谷主来出。” “而他因顾忌着这温泉谷的口碑,又不愿在达官贵族面前坏了面子,所以给出的奖励都是极为难得的,变相也是一种做生意买卖的路子啊。” 云苓点点头,愈发觉得自个儿这次没有来错,“极、为、难、得”,那不就是能卖出一个好价格? 只不过…… “少东家倒是清楚的很,昨夜那谷主不是说已经没有厢房了吗,怎么你一说,他就说有,而且那两间厢房简直不要太好,坐观山景,独立温泉,就算是大内来人,也不过如此。” 陆应淮好笑道: “怎么,你是怀疑这是陆家的产业?还是说,你怀疑我是什么很厉害的官儿?” 云苓别开脸,避开这人的视线,心里头止不住发虚。 陆应淮歪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缱绻。 云苓哪里受得住,便侧过身子,望向别处,陆应淮也跟着侧过身子,盯着她。 她勾下头,他也勾着头看她, 她仰头望天,他也仰头看她。 云苓浑身的不自在就跟被蚂蚁咬了一般,最后忍不住,直接把这人给推攘开, “去你的,老贼驴。” “你怎么骂人?” “我哪里骂你了,王八混账乌龟蛋。” 陆应淮抿唇不语,但笑意从眼里都快溢出来。 云苓后知后觉,发现她刚骂出的那话好像有点不通,好像应该是“混账王八乌龟蛋”,不对,应该是“混账乌龟王八蛋”。 都怪他! 云苓狠狠地睨了这人一眼,继续提步往前走。 陆应淮没皮没脸地黏上前,解释道: “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一个生意人呢,我不过是多费了些交子而已,何故引得二哥儿这般猜测?” “那一间是多少贯?我把钱还给你。” “不必如此麻烦,到汴京落脚,你来结算就可以。” “这、” “二哥儿可会骑马?” 陆应淮连忙将这个话题给带过去,以免云苓较真儿,与他把账算清,两人失了纠缠,到汴京各走各的,那可使不得。 云苓被陆应淮的话打断,思绪也跟着断了截,她刚才是想…… “要不要骑骑马,我当你半天的夫子,准保你骑得比杰哥儿他们还要好。” “不必,我自会骑,骑得可溜了。” 云苓看着这有人一般高大的骏马,又想起此前与云若春抓人贩子时,她上马车时的窘状,心里头是有些慌的。 但话既然已经放出去了,那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再者,她每日来回县城可都是驾着马车的,这驾马车和骑马,不是一样的道理么? 云苓找着马绳,可马绳已经先一步被陆应淮所拿,他朝云苓伸手,语气放柔道: “来,踩着那个脚蹬,先上马。” 云苓回想当日她姑上马是何等的威风帅气,而她…… “我自个儿、” “要不,我抱你上去?” 云苓立马就止住把马绳夺回的心思,搭上陆应淮的手,一踩脚蹬,尽量把身子放轻盈,较为体面地落到马鞍上。 “你把手搭在马鞍这个铁环处,我先牵着你走,待这马熟悉你的味道之后,我再把绳给你。” 骏马缓缓往前走,云苓的心一抖一抖的,坐在马上固然看得开阔,可全无护挡之物,往下看难免会有些怵。 但这马球场太宽阔,总勾引着人肆意妄为,陆应淮带着云苓走了半圈,她就有些不大耐烦, “少东家,让我牵马绳试试。” “你身子坐好,你的小腿……” 陆应淮说着就伸手轻托起云苓的鞋底,把她的脚穿进脚蹬, “待会起坐时你的大腿顶住鞍包时,脚后跟就往后退,目光放远些,不要害怕。” 云苓似懂非懂,她本来觉得挺简单的,但经陆应淮这么一说,倒显得难起来,她接过马绳,咕噜地咽下紧张的心绪,准备就绪。 第307章 咱俩扯平 “驾!” “驾驾!” “驾驾驾!” 可任由云苓如何喊,骏马一动不动,她……她……她好想挖个洞…… 陆应淮极力忍住笑意,他可没忘记刚才这人是如何吹嘘自个儿是如何如何在行,如何如何骑的溜,只不过这毕竟是自个儿未来的媳妇儿,总不好打她的面子,便微笑道: “你得给骏马一丝刺激的压力,你的、” 云苓可没听完陆应淮后头的话,只听得“刺激”“压力”等词语,就像在末世里看的那些影视剧片段一般,朝马屁股拍了拍。 登时,骏马遭了刺激,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云苓手足无措,慌乱间双脚还离了脚蹬,她拼命拽紧马绳,却是适得其反,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她只能使异能控马,免得闹出乱子。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马背突然一重,她身子往后仰,倒进那人的怀里,手中的马绳随之被夺,她也被圈在那人的怀抱当中。 骏马渐渐消停下来,心跳声却异常地欢快,云苓一时分不清是谁的,她把身子挺直,离开那人的胸膛,心跳声似乎去掉了一半,但依旧强烈。 “一人出一次糗,扯平了。” 云苓知晓他说的是船上惹病呕吐,那个狼狈的糗样,可与她这个控马相比,当然是他吐的那个样子糗得多。 “下次若是再有这事,你应该让马缓缓拐弯,你看,你的左手拉绳之时,把它的鬃毛给带上一些,右手呢就轻轻地,时不时往右拉,这样它就会慢慢拐弯,你看是不是?” 陆应淮因要教学,胸膛自然又贴上云苓的后背,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似君子兰香,又似应季的菊花香。 而他在说话时,声音温柔好听,就跟桃夭弹琵琶时轻拨音弦一般,低沉婉转,不急不躁,让人听着舒服,挑不出一丝毛病。 “这下,你可认我这个夫子?嗯?” 这话是贴耳问的,云苓怕酸,躲了一躲,但也躲不到何处去,回他, “你教过这么多女娘,还怕没有夫子当?” “敏娘我都没有教过,何来教过别人。” 云苓不信,也不继续这个话题,改说道: “你下去得了,我吃过亏不会再犯,要是让别人瞧着咱们两个大男人骑同一匹马,准会对我身份起疑。” “不行,你不会骑马,我得先教会你再下马去,我可得让你诚心喊我一句“夫子”。” 云苓脸上浮起笑容,随即又咬住下唇止住笑意,“夫子”?谁当谁的夫子还不一定呢~ 云苓和陆应淮同骑一匹马这事终是让人起疑,坐在看台的那几个纨绔子弟跷着二郎腿,眼里愣是容不下干净的东西。 “二郎,那两人怪怪的,坐在前头的那厮跟个娘们似的,柔柔弱弱,撑不起一身男儿气概。” 刘二郎将茶盏凑到嘴边,嗤笑道: “那就是个娘们啊,不过就是穿上男装罢了,你看她身后那男子,眼里眦火似的,宝贝她要紧,不就骑个马,还要两人同乘,定是不清白。” 另一人反说道: “不尽然,不尽然,汴京城中可有不少好男风的,就这等中等身材,瘦瘦弱弱,偏女相的那可是大受欢迎,保不准他还是个双子。” 云苓的性向成功引起一伙人的兴趣,他们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最后还是这刘二郎一锤定音, “他究竟是男是女,让他自个儿说便是。” “他会说?” “他不说,就打到他说。” 一行人自爱看热闹不嫌事大,各拿一支马球杆,争拥上马,气势汹汹往云苓和陆应淮靠近。 “诶,你们,一同打马球呗。” 云苓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摇头回应道: “我连马都不会骑,你让我打马球?” “你这是不敢???” 云苓没有回话,示意陆应淮离去,但马蹄刚走两步,一伙人就挥着马球杆将他们围起来,形成困兽之势。 “诶!诶!诶诶诶!” “干什么,干什么呢?!” 陈杰和刚子立马驾着马跑过来,陈杰因常年跑刀背上的买卖,又是混混出身,板着脸,身上总有一股无形的戾气,呦呵两声,让人的心都不由发慌。 刘二郎深信一个道理,就是不要任性挑衅卷毛的人,否则指定会遭罪,便将挂在嘴边的“给我打!”急急改为“想要一同打马球而已,今日爷高兴,打马球若是赢的一方,除了可以获得谷主的奖励,还可以额外获得五百贯。” 刚子当即就“嘁”了他一声, “我还以为有个五千贯五万贯呢,才五百贯,你瞎嘚瑟什么?老大,老帮主刚才飞鸽传书过来,急要你回去继承帮主之位,光耀武林,咱们还是快走。” 陈杰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这说的都是些啥鬼玩意,这臭刚子定是拿这套来狐媚他姑奶奶的,所以他姑奶奶才愿意带这人,不愿带他,真卑鄙,使这招,他怎么就学不会呢? 陈杰认为这都是些啥鬼玩意,但话语落在刘二郎等人的耳中便是真假掺半,又什么老帮主,又什么继承帮主之位,该不会是在说什么暗语? 这让刘二郎愈发对云苓的性向感兴趣,他咬咬牙说道: “三千贯,要是你们赢了的话,除了谷主给出的奖励,还有我出的三千贯。。” “要是我们输了呢,如何?” “自然是把你们身上的衣衫都脱下来。” 云苓挑挑眉,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好,一言为定,谁要是反悔,一辈子都别想举起来。” 陆应淮的劝说之语瞬间在嘴边凝固,心想云苓这般做定是有她的道理,他应该理解尊重,理解尊重…… 打马球之人分为两队,五人对阵五人,以将马球击中对方球门而得分,分高者胜。 云苓这边是有五人,但唐灵不会骑马,所以就只有四人,四人对五人…… “我可以帮你们,赢了马球我要分六百贯。” “多谢,不需要。” “不需要?四打五,你们指定输!” 第308章 小废物们 云苓觉得有些无语,她这钱还没到兜里呢,就被惦记了五分之一去,况且也不晓得这人是不是真心帮她的,万一是浑水摸鱼,亦或是对方派来的,那她岂不是要与三千贯失之交臂? 俗话都说,这棺材要是能自个儿扛,就不要随意去麻烦其他人,免得事生事,怨生怨,纠缠不清。 云苓只道一声, “你怎么就知道四打五,一定输呢?” 那人见云苓不答应,哼一鼻子气,转眼就朝看台处的燃香桌去,豪气地砸下一百贯押刘二郎胜。 原来自云苓答应打马球一事后,有好热闹的人士就开了这么一个赌局,一开始刘二郎的赔率为一赔一,云苓的赔率为一赔二,后来又见云苓这队只有四人,赔率又升为一赔三。 “你们说你们说,这四对五,哪里就能打得过,还真是不知好歹,不知死活。” “听着是外地的口音,也不晓得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出来的,眼睛都钻进钱窟窿里,只听得刘家郎君说的三千贯,就连什么面子,里子都悉数不管咯。” “你们看呐,那厮连马都不会上,还想打马球呢,岂不是光天化日做美梦?” 云苓重新上马,踩着脚蹬一蹬一蹬的,很是狼狈才坐到马鞍上,顿时,云苓这边的赔率升到一赔十,惹得看客笑话连连。 唐灵攒着云苓给的一千七百贯心里慌的要命,虽说云苓交代她,要她将钱都压到她们这边的队,但这一千七百贯可是云苓满身的家当了,若是真输了,那…… 唐灵越想越慌,这十七张的交子被她攒得有些紧巴,要不就先下一百贯好了,要是赢了的话就能获得一千贯,刘二郎那处还有三千贯,这样她们就能五千七百贯,不亏还赚了啊。 可是若将本金全部都砸下去,那就能有一万七千贯,再加三千贯,那就是两万! 唐灵那是想都不敢想,她看向云苓,云苓还在笨拙地练习着骑马,简直不要太勉强,这…… “诶,最后下注,最后下注啦,过期不候,过期不候。” 唐灵硬着头皮将一千七百贯全砸到云苓这队上,她也不管了,死就死。 “各方请准备,待香点燃,比赛正式开始。” 云苓瞥了唐灵,见她点点头,便知钱已经都下注了,这一仗可是事关她能否过上幸福生活的关键,她可不能再吊儿郎当,遂认真向陆应淮,陈杰和刚子说道: “你们待会尽管将球传于我,我定能一击而中,拿下比赛。” 三人面面相觑,漫不经心地点头,心里头却是另有一番打算,这比赛若是输了,他们脱掉衣衫不要紧,但云苓和唐灵都是女儿身,岂容他们这般在人前失了名声儿,所以都想着把击球这个重任揽上身,以免输了比赛。 登闻鼓一响,香炉里计时香已经被点燃,一击声,比赛正式开始。 陆应淮率先往前冲,他以敏捷的身手搂住球,云苓见之朝他欢呼, “传给我,快传给我。” “好。” 陆应淮应下一声,转眼将球传给云苓身旁的陈杰,陈杰自有一番好的骑术,他击着球,全身冒着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气焰,结果不到一会儿,球就被刘二郎给抢了去,球被击进球门的时候,在场响起一片欢呼声,一支耀眼的红旗帜就被插在旗架上。 再次发球,刚子猛如凶虎,横冲直撞将球给抢到,云苓再次呦呵, “刚子,快传给我,快啊。” “老大,接球。” 刚子挥着马球杆,将球给传到陆应淮的跟前,陆应淮立马带球跑,眼看着就要到对方球门,他举手扬杆之际,被刘二郎来了个釜底抽薪,人还在,球没了,因人数上受压制,所以这球也追不回来,云苓这队再输一局。 半柱香的功夫,场下的掌声一阵盖过一阵,四支红旗帜在太阳底下格外耀眼,陆应淮,陈杰和刚子虽是骑马骑得好,可是对于打马球可是生疏的很。 他们平日很少触及,不管是熟悉程度,还是团队之间的配合都是比不上常年都打马球的刘二郎,输了的话,也是实属正常。 唐灵的手脚哆嗦得厉害,她偷偷看向香炉桌子,想着寻机会将交子给抽出来,但那做庄的似乎能看清她的所思所想,连忙用盒子将那孤零零的十七张交子给压住,绝了唐灵的念头。 唐灵只好双手合十,祈求上天保佑。 刘二郎心情欢快,看向云苓的语气很是轻飘, “认输,要是现在认输的话,我就只让你一个人脱,如何?” 云苓觑了一眼她那些没用的小废物,挥了挥手上的马球杆,直言道: “少废话,来。” 球再次从场边传来,云苓一杆抡下,往对方球门的方向击去,随之驾马快速前往,球在落地时被对方所得,那人一扬杆,球就往相反的方向而去。 云苓立即驾马往回跑,先刘二郎一步抢着球,她将球高高抛起,调转马头,旋杆接下,一鼓作气将球射往对方球门。 “中了!” “中了中了!” 随着唐灵的叫唤鼓掌,云苓队被插上一支黄旗帜,突如其来的进球让球场上的人都懵懵的,再次发球,云苓亦是率先夺球,她使劲将球往对方球门处击, 但球很快就被打了回来,而经过刘二郎的传递,球被传得更远,陆应淮拼命追赶将球拦下,大喊一声, “二哥儿,接球。” 云苓扬手将球扣下,一个转身将球传远, “刚子,接球。” 刚子不容马虎,带着球就往球门跑,但被两人拦截,争夺之下,球被打了回去。 眼瞧着球就要落地,云苓提前用杆子勾住,撅臀使劲,球直入球门,再得一分。 “好样的,哥儿好样的。” 陆应淮摸准云苓打球的心思,就负责抢球传于她,而刚子和陈杰负责阻挡刘二郎他们的进攻,以及配合传球。 如此打下来,那计时香还剩下小半截的时候,场上比分四比四,打成平手。 第309章 大傻子吧 这个比分让各人的心里怵怵的,就跟心里头横了一根刺一样,虽是见不着,却一直挨着刺着,哪哪都不舒服。 场下的看客们心思各异,坐庄的那人眉头紧锁,一万七,若是刘二郎输了,他可得赔一万七,天杀的,他当时就不应该轻敌,将赔率说到这么高,他奶奶的。 要不……把那一千七百贯给…… 可唐灵似乎也猜中了他的心思,她连忙从一旁捡起一块石头,狠狠地压到盒子上,这钱,在决出胜负之前,谁也别想轻举妄动。 场上的刘二郎也不淡定,他还真是小看了这家伙,但是经过几次磨合,他也算是晓得云苓的打法,所以着重让人围剿云苓,不让她碰球。 最后一次发球,刘二郎率先抢到球,陈杰立马往自家球门方向跑去,先一步把球给拦截下来往回打,陆应淮将球接下,扬手就打给云苓。 眼看着胜利在望,但对方三人早已是盯上云苓,见球一来,二话不说就扬起球杆打向云苓,云苓骂一句脏话,整个身子往后仰躲避,球也就被打了回去。 “跟我们斗,还真是不知死活。” 云苓没有与他们纠缠,驾马往前跑,可那三人似牛皮膏药一般粘着,云苓只好用球杆在地上囫囵,往后扬起一片沙。 那三人被沙子糊了眼,只能暂时止住,云苓得以脱逃,她稍稍纵马,让它的速度飞快起来。 前头的陆应淮正在竭力拦截刘二郎的随杆球,两人球杆相碰,球在两杆之间流转,最后刘二郎突兀伸手拽了陆应淮一把,陆应淮失手,球被刘二郎给击往自家球门。 近了,愈发地近了, 场下之人激动地站起身,嘴里不停念叨着, “中!中!中!中!中!” “发财!发财!发财!” “我就知道,刘二郎一定会……” 临门一脚,云苓及时赶到,一杆拦截,旋手将其往回打,场上所有人登时拼命往球的方向去。 刘二郎见云苓坏他好事,恨不得当即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他驾马立即朝她撞去,又扬着手上的球杆要狠狠往她的身上打。 云苓连忙侧过身子,为躲避落下的球杆她甚至一个人仰着身子平贴着马肚子而行。 一刹那,球被打到天上去,众人纷然扬起球杆想要拦截,云苓趁此机会回到马背上,然后一个腾空而起,一杆将球扣进球门,再平稳落回马背上,动作行云流水,丝毫不拖泥带水,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中了!” “赢了!我们赢了!!!” 唐灵这话一落,香炉里的那支计时香也已燃尽,黄旗帜再上一支,云苓的队伍获得这场比赛,场下没有如雷的掌声,只有唐灵那似把手都快拍烂,微弱但是极为鼓动人心的掌音。 陈杰和刚子惊喜交集,恨不得相拥在一处,他们就知道他们的姑奶奶是最厉害的。 云苓的兴奋一句话道不完,一想到两万贯,她不用从家里带钱,还能把钱给带回去,她就激动地骑马绕场跑,跑上一圈后,故意折回陆应淮的眼前, 她帅气滴将额前散落的一缕发丝给拨回去,笑说道: “小淮啊,你刚才让我喊你什么?” 眼前之人自信张扬,一身英气在太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与刚才那个口口声声说,我自会骑马,骑得可溜了之人重合在一处。 此刻,陆应淮想娶她的念头到达巅峰。 “我看啊,应该是叫大傻子。” 云苓说罢就赶紧驾马离去,免得被骂。 陆应淮摇头失笑,说来这“大傻子”的称号还真挺适合他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掉进她设置的陷阱而全无察觉,还一门心思想要充当她的夫子,他不过是想求得一个“一日为夫,终身为夫”罢了,怎就这么难? 陆应淮见自个儿算盘落了空,只好拉着马绳往云苓追去。 赢了比赛,云苓高兴,看着刘二郎,也少了些面目可憎的感觉,态度和善,手心朝上, “认赌服输,三千贯,给。” “你!你不是不会骑马吗?” 云苓耸耸肩,摊手回应道: “我,我何时说过我不会骑马?” 刘二郎一噎,随后扬手指向陆应淮,提高嗓门呦呵道: “你要是会骑马,他怎么会教你?” “噢,对对对,那就当作我不会骑马,可天资聪颖,经过他提点,立马就会了,这样说,你的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云苓说这话简单,但究竟付出多少努力也只有她自个儿知晓。 自在城里被冤枉碰瓷那一回,她就决心要学会骑马,这样一来她能更好地控马,二来若是再被碰瓷,她也能多一条自辩。 如此一来,她寻着空就解下车厢,单骑着马跑,可她不通马术,只能落得个被马摔下地的结果,幸好因有异能护体,她摔下地就跟摔到棉花里一样,无痛无痒。 所以她大胆放肆起来,尝试以各种姿势骑马控制平衡,一次次摔倒,一次次爬起,如此反复,才把属于她自个儿的马术给练出来。 刘二郎听到这般轻飘飘的嘚瑟之语,心里头就跟藏着一个刺猬似的,恨不得破口大骂,他奶奶的,什么泼皮玩意,这不就是明摆着骗他吗?他娘的,井底的臭蛤蟆,贪嘴猢狲没屁眼。 云苓瞧着这刘二郎的脸色渐渐变得凶狠,心中大概也猜的一二,她连忙抡起球杆,绷起脸说道: “你刚才在场上的时候是拿马撞我,又拿球杆打我是?” 话一出,陈杰的戾气再一次冒出来,周遭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 刚子开口道: “老大,这次可不能下狠手,前些天打的那些,如今还在荒郊野外躺着呢,要是老帮主知道又怪你不给他们收尸了。” “管他呢,大丈夫不拘小节。” 云苓把球杆抡得更快更猛,更甚扬起一阵杆风。 刘二郎吓得手抖,他咕噜咕噜地咽下口水,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一叠交子来,数出三十张交子递给云苓,最后挣个体面道: “爷,认赌服输。” 第310章 就是会装 话说那位做庄之人原是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刘二郎的身上,要是刘二郎能够通过硬手段将三千贯给扣下不给,那他自然也不用出这一万七千贯。 可这刘二郎竟然扣不下,而且那几人瞧着就像不要命的流氓匪徒,还说什么荒郊野外,不收尸什么的,罢了罢了,钱没了可以再挣,若是人没了,就得到阎罗地府哭去。 所以唐灵也不用多费口舌,那人便亲手送上一百七十张交子,唐灵的手不由自主哆嗦起来,这可是一百七十张,刚才还只是十七张,这一眨眼就翻了十倍,也太不可思议了。 云苓最后到手二百张交子,她忍不住像山里的猴一样“吼”了一声,随后给唐灵一张,陈杰和刚子一张。 唐灵推脱,把交子塞回云苓手中, “哥儿,我又没有出力,这钱使不得,还是留着买羊毛去。” “谁说你没有出力的,要不是你把那小老贼给看着,他指定要把咱们的钱抽走,当作没有下过注的。” 唐灵没有想到云苓虽然在场上击球,这些细碎之事却也顾及的到,但这一张交子可是一百贯,她是幸运跟着云苓,若是跟着别的穷困人家,或许一辈子都攒不到一百贯的,所以她不能贪心。 云苓再次将唐灵推回来的交子给推回去, “好了,你就收着,当时在樊香楼喊话的时候我就想着给你和刚子分银子,可那时候钱财实在是紧张,分不得,眼下宽松,自然是得奖励奖励,更何况,你这一路以来,跟着我也辛苦了。” 唐灵心头一暖,这让她更加坚定以后要随着云苓,尽快能混到像刚子那样,能住到家里去。 陈杰和刚子没有推脱,他们一心是想把钱存起来,好给云苓买东西。 三人分完,就到陆应淮,陆应淮不想要,但他想云苓碰碰他的手,便也期待着。 云苓数出十二张交子塞到陆应淮的手里,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解释道: “此前少东家多给了我一千贯,我也是凭着这一千贯押注的,所以得把钱还给你,添一百贯利息。” 陆应淮唇边的笑意微漾,正要回话,谷主就走了过来,身后的小厮还捧着一块石头, “听闻是各位哥儿赢着今日的马球,特来把奖励奉上。” 把石头当作是奖励,云苓等人还是第一次见,就有些迫不及待往前去看,陆应淮把云苓给拉住,将那一千二百贯塞回给她, “你要是不把钱给收回去,今晚我就到你房里。” “你到我房里做甚?” 陆应淮稍稍弯腰,把声音放低,戏谑道: “你给我钱,你说我到你房里做什么?” 云苓的脑海登时就闪过一丝不大雅观的画面,她急急与陆应淮拉开距离,瞪了他一眼,这还说自个儿是什么纯情之辈,压根儿比她懂得还多,这厮,就是会装。 云苓攒着那十二张交子,手紧了紧,就又揣回兜里并入刚才的交子,她可是好不容易才逮着一个机会把一千贯交还于他,他却来这么一套,也不晓得这天底下怎么还有人不喜欢钱,似那钱放到身上就会不舒服似的。 “那钱就暂时存我这里,三千二百贯,回到平城我就交还给你。” 陆应淮笑而不语,心里头自有一番打算。 “诶,这奖励也太敷衍了,莫不是瞧着咱们赚得多,又是外来客,就随意欺负了。” “我也觉得是,这些石头到山上去,都不用故意找,一抓一大把,能有多稀罕呢。” “会不会是这石头有不一样的意义,比如是温泉石头,又或是生财改运的贵石?” 云苓听着他们这你一句我一句的,伸手搭上石块,她体内的异能有一丝轻微的波动,这石头有点东西。 陆应淮背着手迎上前说道: “这或许会是一块翡翠原石或是和田玉原石也说不定。” 云苓激动地回头, “你懂?” “我不懂,只是在汴京有不少人玩石头,我也就晓得其中一二,这一般从矿场里开采的石头都会经过老手来摸验,随后这批石头在运输过程中又会被行家来摸验一次,最后一层层分下去,到达市面上的那些原石已经不值钱了。” 云苓左眼皮跳了一下,反问道: “你既然不懂,又何以见得这会是块翡翠原石或是和田玉原石咧。” “二哥儿可还记得我给你说的谷主的事?所以我想再怎么样,它应该也是有点子价值的,至于翡翠,种类繁多,由种水,水头和颜色所判,价格也不一,这块石头,不是顶级料,但也不会是普通的石块。” 陆应淮说的不错,云苓体内的异能虽有波动,但是不多,可这石头也不大,就带上呗,到汴京去找一个老道的切石师傅,切开看上一看就晓得是什么料子。 “带上。” 云苓一句话也就将这石头之事给了了。 一行人吃过斋饭,就各自回房歇息,有一说一,这打马球还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计,疏疏地打上一回,又拼尽全力,人松下来后,哪哪都觉得麻痛。 这时候泡上一个温泉,那便是最好不过。 云苓将身上的衣衫尽数退去,徒留上身的肚兜还有下身的三角裤,一整个身子泡到温泉里去的时候,舒服地脑海里的小人都在跳舞。 唐灵也是识趣,从斋堂里拎回一壶热茶兼数个果子,又帮着云苓揉着太阳穴,松松肩骨,惹得云苓差点儿在温泉里睡过去。 只可惜这温泉不能泡得太久,一刻钟的功夫,云苓就从泉子里出来,回到茅房的大木桶处洗漱,一想到今日过后就要继续赶路,她便将身上的泥都搓干净,还把头发给洗了。 洗过澡,身上微微冒着热气的时候是最舒服的,云苓拉过架上的巾帕擦头发,正要与泡温泉的唐灵说话时,敲门声响起,紧接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二哥儿,歇下了吗?” 第311章 卑鄙小人 云苓的眉头猛地皱起,这人怎么回事,不是说她把交子收下,他就不来找她吗?怎么还玩起出尔反尔的戏码来了? 云苓不想理会他,这洗过澡就应该躺到床上去,看看书或是和别人吹吹水,再不济滚来滚去,那也是再开心不过之事,怎么能又穿上厚重的衣服,穿着鞋子到外头去咧。 陆应淮,还真不是个东西! “二哥儿?” 云苓把擦头发的动作给放轻,只想着不理他,待会儿他自会走了。 只不过这人一站就跟脚底黏糖似的,愣是不动,愣是不走,门上有个模糊的影子,想来便是他。 “二哥儿~” 云苓手上的动作一顿,歪头朝门上看去,这人怎么回事,叫叫叫,难道还能见到她不成,还知晓她故意不应他呢? 事实上,陆应淮还真能见到。 蜡烛将云苓的脑瓜子给照到门上来,她擦头发和歪头的小动作悉数被映到门面上,陆应淮瞧着这人一怔一愣,很是可爱。 “我找你有事~” 云苓不回应,这有什么事都能明日再说,还非得现在说么? “我推门进来啦。” “诶……” 云苓看了看自个儿薄薄的里衣,又望向泡在温泉里的唐灵,生怕这人真的推门进来坏了唐灵的名声儿,便着急开口说道: “少东家有什么事咧。” 这下陆应淮就不说话了,他只背着手在门外踱步,还故意把脚步放重,“哒、哒、哒”的,仿佛随时会趟开门跑进来似的。 云苓一边轻声埋汰他“狗东西”,一边着急地将泡温泉的那扇门趟上,而后飞快往自个儿身上套衣衫,靸着鞋,就把门趟开一小点,往外挤出半个身子,看向陆应淮时满满怨气, “什么事咧?” “我想跟你说说汴京的事,随我一同走走,好不好?” 云苓真拿这人没法子,要说的话还真对她的胃口,这人还真该到县衙里头做判官才是。 云苓连忙往房里捎上一件袄子穿上,再腾挪出门, “这又黑又冷的,就你爱折腾。” 言讫,便见陆应淮将身上的皮毛大氅解下,披到她的身上来,这玩意儿上身,很是暖和,一整个人仿佛都置身于火炉之中,就算是寒冷的北方去,也是不怕的。 只是云苓穿不得,连忙解下,披了回去, “你这身子又弱又虚的,还是自个儿披着,免得到时候又惹了风寒,又要拿我折腾。” 云苓边说边踮着脚给陆应淮系带子,她身上那种刚沐浴完后的清香让陆应淮有些失神,这大氅她披过的,现在又披到他身上来,这样可不可以当作,他们是相拥过? “好了,人模狗样的。” 陆应淮失笑,捡起放在一旁的汤婆子递到云苓手上, “那你拿这个,暖和。” “这是什么?” “汤婆子,谷主刚才给的,你明日带走便是,若是凉了,就往里添些热炭,塞到被窝里,可以暖暖脚呢。” 云苓觉得这倒是个好东西,瞧着小巧精致,捧在手心里很是暖和,像是富贵人家把玩之物,她拿着倒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这东西就是被人使的,哪里管得着是不是富贵人家,用得着,用得好就行。 “谢了,走。” “等等。” 陆应淮从袖子里掏出一条浅色手帕,双手绕过云苓的双耳,落到她的发尾处,轻声说道: “今夜风大,头发要是散下来容易招风,头很容易晕的。” “那你还让我出来随你走走。” 陆应淮笑而不语,他承认他的心思很卑劣,他只想和云苓单独在一处,便想尽了能使出的花招,自认是个卑鄙小人。 他用巾帕将云苓的发尾轻轻束住,便引着她往前走,声线温柔, “你什么时候学的骑马?” “就是那次……” “哪次?” 云苓支吾半会儿,还是将在城中被碰瓷的事给说了出来。 陆应淮稍稍蹙眉,听到事情被解决了以后才将眉头松开, “原来如此,那你喜不喜欢骑马?” “喜欢!骑马很自由,很潇洒,仿佛能与天地合一,可以忘记不少烦恼事。” 陆应淮又想着白天那个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的云苓,脸上的笑意便又添了些, “下次我们到契丹西夏骑马去,那边地域辽阔,有成片的大草原,天蓝草绿,天上白云飘,地下白羊跑,要是喜欢骑马,去到那里准高兴。” 云苓很是向往,可如此一来,她想去的地儿就太多了,总得分个先后顺序, “我还是想先去江南。” “为何?” “我总觉得江南多情,柔情,温情,听说那儿的房子很好看,那儿漂亮的女娘很多,还有很多好吃的玩意儿,还能坐乌篷船,要是碰上下雨天,还能靠窗听雨看雨,多好~” 陆应淮看着云苓小嘴一张一合的,眸子里便多了一起柔情, “好,那咱们就先去江南。” 云苓倒是一愣,她什么时候说要和他一同去江南啦? 但她还来不及多想,甬道突然扬起一阵狂风,不多会儿就将她头发上的巾帕吹开,云苓连忙低下头搂紧衣衫,以此来躲过去。 陆应淮迅速站到云苓的跟前,右手带起半边的皮毛大氅,小心翼翼,把动作放到最轻,慢慢地,试图不带痕迹地将云苓给搂到他的怀里来。 云苓突然感觉那风停了,周遭都漫着暖意,她的左耳贴到陆应淮的胸膛处,他的心跳声震耳欲聋,她从未听过如此夸张的心跳,就跟一整颗心要跳出来似的。 陆应淮确实是紧张,此前与云苓接触他总有理由的,要么装睡,要么装醉,就算是事后追究,他也能狡辩狡辩。 可眼下他是清醒的,他是再清醒不过的,他就这么将人给揽入怀中,他对她的心思就如此赤\/裸,他害怕,他害怕云苓会一把将他推开,会大骂他不知廉耻,会再也不想理他。 幸好, 幸好他没有被推开。 云苓抬头看他,他不敢低头,他现在不敢与她对视,他担心会从她的嘴里听到他不想听的话。 第312章 十分般配 陆应淮不敢看云苓,但云苓却敢看他。 “少东家,你是不是、” “风停了,”陆应淮急急将手撤去,往后退一步,“二哥儿可有想过去到汴京住在何处不?” 云苓愣了愣,将嘴边的那句“你是不是钟情我?”给咽了下去,她自认陆应淮对她特别,又对她百般的好,刚刚那番举动,那个夸张的心跳,让她心头一动,情不自禁地就想问这个问题, 但眼下看来,好像并不是她想的那样,他应该是怕她埋怨他这大冷天的喊她出来,又生怕她因此染上风寒,所以才做出这个举动。 幸好, 幸好她没有问出口,要不然他误会以为她要他对她负责,这样可就要闹大乌龙了。 云苓咽下口水,咬住下唇,整理思绪后开口说道: “我没有想过,去到汴京再说,反正兜里有交子,不怕没住的地儿。” “要不我们租一间宅子住,这次我要在汴京待不少时日,你要找可靠商人也不知要找多久,不若咱们一行人同住一间宅子,这样大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可比住客栈方便许多。” 云苓觉得陆应淮这话说的在理,而且若是一同住的话,那就可以把那三千多贯的铜板儿给花掉些,也相当于换个方式把钱还给他, “行,不过这租宅子的花费得由我来出。” “到时候咱们在码头等齐人,就一同聘马车前往,好不好?” “好。” 云苓答应,陆应淮很是高兴,也不多说,担心云苓披散的头发会招风,就与她往回走。 不远处躲着的刘二郎等人摸着黑而来,他们因白日输了打马球又被云苓揶揄了一番,心中有股恶气堵得慌,就想着晚上寻个机会来教训云苓他们一番, 没想到在下边那些普通厢房和贵宾厢房遍寻不得,他们也是提着胆儿到这顶级厢房来探看,不曾想竟看到相拥一处的两人。 但着实是天漆麻黑,就算甬道地面有些许照路的小蜡烛,也难以见到全面目,故此引起不少猜忌。 “诶,你说这两人是不是同骑一马的那两人呢?” “看着身形就像,不过他们跑到这上头来做什么,住在这儿的人可是不好惹的。” “嘿嘿,你们这一个个傻的哟,这两人都抱在一起了,上来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偷情啊,这俩男的光天化日抱在一起,准是会被人议论,所以就躲到这上头来咯。” 刘二郎心里头有一股别样的滋味,他一直觉得云苓是个小娘子,既是小娘子,又如何能与男儿当众搂抱,同齐一马,简直就是不成体统。 可若她真是男儿身,与她相搂在一处的,为何不能是他? 他看起来哪哪都比那小白脸强的多? “二郎,他们走了,要不要追上去,痛揍他们一顿,好快活快活,顺带将那三千贯给要回来。” “罢了,免得痛揍他们的声音太大,扰了住在这处的贵人,这次就算他们走运,若是下次遇见,可是压着往死里打。” 一行人如烟一般散去,云苓也已回到房间,唐灵连忙迎上前,将炭熏热的巾子给搭到云苓的头发上抹, “小娘子洗了的头发要及时抹干,不然容易生病的。” “都怪那……不说他了,大煞风景。” 唐灵抿笑,那位陆少东家的心思都明摆着呢,就是不知她这位东家的心思如何,说起来,郎才女貌,各有千秋,倒是十分般配。 云苓褪去鞋子,脱掉厚重衣物,就躺到床上去,撅着嘴道: “唐灵,你说我们到汴京去租一间宅子住,会不会比客栈方便啊?” 唐灵将云苓的头发从软枕下抽出来,用巾子柔柔抹着, “当然会,小娘子是打算租宅子么,小娘子生性爱热闹,大可住到御街南边,过了州桥的那个方向,那处宅子较多,还有不少的营业的店铺,甚是热闹,或者可以到朱雀门的东侧墙,那处妓馆,瓦子,夜市较多,亦或是龙津桥附近,靠近国子监,太学。” 云苓光是听着名儿就有无尽的遐想和好奇,她跷起二郎腿问道: “那大相国寺在你说的这些地方里头吗?” “大相国寺……在,在信陵坊的东南角,靠近州桥附近呢。” 云苓双眸一亮,双手一拍,打定主意似的说道: “那就住到州桥附近去。” 翌日一大早,各人收拾好自个儿的东西,到斋堂去吃过斋饭之后,就又乘上快马飞快往岷城的码头去,中途也不敢耽搁,可算是在第二日天黑之前赶到了镇上。 一行五人随意找着一间客栈入住后,就又各自忙活,买炭的买炭,买零嘴的买零嘴,闲逛的闲逛,沐浴歇息的沐浴歇息,敲房门的敲房门。 上了船,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下一站就是汴京,众人的心里都有股莫名的期待感,以至于就算是入了冬,也不觉得很冷,只一心想着这船能够开快点,再快点,这样就能尽快如愿。 十五日后,船只缓缓驶进汴京区域,云苓站在甲板处,远远的就望见一座横空而挂的长桥,这桥没有桥柱,由巨大的木柱悬空架构而成,宛如飞虹,很是别致奇特。 再往近些,两边的摊子鳞次栉比,桥上的各类摊位也夹道而设,热情呦呵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这,便是汴京?” “这就是汴京,你所看到的这桥是虹桥,你望那边,那是上土桥和下土桥,是不是很相似?还有那座,名叫顺成仓桥。” 云苓往着诚伯指的方向这看看,那望望,又一心想着看桥两边的摊贩,看的那叫一个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诚伯,那我们在哪里停船?” “到州桥附近停咧。” “州桥……是不是那个很热闹的地儿?” 诚伯点头笑道: “对,州桥至龙津桥一带商铺毗邻,夜里也是热闹的跟不要钱抢货似的,更重要的是州桥往西的大街,是收卖果子的果子行咧。” 第313章 微笑面对 云苓闻言踮起脚尖就要往远处瞥,试图瞧见那规模大的果子行, “诚伯,把果子下了之后,你就可大口吃酒吃肉,找个暖窝窝睡个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咧。” 诚伯一拍大腿即道: “诶,你还别说,前些时日在岷城靠岸的时候,有相熟的老伙计跑来送果子,我与他许久不见,想着拉他吃上一壶好酒聚上一聚,他奶奶的,说摘果子不能吃酒,免得那果子嗅着酒气蔫了,你说……” 云苓乐得一笑,她是见过刚采摘的果子的,留着上衣,十辈就一群,在箩筐里摆放地极其整齐,生怕压坏卖不出去。 两人谈话说笑间,便至州桥附近,这州桥是一座石桥,桥柱是青石所筑,桥上有石梁,石栏和石柱,桥壁刻有各色飞鸟野兽,栩栩如生。 这州桥与虹桥相比,倒是霸气不少,只可惜桥身建得太低,似装果子的这些商船都是不能通往的,只能在邻近的口岸停靠。 唐灵和刚子已经将船舱里的玩意儿给收拾好,剩下的炭没要,两个泡脚的木盆没要,两个厚棉被褥被重新压紧绑了起来,腊肉也随即揣到包袱里去。 待船靠岸之后,云苓就向诚伯道别, “这一路上有劳诚伯担待,祝诚伯回程一路顺风顺水,身体康健。” “得得得,把船舱里的东西都收拾好咯,免得便宜了我这老头子。” “都收拾好了,那、” “那什么那,收拾好就快走咯,今夜咱们把船拴上几道绳,就去寻个暖窝睡睡,吃上两壶好酒,你可别在这耽搁咱们的活计咧。” 云苓笑着下船,与刚子和唐灵在一旁候着。 陆应淮和陈杰很快也从陆家商船上下来,见着云苓,就连忙迎上前来,正要开口,云苓却先一步说道: “少东家,不若咱们先去找牙子行,我想租一间靠近大相国寺的宅子咧。” 陆应淮笑说道: “我已经让紫福先一步租好一间宅子,宅子的位置不错,四通八达,去往哪里都方便,要不咱们就先去看看?要是二哥儿不喜,咱们也可放下这大包小包的行李,再去找牙子行,你觉得会不会好一些?” 云苓觉得也对,这背着大包小包的,风尘仆仆,若是直接到牙子行,那简直就是把“我自外地而来,我很着急租房子”给刻在脑门上,这样可不利于谈判。 “行,那就先去看看。” 一行人在附近租上两辆驴车,往御街的方向北去,至宣德门就往东侧行驶,除了陆应淮和唐灵,其余三人可是第一次与大内皇宫如此接近。 云苓伸长脖子往里看,隐隐能看到皇城里的一丁点儿建筑,她是感兴趣的,但也只是停留在感兴趣那一个简单的层面上。 一入宫门深似海,四四方方的天不知耗掉多少女子的青春年华,她不喜欢这种,一切类似鸟笼一般的地儿她都不喜欢。 她自认是可展翅翱翔,自由自在的鹰,鹰怎么能困在笼子里? 云苓拉回思绪,驴车便绕进一条巷子,云苓摸不清东西南北,唐灵却笑道: “陆少东家选的这地儿也不错,东角楼巷一带,有热闹的行市,又近各位贩卖猛禽,珍珠,香料,丝绸之类的潘楼街,又有金银,彩帛交易之所的界身巷。” “还有在那边,白日里有不少卖吃的铺子和水产摊子,夜里有热闹的夜市,有卖衣饰的,古物珍玩的,再往里走去,还有勾栏瓦子,应也是晓得哥儿是个贪玩的性子。” 云苓估摸着这落脚的宅子距离州桥和大相国寺不远,有着唐灵的这番讲述,对这宅子,云苓也就先入为主有个好印象。 驴车再转上一个拐角,就停在一处宅子的门口,这宅子瞧着不大,里头却是内有乾坤,是个简单的三进院式,进门有马棚马厩,再进便是前院和正房,后头就是后院了。 “吼吼,若是能在汴京有上这么一间宅子,回去平城恐怕得吹嘘一辈子,见着人便说,“诶,你怎么知晓我在汴京有间大宅子咧?哎,不大不大,简简单单三进院,也就能住下个十来二十人”。” 刚子的话把大家伙给逗乐,紫福接话道: “那是,这宅子可是在天子脚下,又近街铺旺区,上几十万贯都拿不下。” 云苓连忙问道: “既是如此,租金要多少?” “什么租金,这可是咱们郎君的宅子。” 陆应淮想要阻止,但为时过晚,只好微笑面对。 其余四人都惊呆了,眼珠子都快掉地上去,但又唯恐掉到地上,给这座镶金的宅子沾了尘。 刚子喃喃道: “可这宅子怎么就你一个人,没有女婢,小厮么?” “这宅子不过是、” “紫福。” 紫福被喝住,止了声,收起骄傲的小尾巴站到陆应淮的身后。 云苓自然是没有漏掉那“不过是”三字,想来这不过是陆应淮产业下的一间小宅子,还有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天爷啊,那他在看她还那区区三千贯的时候,会不会像看一个乞丐从烂兜里扒拉出三个铜板儿一样? 云苓有些不适,但这股不适很快就烟消云散。 每个人的出生本就不一样,自个儿认为那不能够得着的天花板,往往是另一个人的,这些本就不是自个儿能控制的,既是如此,又何必自寻苦恼? 该吃吃,该喝喝,起码不容易得胃病,在身体和心态上遥遥领先~ “不过是其中一间,天啊,刚子,早知咱们的船上的时候就将他给绑了,要一间宅子当赎金,再转卖出去,这样咱们一落汴京,就山鸡变凤凰咧。” “老大,用不着绑,只要偷偷地往他的杯子里倒上一点儿本帮门派秘制的毒药,他生不如死的时候自然就会将宅子契约给交出来。” “这害人之事可使不得,我瞧着姑奶奶救他的时候,就应该狮子大开口,要上一两间宅子,存起来当嫁妆。” “……” 第314章 也可赊账 紫福瞧着他们这一人一句,明目张胆地想要谋害陆应淮,就气得不行,想要张嘴骂人,就被陆应淮给止住了, “打趣之话,你也当真?他们若是想害我,早就害了,快些去准备热水,一路奔波劳碌,我们都累了。” 紫福挠挠后脑勺,敢情这是打趣之语,他怎么就听不出来?不过既然他家郎君都说是,那就一定是,谁让他家郎君机智聪慧,是个大聪明呢。 紫福放下对云苓等人的不满,麻溜地跑到厨房烧水去。 云苓和唐灵自然是住在后院的,陆应淮,陈杰和刚子,紫福,自然就住在前院,各自收拾一番,什么缺的少的,又奔波去买,来来回回,可算是在天黑之前把各自的房间布置好。 因是劳碌疲惫,任是像云苓这般爱折腾的性子,此时也打着哈欠在新床上翻滚,全然将外出耍闹一事忘却脑后,这一夜也就过去了。 天亮后,唐灵就捧着一盆热水来伺候云苓洗漱, 眼下已是入冬天气,天寒地冻,井里的水就跟冰一样,碰上一碰,都能把整个人给冻僵,所以她也就早早起床到厨房烧上一锅热水,供大伙洗漱。 云苓不愿起床,她这被窝儿可暖和了,有两个汤婆子,屋里又有炭,这种感觉最好。 何况她这人,若是有事做,就算是再冷的天,她也不觉得冷,若是闲下来,那就一动也不想动,懒得很。 “小娘子昨日不是说今日要起个大早,出门溜达溜达么?快快起来,不然这热水得凉了咯。” 云苓在被窝儿里翻了翻身子,连眼睛都不舍得睁开,只问道: “唐灵,你可知那大相国寺什么时候开门?” “大相国寺是每个月只开放五次的,今日是十二,十五那日会开一次。” 这下云苓更躺得心安理得,她想着再做一次美梦,与周公叙叙旧,可五脏庙空的厉害,咕噜咕噜地叫响,昨夜一心想着睡觉,随意扒拉两口粥就完事,现在“报应”来了。 “唐灵,你说说这处有什么好吃的?” “有好多咧,熟的羊头肉,红白腰子,牛肚,牛百叶,兔子,鹌鹑,斑鸠等等等等,我刚在厨房烧水的时候,对街飘来那羊肉香的哟,让我狂咽了好几口口水。” “这么早就有羊肉吃咯?” “那当然,铺子天亮就开张,而羊肉,羊腿,羊排,羊肠那些玩意儿得提前一个时辰煮,这样才入味咧。” 云苓受不了了,一想到能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羊肉面,她就欢喜,穿衣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唐灵笑着将漱口杯子递上,待云苓漱完口,就又奉上热乎乎的擦脸巾子,继续说道: “陆少东家交代过了,若是小娘子在京中碰上什么难缠的事或是钉子,大可到陆家商行寻他,若是看中什么新鲜玩意,也可赊账,让那东家到陆家商行结算就可。” “我才不会乱惹事,也不会赊账咧,这人……他出门了?” “对,他比我还早起些,摸着黑就出门做事了。” 云苓仰天无语,这厮比她有钱财,身世背景比她好,还比她努力,她……她……她还有什么理由不多吃两碗羊肉面呢? “那镖头呢?也随着他一同去了?” “对,好像说是要处理陆家商船的事,不过那紫福却是留在宅子里。” 云苓点点头,也觉得正常,陈杰是押这趟果子镖的,自然是要负责好,而且还有一应镖局兄弟要照顾,定是没有这么多闲暇功夫。 云苓叹了口气,往怀里揣上全身的家当,就带着唐灵和刚子一同往外头去。 今日天气不佳,是个灰蒙蒙的阴天,这让原本就冷的天气变得更加阴冷,三人不约而同缩着脖子往香味跑去。 这卖羊肉面的铺面不大,前来共赏美食的食客却多,云苓他们来到的时候,铺内的座位已经坐得满当,身后又接连不断来人,云苓眼疾手快,把靠门口的位置占了。 三人落座,目光全然被挨着的两口大锅给吸引了去,一锅全是羊肉,锅面咕噜咕噜地冒着小气泡,羊肉混合着香料的香味源源不断往外冒,就跟那最野的狐狸精似的,勾着一众人的魂魄。 而另一锅却是被一个镂空的圆架子压着的,云苓嗅到是羊肉的味道,但因见不着,所以也多了一似好奇,故此开口问道: “东家的,你这锅也是羊肉不?” 那人笑道: “我可不是东家的,咱们东家在龙津桥那边的铺子咯,这也是羊肉,你们看看想吃什么咯,有羊肉,羊杂,羊肝,羊腿,羊排咧,要吃什么我就给你们剪。” “那怎么用架子压着咧?用一个大锅盖盖着不行么?” “嘿嘿,这羊肉煮的时候是浮在水面上的,这样就容易不熟,也入不了味儿,所以得把它压着,这么压着煮,还能去膻气,不信你们尝尝。” 云苓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开口问道: “这都是怎么卖的?” “普通羊肉面六十文,羊杂面就四十五文,羊腿面五十文,羊排面五十五文,这面都是细面,二两的。” “那便一样来一碗,咱们尝尝。” “好咧。” 这细面是从铺里边端出的,一碗一碗的,再放到前头来,加上相对应的羊肉,羊杂,羊腿和羊排,最后浇上一勺羊汤,再撒上一把葱花,云苓看见的那一霎那,脸都黑了。 她本来想要喊住的,但她张嘴的速度不及那厮放葱花的速度,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葱花撒到面上去。 云苓一整个人都不好了,唐灵和刚子相视一笑,继而提起筷子,加入到挑葱花的队伍当中。 把葱花都挑出来后,面有些微微发坨,三人赶紧吸溜一口面,这面条因细,所以很是吸汤汁,让人吃了一口还想再吃上一口。 至于这主角羊肉,不膻,味道是偏甜口的,云苓有些不大吃得来,就只吃了羊排面,剩下的那碗羊肉面就交给刚子。 第315章 懂得疼人 吃饱喝足,身子也暖和不少,云苓用袖子擦过嘴角后,看向唐灵问道: “这附近有什么可玩的?” 唐灵想了想, “哥儿可要去昨日我说过的潘楼街?” “就是那个卖珍珠,香料,药材的?” “对。” “珍珠……”云苓的脑瓜子突然灵光一现,“有没有玉?有没有卖玉石,卖石头的?” “有,就在前边的街巷,那条街有卖衣衫,字画,珍玩的,玉器也多,一连串的铺面都卖石头呢。” 刚子立马动身, “我回去拿石头,你们在前边路口等我就行。” 云苓点头,把钱给结了就和唐灵站到路口,刚子抱着石头一来,一行人就往前边的街巷去。 穿过一众卖字画珍玩的,可算是到了卖玉器的地儿,各类玉品,有翡翠,有和田玉,有岫玉,有蓝田玉,有独山玉,还有各色叫不出来名字的玉品。 云苓不懂玉,只记得此前在地下室的时候听过,这翡翠得看水头,往那种通透水润的挑,颜色往原生色去挑,比如众所周知绿色,其他的如同白色,紫色,蓝色和黑色,再其他颜色就稍次。 不过云苓心思不在挑玉上,便也是匆匆扫上一眼就作罢。 “老大,我肚子有些疼,我先去方便方便。” 云苓将他手上捧着的石头接了过来,回他, “你去,我们到前边走走。” “好。” 云苓和唐灵一直往前走,不一会儿就到了卖原石的铺子,这些铺子可不少,也是一连串的,街道两边都是,只不过按照陆应淮的说法,这些能摆得出来的石头大多已经是被一遍一遍跟用筛子筛过一样,能剩下来的都是一些外行人眼里的“宝贝”。 云苓将步伐放缓,一间一间地扫视过去,身上的异能也不见得有反应,看来陆应淮所言非虚。 既是找不着宝贝,云苓便想将手上的这块石头切开来瞧瞧,到底里头是什么玩意儿,只不过哪间店铺愿意给她切,又有能耐帮她打磨东西,她就得认真找找。 云苓从第一间卖原石的铺子走到最后一间,随后又从对街的最后一间走到对街的第一间,不经意间,她就被人盯上了。 有一个身材瘦削,脸颊无肉的男子颇为热络地迎了上来,开口问道: “小郎君可是想要购买原石?” “对啊,家中长姊年后就要出嫁,她素日待我不薄,所以想要前来买些好原石打磨些手镯玩意,可是找上一圈,我都没有找着合意的。” 大头乐得哟,脸上的褶子都被挤成一团,连飞过的苍蝇都能被夹死, “哎哟,来我这儿嘛,我这儿可是全汴京货最全的,最好的,你可是买不来吃亏买不了上当的。” “嘿,那你觉得我这块石头怎样?” 大头接近云苓的目的,便是有这石头的功劳,他抢过石头来打量一番,十指大张,落在石头面上,也不晓得是什么摸石技巧,过上一会儿,就“啧啧”道: “这石头不行,就是块废料。” “是吗?可我那当官儿的未来姊夫怎么不是这么说的?” “当官儿?” 大头的手抖上两抖,差点儿就将石头都抖落下地,他本是想唬人的,顺势就可用废石料换掉这块宝贝石头,焉知竟是官宦人家,这可使不得! 民怎可与官斗,万一骗了此人,那他别说自家小作坊,就连小命都要交代了咯。 大头赶紧将石头恭敬地还给云苓,云苓这下就不接了,她乐道: “你再瞧瞧,瞧瞧这究竟是不是块废料?” “是我眼拙,手艺生疏,这的确是块宝贝,里头有玉。” “那你帮我开开。” “我……我……我就一卖破原石的,我……” 云苓保持微笑,回道: “可你刚才不是说你那儿货最全,货最好的,你卖原石你不帮人开石头?哪里知晓你那儿货是最好的?哦,你骗人!我这就回去、” “别,别别别,小郎君随我来便是……” 大头欲引云苓往小巷子走去,突然又回头问道: “不知小郎君那位未来姊夫当的是个什么官儿?” “汴京有句俗语,一块石头掉下来,都能砸死一个五品官……” 大头领悟到云苓说的话,频频点头,就跟鸡啄米似的,他捧着石头就往巷子去。 云苓和唐灵就要提步追随,身后突然一呦呵声将她唤住,两人回头,正见刚子跑了回来,脸都红了, “诶,你这去的不是茅房……” “老大怎么知道???” 这话倒让云苓惊了一惊,她本是想调侃这人满脸通红,去做坏事情了,谁知他还真是! 刚子从怀里掏出一块素净的巾帕,再小心翼翼地将巾帕给打开,亮出里头一个碧绿的小吊坠, “给,老大快收下。” “给我的???” 云苓惊讶地捏起小吊坠,瞧着不算通透,绿的有些带灰。 “我刚才见老大盯着这个小吊坠许久,就买下来了。” “啊?我怎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我盯着……哦,我当时是在想事情,不是看这玩意儿,你这是翡翠吗?花多少银子买的?” “那不是翡翠,那是碧玉,和田玉的一种,瞧着他这色不算正当,次品次品。” 大头的话让刚子有些尴尬,他本以为云苓看上的就是好东西,没想到云苓一来没看上,二来这不是好东西。 云苓再次问道: “这多少银子买的?该不会把一百贯都花出去了?” 刚子摸摸后脑勺,很是难为情,他以为云苓喜欢,就没有讨价还价,直接给钱就走, “差不多。” “小傻子,”云苓从怀里掏出一张交子来,塞回刚子的怀里去,“这东西我觉得挺好看的,买了就买了,咱们不欠这个钱。” 刚子听云苓说喜欢,自是欢喜,也没过多计较其他事。 唐灵还真是有些羡慕,同时也觉得刚子这人不错,光是懂得疼人这一点就胜过这天底下不少男儿郎,说起来她这未来的主子眼光还真毒辣。 第316章 解玉砂咧 大头见云苓出手阔绰,一百贯仿佛都不似钱一般直接就给了那随从,看来她说的长姊嫁官儿,所言非虚呐。 他有些庆幸刚才没有将其哄骗了去,不然准会有去不掉的麻烦事,遂连忙将态度给放恭敬些,说道: “小郎君,咱们的作坊就在这呢。” 云苓将手上的小吊坠放回巾帕里,再交由唐灵收好,朝大头呦呵一声,连忙提步就跟上。 刚子紧随云苓身后,唐灵将巾帕折叠好揣进怀里,跑上两步抓住刚子,提醒道: “咱们哥儿这次的身份是当官儿的未来内弟。” 这官场之事就是刚子的盲区了,任他怎么去想,都只是想到官儿厉害,有钱有势,但官儿有几品他都不晓得咧,自然是做不好这个捧哏的,所以就把希望寄托在唐灵的身上, “我不懂这些玩意儿,靠你了。” “嗯!” 云苓跟着大头先一步进入作坊,这作坊的规模简直不能与青城的棉花作坊比较,或许也有汴京地,寸土寸金的缘故,可规模虽小,但却是五脏俱全。 坊里摆放着不少长桌,长桌上又放有不少的工具,小巧的紧,若是掉在地上,拿肉眼一瞧,保不准还瞧不出来呢。 “这人都去哪了?” 大头说着就往前走,绕到作坊的另一侧。 云苓跟着他,不一会儿就见到有两个身穿薄衣的中年男子,一人站着拿长柄的石锤往石臼里冲东西,另一个人就坐着拿一条短棍在滤网上不晓得是在过滤什么。 “哥儿,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解玉砂,诶,贵客来访,你们把这块石头给切开让小郎君看看里头的玉。” 云苓站到那个石臼旁,往里一窥,见得闪闪发光,更加惊讶, “这里头是些什么玩意儿?” 大头见手上那烫手山芋被接了过去,自也是多了几分给云苓解说的心思, “这是砂石,硬得很,把它给舂碎,再按着不一样的粗细用滤网滤出来,分出不同规格,依原石而定,选择其适应的砂石,混合在一处,再配上工具,方能解玉。” 云苓着实是开了眼界,自然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这玉是如何解的。 一行人捧着石头又回到刚才的作坊处,那三人围在一处对着石头指手画脚,云苓听不懂,候上好一会儿才见大头在石头的五分之一的位置做上一个标记。 随即一人坐上水凳,给石头标记的位置抹上解玉砂,之后踩着脚踏转动砣具,那如一块圆铁饼似的玩意就在石头面上工作起来,云苓不禁生起佩服之心。 这玩意有点儿像后世的那种大的缝纫机,脚一踩,那线筒里的线就滋溜滋溜地嵌到衣服上边去…… 云苓突然灵光一现,若是能把这玩意儿给改一改,用来压羊毛毡,或是压棉花垫,估计会大大提升干活的效率咧。 云苓记下了! “小郎君,这磨石,也挺耗功夫的,你这石头估计得一个到一个半的功夫才能磨到里头呢,不若咱们到前头吃上一口热茶?” “诶,不急不急。” 云苓绕过一众长桌水凳,便见得一个长长的架子,架子上放有不少的原石块,而这些原石块,才是真正的宝贝, “哥儿,你这些原石卖吗?” “不卖不卖。” 大头生怕云苓抢走一块似的连忙跑了过来,喘上一口气说道: “这可都是老祖宗留下的玩意儿,咱们有手有脚,有吃有喝的,不卖。” “这些可都是好玩意儿,可不是每一个都是你老祖宗留下的,哪寻来的,教教我呗,我也好蹭上几个玩玩。” 大头这就不出声了,背起手泰然自若地出了坊门到前头的茶摊子吃茶去,云苓自然也就随了上去。 只是这一连吃上两盏热茶,这人还是一个屁都不往外蹦,云苓也就继续套话道: “我那位未来姊夫告诉我,说是若想要好的原石,就得到矿上去,这一开矿采出来原石,不知就有多少有经验的老手往上挑,挑剩的就又一轮一轮的经过被筛选,最后才沦到市面上来。” “哥儿是不是有这方面的路子,介绍介绍,要是买着了,那才真正叫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咧。” 大头手上的茶盏转了两转,只道:“好说好说。”,随即想了想,又道:“不知小郎君平日在何处玩乐?是在东鸡儿巷,还是西鸡儿巷,亦或是杀猪巷咧?” 云苓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些名不大对劲儿,不过毕竟是人生地不熟的,这些名字或许是别有用意也不为过,着实是有些为难,故此想要含糊过去,但正要开口,唐灵先她一步说道: “咱们郎君爱雅静,去的是旧曹门那边的茶坊,若是实在是闷得慌,就请上一顶轿子到朱家桥那边的南北斜街,邀上出了名的花都知一同前来品茶吟诗罢了。” 大头眉毛一挑,又道: “小郎君住在何处?” 唐灵紧接道: “就住在这附近一间小小的三进院宅子。” “听小郎君的口音……” “当年的那场大乱,眼下谁都不好再提了……” 唐灵与大头的一来一回着实让云苓捏上一把冷汗,幸好她带的是唐灵,若是光指望刚子,怕是又得冒充什么门派,又得气势强硬,才得勉强囫囵过去。 大头搁下茶盏,张嘴说道: “我这人啊,心情一不佳就会去喝上两口花酒,再睡个暖窝窝,第二日就神清气爽,脑子也灵光,那些晓不得的事瞬间就晓得了咧。” 这话说罢,他便往桌上撂下一小吊铜板儿,自顾自地背着手走回作坊。 唐灵轻声说道: “哥儿,他这是想要占便宜咧。” “嗯嗯,我省的,正常正常,托人办事,咱们应该主动些才是,诶,你刚才说的那些什么东鸡儿巷,西鸡儿巷的,是我想的那种地儿吗?” 唐灵连忙点头, “那些地儿可杂了,去到那里的人言语粗暴,不堪入耳,而且都是耍真枪的,那声音听不得。” 第317章 大包小包 云苓的手指在桌上笃笃地敲着,去往七闽时途径的高脚楼,平城的风月楼,来汴京时途径的樊香楼,还有此前买过的小册子…… 云苓觉得可没有什么地儿是她不敢去的,便摆摆手说道: “不怕,今夜我带刚子去,你就先回家给陆少东家报平安。” “使不得,哥儿,这要是真的耍起真枪来,你的男儿身份岂不是露馅了?” 云苓一把抓住唐灵的手,示意她将声音给再放低些, “你忘了咱们在樊香楼的事?我这袖子可藏着秘密的,对男对女都行得通,你可放一万个心。” “可我骗不过陆少东家,万一他……他……我不会让他知道的。” 云苓这才将凝视的目光收回,她才不想陆应淮知道,不对啊,她为什么害怕陆应淮知晓,她又不是他的谁,知道就知道呗,还能把她像小屁孩一样逮回家不成? 荒谬,着实荒谬。 云苓松开唐灵的手,本想让她随意说就是,但不知怎的,心里头总有点儿虚,就好像若这件事被张氏知道,会吃不了兜着走一样,看来,陆应淮有当她阿娘的天赋。 云苓是没有吃茶的,所以见大头撂下一小串铜板儿,自个儿也就心安理得地站起身走回作坊。 刚子见云苓回来,连忙从长板凳下来,打着哈欠让云苓落座,他本是想着紧盯着那家伙磨石,免得被他耍手段换了去,可没想到这磨石比磨牙还要烦人。 他都快盯成斗鸡眼了,那块石头还是不为所动,他也就摆烂了,找着长板凳,往凳上一躺,爱咋滴就咋滴。 云苓瞧着天时,也该是中午了,可那块石头好像才被磨出一条小缝来,瞧着就不大有劲儿。 街上响起不少呦呵叫卖声,时不时地还飘来一阵阵肉香味,云苓感觉她挺不了多久就要缴械投降了,她咽下嘴角快要冒出的哈喇子,走到大头的身旁,张嘴问道: “哥儿,不知你们平日是到街上吃的午膳还是吃自带的?” “噢,咱们拿食盒到两条街外的那间小酒楼打下酒菜和羹汤,便宜的咧,一道炒兔肉和一份血羹,不过是三十文,要是脸皮厚的,大可向那走堂博士要点辣菜,再要点梨干,无不答应的。” 云苓觉得两道菜才三十文,倒也很是实惠,只不过今日有求于他人,总得下点本子,便左右环顾,问道: “你这作坊可有炉灶?我刚才来的时候瞧着前边的街巷有卖鹌鹑鸽子,又有冬蟹,鲈鱼,鲜虾,就想着买些回来清蒸了吃鲜的,再去打包些羊肉汤,好让咱们大家伙吃了暖和暖和。” 大头一听“咱们大家伙”,便知自家这三人也有份,登时热心起来,只道: “我这儿没炉灶,不过隔壁的阿牛嫂子有个小灶子,咱们两家平日互相帮衬,自也是相熟,借用她那个灶子蒸一些玩意儿,也是可行的。” 云苓听出大头语气里的欣喜,自然是松一口气,能找着这人的突破口,也是一件好事。 “行,那我们就先去买食材,你们就暂且候着,可以不?” “可以可以。” 刚子本想继续躺下来监督那人磨石头,但想着云苓买食材,身旁那唐灵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用之徒”,所以也就只能亲自出马。 三人一同往东街走去,先是买上十二只花蟹,三条鲈鱼,两条黄鱼和五斤鲜虾,摊贩见云苓出手阔气,纷纷呦呵着让云苓帮衬一二, “小郎君,咱们这儿的贝类可鲜了,刚刚才到货的,过来看看咧。” “牡蛎,牡蛎,全汴京最新鲜的牡蛎在这。” “斑鸠,小郎君来两只斑鸠呗,这是野生斑鸠,今日一大早才从山上抓回来的,秋冬进补最是适合的咧。” “……” 云苓本是想着买些鹌鹑,鸽子等野味来解解嘴馋的,但是这些野味蒸着吃,不大好吃,而且处理起来又很是麻烦,更何况还是借助别人的灶子,若是弄得血腥气重,难免会惹得不高兴。 于是她便换了一个想法,买熟食,吃起来方便也不用多费功夫,她直接折返回早上吃羊肉面那条街上,让刚子打上一些羊肉汤,随后便与唐灵到隔壁买熟的猪肚猪肺,牛肚和牛百叶。 最后再买些酥蜜食,香糖果子和蜜饯雕花,大包小包地回到小作坊去。 大头见他们果真将东西买了回来,激动地手舞足蹈,立马到隔壁去借灶子,唐灵和刚子也帮衬着将买来的花蟹,鲈鱼,黄鱼和鲜虾给洗干净,待会儿在水烧开后,就放到锅上蒸。 阿牛嫂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一次吃这么多的海鲜河鲜,哈喇子自然是收不住的,可又不好意思张嘴说要,便看向面相较为好相处的唐灵,笑说道: “诶,小哥儿,这海鲜河鲜虽说蒸着吃味道鲜美,但这般多吃起来嘴里容易寡味,不若沾些蘸料吃,蒜蓉油碟,酱油热油脂麻油碟,香着呢。” 阿牛嫂子一边说,一边往那已经杀干净的鱼上铺满姜葱丝,再加上几滴料酒静候。 水烧开后,先下得是虾,这虾下得也有技巧,把锅盖拿起一小点,再通过那缝隙把活蹦乱跳的虾给放进去,立马盖上锅盖,听着鲜虾在热水里挣扎,如此一来,它的虾肉就更加紧实。 过上一会儿打开锅盖,便能见到满锅红彤彤的熟虾,可以往里添上一丁点儿料酒去腥,可以不放,只因加上料酒的虾若是放凉,总是有股不大让人满意的味道,对于吃不得酒的人来说,是一种折磨。 把熟虾捞起,一锅透明的水瞬间就变成淡白色,水量还少了一半,阿牛嫂子没有将水倒掉,直接在上头架上一个笼子,把刷洗干净的花蟹反着放,在蟹肚子上放一块姜片,再滴两滴料酒,而后盖上盖子。 云苓闻着味儿来了,虾美人馋,她是控制不住自个儿的,捏起一只虾,剥掉虾壳,一整只往嘴里塞…… 第318章 鸡毛蒜皮 “好吃!” “这虾肉很是弹牙,又鲜甜,你们都快尝尝。” “要说还是阿牛嫂子的厨艺了得,可得多吃几只才是。” 阿牛嫂子听着云苓这话,心里头很是高兴,一来得偿所愿,二来有人能欣赏到她的厨艺,那无疑是多了一个知己。 她便连忙从架子上取下两个蒜头,一一掰开,刀用力往下一拍,捡出蒜皮用碗装着喂鸡,随后快刀往蒜头切去。 阿牛嫂子的刀功很是厉害,吃一只虾的功夫,案板上那原本扁散的蒜头就被剁成了蒜泥,刀身一刮,全都被装进小碗备用。 花蟹也好了,锅盖一掀开,蟹的咸香,姜片的辣味,以及被蒸开的酒味扑鼻而来,引得在场之人口水哗啦而下。 云苓瞧着自个儿眼前一堆的虾壳,有些不大好意思,明明就是自个儿想要讨大头的欢心而买的东西,不曾想自个儿就吃了不少,遂连忙说道: “哥儿,我看这玩意儿摊凉了会不好吃,不如咱们就边做边吃好了。” 刚子也附和道: “对,这刚出锅的东西好吃的紧,直接往嘴里塞就是,我这就去把那些羊肉汤,猪肚猪肺,牛肚牛百叶都拿出来吃了呗。” 那些熟食不过是其次,刚子想的是搬张凳子过来给云苓坐着慢慢吃,不用站着这么辛苦。 大头哪有什么不允的,他把剥了壳的虾塞到嘴里边去,左手五指紧闭长着,右手将灶上的虾壳都拨到手里来,乐道: “小郎君潇洒,我去支棱张长桌长凳来,再喊上那俩憨子,诶,小郎君吃酒不?要不来点黄酒送送菜?” “不不不,这还是日头呢,什么狂的什么欢的都得留在夜里做去。” 大头的眼睛眨了眨,心里头大概有了主意,就连忙回坊里叫人支棱东西去。 阿牛嫂子一听这饭桌是支棱在她这边的,干起活来都有劲,她往锅里添上一点清水,随后往灶里塞入木柴,使劲扇火,尽她的能力把火力添到最大。 唐灵也没闲着,她在架子上搜罗碗筷,只因平日阿牛嫂子只做一家三口的饭,三副碗筷足矣,故此只有三副碗筷。 这要是只吃虾蟹,不用碗都行,可又有羊肉汤,这若是没有碗就使不得了,他们眼下虽是热络,但还不至于亲密到你喝一口我喝一口的程度。 唐灵走回作坊去,想着找碗筷,却也只是三副,只因大头他们平日都只是用食盒装着碗筷去小酒楼打饭菜,吃的是物美价廉的玩意,所以少了吃不上,多了使不着,三副是刚刚好。 唐灵没法子,只好跑到街上去买上三套碗筷回来,这先是用清水洗上两三遍,再趁着水烧开后,舀出些许来放到三个碗里泡着。 大头和他那两个伙伴很快也搬着桌子,扛着长凳而来,刚子带着熟食紧随其后,云苓可算是找到可做的活计,把虾和蟹都端到桌上去,就算是大功告成。 等鱼熟的功夫,众人已经落座,因阿牛嫂子一家也是卖东西的商户,总需要留着一人看着店铺,所以她只好盛上一碗羊肉汤让阿牛哥先吃了,再给他装另外好吃的。 他们俩的男娃儿狗蛋喜欢缠着云苓,一只手拉着云苓的袖子,另一只手就指着桌上的花蟹,让云苓剥给他吃。 若是换做平日,云苓指定是不理他的,只是今日剥了虾,手上沾味,所以才大发慈悲。 大头见状乐道: “小郎君还没有娶亲?” 云苓摆摆手道: “还没玩够呢,娶什么亲。” 阿牛嫂子往另一个碗里夹上刚出锅的鲈鱼肉和黄鱼腩,又往牛肚夹去,好奇道: “小郎君喜欢什么模样的?我识得好些小娘子,模样标志,乖巧听话,性子忒好,你若喜欢,我给你介绍介绍。” 她说着将牛百叶给夹到碗面上,筷子往上压了压,又再夹了两片猪肺,满满一整碗,小心端着就送到外头去。 不一会儿就快速跑了回来,往自个儿碗里夹上两只虾,一边剥虾壳一边问道: “怎样,小郎君喜不喜欢温柔贤淑的?” 云苓只笑不语,唐灵开口应道: “咱们郎君有青梅竹马,最近俩人闹别扭呢。” “哦,原来是有心仪的,诶,可有对过生辰八字?这嫁娶之事可不是小事,要把八字给对好了,否则成亲之后的麻烦事不断,别扭不断呢。” 大头见阿牛嫂子越说越过,就连忙说道: “诶诶诶,再让你说下去,别人以后孩子叫什么都让你给琢磨咯。” 这话引得大家伙一顿好笑,云苓又给狗蛋剥了一只虾,沾上蒜蓉酱,这小家伙吃得很是开心。 “小郎君可别往心里搁,咱们这些人就是这样,闲下来嘴就碎,见识又浅,高谈阔论不得,只能说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小事。” “无碍,家中的阿奶也常说这些细碎之语,今日听着阿牛嫂子说,也是倍感亲切。” 阿牛嫂子眼睛亮了又亮,见云苓不嫌弃,就想着再说说自个儿的心得,只可惜快不过大头的嘴。 “小郎君倒是接地气儿,有一副真性情,刚刚我瞧了,那个石头已经磨出个口子来,今日下午就可磨出来看个究竟,只不过要是好玉,若是打磨,那就得明日请早了咧。” 云苓自是欣喜,放下蟹壳,开口说道: “这是自然,毕竟咱们今晚可是有的忙咧。” 云苓这话虽然没有直接明说,但大头晓得其中的意思,好呐,这又能蹭上一顿饱饭,又能蹭上一次暖窝窝,快活,着实是快活。 ** 吃过香糖果子,众人就又各自忙活。 云苓生起困乏之意,横着两个长板凳,躺在上头就睡,但被大头指摘,说是这腿不能伸直,双脚又不能对准大门口,身上又不能盖东西,免得跟死了人似的,不吉利。 云苓只好侧着身子弯腿而睡,可一侧着身子,两张合并起来的长板凳就跟离了心一样,颤颤巍巍地裂开,云苓这觉,是睡不好了。 第319章 凑活凑活 惹上困意之人睡不着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刚子本想让云苓回宅子睡,但这样一来,难免会让大头猜测他们的宅子在何处,又问东问西的,便只好说些段子给云苓解闷儿。 幸好,也不晓得是不是吃了羊肉汤的缘故,那人踩起脚踏来格外卖力,陀具转悠厉害,配合着解玉砂一同工作,在刚子说完第三个段子的时候,便听得里头呦呵一声, “开咯,开了咯。” 云苓激动地一整个蹦起,她连忙跑到里头去看,大头已经先一步捧起石头观摩。 这虽说是开了,但云苓传统意义上认为的一整个面都剖开的那种,而是开了一条缝,这缝越是开到整个截面的四分之一处,足以供人往里看究竟有没有玉,还有到底是什么玉。 大头微眯着眼往缝里窥,言语间有些支吾, “玉是有的,不过就是次了点,凑活凑活。” 云苓很是好奇,接过石头来就往里窥,里头不大光亮,也不晓得是不是这缝开的不够大的缘故,多窥上两眼,隐隐约约地能够瞧到一丝白,白的好像也不大透彻。 云苓有些摸不着头脑,便看向大头问道: “哥儿,这是什么玉咧?” “还能是什么玉,和田玉呗。” “和田玉?” 这也不怪云苓,一来她是不懂玉石的,二来也不知怎的,但凡提及和田玉,总觉得这玉是白玉无瑕的,应为温润脂白那种颜色的,她往里瞧着,觉得不大像。 大头笑道: “咱们这行里有行话,只言一红,二黄,三墨,四羊脂,红如鸡冠那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极品,其次是黄如蒸梨的黄玉,再者便是黑如纯漆,小郎君这个便是这点黑点黑的墨玉,价值是有,但不多。” 云苓了然,难怪她的异能接触这石头的时候只波动那么一点儿,不过也好,有总好过无,这要是能打磨成珠子串成一串手链或是玉扳指,估计也会很好看,不过这些想法还是留待明日再说。 看过玉,石头自然是要交还给那人去打磨的,大头见经验说出了口,自也是愿意多说一些拉拢云苓,也好今夜一同去个好去处,遂拉着云苓去看他珍藏的那些宝贝石头。 夜幕降临,夜生活开启,街道瞬间就变得热闹起来,那些卖野味和水产品的摊子收了起来,那些卖手工品,头面,冠梳,古物珍玩,日用百货的摊子悉数张罗起来。 云苓让唐灵回家报平安,带上刚子就随着大头等人前往东鸡儿巷,云苓和刚子见到街道两边的夜摊子感觉很是新鲜,走两步看三会儿。 来到一个卖古物的摊子前,云苓好奇地止住脚步,拿起那把尚方宝剑仔细观摩,正要拔剑,大头就着急把她的手按住, “小郎君,咱们走。” “诶,咱们老大、” “刚子,走。” 云苓没有漏掉大头刚才偷偷给她使得眼色,想来这尚方宝剑有猫腻,俗话都说听人劝,吃饱饭,她便轻拿轻放,把尚方宝剑放下,走出这个摊子后方问道: “哥儿,这是为何?” 大头乐道: “一看小郎君就不常在这些小摊小贩处买东西,咱们这条街可是有不少人卖何娄的,你刚才拎起的那把尚方宝剑便是,里头还是一把短剑,若是你拔了出来,这把价值连城的“尚方宝剑”可就得算到你的头上咯。” 云苓没想到咧,这古代还有人卖假货,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她悻悻地耸了耸肩膀,便乖乖地随在大头身后。 而另一头,那间小小的三进院式的宅子里,陆应淮早早地和陈杰归来,就想着云苓爱热闹,定是会对汴京的夜市感兴趣,便想着一同到州桥去走走。 但他等来等去,从黄昏等到天黑,都不见云苓的身影,也不知是不是人生地不熟,兜兜绕绕,连家的位置都记不住。 陆应淮越想就越认定云苓是迷了路才不回来的,便起了出去寻她的心思,这才要动身,唐灵就回来了。 “陆少东家,安好。” 陆应淮颔首示好,连忙往外望去,候上一会儿也不见云苓进来,心头冒起的欢喜渐渐淡了下去, “怎么不见苓娘,她去哪儿了?” 陈杰掰下一半橘子递给紫福,随后说道: “我就说刚才应该在州桥那处拦她,依姑奶奶那臭性子,出了门就跟放飞的鸟似的,哪里舍得回家里来?” 陈杰在心里头暗暗给云苓记上一笔,这姑奶奶,此前坐船都可以说有不带他的原因,可如今都已经来到汴京了,还是只带刚子不带他,真不是个好东西。 “小娘子可不是去的州桥,她是拿着在马球场赢回来的石头看玉去了。” “看玉?是在这附近的街巷吗?” “对,小娘子怕你们担心,就先让我回来知会一声儿,报个平安。” “还算她有点子良心。” 陈杰冲这一点,便将刚才记云苓的一笔给抹去,她还是他的好姑奶奶,她还真是个好东西。 陆应淮提步就要出门寻云苓,可刚走两步,便觉得不大妥当,遂复问唐灵, “那你回来了,还出门去吗?” “我身子有点儿不适,就不出门了。” 陆应淮的笑容往里收了点,但还是保持着温文尔雅, “苓娘到底去哪里了?” 唐灵的脑海中瞬间就浮起“不好惹”的字样,眼前这位陆少东家,可没有她想象当中的那么好脾性,好说话。 唐灵不敢轻易说话,陆应淮替她说了, “这附近街卖玉卖原石的铺子,夜里可不营业,差你回来报平安,这一宿就不回来了,光带着刚子,她这是到鸡儿巷去了?” 唐灵身上的汗都出来了,她感觉自个儿面对的不是陆家商行的少东家,而是县衙里审讯犯人的捕头,而此地不是宜家宅子,而是监狱牢房。 “是她让你不要告诉我的?嗯?” 这“嗯?”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唐灵一时分不清这人是高兴还是愤怒,亦或是暗藏杀机…… 第320章 心里叫骂 唐灵感觉自个儿的双脚都软了,她差点儿就要跪地求饶,陆应淮给她的这种压迫感,像足了以往在唐家伺候那些小主子一样,生怕自个儿一做错,就被打个半死发卖出去。 “小娘子她……她……不是这样意思,她也是为了、” “她是为了找矿山,为了得到更好的原石。” 陆应淮直接把话给接了,他在马球场说出那番话的时候就料到那小家伙迟早有一天会动这个心思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可为何不找他呢? 是觉得他没有这个能力,还是说根本就没想到他? “他们有多少人,去的是东鸡儿巷还是西鸡儿巷?” “他们有三人,有一间小作坊,明里暗里的就想让小娘子请他们去暖窝窝,我也不知具体是去的东鸡儿巷还是西鸡儿巷。” 陈杰有些慌了,他连忙说道: “姑奶奶会不会有危险?那臭刚子平日就只晓得耍嘴皮子,打起架来估摸着得跪地求饶,姑奶奶也真是的,都让她带着我,偏不信。” 陆应淮倒是不怕云苓会遇到危险,她机灵得很,遇强则强,遇更强的还会谄媚,他只是担心她会不小心碰到钉子,毕竟这里是汴京城,人多钉子也多,防不胜防, “我出去找找她。” “少东家,我与你一同前去。” “不必,这处宅子往日不大住,也不省的会不会让人动了坏心思,她不会功夫,你留下也可以护着她,紫福,走。” “是。” 此时的云苓正在冬鸡儿巷的庆新园玩乐,她多亏大头带路才找着这头来,瞧瞧这处的人文风景,而大头等人也多亏云苓阔气才得以到这富贵之地来玩耍,便举着杯子朝云苓说道: “这一杯,咱们敬小郎君,喝!喝!喝!” 云苓同样举着杯子回敬,但酒不落肚子,一门心思落在打听上, “诶哥儿,你们平日就是到这地儿来玩?不知这庆新园较其他地儿有何不一样?是小娘子还是……” 大头嘿嘿地笑,嘴角兜不住刚入嘴的酒水,险些漏了出来, “这庆新园可是这东鸡儿巷数一数二的地儿,想着小郎君身份高贵,不好随咱们到那些犄角旮旯,不大入流的地儿去。” 云苓点点头, “哥儿常在这头混,晓不晓得咱们汴京有多少间妓馆呢?” 大头往嘴里夹上一筷子肉,甩甩手道: “多了去了,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像庆新园这种规模的呢,有多少?” 大头搁下筷子,认真掰着手指头,嘴里叨叨着,把十个手指头掰过之后,耐心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就泄掉了, “大概是十来二十间,有好些我都没去过咧。” 云苓再次点头,十来二十间……若是悉数都能像风月楼一般购买她们“照夜青”的产品,那她岂不是能有稳定的客源? 只是如今胸罩还没有批量生产,她也没有将样品带在身上,总是欠缺些说服力,再者,平城和汴京距离这般远,运输是一个大问题啊。 云苓满脑思绪乱飘,想想这,想想那,就像是被扯断线的珍珠项链,珍珠掉的满地都是,串也串不起来。 “哎哟各位爷,光是喝酒吃肉多闷咧,奴家来陪陪你们咧。” 云苓眨了一下眼,腿上就多了一位小娘子,脖子被她的纤纤细手勾住,酒杯随即摇晃而来, “小郎君面生的很,来,吃下这杯酒,咱们就是认识了咧。” 一旁的刚子伸手就要扒拉掉云苓身上的这人,但因腿上坐着一人,他不大使得来劲,还平白无故被误会为想要左拥右抱,故此身上又多了一人,就跟叠罗汉似的。 “起开,起开。” “哎哟爷,别这般着急嘛,咱们慢慢来……” 刚子哪想跟她们慢慢来,可当他要将她们推开之时,他的“命脉”落入她人之手,他喉咙一噎,脸红得发胀。 云苓见刚子没了动静,顿觉不妙,与此同时,那小娘子刚才尚还递着酒杯的手不知去了何处,云苓唯恐会遭受与刚子一般的“幸福”,连忙拂了拂鼻子,横竖变出一根来。 “哎呀,小郎君已经……哎哟,你坏……” 云苓就这般被拥着往里头去,刚子紧随其后,大头等人看见,一顿好笑,直说云苓混得少,又说她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也很是正常,说笑一番,就也控制不住,各自拥着小娘子到里头去。 一进房间,关上门,云苓就将这人给打晕,随之将东西给缩回去,免得自个儿不舒服。 倏尔敲门声响,云苓自以为是刚子来寻她,便将门打开,可门开之后却见不着人,她把身子往外探,左右看上几遍,都不见人,唯恐是刚才产生错觉了,便把门关上。 但转身的那一个瞬间,她被眼前站着这人吓得魂都快没了,她没叫,腿软了半截,陆应淮连忙将她扶住,明知故问, “吓到了?” “天啊,这人吓人,是真的会吓死人的,你这敲了门不走,反倒爬窗进来,就是为了吓唬我?” “没有,我本是想从门进,但又怕被人瞧见,就爬窗了,我还是第一次爬窗呢。” 云苓见他一副引以为傲的模样就忍不住踩他一脚, “你怎么来了?不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陆应淮忍着痛坐下,双手从云苓的胳膊处自然而然顺到她的手腕上,笑道: “我猜的。” “猜的?你骗谁呢?” “我哪里骗你,你自个儿都没告诉你那小女使去哪里,我又如何知晓。” 云苓是防了他一手,没想到还是被他找了来,天杀的,他定是有异能在身,能随时定位她在哪里,又能知晓她心里头想什么事情的那种。 云苓的眼珠子转了转,在心里叫喊道: 王八蛋! 乌龟王八蛋! 人模人样的狗东西! 斯文败类,禽兽不如的老贼驴! 滚!这就给姑奶奶滚! 陆应淮眼波流转,低咳两声,温柔笑道: “你可是在骂我?” 第321章 老脸丢尽 云苓登时愣住,一个“你”字挂在嘴边迟迟不落,一整个人就跟一个用泥捏制的磨喝乐一样。 陆应淮往云苓的手腕使了点小劲儿,将她飘离的思绪拉了回来,宠溺道: “果真是在骂我呢~” “没有。” “没有?你何曾会这般盯着我,还不作声,小眼神转悠地厉害,指定是在骂人的。” 看来不是异能,云苓刚才也用异能试探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可如此一来,便证明这人是聪明的,云苓更加难过了。 但未免让这人看出来,她只好快速将这个话题给转回去, “那你究竟是如何晓得的?” “简单,依咱们云大东家阔气的性子,若是作东,定是会选择一些好的地儿,这样便可将搜寻的范围缩小,我也是凑巧,刚来东鸡儿巷,进来这庆新园就见到你被一小娘子拥着。” 云苓见他如此嘚瑟,忍不住往下泼一盆冷水,笑道: “你说错了,我来汴京人生地不熟,哪里晓得哪里地儿好,是他们带我来的。” “我在出门的时候,你那个小女使提醒了我一句,她说她家小娘子这次的身份是一位官儿的未来内弟,让我找到了也不要露馅,这般权贵,哪会不去好的地儿?” “而且平城的风月楼你都做得了生意,这汴京城类似风月楼规模的妓馆,你还会不动心吗?就算是他们不带你来,你也会来,是不是?” 云苓的小脸瞬间就垮了,她双手反抓陆应淮的手腕,拉着他就往窗边去, “没意思,不玩了,你既然已经找到我了,你了不起,回去回去。” “你赶我走,我写信告诉婶娘。” “我……我……” 云苓“哼”了一声,也不省的是被他气的还是心虚, “你说就说呗,我是女子,我逛窑子怎么啦,真是的,莫名其妙。” 陆应淮倚着窗,戏谑道: “我告知婶娘,你赌石。” “你奶奶的,你爱咋咋地,谁管你回不回去。” 云苓也是想着自束城写过信之后,就再也没有写过,如今已经来到汴京,她也该给张氏报个平安,遂将一门心思放到扒拉笔墨纸砚上,她把衣柜翻了,把梳妆台翻了,最后只剩下床头柜。 云苓坐到床边拉开柜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些一节一节的肠衣,她好奇地捏起来瞧, “诶,这些不就是我阿奶拿来装猪肉兑腊肠的玩意?” 她继续往下扒拉,又抓起里头那些一小段一小段的, “诶~这不是猪小肠嘛,这个不就是鱼鳔,这……” 云苓的脑海突然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这些玩意儿在这里出现,该不会是???而且这些该不会是已经都用过了又洗干净了??? 云苓双手下意识一抛,将东西都抛回柜子里去,回过头来,只见陆应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真是老脸都丢尽了!!! 云苓没眼看,直接躺下,还拉过被子,顺带将躺在床上的那个小娘子给盖上,免得她着凉, “我睡了。” “睡。” 陆应淮没走,找着凳子落座,手撑着脑袋,眸子缓缓闭上。 云苓瞥了他一眼,觉得这人怪得很,自家有三进院的宅子不回去睡,偏偏要在这里坐着,还真像张氏,她阿娘就会这样守着她, “诶,我明日要去看石头,走不得,你还是先回去睡。” “嗯嗯,明日我等空,随你一同去。” 云苓是想反驳的,可突然觉得这人说话的劲儿有点不大对劲,便坐起身,开口问道: “你可是不舒服?” “我没吃东西,胃有点泛酸。” 云苓真是有点服他了,直骂他一句“大傻子”,掀被下床,走到门口打开半扇门,往外呦呵道: “诶,给小爷送一碗汤面来,加个煎蛋,不,加两个煎蛋,一壶热茶,麻溜着点。” “得咧爷。” 小厮应下一声,飞快地往厨房跑去,双脚黏在厨房的地面上,催促着庖厨下面,煎蛋,完后又往托盘上放下一壶热茶,就快走带跑地来到云苓的房门前, “爷,面来了咧。” 云苓扒拉着铜板儿,干脆也不数了,直接一小半吊铜板儿就塞到那人的怀里,接过托盘就扬手让他离去。 得着赏钱的小厮自是乐呵,马不停蹄地就溜出云苓的视线。 关上门,云苓将托盘放到桌上,坐到陆应淮的身旁,往杯子里倒入一杯热茶,茶面飘起的烟气与面汤上的烟气缓缓往上升,渐渐汇聚在一处。 云苓抓住陆应淮的左手,朝他手腕的内关穴按去,埋怨道: “你这脾胃不好的小弱鸡就应该按时进膳,说也说不听,还瞎来凑什么热闹,待会儿先吃上几口热茶,待胃舒服点再吃面。” 陆应淮觉得他与云苓相处的状态好似老夫老妻,他母亲就常常这般训他父亲的,还会帮他揉肚子,两人吵架总是不到半日就和好如初,感情一直就很好。 他和云苓……罢了,还是先把人拐到手再言其他的。 茶杯上的烟气散了散,云苓摸着杯身,觉得温度合适就交给陆应淮,陆应淮接过杯子凑到嘴边,吸上一口,舌头差点没了。 云苓被他烫到那个滑稽的样子笑到,后知后觉, “噢对了,我忘记了,这男子和女子对待热水适应的能力是不一样的。” 陆应淮被云苓这个说法给惊讶到,他还是第一次听这个事, “所以,你觉得这个烫度是适合你喝的?” “适合啊,我胃寒,胃寒之人大都喜热,就连沐浴的水和泡脚的水也要很热的。” 陆应淮有些恍然大悟之感,但同时也想到自个儿沐浴的水,好像不大热,他也不能接受太热的,那以后两人…… “快些吹吹,喝上两口,这面都快要坨了。” “好。” 陆应淮把杯中的热气都吹开,浅喝两口,就动筷子,他将面从碗底捞起,放下,又从碗底捞起,再次放下,重复两次后才放到嘴里, “所以,你明日真的要去找石头?” 第322章 不干净了 “不然呢?” “钱我都给出去了,没理由让我做这亏本买卖?” 云苓想了想,又说道: “诶,咱们在马球场赢回的那块石头,原来里头是墨玉,一整个面切开来,很是好看,但是按着纹理和颜色,可以说得上是次品而已。” “那厮给我瞧过那些上好的黄玉和白玉,那颜色和光泽,一看就让人喜欢。” 陆应淮难得听见云苓说出“喜欢”二字,眼眸便亮了亮, “所以你是想买原石自切着用,还是倒手卖?” 云苓“嗯……”了许久,手指也随之落到桌上笃笃地一下一下响着, “我想买原石回来打磨成镯子或者玉珠链子,给姑和阿姊她们做嫁妆,你也知咱们家不是富贵人家,可女子出嫁,都是要攒厚嫁妆的,所以我就打这个主意。” 陆应淮笑着点头,他自是恨不得把云若春她们的嫁妆都准备好,这样若论起谈婚论嫁也快些,这样他就能更快些娶到云苓, “我倒是也认识些搬运矿石的……” “那你可认识些切割原石打磨玉镯的?我瞧着这一大下午也只切得一个面来,若论打镯子或者雕刻玉佩,玉珠子什么的,这等精细的估计要耗不少功夫。” 陆应淮就算是不认识那也得认识,毕竟这是云苓第一次问及他相助之事,费多大劲儿他都愿意, “认识,明日去挑完原石,我再带你去看看。” “好~” ** 陆应淮是天微微亮的时候从窗户走的,是在云苓再三保证她此行前去找石头不会有事并且答应与他一同到州桥吃美食后,他才恋恋不舍离开的。 云苓在陆应淮走后,拎起那夜那壶已经摊凉的水往嘴里倒,咕噜咕噜几声后就往外吐,随即又往手心里倒些,飞快地拍到脸上去,重复两遍,这脸也算是洗干净了。 这可都是她在船上学来的本事,可不是轻易就外传的,所以只待无人看见时才施展一番。 她甩了甩头,将脸上的水都甩出去后方推门而出,刚子也正好从另一扇门出来,顶着眼底的乌青,看上去甚是疲惫。 云苓回想起昨夜他是左拥右抱的,便打趣道: “可以啊刚子。” “老大!” 刚子连忙跑了过来,往房里觑了一眼后,埋怨道: “都怪紫福,若不是他拉着我坐一宿,我就来找老大了。” “紫福?那你左拥右抱那两个小娘子……” “一进门就打晕了,只不过……” 刚子想起当时被“抓啾”的情景,整个人不禁羞怯起来,“小鸟依人”地把脑袋靠到云苓的肩膀上,轻声道: “她们……她们……老大,我不干净了。” “嗯,没洗脸,是挺不干净的。” “不是这个!”刚子挺直腰来,但拗不过一会儿,就又靠回云苓的肩膀上,“她们……她们在大堂的时候……” “哦~~” 云苓可算是晓得这人说的什么,直言道: “她们是那个你了。” “对对对,诶,老大怎么知晓的,难道那个小娘子也那个你了?” 云苓是断不会将自个儿变出一根来的事情告知任何人的,所以便直截了当说道: “没有,我猜的,来到这种地方很正常,你不必太过介怀。” 有云苓这番话,刚子自然就不介意了,他站直身子,再次往房中觑上一眼,小声问道: “昨夜那陆少东家……没有欺负老大?” “诶,你老大还能让人给欺负了?” “没有就好~” 云苓没事,刚子自然欣喜,昨夜他三番五次想要跑出来找云苓,但都被紫福那臭玩意儿给拉住,害得他只能紧盯着窗外,还要承受这人如同王八念经一般的唠叨。 这死货,他迟早要给这狗东西一点颜色瞧瞧,不然他还真以为咱们云家后继无人了呢。 俩人谈话间,大头等人也提着裤子从对边的房间出来,未等云苓开口,大头已经阿谀道: “我瞧着今日天色好,小郎君要是有空,不若随我到外头走走?” “好啊,有劳哥儿带路。” 云苓与老鸨结算过单子,一行人就出了庆新园,往南边而行,不多会儿,云苓就嗅到一股炭烤的香味,异常地勾人。 大头指着不远处的饼店说道: “早饭吃饼,小郎君可使得?” 云苓仰长脖子往前看,那店的门前排满人,想来定是好吃的,便跟啄木鸟似的点头。 大头笑道: “那店可有五十多个烧饼炉子,小郎君别看人多,排一会儿就能排到咧。” “哥儿,那店有什么饼咧?” “那是又有油饼又有胡饼的店,胡饼烤的,有咸有甜,可以加脂麻,鸡蛋,清油,酥油和牛乳,这油饼嘛,便是炊饼,糖饼,还有我比较喜欢的辣菜饼,又便宜又好吃。” 云苓可算是晓得咧,那就是包子和馕的区别,炊饼的话就罢了,这大老远的来吃馒头,没有意思,糖饼……甜的,她不爱吃,倒是可以试试胡饼加脂饼,定是很香,还有辣菜饼,也得要上一个。 排队之后,果然如大头所说,不一会儿就到了,这饼店还真大,不过因为都放满了炉子,便不好留人坐着吃。 一行五人,一个接一个报名儿,结算起来还不满三十文,很是实惠,云苓把钱付了,又被新一波的人给推挤了出来。 刚子护着她到一旁的树下站着,新鲜出炉的胡饼在手,自然是不能放过的,云苓咬上一口,随着“咔吱”一声响,炉灶之气与脂麻的香气冲撞到一处,口腔就像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这胡饼吃第一口觉着香,越吃就越香,很是有嚼劲儿。 云苓没等胡饼吃完,就往辣菜饼咬去,辣,又辣又烫,她的舌尖在口腔里跳舞,小脸都被辣出红晕,可吃下一口便不能停,一口要接一口,直至把这辣菜饼吃完,再咬下一口胡饼,这股辣意才稍稍往回躲。 大头面不改色地吃着辣菜饼,瞧着云苓这般,笑着问道: “小郎君吃不得辣么?” 第323章 吃一嘴毛 云苓待舌头捋直了,方开口回应道: “往日好这口辣,只不过不是每日都吃,也不晓得是不是这个缘故,所以吃辣的能力也就渐渐减了。” 大头乐呵道: “那小郎君觉得这辣菜饼如何?” “好吃,就是不知是怎么做的。” “这简单,往日咱们下酒楼馆子不就有那佐餐小食辣菜和辣脚子?就是以那个为馅做的。” 云苓的口腔还弥漫着辣菜饼的味道,这玩意儿,吃的时候觉得辣,可吃没了,光吃胡饼的话,就又觉得嘴里寡的跟清开水似的,好生不得劲儿。 云苓往店铺看去,想着再去买一个,可又人多,正要叹气之时,眼前就亮有一个辣菜饼。 刚子笑道: “刚才就属我买的最多,见老大点了辣菜饼,就多买了两个,看,这不就有得吃咯。” “聪明!” 云苓接过辣菜饼,咬上一口,也不省的是不是吃过一个,吃辣的能力提升了,眼下这个不见得太辣,很是好吃。 “小郎君若是喜欢吃,可去吃州桥那处的饼摊子,那里的辣菜饼不大一样。” “这……还能不一样?” “对,那家饼摊子不大,可辣菜饼虽是贵上两文钱,但一出炉就都卖光了,他的馅料很是特别,他用的芥菜是切成丝状的,然后用热的花椒油泼到上头去,再用罐子密封起来,再取出来吃,气味直接窜鼻子去。” 那不就是后世的芥末吗? 云苓很是有感触,在末世的时候找不着东西吃,狠下心来把调料给吃了,把盐巴,酱油混在干瘪的泥土里,就往嘴里塞,还有芥末,第一次吃是呛鼻子的,后来吃得多,就没有感觉了。 刚子见云苓发呆,便暗暗记下,到时候去州桥,定要买上一个辣菜饼给云苓吃。 ** 吃过饼子后,其余两人就回小作坊去继续磨石头,大头就带着云苓和刚子租上一辆驴车往城外去,今日天晴,驱散了不少冬天的寒意,一想到待会能见到好的原石,云苓就开心,自然也就不觉得冷。 不知过了多久,驴车停定,云苓闻见前头不少嘈杂声,从车上下来,便见得前方空旷之地围有不少人,地上也放有大小不等的石头。 “这儿便是了,小郎君随着我。” 云苓点点头,也不多问,就跟在大头的身后。 三人往前走,很快就吸引了在场之人,他们放下争执,放下活计,蹲着的站起身,歪着的站直身,目光齐齐地看向云苓和刚子,就像看着两只白嫩大肥羊落入狼圈一样。 “诶诶诶,自家人,都是自家人。” 大头从腰兜里取出一个牌子来,可云苓还未看清这那上头写的是什么,就被大头塞回自个儿的腰兜里。 众人见到有牌子,自认是自家人,也就各自忙活,争吵的继续争吵,看石的继续看石。 云苓有些迫不及待想要找原石,可右侧突然横出一声“哟!”,将她吓一跳,而在看清那人真面目之后,她更是有些不大自在。 刚子连忙将云苓挡住,可对于早已见到云苓的刘二郎来说,无疑就是一叶障目, “哎哟哟,这世界还真小呐,还是说老天爷有心让有仇人见面互砍啊。” “你谁啊?” “我……我……”刘二郎被云苓这话问得就跟吃了一嘴毛似的,他没告诉她他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么?噢,难怪这人这么大胆。 “我!刘家二郎,是在马球场被你讹掉三千贯的刘二郎!” 云苓若无其事,淡定从容回答道: “有吗?我们都没有去过马球场。” 刘二郎气得跑上前就要揪住云苓的衣领子,但被刚子给拦下了, “好,好好好,什么老大,什么老帮主,什么光耀武林是,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们究竟是哪门哪派!” “来人,把钱叔喊出来,说是有人来滋事挑衅!” 大头连忙摇头摆手道: “不是不是,这里头定是有什么误会,不如咱们先坐下来谈谈?” 别的或许不知,可这大头可是清楚得很,这一带向来都是那些搬运原石的人休息的地儿,过路的若是有懂石头的,大可花钱买下,一切都好说。 可自前年这钱叔带着他的手下来这地儿筑窝之后,一切就都变了,进来还得用牌子示意,否则一律被赶走,这里也就成了那钱叔话事的地儿,因着拳头硬,所有人也是敢怒不敢言。 大头也不知云苓和刘二郎之间的瓜葛,他瞧着刘二郎一身富贵,说着一嘴儿流利的汴京话,便知是本地的纨绔子弟,也不知两人怎么就搅和到一处。 面对两个都是富贵子弟,最好的就是充当一个和事佬,免得到时候被怪罪。 “误会?你奶奶的就误会,就他,就算死了化成灰我也记得。” “诶,别靠这么近,你口气熏着我老大了。” 云苓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刚才好像是嗅到一股大葱的味道,她不好意思说,没想到刚子这般不给面子说了出来。 刘二郎的脸登时气成猪肝色,手指直指着刚子和云苓, “嘴硬是,我看你们待会要怎么死!” 话语刚落,一道深厚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是谁敢在此地滋事挑衅?” 话出,飞钩也随之而至。 云苓推开刚子,伸手抓住飞钩,对方传来的力量让她倍感熟悉,在见到人之后,就更熟悉了, “钱……小虫?” 钱小虫愣上一愣,随即提步跑过来,见着云苓笑了笑, “是你这臭小子,个头长高不少,皮肤也白了。” “阿兄变化也大,若非这飞钩,我还一下子想不起来呢。” 刘二郎和大头面面相觑,随即看了看云苓,又看了看钱小虫, “你们认识?” “水上一战,我输给这臭小子。” 云苓连忙补充道: “是我胜之不武。” 刘二郎又吃了一嘴毛,不大说得出话。 刚子立马曲着手指,把指关节弄得咔咔作响,紧盯着刘二郎, “诶,你刚才说,让我们怎么死来着?” 第324章 太过凑巧 刘二郎直接推开大头,站到云苓的身旁去,老话都说傍着大树好乘凉,云苓打马球比他厉害,又能打败钱叔,自然是他认定的好大树。 而且刘二郎有个秘密,他很是欣赏男子,特别是比他强的儿郎,他也不知怎的,就是欣赏,但这事他从未告知任何人,只有到南风馆去的时候,才能稍稍释放天性。 而此时他站在云苓的身旁,隐隐嗅到她身上那种若隐若现,类似女子的香气,真的有可能是他们所说的双子,这样就再好不过,他也就能向家里人交代。 只不过云苓已经被当日那个瞧着甚是温文尔雅之人看上,两人更是一同骑马,还抱在一处,就是不知她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 云苓不知这人站在她身旁,还冒着如此多不轨心思,她只按住刚子的手,让他不再计较,说到底这是别人的地盘,他们这些外来之人还是小心为上才好。 “对了,阿兄怎会来到此地?” “嘿,说起来还不是拜你所赐,自从与你定下那三年之约,我就后悔不已,这要是何家的商船过,也就罢了,偏偏其他商船也打着何家的名号,我没法,毕竟出来混,讲得就是一个诚信。” “不能收过路费,不能打家劫舍,所以就混不下去,只好到汴京来找活计,靠着倒卖原石,如今咱们兄弟里头有好几个都成家了的。” 云苓颇有感触地点点头,她是没想到这人守信用会守到这个地步, “那阿兄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当然不会,三年,三年一过,老子就带着兄弟回去,还是那句话,你若是再犯,提头来见。” 云苓乐得一笑,如若是再犯,她可就得跟何大好好谈谈,这若是一家打着何家的名号过道就罢,全部都打着何家商船的名号过道,未免就太过凑巧,其中也不晓得是有什么猫腻, “阿兄不留在这儿了?倒卖原石,难道不比做水匪好?” 钱小虫摆摆手道: “像咱们这种人野惯了,还是觉得做水匪更自在些,又能凫水又能收钱还不用多费劲儿,多好咧。” 云苓很是理解他的感受,也不再多说,点点头后就走到那些原石跟前探测。 她将异能发散开来,不一会儿就锁定了一些潜力石头,她一一将其抱起感受,最后看上五块,大小不一,但是异能感应很是强烈的。 云苓想要询问大头看看这原石都是怎么卖的,一转身才发现她的左侧站着刚子,右侧站着刘二郎,身后站着钱小虫,大头被挤到后头去了。 她只好呦呵道: “哥儿,这原石要怎么卖咧?” 未容大头回应,刘二郎已经先一步殷勤回应道: “送到这儿来的原石全部五十贯一块,若是咱们到下一个点去看,就二十贯一块,再下一个点就十贯一块,流入市面就按斤算。” 云苓点点头,钱小虫开口问道: “你会挑不?我挑过好几遍,觉得这批原石不大出玉,你可别费了钱财。” “我凭感觉咧,阿兄不妨看看这一块。” 云苓本想把这块也要了,但怕将好的都挑走会让人起疑心,便留了几颗感应不是太强烈的。 钱小虫将云苓指的石头给抓起来,先在表面敲了敲,又观其纹路纹理,十指在上头捏了捏,最后找着一块大小与之相似的,左手放一个,右手放一个,一面掂量一面说道: “好像是重些。” 钱小虫对于看原石也是一知半解,这些看石的手法还是他看别人怎么做学的,虽说不大准,但凭着他一身武力和凶神恶煞的脸,还是卖出不少。 大头也从后头挤上来,他捧起钱小虫左手上,也就是云苓刚才指示的那块原石看,不消半刻,点头道: “确实,里头有玉。” 钱小虫登时将石头给抢回来,里头有玉的那就更好卖了。 大头也没在意,转身去看云苓刚才挑的五块,越看就越摇头,看完五块后都快把头摇成拨浪鼓了。 云苓有些不安,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个儿的异能出了错, “哥儿,我挑的这些是不好么?” “不不不,好,很好,小郎君颇有挑原石的本事,实在是厉害。” “我就是看昨日哥儿给我展示的那些宝贝,按着它们挑的。” 大头一个劲儿地点头,愈看云苓这几块原石愈觉得不简单,若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未免太过凑巧,保不准是从小就熏染的看石经验。 这又会打马球,又会打架,又会交际,还会看石,不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还能是一个贫苦人家出来的么? 大头当真是有些暗幸,没有得罪云苓,否则他定没好果子吃! 云苓不知自个儿竟被抬到这么高的身份地位,只顾着将让刚子帮忙捧着这五块原石去结算,五十贯一块,一共是二百五十贯。 “诶,你们这就要走了吗?” “阿兄何事?” 钱小虫亮着原石说道: “你这不是给我挑了块原石,留下来吃顿便饭呗。” 云苓是想答应的,可仰头看天,又算着回城的路程,以及答应某人的邀约,只能含泪拒绝, “阿兄客气,只是我还有事在身,下次,下次咱们吃顿好的。” “臭小子没口福,你阿嫂今日可是做叫花鸡,又香又嫩又滑。” 云苓哈喇子都快出来了,她早上不过是吃的两个辣菜饼和一个胡饼,早就饿了。 “猪皮肉吃过不?州桥很出名的旋炙猪皮肉,你阿嫂买猪皮肉回来自个儿做,放到小炭火上,肥肉被烤得滋滋冒油,那个皮啊,烤得极脆,一口吃下去,咔吱咔吱作响,可以沾白糖,或是大蒜末,梅子酱也可,那叫一个美味。” 这下别说云苓,大头忍不住了,这能省下一顿饭钱的好事,他不明白云苓还犹豫个什么,便怂恿道: “小郎君别怕,咱们把这顿便饭吃完,再往驴的眼前晃个豆饼,准保它跑起来比马还快,一定能在天黑前赶回城。” 第325章 翻山倒海 云苓被大头说的驴话给逗乐,又看了眼身旁的刚子,见着他一脸期待,但在对上她的眼神时,就又端了起来,只得一个劲儿地狂咽口水,便禁不住笑出了声, “行,那就打扰阿兄和阿嫂了。” 刘二郎见云苓留着用便饭,自然是要跟着,还见缝插针地要挤到云苓的身旁去。 钱小虫住的地儿距离这儿不过只有百余米,一行人走上一会儿就到了,入目是一个大院子,四周有栅栏,门是虚的,门前种有时蔬,有一群小鸡崽在附近走动,如此美好,给云苓一种隐世之感。 在院子外的东边蹲有一伙人,这一个个都在忙活着眼前的小泥窑,想来便是弄那个叫花鸡, 而在院子里,有好几个妇人在围着炉子转,闻着那滋啦滋啦的响声,应就是在烤炙猪皮肉。 云苓不晓得哪一位才是钱小虫的媳妇儿,便一并打招呼道: “各位阿嫂好咧。” “好。” “拿酒来!今日老子高兴,要与这臭小子不醉不归。” 云苓心下一咯噔,连忙推脱道: “阿兄,我不吃酒。” “不吃酒?哪有人吃饭不吃酒的,那不就是娶着媳妇儿光看不摸?” “我吃不得酒。” “吃不得?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竟然吃不得酒?你放心,再吃不得酒的人在老子这里都能吃,一杯吃不得就再吃一杯,吃到呕吃到吐,自然就练成海量。” 云苓急得拔腿就逃,吃不得酒的人觉得酒苦涩无比,而且异常辣喉咙,云苓就是这样。 云老娘是酿过醪糟的,她浅尝两口便觉得极其难吃,还觉得头昏昏的,顷刻就有天旋地转的感觉,所以她对酒,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眼下钱小虫说要她吃酒,那无疑就是要她当众脱裤子拉屎,她才不要。 但钱小虫是谁,力量强者,没有使异能的云苓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只小鸡崽,一下功夫就被逮住,还压到凳子上, “诶,跑什么?吃,今日尽情吃!” 两大坛子酒很快被抬了上来,脸盆一样大的酒碗笃笃地被放到桌子上,酒哗啦啦地从坛子里舀出来,跟不要钱似的落到酒碗里去。 刚子立马坐到云苓的身旁,把酒碗给抢了过来, “我来,我家老大待会儿还有正事要做,我替他吃了咯。” 这一个酒碗没了,还有千千万万的酒碗等着云苓,刚子才端走,就又有新的落在桌子上来, “你爱吃你就吃,在咱们这可没有替这替那的理儿,我家那娘们儿一口气都能闷上一碗,你这男子汉还能输掉不成?没面子咯。” 随着酒被倒上,那十来只叫花鸡和不下十段炙烤猪皮肉也被端了上来,好香的玩意儿,果然,这天底下就没有的午膳,还会有的酒。 “阿兄,我肚子饿,我想要吃鸡咧。” “你吃你吃。” 钱小虫一把揪住流油的鸡腿子,旋转一下,就扯了下来递给云苓, “吃,这鸡腿子最好吃,又嫩又滑,就跟我媳妇儿一样。” “阿兄,我不吃鸡腿子咧,我爱吃鸡脖子。” “哎哟,你他娘的会吃,会吃。这鸡脖子下得了酒的。” 钱小虫说着就咬住鸡腿子,继而揪住鸡脖子,连带着鸡头一并递给云苓。 云苓弄掉鸡头,满足地吃了起来,这鸡脖子的嫩可嫩了,而且骨头带着一股咸香,属于越吃越上头的那种。 “诶,别光顾着吃啊,吃酒,来,吃一口酒。” “阿兄,我、” “你什么你,吃了咱家的脖子,还敢不吃咱家的酒,准让你提头来见。” 酒碗就这么被凑到云苓的嘴边,动作一大,酒就洋洋洒洒地落到衣襟上,大冷天的捂着,很是不舒服。 云苓只好吃上一口,这酒比醪糟还要可怕些,云苓只觉得喉咙似塞进一个刺猬似的,刺得慌。 “来,再来,一口不够,来。” 刚子伸手就要将酒碗接过来,但被一侧的刘二郎给拉住,还一个劲儿地想要灌他酒。 刘二郎就是想看看云苓究竟能不能吃酒,若是不能的话,他岂不是能趁她醉酒的时候送她归家,然后…… 如此想来,他拉扯刚子就愈发卖力,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往刚子的身上使。 而大头哪里管得上这些,他光是见着桌上放着的这些烤鸡烤肉就哈喇子直流,一想到今日又能省下一顿饭钱,他就开心,敞开肚皮使劲吃。 云苓被灌了一碗酒,整个人都不好了,很难受,比坐船晕船的时候还要难受,她趁着清醒,赶紧往嘴里塞鸡肉,也好安慰一下五脏庙,也解了解这酒。 “来,再来,他娘的,才一碗酒,看不起谁,倒酒。” “阿兄不行了,我还是看着你们吃酒,看着你们吃咧。” “他妈了个巴子,就这么一碗酒你就撂杆子,还是不是男人?吃,快给我吃一碗。” 酒到嘴边,云苓都感觉自个儿的嘴巴都要溺酒了,推攘着,又是一碗酒。 云苓这下真不行了,她的胃里翻山倒海似的,一个酒嗝上来,她连忙转过身将刚才吃下的鸡肉悉数吐个干净。 “当家的,算了。” “算什么算,这酒量就是练出来的,吃了吐,吐了吃,日后自然就能吃酒,生意场上不就有句话,酒能吃多大,生意就能做多大,老子是为她好!” “不吃了,老大咱们不吃了,走,咱们现在就走。” 刚子甩手挣开刘二郎的拉扯,扶着云苓起身就走,但被钱小虫一掌给拍了回凳子上, “你他娘的什么玩意儿,臭小子还没说走,你瞎凑什么劲儿,来人,朝他的嘴里塞叫花鸡,没让他吃完一只叫花鸡,不要让他出声。” “阿兄。” “得嘞,我没灌他酒,让他待会儿能护送你回去,你还想咋的,谁让你馋呢,这下不就进狼窝了,也好让我报一报这三年之仇啊!” 云苓没得好笑,嘴一张开,就又被灌了一碗酒。 一碗接一碗,吃了吐,吐了又再吃…… 第326章 光明正大 云苓彻底不行了,她眼睛不大撑得开,只能露出一丝缝来,眼前的人由一个变成三个,再由三个变五个,越变越多,比鱼产卵还要厉害。 她感觉天和地都在晃悠,就跟地震似的,她感觉自个儿仿佛身处在漩涡之中,一直转,转得她头昏脑胀。 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她想不起来东西,一丁点儿都想不起来。 钱小虫见她这般混沌模样,放下酒碗哼哧一声, “他奶奶的,说吃不得酒吃不得酒,吃了老子大半坛的酒才醉,比田里的水牛还能吃,你这干巴子,带臭小子回去,这鸡带上,还有两段猪皮肉,让她醒来吃。” 刚子打了一个饱嗝儿,小心地将云苓搀扶起,带上鸡和猪皮肉,就抬脚踹着尚还顾着吃的大头走。 刘二郎一门心思放在云苓的身上,眼馋着她醉酒,就缠着刚子,好说歹说也要与他一同送云苓回家。 刚子是什么人,男的,一眼就瞧清这狗头嘴脸的刘二郎是个什么心思,便一个劲儿地朝他吐唾沫,最后趁他上驴车的时候,一脚将他给踹得远远的。 大头吃得一顿饱饭,自也愿意给驴吃块好豆饼,催着它跟亡命似的往城里奔去,三人终于在日落前赶回东角楼街巷附近。 大头先在附近下了车,刚子接过绳子,驶回宅门前,停定驴车就要将云苓给搀扶下来。 陆应淮已经在宅门等候,久不见云苓下车,心中生疑,往车上探去,尚未见到人就先嗅到一鼻子的酒气, “这是怎么了?” “老大被灌酒,那人此前是做水匪的,在老大从青城坐船回平城的途中交过手,也不晓得是不是梁子,总之他力气很大,老大醉了,没法和他打,只能干忍着。” 陆应淮是有些埋怨刚子的,这云苓没法子打,他就不能打?也不晓得云苓是怎么就起了把他收了的心思,光是会耍嘴皮子,收个小娘子多好,就像唐灵那般有眼力劲的。 只是埋怨归埋怨,说到底是云苓做的决断,他不好多加干涉,便一心放在云苓身上, “苓娘?苓娘?” 云苓闻声睁眼,迷迷糊糊的,看着陆应淮,又看见宅门,就联想到张氏,张氏就是这样,总是在家门口等她的,倏尔间,陆应淮的脸就变成张氏的,她忍不住撒娇,直喊道: “阿娘~阿娘~” 她张开双手,一把就圈住陆应淮的脖子,语气娇腻,喃喃着: “阿娘,我回来了,一路平安~” 陆应淮直接将她抱起,一手护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轻托她的臀部,就跟抱三岁小儿一样。 他可算是逮着一次机会,光明正大抱她,他挺直腰板,俨然如胜利者一般抱着云苓进宅子,闻着风声而来的陈杰和唐灵见状都惊呆了, “姑奶奶这是……” 刚子愤愤不满道: “还不是那什么水匪头子钱小虫,就是仗着与咱们老大有个三年之约,就拼命给老大灌酒,偏偏那人跟个匹夫一样,力气比地里犁田的黄牛还大,我想带老大走,愣是被按回去了。” 唐灵见此,连忙跑厨房做醒酒汤去。 陈杰“啧啧”两声,愈发不明白他姑奶奶怎么就瞧上刚子这只会耍嘴皮子的家伙,若是今日是他跟着去,就算是把命交代在那里,他也会把钱小虫按在地上抽,哪轮得着那人灌他姑奶奶吃酒。 陈杰不满地睨了刚子两眼,随即端着旧老大的架子说道: “下次姑奶奶出门,可得知会我一声,免得再出现这等子事。” 说罢,就连忙追上陆应淮,免得他姑奶奶刚脱离了狼窝儿,又进了虎穴。 刚子觉得陈杰这话没理,若是云苓不想出现这等子事,以她的能力,自然是不会出现的,而她偏偏就让这事发生了,焉知是不是她故意为之的? 毕竟他老大一肚子算计,一般人可玩不过她,刚子自认眼门清,能猜度云苓一二心思,他知道,他就不说,随便这些人怎么说他好了,他老大知晓他的厉害就行。 刚子摸了摸鼻子,也就跑到后院去。 云苓不愿及床,陆应淮将她放到床上,她就跟长臂猿猴似的挂在他身上不撒手,陆应淮只好继续将她抱着,尽管一身酒气,他还是没有半点厌嫌,眸光里的和煦比冬日里的暖阳还要强烈三分。 只可惜,屋里多了陈杰和刚子。 陆应淮不知这两人究竟为何会如此紧盯着他,他能有什么坏心思,他不过是想趁着云苓醉酒,想要问问她究竟对他有没有男女之情,再问问她对裴霖又是怎样的看法,仅此而已!!! 偏偏这些人不给他这个机会,当真是麻烦。 唐灵很快就端着醒酒汤进来,见到云苓依旧挂在陆应淮身上,着急地将醒酒汤放下,上前将云苓拉开。 突然被拉扯的云苓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迫切地想要黏回去, “阿娘,你别生气,我写信了,我真写信了,满满两页纸呢。” “对,两页纸。” 唐灵接话,云苓便将视线转到唐灵身上,陈杰和刚子也连忙趁这个空档将云苓彻底从陆应淮身上扒下来放回到床上去。 只是这一及床,云苓就吐了,吐了一地,臭臭的酒气味登时在整间屋子蔓延,唐灵见着尚还待在屋里的三人有些头大,赶紧说道: “你们先出去,这儿有我来伺候小娘子就行。” 三人都盯着云苓,腿脚一点都没有挪动的意思,直到唐灵说要换衣服,他们才略带不愿走出去。 三人一走,唐灵就先把醒酒汤喂与云苓,待她都吃干净,呼吸平稳睡过去后再到院中那树下铲上一铲子泥沙盖到那些呕吐物上掩味儿,随即就到厨房去,舀上一桶热水,回到屋子,将门关得严严实实。 唐灵先将云苓那一身沾了浑酒的衣衫给脱下,捡起散落的交子,整齐摆放好,然后给她快速擦了擦身子,再换上干净的衣物,盖严实被子后就开窗通风。 第327章 主动关心 地是最后擦的,唐灵先是将地上那堆沙给铲干净,而后再打上一盆井水,往盆里挤进半个香橼汁,清新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她取来一块帕子,沾上盆里的水,就开始擦地,来回擦上几遍,又通着风,那股难闻的酒气渐渐就散了。 云苓一直睡到第二日的下午,头昏脑胀,艰难地睁开双眼后,差点就被眼前这四个人头,八双眼睛给吓晕过去, “天杀的,你们看尸呢?” “老大,昨天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记得了?” 云苓想了想,自然而然地就在被窝里跷起了二郎腿, “噢,不是,我不是去看石头吗?诶,遇到了钱小虫,然后,被他诱惑回家,结果不是吃便饭,而是吃酒,我是吃醉酒了?” 四人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云苓一掌拍向眉心,懊恼道: “他奶奶的,本想着吃叫花鸡和那炙烤猪皮肉,结果只被灌酒,连个屁都没捞着,被忽悠瘸了。” “不是的老大,那贼头子可是给一只鸡和两段猪皮肉的,就是给你醒酒之后吃的,只是被老二吃了!” 压力登时就给到陈杰的身上,陈杰这下不大敢直视云苓了,他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道: “其实是……是……这样的,我饿,所以……吃了,诶,还别说,味道挺不错的。” 云苓的肚子瞬间咕噜起来,而且这咕噜声又响又长,穿过厚重的被褥传到各人的耳中,尴尬极了。 她本就没吃什么东西,因被灌酒吐了又吐,肚子自是空得要紧,偏偏这陈杰好死不死,把美食吃进肚子就罢,还说什么味道挺不错的,岂不是美食版的往伤口上撒盐? 云苓直接羞死,不满地直指陈杰, “你赔我。” “好,我这就出去买,买两只鸡,三段炙烤猪皮肉,让姑奶奶吃个高兴。” 陆应淮笑道: “苓娘既是想吃,不若直接到州桥去,眼下天快黑了,州桥夜市也是很热闹的。” 云苓本就惦记那州桥夜市的美食,陆应淮当下这么一说,自然而然就答应了。 一行人来到州桥的时候,夜幕降临,灯笼高挂,四下里,人来人往,笑语盈街,桥上游人如织,两边摊位紧挨而设,各都呦呵着,忙碌着。 往桥的南面放眼望去,数不清的摊子,铺面,宛如天上的星星点点,相互挨着,却又各自独立。 云苓从未见过这般热闹,相较之下,平城的夜市摊子与此夜市,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她的眼睛挪不开,一直往远处眺望,试图把夜市的尽头都望出来。 “哥儿不必紧盯着,这夜市若细细逛,一夜可逛不完,下了桥往南走,出了朱雀门,走上龙津桥,才算是结了咯。” “而且这里的美食还分季节的,若是夏季来,解暑的冰饮子种类可不要太多,还有各色腌制的果子,吃起来又脆又酸又爽。” “眼下大冷天,自是会少了些,不过也有盘兔,野鸭肉,煎夹子,炙烤猪皮肉之类的,更重要的是,冬季有元宵,元宵的各色表演可都是在御街至州桥一带,人多得连下脚的地儿都没有。” 云苓有些词穷,嘴里只念叨着: “天啊,天啊。” 陆应淮看了唐灵一眼,他没想到云苓的这个小女使竟有如此来历,如此了解汴京,办事又有章程,说不定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他这小家伙,眼睛可真够毒的。 一行人往桥上走去,各色的摊子让他们的眼睛应接不暇,双脚自然而然跟着人潮走,嘴皮子又跟不上食欲,有时候过了摊位才得知那东西是想吃的,想要折返回去,却又奢望再往下走,或许还会有这玩意儿。 云苓的肚子空空如也,她眼下饿的连牛都能吃下两头,正要买那卖相不错的油炸千层儿,突然就想到了一件偏要紧的事。 她左顾右盼,随即往后看去,不曾想陆应淮那厮一直盯着她,仿佛这般多摊子上的肉不是肉,她才是那块大肥肉一样。 云苓有些出神,霎时把事给忘了。 “你找我?” “我……我……”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噢,我记起来了,我是想问你要不要先吃一点主食垫垫肚子,免得你那娇贵的胃肠待会又受不住。” 对于云苓的主动关心,陆应淮就跟躺在浮云里似的,一整个人都飘飘然,瞬间就将那几个没长眼愣是跟着来凑热闹,破坏他和云苓单独相处的不快之事给忘之脑后。 “好,听你的~” 唐灵见云苓提及主食,便开口问道: “不知哥儿想要吃怎样的主食,有面食,有熟食,有从食,还有泡饭。” “面食,先吃面食,其他的都可以在摊子上寻得到,能够边走边吃!” 众人自是应得一句好,下了桥,就往铺面较大的曹家上色馉饳儿走去,瞧着招牌,是一家做馄饨饺子买卖的,正合云苓的心意。 而在这铺面的左右位置,支棱着两个见缝插针的小摊子,其中就有云苓和刚子吃过的辣菜饼。 刚子立马就跑上前,趁着辣菜饼出炉,一口气买了六个,第一个就给了云苓, “老大快尝尝,看看这辣菜饼味道怎样。” 这刚出炉的辣菜饼有些烫手,云苓从左手倒腾到右手,又从右手倒腾到左手去,陈杰看不过,伸出厚掌就替云苓接着。 云苓咬上一口,内馅的酸辣随着烟儿往外冒,惹得众人犯馋,她再咬上一口,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酸,反而是一股子辣,辣的很空,她想着怎么去形容的时候,一个不注意就被呛到了。 云苓捂住鼻子,辣意在鼻腔蔓延,很快,她的眼眶变得湿润,是很不经意,连她自个儿都没有意识到的,直到陆应淮的帕子落到她的眼角,她才回过神来, “天爷,这比昨日吃的还要厉害。” 能把云苓辣哭,各人也就对这辣菜饼产生了敬畏,但同时也产生了兴趣,云苓吃不得,或许他们能吃得呢。 于是,三人从刚子的手上接过辣菜饼,呛得直打喷嚏…… 第328章 心怀不满 众人在辣菜饼上吃了亏,便想着在馄饨上找补回来。 一进铺子,只见得上边挂着的小木牌写着, 状元馄饨,六十八文一份, 榜眼馄饨,五十八文一份, 探花馄饨,四十八文一份。 云苓看着这个价格,感觉都能上天去,这都赶得上羊肉面的价格咧,馄饨里头莫非裹的是龙肉不成? 店家见来客人,笑脸相迎, “各位客官,看看要吃些什么?” 陈杰抢话道: “咱们都不认得字,粗人一个,你给咱们来六碗二两的馄饨,别的都不要,一碗十文,六碗六十文。” 陈杰说着就往腰间掏铜板儿去,店家连忙打住,笑意减了些, “不认得字,我念给你们听,这状元馄饨就六十八文一份,榜眼、” “诶诶诶,我不认得字,你耳朵不好使是不是,给咱们来六碗二两馄饨,你有没有,没有咱就走。” “有就有,只不过二两馄饨不是十文……” 陈杰一脚踩在凳子上,大拇指向外指道: “外头那些卖肉熟食的一份最多不过十五文,你这二两馄饨不是十文是多少文?” 云苓拉一把陈杰,说道: “咱们走。” “别,来都来了,就坐下呗,平日咱们的馄饨二两是十一文,你们人多,十文就十文。” 店家的说完,脸上已经全无笑意,若是一两个人,他还能凶回去,六个人,还是像流氓匪子的六人,他也只能止住讹人的心思。 陈杰当即掏出一串铜板儿来,数够六十个,就靠着云苓坐下。 店家的收了铜板儿,虽是不满,但还是到里头下馄饨去。 “可以啊镖头,我刚还不晓得怎么应付呢,你就出声了。” “诶,我在走镖的时候见多了,好好的二两面,二两粉,二两馄饨,非要给它安排个什么名号儿,再加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是为了讹外来的,我吃过一次亏,眼下自是长一智的。” 云苓给陈杰竖起一个大拇指,不过很快就又担心起来,压低声音道: “镖头,你说经咱们这一搅和,那店家会不会心怀不满,然后在馄饨或者汤面做手脚?” “这……” “我以前是听说,若是到酒楼下馆子,上来的东西咸了或是甜了,都不要将菜返回厨房折腾厨子,否则那厨子翻炒时就会往里下唾沫,所以……” “我去盯着。” 陈杰的举动让在场之人都放下心来,特别是陆应淮,总算是可以将他的鸡皮疙瘩给放下。 过上一会儿,陈杰呦呵一声,刚子便去接应,两人各端着三碗馄饨出来,其中那碗没有葱花的自然而然就被放到云苓的跟前。 云苓很是开心,连带着馄饨都觉得美味起来,其他人见云苓这般,自也是跟着开心,相继地把刚才的小插曲给忘了。 吃过馄饨,六人继续往南边走,刚走两步,就又被摊子上的饮子所吸引,一靠近摊子,就能嗅到酸酸甜甜的味道。 摊子上放有两种饮子,一类是渴水,就跟冲蜂蜜一样,舀一勺熬成膏状的果汁,用沸水冲泡开,搅和搅和就能饮用。 而另一类便是浆水,由煮熟的米饭发酵成变酸的米汤水,再往里加入蜂蜜和自个儿中意的花果,就能饮用。 云苓买上一杯桂花浆水,饮上一口,米香,蜜香和桂花的香气在口腔里争夺,酸甜清新,一杯下肚,馄饨的腻解了三分,嘴自然就更馋了。 她的目光瞬间就锁住不远处那被颠起来的兔肉,萝卜,葱白和姜,“兔”子刚说出口,陆应淮就已经提步飞过去,要上三份盘兔。 炒好的兔肉添上盐和醋,复炒两下就被装进一个撒子里,光是瞧着就十分有食欲。 陆应淮端起两份,先是给了唐灵和紫福,让他们和陈杰刚子分去,剩下那份就自个儿端着和云苓吃。 云苓先是掰掉一小段撒子往嘴里塞,嘎嘣嘎嘣脆,但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只用来做托盘,所以没有什么味道,吃得嘴巴寡淡。 云苓又掰下两根,用来夹兔肉,兔肉被炒的很嫩,可盐下的多了些,有点咸,她便咔吱咔吱地将两根撒子给吃了。 “怎么了?” “有点咸。” 刚子立马往刚才的饮子摊跑去,陈杰也跟着往回跑,还试图跑得比刚子还快,而身系陆应淮希望的紫福收到眼神示意后,晕妥妥,就跟个迷路的小鸡仔一样,原地绕了两圈才到前头卖元子的摊去。 最后云苓得到了两杯桂花浆水和一碗沙糖气泡元子,云苓给唐灵一杯,吃了一口沙糖气泡元子,暖暖的,又甜,不大喜欢,就塞给陆应淮,便继续喝着她的桂花浆水闲逛。 好吃的玩意一重盖一重,过了水饭摊,云苓就像闯进从食窝儿,蒸饼,包儿,糕饼,酥饼,各色元子,粽子,麻团,糍团,水团,千层儿等等,看都看不过来。 云苓吃了油炸千层儿,咸粽子还有咸鸭蛋包子,想着找艾叶青团,但因饮子喝得太多,尿肚子憋得慌,只好折返回宅子,但临走前还打包了三段炙烤猪皮肉,一路上也分着吃了,好生满足。 回到宅子,云苓就帮着唐灵烧水,烧上一大锅两人分了,而后将厨房交还给紫福。 兑上凉水,云苓褪去衣衫,就要往木桶里去,只是她的房门突然被敲响,又是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苓娘,你在忙吗?” 云苓连忙拉过架子上的衣衫盖住身子,不满道: “我要沐浴,你有何事咧。” “今夜我有信要寄回平城,就想问问你写不写信,也好一并寄了。” 云苓的脑瓜子嗡的一下,她一直都是想给张氏写信来着,但是总是拖着拖着就忘了,眼下被陆应淮这么一提,倒是想起来了,既是方便,她一并写了就是, “好,等我沐浴完再来找你。” “行,我等你。” 陆应淮有些小激动,走起路来都禁不住同手同脚。 第329章 你胡说吧 今夜月色正佳,把云苓和陆应淮房间相隔的这段路照得明亮。 陆应淮回到房间,先是把刚才用过的笔墨纸砚给重新整理一遍,又把两张凳子给放得近一些,可又觉得太近了,怕唐突了云苓,就又拉开些,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上。 他突然觉得自个儿无事可做,无聊的很,看书看不进,算账也算不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往门外看去,静悄悄的。 遂又折腾起床褥被子来,觉得被褥放得有些歪,又觉得软枕放得太下,最后实在折腾不起来,就端着香炉用灰压来压香灰,才能偏偏稳住那颗胡思乱想的心。 但很快,随着外头响起的脚步声,香炉里那刚压下的香灰就又被灰压给撩拨乱了,一步步略带轻快的脚步声,仿佛是落在他心头上的。 陆应淮提起臀,欲要往外去,可又生怕落云苓一个太过迫切的印象,便又把臀收回,假装淡定地压香灰,可手却哆嗦得厉害。 “少东家,你可在?” 陆应淮默念三声“淡定”,稳了稳提灰压的手,方开口回道: “苓娘,进来。” 云苓走进房间,见陆应淮压香灰,便打趣道: “少东家还真是好兴致。” “你……你可是洗了头发?” “我不是吃醉酒吗?总觉得头发都染上酒气,干脆趁着沐浴的时候洗了。” 话语刚落,云苓的头上就被搭上一条巾子,陆应淮轻柔地抓起她的发丝替她擦拭发上的水分,温柔道: “这洗完的头发要及时擦干,不然会惹头风,沾风湿的,日后待你上了年岁,刮风下雨,就会头疼。” 云苓咯咯笑道: “你这话唐灵也说过,还有我阿奶也说过,要我说以后能嫁给你的小娘子定是很幸福,又像阿娘,又像阿奶。” 陆应淮的唇角微微上翘,擦拭的动作稍稍停顿,免得云苓听不清这话, “等她嫁给我的时候,我再问问她。” 云苓下意识地点头,但很快就定住了,陆应淮这话乍一听没毛病,仔细想想好像有点怪,可具体是哪里怪,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只好作罢。 云苓坐到桌前,提笔蘸了蘸墨,关于要写的内容,她刚才在沐浴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无非就是报个平安和添一些汴京的风光,于是落笔就来, 阿娘: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来到汴京,一路平安,无病无痛。 汴京着实是富贵繁华之地,摊子商铺多不胜数,沿街叫卖,隔岸叫唤,丝竹管弦声不绝于耳,这里的黑夜就像白天,每个人的身上仿佛都有使不完的劲儿。 我们去了极为热闹的州桥夜市,着实是大开眼界,比平城的那个夜市热闹数百倍,我们一行人走了一晚上,还没有逛完,我想阿娘若是见着这般多的美食,定然开心。 嗯,那就先这样,总之我会照顾好自个儿的,下次再来信,那便是要坐船回来了。 阿娘,想你。 云苓 云苓将信的内容重新看上一遍,确认自个儿没写错字之后,就往信上吹了吹。 陆应淮一直看着云苓写信,见着信上的内容太过简略,便打趣道: “你怎么不将你开原石和买原石的事写上去?” “那是惊喜,提前说出来还能算惊喜吗?” “那……怎么也不提你醉酒一事?” “这事不光彩,自然不能提。” 云苓见信上的墨迹干了,就将信纸折叠成两半,再塞进信封里。 陆应淮笑道: “是挺不光彩的,抓着人就闹呢。” 云苓一愣,不知怎的,突然间就有点儿心虚,无来由的,她将毛笔放回原位,试探道: “抓什么人呐,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 “你缠着要我抱你。” “怎么可能?!” 云苓拍案而起,回过身看着陆应淮,多了一丝硬气, “我怎么可能缠着要你抱我,我如何缠你的,竟瞎说。” 陆应淮直接将云苓架到桌上去,将她的双手搭到自个儿脖颈处,随后将她一整个抱起,戏谑道: “你就是这样,缠着我的。” 陆应淮的这个举动打了云苓一个猝不及防,她何曾与男子这般亲近过,还以这般姿势抱在一处,她的心登时像夜市摊上那锅油炸的条子似的,在锅里翻滚的厉害。 她好像中了这世间最歹毒的蛊术,只要一对上陆应淮,她的心跳就失了控制,做起事来都有些“身不由己”,甚至一时忘记推开他。 这种感觉挺不好的。 陆应淮何尝好受,他的脸已经比东鸡儿巷那处挂着的红灯笼还要红,他的羞怯经过耳根,脖子,顺着脊梁一直到脚底,整个人感觉都快要烧起来了。 若说此前在温泉谷他是清醒的,此刻,便是清醒中带了点失控。 他三番五次劝说自个儿要克制一些,小心一些,保持些许距离,可一遇到云苓,便不受控。 “你把我当作你阿娘,缠着要我抱。” 云苓的心猛一咯噔,他说这话,她倒是有点信了,不可否认的是,陆应淮给她的感觉很像张氏,她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很有可能在她醉酒的时候,将他当作张氏…… 云苓当头如同遭了一个光天雷,焦得她不要不要的,她被灌酒就罢,醉了也罢,竟还醉酒失态,缠着陆应淮抱…… 天啊,不如直接让她死了。 “我……你……不可能,你胡说。” 云苓边说边推开陆应淮,双脚落地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她才不要认呢,当时的她根本就不清醒,做过的事自然是不作数的,与她无关,都与她无关。 陆应淮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眸光愈发炙热,他倚在房门,脑海中不停回想刚才抱着云苓的画面。 她没有立即推开他,她的脸颊是一点点红起来的,就像上了胭脂膏子,很好看,是他梦里迎娶她当新娘子的模样。 她的心也跳动得厉害,想来除了吃惊诧异外,还有那么一点心动的感觉在, 她应该喜欢他,不,她一定是喜欢他! 第330章 格外惦念 陆应淮一整个人宛如泡在蜜罐子里,甜丝丝的,连院子吹来的冷风,都觉得格外暖和,他喜欢她,她也喜欢他,这世上还有比两情相悦还要更美好的事情吗? 不一会儿,紫福就送来洗澡水,陆应淮将那封送与他未来丈母娘的信小心谨慎交与他,思绪自又是飘远了去。 此前便说云家的新家在建,也不晓得现在有没有建好…… ** 张氏被念叨地打了一个喷嚏,今日是新家入伙的日子,云若春得着消息也从县衙回来,就是云苓……也不知她到底有没有去到汴京,自上次来了一封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收到,也不知是出了事,还是顾着玩儿忘了。 “椿娘,快回屋里去,夜里凉。” “你说苓姐儿她、” “没事,她机灵着呢,快去睡,下半夜还要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张氏还是放心不下,特别是一家人都在,还要一同入住新家的时候,她就会格外惦念云苓。 “回去回去。” 云胜华怕张氏多思多虑,直接将她给推进她们那屋里去,里头的云老娘,云若春,云若夏和云初都已经歇下,张氏自然不好再说话,寻着位置也就躺下了。 按照云老娘的推算,下半夜是入伙的好时辰,张氏也不知这是由何而来,她此前在河边浣衣,听得那些嫂子说,新家入伙可是得挑大白日,而且还要午时前,免得招惹些不干不净的脏东西。 可云老娘却说各家有各法,于他们新家而言,结合罗盘,土地经和过去住户的渊源来说,这下半夜才是最佳的,张氏也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就全交给云老娘去做。 许是因天气冷的缘故,众人都觉得好像才刚睡下,刚把被窝儿给暖住,就得起来似的。 云老娘拿起早已准备好的东西,由云老爹掌着灯笼,引着一家子从范家出,往新家大门去,来到大门口,云老娘就开口说道: “排着队,男的左脚先进,女的就按着年岁右脚进门。” 众人应好,一个接一个进了门,也不敢乱走,乌漆嘛黑的就算是乱看也看不清什么东西。 云老娘便扒拉着云老爹,先摸索出正院的位置,往地上一个林檎果,一把糖果子,一条带毛的生猪肉,一份金银纸宝,天神衣,地主衣,阴司纸,四角衣各一份,还有一个咸鸭蛋。 继而又放一截白萝卜,放三个小酒杯,倒上白酒,随后将蜡烛点燃插在萝卜的两边,这处就暂且告一段落。 紧接寻着四个角落,分别放置一个林檎果,一把糖果子,一条带毛的生猪肉,一份金银纸宝,天神衣,地主衣,阴司纸,四角衣各一份,还有一个咸鸭蛋。 之后又各放置一截白萝卜,分别点上两根蜡烛。 这些准备功夫都做完以后,把篮子里剩下的二十一支香给点燃,面对正门,从左手边开始用香熏绕全屋,马厩,茅房,厨房等一并都不放过。 熏完便将那二十一支香给分别插进那五截白萝卜上,其中正院那个插九支,其余四个角落各插三支。 云老娘掸了掸手背不小心沾上的香灰,随后将所有的纸宝一并收起,集中到正院这头来烧,这一边烧一边念叨: “敬请土地公公,土地婆婆,敬请七哥八大仙,敬请门神,户神,灶老爷,坑三姑,敬请列位仙司,敬请各位祖先,老伯公,嫩伯公,老伯婆,嫩伯婆齐齐来到新家落座。” “保佑咱们家宅旺相,地罗旺相,屋宇高强,保佑咱们一家每个人都平平安安,身体健康,消灾解难,各得所愿。” 云老爹在云老娘的指示下绕着火走,云胜华扒拉张氏跟着,云若夏推着云若春跟上,云初小跑两步追上。 一家子围成一个圈,围绕着火走,心里头各有心愿,有想家庭美满的,有想幸福美满的,有想成为女捕快的,有想金银满盆的,有想成为女大夫的,还有,有想云苓一路平安的…… 心愿随着地上那火越烧越旺,在火渐渐暗淡之后,又归于平静,直至一丁点儿火苗都瞧不见了,各人才拎起扫帚扫除。 这该怎么扫,也是很讲究的,先是将所有的祭品收起放回篮子里,再从房子的四角往中间处扫,而后再从中间往门外扫,方是将所有的邪祟污秽一扫出门,永不回头。 最后的最后,再将那一篮子的祭品扔掉,就算完事。 新家入伙的仪式完毕,天已经微微泛亮,新家原本的面貌也就呈现出来,大而空旷是众人的第一印象,而后一一看去,每一间房都进去看一遍,愈发觉得宽敞。 以前他们哪里敢想能住上这么大的房子,只想着能搬到县城去,方便云胜华上下工,张氏也可卖些小吃帮补家用,云若春也能更好说人家,只想着饿不着肚子,再步步图之。 没想到云苓卖菇养蜂发家,建了这么一大间房子,他们还能每天都吃鱼吃肉,如此滋润的生活,还真是多亏云苓。 众人在心里念叨云苓一番,各自找着自个儿的房间,待天大亮后,就回范家将一众东西玩意儿都腾挪过来,铺好床褥被褥,就一心忙活这新家入伙,请人吃席的大事…… 云苓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云老娘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别睡,跟着家里人一同到新家去看一看。 那新建起来的家可真大,四个角落都有光,一家子就站到中间烧纸,云苓跟在云初身后,耳边听着云老娘念叨,什么身体健康,什么万事顺遂,这些她从小听到大,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的话。 纸钱被烧完,就开始扫地,祭品率先被收了起来,云苓一直盯着那些咸鸭蛋,一想到里头的咸蛋黄是流心带沙的,她就嘴馋,可刚抓起一个,就被云老娘打了一个手背, “你个衰娃子,要做饿鬼咯,这么多好东西都不吃,偏偏捡这么些玩意儿,作死作死咧。” 第331章 大相国寺 云苓揉了揉手背,朝云老娘做了一个鬼脸, “阿奶,这些不吃,难道要扔了,那多糟蹋咧。” “糟蹋你个大头鬼,这些可都是用作祭祀,给那些见不得光吃的,你若是捡着吃,惹上脏东西,难缠得哟。” 云苓觉得这话有点儿没理,反驳道: “阿奶无理,阿翁常说眼下咱们家是富贵了,但是还有不少人家是愁吃愁喝的,阿奶这般糟蹋东西,实在不该。” “哪里不该,你这瓜娃子哪里晓得大人的事?我可是问过仙姑的,她说祭祀完的东西,便是那见不得光要的,咱们可不能与之争夺,就扔到外头去,自有造化,也不算糟蹋。” “阿奶,这若是一份就罢了,这还五份,我可是瞧过村子里那些请仙姑拜神的,一次可得买上十来二十个咸鸭蛋,拜了神那些仙姑就拎回家里吃或者卖出去咧。” 云苓说罢,就挨了云老娘一板栗,与此同时,她的房门被推开,随着唐灵的一声叫唤,她也就醒了。 “小娘子不是说过想要去大相国寺的?今日十五,大相国寺开放咧。” 云苓伸了一个大懒腰,也不晓得今日能不能寻得着满意的商人,她掀开被子下床,凑着唐灵递来的热水漱口洗脸。 “陆少东家说了,待会儿就到大相国寺接咱们……” 云苓一听到陆应淮,就想起昨夜之事,那个极具暧昧的拥抱,就有些不大自在,这人就不觉得尴尬而保持些距离么,还是说他根本就不当这是一回事,觉得只是在普通讲述她是如何缠着抱他而已。 云苓把脸上的巾子挪开,刚想说不用陆应淮来接,她们自是能认得路回来,唐灵就抢先一步说了, “他说找着那些打磨的原石的匠人了,接上咱们之后就一同去看看。” 云苓像个泄气的气球一样,耷拉着耳朵,这人可是又将她给拿捏住了。 今日的天要比昨天的冷,云苓想着吃一碗热乎的牛肚汤面,结果被其隔壁的簸箕肠粉给吸引住。 只见那人一手托着簸箕,一手持勺在木桶里搅和,随即舀出一勺嫩白的米浆出来,倒在簸箕上,双手便似耍功夫一样摇晃着簸箕,待米浆在簸箕里晕开之后, 再往上放入猪肉碎粒,打入一个鸡蛋,用筷子快速搅和,其后放到大锅上蒸,一眨眼的功夫后,掀开锅盖,往里塞入一把青菜碎,回锅蒸一下, 再次打开锅盖,在那人三两下功夫,一条晶莹剔透又透着黄绿之色的肠粉就被装进碟。 云苓见到,肚子直咕噜得厉害,仿佛装了无数条大馋虫,一嗅到香味就咕噜咕噜的,比打鼾还要声大。 她连忙跑上前,呦呵一声, “哥儿,来一条簸箕肠粉咧。” “要什么,斋肠,瘦肉肠,猪肝肠,鸡蛋肠,想要的都有咧。” 云苓看着桌上放着的碗碟,一一点道: “来一份猪肉猪肝鸡蛋,猪肉不要剁碎,要成片的,放生菜,不要葱,多谢。” 唐灵不知该怎样点,于是便说道: “我要一份一样的。” “好咧。” 这哥儿应下一声后手脚麻利地很,就连鸡蛋的蛋壳也往里砸了些而不自知,两条肠粉很快被盛进碟子。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简单的调味,云苓只往面上添些秘制的酱油就作罢,咬上一口,肠粉又嫩又滑,又有秘制的酱油调味,是简单的,却又极致享受的体验。 云苓很想再吃一条,但是这东西,永远都是第一条第一口最难忘,再吃一条,味道肯定会差得远,尽管是一模一样的做法。 填饱肚子后,云苓在唐灵的带领下前往大相国寺,据唐灵所说,这大相国寺虽然是一座寺庙,但也是一个热闹的大集市,每次开放都会有无数百姓到这里来交易。 而里头的市集又被分成不同的区域,经营着不一样的买卖。 唐灵越说,云苓就越加兴奋,这光是在山门口,她便见着有猧儿狸奴兜售,狸奴前聚满了文人雅士,争拥着给狸奴题诗写字,左一句“爱奴”,右一句“小狸奴”,听着十分肉麻。 而小娘子们则是更多地聚在猧儿摊前,“嘬嘬嘬”个没停,见着猧儿朝她们摇尾巴,更是兴奋地蹦蹦跳跳。 山门口还有野鸡,鹦鹉,斑鸠,鸽子等等,还有那些小摊贩鼓吹的神鸟,红嘴蓝鹊,还有广受欢迎的龙凤乌,品种极多,云苓看都看不过来,只可惜她此番前来意不在此,否则准会多加逗留好生瞧上一瞧。 往里头走,这第二道和第三道门卖的全是杂货,有草席,竹席,屏风,帐子,还有牙刷,牙膏子,巾帕,茶具,眼药等等。 继续朝里走,便有不少人在寺内的庭院架起彩色帐幔,亦或是支棱起露天的棚屋来摆杂货摊子,卖一些马鞍,弓剑,腊肉和时鲜瓜果之类的东西。 大佛殿的前边也有摊子,而在左右的回廊上,有尼姑在卖些饰品和针织品,其中有珍珠,有翡翠,帽子,幞头,绒花,假发髻和一些贵人带的冠饰。 云苓往后头望去,大多见些书籍,珍玩,字画,再细瞧了瞧,又得见一些占卜摊子和画人像的摊子,可并没有她想要的羊毛摊子。 云苓叹气,唐灵乐道: “哥儿可是想在这儿寻羊毛?” “对,此前听那陆应淮说这大相国寺什么都有得卖,还有不少奔波于两国的商人,所以我才到这汴京来的。” 唐灵轻蹙眉头说道: “可眼下是冬季,待开春天气暖和才剪的羊毛,自是很少羊毛,一般也就自个儿拿来用了。” “但那些商人呢,总不至于单做羊毛,而不做别的买卖?” 唐灵觉得这话有理,便回答道: “说来也是,要不咱们再找找?” 云苓点点头,也不再往里走,提步往外走时着重留意那些有商人特质的人,只是这商人没看到,贼人倒是能见着一个,而且那贼人偷着钱袋子后,直直地朝她跑来…… 第332章 眼含泪光 云苓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想着当时运高看不到,可在她看见那妇人来回摸腰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拍打一下额头,随即一把将小贼偷来的钱袋子给摸走,走上前去递还给那妇人, “娘子,你的钱袋子,这里人多混杂,还是得小心注意些才是。” 妇人接过钱袋子,感激地看了云苓一眼,而在其身旁,站着一位雍容华贵,文雅端庄的妇人。 云苓没有见过她,但是却觉得她有一种熟悉之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只是,未容云苓多想,她就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这妇人的脸色有点不妥,似乎是在隐忍些什么。 尽管是好奇,但云苓还是没有多嘴,转身要走之时,那妇人疼痛一扎脚,抓紧身旁那位刚才掉钱袋子的女使胳膊。 云苓隐约听到一句低语, “娘子可是突然来月事了?” 那妇人颔首,云苓抿了抿唇,还是决定把这桩闲事给管上一管,她回过身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折叠好的月事布和棉花垫,轻声道: “这是月事布,直接穿上就可以,还能调理行经,娘子且收下。” 女使一惊,傻傻地盯着云苓,一副很是不敢相信的模样。 但那妇人只看了云苓一眼,就将月事布给接下,道上一声谢就与身旁的女使往边角的塔院走去。 倪氏从塔院出来,脸色已经好了不少,菁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双手合十拜了拜,而后低语道: “真是得多谢那位小郎君,哦不,应是位小娘子,她人还挺不错的,只可惜听着口音,是从外地来的,衣着也不算华丽,也不晓得是不是从小县城来的?” “小县城来的怎么啦,我何尝不是从青城嫁来的?” 倪氏顿了顿,还是摇头道: “这人好是好,究竟是做生意买卖的,精于算计,到底是配不上咱们霖哥儿。” 菁姑不解,小声问道: “娘子是怎么知晓那小娘子是做生意买卖的?” “眼下新岁未至,汴京城没有节假,这从外地来的,女扮男装,又来大相国寺,又会察言观色,大都是跑生意买卖之辈。” 菁姑看向倪氏,一脸敬佩, “娘子还真是聪慧,这么短短的一下相处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份,说来也是,尽管她人不错,但这做生意买卖的,究竟是上不了台面。” “诶,咱们霖哥儿可不劳烦娘子挂心,听平城仁安堂的东家说,咱们霖哥儿可是有心仪的小娘子的,人的模样长得俊俏,要紧的是,她还是一同在仁安堂学医的,一心想着悬壶济世呢。” 倪氏的双眸亮了亮,她是最关心裴霖事情的,眼下见被提及,自然是欣喜, “你怎么不早些与我说呢?” “奴也是前天些才得知的。” “诶,继续,继续说啊,霖哥儿是怎么与那小娘子相识的,又是怎么好上的?” 一提及主家的八卦,菁姑就激动,她一把拉住倪氏的手,就跟姐俩好一样凑到她的耳边说道: “那小娘子原是摘药草来卖的,霖哥儿只看了她一眼,就对她倾心不已,他每天都想着什么时候能与小娘子见上一面,就仁安堂的东家说,霖哥儿可是一直缠着他问小娘子到底什么时候来。” “一见着小娘子,就立马凑上前去,又是调侃她,又是拉着她说长道短,那可是别的小娘子都没有的待遇咧。” “而且这小娘子又是一心行医,是致力于做悬壶济世的女大夫,娘子瞧,眼下咱们朝哪有什么女大夫,她是第一个,将来岂不是给咱们哥儿争光?给咱们裴家争光?” “再说,她是行医的,与咱们哥儿自是有谈不完的话题,而且又会自医,想来能让头胎生出男儿来,到时候咱们裴家就后继有人了。” 菁姑的激动传染了倪氏,倪氏的脸上也是笑容满面,她回握住菁姑的手,双唇嗫嚅,久久说不出话来,经过当年那事,她总觉得对霖哥儿这幺儿是一种亏欠,也难怪他不愿认她。 如今听闻他能从往日的阴影里走出来,能去勇敢接受女子,能够敞开心扉去钟情一位小娘子,她的心里是由衷地高兴。 菁姑知晓倪氏的心情,把倪氏的手握紧,眼含泪光, “听仁安堂的东家说,咱们哥儿说要休一年的沐,就是要到汴京来,估摸着是要与娘子主君商量迎娶那小娘子的事咧。” “当真???霖哥儿当真到汴京来了???” “千真万确!估算着时日,哥儿也就这一两日的功夫可以到了。” 倪氏那叫一个兴奋,连月事给她带来的疼痛都登时消失匿迹,她拉着菁姑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嚷嚷着要买这买那,又担心买着裴霖不喜欢的,不合口味的,一路絮絮叨叨。 而那做生意买卖,上不得台面的云苓与她们擦肩而过,也没有相互打招呼,云苓不大将这事放到心上, 她之所以会随身携带月事布,无非就是觉得自个儿如今长了身子,估摸着也到了来月事的时候,而且出门在外,遇到同为女子有月事上的烦恼,她也愿意去帮忙罢了。 至于其他的,类似感激什么的,亦或是找她做生意的,她可没有强求。 与唐灵再三在大相国寺寻找跨国交易商人,都没有寻到之后,两人只能悻悻离开大相国寺。 出了寺门,便见得陆应淮候在马车旁,一见到云苓出来,便笑着迎上前来, “如何,今日可有收获?” “没有,连影子都没有找到,也不晓得是不是我们不会找。” “这商人四处奔波折腾谈生意,定是不好找的,下次开放日再来,亦或是多到周边走走,或许能碰上。” 云苓也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这样了, “少东家可是找到了那些打磨玉石的人?” “对,同样是在这信陵坊,我把你买的那五块原石一并带了来,要是没别的事,咱们现在就启程去。” 第333章 执笔作画 云苓应下,就与唐灵上马车,唐灵有眼力劲儿没有坐进车厢里,而是坐到甲板处把里头的空间留给陆应淮和云苓。 云苓见是陆应淮,也不说话,撩开帘子往外头看,恨不得把上半个身子往外探,只求能快到那些打磨玉石的地儿,这样就能减少与陆应淮单独相处的功夫。 陆应淮只觉得这小家伙很是可爱,一遇上他,这喜怒哀乐就都放到脸上,明显得要紧,也罢也罢,这样挺好的。 “苓娘,要不待会儿咱们再去一次州桥夜市,如何?” 云苓本来就是想去的,但经陆应淮的嘴说出来,她就没那么想去,或许是不那么想与他一同去,所以干脆不理他,希望他知趣。 可陆应淮岂是这般容易放弃的,他在面对云苓这事上向来是有十足的耐心,遂继续哄骗道: “此前在船上的时候,你不是说想试试龙须糖?夜市那里就有……” 夜市那里有,她自个儿就不会找么,还偏偏得让他带着去么?她才不会上当! 陆应淮嘀咕道: “我好像在那儿见到有西夏的商人……” “当真???” 云苓立马就回过身子,看着陆应淮,满脸期待。 陆应淮微微一笑,眸光里全是戏谑之意,云苓便知她上当了,气得就又撩开窗帘往外头看。 “我刚才与你说话,你为何不应我?可是因昨夜、” “昨夜,昨什么夜,昨夜发生什么事我都不记得了,我刚才是在想事情,一时顾不得回应你罢了。” 陆应淮低低痴笑,眼底的宠溺酝酿正浓, “那苓娘便随我前往夜市,我从紫福那里偷偷扣两文工钱,请你吃一块龙须糖,好不好?” 云苓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人还真是……明明就是富到流油的商行少东家,还使得着扣别人的工钱来请她吃龙须糖,而且上次他就是让她埋怨紫福,紫福他就…… “你既然笑了,我就当你答应了哦,不能反悔。” “去你的。” 陆应淮听着她这娇糯的反驳之语,便知她这是答应下了,当下喜得要紧,今日刚子和陈杰那两只大尾巴没有随来,唐灵和紫福又是不大多事的,这自然就是他和云苓单独相处的好时机! 他要给云苓买好吃的,买好多好吃的,他和云苓要像其他谈情说爱的小年轻一样,牵着手,在热闹的夜市里穿梭,这光想想,他就开心,感觉屁股都要长出一条尾巴来,使劲摇晃。 马车缓缓停在一间铺面前,云苓刚下车就见到里头摆放错落有致的水凳,这店面很是宽敞,相较于大头的那个小作坊,有点儿光明正大的感觉。 铺内的伙计各自忙活,进了客也不管,只顾着手上雕刻打磨的玩意,最后还是东家迎了出来, “哎哟,稀客,稀客,这不就是咱们的陆少东家么,许久不见,今日怎么得空到咱们铺子来?” “蔡东家,安咧,咱们就是买着几块原石,想要来打磨成饰品,在汴京,蔡东家这铺子可是数一数二的,咱们自然就是到这里来。” “过誉过誉,要不咱们就先看看原石?” 陆应淮颔首,紫福也就分两次把五块原石给捧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到看石台上。 蔡东家从墙上取下叆叇,戴上之后再一一捧起原石来看,手掌时不时在原石的表面抚摸,而后还往表面滴上一滴水,观其走向,费上好一番功夫才折腾完, “少东家这些宝贝是打算雕琢出什么饰品咧?” 云苓的衣角被扯了扯,使她从那一心磨玉的伙计上回过神来, “我想打些手镯,玉珠子,玉佩,玉坠什么的,不知行不行得通?” “有玉自然是行得通,要不,咱们先开开玉?” “行。” 蔡东家便唤来五人,先是在五块原石上做出裁石的标记,而后再吩咐下去开玉。 这开玉要耗费的功夫,云苓已经从大头那个小作坊里感受到,她没有呆呆候着,直接就在铺子里走动起来,一个一个水凳看过去。 蔡东家见陆应淮也随着,便多了一份地主之谊,热情地走到云苓的身旁介绍道: “咱们这把玉开完出来,就可以开始取料,这料子又分为三种类型,有正料,镯心料,还有边角料。” “然后就可根据客人给出的图纸来分割,这又是一道工序,这分割出来的玉往往是比较粗糙的,所以得通过冲碢来把大致的模样给磨出来。” “再通过细磨,再用管钻,桯钻和对钻等进行玉石掏堂,最后便是咱们的精雕细琢,上花,木碢和皮碢,这每一道工序都缺不得人,缺不得心思。” 云苓赞同地点点头,这话倒是不假,这种工艺可比不得后世的机器,轰隆隆地就将石头给切开了,在这,可全靠匠人们的匠心。 蔡东家见东西已经介绍得差不多,自个儿身上又有事情未做完,便想着先将云苓和陆应淮给安排妥当,免得失了生意分寸,遂引着他们到一旁的小茶室, “少东家和小郎君不妨在这茶室里品一品茶,开玉需要的功夫不短,小郎君还可先在纸上描绘出想要的玉饰品模样,如此便可省下不少功夫。” 云苓觉得有理,趁蔡东家还未离开,便开口问道: “不知东家这里是什么模样的玉饰品都能做吗?” “那小郎君想做什么模样的,咱们这常做的有玉葫芦,玉兰花,富贵花,玉竹子,玉蝴蝶,叶子,龙凤玉佩,还有玉观音,玉佛,玉牌都可以。” 蔡东家报这玉饰品名就跟用刀切菜似的,又快又脆,云苓刚记着玉葫芦和玉兰花,转眼他就说到玉佛,玉牌去,不过有他这番话,她大概也晓得,这铺子的工艺水平很高,便也大胆地执笔作画。 她先是画上四个玉镯子,而后又想起了张氏和云老娘,依他们家此前的状况,有玉镯子的可能性少之又少,所以她打算给她们俩也打上两只,一共要打六个镯子。 第334章 总不会错 云苓本想着在这镯子上也费些功夫,她在末世的时候曾经看过那些古代出土文物的纪录片,就有见过一种类似莫比乌斯环的手镯,做工还要复杂一些,所以她想着,要不要让这蔡东家给她也做这么一个。 又或者是雕琢成那种镂空,亦或是镶嵌珐琅的玉镯,再者又是那种比较别致的,可以调控,随时可以脱带的开口玉镯子。 云苓想到的类型可多了,越想越多,待她急急将飘远的思绪收回时,心里头一瞬间空了一般,似好像有很多东西,但要她想,她一时也想不起来,空落落的,便又只好作罢。 她继续往玉佩上下功夫,这玉佩她倒是见得有点儿多,不说在后世,光是在三进式宅子那边的街巷,她就见过不少,现在她的怀里还揣着刚子给她买的玉坠子。 云苓拿了出来,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在玉坠子上摩挲,陆应淮把茶盏给推了推,脸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轻道: “先吃口茶再想,这玉坠子是你买的?” “不是,刚子买的。” 眼下青梅连花都没有盛开,陆应淮的心就已经酸溜得不行,他刚才可是见到云苓从怀里拿出来的,还如此宝贝地捏在手上,定是很珍视。 她都能如此珍视刚子送的,怎么对他送的……不对,他好像没送过她把玩的玩意呢,不行,他也得送给她一个。 “给我看看。” 云苓感到奇怪,就这么一个小坠子有什么好看的,何况大头说这是碧玉,而且成色不佳,是碧玉中的次品,所以多提了一嘴儿, “刚子不懂这玩意儿,以为是我看中的,所以就买了。” “没事,我也不大懂,就看看。” 云苓见陆应淮的手心都已经摊到跟前来,也不好拒绝,就只好将小坠子交到他手上去。 陆应淮将小坠子握了握,感受云苓手指留下的温度,随即再将小坠子拎高,迎着光线仔细看上一看,的确是不大出彩,不过重要的是那份心意,他怎么就不知送这些有纪念意义的呢,当真是糊涂。 “敏娘好像挺喜欢这种小坠子,她致力于收集各种样式的小坠子呢。” “噢,那这种呢?” “喜欢,这种说到底是在汴京买的,平城可买不着。” 云苓呷了一口茶,乐道: “那就劳烦少东家帮我送给她,就当作是上次邀她作画的酬劳。” “好。” 陆应淮自是没有客气,直接就往自个儿的怀里揣去,对于在云苓这里清掉一个男子的东西,他很是欣慰,若非怕太过张扬,他恨不得直接将这个小坠子给亮到刚子面前,让这人瞧上一瞧。 看,苓娘最在意的还是他陆应淮,而不是你这个意外。 陆应淮很高兴,云苓也不知他在傻乐个什么,但又犯不着去打扰他,免得他回扰自个儿,得不偿失。 云苓在玉佩上画佛像,都说男带观音女带佛,这佛也有不同,有祥瑞辟邪的弥勒佛,有纯真善良的宝宝佛,有招财进宝的布袋佛,也有舒畅自在的逍遥佛。 云苓觉得决定将布袋佛给云若夏,宝宝佛给云若春,弥勒佛就给云初,张氏和云老娘,自个儿则要一个逍遥佛。 只不过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云胜华和云老爹,她们是有手镯玉佩什么的,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好像又不大好,所以干脆就画了两个观音。 这观音又有杨柳观世音,自在观世音,坐莲观世音,御龙观世音,还有净瓶观世音等等。 云苓记得云胜华是契了观世音菩萨做干娘的,这事自然是离不开云老娘,因为她觉得神明能保护保佑世人,给云胜华契了干娘,自然是能平安无事,一切顺遂。 而她好像也契了观世音菩萨,以及地母娘娘,云若夏则是有些奇怪,是契村口的那块大石头。 云苓不大懂这种民间风俗,不过既然是存在的,想来就有它的道理,她于是就给云胜华画一个象征着平安健康,事业有成的净瓶观世音,给云老爹画一个象征顺其自然,豁达自在的自在观世音。 她还想给云老爹和云胜华做两个玉扳指,就普通的简单样式即可,剩下的料子就做能连穿的玉珠子,玉牌。 把所有的样式图画画出来,窗外的天都快暗下来了,云苓的肚子咕噜响,突然嗅到一股肉香,她猛一抬头,只见陆应淮拎着两个肉夹馍进来,馍里的肉多得都快要溢出来了,云苓连忙把哈喇子给吸溜回去。 “二哥儿,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好。” 云苓也不客气,直接就将其中一个肉夹馍给接了过来,咬上一口后说道: “那几块玉开好了么?” “差不多,你先吃好再去看也不迟。” 一听到差不多,云苓哪里还有慢慢吃的心思,她的异能可是对这五块原石感应地很强烈的,她自然是想看看究竟是不是好玉,于是一边大口咬,身子一边往外探,仿佛这样就能更快一步看到一样。 陆应淮见她这般,当真是哭笑不得,连忙给她倒上一盏热茶,免得吃噎了, “你慢点儿,还没切开呢。” 云苓咽下那一大口肉,将最后那一丁点儿的碎渣肉沫给放进嘴里,再吃下一口茶,一手抹干净嘴边的渣子,就提步走到那些开玉的水凳处。 陆应淮端着热茶紧随其后,免得这家伙待会儿口渴还不知到哪吃茶去。 蔡东家把事情做完也回到这边来,见陆应淮跟个小厮一般端茶站着,身旁又站着云苓,眸光便转了转,也未听过这陆家三房的儿郎与哪家儿郎这般交好,莫非这人是大内里头出来的? 蔡东家自是有百般头绪,很快就又想清楚了,不管是谁,总之他善待便是,总不会有错的。 “动作都麻利点,很快就可以把玉开出来了咧。” 云苓紧盯着那块最小的原石,在陀具的飞快运作下,突然咔嚓一声,一片洁白的玉面就被呈现在眼前。 第335章 颠三倒四 云苓的双眸亮了,那片洁白的玉面极为温润,质地清透,似梨花一般白柔,她连忙走上前,凑前一看,虽是有细细的解玉砂磨动的痕迹,但丝毫不影响它的纹路。 “这白玉白而温润,是为上品咧,小郎君当真是好眼光。” 云苓高兴,顺带接过陆应淮递来的茶,一咕噜吃个干净,解了刚才吃肉夹馍的腻,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好事紧接而来,另一块原石很快也被磨了开来,亮出一面黄色,这黄色很是别致,颜色不深,但也不淡,是一种介于金桂和银桂之间的颜色,云苓一看就喜欢。 蔡东家的追捧之语紧接其后, “这种颜色好啊,虽说非最顶级的那种黄玉,但玉里杂质极少,颜色圆润通透,好得很咧。” 云苓本就是钟情这玉,蔡东家这话又是说进她的心里头去,她自然是赞同的,脑瓜子点个没停。 剩余的那三块原石陆续被开了出来,有两块是温润的白玉,还有一块是碧玉,这碧玉极润,绿中带青,质地很是细腻,如蜡一般的光泽,这虽然不是一级的碧玉,但也是一块上好的玉石。 云苓很是满足,能开出这五块好玉石,她已经心满意足,毕竟她不是候在矿山,能抢到第一手原石,而且那里头可不乏懂得鉴赏原石之人,所以那种一等一的佳品流出市场的概率还真好比是天上掉黄金。 “小郎君到底是从何处搜来这般多的好原石,我也好蹭着尾巴去捡咧。” “诶,说来也不怕东家的笑话,我也是蹭着别人的尾巴去捡的,捡不过就抢,仅此而已,没别的法子。” 蔡东家一听便知是搪塞推脱之词,也罢也罢,这种能挣钱的玩意儿,不愿意说也是正常,他不会勉强的。 “不知小郎君可有想好要打磨什么样式的玉饰品了么?” “有,我都画好了。” 云苓走回茶室,将一并的草图都拿了出来,玉镯,玉佩,玉扳指,玉珠子和玉牌悉数在纸上呈现出来,蔡东家的瞳孔微张,愈发觉得云苓出身不凡。 不说有陆家三房的儿郎随在身后,又有如此多的宝贝原石,就连这画工也是数一数二的好,特别是那观音和佛像,线条描绘流畅,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这若是没有多年的画工,断是画不出这么好的图像来。 蔡东家的手心在袍子上使劲擦了擦,似要将手上的污渍都悉数擦个干净,而后才将草图给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 “好,好好好,就是不知小郎君打算如何安排这五块玉咧。” “东家的在这方面比我懂得多,就由东家的安排,到时候我再与东家的结算打磨费用便是。” 蔡东家也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好,这五块原石,他指定是会好好思量到底要怎么安排才妥当,竭尽所能做到最好。 从铺子出来,天已经是彻底暗下来了,一行人坐上马车直接往州桥去。 今日的州桥也不乏热闹,依旧是人声鼎沸,人来人往,唐灵很是识趣,没有与云苓并排而行, 而是随在云苓身后,与陆应淮身后的紫福一同行走,还时不时地将前边的距离拉开,也好给陆应淮和云苓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陆应淮的脸都快笑出花来,逮着人潮拥挤的机会就与云苓贴贴, “二哥儿还真是好能耐,不过是买了五块原石,竟然五块都是宝贝玉石,在下可真佩服不已,究竟是如何挑的,还望指点一二。” 云苓觉得这人说的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但偏偏她不能随意应对,免得这人找着一些细枝末节来盘问到底,自个儿就会得不偿失,故此回应道: “这也多亏那温泉谷的谷主送的好石头,既是知晓似那等石头,那等模样有玉,我便以之为参照物挑选,正好又有那等识玉之人与我同行,帮着分辨一二,所以自然而然就能挑中宝贝,否则单单凭我,哪有这般本事?” 陆应淮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可我觉得二哥儿的本事大着呢,似我原本以为二哥儿不会骑马,但二哥儿却是骑马的一等一高手,光是二哥儿那个帅气的腾飞扣球的动作就足以让我惦念许久。” “所以二哥儿说不懂原石,不懂玉,我便在心里存了疑,暗戳戳地以为二哥儿非但懂原石懂玉,还是这里头的行家……” 陆应淮说完这话时,特意盯着云苓的脸,他可不愿意错过这小家伙脸上的任何一丝小表情,只可惜他的算盘要落空了。 云苓自他提及骑马的时候,心里头就开始慌乱不已,她有预测到他接下来会说什么话,所以便强装淡定地接过小摊贩递来的试吃小麻花,她吃麻花吃得很用力,不让脸部肌肉平定以此显露正确的表情。 “诶,这小麻花还挺好吃的,要不你也试一试?” 云苓没等陆应淮回应,就直接往他的嘴里塞一个,再买上一大包拎着,随时准备往他的嘴里塞东西, “免得你咧,怀疑这怀疑那的,到时候把我当作是天上的神仙亦或是地上的妖怪,非但懂玉,还会吃人。” 云苓朝他做出一个鬼脸的动作,一个没留意嘴里就被塞了一个小麻花,回过神来只见陆应淮在坏笑,模样很是可恶。 她没忍住,直接就踩了他一脚,随后扬长而去,好生潇洒。 陆应淮对于能与云苓打情骂俏很是乐意,他也顾不着脚趾的疼痛,连忙提步追上前,可身后的紫福却是有些看不懂了, “你们家的小娘子也太暴躁了些,怎么说不过就踩人呢?” 对于有人说云苓的坏话,唐灵是一万个不乐意的,她冷脸反驳道: “我家小娘子哪里暴躁,这定是你家郎君说了些不中听的,诶,我家小娘子还没怪你家郎君碍着她的鞋底了,你倒是倒打一耙说我家小娘子踩人,你是个什么人呐,说话这般颠三倒四的。” 第336章 你小看人 紫福呆住了,他不过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怎么就惹得她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停,没想到呐,这人瞧着斯斯文文,默不作声的,说起话来就跟个炮仗似的。 他自认是说不过,但也不轻易认栽,于是把声音给收了收,喃喃道: “我家郎君向来说话温柔,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哪里会说些不中听的?” “我家小娘子向来说话温柔,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哪里暴躁?” “你怎么学我说话?” “你怎么学我说话?” “诶,你这人。” “诶,你这人。” “……” 紫福说一句,唐灵就跟他一句。 紫福称赞陆应淮,唐灵称赞云苓,谁也不放过谁,最后互相忍不住要掐起来的时候,发现前头早已不见云苓和陆应淮的身影,便又暂时休战,齐心协力去找主子。 云苓顺着昨夜那条路一直往南走,路过那个油炸千层儿的摊子后,便见到那个卖龙须糖的摊子。 这摊子不算大,似其他摊子一般是两人经营,一人负责售卖,一人负责扯糖拉丝。 云苓瞧着那人扯糖的手法,与她在束城时看到那个老丈人的手法相差无几,只不过这人兴许是年轻了些,亦或是生意买卖多,扯糖的次数多些,他的手法显得更加的柔韧有余。 陆应淮轻声问道: “要不咱们每个口味都来一遍?” “可你不是说只克扣紫福两文的工钱么?哪里就能把每个口味都来上一遍呢?” 云苓可是好不容易才逮住这个调侃的机会,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的。 陆应淮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为情,他咬咬牙道: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只给他留两文。” 云苓哭笑不得,只道: “紫福有你,是他的福气。” 陆应淮笑着吩咐摊主一个样式来一块,云苓见提及紫福,又想到唐灵,似乎自来到州桥,便见不着这两人的身影,她连忙回头一看,还未细看,迎面就扑来一个身影,将她一把抱住。 “好你个小臭虫,我就知道你有古怪,偷偷跑到汴京来不做声,这下让我逮着你了。” 云苓登时目瞪口呆,她没有想过,从来没有想过裴霖这厮会到汴京来,而且平城和汴京相距这般远,他就这么来了,太不可思议了些。 陆应淮闻声回过头,一见到裴霖,一整个人就如耗子见了猫一般,登时变得战战兢兢,他害怕,害怕裴霖的出现会让他此前所做的事情功亏一篑。 在那小家伙的心里会认为,他是顺道坐船过来汴京办事的,而裴霖是专门为了她而寻过来的,意义不一样。 更重要的是,她没有在裴霖抱她的第一瞬间将人给推开,那是不是代表这人是经常抱她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一想到这,陆应淮的心里升起一股妒火,就像火上在烤的栗子,随时 都准备迸裂破壳,他一把抓住裴霖的胳膊,暗暗使劲儿将之拉开,“微笑”道: “原来是霖哥儿,好巧。” 裴霖这才看到陆应淮,他看了看云苓,视线随即落在陆应淮的脸上,所以……他们一同逛夜市,就他们俩人,是不是云苓告诉这人要来汴京,他们是一起来的。 好,很好,瞒着他,不告诉他,是不是他不来,他们就在汴京私定终身了??? 裴霖的心里冒出一股怨气,这股怨气就跟大户人家放印子钱那般本上加利,他恨不得当场就撕破脸面问个清楚明白,但这里是汴京,总得顾及一些。 “我怎么觉得一点都不巧……” 回过神来的云苓,视线不停在他们的身上流转,疑惑道: “你们,认识?” “自然。” 陆应淮和裴霖异口同声地回应道,但是除了“自然”二字,也没有别的话,两人都不说是怎么认识的,又认识多久,互相之间有什么纠葛的都不说。 云苓等上一会儿不见他们回应,便就此作罢,想来是陆家与仁安堂之间有过交集,或许是在裴霖上门出诊时互相认识的也说不定。 她没有多深究,接过摊主递给她的龙须糖,正想着要吃哪一个的时候,那个沾满黄豆粉的已经先一步被裴霖给捏起放进嘴里,狼吞虎咽道: “饿死我了。” “你慢点,不是,我说你这三寸丁好好的来汴京做甚。” “还不是因为你,”裴霖紧接又捏起一个牛乳味的,“我说你这小人儿哪里来的本事竟敢跑到汴京这种地儿来,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万一得罪了哪方权贵,把你给埋了都没人知晓。” “你小看人。” “我哪里小看你,哦,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不告诉我,告诉别人的。” 云苓觉得这人有点儿莫名其妙, “我告诉谁啦?” 裴霖心里头暗指陆应淮,但又不能明说,只能继续埋头苦吃。 处在一旁的陆应淮顿时觉得自个儿怎么也插不进话,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增强自个儿的存在感,可还是无济于事。 他又恨又妒忌,记恨裴霖能够光明正大说出担心云苓这事,而自个儿只能将心意藏得最深,才能不把人吓跑。 “诶,小臭虫,咱们到前头去,刚才我从那边过来,那架起炉子上烤得紫苏鱼香的我可馋了,还有不少的炭烤物,有腰子,签子,羊头,鸭子,烧鸡。” 裴霖说着就牵起云苓的手,要走之时,陆应淮下意识牵起云苓的另一只手,他是不会放手的。 裴霖心里头本就恼火,他一路可是坐着那些冷冻的渔船来的,又冷又腥,吃又吃不好,睡又睡不着,那些人在得知他是大夫之后,争拥着让他看些陈年旧病。 为了能见到云苓,他一一都忍了,可当他好不容易在这儿寻到人的时候,却发现她是和另外一个男子在一处,这样也罢也罢,他来了就好。 可他想和云苓单独相处时,却被陆应淮给打扰住,心里头当即就跟拱火似的,他也不说,直接拉着云苓就走。 陆应淮哪里肯让,他将云苓的手给紧紧握住…… 第337章 针锋相对 陆应淮原是想着缺了刚子和陈杰这两个碍事的人,便可与云苓好好增进感情,焉知半路竟杀出裴霖这个拦路虎,还是他向来最引以为敌的“青梅竹马”。 他不能输,如果这次输了,以后可就很难翻身。 故此,他没有松手,反而将云苓的手握得牢牢地,决定与裴霖正面刚上一刚。 云苓不懂裴霖和陆应淮在较个什么劲儿,她只觉得双手被扯得发疼,便将双手使劲一甩,挣开两人的束缚,埋怨道: “这走便走,拉拉扯扯做什么。” 陆应淮连忙贴着云苓走,裴霖见状,也赶紧贴着云苓的另一边,两人默不作声,都是在暗中较量。 而好不容易找到云苓和陆应淮,并目睹一切的唐灵和紫福,自是将外来人裴霖当作是最大的敌人。 两人站成同一阵线,仿佛刚才吵得很凶的不是他们一样, “那厮是什么来头,竟然给咱们郎君耍脸色看。” “应该是个无赖,此前便是经常来铺子缠着咱们小娘子,吊儿郎当的,背着个药箱,好像是仁安堂的大夫。” “大夫?大夫有什么好嘚瑟的,咱们郎君出银子,不就可以使唤他了?” “应该可以,只不过小娘子对他,好像不大反感。” 紫福觉得阵线有些偏了,不满之余,又开始小声嘀咕, “你家小娘子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咱们郎君多好啊,也不知她是真不晓得还是假不晓得,故意吊着咱们郎君,又不拒绝别的儿郎。” 唐灵听到这人如此说云苓,火冒三丈高,叉着腰就骂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郎君可有当面与咱们小娘子说了心意,没说就不要在这里瞎说,咱们小娘子本就是有能耐,她看上谁和谁在一处可都是好事一桩。” “就算那人是流氓乞丐,又或是泼皮无赖,就算是腿瘸了,眼瞎了,只要小娘子喜欢,那就比假装斯文温柔的伪君子要强得多。” 紫福听着唐灵又将陆应淮与那些流氓乞丐,泼皮无赖相比,又内涵陆应淮是假装斯文的伪君子,他就来气,两人好不容易结成的同一阵线,顷刻间就分崩离析。 紫福也不晓得从哪里学来的骂人技巧,竟为了陆应淮和唐灵对骂起来。 两人在后头互骂,陆应淮和裴霖就在前头互掐,原想着把好吃的都给云苓吃,讨云苓的欢心,后来不知怎的,就发展成给对方的嘴里塞东西,各都塞得鼓鼓的,就跟两只蛤蟆似的。 今夜没有一个人是笑着离开州桥的, 裴霖脸皮厚,又知晓陆应淮的尿性,定是会为云苓准备好住处的,所以也就跟着云苓,跟着她一同到宅子去。 陆应淮松了松发酸的嘴角,转眼就让紫福到裴家去报信,只要被裴霖那位母亲知晓,自然就会将这人逮回裴宅审问,不必等他出手,这人就久留不得。 陈杰和刚子候在宅子一天,好不容易见到云苓回来,却又见着云苓身后跟着一个男子,自是恨不得当即将人给叉出去。 可又听着唐灵扇风,说是紫福对云苓多有不满,又是说云苓暴躁,又是说她朝秦暮楚,两人的目标登时就转移到紫福的身上。 刚子经过上次东鸡儿巷一事,本就对紫福有所不满,唐灵这番话,无疑就是火上浇油,他决定拿出一些好玩意来赏赐赏赐紫福。 他将计划说出,三人乐得一笑,纷然候在门口等紫福归来。 裴霖进了宅子,暗叹陆应淮这厮是会“金屋藏娇”的,宅子不大,但是位置极佳,四通八达的,周遭又有人烟气,最是适合初次来汴京的人,既可见识繁华,又可回归烟火,真是妙。 不对,妙什么妙,不妙,他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个儿威风,依他看,这间宅子就是不好,没有什么可用之处。 “霖哥儿要去何处,后头就是后院,你是进不得的。” “你这宅子不就是当作是暂时租住的客栈?哪有什么后不后院之分的,而且前院这里,不都由你们四个大男人睡了么,我不往后院去,难道是要住在马厩里去?” 陆应淮失笑,拦着裴霖的去路,引着他往回走, “我与霖哥儿相识甚早,与我一同挤挤。” 裴霖当真是讨厌他这副假仁假义的嘴脸,可话既然都这般说了,他自个儿是断不好再往后院去,不占理的事还是要少做为妙, “挤挤就挤挤,我是要睡床的,不然睡不着打扰你做白日梦就不好了。” 陆应淮笑而不语,只引着他到自个儿的屋里去。 一进屋,陆应淮仿佛回到了自个儿的主场,他宛如是这天地的主宰,说起来话都不禁硬气了点, “你坐得这张凳子,是苓娘那夜坐过的。” “那夜”二字被加重,裴霖的脸立马黑了一半,他将包袱狠狠地甩到桌上去,又迎来一句, “苓娘也坐过这张桌子。” 裴霖拍案而起,双手揪住陆应淮的衣领,有些失控道: “你他娘的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要说什么,你自是省的。” 裴霖轻哼一声,转怒为笑,他放开陆应淮的衣领,还颇有耐心地将他的衣领子给抚平, “陆应淮,你不可能如愿的,我与小臭虫相处多年,她的事我都一清二楚、” “那她来汴京怎么不告诉你?” 裴霖被这话一噎,就跟鱼骨头卡住喉咙一样,只不过他谨记勿要灭自个儿威风,就又支棱起来, “她无非就是不想让我担心她,她可是说过的,她对我有意思,她钟情于我,她日后是要嫁与我为妻。” 陆应淮嘴角的笑意往回收了收,心里头的那股怒火重新燃了起来,他明知云苓是不可能说这话的,但经裴霖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会害怕,会妒忌。 陆应淮稳了稳思绪,而后言道: “这话若是真的便罢,若不是真的,那你就是坏了苓娘的名声儿,你是要、” “我自然会对她负责!” 第338章 豁得出去 “负责?你拿什么负责?裴霖,你比谁都应该清楚,你和她,绝无可能!” 陆应淮在听到裴霖说会对云苓负责的时候,心里头那股怒火熊熊燃烧,他自认除了他以外,没有人能对云苓负责,遂也顾不得什么温文儒雅,直接就挺起腰板儿骂了起来。 “绝无可能”四字就跟一重棒似的打在裴霖的头上,他哪里就容别人这般置喙他和云苓的感情之事,舔了舔下唇,便是火力全开, “去你娘的,小爷我大可抛下一切做她云家当上门女婿,我豁得出去,什么都不要,你可以么,你可以放弃你这尊贵的陆家身份么?” 在上门女婿一事上,陆应淮的确是处在下乘,他家里头的人都钟意云苓,都在想方设法撮合他和云苓,所以他们之间没有门第之见,婚事上有极大的可能。 但如今裴霖这般一说,他便有些慌了,云家小娘子多,云胜华只有两个女儿,云苓又偏似男子性情,做生意跑买卖发家致富,类似家中的顶梁柱,或者是更偏向上门女婿。 陆应淮隐隐觉得不安,刚才吃的烤鱼让他的双唇发燥,双手不禁哆嗦,他浅吸一口气,而后极力压制住自个儿的情绪道: “她不钟情你。” “你放屁!” “那她来汴京怎么不告诉你?” 话题再次被绕了回来,这简直就是对裴霖的二次伤害,裴霖白了陆应淮一眼,心里头有了别样的主意,待会儿他指定是要给这人点颜色瞧瞧,看他还能不能嘚瑟起来。 紫福在一炷香的功夫后驾马车回来,一进门就被刚子亲切地递上一杯热茶,好巧不巧,紫福因来回奔波,也很是口渴,便不带犹豫地吃下热茶,还给刚子道了一声谢。 他在三人的阴笑注视下往陆应淮的房中去,将在裴宅的事都说与陆应淮知晓。 陆应淮得知明日一早裴家才会派人过来接人的时候,心里头暗暗不爽,这不是自家儿郎归家么,那当然是更快更好,怎么还要做迎接准备,又说放心将人交给他。 他是什么很贱的人么,把最歹毒的情敌给留在身边? 陆应淮一门心思绕啊绕,没设防备就接过裴霖递来的友善之茶,咕噜地吃下一口,越想就越不爽。 半夜,院中的茅房门砰砰不止,紫福这才穿上裤子,腹中的疼痛之意就又突然出现,他没有法子,只能脱裤子坐回原位,发出悠长的屁声,惹得候在外头的唐灵,刚子和陈杰笑声不止。 “这药可是厉害的很,不把人给拉脱了,那可是不消停的,此前在船上的时候,那厮骂老大,便拉了一夜,第二日人虚得就跟从棺材板里出来似的。” “活该,谁让他骂姑奶奶的,还骂得这么难听,若不是看他是少东家的侍从,我指定是要赏他两个拳头吃上一吃。” 唐灵心里头倒是有些不安,她原是想着给紫福一点教训,可那也不过是一点教训罢了,这若真的是像刚子所说的那种要拉一夜,虚的跟从棺材板里出来,那会不会不大好, “若是让小娘子知晓了,会不会觉得咱们有点儿太过?” 刚子攥了攥手中的瓶子,他是有些担心的,但很快就又释怀,依云苓的聪慧,她不可能猜不到上次在船上,二义拉肚子的事与他有关,但她没有说他,想必知晓他是有分寸的,不会乱来。 “不怕,这药不过是让人拉肚子,不会致死的,更何况依他那个榆木疙瘩脑袋,哪里就能想得到是咱们的手笔?” 紫福是想不到,他蹲在茅房的时候不停回想今日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可想到一半就被腹中的疼痛给打断,他就只能重新再想,如此反复,想到最后还是没有想到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紫福是没有想到,但同样是肚子疼的陆应淮却是在拉第一次肚子的时候就想到了。 刚才他就是吃了一口裴霖递来的茶,这人懂医术,又居心不良,定是想要谋害于他,也不知是不是被鬼遮住双眼,竟然神差鬼使地接过这人递来的茶,就是这样中伏了。 而因紫福霸占了前院的茅房,所以陆应淮只能跑到后院去,来回跑上两三次,惹得裴霖笑翻了天。 裴霖心安理得地霸占陆应淮的大床,欢快地像锅煎鱼似的翻来覆去,以此来留下他这位胜利者的气息。 他自认为陆应淮跑到云苓那头的茅房,弄得乌烟瘴气,还屁声连天,似这般狼狈不堪的模样,定是很让云苓嫌弃。 让这人平日总端着有情有义,温文尔雅的假面具,现下原形毕露了,宛如天人又如何,不一样会拉肚子放屁,还在钟情之人的跟前放,让她听到,裴霖光想想就觉得无限欢乐。 而陆应淮确实是如裴霖所想的那样,把茅房弄得乌烟瘴气,只不过在他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直接就闯进云苓的房间, “苓娘,救我。” 云苓被突兀的推门声惊醒,只要是秋冬时节,屋里暖和,她就能睡得很熟,无端这么一响声,着实把她的魂给吓出来。 她紧接就嗅到一股茅房的味道,在黑夜里瞧得陆应淮一脸苍白,手撑着桌子,模样甚虚,她就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来, “你怎么了?不是,那三寸丁不是与你一屋么,你去找他给你看看。” 陆应淮本想扑到云苓身上,但又碍于自个儿身上的味道,只能保持着距离,委屈道: “我就是吃了他一口茶,才弄成这般模样,苓娘快些救我,若不然,我定要死了咧。” 云苓又想起这两人在州桥处针锋相对的样子,想来这两人虽然是认识,但应该是有过节,至于过节因何而起,这就不是她应该了解的事。 只不过眼下这人求到她这里来,她总不好任之不管,否则依他这般难缠的性子,她今夜就别想睡了。 云苓掀开被子下床,穿上棉袄,正要快步往外走时,突然顿了顿…… 第339章 不大认同 她这么黑的环境,云苓哪里就能看得清,走起路来还如履平地呢? 云苓先是将陆应淮会想的事给预判掉,随即就跟有人用黑布条蒙住她双眸似的摸索前行, “少东家在何处?” “我就在门口这儿,不过我身上臭,你还是不要太靠近的好。” “你这话说的,好像上次在船上吐的那次就不臭一样,你大可放心,只要你有事,不管你是从茅坑里爬出来还是怎样,我都会救你。” 有云苓这话,陆应淮觉得十分安心,云苓虽然有小脾性,会对他生气,会踩他的脚,但是一遇上他生病的事,她就会变成这世上最温柔的人,就跟哄三岁小儿一般哄他。 云苓就跟玩杂耍似的,在黑夜里张牙舞爪,费上一会儿功夫才来到陆应淮的身旁,抓住他的手腕,静心把脉, “幸好在州桥那处有吃不少东西,不然拉这么多次,依你的胃肠脾性,估摸着早早晕厥过去。” “你暂且在这候着,我这就去找那三寸丁要银针,用针止泻,再吃上一碗暖和的小米粥就好。” 陆应淮极力忍住腹中又升起的疼痛之意,点了点头。 云苓连忙往前院跑去,亏得院子有灯烛照路,她瞧见在一旁溜达的唐灵,吩咐这人去煮小米粥后,就跑到陆应淮的房间去。 裴霖见到云苓的那一刻,激动地跳下床来,正要开口与她笑话陆应淮时,便见这人拆开他的包袱,把里头卷着的那套银针拿出来,就要往外跑, “诶,你这小臭虫当我死的?” 裴霖伸手就要抢过银针,结果被云苓反打上一巴掌, “我借你的银针一用,很快还你。” “不借,我的银针从不借人。” “你就当我不是人。” 云苓说罢就往外跑,她跑回后院的时候,陆应淮再一次从茅房里出来,走起路来都飘飘然,仿佛随时都准备倒下一样。 云苓连忙抓住他的手,将他身上的力都卸到她的肩上来,扛着他回房。 裴霖紧随其后,在见到云苓的房间无光时,赶紧将路旁的灯笼揭开,取出烛心就往里走。 趁着亮光,云苓一股脑地将陆应淮身上的外衫,鞋袜都去掉,只留着里衣,她将他的身子放平,将两个汤婆子放到光秃的脚边供暖。 云苓继而双手搓热,撩开里衣,掌心扫在陆应淮的腹部上,待暖意发散开来,便抽出银针,朝他的神阙,天枢,气海的穴位下针,又将他的里裤往下拉点,扎在关元穴上。 侯上一会儿功夫,云苓又将陆应淮的里裤给撸上膝盖,在足三里以及三阴交的位置下针。 “可以啊小臭虫,这针下得也只是比我差那么一丢丢罢了,不若随我学上两日,日后就算做不成生意,也能混口饭吃。” “省点你,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好意思在这班门弄斧,若是真起了收徒弟的心思,不如在茅房外头抓一只蛤蟆,反正你俩都是长得丑,想得花。” “诶,你……” 裴霖又要抓住云苓头上的小啾啾,只不过当下正是深夜,她是披头散发的,故此也只能象征性地抓住她的发尾扯上一扯,这人的头发倒是长了不少,跟以前那个小秃头相比,好看得多。 云苓又打了他手背一巴掌,随即将陆应淮身上的银针都拔了,再将他给推趴,露出后背来。 云苓将双手搓热,按到他胃俞的穴位上,而后顺着大肠俞,小肠俞,肾俞,命门至尾骶部, “诶,就他这么一点拉肚子,已经扎针止泻就罢,还白折腾做什么。” “哪里是白折腾,他向来是脾胃不佳,偏偏你作恶,这不得给他推磨护护胃?” “与我何关?” 裴霖很是不爽,虽然这是他的手笔,但对于云苓问都不问就将这事赖到他身上,他哪里甘心,而且,她怎么就知晓陆应淮脾胃不佳的,他都不知晓,她就知道了? 他俩到底在他不在场的时候都做过什么事? 云苓晓得这人的性子,也不多理,给陆应淮穿好衣物,盖上被褥之后,就往厨房去看看唐灵把粥熬得怎么样。 裴霖见着云苓头也不回,一旁的银针也就这么放着不管,气得要命,但又不能放弃银针,就主动收拾,但收拾之余又觉得气,就拿起一根银针偷偷地,又急速地往陆应淮的身上扎一下才算是解气。 陆应淮是天亮之后醒的,唐灵又将紫福分剩的那半碗小米粥给热上一热,就端了过来。 裴霖见云苓守着,他自然是不能单任云苓留着,便也留了下来,现在见陆应淮醒了,便拍了拍云苓的肩膀, “小臭虫,他既然醒了,有人照顾他吃粥,咱们就到外头吃早膳,嗯……你可有吃过灌肺?咱们吃了灌肺,还可吃点煎香茶,消一消这熬夜的疲劳咧。” 唐灵端来的小米粥有着简朴的香味,云苓辛苦一夜,自是有些馋的,眼下听着裴霖提及早膳,又有她听都没听过的菜品,略带疲惫的双眸登时有了精神, “灌肺?这灌的是什么肺?” “自然是羊肺,有辣的,也有不辣的,将脂麻和杏仁碾碎,混合面粉,豆粉,还有肉汁,生姜汁,油以及盐一同搅拌,再灌入羊肺之中,上锅蒸熟即可。” 云苓有些难以将这些混合之物与羊肺联系在一处,便问道: “这好吃?” “肉肉的,有嚼劲儿,弹牙,这一般是搭配着羊杂汤吃的,只不过我偏向于搭配煎香茶解腻。” “可你刚才又说消疲劳,这会儿又说解腻,全让你说了去。” 裴霖“嘁”了云苓一嘴儿,看向她的眼神宛如看个智障儿, “这煎香茶是用春茶的嫩芽,又搭配着去壳蒸熟的绿豆,山药泥,麝香,还有其他的一些中药材捣杵成碎,这样岂不是能消疲劳咧?” “这茶本就是能消些腻气,吃茶不就是能解掉肉食带来的油腻之感?” 云苓真是摸不着头脑,她对裴霖的口味不大认同。 第340章 物是人非 云苓觉得这煎香茶有点类似后世所说的“黑暗料理”的感觉,这又是嫩芽,又是绿豆,山药,这些也罢,毕竟后世将茶和一系列的糕点融合得不错,至于这麝香,又有其他的中药材,这就……有点接受不了。 “你这三寸丁,口味还真挺奇特的。” “要不要去,大不了你点其他的,还有羊肠子,可以加面,又可加饼子,大冷天的,喝一碗羊杂清汤,身子可暖和咯。” 这羊肠子倒是可以,还有那羊杂清汤,味美鲜甜,口腔还有羊肉那股奶香的回味。 只不过…… 云苓看向陆应淮,这人醒来是一脸的疲惫,唇色发白,瞧着柔弱至极,她禁不住升起两分关爱的心思, “少东家觉得好些了么?” “没有,我觉得浑身都提不起劲儿,我、” “你什么你,不是都吃过暖胃的小米粥了么?” 裴霖伸手就搭上陆应淮的手腕,脸上的不屑之意都快把化作碎冰渣子致力要将陆应淮扎成渣,这脉象不是正常的很,还装,还装,装什么呢,大尾巴狼,想着装病来博取同情,呸! 裴霖偏偏不让陆应淮如愿,他继续说道: “脉象显示,你、” “裴哥儿,裴家来人了,说是要迎你回去。” 紫福这话宛如一个惊天大雷,将刚才一脸得意,孤傲不已的裴霖给焦得满脸苦相,他不知裴家的人怎么会这么快就知晓他来了汴京,而且还能摸到这边来,这…… 这一定是陆应淮的手笔,他娘的还真多阴险手段,明明就是知道云苓钟情于他,可为了阻止云苓与他增进感情,竟然采取这种卑鄙的做法,还真是下流做派。 唐灵没有想到她自认为的流氓无赖,竟然是裴家的儿郎,裴家在汴京也有名号,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他怎么……想来是与当年之事有关。 云苓也是吃了一惊,难怪这人总是将什么规矩规矩的挂在嘴边,敢情是汴京人士,想来也有富贵人家,此前还骗她,说是路过汴京呢。 如此一来,陆应淮也应该是汴京人士,所以两人才会认识,至于为何会来到平城,估计与唐灵的那种遭遇类似。 “裴哥儿?” “省的了,催催催,催什么催,就跟牛头马面催命似的。” 裴霖看向云苓,说道: “咱们出去吃早膳。” “人来寻你了,你还顾着吃,我才不出去给你丢这个脸,早膳,下次也可以吃。” “我可不管,今日不吃那就明日吃,明日吃的话你还得随我一同去看瓦子,你挑你挑。” 云苓虽说与裴霖相熟,但是与裴家的人可一点儿也不熟,眼下人都已经找上门来,若是误会她是耽搁裴霖的罪魁祸首,那接下来她在汴京的日子,估计会格外地“引人瞩目”。 云苓光是想想,就觉得头大,便只好点头说道: “依你。” 裴霖得到回复,原本板着的脸也有了一丝松动,他睨了陆应淮一眼,俨然这场比赛的获胜方一般,高傲离场。 陆应淮的病是去了,心里头可又长出个疙瘩来,他本是想着裴霖被寻回裴家去,就可以不必留在此处缠着云苓,谁知那小家伙还是被约了出去,自然怪不好受的。 裴霖谁也没辞,直接拍拍屁股就跟裴家的人回去。 裴宅的模样与他当年离开的时候相差无几,只不过墙檐间多了一些雨落侵蚀的痕迹。 从大门而入,幼时随兄长一同玩耍的画面一幕一幕地在裴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没变,这里边的布局也没变,该在的还在,只不过岁月流逝,物是人非罢了。 穿过垂花门,裴霖便见着正院候着五六七八个人,其中站在前头的那位中年男子一袭发旧的绯红官袍犹是引人注目,在其左侧站有一位正直风华的郎君。 这郎君满眼亮光,身上穿着他兄长最喜的青色,而在那抹绯红官袍的右侧,站有一位未语便已泪先流的妇人,妇人一身贵气,雍容华贵,尽管手上已褪去挂戴的金银首饰,可举手投足间还是能瞧见那一圈一圈的红印子。 裴霖心里已是了然,也懂得进门就要喊人的道理,随后提快了脚步,停在大伙前二十米的位置,施礼道: “见过大夫,夫人,裴家阿兄。” 倪氏自昨夜收到陆应淮派人传来的口信,一宿都没有闭眼,她派人将以往裴霖的住处给打扫干净,又派人去支办采买玩意儿,就等着裴霖回来。 她的脑海中有想象过无数次母子重逢的画面,但似这种比陌生人还要客套上百倍的问候,无疑是在往她的心上扎针。 倪氏直接就跑上前抓住裴霖的胳膊,上下仔仔细细打量,可眼泪太凶,视线很快就变得模糊,她慌乱地擦去眼泪,可再要回抓胳膊时,裴霖已经往后退了一步。 “霖哥儿,我、” “霖弟长成个小大人了,亏得母亲整日念叨你是个三岁小儿,如今都已经能娶媳妇儿咯。” 裴源笑着往前护住倪氏,随后继续说道: “霖弟今日归家,父亲又告了假,咱们一家子可算是可以坐到一处,霖弟,母亲可特意准备了你喜欢吃的,满满一桌呢,对了,洪伯呢,洪伯没有随你一同来吗?” “阿翁在家里过得好好的,平白来凑这热闹做甚?” 场上的气氛再次冷了下来,裴源接不住的话就由裴父来接替, “外头冷,先进屋里坐。” “我这种粗人就不进贵宝地了,免得糟蹋了或是给你们惹来坏名声,我岂不是天大的罪过?” 倪氏连忙道: “不是的霖哥儿,当年、” “行了!” 裴霖费了不少功夫才稳住自个儿的情绪,不至于把场面闹得太难堪, “我今日来可不是跟你们叙旧的,你们派人请我来,我来了,见到我没死,还好着呢,满意了不?” 裴霖把话说完调头就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 “是不是平城的那位小娘子惹得你火气这般大?” 第341章 陪我走走 裴霖脚步一顿,双眸闪动着看不清的情绪,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想用你那个中侍大夫的职位耍一耍威风么?” “霖哥儿,你父亲不是这个意思,” 倪氏连忙走上前,想要拉住裴霖的袖子,可伸出的手不到半会儿,就又因情怯而急急收回, “我们是想着你也该到了娶妻的年岁,既是有钟情的小娘子,便理应请媒妈妈上门,交换草贴,行三书六礼之事,也不好怠慢人家。” 裴霖承认倪氏说的话打动到他,他一直就怕他们会摆大架子,会因门第之见而贬低云苓。 可眼下他们知晓云苓,知晓他钟情于她,又愿意请媒妈妈上门,行三书六礼娶她为正妻,给足她体面,这……这不正是他一直想要的么? 倪氏见裴霖不说话,就斗胆再往前一步靠近些, “好像是云家的小娘子,模样长得不错,一开始是不是到仁安堂卖药草,挺有本事的,自力更生。” “嗯。” 裴霖应得干脆,云苓起先就是采药草到仁安堂卖,只不过那时他和沈长留只顾着往外跑,所以从未见过面,说起来,他们还是钟老牵的线。 倪氏见裴霖的态度软下来,欣慰地擦掉眼角的泪水,继续说道: “这么好的小娘子,咱们应该早些定下来才是,我们想着过了年节,就一同去平城,邀洪伯一同商议商议,霖哥儿说咱们是走陆路还是水路好?” 裴霖回过身子,看着倪氏,心里头有些五味杂陈,他突然不知该怎么面对他们才好。 他是恨他们的,但是能让云苓不受委屈,他…… 裴源乐得拍了拍裴霖的肩膀道: “咱们先进屋,边坐边吃,慢慢想。” “对对对,咱们进屋去,暖和些。” 裴霖就被簇拥着到正厅里去,倪氏等人也十分知趣,他们也知晓裴霖不会这么快就原谅他们,所以他们也没强求, 饭桌间不会轻易谈话,该谈的也只是谈裴霖钟情的小娘子,还有一些平城的人文风貌,不至于给裴霖太大的压力。 至于落脚处,裴霖还是选择回陆应淮的三进式宅子,只因那里有云苓。 倪氏虽是不舍,但还是尊重裴霖的决定,只留了他吃午后的甜品,又唤成衣铺的裁缝来给他量了身围,才把他送上马车。 裴霖回到小宅子已经临近傍晚,他正思量着该如何面对云苓的时候,却见得云苓已经站在院子,一见到他还迎上前来说道: “嘿,亏我还跟唐灵打赌,说是你回了那富贵之地就不回来了,你倒好,回来平白让我输了十文钱。” 裴霖“嘁”了一声,揶揄道: “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几百贯呢,区区十个铜板儿,就让你候在这院子等了,云大东家未免把钱看得太重咧。” 云苓瞧着裴霖的脸色稍稍好转,方轻声问道: “你……还好?” 裴霖本来是挺好的,可当云苓问及他时,他又觉得自个儿莫名就有股委屈盈上心头,他好像不大好, “陪我到外头走走去。” “好。” 夜幕降临,那些卖头面,冠梳的摊子就又开始支棱起来,云苓正要上前看,便听得裴霖张嘴说道: “我在汴京出生,是裴家的二郎。” “嗯嗯。” “我母亲是青城人士。” 云苓眉角一挑,难怪此前这人去过青城,谈起青城的事还不乏见解,原是这般缘故。 “我父亲是个正五品官儿,我还有个比我大两岁的兄长,在我年幼的时候,我过得十分开心,兄长带我满汴京跑,一到父亲休沐或放节假,咱们一大家子就会出城甚至到青城去。” “那是我幼时最美好的时光,后来宫里内乱,又逢各方势力争斗,新帝登基等事,整个汴京可是人心惶惶,我阿奶和阿翁便是死在宫廷内乱。” “他们死后,父亲遭几方面的势力针对,唯恐会落个砍首的下场,所以他们为了裴家的香火延续,就让洪伯,也就是如今我喊阿翁的,以我病重为由,将我送离汴京。” 裴霖的话到此结束,剩下的话不说,云苓也能猜得出个大概。 幼时被送离汴京,离乡别井的,到如今这般年岁都还未接回裴家,想来其中不乏折磨。 云苓向来都不懂如何安慰别人,她又未经历裴霖这般的苦,哪能规劝他从善,哪能轻飘飘地为他父母开脱,为他的父母鸣不平? 她做不到,也不想做。 “你比你兄长多了一些经历,还会医术,多一番本事,人生也就更加精彩些。” 裴霖看向云苓,心里头的雾霾消失殆尽。 他原以为云苓会因为他的身份而保持距离,原以为云苓会为他的父母说话,会说一大堆的道理来劝他与父母和好,没想到她会说这话,还会夸赞他。 他的眼光果真没错~ “你……你犯不着夸我,明日我自是会请你吃早膳的。” “谁夸你啦?要点脸。” 裴霖心里头开心,自是找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云苓,他母亲很快就会筹划迎娶云苓的事,他和她,明年就会成为举案齐眉的夫妻,他和她,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白头偕老。 如此一想,裴霖一整个人都飘起来,他伸手牵起云苓的手,可还未触到半会儿,就被甩了开来。 “诶,你这三寸丁怎么回事,想占老娘的便宜呢。” “我哪里是占你这小臭虫的便宜,我是看着天色黑了,而且在汴京人生地不熟的,万一你走丢了,到哪寻你去?” 云苓白了他一眼,摆摆手道: “我都把这一带给混熟了,保不准我比你更熟呢。” “你熟你熟,我还懒得牵你呢,穿着这丑男装,免得被人误会我好男风呢。” “你丑,你全家都丑。” 话落,两人相视一眼,又笑了出来。 云苓每每与裴霖斗嘴儿,总是会说这话,而裴霖也总是埋汰云苓只会骂这么一句,所以这话一说出来,两人不约而同想起这事,不禁失笑。 第342章 不大舒服 笑过之后,云苓突然想起自个儿的正事,便开口问道: “诶,你既是在汴京长大的,那认不认识那些来往西夏,契丹的商人?” 裴霖正想着,前头一人突然回过头来,一脸惊喜, “你们是在找我么,我就是西夏和汴京来回跑的商人,你们想做什么生意买卖?” 云苓又惊又喜,她哪里想得到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事情竟会发生在她身上。 裴霖却有些谨慎,这一般往来西夏,契丹甚至别国的商人,以及僧侣,是最容易伪装的奸细,若是与之接触,到时候遭了牵连,那可是要判满门抄斩的重刑。 原来这人来汴京是这么一个想法,怎么就不事先与他商量,这万一遇上个什么好歹,她这一身骷髅骨都得长埋这汴京城下。 裴霖想想就害怕,连忙抓住云苓的手就走, “你听错了,我们不是要找商人。” “好好好,我知道,初次见面,大家相互提防也是情有可原,若是想清楚了,大可随时回来这附近找我。” 最后的话是对云苓说的,云苓的异能没有觉察出异样,也不知眼前这个是简单的骗子还是什么,她没有裴霖想的那么多,只觉得多一条路也就多一份可能,遂也向他点点头。 但下一瞬就被裴霖给扯了去,若非她的记性佳,还真难将那人的面貌给记下。 “你还朝他点头,我说你这小臭虫莫不是被猪油给糊了脑子,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到时候别人将你卖了,你还帮人家数钱。” 云苓将手从他的手心里挣脱开来,喃喃道: “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儿,哪能他说什么我就信什么。” “你不是三岁,你四岁。” 裴霖对于云苓主动松开的手有些不满,说起话来都有些冲人, “你来汴京就是想找这种跨国的商人?你想买什么?” “买羊毛啊。” “买羊毛?找跨国商人买羊毛?这是不是陆应淮那臭小子的主意?我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出的什么馊主意。” 云苓剜了裴霖一眼,只道: “是我想的主意,我是向曹叔打探过我朝羊毛的数量,所以才想着往外采买,可若真的要前往西夏或是契丹,我暂时是没有这个本事的,所以就想找着相对应的商人,这样就能少费些功夫。” 裴霖不大懂生意上的事,但他知陆应淮懂,便说道: “陆应淮那臭小子不正是商行的少东家,他们商行的人脉多不胜数,他若真的存心想要帮你,直接吱一声就能免你腿脚功夫,说到底还是他的不是。” 云苓听着这话不大舒服,似乎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将她所付出的努力都掩盖下去,平白套上一个“靠别人不就行了”的“罪名”。 “你、” “看来,霖哥儿一点都不懂二哥儿。” 陆应淮久不见人回来,就动身出来寻人,不曾想就听到裴霖的话,故此才反驳道: “二哥儿行事独立,自有主见,若是自个儿能扛起的事,断不会麻烦他人来添人情债,所以,我没有多事。” “再者,与邻国做生意,可得到榷场交托手续,要纳税,交牙钱,又得领关子,标子,关引还有一系列的书信证明,方可进行交易。” “榷场设在边境交界处,第一次不好冒冒然前往,而且这些年不少商人为了扩大交易规模,将目标锁定在不乏热闹的大相国寺,所以我才让二哥儿去大相国寺寻找。” “眼下时日尚足,若是过了年还寻不着,便可趁着开春剃羊毛的时候赶去榷场,大不了多费一些铜板儿罢了,不碍事的。” 云苓这才知晓还有榷场这么一个地儿,一想到还有后招,她也就把心给放宽,同时感激地看了陆应淮一眼。 陆应淮见云苓看他,眸光自然是放回她的脸上,嘴角渐而往上扬,简直快要把“我很开心”刻在脸上。 裴霖瞧着他们两人对视,眼里就跟塞了一吨沙子似的,很是不痛快,明明这是云苓了解他,安慰他的好时机,偏偏横出这么一个没眼力劲儿的人来,真是大煞风景。 “得嘞得嘞,谁想听你这些弯弯绕,小臭虫可有吃过晚膳?不若咱们下馆子去,这汴京的馆子与平城的很是不同。” 陆应淮笑说道: “我刚从商行回来,经过酒楼时打了些百味羹,二色腰子,又有鹅鸭排蒸,莲花鸭签,金肚丝还有一道煎鹌子。” “我是想着昨夜辛苦二哥儿守了我一夜,今夜就不要出去折腾,简单吃上一口热乎的,再泡上一个热水澡,躲进新晾晒好,透着熏香,又有汤婆子的被窝里,静听着窗外呼啦呼啦的风响,那是三个羊腿子都换不来的舒适。” 陆应淮的声音很柔和,简单地讲述就容易让人联想到相关的画面来,云苓一瞬间就被他给带进去,一心念着躺进被窝时,那种全身暖和的感觉,便连忙点头答应。 陆应淮是开心了,裴霖的脸却比锅灶底还要黑上半分,这好不容易才到汴京来一趟,结果什么都不玩,竟想着躲在被窝里睡,岂不是白瞎这大好时光? 偏偏那小臭虫似被蛊惑一般,听着他那些狐狸精的谄媚之言,变得是非不分,昏三倒四,一点都不爱折腾了。 不可,明日他带她去瓦子见识见识,自然就能重拾以往那种好热闹的性子,到时候自能晓得他的好。 云苓沐浴过后,坐到床边擦额前被打湿的碎发,无意间注意到床头柜上放有一个小匣子,她打开一看,是唐灵所说的那种风靡汴京的小玩意,磨喝乐。 上头还有一张小字条,写着, “苓娘再三救我,是为我的活菩萨,我无以为报,只差人做了一对磨喝乐,男的是我,留在你处全当是小厮伺候,女的是你,留在我处全当菩萨供奉。” 云苓将其从匣子里取出来,该说不说,这泥娃儿捏得还精致的,就连陆应淮的笑都雕刻得传神…… 第343章 自来作陪 云苓也不晓得那个以她为原型的磨喝乐会是个什么样子,是笑容满面的,还是凶神恶煞的,亦或是念念叨叨跟老婆子似的,或者是一本正经不说话的。 云苓着实有些好奇,恨不得当场就跑过去让陆应淮交出来看看,若是捏得不好,那就回炉再造,或者留给她做纪念, 只不过裴霖也在陆应淮的房里,这人惯会念叨,若是知晓这事,保不准要嚷嚷,大晚上的还得陪他捏泥娃娃去,那可使不得。 云苓只好暂时打消这个念头,她小心翼翼地将磨喝乐给放回匣子里,再将匣子放进她包袱里,随后掀开被子,正要躺下,便又瞧见软枕下放有一张纸条,上边写着, “被褥已换新的,我本想熏桂花香,可怕惹得馋嘴猫儿惦念桂花糕一夜无眠,就熏上符合时节的浓梅香,虽说并无梅花作引子,但熏起来时却有一股独特的梅花清香。” 云苓躺下,将被褥拉过肩,深深地嗅上一口,似乎真能嗅到梅花的冷香气息,她缓缓闭上眼,倏尔猛一睁开,她心想着陆应淮留了两张纸条,会不会还有别的纸条留下。 她动了好奇的心思,想着他刚才有提及汤婆子的,便将被子都掀了开来,抓起摆放两侧的汤婆子,上下左右检查,甚至把盖子掀了,都没有找到。 云苓没有放弃,她继续寻找,就像寻宝一样在暗暗与陆应淮较劲儿,她不能输,她才不能输给他,让他置喙呢。 上天不负有心人,云苓最后在窗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上边写着, “别找了哟,这就是最后一张纸条,若苓娘睡不着,大可在窗边挂上一条红细绳,我自来作陪。” 云苓被那“别找了哟”四个字给气着了,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还这么早就知道,提前写在这里的,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 云苓气的直接关上窗,什么红细绳,不如直接挂白绫勒死她好了。 坐在院中煮茶的陆应淮听到后院那一重重的关门声,不禁摇头失笑,这又将人给气着了,不知这次要怎么哄才好呢? 陆应淮一心想着该如何哄那小家伙才好,而睡在房里的裴霖却是一心想着如何增强自个儿的存在感。 在今日之前,他觉得陆应淮不足为虑,似这种颇有心机,走每一步都在算计的人,云苓是不会喜欢的,而且他与云苓相熟甚久,自认两人的情谊比海还深,最是适合做终身伴侣。 可刚才陆应淮那话,就跟一棒子一样敲打在他头上,让他好生清醒,他不了解云苓么,他……他……他好像,不可能,他怎么会不了解云苓。 云苓懂医术,她喜欢谈生意,她好热闹,她……她……她…… 裴霖揉住太阳穴,努力稳住自个儿的思绪,他肯定是了解的,只不过是被陆应淮的话给打乱了,只要他冷静下来,他就能把云苓所有的事都想出来。 只不过,他越想就越乱,越乱就越着急,脑海中还不停回想着云苓与陆应淮默契对视的画面,他怕,他害怕,若是云苓嫁与陆应淮,他…… 裴霖的心徒然一颤,这光是假想,他的心就跟被人用手狠狠抓住一样,若云苓当真是嫁与陆应淮,那他还得了? 不行,他绝不能让这事发生。 裴霖一夜没睡,天微亮时他就跑到后院,他没大喊大叫,反而是静静地候着,或许陆应淮平日就是这样默默候着的,他也不知自个儿为何要学这种举动,总觉得这样做没错,便做了。 直至天泛鱼肚白,唐灵端着一盆热水供云苓洗漱,他才随在唐灵身后,停在房门前,抑制住往里冲的冲动,乖乖地等在门口。 “小娘子且快快起来,裴二郎已在门外候着,昨日你答应与他一同用早膳,勿要忘了咯。” 云苓从被窝里冒出个脑瓜子来,两边脸颊透着红晕,她的稍稍呆愣,平添了一丝可爱, “裴二郎?你说的是那三寸丁,他在门外候着了?怎么也不见他吱声,往日里大吵大闹惯了,如今成了一个闷葫芦,该不会是哑巴了?” “你才哑巴。” 裴霖到底没憋住破了防,直接推门就往房里来,一见着云苓,便也顾不着乖,坐上凳子,跷起二郎腿,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 “快些,哪有人来汴京只顾着睡的,咱们出去吃个早膳,逛上一逛,再下个饭馆子,随后再到瓦子溜达一圈,岂不美哉?” “诶,我跟你说,瓦子里可也有不少做买卖的,保不准你傍着小爷我,就能寻到卖羊毛的商人咧。” 云苓漱完口方回道: “可你昨日不是说这些不大可靠,容易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么?” “那是你,我可不一样,我聪明着呢,有我在,别人休想骗你。” 暖呼呼的巾帕敷在脸上,云苓极力地汲取巾帕上的暖意,懒得与这厮计较,将人一脚踢出房间,便换上衣物,这才要出门,又见陈杰和刚子迎上前来,说要道别。 这些天陆家商行的商船已经重新装上货物,陈杰作为押镖的镖头,自然是要随船走的,云苓虽舍不得,但陈杰毕竟还有一整个镖局的兄弟要照料,哪能只顾着她,便也释怀, “镖头可是回平城去?” “不是,这商船顺着京杭大运河往下,到江南去。” “江南?江南风光甚好,山清水秀人美,可以啊镖头,你这去过的地儿可比我吃过的盐还要多咧。” 陈杰挠挠后脑勺问道: “姑奶奶可要随我一同下江南去?走京杭大运河可快得多咧。” 云苓是有点心动的,不过也仅限于一点,她的心里头悬着正事没办,再好玩的地儿,再想去的地儿也只能排在其后, “不了,镖头何时启程?” 陈杰是有些失落的, “当下就要启程。” “这么快么,怎么也不提前说?” “是临时决定的事,本来是两日后启程的,谁知货物在昨日就被清点齐全,所以……” 第344章 好生气派 云苓能够理解这种突发的情况,所以也没过多的话,只道: “镖头,一路顺风。” 陈杰不舍地点点头,他自然是想陪着云苓的,但有事在身,肩上又扛着整个镖局的前程,他不得不做。 不过听陆应淮的话,这一趟下江南的镖,一来一回,还是能够赶回汴京来与云苓一同回平城的。 陈杰想到这个,失落的情绪渐渐消散,转而笑道: “我回来的时候,给姑奶奶带江南最好吃的糕点。” “我就知道,镖头最好。” 陈杰害羞地勾着头,时不时抬头看云苓一眼,又慌乱地挠了挠后脑勺。 刚子自也是舍不得陈杰的,这些时日云苓不带他,他就与陈杰一同找着镖局的其他兄弟一同吃喝玩乐,仿佛回到了过去那种美妙的好时光。 只可惜人各有志,他们乐意去打拼,他乐意随着云苓,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好兄弟。 刚子要送陈杰,陆应淮自也要到码头去交接事宜,所以就只剩下裴霖,云苓和唐灵三人。 裴霖高兴得要紧,自也是原谅了刚才他们这伙人不识趣的打扰,而后看向云苓说道: “咱们走,再迟一步,好吃的可没了咧。” 云苓唤上唐灵,把门都锁上后一同往外走去,唐灵自也是识趣的,她只是静静地随在云苓的身后,故此才躲过裴霖的阴阳怪气。 裴霖挑着一间小店,规模不大,瞧着也不大干净,但是门面却坐满了人,这想来便是当地人专属的那种“苍蝇馆子”。 裴霖寻位置落座,喊道: “店家的,来一份灌肺,配一壶煎香茶,茶不浓的话,可不给钱咧。” “好嘞。” 云苓把这小店的犄角旮旯都全看了个遍,可都没有见到有菜单,便往隔壁桌瞥上一眼,随后开口点道: “店家的,来一份羊肠子,配两个面饼子。” 唐灵不知该吃什么才好,干脆就喊了跟云苓一样的,只不过是少了一个面饼子。 裴霖睨了云苓一眼,说道: “你这小臭虫还真不会吃,来这种小店不吃灌肺,那就相当于来汴京不去金明池,只不过金明池是每年开春的时候才会开,现在还不是时候,只不过咱们待会儿可以去附近的界身巷走上一走。” 话落之时,裴霖的那份灌肺与煎香茶就被端了上来,云苓和唐灵的两份羊肠子也紧随其后。 裴霖连忙夹上一块灌肺放到云苓的碗里,热情道: “快尝尝,这玩意儿好吃着呢。” 云苓瞧着眼前这发白的一块,心里头总怵得慌,就这玩意儿真的能好吃? “快点快点。” 云苓迟疑地夹起那一小块灌肺,这光是凑到嘴边,她的鼻子就宛如泡浸在血水里一般,腥气的很,她不禁疑惑这人是不是嗅觉出现了毛病,这么腥的玩意儿他就嗅不到? “我、” “你什么你。” 裴霖就趁云苓张嘴这一瞬间的功夫,将她的手一推,筷子上的那小块灌肺自然而然地掉进云苓的嘴里。 腥,很腥,而且咬下去就跟咬了一嘴的羊肥油似的,但秉着不能浪费的宗旨,云苓还是生硬地咽下去,再狂吃几口面饼子。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吃?” “我吃不惯,还是吃我的羊肠子好。” 裴霖“嘁”了一声,就开始品尝他的灌肺,这灌肺是极好吃的,有股奇特的香味,口感又嫩又带有嚼劲儿,他一口能吃好几块。 云苓就这样看着他将碗里的灌肺清空,忍不住给他竖起一个大拇指,狠人,当真是个狠人。 裴霖又热情地让她品尝煎香茶,有灌肺当先例,云苓那是打死也不尝这煎香茶一口,只咕噜地将碗里的清汤给悉数吃个精光。 吃过早膳,三人就前往裴霖所说的界身巷去,一进巷,云苓就感觉掉进一个金银窝儿。 这一间间的店铺屋宇雄壮,门面广阔,大门口还堆放着各种样式的金银器皿,哗啦啦的现钱,放眼望去,宛如一条婀娜多姿,摆弄风骚的黄金蛇,让人大开眼界。 而再往前走些,便可见到不少大户人家开的典当行,可抵押,也可借银子,这光是典当行的行面,就好生气派,实在难以想象那里头究竟有多富贵华丽。 云苓简直看呆了,特别是看到里头掌柜的掏出一大块金块出来时,她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裴霖急急将她的下巴给接住,“嫌弃”地看她一眼, “你把嘴张得再大,里头的金碎子都不会飘进你的嘴里。” “我自是知晓,只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金块。” 裴霖也是第一次见,但他不能显露出来,遂将腰背给挺直些,假装老道, “能兑换成这么大的一块金子,也不晓得要背多少交子或者铜板儿来,估计在我们来之前,便有马车载着一箱箱的铜板儿来。” 这个画面实在是太有冲击感,云苓想都不敢想,不过黄金是自古就流通的货币,交子和纸币也不过是一个数字,但黄金却是实打实真金白银,不论去到哪里都管用,而且价格还会上涨。 云苓想着给云初她们每人都弄些金子抓手,这样不管日后生活如何,都能有金子兜底,总会多一条路走。 只是她现在还没有办好买羊毛的正事,不好随意挪动身上的银钱,这事还是暂且往后搁搁。 “前边便是交引铺,不过这与你关系不大,不看也罢。” “诶,这……这交引铺是什么?” 裴霖可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云苓不懂的事,自是要耍威风,他咳嗽两声清嗓子,而后方言道: “咱们朝的茶叶和食盐是归官府管的,倘若有人想要贩卖茶叶或食盐,就得前往官府设立的机构购买茶引或盐钞,再凭着这张纸前往茶场或盐场取货售卖。” 云苓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茶引或盐钞可以换到茶和盐,但不一定要换成茶和盐,可以将这茶引或盐钞给卖出去,挣个差价。” 第345章 更是难得 裴霖没想到云苓反应过来的能力这么快,果真是做生意买卖的,脑子就比一般人灵光,只不过…… “不过可惜,我想到的,其他人也一定早早就想到了,这钱早就被别人挣了去,如今若是掺合下去,非但会连粥水捞不着,保不准还会卷进权贵势力里,容易得不偿失。” “罢了罢了,这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裴霖好像知晓陆应淮为何会对她动心,脑子灵光,不贪不抢有分寸,这无疑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况且又是女子,更是难得。 她若是真的钟意做生意买卖,那就做,反正裴家那边对她没有异议,成亲之后,她大可继续做生意,只是,要离陆应淮远点罢了。 裴霖舒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这交引铺除了卖茶引和盐钞外,还卖度牒。” “度牒?这里头藏着什么功夫?” “此前但凡出家,都需要向官府申请一份度牒来证明自个儿是僧人,尼姑或是道士,否则就是违法出家,可现在,这度牒无需申请,直接就能购买。” 云苓还是没有听出裴霖话里的奥秘,眉头轻蹙,便也听到他继续说道: “我朝法律规定,只要是出家人,便能减免一些税收,所以汴京有不少大户人家,都会买上一份度牒,以此来减免税收。” 云苓这就明白了,商人挣钱,但所打的税也重,有减税的法子,自是会广受欢迎,只不过这羊毛出在羊身上,一份度牒既担上减免税收的责任,那身价自然也高。 但云苓又在想一个问题,汴京卖的度牒与平城卖的度牒,哪一个会便宜些? 按着理说,汴京繁华,商人众多,度牒的价格自然是会高一些,但平城商人虽然不及汴京多,但较汴京来说,较为偏远,它的一些物价甚至会比汴京高,度牒的价格不知会不会更高些。 而且她到底要不要买度牒来减免一些税也是一个问题,她若是要与邻国商人做交易,这税是一定要打的,至于羊毛要打多少税,双方开的交易证明文件轻不轻松,会不会因她有度牒而减免一些手续,也是个关键。 裴霖见云苓不作声,还以为云苓听不大懂意思,便又解释道: “我的意思是只要买上一份度牒,就能减免税收。”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不买上一份,陆应淮那臭小子不是说到榷场做交易是要打税的吗?还是说……我给你买一份去。” 云苓连忙将人拉住, “犯不着,我想想。” “这有什么好想的,不就是一张度牒嘛,买了就能减免征税,还是你觉得这度牒价格高,我都说了,我给你买一份,不用你出银子。” 身后的唐灵忍不住蹙起眉头,裴霖这话着实不大招人喜欢,她甚至在想,若是陆应淮在场,他定不会这般说。 他说不定会猜到云苓的心思而提前将度牒买了,然后再与云苓分析这度牒在各地的分布情况,价格又是几何。 就算是不提前买,也会跟云苓商讨这度牒到底值不值得买,对于买羊毛来说,这度牒能起到什么样的关键作用。 “行了,谁不晓得你这裴家二郎财大气粗,不是说下馆子,快些快些,我刚吃的那碗羊肠子早早就被消化干净,眼下肚子可是空得很咧。” “那这度牒,不买啦?” “走。” “真不买啦?” 云苓免得与这人多费口舌,直接将这人推拉走。 离了界身巷,三人往南边而行,裴霖挑着一间大酒楼,这门口处搭有彩楼,一看就是富丽堂皇。 从门口而入,有一个一眼都似看不到尽头的大廊厅,南北两侧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天井,天井的两边走廊是一排的小雅间,可三人来的时辰不大凑巧,又没有提前像酒楼预订,所以只能到大堂落座。 只是这刚一坐下,便有一衣着简朴之人前往作揖请安, “小的请三位小郎君的安,不知可需小的去买些下酒菜式,或是到东鸡儿巷,西鸡儿巷去请上两位小娘子陪酒唱曲儿不?” “不需要,走。” 裴霖刚摆摆手,就又有一人前来斟酒倒茶,时来三人,穿梭着将酸萝卜,酸豆角和蜜饯果子端到桌上来,云苓正想着要吃哪一个时,又有两位小娘子前来打酒坐。 她们是一人谈一人唱,声线细长,如痴如诉,裴霖听得那叫一个沉迷,闭着双眸,靠着椅背,头随着曲儿摇动,若是能多上一把扇子,倒不失风流。 云苓是这么想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目光太过强烈,以至于引得裴霖听不下去,徒然睁开眼睛,问道: “诶,你们可有给那些跨国商人弹奏过?” “有。” 云苓双眸一亮,只听得裴霖再问道: “什么时候?是跨哪国的商人?” “就在前两日,奴家在曹门那家王家酒楼弹唱的时候碰见的,说是经常来往契丹的,一酒桌饭菜下来,把契丹的地域辽阔,牛羊肥美夸个遍呢。” 云苓的瞳孔张大,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去那个什么王家酒楼,但裴霖的理智发声止住了她的念头, “你可记得他的相貌,或者身上有什么别致的玩意儿?” “他的脸肥而结实,特别是他的鼻子,就跟桔子皮似的,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小弯刀,其余的也没什么特别的了。” 裴霖从袖子扯出半吊铜板儿来,随意地掰出一小半。 两位小娘子得着谢银之后,也就福身离开。 “诶,你这厮替我跑个腿呗。” 又是刚才那个衣着简朴之人,他见裴霖呦呵,连忙迎上前来, “小郎君尽管吩咐。” “你到曹门那间王家酒楼,打听一个大圆脸,类似桔子皮鼻子的商人,他经常跑契丹做买卖,腰间佩戴一把小弯刀,你若是能打听他在何处落脚,赏银翻倍。” 裴霖说着,就又掰出二十个左右的铜板儿来,递到这厮的手上。 这人掂量着铜板儿,提步就往外跑。 第346章 果真是你 “嘿,小臭虫,下馆子有意思?” 云苓细品刚才裴霖的举动,不可否认是挺有意思的,便点头回应道: “不错,诶,似他们这些人是不是在满汴京的酒楼跑,所以知晓的消息多?” “这话不差,在汴京除了一两家店比较特立独行,不让这些人入内之外,其他的酒楼饭馆,可多得是,有闲汉,有厮波,也有打酒坐,还有如今放桌上的这些小零嘴。” “这些不是酒楼的前菜么?” 裴霖将其都推到云苓的跟前,说道: “不是,不过你尽管吃就是,吃过不够他自会给你续上,你要是钟意还可以买回去,临走时与他结算便是。” 云苓难怪觉得刚才一直有人盯着她,原是这般缘故。 她夹起一块酸萝卜往嘴里放,虽是脆口,但酸的哟,就跟醋不要钱似的往里塞,酸得她牙疼,全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这酸萝卜是不必续了。 裴霖识趣地将酸萝卜这碟子给挪到边缘角落的位置,再附上一个铜板儿,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将之收走。 “只可惜当下不合时节,若是开了春,万物生长,就会有不少挑着花担子的小经纪,芳香扑鼻,赏心悦目得紧。” 云苓又往酸豆角夹去,这豆角倒是好吃,酸酸辣辣的,惹得人忍不住再来一筷子, “那花多人买吗?” “开了春,各家酒楼的餐桌上都会摆上各色鲜花,至于能不能卖出花去,就得看各人本事了,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你大可亲自瞧瞧多不多人买。” 云苓觉得裴霖这话有一点怪,什么叫咱们日后有的是机会,汴京于她来说不过是一个冒险的新地图,不管它有多繁华,多富贵,都比不得她在平城的家。 若是这次顺利的话,她应不会再踏足汴京,所以这人,应该是说错了。 云苓没有深究,不一会儿,那迎客的博士走上前来,询问他们想要的菜式。 云苓接过他递来的如丝绸段似的纸质单子,脸上不由地多了几分认真,她将昨日陆应淮带回来的菜品都略过,先点了一个听上去句很好吃的脆筋巴子, 然后再点一个三脆羹,百花棋子面,炙烤乳鸽,还有一个蛤蜊蒸蛋,旋切莴苣以及从未品尝过的西京笋。 迎客的博士走后,又有不少穿着白布罩衫,带着青花布手巾的小厮小儿子们抱着瓷缸子卖辣菜,亦或是托着盘子卖水果干,还有卖各色包子的。 云苓盯着那些托盘子卖水果干的小厮,只见得他们卖的水果干种类多样,而且每个人卖的种类都不一样,让人看的眼花缭乱,她正想试一试那个叫“人面子”的,便招来一唤声, “哎哟哟,是你!果真是你,没想到咧,咱俩能在这碰面。” 刘二郎自来熟地坐到云苓这桌来,只不过刚坐下,裴霖就对着他左看右看,疑问道: “刘二臭屁虫?” 刘二郎当即就往裴霖看去,正疑惑是哪个这般大胆敢直喊他的名讳时,见到裴霖的一刹那,一整个人激动地跳起身, “裴二?你是裴二?你他娘的终于舍得回来啦?!” “果然是你这臭屁虫。” 两人激动相拥,看得云苓一愣一愣的,难怪她总觉得这刘二郎给她有一丝丝的熟悉之感,原来是与裴霖有关。 “你们……认识?” “自然认识!” 裴霖松开刘二郎,拍着他的肩膀与他一同落座道: “他就住在我家隔壁,自小不打不相识。” “别顾着说我,说说你们,你们又是怎么认识的?这位小郎君又是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裴霖可没有忘记刚才这人是先与云苓打的招呼,还一副与云苓很熟的模样,万一知晓云苓的小娘子身份,他岂不是白白多一个情敌? 不可,这事可行不通! 他已经有陆应淮这个棘手之徒,断不可再为自个儿添堵,遂回应道: “她是我在平城结识的哥儿,也在家中排行第二。” “姓什、” “对了,刘二,你可认识一些跑西夏,契丹的商人?” 刘二郎的思绪瞬间就被裴霖的话题给扯远,也顾不得云苓姓什么,一心只想着商人,他摸着下巴,想上一会儿,突然喝道: “认识,马六家有个远房亲戚,经常跑西夏去的,好像不久前才回来,说是回来过了这年,年后才又到西夏去,话说,你找商人想做什么买卖?莫不是瞧中了西夏那边的小娘子……” “去去去。” 炙烤乳鸽被端上桌,裴霖立即将鸽子头夹给刘二郎,调侃道: “我们想去西夏买羊毛,有没有路子咧?” “买羊毛犯得着去西夏买?怎么,西夏的那些镶了金不成,让你这般舍近求远。” “我要大量羊毛,诶,跟你这种盲头苍蝇说话哪里说的明白,马六家那个远房亲戚在何处,你给我指个地儿,我亲自找他问去。” 刘二郎这下就嘚瑟傲娇起来,他夹起另外一个鸽子头给裴霖,调侃道: “是你要买羊毛,还是咱们二哥儿要买羊毛咧?哎呀,这脆筋巴子好像挺好吃的……” 裴霖白了他一眼,夹上一条脆筋巴子放到他的碗里,没好气地回应道: “吃呗。” 刘二郎对此不回应,甚至连眼色都没给裴霖一个,一双眼紧紧盯住坐在对边的云苓,她就是正在吃脆筋巴子,她吃得太馋了,一定很好吃。 云苓抬头,正好对上刘二郎戏谑的眼神,登时没了继续吃的兴致,但她在生意上向来晓得体面,既然他有路子,那她“宠”一点儿也有何妨, “来,这脆筋巴子好吃着呢。” 云苓一面说一面用新的筷子给裴霖,唐灵,最后才夹给刘二郎,全了这人的心思。 “哎呀,这三脆羹好像也不错。” 云苓也用新的勺子分别给三人盛了小半碗三脆羹。 “啧啧,我突然间有点渴了。” 但这话一落,刘二郎的后脑勺就被猛拍一下,裴霖不客气道: “我尿急,你要不要尝尝咧?” 第347章 不大满足 刘二郎摸摸泛疼的后脑勺,很是不服气,但自幼打架,他就打不过裴霖,如今听闻这小子可是学成了医术,更加不好惹,他也只能吃瘪, “裴二,你不道德。” “你还不快说,我就让你尝尝我精心研制的毒针,一针下去,非死即残,永远都举不起来。” 刘二郎当即觉得下半身不大舒服,只好乖乖将地儿说出来, “你们若是要找他,就去马行街……” 话语未完,刚才被派遣出去的闲汉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找到了,王家酒楼的王掌柜说那人每每回来,都会到马行街附近落脚。” “怎么都是马行街?” 见云苓说话,刘二郎自然是热心解答, “当然是马行街,这马行街一带不仅有笺纸店,大酒楼,也有让人流连忘返的东西两条鸡儿巷,若是出了旧封丘门,还有不少南北风味的饭店和热闹的瓦子,那一带的夜市更是出名,夜市里的小食也很是别致。” 云苓觉得发现了一个新去处,而裴霖只觉得这范围颇大,找起人来无疑是大海捞针,遂问道: “那王掌柜可有说那人住在马行街的哪一处?” “他说这是客人自个儿的事,不好细问。” 情理之中,裴霖只好再掰出二十来个铜板儿,以此答谢这人的劳累奔波。 用过午膳,一行人就往马行街去,刘二郎自也是随着的,他之所以没有将那人的住址说出来,就是为了能起个带路的作用,以此在云苓的眼前多刷刷存在感。 因步行而往,来至马行街一带,已是未时正,如今虽是寒冬,但走上这么一段距离,各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冒出一些汗来,面对太阳当空,只觉得烫热,失了冬日暖阳之感。 刘二郎正想抱怨裴霖这小气啦之人,连驴车都不肯聘一辆代步,光是让他们走路,走到天荒地老,突然就瞧见了马木材,惊喜呦呵道: “材叔,材叔。” 马木材回头一看,云苓瞬间就认出他来,一把就扯住身旁裴霖的衣袖晃了晃, “你看,这人,不就是昨夜咱们碰见的那个么?我就说,我就说!” 裴霖这下也认出来了,这才要问刘二郎,马木材已先一步走上前来,笑说道: “诶,怎又是你们俩?可是想清楚要和我谈生意了?” 刘二郎这下有些懵了,他不知他们是如何相识的,而且既是相识的,为何还要问他知不知晓跑西夏的商人? 算了,如今既然是寻着人,就不要再说什么,他也要故作高深,仿佛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免得落他们一个蠢货的形象,平白惹他们笑话。 “你真是跑西夏的商人?” 马木材笑着回应裴霖, “我骗你有何用?” 他拿出一个小牌子,上边写着汴西榷署四个字样,又说道: “咱们汴京与西夏有互市的市场,就在咱们双方的边境地界,里头的交易除了官营的,其余都得上报各色资料方能交易,似咱们这种经常跑的,混得个熟面孔,被奖赏这个牌子,能免去不少功夫。” “你有这牌子怎么、” “材叔安好,”云苓立即拉住裴霖,而后言道:“我们想要采买羊毛,不知材叔可有路子?” “采买羊毛?西夏的?你们的钱可都背够来了?” 马木材的“背”字让云苓的心头一颤,拥有差不多接近两万贯的铜板儿已经是云苓认为很足的底气,眼下听马木材这话,倒是让她心里头犯虚。 只听得他又道: “这羊毛本就是珍贵,你还从西夏采购,这光是往上呈递的书信都不知得要送几回,而且羊毛是轻货,你若是做惯生意买卖的,定知晓这运输方面的费用是个惹人头疼的事。” “可我相信材叔有法子,说说,这羊毛究竟是怎么个卖法。” 有些人总喜欢在交易前将这事情说的有多难多不容易,就是为了理所当然地把嘴张到最大,以此来得到他们想要的价格,云苓见惯了,也习惯了。 谈不拢的事就多谈谈呗,反正就现在的云苓来说,她不缺这个时间,多番的交谈更加有利于她对这事的了解,自也是无碍的。 “你们既是与刘二郎相识,我不妨与你们交个底,咱们在西夏收的羊毛一斤就三百文,若是要加上一系列的费用送到汴京来,那便是六百文一斤。” 六百文一斤……而且还是只送到汴京,若是自汴京再租船回下两镇,再从下两镇运回云家,这其中夹杂的费用,云苓一时摸不清楚。 暂且算它八百文一斤运到云家,十斤就八千文,一百斤就八万文,也就是八十贯铜板儿。 如果做最薄的那种羊毛毡胸垫,一百斤的话大概是能做两千对胸垫,平摊下来,那便是四十文一对胸垫,其中还没包含人工费用以及利润,这数可是超出云苓的预算了。 “不知材叔报的这个价格是一连片式的羊毛还是块状式的?” “两者差不了多少,你想要一连片的或是块状式的都行,随你。” “那若是我要的量多呢?” 马木材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会儿方问道: “你能要多少?” 其实云苓的心里也没底,在她来汴京前,周掌柜与她说过这订单的量在五百到八百之间,说是可能会去到一千的量。 但是过了这么长的时日,那股热风可能早早地就被吹没了,最后成交的也不知有没有两百的量,对她来说,一百斤的羊毛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来汴京只要一百斤羊毛,怎么的也有点不大满足,可万一要多了消化不了,只不过,只不过她要云若夏下订的是一万匹的染布啊,那可得与之配上才是。 不管了,这生意讲的就是一个拼字,若是畏首畏尾的,当初还不如不来这汴京呢。 云苓在心里头快速盘算,依她们最开始做给风月楼的胸罩来算,一匹四十尺,除去边角料和损耗,大概能做八十件。 第348章 身陷囹圄 可是她现在要推出的是同色系的胸罩和三角裤,也就是说一匹布既做胸罩也做三角裤。 三角裤的话,一匹布可以做九十件左右,胸罩的话,一匹布可以做八十件,算起来,一匹布就只能做四十套胸罩加三角裤。 若是这般算,就算是两匹布,她也只能得到八十套胸罩加三角裤,这样不划算,她打算分开。 既然是下订一万匹染布,每个样式都是五百匹,那么就将五百匹分开来,二百五十匹做胸罩,另外二百五十匹做三角裤,这样多出的三角裤她就可以单卖,怎么也不亏的。 如果是按照这个,那么她就有五千匹的染布是要做成胸罩的,五千匹的话,就能做成四十万件胸罩。 一百斤的羊毛大概能做出两千对胸垫,四十万件胸罩则需要两万斤的羊毛,那就是一万六千贯铜板儿。 天爷啊, 云苓算出来的时候脑瓜子一轰,这钱来得着实厉害,而且她能将这四十万件胸罩都卖出去??? 使不得,使不得。 马木材瞧着云苓额头冒出一丝汗珠来,嘴角不禁上挑, “咋的,没想好?” 裴霖也注意到云苓的不对劲儿,他想抓住云苓的手,但两人同是身穿男装,唯恐会被别人说不是,所以只能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问道: “没事?” “我没事,我是想问问材叔,你们认为,多大的数才算是大量。” 马木材的眼珠子转上一转,随口一说, “上万。” 云苓敛下眼眸,知晓他这是在拿乔,便也笑着点头回应道: “多谢材叔告知,时候也不早了,咱们还有事做,就先走了。” “诶,怎么这么急呢,你到底想要多少羊毛,过了年就开春剪毛了,要采买的话是要提前预订的,不然到时候可买不着。” “没事,我再想想。” “想什么呢,你还觉得我会骗你钱,讹你不成,就算你肯,刘二郎也不肯,是不是?” 云苓觉得这种逼切不大舒服,正等着刚子说话,可转念一想,刚子去送陈杰没有随来,缺了这么一个捧哏,有时在面对难缠之人时,着实是有些难办。 刘二郎见马木材提及他,自认为自个儿有大用,便拍拍胸膛回应道: “那是当然,材叔他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看在咱们刘家与马家的情份上也不会讹你咧。” “况且这六百文一斤也不贵,你这厮不是前段时日靠打马球就赢来两万贯吗,这都能买多少羊毛咧。” 裴霖见刘二郎说不贵,自也认为不贵,再者刚才要买度牒的时候,云苓也很是犹豫,或许这六百文一斤对于她来说,是有些困难呢。 既然他们迟早都会是夫妻,那他的钱自然也是她的钱,她既是不出,那他出便是, “你想买多少斤,我帮你买。” 云苓感觉自个儿仿佛身陷囹圄,四周都是傻逼,可偏偏又不能破坏自个儿的形象,只能强忍着。 那刘二郎像脑子装了屎一样爆出她所有的本钱也罢,本该与她站在同一阵线的裴霖也跟吃了最浓稠的醪糟似的,一个劲儿地想要给她花钱,仿佛那钱揣在身上,他就痒痒一样。 云苓的头隐隐发疼,幸好唐灵及时相救, “咱们哥儿既然说了想想,那就再想想呗,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一人能做这个买卖,总得让人多番比对才是,二郎的眼门怎么这么不清,刚才不还是你打听的一个跑契丹的商人么?咱们总不好糟蹋了这打听的费用不是?” 云苓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唐灵是个有眼力劲儿的,要不然从她嘴里冒出的丑话,到时候若是再想回头,估计就难咯。 裴霖见云苓没有反驳唐灵,想来也是这么一个意思,便点头道: “再想想,再想想,劳烦刘二送送材叔。” 刘二郎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这什么玩意儿,他们不是在大街上吗?他往哪送人? 可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云苓他们已然走远,他看着马木材,一脸尴尬,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他说的那么好,现在云苓没与这人谈成生意,更是让他难堪,便只能候在原地假笑,等着这人离开。 穿过一条巷,裴霖方问道: “诶,小臭虫,我们不是要去找那位跑契丹的商人,你这是往哪儿走?” “不找了。” “不找了???不买羊毛了???” “才不是咧,我觉得那人既然也住在这马行街的附近,想来是与这些人都通过底的,你没听那小娘子说么,说这人喜欢吹嘘,料想也不会给个实在的价格。” 裴霖双眸瞪大,似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一样,喊道: “你真的觉得六百文一斤的羊毛贵?” 云苓没忍住直接抬手打了他一掌, “去你娘的,我今日可想骂你很久了,你怎么回事,可是钱太多咬你痒痒了?度牒那里没有外人也就罢了,就刚才生意谈判的时候,偏你最能,买买买,什么玩意儿,你脑子装的是屎不成?” 裴霖听着她那句“没有外人也就罢了”,没有外人,那证明她把他当作是里人,或者是内人,自然是高兴,也就顾不得云苓骂他满脑屎, “有你这么骂人的么?” “骂就骂,还要管你的感受不成,咱们做生意买卖的,能谈少一点,能多挣一点都是咱们的本事,就像你医好一个病人一样有成就感,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就闭上你的嘴,免得我扇你。” “那我下次不出声不就好了。” 裴霖本就是不懂这些生意买卖上的事,他只是想对云苓好,如今晓得了,自然不会再犯, “诶,咱们既然都已经来到这儿,不如直接去看瓦子?” 云苓有点儿没明白裴霖的脑回路,他们不是在吵架么,怎么这么快就能绕到去看瓦子这一事情上? 不过既然来都来了,瓦子她也没看过,那就看一下呗,反正总不会吃亏的。 “这瓦子可是分中瓦和里瓦……” 第349章 没皮没脸 裴霖一边带着路一边说道: “这瓦子里头又有不少勾栏,这些勾栏可都有名字,规模大的勾栏可是能容下几千人同时观看演出呢。” 裴霖的脚步突然一顿,看向云苓说道: “小臭虫,这一带可是有夜市,比州桥那边还要热闹不少的,种类更是别致,只是如今还未开,你说如何?” “瓦子里头可有吃的?” “有,瓦子里有做各种买卖的,替人算卦的,剪纸的,卖画的,卖吃的,甚至连药都有人卖,各色营生不一而足,热闹非凡,你只要进到里头去,就不想出来了咧。” 这愈发引起云苓的好奇,她连忙回应道: “既然瓦子里有吃的,那咱们就去瓦子,至于这附近的夜市,就留待下一次逛。” 裴霖听着云苓邀请他下一次再逛夜市,自然是高兴,止不住地点头应好,随后挑了一个中瓦而入。 一进入瓦子,便能听得各个棚子传出的呦呵鼓掌声,眼下虽还没有入夜,但每个棚子里都坐满人,看着这一个个攒动的人头,云苓也禁不住被这热闹给传染, 只可惜好几次踮起脚尖想要往里看,都被眼前的高个儿们给挡得严严实实,惹得裴霖好生一顿笑,喊她的称呼也由“小臭虫”变为“小短腿”。 云苓心头不悦,剜了他一眼就往那些露天的摊子跑去,这里头摆放的摊子,她觉得比大相国寺里的摊子还要多,光是这卖旧衣服的就有上十来二十个摊子。 云苓起了好奇心,停在一个摊子前,学着那些妇人捡起地上散放的衣衫来打量,那摊主不停呦呵着, “这可都是大户人家穿几次就不穿的好衣服咧,你们若是懂货的,摸摸这料子,又看看这做工刺绣,就知道是好东西咧。” “不议价,不议价,看中的就赶紧下手,手快有手慢无啊。” 云苓仔细打量着手上的这件发旧棉衣,棉是好棉,克重也不轻,正要开口询问摊主价格几何之时,裴霖拉了她一把,轻声道: “诶,别的也就算了,就这别人穿过的旧衣服不大好,我听说这些有很大机会是从乱葬岗那些人身上扒拉下来的,再者便是那些不长眼的盗墓者,总之就是不干不净,咱们可没必要惹上这么些脏东西。” 裴霖刚还想着不要多加干涉云苓在外与人谈判的事,可遇上这种,特别是想到这伙人从那些干巴巴,发硬的尸身下扒下来的,就不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便也多嘴了些。 云苓好笑道: “我又不是自个儿穿,瞧瞧这些款式,做工和刺绣,比我此前穿过的还要好呢,不至于是那乱葬岗的货。” 说是这么说,可裴霖说到底还是不放心, “你既然不是自个儿穿的,那买来作甚?” “我是买来做参考,日后也好给咱们“照夜青”推出的衣物有个大概的方向。” 裴霖更加不解,追问道: “既然是参考,为何不去汴京那些成衣铺?铺里可是挂有时下汴京最流行的款式,那些才是受小娘子追捧的样式咧。” 裴霖的一连追问宛如一盆冷水将云苓燃起的热情给悉数浇灭个干净,他真的一点也不懂她,她学得不是那流行的款式,而是衣物的克重做工,刺绣针法,以此来进行创新改造。 可如今被他这么一说,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云苓可是最讨厌与这些人一同上街闲逛,瞧中这个,又说不好看,瞧中那个,又说到别处买更适宜,扫兴得不得了。 云苓放下发旧棉衣,憋着一肚子的气,接连其他卖旧衣服的摊子也不看了。 裴霖见她不说话,心知自个儿是说错话了,连忙哄道: “诶,我刚才瞧见那摊子上有一件绸缎衣衫,多受那些妇人追捧,不若咱们将它给买下来也好回去参考?” 云苓这下更气了,这就好比结果都是要买的,可中途他就非得揶揄她半句,非得教训她两声,惹得她生气了,才像哄小儿一样随意说上一句话,就跟大发慈悲似的让她如愿,要她原谅。 云苓怒不作声,往前头的摔跤表演走去,因怀着怒气,走起路来都带着一股子的怒风。 裴霖这下有些不满了,他都如此低声下气哄她了,她还想怎么样?他说的话何尝不在理了?是她自个儿一个劲儿地钻牛角尖,他还能怎么样?难道真的让他下跪求饶不成? 他真的没有这般不要面子,罢了罢了,生气就生气,他还生气呢,大家都不要说话好了,谁要是先理会谁,谁就是小狗! 只是过不了一会儿,裴小狗就憋不住了,他跑上前去二话不说就公主抱起云苓,一个劲儿地往前冲。 云苓被抱得突然,又见正前方站有一位高大的汉子,眼看着就要撞上了,她连忙拍打裴霖, “去你的三寸丁,要死你就自个儿死去,别拉着我垫背。” 裴霖见云苓开口与他说话,高兴地一转身,与那个汉子擦肩而过,但他仍不将人放下,时而跑得快,时而又走得慢,更甚会抖机灵,将云苓轻轻往上一抛,而后稳稳接住。 云苓骂他也骂不听,还被他这死皮赖脸给逗笑了,只好认栽, “好了,放我下来,再转下去我都要晕了。” “谁让你不说话来着?你要是还不张嘴,我就抱着你绕这汴京城走上一圈。” 云苓挣扎着下地来,锤了他一拳, “没皮没脸,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裴霖欢喜,云苓刚才那一拳于他无关痛痒,仿佛更像是撒娇一般,这弄得他心里头也痒痒的,当下有人表演喷火,他立马牵起云苓的手跑, “快,那里有喷火表演看。” 云苓被他激动的情绪传染,也跟着兴奋起来。 两人停在围观喷火表演的人群中,仔细盯着台上那人往嘴里倒些什么,随后对着手上的棍子一吐,火就这么在棍子上蔓延开来。 除了对着棍子,那厮还可凭空喷火,就这么对着天,对着地,喷出一唰一唰的火来…… 第350章 很好吃啊 场下的人个个被这厮的技艺所吸引,霎时,掌声如雷,云苓也连忙把被裴霖缚住的手给抽出来,拍掌叫好。 裴霖有些懊恼,他们刚才的那种相处气氛就不错,怎么能被一个喷火的人给拆开,当下就有了脾气,只说道: “这喷火也算不得什么,上元节在御街闹的打铁花才是真正的热闹,火花漫天而飞,在黑夜里就跟冒着火红颜色的萤火虫,十分亮眼。” 云苓是没有见过打铁花的,当下听裴霖这一番描述,大概是能猜到那是一番什么样的情形,但又不乏对它的期待和向往。 “诶,那边说评书的人也开始了咧。” 裴霖再次牵起云苓的手,飞快地往说评书之人跑去,听上两句,笑上两声,就又往旁边的“叫果子”跑去,这“叫果子”倒是新鲜,学的是各种叫卖声音, 有欢快的,有高昂的,有娓娓道来的,抑扬顿挫的,有点像听段子,场下没有人不笑的。 云苓正要鼓掌,可裴霖像是早就察觉到她的意图,连忙就拉着她去看神鬼,只是在半路被一个卖冰糖果子的货郎所吸引住目光,她扯着裴霖过去,先是要上一串,随后又问道: “你要不要?” “不要。” 裴霖回应过后就将这钱给付了,免得云苓又要把手给挣脱开找铜板儿。 这冰糖果子,云苓也是来到这儿的时候才吃到的,她还记得是在过年前一大家子到县城去采买,云若春请她吃的,这表皮是甜丝丝的,可里头确实酸得要紧,吃了又像没吃,还挺特别的。 不过不知汴京的冰糖果子会不会与众不同些,云苓跃跃欲试,只是又瞧见裴霖盯着她看,刚才钱是他付的,她也该礼貌些才是,便问道: “你真不吃?” “我幼时可馋这东西了,那时他们说吃这种玩意不好,容易坏身子,还是我兄长偷偷买给我吃,我吃得可狼狈了,又快又急,生怕被发现,所以不大尝得出味来。” “我只知道它是甜的,可当我被送离汴京后,我就再也没碰过这冰糖果子,渐渐的,好像就真的不喜欢吃了。” 云苓眉毛一挑,快速地吃下一颗,咬破表皮的那层糖霜,触到略带酸涩的果子,她的五官都皱在一处, “既是自个儿喜欢吃的东西,这种纯粹的事情就不应该掺杂别的事情。” 云苓说这事的时候心里头也有点虚,她自个儿何尝不是喜欢吃鸡腿子,可又因在末世时发生的事,而一直对这事耿耿于怀,说起来,她也没有多光明磊落。 可裴霖却是将云苓的话给听了进去,他们虽是对他不住,但是愿意打破规矩接受云苓,他也该学会试着去接受他们,于是便对着云苓手上的那串冰糖果子咬上一口。 裴霖对于能与云苓共吃一串冰糖果子的事,很是在意开心,遂也问道: “小短腿,那你喜欢吃什么?” 云苓又咬下一个果子,加倍的酸涩之意让她的脑门清醒,她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道: “鸡腿子,我喜欢吃鸡腿子。” “鸡腿子……” 裴霖连忙往四周望去,在炙烤猪皮肉旁侧那个小摊子发现了炙烤鸡腿子,他立马就跑过去买上两个。 当下皮影戏的表演开了幕,裴霖便带着云苓寻位置坐下,顺带给云苓一个大鸡腿子, “快尝尝,摊主说这个鸡腿子可是今日所有鸡腿子里最大的那个,吃了可是能长腿的。” 云苓重重地点了一下脑袋,而后往鸡腿子上咬下一口,嫩滑的鸡肉滋溜一下滑进她的嘴巴里,各种香料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好吃,他们果真说的没错,这鸡腿子就是好吃。 “怎么样,那摊主做的可还行?” “很好吃,你快尝尝。” 裴霖深信不疑,咬上一大口,眉头皱成八字, “你的舌头是被马蜂蛰了没知觉还是咋的,就这又咸又甜,满满都是香料味儿,你还说很好吃。” “就是很好吃啊。” 云苓没有浪费,嗦着手指将鸡腿子吃个干净。 裴霖唯恐这人是失了味觉,但又不好过多埋汰自个儿的未来枕边人,只好硬着头皮将鸡腿子吃完。 看过皮影戏,他们又吃了烤菜包子,糍糕,猪胰胡饼,还有红丝,水晶脍,夜幕渐深,天色寒凉,还帮衬了那些提着水瓶的哥儿,买上三杯热茶吃。 待吃饱喝足,三人因走了一天也累了,便在瓦子门前聘了一辆驴车代步回宅子去。 陆应淮在门口候了一夜,云苓迟迟不归,他有好几次想要出门去寻,就又想到裴霖陪伴在她身侧,他总归是要大度些,免得被裴霖笑话他心里没底,患得患失,自乱阵脚。 好不容易等到驴车回来,陆应淮连忙迎上前去,见着云苓就开心到不行,开口问道: “今日逛瓦子可好玩?” “好玩,还吃了不少东西,对了,你可有按时吃东西?” “有,我吃了必芳斋的蟹黄面,眼下虽不是吃蟹的时候,但必芳斋的掌柜在秋季的时候就存了不少肥美的膏黄,虽说口感次了点,可在冬季里吃上这么一顿,还是很解馋的,明日我带你去吃。” 云苓一听是蟹黄面,还不用自个儿剥蟹,自然是心动,刚要应下,候在一旁脸都快黑了的裴霖连忙说道: “诶,小短腿,你还不知道,你阿姊被钟老收做女徒弟了,她很快就会成为咱们平城第一位女大夫。” 裴霖才和云苓度过完美的一天,哪里就容陆应淮这臭小子破坏掉,故此把预设的话说出来。 云苓又惊又喜,激动地一把抓住裴霖的胳膊问道: “真的???” ** “真的???” 张氏激动不已,手中的碗差点儿就滑出手来, “初姐儿,你把话再说一遍,我刚才没有听清楚。” 云初抿了抿唇,唇角的笑意愣是怎么兜都兜不住,她重复地说道: “钟老收我当徒弟了。” 第351章 越来越好 钟老其实在两日前就有提过要收云初为女徒弟的话,但因这话不是直接对云初说的,所以云初只能将这事给藏进心里,连家里人都不敢轻易告知,生怕话早说出口,事情就会泡汤。 果不其然,今日,就在云初下工之时,钟老就当着她的面告诉她要收她为徒弟,还让她准备好拜师礼,明日一早在仁安堂举行拜师仪式。 云初激动地跳了起来,与沈长留多番道谢之后,出了门立马就告诉云胜华,回到家就马上告诉张氏,云老娘,云老爹和云若夏自然而然也就知晓了。 全家都为云初感到高兴,云老娘连跺三次脚,脸上的笑容比家里的母鸡下蛋还要高兴,她双手握紧,神清气爽, “哎呀呀,谁说生女郎不好的,我看就非常好,老娘我恨不得现在就到处去嚷嚷,咱们云家三房命好,命好极了,春姐儿当了县衙的女衙役,初姐儿当了仁安堂的女徒弟,苓姐儿和夏姐儿跑的好生意。” “好啊,咱们云家三房会越来越好,明日我就烧香拜佛,求求这药师佛保佑初姐儿在仁安堂学得好医术,将来悬壶济世,功德无量。” 张氏这碗是洗不下去了,左想想,右看看,这厨房里腾踱一圈发现无事可做,就又重新洗碗,自我鼓励道: “初姐儿,真棒,真为咱们当女子的争气,也不晓得你姥姥那边得知这事会有怎样的想法,一定是为咱们初姐儿高兴的。” 云胜华和云老爹自也是高兴,不过这种高兴是带了点憨憨的高兴,两人不约而同地站到一处。 如今家中的小娘子可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她们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而他们……本来就不高的地位……恐怕会连小白和大黑都比不过。 喝着汤的小白和大黑似能感受到他们在说它们,抬头看了一眼,就看低头专心喝汤。 云若夏心里头的情绪万千,这家里头云若春有出息,云初现在也有出息,云苓更不用说,这大房子都是靠她挣得,只剩下她…… 转念一想,除了云苓,其余两个都不及她有钱,这钱才是正道,才是这人世间最值得向往的东西,想着想着,心里也就坦然了,也就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 “对咧,苓姐儿来信了。” 云若夏说着就从怀里掏出来,场上喜悦的气氛更浓上一层,云初接过信封,把里头的信拆出来一字一字地读了出来。 张氏的嘴角缓而上扬,最后控制不住自个儿的表情,咯吱咯吱地笑了出来,而其他人的脸,却是越听越不得劲儿。 云老娘不满了,插着腰儿就埋怨道: “好个苓姐儿,上次来信还提及老娘一句,如今到了汴京,倒是与老娘无话可说了,也不省的是被哪个儿郎给拐走了心思,好不容易给家中来信竟是这般敷衍。” 云胜华可是好不容易才逮着这个出声的机会,当下就说道: “那是,苓姐儿有点儿不大够意思啦,这信倒是写得越来越短了,也不晓得下一次写信,是不是就是简单地写上几个“我要回来了”的字。” 张氏睨了云胜华一眼,略有些不满他这般埋怨云苓。 她是知晓的,云苓生性就是爱自由的,她能这般惦记着给家里回信,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就算是两三句话,甚至是简单的一句报平安,她都心满意足。 云若夏听着云初读着云苓所描述的汴京风光很是向往,平城的夜市她还没有去过,比平城的夜市还要热闹,那到底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她也很想去看看,不,她是一定得攒足银子去瞧瞧。 “不对啊,夏娘你是怎么收到苓姐儿的信?” “哦,这个啊,我经过陆家商行的时候,曹叔交与我的,还让我们不必担心,苓姐儿在汴京有陆少东家照料,还说若是我们惦记苓姐儿,也可写信给她。”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张氏立马就说道: “苓姐儿去的时候不过只带了一千贯,如今既然是通陆家商行寄的信,不如寄两千贯给她,这样也能在汴京松动些。” 众人没有异议,云胜华连忙拿来纸笔,先是一番问好寒暄,而后再道: “你们可有什么话想要对苓姐儿说的?” 云老娘率先说道: “让那个衰娃儿不要只顾着玩耍咧,可得记着把老娘的虹桥腊肠给买回来了咯。” 云老爹紧随其后言道: “对对对,还有我的宝刀呢,不过华哥儿,你可得告诉那瓜娃子咱们的新屋建好了咯,她的房间等她自个儿回来布置咧。” 云若夏又道: “我呢,就想跟苓姐儿说,她交代给我的事都办好了,染布匹的价格也谈好,五百三十文一匹,估计在她收到这封信的时候,那些染布匹也快要到下两镇。” “还有那些牛背筋,那位余店家要两个月才能存到货,估算着时日,青城的那些货也已在路上了,过年前应该就能收到。” “就让苓姐儿放心,要是货到了下两镇有什么不懂的,我自会咨询兄长,倒是她,若是在汴京瞧见有什么稀奇玩意儿,可要惦念惦念她姑咧。” 最后便是云初,云初老早就想说了,但又抢不过他们,只好先把话给憋着, “阿爹,我要告诉苓娘我当上钟老的女徒弟了,她一定会替我感到开心,嗯……此前说过的医书,还要请她帮我多加留意才是。” 这封信以张氏最终补充的一句“一定要照顾好自个儿,平安归来”收尾,待云胜华将两页纸的信给折叠好,连同那二十张交子一并塞进信封里后,各人又各自忙活去。 次日一早,家里众人天还没亮就醒了来,因今日是云初的拜师礼,云老娘便早早起来支棱求神拜佛的玩意儿,张氏也不输她,昨夜就已经给云初准备好拜师礼。 两段完整的肉干,一袋桂圆干,一袋红枣,一袋莲子,一袋红豆以及两颗完好的芹菜。 第352章 踏实之感 待云老娘带着云初拜过神佛之后, 张氏就带着拜师礼,坐上云胜华的驴车,与云初一同往仁安堂去。 今日的仁安堂可不乏热闹,钟老要收女徒弟的消息早早地就传遍开来,这可是既他们平城出了一位女衙役之后的另外一位女子充当男子的职务,更何况还是同出自云家, 故此那些爱热闹八卦的百姓在仁安堂开门之后,蜂拥而至,把仁安堂外围得水泄不通。 “你们看,来了来了,这小娘子我见过,此前便是站在钟老身旁听诊的,我当时还笑话她要当女大夫,没想到还真成了。” “瞧着模样也不错,文文静静的,也不知有没有许配人家?”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咋的,咱们平城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位女大夫,就非得嫁人,许配人家不是,依我看,有这么一位女大夫是咱们女子的福气,也不用受那种男女避讳之气。” “……” 云初是见过大阵仗的,只不过是那时是云苓举办的走秀,而眼下这场面是与她有关,她自认是招架不住的,幸好有云胜华和张氏陪伴护着她。 仁安堂的堂内布局也与往日的不大相同,堂上放有三把太师椅,在椅子的后方有一张长桌子,桌上供奉着香炉,在其上方挂有一张药师佛的画像。 云初有些害怕了,云胜华和张氏也是头一次见这么正式的仪式,心里头也是没底,自也是不懂得如何安慰。 “初娘,婶娘,叔儿,安。” 沈长留还是头一次见云胜华和张氏,便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云初见到沈长留,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她热情地给云胜华和张氏介绍道: “阿爹阿娘,这位是沈家阿兄,在仁安堂于我颇多关照,我能拜在钟老门下,少不了他的提携帮助。” 云胜华和张氏立马热情起来,对着沈长留左一句“道谢”,右一句“感激”,差点儿就抓起沈长留的手使劲摇上一摇。 沈长留到底没有多大回应,只是淡淡地点点头,随后看向云初道: “可有备上,拜师礼?” “有,我阿娘都准备好了,有孝敬之意的肉干,有寓意师傅苦心教育的莲子,有祝愿弟子出人头地的红枣,有象征鸿运当头的红豆,还有表示弟子努力勤奋的芹菜,不知是否准备妥当?” 沈长留点点头,脸上还是没有太大的波动,只言道: “待会儿,放宽心,外头的人,不要紧,师傅和你,才最重要。” 别人说的话,云初或许还会存疑,但沈长留说的话,就像有股魔力一样,总能给她一种踏实之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放下心来。 钟老很快到场,他今日穿了一身干净的圆袍,衬得一身道风仙骨,袍子角边一扬,他稳稳当当地落座在正中间的太师椅。 随后有仁安堂其余有名望的两位大夫分别落座在钟老的左右两侧,静候仪式开始。 “你放宽心,我先过去。” 云初攥紧衣袖,害怯地点了点头。 随着沈长留站好,仪式便正式开始。 “传弟子上堂。” 张氏轻轻地推了云初一把,云初接过张氏手上的篮子,深呼吸几口,努力让自个儿燥乱的心平静下来,而后提步往堂上走。 “钟老医者仁心,医心正药真大救世人,今已收徒两人,本不愿再多番折腾,但又巧遇心怀仁爱之心的云小娘子,在一次次相处之下,他终于被她的真诚和那颗真正热爱医术之心所打动,故此,于今日,破例收她为第一位女徒弟。” “徒弟向前一步,向师傅行三鞠躬。” 云初将篮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随后恭恭敬敬地朝钟老行三鞠躬之礼。 “徒弟向师傅献茶。” 云初改面向沈长留,接过托盘上的热茶后,再回过身来,微笑道: “师傅,请吃茶。” “好。” 钟老接过之后,抿上一口,东家就又说道: “徒弟向师傅献礼。” 云初赶紧地又将小篮子给献上。 钟老点头接过,言道: “医者,应自有人心,学医,为的是救人,你既拜入我门下,理应守我门规,此生只救人,不害人,不兴一时喜好之气,要刻苦学艺,全心中所愿之事。” “徒弟谨遵师傅教诲。” “拜师礼成!咱们仁安堂自今日起,就多了一个女徒弟,望各位互帮互助,共进共勉。” 语毕,拜师礼完,严肃的气氛不在,各人瞬间欢呼雀跃,云初看了钟老一眼,又回头看向云胜华和湿了眼眶的张氏,笑容一下子就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 她是真的成为女徒弟了~ 她高兴,她是真高兴,这是她在梦里几番梦见的情形,如今真的实现了,她焉能不高兴? ** 云苓也高兴,她昨夜听到裴霖说云初被钟老收为女徒弟,兴奋了一晚上,全然忘记了昨天走了一天的劳累。 但也兴许是因为太过兴奋了些,以至于在看到从原来陈杰房间出来的陆应淮,她都忘了躲避。 “苓娘,可要随我去商行一趟?” 云苓也不晓得为何自个儿会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或许是因为兴在头上,定是这个缘故。 唐灵因昨日走了一天,今日一早就早早地起来起灶烧热水,云苓体恤她劳累,便让她在宅子里歇息一日,自个儿就带着刚子,坐上陆应淮的马车,到陆家商行去。 这汴京的陆家商行很是气派,光是从门面装饰看,便与平城的那间有很大的不同,用刚子的话说便是,这是他在路上见到,不敢轻易往里进的店铺。 商行一共有三层楼,一楼是大堂,放眼望过去,便能见着不少的琉璃瓶子,瓶内还装有不少玩意儿。 有晒得光泽自然的陈皮,有沉淀结晶的上好蜂蜜,当然还少不了她们家供产的蜂王浆。 “少东家早。” “少东家好。” “少东家要的东西都被放在二楼咧。” “……” 云苓就在这一声声的“少东家”呼唤声中被陆应淮带着到二楼去。 第353章 我记下了 陆家商行的二楼宽敞中又带了点雅致,有一面山水画屏风,透过屏风可见几张灯挂椅,椅间又有小方桌相搭,想来是平日里议事所坐之地。 云苓随着陆应淮到一旁的房间去,一进门,那股梅花的香气迎面扑来,房间布置也颇为简朴雅致,一张长桌,桌上放着熏香的香炉,又有笔架,砚台,灯烛台,桌面的边角处还放有一叠高的账本。 而更为别致的是,在这长桌旁边的空余位置,放置着一张小桌子,那桌子瞧着很新,表面油光蹭亮,其上面摆放的东西甚少,只有一笔一纸而已,就像是刚添上似的。 云苓倒是有些好奇,开口问道: “这小桌子是何人所坐的,这般小巧玲珑。” 陆应淮的嘴角轻而往上扬,瞧着云苓,笑眼弯弯, “给你坐的。” “给我坐的?那、” 那她要是不来,不对,他是怎么知晓她一定会来?他怎么就知道她会答应他呢? 这人,怎么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云苓有些暗恼烦闷,一屁股坐在她的位置上,偏过头背着陆应淮看窗去,她刚才就不应该来的,这样就能挫挫他这人的锐气,不让他这般嘚瑟。 但该说不说,这窗外的景色着实不错,今日天色极佳,蓝天白云,又有暖阳相照,挂在窗檐处的风铃也忍不住偷起懒来,只是随意地晃了晃就作罢。 云苓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高兴过后,昨日的疲惫就如海边涨潮,重新朝她扑来。 “你上次写的信,婶娘应该收到了,我叮嘱了曹叔,他们若是有想对你说的,也可把信送来给你。” “哎呀!” 云苓的身子一瞬间回正。 “怎么了?” “没事,只是我突然间想起来汴京前家里人给我说的话,阿奶想买虹桥那间腊肠铺的腊肠,阿翁想要买汴京最锋利的宝刀,阿姊想要医书,姑想要一件棉衣裘,阿爹阿娘就是想看看京中有什么别致的菜肴。” “只不过我现在还未离京,犯不着如此着急买。” 陆应淮点点头道: “我记下了。” 云苓睨了这人一眼,就又将视线收回,双手开始摆弄桌上的毛笔,记下,记下什么?这可是她的事,他记来做什么? 这人,究竟是哪门子的心思? 窗檐处的风铃突兀地响了响,打断了云苓的思绪,她转而想起羊毛的事,双眉不由自主地蹙起来。 她又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当初与云若夏商议的,订下一万匹染布是不是太过随意了些,一万匹,那可是一万匹布呐,可得一万六千贯铜板儿的羊毛才使得, 而且四十万件胸罩和三角裤,她就算是没日没夜地呦呵喊卖,也不可能将这量卖完。 可要是不将其全部做胸罩和三角裤,还能做什么,衣服吗?她现在还没有这个本事能做出让这个朝代的人满意的衣服来,再者,衣服,成衣铺互相的竞争极大, 没有客源和别致心裁的新款式根本卖不赢那些老店铺,如此,只能再想想别的出路。 或者先订两百斤羊毛试试水? 云苓只觉得头疼,她双手抱头,努力让自个儿想出一个折中的好法子来,要不,将一部分的染布匹给卖出去?但、 “你在烦恼什么?” “我在想,买多少羊毛为好?” “你找到羊毛交易商了?” “找到,但我总觉得那人不大靠谱,惯会拿乔。” 云苓一提及那马木材就觉得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她侧过身子来,对着陆应淮说道: “我是见过他一次的,后来在与我们打马球的那个刘二郎推荐下,我又见了他一次,也不晓得是不是见过我两次,觉得我有点迫切的缘故,他说起话来的态度和语气,总有点拿乔的意思。” 陆应淮放缓落笔的速度,轻声问道: “你是问过他价格了?” “当然,他还说给我们交底了,在西夏收的三百文一斤,运到汴京这边来就六百文一斤,我此前向诚伯打听过一二,他见过羊贩子收羊毛,说是在五十五文到六十文一斤左右。” “那厮说三百文一斤,我是可以理解的,做生意总得挣银子的,只不过运往汴京这一程的价格我存了疑,少东家见多识广,你觉得如何?” 对于云苓的称赞,陆应淮是雀跃的,连落笔的字都有了一条欢快的小尾巴, “苓娘可有想好要订多少羊毛了么?” “我想先订个两百斤……” 云苓说着说着自个儿都不自信起来,又问道: “会不会太少了些?要不就订一千斤。” 陆应淮笑出了声,他摇头苦笑道: “苓娘,这里并无外人,你对我,不必这般客气拘束。” “那就是两百斤,我算过了,一百斤的羊毛大约可以做两千件,对于走秀带来的单量,如今过了这么长的功夫,我觉得能卖出一千件就算不错。” “可是做生意又不能将数量算的太死,万一过一会儿又兴起这阵风咧,那我还有一百斤的羊毛可走动,不至于太过迫切。” 陆应淮这下把手上的功夫停下,身子往后仰倚着靠背,细细与云苓盘算道: “两百斤羊毛……六百文一斤的价格他可有说是包含纳税,牙钱等费用?” “说了,他说这价格是从西夏运来汴京,里头是包含一系列费用的。” 陆应淮点点头,继续盘算道: “按照榷场的税收征收,羊毛一类是五十税一,若是按他呈报的三百文一斤来算,两百斤的话就是一贯两百钱,添上度牒减免两成税收,那税的话便是九百六十文。” “两百斤羊毛……一个大麻袋可以装二十斤,两百斤就是十个大麻袋,两辆马车足以,添上牙钱,五贯钱足够。” 云苓猛一拍打大腿,情绪颇有些高昂, “我就说,当时他说六百文一斤的时候,就跟现编似的,果真如此,不过是六七贯就能办妥的事,偏偏要讹我六十贯,难怪我要走时,还不停问我到底要多少斤咧。” 第354章 珍藏之物 陆应淮被云苓的动作给逗乐,难得见她这般激动,便情不自禁地弹了她额头一下,宠溺道: “小机灵鬼~” 云苓摸摸自个儿被弹中的地儿,略带不满道: “我就是感觉他说出的价格不大对劲儿,可那该死的刘二郎竟将咱们那次打马球赢来的两万贯给说了出来,无疑将我的底给透露出来,我是断不会再与那商人谈买卖了。” 对于云苓愿意与他碎碎念一事,陆应淮很是满足,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温声道: “苓娘既已知晓要买多少羊毛,又知晓大概的价格,便好谈判些,今日大相国寺也开放,咱们一起去看看,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云苓看着他桌上那堆得满满的账本,就调侃道: “我哪里犯得着邀你这尊大佛相陪,我是去过一次的,自能认得路,少东家还是忙活正事要紧。” 云苓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衣衫的褶皱,扬长就要离去。 陆应淮对于云苓这种打完斋就不要和尚的行为哭笑不得,他连忙握住这人的手,笑道: “苓娘若是搭把手,正事自然能快快忙活完,便可一同前往。” “我不会看账本咧,而且这又事关陆家商行的机密,若是随意看了,到时候被老东家寻麻烦怎么办?” “不看就不看,坐下陪我说说话,我也能提快些。” 云苓只觉得他说的是胡话,这对账之事最是需要细心认真的,有人在旁说话,岂不是做扰,正当她要说他胡扯之时,便又听得他说道: “你也可以坐在那张躺椅上先歇息,待我办完事,咱们再一同去必芳斋吃个蟹黄拌面,随后再顺道去大相国寺,好不好?” 云苓是最禁不住这人温柔到极致的语气的,而且又有蟹黄拌面做引子,她自是挪不动道的,只好软着骨头坐到躺椅上。 一躺下躺椅,云苓的脑海中瞬间就冒出“舒服”二字,头枕在躺椅的软垫子上,目光还能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享受,陆应淮还真他娘的会享受。 “诶,我睡了哦。” 陆应淮闻声从一旁的柜子抽出一张薄被褥,赶着给云苓盖上, “睡觉的时候要护住肚子和两边肩膀,不然入了风就容易着凉。” “我都穿厚袄子了。” “再厚也不行,一睡着就容易受寒风侵袭,可不能马虎。” 云苓也就任由他去,一来这人惯会唠叨,这种事情上她说不过他,二来她实在是有点困,不愿将瞌睡虫吓跑,她还是赶紧地闭上眼睛。 陆应淮给云苓盖好被褥,就又放下窗子的遮光帘,随后方坐回原位置上专心忙活。 时光一晃而过,窗檐的风铃响了两声,也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 云苓是被饿醒的,她伸了一个大懒腰,欲要散落的薄被褥立即有人替她接住。 陆应淮眸光微漾,声线沙哑也不自知,只顾一问, “睡得可好?” “挺好的,你这少东家是惯会享受的,账本可都看好了?” 陆应淮颔首。 他早就把账对完,空闲下来的功夫还画了云苓一幅睡美人图,这是他的秘密,他不会告诉别人。 候在一楼的刚子等得不停地打盹儿,若非靠闲来无聊能打紫福两拳,他还真忍不住要往二楼去找云苓。 眼下见云苓从二楼下来,发饰微乱,衣领处也有些微微松开,就狠狠地睨了陆应淮一眼,他老大应该是拎得清的,只是这禽兽说不定。 一行人坐马车往必芳斋去,这必芳斋规模不大,人也不多,倒落个安静,四人落座一个小包间,包间虽小,但是五脏俱全。 座位相隔的很舒适,圆桌上有欢迎的小点心和蜜饯果子,墙面上挂有菜肴牌子,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它竟然能有一个小小的阳台,能站着欣赏外头的风景。 云苓光是看在这个份上,就愿意再来一次,她心情愉悦地往墙上挂着的那些竹牌子看去,可她反复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到她想要的蟹黄拌面,便唰地一下看向陆应淮, “你的蟹黄拌面莫不是在梦里吃的?” 陆应淮失笑,将洗好的餐具放到云苓的跟前,解释道: “这可是掌柜的珍藏之物,你说,这若是挂在墙上去,人人见着都喊上一份,那蟹黄岂不是在入冬前就已经被吃个干净?” “有道理,诶,那你的意思是,这必芳斋还有这木牌子上没有的菜肴?” 陆应淮笑着点头,他就知晓这人聪慧,能够反应过来,故此,未待她细问,便直接说道: “有一品鲍鱼红烧肉,葱香淮山樱花虾,蒜爆鳝鱼煲,干锅蒸排骨,美极炝腰丝,还有某个小馋猫最喜的原汁桂花糕。” 云苓光是听菜名,哈喇子就咽个不停, “那个,嗯,可以都让掌柜来一份吗?” “前一时辰紫福就已经知会掌柜的准备,菜都好了。” 话语刚落,一碟锅气满满的美极炝腰丝就被端了进来,紧接是冒着热气的一品鲍鱼红烧肉,葱香淮山樱花虾,而后便是啫啫响的蒜爆鳝鱼煲,香气扑鼻的干锅蒸排骨,最后就是蟹黄拌面和原汁桂花糕。 云苓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太多好吃的,让她一下子无从下手,在她犹豫之际,刚子呦呵一声把她吓一跳, “老大,快,尝尝这排骨,很好吃,很特别。” 云苓刚才也注意到这碟排骨,与张氏蒸的排骨很大不同,他蒸出来的没有水,反而是油,刚呈上来的时候还滋滋冒油,现在才消停了点。 她连忙夹起一块往嘴里塞,排骨很嫩,又不失甘香,果真很好吃, “也不知这排骨是怎么做的,这口感介于蒸和焗之间,又嫩又香。” 陆应淮将已经拌好的蟹黄面递到云苓的跟前来,笑着回应道: “用锅焗,不加一滴水,就靠锅的热气。” “锅不加水烧热?那岂不是很容易烂,阿奶要是听到定是说糟蹋东西。” “所以,还是那句话,这是掌柜的珍藏咧。” 第355章 受他影响 云苓盯着眼前这盘根根面条都裹满蟹黄的蟹黄拌面,陆应淮说的什么话她已经是听不进了。 “刚子,紫福,你们可要尝尝?” “谢老大。” 刚子先紫福一步回应,紫福昨日分了陆应淮一半的蟹黄拌面,本是不应该再分食的,但他总觉得今日这份儿蟹黄拌面的蟹黄比昨日那份还要多,味道定也比昨日的还要好吃。 但未待他回应,云苓就已经给他盛上半碗来,他立马躲避陆应淮的眼神,埋头苦吃,这若真的遭了埋怨,就将事推到云苓身上,反正他家郎君是断不敢埋怨心仪之人的。 云苓也给刚子半碗,而后从剩下的面里夹出两条给陆应淮, “你昨日吃过了,不能与我抢。” “好,不抢不抢,你可要吃鳝鱼?我来给你挑鱼骨。” “挑鱼骨?这般小的鱼,不直接放嘴里吃,还得费劲儿挑鱼骨?” 陆应淮笑着夹起一条鳝鱼搁自个儿碗里,一边剥一边说道: “要把这脏类的玩意儿弄出来,而后用筷子顺着这儿往下一捋,鳝鱼肉就完好无损剔骨出来,而且吃起来还不会有苦味。” 得着便宜的云苓自然是毫不吝啬夸奖之语,只是她这一夸,陆应淮的尾巴就疯狂摇晃,若不是刚子和紫福下手快,他巴不得将整煲的鳝鱼都剥了。 云苓吃得很是痛快,还打了一个饱嗝儿,陆应淮也赶紧将云苓给他准备的鲍鱼红烧肉拌饭给吃掉,四人再品上一盏茶漱口,便往大相国寺去。 今日的大相国寺与上次开放时相比,热闹程度有增无减,寺门前的猧儿和狸奴换了一批,围观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面貌也不相同。 “二哥儿的新家也不知是否建好了。” 云苓对此也是颇为关注,掰掰手指,只道: “我在来汴京前家里人就开始收拾东西搬到与我们家交好的范家去,眼下已经过了这么些时日,怎么着也建好了。” 陆应淮兴喜,若是建好了,那他岂不是可以住到云家去,借此与云苓再续感情? “那何不趁来这大相国寺的机会,把新家所要置办的玩意儿给买了?” “是要买的,只不过这下买了,又要租车回去,倒有些麻烦。” “不麻烦,让紫福多跑两趟便是,他刚才不还吃了你半碗的蟹黄拌面,眼下力气自是足得很。” 紫福无辜的双眼瞪得比牛还大,敢情他家郎君一直记着这事呢,不过那蟹黄拌面着实是美味,跑两趟也值得。 云苓又想起陆应淮每每讨她欢心,都是说的紫福,当下见着紫福这副懵懵懂懂的样子,着实是让她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云苓自又将心思放到为新家添置新物上,虽说她是画过图纸给阿翁建造,但具体实际呈现出来的效果是怎样的,她心里头也没底。 所以那些比较寻常的,比如椅子,床榻,桌子之类的她不打算买,除非是见着十分别致的,非它不买的才会纳入囊中外。 再者,这大相国寺也偏向卖一些小物件,似她想的这些,恐怕得到外头买去,她也就不白费这个功夫劲儿。 走到第二道门,云苓便落眼于那些草席,竹席和帐子上去,但很快就又挪开,这些虽是不大占位置,但着实是常见,她相信就算她不买,张氏和云老娘也会买的,故此作罢。 倒是一旁的屏风……云苓是想要屏风的,不论是会客厅还是卧室,她都想装饰出那种氛围感出来,只不过这屏风在平城也是有的,不过是画的样式不大相同。 云苓继续往一旁看去,目光很快被摊位上的玩意儿所吸引,那是一个竹子所编制的菱形图样,里头又被分成一层一层的,她正思考这要如何用时,摊主便热情地介绍道: “这可是咱们新编制的竹壁挂,挂在墙壁上也可放置一些小玩意儿,小郎君要是感兴趣,就买一个。” 云苓着实喜欢,尽管她不知要往上头放一些什么东西,但她知道,只要她把它买回去,总能有东西能够被放在上头的,这竹壁挂总能派得上用场的。 摊子上还有一个正方形的,一个圆形的,她也一并拿下。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花开了铜板儿,她很快就又发现了另一样可买之物,香薰炉子。 云苓觉得她定是受了陆应淮的影响,整日嗅着他的熏香味,所以总想着熏点香,也觉得熏香之事颇为雅致。 她特意挑了两个造型朴素的镂空香薰炉子,打算给张氏和云老娘,而后就往造型别致的挑去,鸭子香炉就给云若春,香兽香炉就给云若夏,搏山炉就给云初,自个儿则挑个莲蓬炉。 挑完炉子,她又发现隔壁的小摊子有点意思,那是一个卖古玩的,云苓瞧着摊上有一些古朴的杯盏茶盏小水壶,颜色偏旧,就跟搁置许久或者从泥土里挖出来的。 但又私心作怪,唯恐这些小摊子会卖何篓,故此将工艺做旧以此来博个古玩的名头,云苓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陆应淮。 陆应淮见云苓看她,便凑到她耳边低语道: “你若是喜欢就买,又不是收藏古玩的,不必太过计较。” “嗯!” 云苓重重地点头,她是感觉云初会钟意这些偏文艺的小玩意儿,给她买上一些放到矮桌上装饰,再去手艺街阿翁那处给她打造一个类似仁安堂装药的那种药格子柜,她一定喜欢。 云苓朝钟意的挑,挑完就又往第三道门去看字画,她是不懂这些字画的,但是对于他们平城来说,冠上“汴京的”三个字,这字画就算是再普通,也不能让人小看了去。 挑上几幅字画,云苓又买了马鞍缰绳想着给云若春,也不知她姑现在在县衙如何了,那秦禹有没有讨得她姑的欢心。 随后就又买了些绒花珍珠给云若夏,不知她姑与温司庆有何进展。 云苓把能逛的摊子都逛了,在她认为把东西都买足之后,对边摊子的矮墩子在打折扣…… 第356章 哪里哭去 云苓本是想着这些玩意儿可以留到回平城的时候再买,可它竟然在打折扣,这省钱的东西倘若不落入她手,估计她全家都不会开心。 但因打对折的便宜,摊前瞬间就聚满人,你推我攘的,这时候,刚子就派上用场了。 他别的本事不多,但此前为了想段子到市集去看妇人吵架,看妇人抢便宜货,就那个阵势,可比现在这个场面震撼多了。 所以刚子没有在怕,他单枪匹马地挤出一条道来,随即往后拉云苓一把,两人齐齐地就站到摊前来。 但同时也招惹了不少的骂声, “真不是东西,这大老爷们的也跟个妇人一样爱占小便宜。” “我也是活久见,有这个功夫劲儿倒不如到码头去搬运货,挣上几个铜板儿,也好憋在这处与咱们抢东西。” “谁说不是,就这么爱贪小便宜的,日后娶媳妇儿也不会大气,要我说,哪家小娘子嫁给他们,定是要吃苦的。” 云苓有些脸热,刚子却不服气,这若是只说他便作罢,还把他老大给骂了,当下自是不满,呦呵一声就道: “我们是不吃苦的,我们吃粪的,吃粪知道,就是吃米共,什么颜色的都吃,软的,硬的,浓的,稀的,烂的,要是添点长舌妇,那就更香了。” 那些妇人听着刚子发疯似的言语,生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所以不敢再多费口舌,只好夹起尾巴做人。 刚子见状舒服多了,这世道就是这样,只要你一发疯,那些不正常的人都会变得正常了,他高兴地问云苓, “老大,要买几个?” “买六个或者八个。” “那便八个,反正打对折,就相当于是付四张的铜板儿,便宜。” 那些妇人一听刚子说要买八个,便着急地踮脚往前看,见着剩余不多的存货,不高兴立即就写在脸上了,她们也想埋怨刚子买的多,但又怕刚子发疯,只好把气憋到肚子里。 云苓连忙从怀里掏出铜板儿来掰数,刚子接过摊主的绳子,麻溜地将矮墩子悉数串了起来,这次不必推攘,大伙见着他这一串的矮墩子,自是避让,免得待会不幸被砸中了脑袋瓜子。 云苓把铜板儿都付过之后,正要随着刚子离去,眼角余光就扫到旁侧一男子,他也从怀里掏出铜板儿来,只不过他顺带出了一个小牌子,牌子上正写着“汴西榷署”四字。 这牌子不就是云苓朝思暮想盼望能见到的吗? 那人付了钱提起矮墩子就要走,云苓连忙随上。 离开了人群,云苓立马将人喊住, “请问这位哥儿,可是跑西夏生意的商人?” “不错,你……你认识我?” 这人给云苓的第一观感很是舒服,云苓的脸上情不自禁地多了一丝笑意, “现在就认识了,实不相瞒,刚才我在买矮墩子的时候,无意间觑到你手上的小牌子,所以也就多嘴一问。” 赵华生“哦”了一声,不大当一回事,见云苓得到自个儿想要的答案,便掉头就走。 云苓有些汗颜,这与她想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她复追上前,坦诚布公道: “其实今日我来大相国寺,就是想能不能遇上跑西夏的商人,我想要买羊毛。” 赵华生脚步一顿,问道: “你是想买西夏羊群的羊毛?用来做什么?” “我想用来做羊毛毡,不过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羊毛毡,而是薄薄的,穿戴在身上的那种。” 赵华生不知云苓说的是那种,不过他是抓住了关键的字眼,穿戴在身上, “你的意思是你要柔软的,能随意拉扯拍打,偏顺滑干净的羊毛,颜色可有要求,数量要多少?” “颜色没有要求,就是不知这价格几何?” “这倒是有得说咧。” 赵华生觉得站得有些累,干脆就坐到矮墩子上。 云苓自是不好俯瞰他说话,便提了提裤子蹲下。 “你要的这种毛价格相较于那些粗毛,硬毛,杂毛而言,要贵个五六十文一斤,又要干净的,那些牧民可就得把羊给供起来剪,不沾地上的尿和屎,又平白折腾二十文一斤去。” “我做生意,实实在在,没足够的利润不做,拉一次羊毛要是不能挣个五十文一斤,我宁可不做。” 云苓小心翼翼地算着数,这六十,二十,五十,这加起来就是一百三十文一斤,还有羊毛本来的价格, “哥儿,不知我要的这种羊毛是多少钱一斤咧?” “两百文嘛,可不包送到榷场的费用咧,普通的羊毛收起来就七十文一斤,此前还是六十文,今年涨价了。” 云苓心里头欢喜,似这人这般一步一步与她计算价格,总归是比那个一口价要有诚意得多,何况又是两百文一斤,可比三百文一斤要少掉一百文一斤。 云苓又问道: “我想要买两百斤,不知送到榷场去,价格是怎么算的?” “两百斤……你可有度牒?” 云苓微微摇头,赵华生摆手道: “罢罢罢,我替你理了这事,你给我七贯铜板儿就行,剩下的就全当请我吃顿便饭呗。” “行!” 云苓一听是七贯铜板儿,麻溜就应下,生怕这厮会出尔反尔, “只是不知咱们该如何交易才妥当……” 赵华生扬手说道: “这简单,开春之后,你到汴西榷署,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就这般简单,云苓有些心慌,这又无订金又无书信契约白纸黑字写明,万一到时候他放她鸽子,岂不是让她空欢喜一场? “这……不知哥儿住在何处?我想日后还有羊毛方面的买卖,就找哥儿帮忙。” “我啊,租住在这附近的福善坊,甜水巷,若要找我就在巷口喊一声赵大头,自有人接应。” 租住? 云苓轻咬住下唇,有些不安,租住屋子,岂不是随时都能跑了去?她可是好不容易碰着人,还谈了一个不错的价格,要是溜了的话,她到哪里哭去? 第357章 打夜胡咧 云苓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正想着与赵华生签订一些协议什么的时候,后背突然被搭上一只大手,给她满满的安全感, “不知赵叔何时前往西夏?” 陆应淮原是站在不远处看着的,他不想打扰云苓谈生意买卖,但刚才瞧见云苓有些不对劲儿,便急急走上前来。 赵华生见陆应淮气度不凡,颇有风姿,双脚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回应道: “在汴京过了大年初三就前往西夏,原是想着其他采买玩意可到入夏才交货,可如今多了羊毛,便想着把交易的日子提上前来,自然得早些出发。” “赵叔敬业,在下佩服,若是在这期间有什么事情需要联系我们的话,可到陆家商行,就说寻陆少东家即可。” 赵华生双眸一亮,难怪他觉得眼前这人气宇轩昂,原来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不过这陆家商行在汴京可喊得出名声儿的,怎么犯得着寻他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来采买羊毛。 赵华生又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云苓,想来这事与她有关,也罢也罢,别人的事他不想管,也管不上,他还是买他的羊毛去, “我记下了,没事的话,我就回了。” “赵叔,开春在汴西榷署见。” 云苓朝他呦呵一声,就扒拉着陆应淮的手臂站起来,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 “你说,他怎么也不收我定金什么的,他就不怕我跑了么?” 陆应淮理了理云苓额间的碎发,解释道: “你们交易的地儿是在汴西榷署,那儿就是一个互市,就算你跑了,那两百斤的羊毛还是能轻易卖出的,所以他不害怕。” “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他不守约定,互市里卖羊毛的也并非他一家,就算他真的放了你鸽子,你也可寻别人买去。” 陆应淮这话仿佛给云苓吃了一粒定心丸,但很快她就又想到另外一个难题,便是如何将送至汴京的羊毛运回下两镇去,可未容她多想,陆应淮就已想好万全之策, “我想过了,到时候这两百斤的羊毛就随陆家商行的商船一同回平城。” “可、” “二哥儿先别急,听我一言,你想想当初为何会答应陆家商行关于蜂王浆独家售卖一事。” “自然是为了银子。” “还有呢?” 云苓避开这人强烈的目光,生怕心里头的那点小九九全被看得一清二楚, “还能有什么,那时二百贯对于咱们家来说可是个天文数字,定是答应的。” “我不信。” 陆应淮这会儿也不盯着她瞧,他见刚子快要寻过来,便引着云苓往里头走去, “二哥儿本事大的很,也不知为的什么就到七闽去,后来为了棉花也能到青城去,眼下为了羊毛也到这汴京来,更别说这价值颇菲的蜂王浆。” 云苓不喜他这副运筹帷幄,什么都能看穿的样子,便推了他一把,不满道: “你既是什么都晓得,又何必这般阴阳怪气试探,直说我贪的是陆家商行在汴京处的人脉不就好了?” 陆应淮连忙黏上去,轻声哄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陆家商行就是二哥儿在汴京的人脉,所以二哥儿不必拘束在意,生意上的事,往来利用,人脉搭桥,那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二哥儿又何必在羊毛一事上与我客气?” 云苓一时不知怎么应对,她当初是看中陆家商行的人脉关系网,心想着到时候可以借用人脉行事便利些,才让云若夏与之签订独家合约。 如今羊毛一事就是最好的机会,她却因与陆应淮相熟而拉不下面子,该死,怎么偏偏是陆应淮,要是周掌柜,她能薅到他头秃。 陆应淮盯着云苓脸上的小表情变动,突然“诶”了一声, “只不过咱们关系好归好,账还是得盘清的。” 云苓听着他要与她算账,顿时也来了劲儿,只道: “账要怎么盘?” “呐,日后你若是需要羊毛,便提前知会我一声儿,我传信让人知会赵叔,羊毛从榷场拉回陆家商行的仓库这一步,我就开始与你算花费,货物上船也按占地面儿收费,到下两镇运回云家也收费,不让你占着便宜,如何?” “好!” 若是这般人情归人情,数目要分明的话,云苓便能将其当作是生意伙伴之类的,放心承他的恩情。 羊毛之事既已办妥,云苓那颗悬着的心自也能稳稳落地,只是一落了地,她就比树懒还要懒上百倍。 无事不出门,一整日都能在被窝里畅游天地,在收到云家人寄来的信后,看到家里人的惦记和那两千贯,躺得更加踏实了。 天气渐渐大寒,云苓直接就是不出门,吩咐着刚子在附近买些菜肴交由唐灵烹煮,大家伙凑合着吃便罢。 吃过之后便是睡,睡完就又躺,裴霖和陆应淮愣是要怎么诱惑她到外头走走去,她都不为所动,就跟长在被窝里似的。 到了腊月初八,汴京的雪下得更猛了,云苓将身上的厚被褥给搂紧些,突兀地被外头的敲门声给敲醒,紧接便是敲锣打鼓的声音,噼里乓啷地将云苓好不容易织起的梦给敲碎。 她搂着被褥下床,支起窗子,迎面扑来夹雪的寒风让她清醒,唐灵见状,连忙迎上前来, “小娘子可要洗漱?灶子里有烧好的热水。” “是何人敲门?” “噢,是来打夜胡的。” 云苓打了一个哈欠,迷糊道: “打夜胡?可眼下天亮着呢,何来的夜胡。” 唐灵笑道: “打夜胡是一种说法咧,是京中那些日子过得贫困的百姓打扮成鬼神的模样,来挨家挨户乞讨,以求过个好年咧。” 云苓正当感慨,前头又传来一声, “小懒苓。” 自云苓窝家怎么叫也叫不起来之后,裴霖对她的称呼也就由“小短腿”变为“小懒苓”。 “今日可是腊八节,咱们出去走走呗,外头可热闹了。” “不去。” “诶,我说你这人可不要太懒了咧。” 裴霖直接走进房间里来,揪住云苓的被褥…… 第358章 化灯油钱 “我跟你说,就算今日你哪儿也不去,你也睡不着的,除了来打夜胡的,还有前来化缘的僧人,滴滴咚咚的,一人一句阿弥陀佛,你四肢躺着睡下的时候,就跟超度你似的。” “你这嘴,是吃了屎?” 裴霖不管,今日他定是要将这人给拉到街上去,免得她整日呆在房间里发毛,于是一使劲儿,趁云苓不备,就将她身上的被褥给扯掉了。 被褥一掉,现出云苓身上那一件薄薄的里衣,她如今长了身子,别的小娘子有的,她自也有,而且还要更满一些。 裴霖当即背过身去,他哪里想到这人竟然这么……经在汴京这么些时日的相处,他每日见着她穿着男装,大冷天的,穿得又厚,自然、 但他来不及多想,就被云苓一脚踹向他的屁股,直接将他踹出门去,房门啪地一下被关上,自也是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云苓连忙将厚衣服穿上,这刚洗漱完,就听到外头的“阿弥陀佛”,她立马跑到门口去。 陆应淮已站在门口,见着云苓,先是打量一番她的衣衫,随后牵起她的手握了握,放下之后言道: “手有些凉了,怎不捧着个汤婆子?” “我只是出来看看。” 云苓倒是奇怪,她不过是出来这么一会儿,手就凉了,这人站了这般久,手怎么那么暖和,身上穿得也不见得比她多。 裴霖很快就追了上来,连忙给云苓双手套上手袜,他刚才就是找手袜耗了点功夫,若不然,指定不让这两人说上话。 成群的僧尼从上一户人家化缘出来,就要朝他们这家来。 云苓探出小脑瓜子,只见那群僧尼捧着一个铜制的沙罗盆,盆里供奉着一尊铜佛,一旁的僧人手持柳枝,往盆里沾香水就往佛像上撒浴,念着佛语向前走来。 他们停在宅门前,嘴里念叨不停。 云苓努力追上他们念叨的速度,但始终是听不着个大概,只听得一些类似什么“菩萨”“阿弥陀佛”的字样。 陆应淮双手合十朝他们行了礼,递上两串满满的铜板儿到金钵上,施缘也就告一段落。 “多谢施主。” 僧尼们继续往下一家走去,云苓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出神之际便见到刚子从拐角处出现,带着一脸笑跑了回来, “老大,今日外头当真是热闹,四处都见有人卖撒佛花,韭黄,泽州饧,兰芽,可便宜了,我每样都来了点,还有他们都在说,今日各大佛寺举行浴佛会,向信众分送七宝粥和五味粥呢。” “老大既然换好衣衫,不如挑一处近一点的佛寺去蹭个粥吃吃,也好应个节咧。” 云苓想着陆应淮刚才可是给了灯油钱的,他们是该去凑这个热闹,这才要开口应承,裴霖又说道: “我觉得吃粥应节还不足以有腊八的味道,今日这雪怕是会越下越大,不若咱们今日就在院子里堆雪狮子,挂雪灯,打锅子?” 陆应淮接话道: “这倒不失风雅,我瞧着今年都是离家过年节,不如咱们好好过,趁着今日出门,去买些桃板,桃符,回头鹿马,天行帖子等年画,红灯笼,窗花纸,将这暂时落脚的宅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陆应淮的话得到一致认可,各人收拾一番就关上门窗坐上马车往西门去,去的途中,紫福和刚子自然是坐在外头甲板驾驶马车,唐灵随着云苓坐在马车车厢里。 车厢里的氛围有点儿尴尬,四人总感觉能凑出一些话来说,可偏偏就是沉默如鸡,云苓觉得头皮有些发麻,便没话找话道: “看来汴京佛寺还是不错,会给信众分送七宝粥。” “我就说你要是一个人出门,准是会被别人骗的,”裴霖抬着下巴看向云苓,傲娇道:“你以为他们是给你吃的不成,他们是借此来化缘上元节的灯油钱。” “啊?” 云苓倒是还真没想到, “可刚才不是给了钱嘛,我还觉着给了钱就心安理得去吃呢。” “你是这些时日睡傻了你,刚才就这么把钱给了出去,又没签字又没挂名的,谁认?何况汴京这般多的佛寺,你知晓是哪家的了么?” 云苓觉得这话说的也有道理,但因困意直上脑门儿,懒得与裴霖这厮计较,打上一个大大的哈欠,就枕在唐灵的肩膀上想要睡觉。 陆应淮拉开坐垫板子,从里头取出一个小靠枕出来,递向云苓, “靠着这个舒服些。” 云苓直接接过放到脖颈处,身子贴着车厢板,很是舒服,只是当马车轱辘因碾过一块石头而晃荡时,她的后脑勺如同被打了一棍似的,脑瓜子嗡嗡响。 陆应淮可没漏掉她略带嫌弃又有些埋怨的小眼神,不禁笑道: “这腊月二十四是交年节,一般在这天夜里,京中的人家就会请僧尼或是道士来家里念经,苓娘觉得咱们应不应该也请上一个念念经,以此来送故迎新。” 陆应淮是想着云苓迟早会是这宅子的女主人,所以请僧尼前来给他们的宅子诵佛经咒,辞旧迎新,是一件好事。 可他这么一个小心思,瞬间就被裴霖给看穿了,裴霖对着云苓说道: “这交年节可麻烦得要紧,又要请僧尼,又要准备酒水水果送灶神,还要准备纸钱焚烧,在灶上贴灶马,再者将酒糟涂在灶门上,睡觉时还要在床下点一盏灯。” “这叫那个什么……照虚耗,似这些礼节仪式什么的最是麻烦,理应交由这宅子的女主人来弄,咱们这些暂住的还是不要多折腾才是。” 云苓起先觉得没什么,喜欢弄就弄呗,可听到裴霖提及宅子女主人的事,她便收起了这个心思,对啊,这些就该是这女主人弄的,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云苓也不知怎的,总觉得心里头有些闷闷的,但又唯恐被人瞧出一二,便连忙回应道: “我阿奶挺喜欢弄这些玩意儿的。” 第359章 真的是她 云苓的话算是拒绝了,陆应淮敛了敛略显失望的眼眸,裴霖的眉宇间却是尽显得意,他只要一欣喜,总能说出一些有用的话来, “我想,不如咱们除夕夜就到外头酒楼吃去,省去自个儿动手的麻烦,也能蹭一蹭外头的热闹。” “挺好的。” 云苓想着不用自个儿忙活动手,哪有什么不好的,自然是答应。 裴霖见云苓附和,立马变得絮叨,嘴上不停说着, “我觉得待会儿咱们就得将酒楼定下,最好是能定在五楼,这样就能将远处和底下的风景就能一览无余,而且皇城里的炮竹声也能听得更清楚……” 车厢里的唠叨在马车停在建隆观观门前止住,一行人往里去吃了七宝粥,施了灯油钱,应了这个腊八的习俗就打道回府。 回的途中雪花也变得大了,云苓撩起窗帘子看雪,见着一处卖肉的摊子,惊叫道: “诶,有肉。” 刚子听到云苓的叫声,立马抢过紫福手上的马绳拉停马车, “老大,要买不?” “咱们今晚不是要打锅子么,买些肉咧。” 刚子跳下甲板,来到窗底下,仰头看向云苓问道: “老大,那是直接买一大段还是让他切薄片,或者是买肉丝还是肉馅咧。” 云苓又看向唐灵,唐灵想了想,建议道: “不如瞧瞧他有没有肉丸子卖,要是没有的话就买肉馅,回去往里再添些香菇碎末,做成香菇肉丸子。” “好。” 刚子应声就往摊子前挤去,云苓瞧着这肉摊子着实是人多,有老的幼的,男的女的,还有僧尼道士,这些人将摊子围的如铁桶一般。 这肉案子前就有个人在同时干活,听着客人的吆喝,手起刀落,厚的肉段,薄的肉片,细长的肉丝,碎烂的肉馅,纷纷应客而切。 云苓很是喜欢这种市井之气,看的入神,就连刚子何时买的,买的是什么都没注意到。 马车继续往前驶,云苓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推着板车卖鱼的鱼贩,这次还未等她开口,刚子就先一步拉停马车,回头问道: “老大,要来点鱼不?” “要,当然要,把鱼肉切成片下到锅子里去,吃起来可嫩可鲜了。” 云苓在车厢里呆惯了,从马车上下来就往鱼贩走去,鱼儿在木桶里游,见着云苓来,游晃地更加厉害,鱼贩乐道: “小郎君可要来点鱼儿咧,这可是今朝才从外地来的车鱼,便宜着呢,一条两三斤的不过是两百多文,比吃啥都好咧。” 云苓瞧着这鱼很是生猛,想着一条两三斤的也只够两三个人吃,便说道: “哥儿,给我来三条好点的,就这么大的就好。” “好咧。” 鱼贩应声,就从腰间抽出细细的杨柳枝来,一掰一穿,杨柳枝就从鱼鳃那处穿了过去,一条鱼就被串了起来。 一共三条,云苓付完铜板儿,刚子就将鱼给接过来,唐灵又建议道: “哥儿,前头便是一个小市集,不若咱们就步行前往,看看有哪些需要买的,就一次性买了,总好过坐马车走走停停。” 唐灵也是有私心的,她坐在车厢里简直就跟锅里煎鱼似的,难熬得要紧,恨不得坐到外头去,又怕云苓在里头面对虎狼之争,当真是左右为难。 云苓觉得既然下了马车,走走也好,便要与陆应淮和裴霖言明情况。 而此时在争锋相对,互相都看对方不过眼,将要打起来的两人见到掀开毡帘,露出小脑袋的云苓,立即又恢复人模人样。 “诶,前边就是市集了,我想着干脆走过去,将要买的都买了,你们不如去将刚才所说的酒楼定了,分开行事,更省事呢。” 陆应淮立马就说了, “可雪这般大,不好走,身上沾了雪,容易惹上风寒。” “我撑伞便好。” 云苓刚才就被边上放着的这把伞所吸引,当下拎走,不带丝毫犹豫。 但陆应淮慌了,他在云苓拿起那把伞的时候,就像做了亏心事一般,心跳得极为厉害,他连忙悬起毡帘就要把伞要回来,却被裴霖误以为他要追云苓,一把将他拉回, “诶,你做什么做什么,都说好了要去定酒楼的,你还想随去逛市集,我很早就与你说了,不是你的,就不要白惦记,免得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陆应淮一副心思全然在云苓身上,不停猜想她打开伞后会是如何表情如何想法,裴霖的话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云苓不设防直接撑开那把二十四骨油纸伞,伞底那幅美人午睡图霎时闯进她的眼眸。 她第一感觉那人是她,细看之下,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日她到陆家商行去,她因太困而躺在躺椅上睡着了,这画上有躺椅,有窗户,窗檐下有风铃, 而且这画的落脚写有四个字,“云苓,甚好”。 是她,真是她! 云苓手忙脚乱地将伞合上,心跳的极快,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但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她也不知为何自个儿会有那种惊中带喜的意外之感,总之就是……就是…… “老大,你怎么不撑伞?” “伞……伞……伞坏了。” “坏了?我看看。” 云苓连忙将伞拿开,心虚道: “不用看,直接这样还回去就好,免得待会儿冤枉是我弄坏的。” 刚子觉得有理,这冤枉谁都不能冤枉他老大去,故此也由着云苓去, “诶,这厮又卖菜了,早上才卖的韭黄,现在又卖生菜,咱们可要买点?” “买点,买点生菜,就还多买上两个肉,这样就够了,也不知他们喜不喜欢吃肝脏下水。” “也买点呗,反正老大喜欢吃,管他们吃不吃呢。” “……” 云苓听不进他们说的是什么,只见得他们买了生菜,又买了些鹿肉,羊肉,还有一些猪下水,鸡鸭肠子。 唐灵还买了新出的带金箔的桃符,钟馗画像,又买几道利是钱纸,些许吉利的窗花纸贴,再买上两斤橘子,三斤柿饼,一篮子树莓就作罢。 第360章 堆雪狮子 云苓回到宅子的时候,陆应淮和裴霖已经在宅门口候着。 裴霖见到云苓没撑伞沾了一脑门的雪,便有些急, “说你是小懒苓就是没错的,有伞都不撑,平白沾上一脑门的雪,是不是傻子咧。” 裴霖说着就要接过伞,云苓立马摇晃脑袋,将头上的雪晃下去,回道: “这伞坏了,撑不起来。” 裴霖接伞的手一顿,转身看着陆应淮埋怨道: “还说是商行的少东家,伞竟然是坏的。” 云苓连忙将伞递给陆应淮,可一时不知该怎样面对他,便看向远处,与他的视线错开。 陆应淮接过伞,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知道云苓是看到伞里的画,可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知是再也不想理他还是怎样,可裴霖在场,他也不好多问,只能将心思憋着。 这种感觉很是不妥,就像是喉咙里咳不出来的粘痰,觉得奇痒无比,可又无可奈何,只好默不作声。 天色渐渐暗沉,唐灵麻溜地走进厨房准备今晚的打锅子,紫福和刚子自然也不闲着,一个帮忙着洗东西,一个支棱着锅子。 天上的雪有变大的趋势,裴霖赶紧拉着云苓堆雪狮子,前几日下的雪被故意留着,在院子里被堆得厚厚一层,裴霖拿铲子将其铲在一处,说道: “小懒苓,快堆雪狮子。” 云苓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雪,兴在头上立马蹲下抓雪,但让她堆雪狮子,着实是有些为难。 平城虽然冬日里也有雪,但雪不多也不厚,故此她极少有玩雪的机会,眼下平白让她堆雪狮子,就如同给她一根棍子,让她翘起地球来一样。 “哎呀,你到底会不会堆雪狮子,笨死了笨死了。” 裴霖把铲子撂在一旁,蹲到云苓身旁来,先是把雪堆得方方正正,宛如一个竖着的长方体柜子一般,而后把铲子重新拾起,将雪块大致铲出三个部分来。 一个四四方方的底,其上便是狮子的头和身,云苓正发挥着自个儿的想象力,裴霖便砸了她一个小雪球, “小懒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捏小雪球呐。” 云苓哼了他一鼻子,抬头朝前头望去,只见陆应淮正傻愣愣地抱着油纸伞,便抓了一把雪朝他扔去, “呆子,还不快些把伞放好过来捏小雪球,我才不要一直被他使唤呢。” 陆应淮登时如同枯木逢春,全身都活过来似的。 他刚才不知前往何处才好,厨房有厨房的热闹,院子又有院子的热闹,这宅子明明就是他的,可当下如同一个外人。 但云苓喊他了,云苓不是厌烦他,便又重新活跃起来,像只欢快的雀儿一样支棱起来,他连忙跑回房间把伞放进柜子里,对着镜子得意笑上一个,再跑到院子蹲在云苓身旁,轻声道: “头上沾了雪,不如你待会儿先沐浴洗漱再来打锅子,免得惹上湿气,容易头疼。” “可打锅子身上容易沾味儿,洗了不等于白洗么。” “诶诶诶,嘀咕什么嘀咕什么呢,动作都麻利点咧,我都将大致的模样给铲出来,你们连五个小雪球都没有捏出来,像什么样,是缺你们吃的还是缺你们喝的了?” 云苓觉得这厮确实是嘚瑟讨厌,一副老大刻薄的模样,所以抓起小雪球直愣愣往他的面门扔去。 陆应淮见云苓扔了,自个儿哪能错过这个报仇雪恨的机会,便一次抓起两个小雪球朝裴霖扔去。 裴霖连中三发,火上心头,云苓扔他也就罢了,陆应淮这臭小子也敢对他下手,他怎能不气?当即铲上一铲子雪朝他们泼去。 陆应淮立马将云苓护住,两人一边躲一边抓起地上的雪对抗裴霖的瀑布雪,三人连狮子也不堆了,直接打起雪仗来,谁也不让过谁,直至天彻底暗下来,看不清了才收起这场玩闹。 云苓被泼了一身的雪,回屋将袄子给换了,再回院子时,廊檐下已经被放置好桌椅,桌面上还放着一口大铜锅,锅里正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儿,传出一股中药材的味道。 她正要理清这是一味什么药材的时候,裴霖的声音就响起了, “是五指毛桃,天啊,你拿五指毛桃煲鸡做汤底,这是打锅子还是吃中药?” 唐灵有些怵裴霖这厮,被他这类似质问的话语一问,当即吓退两步,云苓往前托住她的腰肢,回应道: “怎么啦,五指毛桃煲鸡做汤底不是很好的事么,汤底可鲜甜呢,既能健脾补肺,也能祛一祛你的火气。” “我哪里有什么火气?” 裴霖越说,话就越虚,灰溜溜地坐到云苓的身旁去。 陆应淮也赶紧坐到云苓的另一旁。 各人喝过一碗原汁原味的五指毛桃后,唐灵往里添上热水,待锅子再次烧开时,刚子抓了一把树莓,一个个地弹到嘴巴子里去,啧啧嘴道: “要说这树莓,还是咱平城山里的好吃,特别特别甜,不像这些,吃起来酸的要紧,回味才是甜的。” 云苓吃不得酸,但见这红突突的,有点像后世的草莓,就起了馋意,她拿起一个不敢往嘴里塞,只浅浅地在边缘处咬上一小口,口感怎么说呢,就很杂的感觉,随着汁水绽放,那股酸劲儿瞬间就在口腔里蔓延开来,酸的她眉头紧皱。 陆应淮连忙给她递来一片橘子, “来,解解酸。” 云苓当即抓住他的手腕,关切道: “你吃多少啦?” “才刚剥好呢,没吃,你看。” 云苓瞧着他手上的橘子,是只有一个缺口,便轻轻松一口气, “喝过这五指毛桃汤,最好不要吃橘子和柿子,等待会儿打完锅子再吃。” 陆应淮笑眼弯弯,回应的声音自是再温柔不过, “好,听你的。” 裴霖只觉得甚为碍眼,他连忙将云苓的手扯开,不满道: “这吃了又不会死人的,哪就有这般多的忌讳。” 刚子刚放下的橘子再次拿了起来,可想了想,还是放下作罢。 第361章 年馎饦咧 刚子还是觉得要听云苓的话,免得到时候出了岔子,云苓不管他,他还要找裴霖求救,这厮瞧着就不大好对付,他还是不要犯这个贱才好。 “每年接近年关的时候,阿翁都会带我上山认药草,采果子,我常常就是随意胡乱吃一通,也不见得我有事。” 刚子听着裴霖的话,破天荒地觉得这人说话有理,附和道: “说起来我也是这般,每年过年咱们镖局的兄弟都会聚在一处,若是老二不在,我就自个儿上山去摘野果子吃,见着什么吃什么,这年过的可开心了,老大又是怎样过年的?” 云苓一面将鸡鸭肠子往锅里倒,一面应道: “我啊,我们家的过节气氛倒是挺足的,临近过年的时候,阿奶和阿娘就会带我们到城里去采办年货。” “每个人都能有一身新衣裳,从成衣铺出来之后,阿奶和阿娘就去采买鸡鸭鱼肉,那些新岁吃的玩意儿,我就和姑她们去找货郎买头绳绢花爆竹,除夕夜玩的可高兴了。” “正月初一,咱们就背着衣兜子到村子里各家各户去讨吉利,阿奶就每日负责祭祖拜佛,把饭菜都熏得有股纸钱的味道,那时觉得讨厌,可现在倒是挺想的。” 陆应淮将酱料碟往云苓的跟前挪了挪,说道: “咱们明日就去成衣铺买新衣裳,也讨一讨这新年的热闹。” “使不着咧,我这男装可够多的了,不必再买。” “那便买女装呗。” 裴霖抢了所有人一步率先将鸡肠子给夹起来放碗里, “眼下你已经找着交易羊毛的商人,又要过年过节的,不若就穿回女装,像汴京里头的小娘子一样,欢快玩耍不好么?” 陆应淮亦是头一次觉得裴霖说的话在理,附和道: “苓娘,过年节时,京中的小娘子确实是会出门游玩,你不妨穿回女装,不突兀的。” 既有陆应淮和裴霖的前后劝说,刚子和唐灵自然也附和两句,云苓兴在头上,隔日就去买了新衣裳,还给这里的每个人都买了一件。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买了新衣裳的缘故,云苓感觉这日子过得快起来了,好似都巴望着过年穿新衣一般。 至腊月二十八,陆家商行开始休长假,陆应淮自然是闲下来,大家伙也就开始对宅子进行大扫除,钉桃符,贴钟馗像,粘窗花年画, 当夜紫福就烧了满满两大锅的热水供大家伙洗邋遢,云苓将上至头发丝,下至十个脚趾头都洗个干净,以此来迎接新岁。 大年三十,天还未亮,街巷中就飘来一股香香的味道,将云苓胃里的小馋虫给勾了出来,这下彻底是睡不着了。 她连忙穿上厚袄子就到厨房去,可唐灵只是在烧热水,并不是在煮东西,她有些失落。 “小娘子今日怎这般早起咧,可是肚子饿了?” “我在被窝里可是嗅到一股香味,很是馋人,以为是你在做好东西吃,便想着起来吃上一碗解解馋意。” “香味?” 唐灵有些好奇嗅了嗅,又跑到厨房外头使劲嗅上一嗅,恍然大悟道: “噢,我晓得咧,这是年馎饦的味道,京中向有冬馄饨,年馎饦的说法,各家各户都会在大年三十这日擀面条,切好放入羹汤里,煮熟后就盛出来吃,也是简单的美味咧。” “小娘子可要吃?咱们也可以做,费不了多少功夫的。” 云苓当然应好, “我也来帮忙,这样就可以更快些。” “小娘子会揉面团吗?” 云苓没有揉过,倒是看张氏做过馄饨皮,想来是差不多的,于是便点点头。 唐灵乐道: “那小娘子就负责揉面团,我来负责做羹汤。” “好。” 唐灵先是将面粉给云苓舀到木盆里,往里添上一些盐,而后再准备做羹汤的玩意儿。 云苓接手,先往面粉里挖出一个洞来,随后往里倒水,水不敢倒得多,倒上一点儿就开始揉面,面粉很快变成絮状,而后再添水再揉。 这项揉面功夫瞧着是做的游刃有余,云苓暗暗得意,只是这一得意,就容易忘形,不一会儿加水的时候,唰唰地就往里加多了些,面团登时就变稀了。 云苓的心不由咯噔一下,她有些紧张,就跟第一天报到的学徒害怕被铺子里的老师傅责备一般,也不敢知会唐灵,只是趁其到外头去的时候,快速往里添了把面粉,而后连忙揉起来,装作很是忙活的样子。 只是这面似怎么的也揉不起来,云苓这下彻底慌了,这不但填了面粉,还揉不起来,不就是瞎搅和么? 云苓脑海中冒出不少想法,身后突兀地传来一声, “你们这般早呢?苓娘竟也这般早起,在忙活什么呢?” 云苓赶紧把面团卖力地揉搓起来,试图以此来躲避陆应淮的追问,但那厮又岂是随意就放弃的?他直接就走上前来,因个儿比云苓高,一下就看到云苓在弄什么玩意儿。 陆应淮看着云苓的手法,浅笑道: “我来。” “你会么?” “应该会比你好点儿。” 云苓当即就将这个烂摊子交给他,肩上的担子瞬间就卸了下来,轻松得要紧。 陆应淮将袖子往上撸,手放盆里就开始搓, “搓到这个程度呢,就不用往里放水,咱们只需要使点劲儿就好。” 云苓紧盯着他的动作,果然,木盆里的面粉悉数被他给搓成一个胖嘟嘟的面团。 “现在就这样将面团放在盆里便好,把面给醒一醒。” 陆应淮随之看了云苓一眼,瞧着她一脸的面粉灰渣,不由一笑,接而将锅盖掀开,亮出一锅的热水来,轻声说道: “小花猫,先去洗漱。” 云苓斗着鸡儿眼往鼻子看,好像是瞧见有一点脏东西,又想起她是还没有洗漱就跑来厨房的,便赶紧盛上一盆热水回屋洗漱去。 待她从房里出来,正想瞧瞧陆应淮把面醒好没有,便见得他正坐在厨房外的椅子上,样子有点儿乖巧。 第362章 百事吉咧 “怎么,面都做好了?” 云苓说着就往厨房里头看去,只见唐灵正在揉面团,随后便听得陆应淮凑她耳边低语道: “她说我弄得不好,让我到外头待着去。” 云苓想着陆应淮大概是给她背得黑锅,当下又侥幸又好笑,厨房自然是不敢再进,只好也在外头待着。 但这下外头又只有他们俩,云苓又不自在了,她不禁有些懊悔自个儿为何要这么快洗漱完,早知再磨蹭些,或是睡个回笼觉不好么? 云苓小心思乱钻,双脚下意识地乱晃乱摆,目光四处游离,不经意瞧见了正在盯着她看的陆应淮,她的脸霎时觉得有点儿热, “你……你别盯着我看。” “被你发现了~” 陆应淮的直接承认让云苓当即如同吃了最浓烈的热酒,醉醺醺的,脸热,心也热,她不着调地瞅了他一眼,立马就摸着耳骨往厨房里头望去,小嘴嘟囔道: “都说别盯着我了,还盯,没皮没脸的。” 陆应淮将云苓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地将身子往前探,将眼前之人彻底装进眼眸子里,轻声问道: “为何不能盯着你看?” “那你为何要盯着我看?” “你晓得我为何盯着你看的。” 云苓快速眨巴着眼睛,干脆不与陆应淮这不要脸的对视,她晓得?她哪里晓得? 幸好唐灵不多会儿就将馎饦给端了出来,才给这场拉扯赛画上一个休止符。 裴霖嗅着味儿也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刚子和紫福也伸着懒腰儿你推我搡地走到厨房来。 众人围着桌子,一人盛上一碗馎饦,暖暖地吃下肚,也就开始一日的生活。 而云苓这光是早起,就已经费掉她不少的力气,遂又走回房间睡个回笼觉,只是这觉,一睡下就是睡一天,待临近傍晚被唐灵唤醒时,还有些不大愿意。 众人收拾一番坐上马车就往樊楼去,因早早就预定了位置,眼下自也是能直上最高层的包间落座。 这包间也是一个略敞开式的,能轻易地看到底下和远处的风光,就连那大内皇城,也能见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云苓再次感慨汴京的热闹繁华,待茶酒博士将茶酒送上离去之后,她才轻声问道: “大内可也似咱们这般过除夕的?” 若论这个,裴霖就在行了,他觉得云苓日后既要为裴家妇,多些了解这些权贵之事,也不是什么坏事情,遂抿上一口茶,侃侃而谈道: “今日的大内可不乏热闹,光是那驱鬼逐疫的大傩仪就足足有一千多人参与,有打扮成将军的,门神的,判官,钟馗小妹,土地爷,灶神等等等等。” “他们在仪式上跳舞推傩,在皇宫里头驱鬼逐疫,一路地到南薰门外转龙湾,在那个地儿“埋祟”,这仪式才算完咧。” “到夜里,皇宫里头会响起一阵又一阵的爆竹声,那声音极为响亮,就算是住在远一点地儿的人,都能听得见。咱们这樊楼自也是能凑上这热闹的。” 云苓受教了,对那仪式重大的驱鬼逐疫的大傩仪多了一丝好奇,但也仅限于好奇这个层面,若是真的要她进宫去,估计会比折断了她的手脚还要难受。 夜幕降临,灯烛四起,应是今晚要守岁的缘故,家家户户都点燃起蜡烛,远远望去,大有万家灯火之感。 菜肴很快被端了上来,这第一道菜便是春盘。 云苓瞧着盘内的韭菜,芸薹,芫荽,大蒜,还有藠头,身子下意识往后仰。 陆应淮立马就将这春盘推到裴霖的跟前去, “我说了,她不喜欢吃。” “咋滴,这可是春盘,能够祛病消灾,平安顺利的,配上醇厚的屠苏酒,不知有多快活,小懒苓,这你就不懂了。” “诶,我说,你此前不是说吃不得芫荽的,你吃,你吃一个。” “不就是芫荽嘛,我挑出来便是,刚才就应该让那着案的下葱段丝,葱多好吃。” “葱哪里好吃,自然是芫荽更胜一筹。” 紫福的话让云苓双眸一亮,激动地简直就像找着了遗失在外的兄弟姐妹, “是是,我就说芫荽味道最佳,葱段丝总觉得怪怪的,一口咬下去就跟吃鳝鱼表面的黏液一样,很难入嘴咧。” “但芫荽吃多了就……” 一提及芫荽与葱花,场上的僵局很快被打破,各人各抒己见,势要为自个儿的所爱争上一席之地,争吵间,第二道菜炉焙鸡也被端上桌。 裴霖立即挑出那被砍了半截的鸡腿子搁到云苓的碗里,刚子继而挑出鸡脖子夹到云苓的碗里,陆应淮本就离这道菜远,眼下见他们都给云苓夹了,便也就悻悻地抿上一口茶。 刚子挑了一块鸡胸肉,放进嘴里后言道: “这鸡还是用泥焗的好吃,上次我跟老大吃的那些,又咸又香,很是回味咧。” 唐灵接话道: “娣娘说越城人喜欢把鸡浸水煮,出来的鸡肉很是嫩滑,连鸡皮都是脆爽弹牙的。” “这若是吃鸡,大可到甜水巷的那间小食馆去,那食馆是专做鸡食的,他们会将鸡分成几个部位来做,包括鸡的内脏也可用来做菜,还有鸡黄,也是很受欢迎的菜肴。” 云苓觉得这做法有些许熟悉,可未容多想,就瞧见陆应淮碗空空如也,连忙把手伸长给他夹上两块鸡肉, “别挑食,垫垫肚子。” 陆应淮欣喜,裴霖却醋得要紧,立马就将这炉焙鸡往陆应淮的方向推,免得他在这装可怜博取云苓的同情。 而随着他将炉焙鸡推开,另一道盏蒸羊带着浓郁的羊香味儿被端上桌儿,其后便是开胃馋嘴的松花鳜鱼,又有香嫩薄脆的煎豆腐,鲜嫩可口的元修菜,用鱼肉和虾条做的馎饦, 还有一个如意水饭,最后再呈上一盘柿子,橘子,上头还有些许柏枝儿。 云苓好奇,便开口问道: “这么快就给咱们上消食果子了么?” 陆应淮抢先回应道: “这个啊,叫百事吉。” 第363章 我听不见 “百事吉?” 云苓细品这名字,又见柏枝儿,柿子,橘子,柏柿橘,百事吉? 一想到谐音,云苓便忍不住笑意,后世可是有很多由谐音造出来的梗,没想到这古代也有。 裴霖连忙将盘给端过来,对着云苓说道: “小懒苓,你快把这柏枝儿折断,而后再掰开这柿子和橘子,取个好意头,预祝明年百事吉,万事顺遂。” 是人都钟意听好话,云苓也不意外,何况她的羊毛还不是落实之事,自然是希望赵华生遵守约定,她的生意之路能够一路顺遂。 云苓便按着裴霖说的做,掰出来的橘子与在座的都分了,让他们都沾沾这百事吉的好意头。 唐灵接过橘子片,往嘴里塞,吃了一嘴儿酸后说道: “以往在牙子行的时候,牙郎时时顾不得买这时鲜果蔬,便从过路的货郎手上买下一个百事吉的结子。” “除夕当夜,咱们大家伙一同解开,再挂到房梁上,也能取个百事吉的好彩头呢。” 听着唐灵的讲述,刚子又想起在镖局过年的欢乐事,可刚要开口,底下就响起了爆竹声。 一炮响,就跟点着了引子似的,各地的爆竹声也随之响了起来,有单响的,有双响的,还有连环响的,噼里啪啦响个没停,空气中都弥漫着爆竹的烟火气,当下便赋予满满的过年气氛。 云苓止住筷子,站起身来往下看,只见不远处的街巷中或有孩童,或有小郎君小娘子,他们的手上或多或少都拎着一个或是三四个款式别致的爆竹。 有花卉形状的,有果子形状的,有人物肖像的,还有各色生肖的,动物家禽的,简直让人眼花缭乱,看都看不过来。 云苓很快就被街巷中的那一对小年轻给吸引住目光,小娘子拎着一只小兔子样式的爆竹,神情略显害怕地将爆竹往前伸。 身旁的那位小郎君也不晓得是与她说了句什么,继而将爆竹的引子点燃,随着爆竹声响,小娘子被吓得往前扔,那位小郎君笑着护住她的耳朵。 云苓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但从他的唇型大概可以判断出两个字来,便是“调皮。” 果真,这谈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才有意思。 倏尔,皇宫的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云苓不设防,生生被吓了一跳,身子不禁往后仰,一个没留神儿,落到身后之人的怀中。 噼里啪啦如雷霆一般的爆竹声接连自皇宫的方向传出,云苓的双耳被附上一双手,那手掌宽厚,手心传来的暖意很快就将她被风吹冷的耳朵给捂热。 “这可是皇宫的屏风炮仗,屏风里藏有上千个小爆竹,能响很久呢。” 是陆应淮的声音,云苓也不知这人是何时站到她身后来的,也不知是不是她看见的,他也都看见了,所以才有样学样将她的双耳给捂住。 “我不怕爆竹声的。” “你说什么,这声儿太大,我听不见。” “大傻子,呆子,王八蛋。” 陆应淮的唇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这些称呼可都是云苓对他的昵称,他自是恨不得云苓多唤他两遍,唤得他心痒,唤得他欢颜。 唐灵和紫福就跟拉拽犯人一般一人一边将激动站起身的刚子给按回座位上去。 “你们松开,他这是占老大的便宜。” 唐灵和紫福自认看自家主子谈情说爱很有意思,便将刚子给扣下,但扣得了刚子,扣不住如厕回来的裴霖。 裴霖一见到云苓和陆应淮如此亲密,心里的火瞬间能冒到三丈高,他不过是想着云苓站起来看爆竹,他也好趁这个机会去如厕,免得到时候陆应淮与云苓说了什么他不晓得。 谁知他就走出去如厕这么一下子功夫,这厮就直接上手了,当真是岂有此理,他和云苓这般名正言顺都没有如此亲密,反倒是让一个心怀不轨之厮占据了上风,这让他如何不气? 裴霖立马上前将陆应淮给掰扯开,一脸不满,但又不好把话说的太过,只好言道: “陆少东家既然吃饱了,不如咱们就来斗个茶,瞧个输赢,就当作试年庚好了。” “谁来定输赢?” “自是小懒苓。” 云苓有股无辜躺着中枪的想法,直言道: “我对茶艺可是一窍不通,哪里就能担任你们斗茶的评审,还是勿要找我折腾才好。” “那就挑你喜欢的。” 裴霖的一句话将云苓给架到台面上来,与陆应淮的斗茶也随之被敲定案板。 紫福自然是给陆应淮打的下手,而唐灵自是被裴霖挑为手下,他们刚才一同看主子热闹的联盟登时被瓦解,眼下谁也看不过谁,争拥着到楼下去抢相应的茶炉,茶壶和茶碗。 而刚子则快速扒拉着桌上剩余的菜肴,从中挑出些来给云苓,其余的都搁自个儿肚子里去。 不一会儿,紫福和唐灵就把斗茶的家伙都拿了上来,开灶烧水两不误,陆应淮和裴霖分别在茶叶盒抽取茶叶,随即各自落座,开始碾茶叶,茶叶在两人的力道较真下,不肖半刻就被碾成粉末。 两人随后将茶粉扫进盏中,提起茶壶就往茶盏中冲泡,云苓着实是不大懂这些,只觉得这两人的手法略有不同,但又分不清哪个更好些,便胡乱地点头。 唐灵解说道: “咱们斗茶斗的是茶叶,以此冲泡的技巧手法。” “一般以泡出的茶汤,水痕作为评判的标准。” “茶汤以纯白为佳,颜色发青则稍次,灰白,发黄,发红亦是次之。” “而水痕则以出现早晚为评判标准,越晚则是越佳。” 唐灵说罢,两人便开始击打茶盏。 云苓按着唐灵的话,伸长脖子就往前看,着实算她眼拙,她愣是没看到这两人的茶汤有什么不一样的。 “不都是白色的么?还有那个水痕,什么玩意,你拿石头打水漂,那水能不漾起来么?说起来就是这些公子哥儿闲的慌,拿这些玩意儿来斗,瞎忙活。” “就咱们这些为谋生计的,直接把茶泡喝了,不干净利索?” 第364章 长夜漫漫 云苓觉得刚子这话有几分道理,这斗茶玩意儿向来都是富贵人家玩的雅趣,于他们这种穷苦人家出身的打不着八竿子干系。 可云苓虽说是不懂不解,但还是保持尊重,参与到一个新事项里,自也是能学到点新的东西,不会是一件坏事情。 很快,陆应淮和裴霖停下了手上的功夫,两盏极为相似的热茶就这般呈现在云苓的眼前,云苓不安地挠了挠太阳穴。 “小懒苓,快尝尝我的,我泡的茶自然是最好的。” “苓娘,尝尝,就当作是饭后消食。” 云苓点点头,便拿出当评审的那个范儿来,她先是有模有样的用手将茶盏中的茶香给扇到鼻尖来,随后再翘着兰花指端起茶托,在两盏茶上各抿上一口。 这茶还真他娘的与众不同,该说不说,这有钱人还真吃茶,通过这法子泡出来的茶可与单单用清水泡开,相差甚远。 只不过嘛,陆应淮那盏茶吃起来茶香更加浓厚一些,也不知是不是这人做生意买卖,经常与人打交道斗茶的缘故,可裴霖的表情却是格外自信,她总不好在这过年过节的泼他冷水惹他不快。 天爷咧,钱不见得让她挣多少,身份也不见得给她多牛逼的,这种端水的为难事净落在她头上,真是他娘的。 云苓微微一笑,压了压嗓子,开口说道: “我觉得都一样,真真是品不出高低来。” “更何况这斗茶,与茶叶和水源颇有关系,好的茶叶配上好水,自然是能泡出好的茶来,可眼下你们都是取樊楼之物,泡出来自然是相差不到哪里去。” 陆应淮和裴霖可都省的云苓说的客套话,可偏偏这客套之下又很有道理,让他们根本找不着理由来反驳,故此只好作罢。 斗过茶,茶炉没有被撤下,直接就放着烧水,外头的爆竹声依旧热闹,消食果子在一盏茶的功夫后,也被呈了上来。 有澄沙团,蜜姜豉,蜜酥,蜜饯果子,十般糖,还有腊梅花糕,和梅花酥,云苓连忙往蜡梅花糕拿去,咬上一口,甜丝丝的,不见梅花香气,蜂蜜和奶酪的味道却很足,不难吃。 在她咬第二口的时候,一个大转盘从外头被搬了进来,眨眼的功夫就被挂到墙上去,云苓连忙将腊梅花糕一股脑儿地塞进嘴巴里,快速嚼动几下,吞咽之后问道: “这是何物,怎么有这般多的动物画像在上头?” “这不是长夜漫漫么,樊楼的东家就给咱们上了这么一个解闷的玩意儿,苓娘可有玩过关扑?” “关扑?这是关扑?” 云苓的脑海中回想起此前与云若夏到城里去,她姑为了那件棉衣裘就玩过一次关扑,不过她记得是用铜板儿来玩的,怎么现在变成了转盘? 裴霖抓起飞镖,随意一飞,正中转盘的靶心,他便得意地解释道: “这关扑可是有很多种玩法的,有射转盘的,有玩铜板儿正反的,还有飞剑的,花样多着呢。” “自明日起大年初一起,一连三日关扑开放,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汴京满地的关扑买卖,若是有实力的,大可用最少的钱扑到最多的玩意儿。” 云苓的眼睛亮了,也顾不得吃刚才惦念的梅花酥,问道: “有什么玩意儿?” “就是一些普通的糖果,吃食,小儿玩具之类的。” 唐灵连忙补充道: “玩意儿可多着呢,有吃食,如糖蜜糕,蜂糖饼,红边糍,鱼鲜,猪羊蹄肉,能跑会飞的老母鸡等等。” “玩的小玩意也不少,有新窑青瓷,马象棋,杂彩球,钓鱼玩具,细画绢扇,纸扇,琉璃泡灯,人马转轮等等。” “衣饰也有,锦衣裘,棉衣裘,销金帽儿,缎背儿,头巾子,抹额,花环珠钗,金裙子,帽衫,幂篱,毡帽,纱衫等等。” “还有家里可用的大物件,比如交椅子,漆器物件,细柳箱子,螺钿架子,细藤手作,矮墩子,躺椅等等。” “就咱们日常所见的,大多都可以在关扑买卖上见得到,就是得瞧瞧各人的本事,有摊贩子借此机会挣个盆满钵满,也有摊贩子亏得连裤衩子都丢个没影儿。” 唐灵说的这么些玩意儿,当即让云苓从裴霖那里冷掉的玩关扑的心瞬间又热起来,云若夏可是在信中与她提及过的,要是碰上什么好玩的玩意儿,要多惦记着些。 此前云若夏就提及过琉璃装蜂蜜,蜂王浆,但是琉璃矜贵,才打住这个想法,眼下听得唐灵提到有琉璃泡灯,或许云若夏会感兴趣也不一定。 云苓把手搭上飞镖,笑道: “看来今夜就得把这手势给练出来了咧。” “诶,咱们干脆就玩关扑呗,我做庄,赔率一赔十,我身上可没有好东西,只剩下钱,想拿的话就尽管试试。” 裴霖话落,又飞出一飞镖,飞镖再次正中转盘的靶心,引得众人唏嘘。 紫福和唐灵自然是不试的,刚子有些蠢蠢欲动,但这转盘待会儿是要转动起来的,难度自然上了一倍,他心里头没底。 陆应淮面对情敌的挑衅,当然有些手痒,但玩关扑他向来是不在行的,这若是不参与还能落个不显山露水的形象,若是参与输了的话,面子和形象无疑是崩塌的,他才不做亏本买卖。 “我来试试。” 云苓开口应下,又是惹得众人一阵唏嘘。 云苓有多大能耐,紫福不知,裴霖更不知,但其余三人可都是随她一同打过马球,见识过她那个神乎其技的扣球本领的,那么远的距离都能扣中球门,更别说就这么个小小的转盘。 三人对云苓可是信心满满,纷然站到她的身旁去等着沾光,裴霖见云苓如此给他面子,欢颜一笑,他们俩个对决,所得的钱财不就是相当于左手出右手进嘛,好说好说。 “小懒苓,来。” 云苓站到与转盘有大概五十米的距离,眯眼瞄准…… 第365章 不可能吧 这该说不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转盘被划分有大概六十多片区域,其中只有二十个左右是有动物肖像的,而且动物图样是没有重复的,无疑是只有一次机会。 “我钟意兔子,小懒苓,你可准备好了?” 云苓想着赔率是一赔十,直接就是从袖口抽出一吊铜板儿来,她也不知具体有多少个,就这么撂到桌上,轻道: “来。” 裴霖眉角一挑,手顺着转盘的边缘往下一使劲儿,转盘就开始地转了起来。 刚子和唐灵当即眯起双眸帮忙着看兔子在哪片区域上,可转盘的速度太快,他们不大看得过来,正想着待转圈速度缓下来之后再帮忙,倏尔,一支飞镖直直地朝转盘飞去,“哒”地一下落到其中的一个区域。 裴霖连忙将转盘给拉停,那支停落在兔子区域的飞镖在烛火的照耀下闪闪发光,他惊呆了! “小懒苓,你这是凑巧的?我可不信你有这般能耐,再来,我要狼,这兔子进了狼窝儿,可是一去不复返,你这些铜板儿可都进到我的口袋里来了咧。” “你可别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串铜板儿可是刚才我射兔子的,接下来这串才是射狼的,你今个儿可得将身上的银子都掏干净,若是被我发现少一个,饶不了你。” 裴霖才不担心害怕,就这玩意儿他可是晓得有多难,幼时裴源就常在官府开放关扑的日子带他到街上来玩耍,他可是记得清楚,那八卦盘转得飞快,又像一个无底洞一样,将他身上讨得随年钱一次性掳个干净。 那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一定要赢一次,于是回到家中便让父亲给他做了一个大转盘,每日每日地拿飞镖朝上头投掷,好不容易才练得个百发百中靶心,在关扑上一雪前耻。 云苓从未接触过关扑,又不是出自打小练武出身的将门,哪里就能有百发百中的能耐,刚才射中兔子一样,大概是凑巧罢了。 只不过…… 待他重新将转盘给使劲转悠,手刚离开转盘边缘的那一刻,飞镖再一次“哒”地落在画有狼肖像的区域。 裴霖手抖地扶住转盘,双眸瞪大,一脸的不可置信, “不可能……” 他连忙拿起一支飞镖站到云苓的身旁,呦呵紫福一声转动转盘,随即屏气凝神,再见到狼的图像出现时,迫不及待往预设的方向飞去,这才射中了目标,但整个身子都往外探出一大半来。 “天杀的,小懒苓,你是撞邪了?” “还是说鬼上你身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大年三十是要敬鬼神的。” 云苓一掌就拍在这人的后脑勺处,无语道: “去你的,这是老娘的本事,你不懂就闭嘴儿,诶,闭嘴儿前先把钱给算清楚咯。” 裴霖捂住后脑勺,略有些不满, “不行,这关扑还有其他的呢,你与我扔铜板儿去,若还真的这么厉害,我就服你。” “你他娘的,愿赌服输,我还管你服不服,不服就老娘就打到你服。” 云苓说着就揪住裴霖的衣衫,想着朝他的怀里掏去。 陆应淮可是没有漏掉裴霖那贱兮兮的偷笑,估摸着是恨不得云苓揍他,以此来拉近两人的关系。 陆应淮立马将云苓拉住,开声说道: “苓娘,我觉得霖哥儿说的也挺有道理的。” “你这飞镖的本领很强,但那些摊子不是所有都设置八卦盘的,还有靠抛掷铜板儿的,不若就向他展露展露、” “我向他展露,也得先把此前的账给结了,不然就将他的手给剁了。” 裴霖才不相信云苓会这般对他,他向着云苓张开双手,等着这人过来就将她抱住撒娇,谁知迎来的却是陆应淮。 陆应淮见劝不住云苓,干脆就加入讨账的队伍,他一面让紫福数清楚桌上到底放有多少个铜板儿,一面往裴霖的怀里掏去,最后两人拉扯间,他干脆直接往里掏出一张交子, “一百贯,苓娘,多的不退,少的咱们也不要补咧。” 云苓欣喜,裴霖黑着脸朝陆应淮的屁股踹上两脚,这事也就这么过去。 接下来的抛掷铜板儿,裴霖就不做庄了,似这种讲运气的事,他心里可没有数,万一是在场其他人赢了他,那他得有多亏,故此作罢。 尽管没人坐庄,也抵不住云苓抛铜板儿的热情。 她将铜板儿放到食指上,拇指往上一弹,铜板儿便在空中翻滚起来,其余人见到云苓这般,玩闹的心自然而然被勾了起来,纷纷加入抛掷铜板儿当中,就算是没有赌注,也能玩个自娱自乐。 计时的沙漏在缓缓流沙,桌上的消食果子渐渐失了踪影,子正,街巷中又传着新的热闹, “卖痴呆,卖痴呆,千贯卖汝痴,万贯卖汝呆,见卖尽多送,要赊随我来。” “卖痴呆,卖痴呆,千贯……” 云苓捏着铜板儿靠到栏杆处,往下窥得街巷中拎着糖果的黄毛小儿一蹦一跳地唱着卖痴呆。 云苓喜欢这种热闹喜庆的氛围,自个儿也随着呦呵起来, “卖痴呆,卖痴呆、” “别卖你的痴呆了,快些过来熏熏这麻糁和苍术,辟瘟祛湿,再吃上一口屠苏酒,治治身上的邪气。” “你才有邪气。” 云苓白了裴霖一眼,想着这是大年三十的习俗,也就按着他的意思来做。 各人吃上一口屠苏酒,收拾完自个儿的东西,就在一阵阵的爆竹声中坐马车回宅子去。 也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吃过酒的缘故,亦或是觉得太过热闹,云苓的睡意不大浓厚,她回到屋子,取出两个红袋子来,分别往里放入一吊钱,而后再依次送到唐灵和刚子的屋子去,当作是随年钱。 云苓自是得着这两人的好话相送,再次回到屋子,脱下沾了雪的袄子,正凑到炭盆处烤火时,她的窗户被敲了三响,灯烛将那敲门人的影子印在窗户纸上,熟悉的轮廓一出现,云苓不必问就已经知晓那人是谁。 第366章 新岁安康 “我歇下了。” 云苓略带得意地调侃,心里头猜测着这次这人又要找什么理由借口让她出去,是刚才她落了东西没拿,还是外头的雪景很美。 “那我明日再来。” 那人的回应让云苓有些出乎意料,那厮每每来找她,千方百计地就要招呼她出门,可这次怎么就这般听话,不对劲儿,有点不对劲儿。 云苓按捺住心头的好奇,忍住不回他,候上一会儿,果真见印在窗户纸上的影子没了,隐隐约约的似还能听见一些脚步声。 云苓这就有些不解了,她连忙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窗户走去,她轻轻地把窗门推开,窗户底下冒出的人头差点把她吓晕过去。 “要死了你,吓得我够呛,不是说明日再来么,怎么躲人窗户底下?” 陆应淮站起身来,笑着说道: “你不也说歇下了?怎么还起来开窗?” 云苓心有余慌,眼下被陆应淮这般调侃,便狠狠地睨了他一眼,啪地一下将窗门关上。 他还管上她了,什么老玩意儿,他……他……他…… “还是这屋里暖和。” 陆应淮说着关上门,掸了掸身上的雪,就凑到炭盆处烤火。 “谁让你进、” “我找苓娘有事。” 云苓的话登时卡在喉咙,不上不下的,又想这厮不进都进来了,便干脆让他将事给说清楚, “何事,你说。” 陆应淮笑着走上前,摊开手掌心,亮出一个红色的小袋子, “给你~” “这是……” 云苓好奇地接过小袋子,拉开绳子,便见到里头有类似金子似的东西在闪烁。 她连忙将东西倒到手心上来,一粒粒胖嘟嘟的金豆子就从袋子里骨碌出来,她数了数,一共是十五粒。 “这是给苓娘的随年钱。” 云苓何曾见过这般别致,豪气的随年钱,又见是陆应淮给她发的,心头瞬间升起一股异样的情绪来, “你怎么给我随年钱,莫不是将我当小儿了?” 陆应淮并未当即给出回应,只一门心思盯着眼前之人,他的眼神极为深情,在灯烛的照耀下又不失炙热和坦诚,虽是没说话,但又似把话都说完了。 云苓突兀地感受到一股类似野兽要捕捉猎物的气息,她快速避开陆应淮的眼神,心再次不受控制跳动起来。 陆应淮再往前一步,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今日是个好日子,可以趁着那口屠苏酒将不敢说的话都说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开口言道: “苓娘,我、” “小懒苓,小懒苓,你可睡下了?” 裴霖的叫嚷登时让屋里的两人感到心虚,陆应淮这下是不好出去的,云苓也清楚裴霖的尿性,保不准随时都有可能会破门而入,便迅速回应道: “你有什么事?” “你睡着了不?” 裴霖的影子从窗户飘到房门处来,云苓一整颗心感觉都要跳出来,她也不知自个儿是在害怕什么,但就是觉得不安,她连忙回道: “我歇下了,你有何事就说呗,我听得见。” 裴霖也觉得这大晚上的闯进小娘子的闺房不大妥当,但又想着把这话与云苓当面说,他思来想去,在房门外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小懒苓,上元节当晚,咱们一同去州桥。” “去州桥做什么,唐灵说御街好看的东西多着呢。” 裴霖激动地跳了两下,再说道: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就咱们俩个,不带其他人。” 陆应淮慌了,他的呼吸也变得重些,上元节那可是互诉情意的好日子,裴霖这般说,定是想要对云苓表露心意的,万一云苓被他打动,那…… 陆应淮只觉得当下无比煎熬,他是准备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云苓说,但经裴霖这般一搅和,他又害怕了,他怕他被拒绝,他怕云苓说她钟情的人是裴霖。 他不想云苓去赴约,他觉得他们现在的关系状态就很好,他……他……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阻止云苓赴约呢? 他什么都不是! 云苓没有陆应淮想的这么多,在她看来,裴霖已经三番五次明确地告诉她,他不喜欢她,所以就算是上元节约她出去,也不会涉及他俩的感情之事,便问道: “你有什么话,现在说不就好了,哪里犯得着拖到上元节的时候说?” “我就要上元节的时候说,你答应我,行不?” 云苓哪能料到十多天之后的事,也不知到时候会发生些什么,遂说道: “到时候再说。” “你答应我,现在就答应我,这事很重要。” 裴霖急得往房门又走上一步,他的影子变得更加清晰。 云苓瞧着他的气势,生怕他一激动,就会推门而入,回道: “好,我答应你便是。” “那咱们就说好了,上元节当夜,就咱们俩一同逛州桥,别的人可不许掺合。” 裴霖得着回应,一整个人都飘飘然,走起路来都带风,街巷的爆竹声也不觉得嘈杂,反而当作是庆贺他和云苓将要喜结连理的好物。 与裴霖的欢喜相比,陆应淮就显得落寞,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云苓为好,急切地就想要离开这个暂时让他感到压抑的地儿。 “对了,你刚才想要与我说什么来着?” “没……没有什么,我是想祝愿苓娘新岁安康,来年一切顺遂。” 云苓淡淡地“哦”了一声,刚才她差点儿就以为陆应淮要向她表露心声,原来又是她胡乱猜测,自作多情,不过幸好自个儿没有出声,才不至于弄出大乌龙来。 “我也祝少东家新岁安康,来年一切顺遂。” “二娘,新岁安康。” 云若夏心惊胆战地往雅间里头瞥去,见云老娘依旧与范老娘开怀大笑,就也回了温司庆一句, “哥儿,新岁安康。” 今日大年三十,云胜华和张氏按着云苓交代的,请铺子里的小娘子们用团圆饭,顺带也请了乐坊众人,云老娘自然是带上范家人的,所以拢共起来有四五十人,阵仗不小。 第367章 俗不可耐 云胜华原是想着这般多的人就定在大堂就好,可胜福酒楼的大堂早早被划分为打锅子的区域,全是灶子,所以只能订楼上的包间。 包间清雅,一间最多也就能容得下十来人,云胜华就订下相邻的五间,五间的门都不关,就敞开的,彼此也好随时联系有个照应。 而让云若夏没有猜到的是,温司庆的那间交子铺众人也到胜福酒楼来用吃年夜饭,还在隔壁的雅间,两人的视线不经意对上了,就约到外头走廊来。 云若夏自上次被温司庆表露心意之后,再见到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大自在,就跟心头长刺一样,拔了能被流血痛死,不拔它又隐隐作痛。 而温司庆相较之下就觉得轻松不少,他把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不必再将心意藏着掖着,人也自在。 只是…… “似乎自从上次与二娘进过膳后,就再也没能见着二娘了。” “忙,平日里就忙活,接近年关什么的,就更忙了。” 温司庆摘下叆叇,浅笑道: “也是也是,要过节,总是忙些,我还以为二娘经那次之事后就不想再与我有牵扯。” “噢,这不是不是。” “那……不若天亮后一同逛市集,或是明日,明日一同吃个便饭也行。” 云若夏想都没想就回拒了, “还真不大行,也忙着呢。” 温司庆的嘴角愣了愣,脸上堆满失望之色,他低头道: “看来二娘还是在意那次之事,是不是?” “不是,我是真的忙,我们不是搬进新家么,有很多东西要弄,菇种菇袋要弄,蜂箱也要检查,马厩也是适当调整,还有那些染布匹,棉布匹什么的,堆得乱糟糟,要重新整理,很是多功夫活计呢。” 温司庆的脸色这才恢复了些, “小娘子还待在汴京?” “那可不是,那丫头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才回来,也好分担一些活计,我也能轻松自在些。” “那……二娘对我上次说的那些,考虑地如何?” 云若夏不晓得这话题怎么兜兜转转就又转回来了,她心里头自是没得主意,被这么一问,自也是支吾, “我……我……我……” “我可以请媒妈妈上门提亲么?” “不可!” 云若夏使劲搓手,努力造出些暖意来, “我阿姊还未出嫁,我排在她后头,是断没有越过她先行出嫁的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阿姊出嫁之后,我就可以遣媒妈妈上门提亲?” 温司庆的语气是激动的,是兴奋的,是雀跃的,他的双眸死死勾住云若夏,只待从她口中说出一个“是”字。 可云若夏却背过身去,双手搭在胸口,捂住那颗异常跳动的心。 她是想答应的,她在梦中有好几次是梦到温司庆的,他对她表露心声的话语与现实中如出一辙,她想他很好,他们无论在哪个方面都是十分地般配。 只是生辰八字……万一他们的生辰八字相冲相撞呢? 云老娘会让他们在一起么,她自个儿也能承受相冲相撞带来的困扰,甚至是灾难么? 她不敢想,她害怕去想。 “二娘你放心,我说到做到,不会骗你的。” “可万一我们不合适呢?” 温司庆激动地走到云若夏的跟前,看着她问道: “哪里不合适,怎么不合适?” “生辰八字……”云若夏咕噜地咽下惊慌,迎上他的视线说道:“万一我们的生辰八字不合适呢?” “夏姐儿?夏姐儿呢,这铁毛说是去解手,怎么去那么久?我找找她去。” 云老娘的话登时让云若夏收起所有的心思妄想,她连忙拔腿就逃,逃到一半又转身回看温司庆,见他低着头,心顿时就凉了半截,想来他也是俗不可耐,偏信那些生辰八字之言。 便长长叹了一口气,决心将他抛之脑后,跑过拐角,转回包间去。 云若夏回了来,云老娘也跟着坐下,不多会儿,张氏就站起身来往外走。 原是陆母得知他们在胜福酒楼吃年夜饭,便想着与张氏见上一面,也好谈谈到云家拜访的事,遂从楼上下来,通过周掌柜的引路,走到张氏他们的雅间,在雅间外朝张氏打招呼。 张氏见到陆母,连忙起身走到外头走廊来,微笑道: “陆夫人,新岁安康。” “新岁安康。” 陆母搭上张氏的手背,领着她到一旁的栏杆,轻声说道: “听闻苓姐儿到汴京去了……” 一提及云苓,张氏的脸上就缺不了笑容, “都说这家伙闲不住,就跟个假小子似的,一想到什么的,就是谁也劝不住,直愣愣就去了,噢,对了,还得多谢少东家在汴京的关照。” 陆母自也是笑意盈盈, “咱们淮哥儿也是个闲不住的,不管他们了,他们年轻有年轻的玩,咱们也玩咱们的,听说你们建了新家,我想着大年初四就到你们家去拜访拜访,好不好?” 张氏登时就晓得陆母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要与她商讨云苓与陆应淮的事,就这事,急不得,她便推托道: “咱们家承蒙陆家商行关照,是很欢迎陆夫人登门拜访的,只是年前苓姐儿订下的那上万匹的染布匹将家里堆得满满的,还未来得及堆放好,所以不便邀请客人上门,还请陆夫人见谅。” “上万匹?天啊,苓姐儿好胆识咧。” “这丫头不正是为着这事而跑到汴京去的么,哎,就是爱折腾咧。” 陆母看云苓,可是哪哪都喜欢,自然也不觉得云苓跑来跑去折腾,故此把张氏的手握紧些,言道: “我看苓姐儿哪哪都好,你说她折腾,咱们淮哥儿也爱折腾,这两人说起来也有缘,早早地就认识了,性子又像,又一样地喜欢做生意买卖,相貌也般配,咱们两家人也是相识的,我看不如……” 张氏心里头一咯噔,原是想着拒了她上门,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不提,哪知她就这么直愣愣说了出来,倒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第368章 印象更好 张氏被握着手,就跟被缚住手脚的雀儿一样,想逃都没有法子,她不太想面对,只好含糊道: “不如什么?” 陆母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说道: “不如让他们喜结连理咯,我们一家子可都喜欢苓姐儿这丫头,恨不得早早就让她到家里头来,她是喜欢做生意也好,不做也罢,喜欢与我们同住也好,不同住也罢,我都随她去。” “你是不知咱们淮哥儿,此前为着见苓姐儿,那可是颇费一番心思,想方设法去登你们云家的门,又山长水远到青城去就是为了弄那个大花灯,还每日天微亮就到商行去,就是想找机会偶遇苓姐儿。” “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我曾也说他,不要因为一时的兴致去做冲动的事,把人追到手就又不管了,可他说他不会,他这一辈子就只认准苓姐儿一人。” “你们别看他颇为文雅,若是耍起性子来,那可是十匹牛都拉不回来,我这当娘的也是劝不住的。” 张氏本来对陆应淮的印象就不差,斯文儒雅,彬彬有礼,当下听得陆母这般说,印象便更加好些, “陆夫人,我刚也说了,苓姐儿性子也是犟的,这嫁人一事可得听她的意思,咱们这千说万说,都不及她一个点头咧。” 陆母也觉得在理,按理说他们淮哥儿哪哪都好,让人挑不出半点儿毛病,苓姐儿自是喜欢的,只不过这两人中间还隔着一个霖哥儿。 这听曹叔此前的话,说是这霖哥儿与苓姐儿的关系挺好的,就像是青梅竹马似的,霖哥儿不开心的时候,苓姐儿还会哄他,两人上元节的时候还一起逛花灯。 看来她淮哥儿在追小娘子的路上还是有点绊脚石的,也不知在汴京能不能通过与苓姐儿的相处从而如愿以偿…… 陆母在想这个问题,陆应淮也同样在想这个问题,只不过他越想越偏,都快想到裴霖和云苓生下来的孩子叫什么了,以至于天大亮后他全然没心思陪云苓他们到街上去凑热闹。 裴霖亦是不到街上去的,可他却不是怄气,他只想将他要说的话多番整理排练,才不至于在那个表露心意的紧张时刻掉链子。 而且他还想着现在与云苓保持点距离,也好弄出些新鲜感来,到时候让他的表白显得更加出人意料。 陆应淮不去,紫福自然是要留在宅子里候着,裴霖也不去,所以只有云苓,刚子和唐灵到街上去凑热闹。 云苓没有起疑,许是因为他们昨夜守岁守的太晚以至于今日起不来,亦或者是他们都逛惯了汴京,懒得再凑热闹,也不足为奇。 但对于好不容易才来一次汴京的云苓和刚子来说,却是十足十的吸引,他们先是在一个饼摊子前买了新岁特供的红糖胡饼,再到饼摊子旁的饮子摊,买上三杯刚煮好的热乎黄豆浆,这一口红糖胡饼,一口黄豆浆,别提有多享受。 吃饱喝足,三人便往潘楼街走去,今日的潘楼街可与往日大有不同,街的两侧可都搭上了彩棚,棚子里头可是搭着五花八门的摊子,摊子卖的玩意儿也不少, 有卖帽子梳子绢花领巾抹额的,有卖珠玉首饰假花假毛的,有卖衣服衣襟靴子鞋子的,也不知是不是今日是大年初一的缘故,云苓总觉得今日的玩意儿都特别好看。 “诶老大,你是不是忘了穿女装了?” 云苓这才低头看自个儿的衣着,她可没给自个儿留个心眼,这一起床就穿上袄子就作罢,倒是忘了新年要穿新衣,作罢作罢, “随意便是,我觉得就这么穿着也不错。” 刚子笑着将拿起的珠花给放下,他刚才看着路过的一小娘子头上戴着珠花好看,就想着给云苓也买上一个戴戴,但眼下云苓既是穿着男装,便不好带珠花,还是等下次再买。 “哥儿不是想玩关扑的?前边的摊子都是玩关扑游戏的摊子呢,你看,人还贼多。” 云苓一想到能以小换大,以少换多,她就摩拳擦掌起来, “走,咱们也凑凑热闹去。” 三人往前走去,街道随着新一波人的涌入而变得挤嚷嚷的,摊子上有不少参与关扑的小玩意儿,有一些应节的吃食,有鏊饼,有油条,有探官茧,有胶牙饧,还有屠苏酒等等, 这些可都只需要一个铜板儿就可以扑得,虽说很是实惠,但云苓他们可都是刚进过早膳的,自然是不大看得上眼。 三人紧接往其他摊子看去,可算在一个摊子上看到一些别致的小玩意儿,有云苓心心念念的琉璃灯泡,她立马就停住脚步,开口问道: “摊主,这个琉璃泡灯可是能进行扑卖的?” “自然自然,这琉璃泡灯咱卖五百文一个咧,现下按着十比一的价儿来换算,哥儿撂下五十文就可进行一次扑买,只要是射中这八卦盘上的生肖龙,这琉璃泡灯自然就归哥儿所有。” 云苓看着这琉璃泡灯着实眼馋,晶莹剔透的,也颇有纹路,别说夏姐儿,就连她自个儿也是钟意得不得了,可惜这摊子只有这么一个,若是能有两个,她准能高兴地飞起。 “摊主,就这么一个了么?” “就只剩这么一个稀罕玩意儿了,若不是趁着这大过节的热闹,我还不乐意拿出来咧。” 云苓有些失落,想着待会儿到别的摊子去瞧瞧,保不准能够捡着个其他的,便也开心起来, “行,我就来扑一个。” 云苓从袖子里抖搂出一串铜板儿来,掰出其中的五十个交与摊主。 摊主欣然接下,乐得一笑,将飞镖递到云苓的手上,开口言道: “哥儿,新岁安康,祝哥儿能得个开门彩咧。” “承摊主贵言。” 云苓的话一落,尚未看得清八卦盘上生肖龙的位置所在,八卦盘就在摊主的手拨动下快速转起来,这般转速可比昨夜裴霖转的还要更快不少,她的眼登时就花了。 第369章 被盯上了 云苓立马眯起双眸,但尽管她的双眼眯得再厉害,在高速的转动下,那二十多只的动物画像就跟空白纸上的污墨,除了长短稍显得不一样之外,没其他的区别。 云苓有点子慌,她捏着飞镖等着八卦盘的速度慢下来,随后朝目标的方向飞去,“啪”地一声,落在盘上的那个小区域上。 刚子和唐灵欢喜,正要欢快鼓掌时,便发现有点子不对劲儿,他们面面相觑,正想着如何宽慰云苓的时候,摊主就抢先一步说道: “哥儿的飞镖技艺着实不错,只是眼神劲儿差了点儿,你射中的可是咱们的蛇,并不是我想要的龙,所以抱歉,这个琉璃泡灯不能给你。” 云苓恍然,但这蛇与龙画的着实相像,颇有误导的意思, “噢,是我眼力劲儿差了,不知可否再来一次?” “能,自然是能,哥儿只需要再给五十文就好。” 云苓再从那串铜板儿掰出五十个出来,但在掰的过程中她也不闲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八卦盘,也不光是看龙的,将其他动物的大致位置也都记下来,方将铜板儿递给摊主。 摊主再一次笑道: “这次想要琉璃泡灯可得射中生肖兔,祝哥儿好运。” 说罢,八卦盘就快速地转动起来。 刚子一下子就急了,他奶奶的,这定是故意的,就是看他家老大有一整串的铜板儿,就想将其全部吞掉。 唐灵赶紧将往前一步的刚子拉拽住,这关扑买卖就是这样,你想以少得多,那卖家自然也不是砧板上的猪肉任谁都能宰割掉的,这愿者上钩的玩意儿,若是被闹大了,就算到开封府,他们也得不着理儿。 云苓却是坦然自若,她只是把手一扬,飞镖“啪”地一下就生肖兔的区域上,这下刚子也不怒了,摊主也不笑了,云苓只道: “哎呀,我刚才正想着射这只兔子的,不曾想摊主就说了兔子,看来我与摊主是有点子默契在身上,琉璃泡灯与我更是有缘咧。” 摊主脸上强咧出一抹笑意来,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得着这么一个宝贝,指望着它能给他再挣挣银子的,眼下就这么一百文铜板儿就被拿了去,心里头自然是不大高兴的。 只不过这关扑买卖,讲的就是一个愿赌服输,就算是再不愿意,也只能将东西给送出去, “哥儿可真是厉害,这琉璃泡灯就归哥儿了。” 云苓得着琉璃泡灯,仔细观摩好一会儿,才将这琉璃泡灯转给唐灵收着,这是要给她姑的,她可不要再看,免得起了歹心,到时候被她姑唠叨。 只不过经这琉璃泡灯一事,云苓可谓是长了一智,但凡是相中摊子上的某一样东西,得先将八卦盘上的图样给记清楚,从而再做交易,免得被人打得一个措手不及。 三人继续往前边的摊子去,不约而同地略过那些抛掷铜板儿的摊子,只因昨夜三人在抛掷铜板儿的练习中都不大顺利,似这种讲运气的事,他们还是不存侥幸的心理。 按着这个想法,云苓从街头走到巷尾,一路厮杀过去,刚子和紫福捧得手软,老母鸡扑了两只,上等的五花肉扑了两段,猪蹄两只,溏心柿饼三盒,鹿鞭一条,金帽儿一顶,长款褙子一件,画扇两柄,走马灯一盏,棋盘一套,茶盏一副…… 这细碎玩意多的,刚子只好买上两个背篓,一个背生鲜吃食的,一个背好玩的。 只不过他们三人很快就被盯上了,不少摊主见着他们这大篓小篓的,心里头就有点儿怵,就算是他们先到的,也只当作是眼瞎看不见,让别人先玩,把他们给晾着不管。 “老大,不如我先将东西都放回去?” “就算你把东西都放回去,他们也认得咱们的模样。” “那就到别的地儿去,那马行街,宋门,西梁门外踊路街一带,参与关扑买卖的摊子多的是,不愁没得玩耍。” 云苓也知晓别处有关扑摊子,只不过她眼下双脚就跟嵌在水泥地里一样,就算是用牛拉,也拉她不走。 唐灵顺着云苓的视线往摊子望去,那个琉璃罐子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她这可是晓得咧,云苓是看上那个琉璃罐子了。 可摊子的摊主似乎能觉察到云苓的来意,稍稍侧了侧身子就又继续欢迎他们身后之人,云苓不急,他既然是想耗,那她便与他一同耗着,反正那个琉璃罐子,她是非要不可的。 “诶,果真是你们,我刚才就觉得有些熟悉,没想到还真是,怎么,裴二没随你们一同上街?” 云苓正愁着无聊,没想到就有人来给她解闷儿,这刘二郎穿上新衣衫,篦过头,瞧着倒是有模有样, “没有,不过是些关扑的玩意儿,想来他也不感兴趣。” “放屁,他要是不感兴趣,他能回家练飞镖练到转盘坑坑洼洼的?” 刘二郎掸了掸身上若有若无的灰尘,挺起腰板儿,背着手,端了端架子说道: “我才是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有什么好玩的,若是有看中的,直接花银子买下便是,使不着费力气去扑来扑去的,诶,你瞧中哪个,我给你买。” “咱们老大要什么没有,还用得着你送,眼下不过是想凑一凑这个关扑的热闹,才忍气吞声候在此处,若非如此……我他娘的……非得……拆了。” 一旁的摊主瑟瑟发抖,他可认识那刘二郎,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不好惹的很,而且隐隐约约又听得刚子说什么要把他的摊子给拆了,当下被吓得双腿哆嗦。 这琉璃罐子重要还是摊子重要,他还是能分得清的,何况这又是大年初一的,总不好在脸上挂彩,不风光。 “小郎君,到你了,不知你想要扑什么玩意儿?” “摊主是在叫我么?” “当然,当然。” 云苓在心里头暗哼一声,到底没有当面甩脸色,只笑着回应道: “扑琉璃罐子。” 第370章 奇怪的很 尽管摊主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云苓亲口说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肉痛, “这琉璃罐子是我从别地儿花高价买回来的,按着价儿来说,一百个铜板儿扑一次咧。” 一百个铜板儿一给,这琉璃罐子自然而然就进了云苓的口袋,云苓心满意足,正好肚子也饿了,便想要寻用膳的地儿。 只不过她的这个想法与刘二郎的不谋而合,但刘二郎可不是饿了,只是单纯的想要与云苓多加相处,遂开口说道: “诶,这相逢即是缘分,择日不如撞日,干脆咱们就到前头的小茶坊去吃吃茶,听听戏什么的,这大年初一可有专属的歌舞表演呢。” 云苓知晓她能以这个价格拿下这个琉璃罐子,其中少不了这厮的帮忙,虽说他没有替她说话什么的,可光是他这么一个身份撂在这里,就足以让人忌讳和震慑。 都说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虽说此前他们是有过吵骂,甚至恨不得拿刀互砍,但在这权势利益交叠的汴京,她还是不要太过计较才是。 但虽说是不计较,但也不至于与这人一同进膳,便婉拒道: “我们要回去了,若真是有缘,那下一次再一同进膳也不迟。” “你们这是……怕我了?怕我在茶坊里埋伏一大群杀手取你们性命?”刘二郎轻笑两声,“你们这胆子也忒小了,就跟芥菜胆似的。” “谁怕你了,我家老大是玩得累了,想要回去歇歇。” “玩得累,肚子不饿?歇歇……这茶坊里头任由你坐着躺着都没人管,足够你歇脚了,再者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由小爷我结账子,有这等便宜不占,你们是不是大傻子?” 云苓拉了刚子一把,她知晓这是刘二郎的激将法,但是依这人不依不饶的性子,就算是她真的回宅子去,估计也会被他随在身后,说不定到时候还以与裴霖相熟为由,住到宅子里头来, 那她还真是一个引狼入室,给陆应淮平添麻烦,那可是使不得的。 既然是甩不掉,不如就把便宜占了,顺便看看他到底想要打什么主意, “行,我们可不做大傻子,咱们可得先把话说好,在茶坊一切消费买卖,可都是记在你刘二郎的头上,与我们可拉不了干系。” 刘二郎闻着云苓应允,当即比他祖母做寿还要乐上一乐,连忙点头答应, “这是自然,小爷我可是说到做到,从不扯谎子的。” 一行人于是穿过人海,挤攘半会儿,可算是挤到老锅儿茶坊,茶坊外头可是站满了听曲儿的人,因不想往里头去,平白给个茶位钱,就纷纷站在坊门外,一个劲儿地将脖子伸长,试图看清楚台上角儿的模样。 刘二郎自是殷勤,他以自个儿的血肉之躯推出一条路来,脸上还不忘带笑地看着云苓, “请。” 刚子摸了摸鼻子,对着云苓用牙齿发声道: “老大,这厮,奇怪的很。” 云苓稍稍捂住嘴巴,低声回应道: “怕什么,他若是动坏心思咱们就揍他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一说到揍人,刚子就来劲儿了,脸上也挂起笑容来。 刘二郎引着他们到二楼去,二楼的视野更为开阔,虽不似酒楼饭馆的那种包围起来的雅间包间,但相互之间隔着一片小卷帘也挺有味道。 “诶,要吃什么茶?” “我不懂茶,刘二郎安排便是。” “那要点什么吃食?” “我是头一次到这茶坊来,不知有什么,刘二郎安排便是。” 刘二郎还是难得见云苓这般“乖巧听话”,事事顺由他作主,自认与云苓的关系拉近了些,便歪过头向云苓问道: “嘿,要不要派小厮到东鸡儿巷去请两位小娘子过来作陪?” “我不沾这些玩意儿,刘二郎要是想的话,可以请小娘子过来的。” “诶,巧了不是,我也不沾。” 刘二郎言语间的激动让云苓着实吓一跳,他的双眸是发亮的,又似猎人看到猎物,又似看见同道中人,她一时摸不准这厮的心思,不知他是觉得她同为男子不沾那事有共同点, 还是说,他对于不沾那事的男子有着特别的兴趣……云苓连忙止住她这个不大友善的念头,她可是女子啊,他该不会真把她当作男儿郎,对她想入非非? 不行,不行,她可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离谱,越想越歪。 云苓连忙摇晃脑袋,努力将这种想法给晃出来,她接过小厮递来的茶,抿上一口,心里头总算是定了些,也能将注意力放在台下那些唱戏的角儿身上。 她不懂戏剧,但是戏剧的那股腔调总能让她情不自禁地跟着摇头晃脑。 “对了,咱们相识甚久,还不知你是哪里人呢?” 云苓差点儿就被“相识甚久”这个字眼给逗笑,见糕点呈了上来,捏起一块回道: “就咱们这乡音,你听不出是从哪地儿来的么?” 这对于刘二郎来说,着实是有些为难的,他家祖祖辈辈都是在汴京的,他向来都是将汴京以外的地看作是外地,这外地口音那么多,他哪里就分辨过来。 只不过他脑瓜子突然灵光一现,裴霖那家伙就是去的平城,他们与之相熟,保不准就是平城人。 “平城,你们是平城来的?哎,怎么不见上次打马球那个斯文人呢?” “他有事忙。” 刘二郎“哦”一声,眼神有些飘忽,他吃下半盏茶后又道: “你们瞧着关系挺不错的,可是你家中的兄弟亲戚之类的?” “算不上……你……这是瞧上他了?” 刘二郎被问得突然,“噗”地一下将茶给悉数喷出,略带恼怒道: “这是何话?” “噢,是我的口头禅在作怪,我这人,只要有人多问上一两句,就会觉得里头有蹊跷,无来由地就会多嘴,抱歉。” 云苓也暗暗松下一口气,看来这人不是好的男风,她心里头的那些龌龊想法自也可消散。 第371章 后会有期 刘二郎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愈发觉得云苓这话荒唐,他怎么可能瞧上那臭小子,他虽是仰慕男子,但他也是有所追求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入他的眼好。 “没事没事,其实我这嘴巴子有时也是闲不住,就那时邀请你们打马球前,我也曾与几个兄弟议论过你和那个斯文人的事……” 这话倒是让云苓觉得新鲜,将剩下的半截糕点往嘴里塞完,拍了拍沾了碎屑的手,问道: “哦?那是议论什么事?” 刘二郎将声音给压低,用一种极为八卦的语气说道: “就是……你们同乘一匹马,就是那个姿势,也有点暧昧,所以就想着你们是不是……是那种关系?” 云苓眼神闪烁,她连忙将茶盏凑到嘴边,不让刘二郎瞧出她脸上的异样,假笑道: “什么关系呢?” “就是……就是你刚刚问我的那句口头禅……” 云苓被问的一哆嗦,茶盏里的水随即洋洋洒洒洒落在地,她学着这人刚才那话,只道: “这是何话?” 刘二郎见着云苓慌张的模样与他刚才相似,料想是对那斯文人没有意思的,如此一来,那岂不是说明他有机会了? 刘二郎心中欢快,就跟怀里揣着一个小鸟儿似的,蹦蹦哒哒,活蹦乱跳,一时消停不下来,他让那底下唱曲儿的连忙换首欢快的曲子,好让他快活快活。 云苓不晓得这人是脑子糊了点什么,但也犯不着去关心理会,只让身后的刚子和唐灵赶紧吃东西,把便宜占了就走。 “不知明日、” “明日咱老大没得空闲,忙着呢。” “后日、” “哥儿后日也有大买卖生意要谈,抽不出身子。” “那、” “刘二郎不必这般客气……”云苓滋溜掉一块鲍汁金钱肚进嘴巴后,对着刘二郎摆摆手道:“就请咱们吃一顿就行。” “不是,你们住在哪呢?” “咱们居无定所,在汴京各家客栈和院子横窜,你也知晓,咱老大平日得罪人不少,要是都在一个地儿,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 刚子说罢就赶紧往嘴里塞清蒸排骨,这排骨可嫩滑了,若不是见云苓和唐灵都在吃着东西,他还真不愿意给这人回应。 “那若是有事该、” 云苓一把将刚才在摊子上扑来的弯月佩刀给放到桌上来,只道: “刘二郎若是有事相求大可直说,咱们既然吃了这顿饭,自然把你当作咱们自个儿人,想要怼多少人,就怼多少人咧。”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哦,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咱们也就先告辞了,刘二郎不必相送,咱们后会有期。” 云苓收起佩刀,刚子提起两个背篓,唐灵将桌上能打包带走的一并收拾,三人配合得极为默契,手速和脚速快到刘二郎应接不暇。 直到他们下了楼,刘二郎才反应过来,连忙拔腿追上,但三人早已是没了影子,他只能猛拍大腿,长长叹一口气,可想着这又知晓了云苓不喜那斯文人的事,就又暗自高兴,期待着与她的再一次相见。 躲过一劫的云苓,刚子和唐灵在拐角处放声大笑,他们一想到刚才仓促离场,一副生怕会被刘二郎这厮缠上的情景就忍不住失笑。 “老大,我差点儿以为这厮看上你了。” “谁说不是,吓得我这也不敢吃,那也不敢要的,幸好不是咧,不过咱们既然占了他这么一个便宜,这些天也不要出门避避风头,免得被他瞧见,若是他死不要脸住到宅子里来,岂不是引狼入室?” 刚子和唐灵觉得云苓说的这话在理,更何况就今日这功夫他们就已经扑买了两背篓小玩意儿,也很是满足的了,接下来不出门就关起门来玩耍,亦是有趣的事。 三人达成共识之后,就到卖肉卖菜的摊子上,买上足够几天吃食的东西,就兴高采烈回宅子去。 大年初二,云苓将躺椅搬到走廊檐下,一边烤着炭火,一边欣赏院中的雪景,身旁还支起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熏炉和温热的茶盏,别提有多舒适。 而在平城的云初随着张氏回娘家,没有炭盆烤火,但丝毫都不觉得冷,只因这大舅母,二舅母不停围着她转,扯着笑脸又问她这,又问她那的,关切问候就如一股热情的火,将她给裹起来燃烧。 “我就说咱们初姐儿有能耐,当初就写得一手好字,当下竟还到仁安堂当钟老的女徒弟,日后可是要当女大夫咧,我当时就让静姐儿那丫头随你多学学,偏她不听,眼下自有她后悔的。” 云初脸羞,声音也压得低些, “静娘有一手的好绣工,亦是我羡慕不来的。” 大舅母自然是认为自家儿女百般的好,虽然不及云初有本事,能当上女大夫,但性子娴静,又颇为孝顺,做的一手好女红,是村子里儿郎爱慕的对象。 这才刚过年,媒妈妈就来了两三趟,她脸上自是风光,也自认为这女子不必有太大的出息,只需相夫教子,把自个儿家庭经营好,夫妻和睦,子女孝顺就好,其余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 但她讨好云初也是有私心的,她想着云初毕竟有一门医术傍身,要是日后萧哥儿的媳妇儿或是静姐儿生产上有什么需要相助的,云初也能搭一把手。 何况这赞美讨好的话又不用花银子的,只需要动动嘴儿就能轻而易举办到的,她大可放心地办。 “诶,初姐儿可是到议亲的年岁了,三妹可有替她好夫婿咧?” 二舅母也赶紧把话接了过来,她此前就想要借云初来与云胜华和张氏结亲,如今云初能有这般出息,她的算盘就打得越发响了。 张氏微微一笑,轻道: “这事不急,家中还有两位姑姐儿没有议亲呢。” “哎呀,她们是她们,你们是你们咧,你们说到底是两家人,难道她们不嫁出去,初姐儿和苓姐儿就一直不嫁?” 第372章 坏了情分 张氏被说得有些尴尬,虽说这二舅母是热心肠,但有时候就是让人难以入耳。 云老娘待她是极不错的,自她嫁入云家就从未挨过一句骂,凡事还替她多担待,他们自然是一家人。 眼下一来春姐儿还没有议亲,二来初姐儿才当上仁安堂的女徒弟,焉能这般急着嫁人,将这条路子给走死了呢,三者她还舍不得将初姐儿嫁出去,留在家中不好么,他们反正也不是没饭吃没汤喝,急什么? “二嫂嫂,华郎与我一样,都不急这事。” 二舅母又岂是轻易就被这句话给打败的,她脸上笑容更重了些,只道: “怎么就不急,你是没看见,媒妈妈这些时日来得有多勤快,村中的青年才俊可都巴巴地想要求取静姐儿呢,这当女子的,自然是嫁得一门好人家才是好去处咧。” 张氏都已经说了这事不急,可这二舅母还是不停嚷嚷,她劝说的话语似乎说一次就进步一次,但张氏听一次就厌烦一次,也不愿意再听,再在这上头纠缠,便看向一旁的大舅母, “大嫂嫂,不知萧哥儿可有相中哪家小娘子?” 一提及张萧,大舅母就满脸自豪,脸上的笑意捂都捂不住, “他啊,有一次将山上的东西背到城里去卖,在路上救了一位小娘子,没想到这小娘子竟是城里的,说是这辈子就认定他了,这不,接近年关的时候还在商量良辰吉日呢。” “原是这般好。” “那可不是,我本是想着将日子定下来之后再知会你们的,眼下你既问了,我自然是捂不住嘴巴子的。” 大舅母笑容满面,张氏也跟着高兴, “哎呀,这要是苓姐儿知晓萧哥儿这般好,定然也是替他感到高兴,她每每到这边来,回去的路上一个劲儿念叨表兄如何如何好。” “是嘛,我也常说他们表兄妹好,诶,苓姐儿可去哪了?怎么上回不见她,这回又不见她咧。” 一提及云苓,张氏也是满脸自豪, “她啊,到汴京去了。” “汴京?就她一人去汴京了?我滴个乖乖,这多大的本事。” 二舅母本也想知晓云苓去汴京做什么事,但瞧着这两人全然一副自豪不已的模样,就干脆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云初的身上来, “初姐儿,你与二舅母说说呗,你这是嘱意什么样子的二郎,是相貌英俊的,还是性子好的?” 云初也不知怎么的,脑海中就浮现出沈长留的模样,她是经不起询问的,一问就红了脸颊,只是摇头不语。 二舅母瞧着从云初这儿攻破有戏,便继续追问道: “说说呗,要是怕羞就偷偷跟二舅母说说,二舅母可不会随意告诉别人,好不?” 云初依旧是摇头不语。 “我跟你说,我有个侄子,与你差不多年岁、” “二嫂嫂,我刚好像听到二哥唤你名儿了。” 二舅母连忙往外头看去,别说人,就连鬼影都不见一个,哪里就是唤她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隐隐有些不乐意,说起来话语气都不禁有点儿冲,她看着张氏说道: “三妹,莫不是现在夫家富贵了,就生怕娘家人害你?” 大舅母也不知二舅母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这般火辣辣的话出来,但毕竟自个儿与她还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朝夕相处的,总不好张嘴说她,免得与她积了怨,生了仇。 张氏无缘无故被泼了这么一大盆水,自是委屈,她平日就极少与人发生口角争执,最多也不过是与云胜华斗斗嘴角作罢,哪里就能接得住这般大的一顶帽子, “二嫂嫂,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哪个意思,我这不过是好心,想着初姐儿如今到了议亲的年岁,就提醒你这当娘的,要多为自个儿的闺女想想,你不急,也罢,我这当舅母的急,怎么了,我还急不得了?” “我不过与初姐儿这孩子有缘,想着多为她担待些,为她寻一门大家伙都满意的亲事,这样也有错么?” “你以为这亲事一次就能议成的?你还不急不急的,说下来也得有个两三年的功夫,再拖着,她到时候成为老娘子,我倒要看看你还急不急。” 这二舅母说了好大一串话,又快又脆,就像快刀切萝卜似的,就连站在门口的云胜华也听到了。 云胜华觉得不大对劲儿,立即提步往里去,里头的剑拔弩张因他的到来而消减些,可隐隐还是能嗅到一丝火药味。 二舅母说到底还是对云胜华有些怵的,她觉得云胜华是一家之主,云家如今的富贵都是靠他撑起来的,对他的态度还是不敢像对张氏那般强硬,甚至还抢先一步把理给占了,只道: “华哥儿来的正好,你说我这当舅母的,能不能关心初姐儿的亲事?” 云胜华站到张氏的身旁,瞧着她这副模样,便知是受委屈了,当下连正眼都不愿给二舅母一个。 他自认这些年对张家不差,甚至在家中困难的时候,云老娘还是把他们舍不得吃的穿的都留着,只待他们大年初二回来能将东西给张家人。 他自认是没什么对不起张家人的,自然也不愿他们耍脸色给张氏瞧,让张氏受委屈。 张氏此时更不好说话,免得将事情闹大,坏了两家的情分。 只是她不说,云初却要说了,这一事归一事,要是二舅母说她也就罢了,但骂她阿娘,那就不在理, “阿爹,我暂时是不想议亲事的,但二舅母就一直说,与阿娘说不成就从我这儿说,阿娘想要帮我解围,然后……然后你就知道了。” 云胜华脸色黑了一半,语气也硬了些, “咱们初姐儿的亲事自是不急的,她什么时候想成家就什么时候成家,她要是一辈子不嫁,咱们就养活她一辈子,她自个儿也能凭着一门医术赚钱养活自身,这事,自然是犯不着二嫂担心。” 云胜华随即看向张氏,轻声道: “椿娘,咱们回。” 第373章 全是不满 大舅母见事态变得严重,就赶紧站起身来打圆场, “怎么刚来就要走,爹和娘可是特意为你们做了鲜鱼,野鸡还有年前买下的野猪肉段呢,咱们一年才见那么一次,总得聚在一处多说说话。” 云胜华对这大舅母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语气也放柔些, “大嫂和爹娘都客气了,咱们新家还有不少活计要收拾,也好迎接苓姐儿回来,这饭就先不吃了。” “别别别,这吃顿饭要不了多少功夫,爹娘也想和三妹说说话呢。” 一提及爹娘,张氏坚定的心又变得摇晃起来,她一年才见那么一回爹娘,自是想着多待一会儿的,只不过与二舅母起了争执,二舅母依旧绷着不说话,这饭吃的怕是要卡喉咙。 “阿娘,咱们回去把新家收拾好,苓姐儿回来了,就把姥姥姥爷请过来做客,这样岂不是很好?” 云初这话一下子就将张氏的心结打开,张氏连忙应好,便与云胜华一同往外走,大舅母着急追着,走到外头大舅和二舅也好言相劝,张父和张母也忙从厨房里出来。 二舅母盯他们这一家三口如同众星捧月的场面,心里头别说有多气,她可是断没有想到瞧着不出声害羞的云初,竟然这般不会来事,什么好的坏的都往外说,一点面子都不给,亏她还以为这人敦厚,呸! 再者,她有什么错?她什么错都没有! 云胜华带着张氏和云初走后,二舅知晓事情的缘由,怒得觑了二舅母一眼,转身就回了屋。 二舅母本就觉得自个儿没错,眼下平白无辜被觑了一眼,火气直上心头,她蹬蹬蹬地走回房间,一屁股坐到床上去,用鼻子重重地哼出一声来, 然后就不出声了,等着二舅发声,以此来找话反驳,可谁知二舅比闷葫芦还要闷,愣是不发话,让二舅母堵在心头的那股火气发泄不出来,逼得她只好先开口, “噢,我是省的的,如今你那妹妹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了,你们就一个个就捧她的臭脚丫子,把她当财神爷供奉,还真是好大的气派。” “你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话,什么话,你就只知道偏帮她,我才是你明媒正娶娶来的,你怎么胳膊肘子往外拐呢?” 二舅母说着就将手凑到眼皮子底下,一脸委屈, “你当初娶我的时候可与我说过什么了,你说这一辈子都会尊重我,一辈子都不对我凶,不对我发脾气的,我也是别人家的女儿,要是被我阿兄知晓,定不饶你。” 二舅只觉得汗颜,抬头摸了摸额头,气到底有些不足, “我也没说你,怎么就惹你了?” “你这还敢说没说我,你刚才可是明晃晃剜了我一眼,真把我当瞎子呢。” 二舅不愿与她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纠缠,便退让一步,捂着良心说道: “我刚才是沙子进眼,不是剜你,瞎想什么。” 二舅母见他让了步,自认是占着理儿的,便占据上风,略有些趾高气扬, “那你说我有没有错,我不过是惦念着初姐儿的亲事,这当一个长辈的关心一个晚辈,我不知怎么就碍着他们的事,平白受这一冤屈。” “你关心是没错,可你也不该将你那侄子、” “噢,我那侄子怎么啦?” 二舅母拍着床板“唰”地一下站起身来,身后的气焰能喷到两丈高, “你看看你妹妹嫁到云家去过得多好,每年回来娘家有多风光,可你呢,陪我回娘家的时候,哪有这般风光?” “被娘家人看扁,我也忍了,从来都不向你抱怨,眼下不过是觉得家中那侄子为人善良,是个老实人,若是能与云家人联姻,对咱们三家都好,何乐不为呢?” 二舅摆摆手,轻声回应道: “别想了,你还真以为初姐儿还是以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么,人家现在可是在仁安堂当学徒,将来是要当女大夫的,眼界哪会放到村子里来?” 二舅母白了他一眼,嘴角翘翘,眼神里全是不满, “噢,她就算是再怎么厉害,她也是个女的,是女的就要嫁人,就要相夫教子,何况,你就不想与华哥儿多攀一层关系?” “人家可厉害着呢,不过是在城中谋得一份活计,这不,新家都建起来了,你还在这玩泥沙呢。” 二舅这下不大敢看二舅母,摸摸鼻子又摸摸后脑勺,就跟脸上有虱子咬似的, “哎,那是别人的本事。” “是是是,那是别人的本事,你没本事又不想法子去过日子,活该一辈子就窝在这村子里头。” 二舅母越想就越气,怨气大的一间屋子都罩不住,她掐住腰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最后实在是憋不住,便伸出食指来,直指着二舅骂道: “你就算是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你的一双儿女想,眼瞧着萧哥儿就要娶城里的小娘子,静姐儿也要议得一门子好亲事,我们呢?什么都没有,连屁都往外蹦不出一个来。” 这天下间大多子女是父母的软肋,二舅也不例外,他是怎么的不要紧,重要的是他的一双儿女,再怎么着,也不能比大房那边差太多。 二舅瞧了瞧二舅母,又仰头看了看自家房顶,最后叹息道: “可也没法子啊,华哥儿的态度你也瞧见了,若是再追着说上两句,怕是要当面喂咱们吃上两句难听的,到时候场面更加难堪。” 二舅母见二舅松了口,很是满意,连忙坐到他的身旁去,咬耳朵道: “哪会没法子咧,这初姐儿之所以会拒绝,就是因为没见到咱那侄子,咱那侄子长得一表人才,我相信,只要他们能见上一面,接下来的婚事自然是水到渠成。” “理是这么一个理儿,可怎么能让他们见一面是件难事,让他跑仁安堂去?恐怕被初姐儿知晓后,会更加厌烦咧。” 二舅母觉得他说的这话也在理,转头一想,计上心头, “诶,咱们可以在夏季的时候……” 第374章 怎么可能 二舅母和二舅的阴谋在悄无声息间酝酿,云初不知情,在回家的路上她有点想云苓了,她在想,要是云苓在的话,会怎么样做。 又想云苓是跑生意买卖的,懂得灵活变通,定是不会像她这般直愣愣地将话给一五一十复述出来,惹得大家伙都不快,最后还落得饭都没吃就匆忙往家里赶。 云苓定是有法子既让二舅母闭嘴,又能不让张氏受委屈的,她怎么就没有这等本事呢。 云初越想,对云苓的思念就越深,她已经许久不见云苓,也不知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她还是头一次希望这日子能够过得快一些,这样她就能早一点见到云苓。 云苓在汴京的日子过得清闲,躺在躺椅上,听着外头热闹的鞭炮声,偶尔又闻得几句街头巷尾的吵架争执声,看着院中不时变换的雪景,日子也就这么一点一滴地过去了。 时至上元节,天上飘起鹅毛大雪, 但似乎阻挡不了百姓的热情,这天还未大亮,街巷中就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紧随的就是烧纸钱的熏味,个中又夹杂丝丝甜味。 云苓是睡不着了,穿上袄子就到厨房去。 唐灵已经在厨房里忙活,见云苓到来,还笑着喊上一句, “小娘子,上元安康。” “唐灵,上元安康,你这是在做什么?” “今日上元节,按着习俗,可是要吃乳糖圆子,甜甜的吃下肚,一年都顺顺利利的。” 云苓瞧着唐灵将搓好的糯米粉掰扯出一粒粒小团,随后再往里加入一小粒的黄糖包裹起来,这光是看,云苓的嗓子都觉得甜腻, “这一粒糖都被包裹进去,甜都甜腻了。” 唐灵咯咯笑道: “哪里就甜了,这糖还是其次咧,煮这个乳糖圆子的汤,可还得加入蜜渍的桂花呢,吃起来甜丝丝的,那可不要太好吃。” 光是听唐灵描述,云苓就觉得喉咙发齁,连忙打住, “唐灵,咱们能不能做一些咸口的,咸咸的汤圆也好吃咧。” 唐灵双手一顿,半仰着下巴想上一会儿,倏尔兴奋道: “诶,可以可以,陆少东家过节前从商行里带回一些海鲜干货,还有香菇干,我可以用白萝卜搭配着调出个咸香汤底,这糯米丸子不放黄糖粒就好。” “嗯嗯!!” 云苓重重点头,对于咸香的玩意儿,她简直不要太喜欢。 但她随即又想起陆应淮,这些时日她似都不怎么见到他,也不知他是不是身子不适还是咋滴,云苓想着趁这吃圆子的机会去问一问他, “唐灵,这乳糖圆子可好了?要是能吃的话,我去喊一喊少东家。” “少东家?小娘子找他有事?他在你来之前就已经出门去了。” 云苓的双眸闪过一丝失落,也不知怎么的,总觉得怪怪的, “他这么早就出去啊。” “对啊,好像说正月初八那日商行就开张,他说事多,自然是要早些去。” 云苓更加失落了,这何时她不知晓的事,唐灵倒晓得了。 但她这种情绪维持不了多久,唐灵一泡开海鲜干货,她的心思就全被吸引过去,什么陆应淮,什么裴霖的,她都不大晓得,一心只想吃个快活。 待在房间里的裴霖也不大好受,他能听见云苓的声音,却又不想这么快面对她。 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心跳随着他每一走步就强烈一点,最后想到向云苓表露心意,更是紧张地捂住胸口缓解。 他实在是太紧张了,越是临近,他就越焦虑,这种现象是无来由的,是不受控制的,是他想压都压不住的。 裴霖重新躺回被窝,双唇上下哆嗦个没停,也不知是在念叨个什么,他唯恐外头人听到,又拉过被子盖住脑袋,这下,心跳宛如雷鸣,让他震耳欲聋。 他受不了了,直接将被褥掀开,双脚着地,走到桌子旁,倒上一杯凉茶,猛地一下灌进嘴巴子里,一哆嗦后,心也跟着冷静下来。 他趁着这股冷静连忙将要诉说的话术整理一番,又想着一些令自个儿开心的事,就这样,渐渐地度过这大半天的功夫。 黄昏即将来临,他深深吸上一口气,打开房门,便见得云苓,唐灵和刚子坐在厨房外吃蚕丝饭,一见到云苓,刚恢复平静的心登时就乱起来了。 “诶,你这三寸丁,这些时日整天整天的待在房间里,该不会是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胡说什么呢,你……你……你怎么还穿着男装,丑死了,年前不是买了女装的么,快去穿上。” “嗯……我觉得穿男装挺舒服的,都穿惯了,而且这天都快黑了,犯不着再换上新衣服,免得再费功夫洗咧。” 裴霖当即生了一些怨气,走到云苓身旁,一把揪住她的后衣领子,认真道: “你莫不是忘了除夕夜答应过我什么了?” “不就是与你出去逛州桥么,我记着呢。” “那还不快些去换上女装,我才不要和这么丑的你出门去,免得被人认出来,坏我名声儿。” 刚子的脸当即就垮了,什么玩意儿,这把他老大的后衣领子揪住也就罢了,现在竟还揶揄他老大长得丑,他娘的,长得也不见得好看,还敢埋汰别人,他、 刚子是想怼裴霖的,但被唐灵在桌底下压了压脚,知晓了暗示,也才止住心思,但看向裴霖的脸,依旧是黑的,只要这人再做出些什么来,他一定不放过他。 “诶,三寸丁,你这又约我上元节逛街,又要我穿女装的,嘿,你该不会是看上老娘,想要跟老娘表白?” “怎么可能???” 被一语道破的裴霖宛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他这下的心就甭提有多紧张,怕是跳出来他都接不住, “你……你……想太多了,啊?小爷会看上你这么一个懒得要命,腿又短,又爱吃芫荽的人,别说笑了,这说出去岂不是平白惹人笑话,你说是不是?” 第375章 排山倒海 话说到这个份上,刚子哪里还受得了,当即就拍案而起,双眼直愣愣地瞪着裴霖,骂道: “你他娘的在说什么呢,有你这么骂人的吗,我老大想咋滴就咋滴,犯得着你管,哪用得着你看的上,还不快滚回自个儿屋里待去,省得在这蹦跶,丢人现眼。” 裴霖登时皱起眉头来,这是他和云苓的事,哪里用得着别人来置喙,况且这要是云苓骂他就罢,就这么一个没根没底的臭小子也敢在他跟前叫嚣,当真是不知死活。 裴霖的怒火一触即发,云苓连忙耸了耸肩膀,摊手道: “刚子,可别与他计较,咱们一直都这样,他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他,都说惯了,谁也不会当真。” 裴霖被那句“我看不上他”轻轻创了一下,但很快就又收拾起心情来,他现在说的是假话,云苓自然也是说的假话,倘若自个儿当真与她诉说心意,她自然就会明白他这些年来的良苦用心。 “快去,别逼我揪你回房。” “催催催,你就跟个牛头马面催命似的。” 云苓将他此前说过的话还给他,而后动身回房间换衣衫。 裴霖自然而然坐到云苓刚才坐过的位子上,还若无其事地拎起勺子,吃起碗里剩下的那半碗蚕丝饭。 刚子和唐灵都惊呆了,刚子是极想要将这人给揍一顿的,但因为唐灵死压住脚,他才没有冲动动手。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云苓换上女子衣衫出来,这段时日她没有外出,养上一个冬季,皮肤也变得白皙嫩滑,修长的褙子穿上身,更显她婀娜的身姿。 裴霖很快别过脸去,他已经很紧张了,断不敢再多看的,再看,他的心就要炸了。 “诶,别说我家老大,这穿回女装,不开口说话,谁分得清你与这汴京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呢。” 唐灵笑着给云苓整理凌乱的头发,附和道: “小娘子模样好,气质足,穿男装就是意气少年郎,着女装就是高门小闺娘,可招人喜欢。” 云苓被这两人一人一句给逗乐,待头发被整理好,便与裴霖往御街去。 今日的御街,岂是一个“热闹”之词可形容的,游人蜂拥而至,街道上人头攒动,只要稍稍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海给淹没了去。 在御街的两侧长廊下,有着五花八门的表演,各个摊子鳞次栉比的,有表演口吞铁剑的,有表演倒身吃冷淘的柔术,还有表演魔术的,表演杂剧,杂办,击鼓,吹笛子的。 再往前去,还有一些动物马戏的表演,有呼蜂唤蝶,鱼跳刀门,猴学人戏等等,云苓一面看,一面拍掌,这每一样都让她耳目一新,就连卖卦的话术都让她觉得很有特色。 云苓正想着去算上一卦,回去之后也好与云老娘唠嗑唠嗑,就被裴霖给拽住胳膊, “小懒苓,你看,是灯山。” 云苓顺着裴霖手指指示的方向回头望去,只见宣德门楼方向搭有一个大山棚,天色渐暗,山棚开始上彩,彩灯点亮起来,五颜六色的光交相辉映,一片缤纷斑斓,真真应了那句“富贵迷人眼”。 而自这灯山最高处往下看,似有瀑布飞流直下,左右两边的门上,还有两条蜿蜒飞翔的神龙。 “这个山棚啊,可是从腊月冬至就开始搭建,又要制水柜,又要扎神龙往里添灯烛,又得在棘盆中立两条长竿,又得用纸做百戏人物,可有得忙活咧。” 云苓点点头,笑说道: “怎么,你愿意说话了?” “你傻啦,我怎么不愿意说话,我这不就是在说话。” 云苓“嘁”了他一声,又问道: “那你这些天待在自个儿房间里做甚,可太不像你咧。” “我……我……我困,我觉得冷不行么,你之前不也懒得出门,所以才得着个小懒苓的称号,诶,你倒是关心我,怎的,喜欢我?” 云苓见这人恢复讨人厌的模样,晓得他应该没什么大事,便又想着寻别的乐子,只是刚一走开,就又被这人给拉拽一把, “你别乱走,等会儿还有御驾亲临呢,够你凑热闹的。” “御驾亲临?” 云苓咕噜地咽下口水,有点难以置信道: “你的意思是官家他……” 裴霖见云苓提起兴趣,便止住嘴不提了,作出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来。 云苓见不惯他这副嘚瑟的模样,又“哼”了他一声,目光就直勾勾地盯着宣德门的方向。 这来到古代,若是能见上一眼传说中的皇帝,那简直就是不虚此行啊,虽说这深宫不要进,但皇帝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只是,云苓这个想法是不能如愿的,官家的确是会御驾亲临,只不过是坐在山棚的另一面,云苓使劲把脚尖踮起,又来回左右地看,可算是见着宣德楼上装饰的那些黄边的垂帘。 她想,那应该就是皇帝坐的位置,虽说是见不着,但能见到一些边边角角,也很是满足。 很快,宣德楼的两座朵楼里,点燃起一枚巨型的灯球,亮晃晃的,能把彻底黑下来的夜重新照亮。 不多会儿,楼上就响起丝竹管弦的声音,隐隐约约的还能听到有女子打闹嬉戏的声响。 云苓好奇心发作,正要听清里头到底有几个女子玩耍时,忽而戏曲声就又响了起来,云苓不大会听,但听着大家伙喊万岁,情不自禁地也跟着喊起来,霎时,整条御街呼声雷动,排山倒海,氛围感极浓。 “万岁!万岁!万岁!” “别喊了,咱们到州桥去。” 云苓被裴霖牵起手,在人群里挤着抢着,在一众热闹繁杂声中,在那些知名艺人耍绝活的功夫中,他们如游鱼一般,灵活地跑到州桥上去。 “啊,今日州桥的摊子可比往日的多,也不知多了哪些没见过没吃过的美食。” “你先别逛,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什么话啊,咱们就不能边走边说么?” 裴霖猛吸一口气,再长长往外叹, “不能。” 第376章 接你回家 云苓还是头一次见到眼前之人这般认真严肃的模样,她连忙收起玩闹的心思,也跟着认真起来,开口说道: “你说,你想跟我说什么。” 裴霖再次吸上一口气,咕噜地咽下慌张,对着云苓道: “想起来,我们也认识很长日子了,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芸香书铺,那时候我嘲笑你阿姊,你为你阿姊鸣不平,那是我们的第一次交锋。” “第二次是在你姥姥家的那山上碰见的,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知晓你懂药草,还很有本事,我当时就觉得你这人还挺特别,挺有趣的,自那次开始,我仿佛打开了碰见你的大门……” 云苓听出一丝不对劲,她明白裴霖这是在做什么,她着急地就要把手收回来。 裴霖将她的手握紧,双脚也挪近些,继续说道: “我也不知怎么的,只要一遇上你,我的嘴就控制不住,我就想、” “表兄?” “我就想要与你斗嘴,我、” “表兄!真的是你!” 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这人给云苓一个喘气的机会,她连忙将手抽回,还后退两步与裴霖隔出一段距离来。 她没有想过裴霖真会对她起那种心思,他……他……他不是看不起她的么,他不是厌烦她的么,他们每每碰见不是总互相埋汰么? 突然被打扰的裴霖自然是没有好脸色,他正想教训这个乱认亲戚的家伙,可当他见到那人的模样时,教训的话语又止在喉间,这的确是他的表妹,崔嫣儿。 崔嫣儿可是没有漏掉刚才裴霖与云苓的手是粘在一处的,两人甚是亲密,她登时就想起姨母与她说过裴霖有心仪之人的事,也就乐得打趣道: “这位小娘子就是与表兄一同在仁安堂学医的,也到汴京来了?” “你乱说什么?” 崔嫣儿有些懵了,她这下就把声音给放低,轻声道: “姨母说表兄钟情仁安堂那位学医的小娘子,她说问过你的,还打算过年就寻机会到平城去向那小娘子家提亲,不是么?” 裴霖脑袋嗡的一声响,他可算是知晓为什么那家人突然会这么好说话,原来……原来是以为云苓是学医的。 云苓虽是惊讶,但还是得把要解释的解释清楚, “小娘子应是认错人了,在仁安堂学医的那位是我阿姊。” 崔嫣儿见云苓说话,便笑道: “那你也是学医的么?” “不是,我是跑生意买卖的。” 崔嫣儿脸上的笑容霎时愣住,看向云苓的眼神也失了热络。 “这儿没你的事,快走。” 裴霖一边说一边将崔嫣儿推远。 崔嫣儿反手拽住裴霖, “表兄与我一同走,姨母惦记着你呢,咱们回去吃乳糖圆子。” “要回去你自个儿回,别在这胡搅蛮缠。” “我是不是胡搅蛮缠,表兄知道!” 两人互相拉扯,在不经意间就与云苓拉出一段距离来,崔嫣儿再次将声音压低道: “表兄怎么能钟情一个跑生意买卖的,这商人可是最低贱的,满肚子计较耍赖,况且她还是一个女子,这年头,哪有正经的小娘子跑买卖的?” “你走,你给我走得远远的。” “我走没关系,问题是表兄你,是你们裴家,说到底姨夫是个五品官,你怎么敢啊,这要是传出去,恐怕你们裴家要成为全汴京的笑话,官宦人家娶个低贱的商户,做妾都、” “够了!!!” 云苓趁着裴霖这一喝声,连忙将积郁在心里头的话一并说出,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对裴二郎向来都只有兄长之情,并无男女之意,我无意入高门,以前是,以后也是,所以还请小娘子放心,似我这等身世之人,大有自知之明,不会去够那些够不着的东西。” 天上的雪下得越发地急了, 裴霖那卡在喉咙的“我可以不回裴家,我只要她”也随着这雪被掩埋心底,她对他只有兄长之情,并无男女之意。 她不喜欢他…… 她不喜欢他。 她竟然不喜欢他! 裴霖一整个呆愣住,脑子一片空白,想不到事情,说不出话来,身上直冒冷汗。 “小娘子懂得这般想,那就是再好、” “苓娘。” 熟悉的声音入耳,云苓立马回过头去,只见陆应淮正撑着一把油纸伞,就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她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好想哭,她哽咽着喉咙问道: “你怎么来了?” “雪太大了,我来接你回家。” 陆应淮说罢就朝她走来,这一步一步的,就跟踏在她心头上一样,地面的脚印很轻,但落在她的心上却很重。 伞面很快将她给遮住,陆应淮轻轻地拨走她头上的雪,温柔问道: “咱们可以回了吗?” “回。” 陆应淮把手虚搭在云苓的肩膀上,护着她,领着她到马车去。 而目睹一切的崔嫣儿见到陆应淮这般对待云苓,别提有多惊讶,她迫切地想要知晓这两人的事,可回过头去,只见裴霖倒在雪中。 “表兄!表兄!” “来人,快来人啊!” 被拥上马车的云苓不清楚外头的事,陆应淮将伞放好,极不情愿地说道: “苓娘要是想哭的话,就哭。” 陆应淮敛去眸中的失望之色,他今日一整日都不在状态,要么做错这,要么做错那,天还没暗,他就已经来到州桥守着,他亲眼看着云苓和裴霖牵着手,亲耳听着裴霖述说心声。 他生怕听到云苓答应裴霖,他满脑子都在想要是他们真在一起,他该如何体面面对。 可越想就越觉得别扭生气,他喜欢云苓喜欢到快疯了,怎么甘心让别人抢了去? 幸好崔嫣儿出现阻止这场闹剧,但他不知云苓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她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眼眶是湿的,所以他没有把握,只能强忍着看她为另一个男的哭泣。 “这好端端的,你要我哭什么啊?” “你……你……你不是钟情霖哥儿么,他的表妹这般说,你就不觉得难过么?” 第377章 打铁花吧 陆应淮这话倒是让云苓有些摸不着头脑,她挠了挠太阳穴,又问道: “谁说我钟情裴霖?” 陆应淮闻言有些雀跃,但也不大意,依旧是压着情绪说道: “你与他相处起来很是自然,落在外人眼中大有青梅竹马的意思,就、” “我跟裴霖的长期相处并不会日积月累变成暧昧倾心,就好比你没有办法将今夜这场大雪加在昨夜上,好等明日积得个漫天大雪。” 云苓的话宛如一粒大补丹药,打通了陆应淮的任督二脉,让他全身变得舒坦,什么阴郁的情绪都往外抛个干净。 陆应淮的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不带丝毫遮掩,被云苓看个正着,她问道: “要是我真的钟情裴霖呢?” 陆应淮的脸霎时黑了,仿佛刚才的欢喜是空的,就像一个大泡沫,往天空飘上几尺,突然破裂消失,只留下失落惘然。 他的呼吸禁不住乱了又乱,朝云苓看去,想着从她的脸上盯出些异样来,但她咬着下唇勾着头,手指紧攥着衣角,俨然一副羞怯的模样,怕是真对裴霖有心思。 陆应淮的心当真是大起大落,他的呼吸不由加重,他连忙撩起窗帘,被外头的风雪一扑,可算是冷静些。 不管了,什么不管了,就算是她钟情裴霖又如何,她的话都已经放出去了,她与裴霖不再有可能,他也不会再将她推向别人,他要她,他只要她。 “他不值得,刚才他的反应已经给了你答案,不是么?” “骗你的,大傻子。” 云苓歪头瞧了陆应淮一眼,而后咯咯地笑起来。 陆应淮先是一愣,嘴角随之往上扬,一想到她说是骗他的,她不心仪裴霖,他的嘴角愣是怎么压都压不住。 可缓过来知晓她是故意逗他,害他白担心,就又有些生气,他是想掐她脸蛋的,但又怕她生气恼他,便小心翼翼,不大敢看,轻轻地将手盖到她的手背上,候上一会儿,不见她厌恶,就大胆地把她的手牵起来。 陆应淮的心登时甜的就跟吃上一勺蜜一般,云苓也不大敢看,她往近着的那扇窗看去,外头的亮光一下一下地打在窗帘上,惹得她心痒。 云苓撩开窗帘,只见外头火花飞溅,欢呼声一阵盖过一阵,眼瞧着一粒火星子朝她飞来,她也不由惊呼, “噢,这便是打铁花。” “咱们下车看看。” “嗯!” 从马车上下来,云苓很快就融入这热闹的氛围当中,天上大雪飘,地上火花溅,一冷一热,黄白交接,大有火树银花合之感。 云苓都看呆了,她摊开手掌欲要接住散落的火星子,宣德楼的方向突然爆出一声巨响,她的双耳登时被身后之人捂上,紧接便听得噼里啪啦的爆竹响。 “我说了,我是不怕爆竹声的。” “好~” 陆应淮将手放开,随即捏着大氅角,缓缓地,尽量不被身前人发现,慢慢地将她给裹进怀里。 暖意袭来,云苓听着贴着她后背的那股狂乱的心跳,这打铁花是看不进去了,爆竹声也不过是声如蚊蝇,周遭人的热闹都似与她无关,他……他……怎么敢这么大胆啊? “二郎,二郎,你快看,那那那不是上次跟我们打马球的臭小子么?” 刘二郎的脑海中立马就浮现出云苓的模样,他连忙将眼前那些碍眼的人给拨开,一眼就见到陆应淮, “嘁,这哪是二哥儿呢,诶,不对不对,这斯文人怀中搂着的可是小娘子。” 刘二郎那叫一个兴奋,就好像抓住了陆应淮的把柄痛脚,要是下次再遇见云苓,他指定是要与她说上一番,以此彻底打消这两人在一起的念头。 “不是啊二郎,你再仔细瞧瞧,那小娘子不正是那日与我们打马球的那个臭小子嘛,她原来是女扮男装!” 刘二郎闻言,脸上的笑意是止住了,他立马用手指将眼皮撑开,在见到云苓的那张脸时,他一口气提了上来,整个人直往后倒。 刘二郎晕倒在地这事,云苓也是不知的,她只顾着身后之人,以及他那微微弱弱打在她脖间的呼吸, “陆应淮,你、” “嗯,是喜欢。” 云苓的心跳漏了一节,脑子嗡嗡响,陆应淮说的这四个字让她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里就反复琢磨出好几种想法出来。 她还没有将话给说完整呢,他怎么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说喜欢,又不把话说完,谁知道他说喜欢什么,是喜欢看打铁花,是喜欢看爆竹,是喜欢看漫天大雪,还是说……喜欢她? 云苓一想到这话可能是指向她,他可能是喜欢她,她的心就乱了,乱的彻底,直至她回到自个儿房里,乱了的心跳还未能拨乱回正。 云苓无心做任何事,躺在躺椅上,脑海中就立马浮现出刚才她与陆应淮牵手,还有陆应淮从背后将她抱住的画面。 她连忙摇头,试图止住自个儿不要多想,可当她闭上眼,脑海中无端就冒出宋小六郎来。 “当时应淮可有追上你?” “认识应淮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他跑的这么快,他不顾身份,拎着船桨就划,很是狼狈。” “他是不是邀的你?” 云苓使劲晃脑袋,拼命将注意点转移到张氏的身上,但她的心不随她走, “你们是要走了吗?” “今年的上元节,你们会出来看花灯吗?” “今年有罕见的大花灯。” 云苓捂住双眼,深深地吸上两口气, “他倒好,大晚上的还把我赶回家去,不知是不是从后门偷偷溜走去找你呢。” “他啊,还反着跟我打听那买地之人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就问莺儿,莺儿说喜欢桂花糕,你喜欢吃桂花糕不?” “可以啊,这臭小子藏的还挺深,没想到竟是同一个人,爱,是真爱咧。” 过去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花一般在云苓的脑海中闪过,云苓没有法子控制,只能重新睁开双眼,想着寻些别的什么转移自个儿的注意力,以此来控制自个儿不再想陆应淮。 第378章 好生掂量 只是当她要站起来吃茶时,突然就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她的心猛地又跳动起来,她当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那脚步声半路停止,她的心好像也被按捺下去, 候上好一会儿,她感觉自个儿的心被按捺不住了,那脚步声又开始响起,直直地朝她这屋里来,云苓是有些暗幸的,但又不知这股奇怪的感觉从而何来,她咬住下唇,默默期待着。 “苓娘,你歇下了吗?” “何事?”云苓意识到自个儿的语气有些激动雀跃,又连忙打住,她将声儿压低些,又道:“我困了,正要歇息呢。” “好,那我明日再来。” 云苓“哼”了他一声, “你这种伎俩,我是断不会上当两次的。” 说完,她就双手交臂,略有些埋怨的重新躺回躺椅上,这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每每都哄着她,如今却撂性子了。 处在外头的陆应淮先是听到这人“哼”了他一声,继而听得躺椅“吱呀”的一声,仿佛是带着怒气的,他不禁失笑,连忙敲打房门,略带委屈道: “苓娘,我的胃有点儿不舒服。” 云苓立马坐起身,想着出门去,可又急急止住,双手直抓住扶手,开口问道: “你到外头去一天,没吃东西么?” “午饭是吃了,可在天还未暗的时候就去了州桥,就……” 去州桥……云苓想起大年三十那夜他就是闯进房间来,然后听到裴霖在外头与她说的话,他该不会是一直记着,然后一直候在州桥,就是为了等她? “大傻子,真是一个大傻子。” 云苓轻声念叨一句,随后站起身将房门打开,便见得陆应淮歪歪扭扭倚在一旁,她禁不住又骂了他一声“大傻子”, “唐灵今日做了乳糖圆子,还剩下一些,你可要吃?” “吃,当然吃。” 云苓径自先往厨房去,走到半路,一回头,见得陆应淮还在慢悠悠地走着,便叹了一口气,又看不过眼,只好往回走,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走。 陆应淮顺势抓住机会,反手握住云苓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去往厨房的路并不长,但他却心满意足,就算是不吃那乳糖圆子,他都饱了。 吃过乳糖圆子,雪势不见停,陆应淮将碗洗过之后,手有些冷,不便牵起云苓的手,但又不甘心就这样与云苓分别,便抓住一片雪花说道: “苓娘,咱们来堆雪狮子。” “我不会。” “我也不会,但……”陆应淮说着就抓起一把雪来,轻轻砸向云苓,“我会打雪仗。” 云苓不设防被他无端砸了这么一下,气冲不到一处来,也有样学样抓起一把雪追着他砸。 早早就听到院子风吹草动的唐灵,刚子和紫福偷偷地聚在一处,三个脑袋从窗户处冒出,六只眼睛随着院子里的两道身影左看右看。 刚子先是不满,发声道: “也不知咱老大到底看中他什么了,长得……额……也不过是只比我俊俏那么一点,家世么……也还算可以,为人么……没什么好的,怕是一肚子坏水。” “我家郎君在汴京圈也是赫赫有名的,京中可是有不少小娘子都对他爱慕不已,他能瞧中你老大,那是你老大的福气,还在指摘我家郎君,还真是不知好歹。” “诶我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唐灵打断刚子的话,直接反驳紫福道:“我家小娘子哪里差了,要不是你家郎君死缠烂打,又时不时地假扮委屈,厚着脸皮,我家小娘子还不一定看上他呢。” “就是就是,我老大要相貌有相貌,要身姿有身姿,要钱有钱,别说嫁这么一个小小的陆家,就算是嫁到身份更高的门户去,也是使得的。” 紫福不满他们二对一,更不满他们随意议论陆应淮,便不客气说道: “就算你老大有一万个好,她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农也就罢,如今还从商,地位更低些,你以为那些高门的大户的眼睛都瞎不是,娶一个商户女,怕是要将前程路给断了咯。” 话语刚落,刚子就赏了他一拳,随即压着他狂揍,唐灵知晓他这话说的不差,所以她也在担心裴家,可今日见是陆应淮带云苓回来,又见两人亲昵,便知云苓钟情的是陆应淮。 如此这般,一切的事就都好办了,既然云苓未来是要当陆家的娘子,那她就是紫福的主子,这哪有下人随意议论主子的道理,按着理儿,应该掌嘴才是。 故此,唐灵也帮着刚子将紫福压着揍,定是要给他一个教训,免得他口不择言,让云苓听到伤心。 紫福着实是冤,他不过是将真实情况给说出来罢了,这些人怎么这般听不得真话,而且还要命的两个来打他一个,以多欺少,这有失公平,他想着早晚得跟陆应淮说说,多请一人来,免得日后与这俩蛮人打架,占不着便宜。 而陆应淮在见到紫福脸上的伤,得知事情的缘由,恨不得将他给辞了,哪里还会再请一个人来给他呐喊助威。 云苓就是这样从裴霖的世界里溜走的,他又怎么能重蹈覆辙将她给推远,当下对着紫福,自是没有好脾气的, “你要是再这般冲动说话,你也别在我这儿呆了,我可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苓娘是我的命,要是她走了,我的命也就没了,你且好生掂量掂量。” 紫福讨不着一点儿便宜,觉得脸上的伤更痛了,陆应淮是他见过最好的主子了,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下人看待,到外头进膳总是将好吃的分他一半,他可不能离了他,只好将态度放端正, “我省的的,郎君勿气,我不会再犯了。” 陆应淮知晓这人老实又爱护着他,凡事都要为他争个高低,心是好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过了上元节,京中过年的气氛也渐渐淡了,裴霖没有回来,各人都懂事得没有提及此事。 第379章 八字蛤蟆 云苓和陆应淮知晓,那日崔嫣儿也在场,裴霖就算是发生了什么事,也会有人照应的,所以也没过多担心。 只是云苓没有想到裴霖真对她起那种心思,不对不对,她早就想过了,只不过如今回忆起来,她每一次的问话,每一次与那人的相处,都是被否认的,所以久而久之,她这方面的心思也就淡了。 他们适合做知己好友,也仅限于知己好友。 时光流逝飞快,转眼就到了开春, 云苓在陆应淮的相陪之下前往汴西榷署,榷署占地面积很大,但却没有云苓想象中的精致,这大多都是露天的摊子,眼下开春,又有连绵的细雨,沙尘倒是扬不起来,只不过一滩滩的淤泥水坑,走起路来别提有多麻烦。 “二哥儿,你看,你学着我这般走,这样就不会把脚后跟的泥沙溅起来,也不会弄湿鞋面。” 云苓瞧着他的走姿,忍不住乐道: “我才不要,弄脏了洗便是,似你这般,就跟一个会走八字的蛤蟆似的,难看难看。” “走八字的蛤蟆?” 陆应淮当即定住脚,回过头来双眉轻蹙,似有些难以置信, “可敏娘教我说这样走路可帅气了。” 云苓一想到是陆佳敏的杰作,就放声大笑,没想到似她也会坑自家兄长,可随之又羡慕这陆家兄妹的关系,不过只是羡慕一下,就又想起云初,有阿姊也有,可以互相贴贴呢。 陆应淮见云苓大笑,瞬间就被她的笑容感染,也跟着一同笑了起来。 两人一面笑着一面往里走,裤子后头全被溅起的泥沙给弄得脏兮兮的,但两人却毫不在意,只顾着左看看,右瞧瞧,还时不时偷瞄一下对方。 虽说是下雨的天气,但在榷署里交易的商人一点儿也不少,所交易的玩意种类也挺多的,在云苓的眼里可以称得上是一个“小的大相国寺”。 而随着她的视线不断往外扫射,竟被她看见了一个大熟人,跑西夏买卖的商人马木材。 与此同时,正做完上一单羊毛买卖的马木材也同样是眼神尖,一眼就觑到云苓,连忙朝她呦呵道: “嘿,又见面了咧。” 云苓出于做生意的缘故,一直奉行着一句话,“凡事留一线,日后也好相见。”,故此也热情地朝他打招呼道: “材叔,你也在呢。” 马木材见云苓朝他打招呼,自然也热络起来, “诶,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买羊毛的,我这儿有新到的货,你要不要瞧瞧?” “价多少咧?” “你先看看,我这羊毛可比榷署里其他商人卖的还要好,这牧羊的可是与我有长期的合作关系,我拿的是一手羊毛。” 云苓不着调地点点头,再次问道: “价多少咧,你这六百文一斤着实是让我感觉吃力,我就想着到这榷署来再看看,要是有好的,我就立马拿下了咧。” 马木材在心里头暗自翻了一个白眼,他可是没有忘记上次刘二郎说过的话,这人可是有两万贯的铜板儿在身,这六百文一斤的羊毛对于她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焉知她竟然这般计较,觉得这六百文一斤的羊毛吃力,嘁,骗谁呢,真当他是三岁小儿不成? 只不过这做生意之人,总是少不了算计的,他们常常会以砍到一文就算赚一文,而以此感到自豪,他理解,理解。 马木材搓了搓手,当下虽是开春,但天气早晚还是有些寒气,他也想早些将东西都交易出去,好趁早歇上一歇, “这样,你也是做生意买卖的,想来也是晓得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这六百文一斤的羊毛你觉得吃力,不如就瞧瞧这些,五百五十文一斤的,算是在咱们榷署一个低价了。” 云苓眉角一挑,身子往前探,待马木材将羊毛袋子打开,迎面就朝她扑来一阵羊粪的味道。 云苓不大好意思捂住鼻子,只好将呼吸稍稍收了收,她很确定刚才嗅到的是羊粪的味道,而不是羊膻或羊草的味道。 这面上瞧着是好好的,羊毛也很是干净整齐,但云苓总觉得在袋子里是有羊粪的,一来可以压秤,二来这种羊毛收的时候也便宜些,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她自是看不上的,只不过见她讨价,马木材的态度已经淡下去,云苓也不知怎的,面对这种人,她觉得不好一再拒绝,免得待会儿真闹僵了,大家都难看。 云苓很是为难,又恨今日没将刚子带来,正想着该如何从这种困局里出来的时候,陆应淮拉了她一把,他的声音很是隐忍,手不经意往鼻子拂去,只道: “我看到赵叔了。” “哪儿呢?” 云苓立马将视线从羊毛处抽离开来,顺着陆应淮指示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见到赵华生,只不过她又不能当看见,只道: “我看不见,你是不是看错了?” 陆应淮当即就明白云苓的意思,他一手抓着云苓的肩膀推着她走,一手指着前头说道: “呐,那不就是赵叔么?” “哪有,赵叔可不是长这副模样。” “那,我说的是那个。” “……” 两人一唱一和的,嘴上说的话速度慢,双脚挪动的速度快,不一会儿就从马木材的摊子上溜走,待他反应过来时,他们的人已经早早走远了。 见到赵华生后,云苓激动地喊了一句, “赵叔,可算是见着你了。” 赵华生挠着后脑勺,不解道: “我哪有那么难找,既说了开春在这榷署见面,你放心来便是,准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 在见到赵华生的那一刻,云苓的心就定了定,现在听到他说这话,一颗心可算是稳了, “赵叔说的是,不知羊毛在何处咧?” “在那,我也不知你是不是真的来,哪日来,就干脆撂在那一处,你现在去看看,要是觉得这羊毛可以,咱们就交易,你今日就可以将羊毛拉走咧。” 云苓连连点头,点的就跟鸡啄米似的,她随意解开一袋羊毛,袋子里是有味道的,但不难闻,她往里伸手…… 第380章 不必多虑 陆应淮见云苓这般动作,又想起刚才在马木材的摊子上嗅到的味道,不禁觉得云苓是一位勇士,暗暗地掏出一条手帕,随时都准备给云苓擦手。 “二哥儿,小心些。” 云苓可没有漏掉陆应淮那稍稍嫌弃的小眼神,她只将他给推远,而后将手往里伸,穿过羊毛,袋里的温度逐渐攀升,暖暖的,但搁得久了就又觉得热。 云苓从中间的位置抽出一丝羊毛来,羊毛上头虽有一丝的杂草碎什么的,但不影响它干净,将其凑到鼻尖,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但是很轻,多嗅两口就没了。 她继而往剩余的袋子抽去,得到的都是差不多的羊毛,她便不再往底子扒拉去,这一来她的手只能通过缝隙摸索到中间的位置,再往下也是不能的。 二来若是她执意要看底子的货,大动干戈不止,还会在赵华生的心底里落下一个计较的印象,影响未来的合作,这样可使不得,云苓只好作罢。 “赵叔,这些羊毛了,咱们交易。” 赵华生没有多说,只拿出一旁的算盘来,上下拨弄着算盘珠子,随即将数亮给云苓看。 云苓虽是精于算数,但是她不会看算盘,她只能按照此前说好的价格来算,两百文一斤的羊毛,一共是两百斤,那就是四十贯,而加上说好的七贯铜板儿,就是四十七贯。 她直接掏出一张交子来,说道: “赵叔,给。” 赵华生牙痛地啧了一声, “好你的,不直接给我铜板儿,给我这个,我去哪儿兑换给你?” “赵叔常在这头混,定是有法子的,而且这也是对我的惩罚咧,我来的时候觉得带铜板儿重,你将这交子接了,换成铜板儿给我,也要我拖上一拖。” 赵华生被云苓这话说的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他只觉得这一张交子很是烫手,这让其他的摊贩一下子拿出一百贯的铜板儿来,也是一件难事。 陆应淮见状便道: “赵叔何不到汴西榷衙去兑换铜板儿?” 赵华生自然也晓得最便捷的方法就是前往汴西榷衙,只是…… 陆应淮再道: “这其中牵涉兑换的费用,由我们来付即可,赵叔尽管在剩余的铜板儿里扣就行。” 云苓这下倒清楚了,她可没想到还会造成这样的麻烦,幸好有解决的法子,能让她安心些, “对啊赵叔,你尽管扣就行,不必多虑。” 有这话赵华生就放心了,虽说这兑换一百贯铜板儿的费用只需花二十文,但是对于他这种做实打实生意的人来说,那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既是要到榷衙去兑换铜板儿,不如顺道去那头把交易给结了,也可省趟来回路。” 云苓不知怎样才算结了交易,但见陆应淮没有作声,便点点头表示赞同。 赵华生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类似单子一样的纸,用炭笔简单的在上头写上十大袋,一袋二十斤重的好羊毛,费用共四十贯,而后取出度牒来,再看了羊毛一眼,就往西侧方向去。 云苓在陆应淮的指示下也随了上去,一盏茶的功夫,一行三人到达汴西榷衙,这汴西榷衙建的也不算华丽,倒有一种别具的风格。 榷衙门口就坐有两人,一说一笑的,见到人来也不要紧,只待把话说了,把笑笑完,才端起架子来做事。 “要交易什么呢?” 赵华生将单子奉上,脸上依旧是没有多大的笑意, “是羊毛,一共两百斤,卖了四十贯。” “两百斤……” 那厮接过单子,指尖落在桌面上敲了敲,倏尔看向陆应淮和云苓,问道: “是你们买的羊毛?送到哪里去?” “陆家商行。” 陆应淮抢先回应道。 “陆……陆家商行?” 那厮的脸色登时不一般,他从屉子里取出一枚印章来,正要往下盖,突然又在半空止住,笑问道: “带度牒了?” “带了。” 话语一落,印章登时就落在单子上, “到里头去,将铜板儿清缴干净,这两百斤的羊毛就可通行。” “谢官爷。” 云苓感叹这厮的嘴脸变化可真快,无疑又想到裴霖此前说过的话,陆家商行与邻国跑的生意可不少,自然是积累下不少的人脉,她都不敢想若不是说送往陆家商行,她今日还能不能这般麻利达成交易。 “不要多想,京中各大商行每年给这边的好处不少,便利些也应该。” 云苓身子一哆嗦,觑了这人一眼, “我能听见,别老是凑别人耳边说话,痒死了。” 陆应淮听见云苓说这话,特别是那句“痒死了”,很是心欢,他好像发现了新大陆,又想跃跃欲试,只可惜眼下这个场合不大合适,云苓又身着男装,要是太过亲密,难免会落人口舌,不好不好。 云苓才没理会这人在思踱什么坏心思,她一心盯着赵华生,看着他是如何与那人交接的,如何用度牒交税,如何交牙钱,又如何兑换铜板儿的。 “好了,你给了我一张交子,扣除四十七吊钱,又减二十个铜板儿,剩下五十二吊加九百八十文,你数数这钱对不对。” “不必麻烦,我自是相信赵叔的。” 云苓双手一捧,胡乱地将桌上的铜板儿都捧进一旁的空袋子,拉上袋绳,刚提起就被陆应淮给接了过去, “我来。” 与赵华生结了交易后,云苓就在榷署的周遭寻上两辆马车,分别装上一百斤的羊毛,就一同往汴京陆家商行的库房赶去。 而因来时她与陆应淮分别骑上一匹快马,故此现下也分别骑着快马而回,只是因要看着马夫,速度也不能过快,只能不紧不慢随着。 “少东家,不知陆家的商船何时启程返回平城呢?” “杰哥儿大概两日后从江南回到汴京,待他们歇息几日,将东西都收拾好再启程咧。” 云苓掰着手指,心思渐重,开口问道: “那就是要七八日的功夫咯?” 第381章 并肩而行 陆应淮知晓这人头一次离家这般久,眼下羊毛一事又结了,自然是归家心切,只不过他舍不得,他好不容易才确认他在她心里的大概份量,又没有碍鼻子碍眼的裴霖阻挡着,自是想要粘着她多些。 他承认他很自私,他是卑鄙小人,但只要能与她多待一日,他就觉得赚上一日,也好在她不在的时候,自个儿独自回味。 “二哥儿可还有不少事要做,这七八日的功夫眨眼就过了。” “我有不少事要做么?” 云苓眨了眨眼,恍然道: “噢,我记得了,我要给家里人买手礼,不过也就这么一件事了。” 陆应淮失笑,要是可以,他倒是真想掐一把她的小脸蛋,埋汰她没记性, “所以……你的那些宝贝都不要了?那估计蔡东家会很开心,连觉都不用睡,直接蹦跶到天明。” 蔡东家…… 噢,蔡东家!!! 云苓可算是想起来了,天爷呐,她可真是糊涂,那些才是真正的宝贝咧,她就这么给抛之脑后,该死,该死。 “诶,你说这么些时日,他们可有打磨好了?” 陆应淮摇头,只道: “这我也没有把握,不过你放心,还有好几日功夫,若是他们还没做完,还可以催催呢。” “对。” 云苓突然觉得这多待几日也不是一件坏事,心一下子就放宽来,驾起马来也变得轻松自如。 陆应淮见状,为他的如愿以偿而偷偷自乐,他甚至想他和云苓永远定格在这个时刻,他心中有她,她的心中也有他,一直一直这样快乐下去,多好。 从汴西榷署赶回陆家商行的库房已是大晚上,他们自是腾挪不出功夫来采买手礼,这事只好暂时搁浅。 云苓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两声,她看着不远处的馉饳儿摊子,还未嗅着味道,就已经狂咽唾沫。 只是陆应淮……云苓看着他,着实觉得他这一身高贵难以与路边的小摊融合到一处去,便想着将他撇下,自个儿偷偷去吃。 但…… “二哥儿看我?” “我哪里看着你了?” “就现在啊~” 云苓当即就挪开视线,下巴高高扬着,说道: “你先回宅子,我再逛逛。” “你这是想一个人偷吃?” “我……我……我哪有,”云苓重新看向陆应淮,笑道:“我只是觉得你吃不惯。” 陆应淮见云苓笑,他的眉眼也跟着温柔起来, “二哥儿忘了,我此前与你说过的,我小时候就漫山遍野地跑,你说这么一个野小子,还能没吃过路边摊子么?” 尽管陆应淮这般说,云苓还是不大想象的出来,自她认识他开始,他就给她一种很是精致端雅的感觉,每每邀她进膳,都是去的酒楼饭馆,就连自家商行的早膳,也是有多样的选择。 “走。” 陆应淮说着就往前走,只是走上几步,不见云苓随上,就停住脚回头,只见得这人正歪着脑袋在看他, “怎么了?” “你还会洗筷子洗碗么?” 陆应淮不经意地摸了摸鼻子,遮挡住嘴角的笑意, “会影响我们的感情吗?” “不影响。” “那……还是洗洗。” 云苓到底还是没忍住笑,尽管她死咬住下唇,笑意还是在脸上蔓延开来,她提步追上陆应淮,贴着他的肩膀而行,喃喃道: “我要吃一碗鲜肉馄饨。” “我也要吃一碗鲜肉馄饨。” “我不要放葱花,放一个大煎蛋。” “我也不要放葱花,放一个小煎蛋。” “……” 翌日太阳高升,云苓便带上刚子和唐灵前往潘楼街附近的那间小作坊,出来兜客的大头一见到云苓,连忙热络地迎上前,笑说道: “哎哟小郎君,好久不见呐,不知这些时日到何处去做生意买卖咧,也好提携提携小的哟。” “哥儿真会说笑,我哪里有提携哥儿的本事,只是这天一冷,我就不想动弹,就跟乌龟一样缩在被窝里咧。” 大头好一顿假笑,笑的累了,就又继续言道: “小郎君可真会说笑,就算是小郎君是乌龟,那也是最聪明的那只呢。” 云苓总觉得他这话有些阴阳怪气,不像是称赞,刚子自然而然也就听了出来,“呸”上一句,说道: “你还王八呢,此前交给你的那块石头,可都打磨好了?我老大可等着拿来送人呢。” “打磨好了啊,早早就将小郎君的石头给打磨好了,本想着上门告知这事,可想了想,小郎君还没有告诉我,住宅的地址在何处呢。” 刚子抢着回应道: “似这种东西你不晓得比较好,年前有位不长眼的冲突了咱们老大,然后……哎,不说了不说了,这都过去了,这种晦气的事不提也罢。” 这要是别人说也就罢,大头只当是个乐子,但他是随着云苓与钱小虫打过交道的,刚子的话自然是信上半分,眼下自也是不敢多言。 “小郎君快随我来,此前也忘了问你,究竟是要将这块墨玉打磨成什么首饰,便根据经验给你打磨了两个手镯,两个厚玉牌,还有十二粒珠子,你瞧瞧。” 云苓随着大头往里走,进到小作坊里,又见得他打开其中一个小匣子,亮出他刚才所说的那些首饰,匣子底下还有这块墨玉留下的边角料。 “小郎君尽管看,要是觉得哪个位置打磨得不够好,咱们立刻弄弄。” 云苓点点头,拎起镯子,指尖顺着弧度摩挲,隐隐觉得是有些颗粒感,将镯子举起,顺着太阳光看,能够看到一条条轻微的刮痕,是解玉砂的痕迹,也不知是不是不能打磨掉,还是怎的,但以古代的技术来说,这镯子已经很是可以了。 “不错,与我算算这打磨的费用。” “好好好,这镯子打磨起来颇费些功夫,打磨费是十五贯一只,两只就是三十贯,玉牌就简单些,五贯一个,两个就是十贯,珠子打磨起来也不容易,可看在咱们相熟的份上,这十二粒珠子就收你三十五贯。” 第382章 开过光的 云苓快速估算着,这三十贯加十贯加三十五贯一共是七十五贯,她昨日与赵华生交易还剩下五十二贯多,今日让刚子背了出来,想着用掉,谁知这里要花七十五贯,她身上也不过是带着三吊钱,加起来还差二十贯。 云苓没法,只能再掏出一张交子来让大头找数, “哥儿找我二十五吊钱。” 大头连忙应好,接过交子就往更里头去,抽拉屉子的响声断断续续,不一会儿抓住十吊钱出来,又问正在磨砂的两人有没有多余的铜板儿可以找数,那两人凑上半晌,也只凑得个五吊铜板儿, “小郎君且等等,我这就去咱们经常帮衬的小食馆,让那里的掌柜帮我把这交子给兑换开。” 云苓觉得有些汗颜,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能在她身上接连发生,但也只差十贯钱,也犯不着这般折腾, “这样,你瞧瞧这作坊里有什么值十贯铜板儿的,你给我就行,这样就用不着来回奔波。” 大头闻言,见是能用物来抵资,自然是乐的,但他也不含糊,不敢随意糊弄云苓,便翻箱倒柜的,从箱底寻的一件类似羊脂白玉的小玉牌出来,笑说道: “这个是好东西咧,此前有位哥儿来寻我加工玉石,但带来的加工费用不足,他就将这块小玉牌压在这里,说是三日后来赎回去,可这都过一年了,他还没有来,所以这小玉牌便是我的了。” 云苓接过小玉牌,这小玉牌落在手心里温温凉凉的,亮在阳光之下很是通透,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这块玉就很适合陆应淮,温润通透,不对,她才不要送给他,自个儿藏着多好咧, “哥儿这小玉牌很是不错咧,十贯铜板儿未免太亏了些。” “不亏不亏,我这不是想与小郎君交个好友么,小郎君年前不是买了好几块玉石,不知可都加工了么?” 云苓笑道: “我那未来姊夫一听是宝贝,连忙差人要了去,至于有没有加工好,我就不晓得了。” 大头是有些失落的,他原是想着要是能接下云苓那几块石头的买卖,这一年他都不用愁了,但眼下打了水漂,不难过是假的, 但他能触到云苓这人脉,日后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也多了条路子可走,他的脸色便由阴转晴, “原来是这样,没事,要是小郎君日后得着空,也可来寻我,咱们一同去找石头。” 云苓也想多找石头,但过些时日就要坐船回平城,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来汴京,她将那几块石头交给蔡东家,也是想着快些将玉饰给打磨出来。 如今她被大头这一问,心里头怪怪的,不大舒服,便只将小玉牌收下,那剩下的十五吊钱就作罢, “不久之后我就要出远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十五贯铜板儿就当作是请你们进膳的,玉牌我收下了,谢了。” 云苓的大方阔绰让大头更加舍不得了,他连连追着云苓相送,直至送出小巷又送出街道才作罢。 “老大你也太亏了,再怎么的,也得将那十吊钱给收下咧,那家伙可是一开始想要坑你的,犯不着对他这般好。” 云苓摩挲着手上的小玉牌,越摩就越喜欢, “你这话倒是说错了,这一开始本就是愿者上钩的事,他也的确将我带着我找到好的石头了不是么,再者,生意场上再怎么,多一个好友也好过一个敌人,而且少掉十五吊钱对你来说不是更加轻松么?” 唐灵小心翼翼提着玉饰,将云苓领向另一条巷道, “哥儿要是去蔡东家的作坊,从这边走会更快咧。” 三人穿街过巷,一刻钟的功夫就来到目的地,蔡东家见到云苓也赶紧迎上前,热情道: “小郎君过了年节,瞧着是更俊俏了,将来也不晓得是哪位小娘子如此有福气,能嫁与小郎君。” 云苓唯恐这话他是对每个来这儿的人都说一遍,而似这种客气话又不好当面拆穿毁了和谐,只能随着他的话说道: “我瞧着蔡东家这嘴巴子才是有福气的,趁着这个年节不晓得吃了好少的好糖好蜜,哄的人心里头满是欢喜。” 蔡东家乐得一笑,很快直入正题道: “小郎君今日前来是为了那些好玉的?” “蔡东家所言极是,不知那些玉饰可都已经打磨雕琢出来了?” 蔡东家先不回应,只领着云苓到之前那个吃茶的小茶室,又唤得一小厮沏上一壶上好的白茶来,而后又溜出去,不晓得是去了何处,待好茶奉上,人也才从外头进来。 云苓见他捧着两个匣子,在其身后又有一人捧着三个匣子,各都蹑手蹑脚地将匣子稳稳当当地放到桌子上来。 “这匣子里头装的便是小郎君此前要的手镯,玉佩,玉扳指,玉牌和玉珠子。” 蔡东家说着就将匣子给一一打开,亮出六个手镯,八个玉佩,五个玉扳指,六个玉牌以及不知数的玉珠子。 云苓都震惊了,她抓起一把玉珠子,珠子的手感极佳,光滑无比,她单独挑出其中一粒,又是熟悉地往上举着看。 这珠子着实是光润,料子好,这打磨的功夫也不差,瞧着比大头那些还要好些,想来是费上不少心思的。 蔡东家见云苓把玩玉珠子,笑说道: “这珠子一共打磨出八十颗,都是按照手链的大小尺寸来打的,珠子的中间打有小孔,可以用来串绳,这具体要串多少,要掺色串还是别的,这得看小郎君的意思。” 云苓觉得蔡东家很是上道,而且这做工也很是精致,特别是观音玉佩,可以称得上“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她只刚拎起其中一个,蔡东家又说道: “俗话都说男带观音女带佛,这要想观音和佛灵光,得亲自去寺庙里寻僧人开光,只是这开过光的玉器不能随意携带,又不能不带,其中的深意得交由寺庙里的僧人向小郎君讲述咯。” 第383章 再行一计 云苓着实是不大懂这些玩意儿,只不过她有云老娘这个法宝在,这些事情自然是由云老娘来做主的,她不必多操心。 云苓越看这些玉饰就越喜欢,在平城,随意取出一件来,都会是令人刮目相看的,自然能充当一份好嫁妆。 “蔡东家,不知这打磨的费用一共是多少咧。” 蔡东家微微一笑,说道: “小郎君不必操心这个,陆少东家已经与我提前将数给清了。” “啊?什么时候清的?可是昨日?” “是初八那日,他给我送来了新年礼,顺势将这打磨的费用给结了,不过那时候是只确定好要开多少玉饰,并非不知会小郎君。” 大年初八那日就结了,这日子倒是有些出乎云苓的意料,不过这厮怎么不与她说,就这个做工,打磨的费用定是不少的, “蔡东家,你将这其中的明细予我瞧瞧,我虽与陆少东家相熟,但总不好占他这么大的一个便宜,我得将银子还给他咧。” “这……这……咱们作坊每次结完一张单子就会胡乱扔到库房里去,这一时半刻也找不着。” 云苓知晓这是推脱之词,莫不是将她当作是不谙世事的小毛孩,这偌大的作坊怎么着也不会将单子随意乱放,而且账本,她就不相信没有账本。 只是她对这位蔡东家的印象不错,总不好将话说得这么明白这么绝,只能拐着弯儿说道: “这单子找不找得出来也不大要紧,会算数就行,蔡东家既是开的单子,想来定是知晓这打磨玉镯一只多少铜板儿,玉佩又是几何,你且将这些单价报与我,我自然能算出个大概来。” 蔡东家咽了咽口水,当初陆应淮可是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将这费用说与眼前这人知晓,免得日后便事行不通,他收着了节礼,又有意与陆家商行攀交, 更何况似这种云苓占十足好处的事,为何她会不顺着台阶往下走,将好处给收于囊中,难道是害怕落人把柄? 云苓也不知为何这蔡东家不愿意将价格给公布出来,他既然是已经将钱都收进袋子里袋袋平安,那她和陆应淮就算再怎么掰扯都与他无关,他又何必多番隐瞒? “我刚才从潘楼街的方向过来,打听到一只打磨的镯子,不算很是精细,价格是十五贯钱一只,而蔡东家这处的打磨功夫精湛,想来是颇费心思,料想是要四十……” 云苓紧盯着蔡东家的神色,见他是有松一口气的小表情,便急急改口道: “八十贯一只?” “没有没有,五十贯、” 蔡东家意识到自个儿说漏嘴,就连忙打住,可云苓已经开了这试探的头,哪里还能停下,只不过她不必再一个一个的试探过去,只需要用玉佩做引子就好。 “噢,原来是五十贯一只镯子,说实在的,我也不大懂这些打磨的工艺,想来这镯子,玉佩,玉扳指,玉牌和玉珠子都是差不多,我干脆全部按照五十贯一只来算,那就是、” “使不得,小郎君可使不得。” 蔡东家着实冒出一身汗来,陆应淮的本意是不让云苓出钱,眼下要是全部都按照五十贯来算,那岂不是白瞎折腾么? “这镯子,玉佩和玉珠子的打磨工艺是高一些的,可玉扳指,玉牌是简单些,小郎君断不能一概而论。” “所以蔡东家就将单子的数额告知我,免得让我胡乱猜测误了事,行不?” “这……哎呀,这这这……” 云苓见一计不成,便又再行一计, “哎呀,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东家的,那大傻子付了钱我是晓得的,只不过我与他打了赌,看看能不能将这价格给猜出来,要是我猜不出,就得请他吃一个月的饭,我哪里使得,便来求救东家。” 蔡东家的心当即就定了,他先是见云苓这般费心思打听价格,后又听得云苓唤陆应淮为大傻子,又结合两人此前的举动,对云苓说的话没有生疑,问道: “那若是小郎君猜对了,又会如何?” “还能如何,不过是让那个大傻子唤我一声“爹”,你也晓得,男子在这方面总有些胜负欲的,是不是?” 蔡东家知晓胜负欲,但不大明白这两人的胜负欲,按着理儿说,若陆应淮是大傻子,让一个大傻子喊爹,那他就是大傻子他爹,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哎呀,东家的不用多想,咱们一共猜三次,头两次我假装猜不着不就是了,再怎么也不会牵累你咧。” 蔡东家要的就是这一句,任凭他们俩怎么耍怎么闹,只要不牵涉到他,那就好。 如此想来,蔡东家宛如放下心头大石,他往外头去,不一会儿就寻着一本账本进来,随着他翻了翻页,云苓就看到一张满字的,上头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她的视线随着蔡东家的手指滑动而滑落,见得上头标着玉镯五十贯一只,六只一共三百贯,玉佩五十五贯一个,八个一共是四百四十贯,玉扳指十二贯一只,五只一共是六十贯,玉牌十贯一个,六个一共是六十贯,玉珠子五贯一粒,八十粒一共是四百贯。 三百贯加四百四十贯加六十贯加六十贯加四百贯,一共是一千二百六十贯,云苓算出这个数的时候,也瞧见了这账本上的最终数目。 而在这个数字的下方写有一行小字,“其中已经包含赶工费”,想来是陆应淮要求了加急的,若是这般计算的话,那可能按照正常的价来算这打磨的费用也不会很高,倒是划算。 云苓记住一千二百六十贯,随后就让刚子和唐灵将所有的匣子都带上,租上一辆代步的驴车,往陆家商行去。 陆应淮正将客人送出门,见到云苓从驴车上下来,满脸欢喜, “二哥儿?你怎么来了?” “我从蔡东家那处回来,你猜猜我为何会来?” 陆应淮假装不知,转问道: “那你看了玉饰,可觉得满意?” 第384章 现编的吧 云苓睨了他一眼,埋汰道: “你别装,你可太知道我想说什么,想做什么了?” “咱们进去说,好不好?” “不好,一入贼窝深似海,从此金银是路人,咱们就在这把话说清楚。” 陆应淮双眉往上挑,将眉宇间的笑意展露无遗,他倒是庆幸这人说的是从此金银是路人,而非他自此之外是路人, “我近日新得一些医书,不知二哥儿可否感兴趣?” 云苓愣上一愣,登时就想到云初,云初定是喜欢的,这老东西,惯会拿捏人的,只是这一笔归一笔,可不好混淆, “感是感兴趣,只不过……过……过……” 陆应淮可没等她这话说完,就径自往商行里头走去,任由云苓怎么喊他,他都不回应。 云苓哪还有法子,只能跟着他上二楼去,她没想到她的那张小桌子还在,依旧是傍着陆应淮的那张大桌子,看上去一点儿也不突兀。 但她没有坐到他身旁去,她一屁股就坐到躺椅上,手上自然而然地盘起新得的小玉牌。 “那便是蔡东家打磨出来的?” “不是,这是我在潘楼街那间小作坊拿来的宝贝,那厮凑不着十贯铜板儿,便拿了这个来抵,我瞧着挺喜欢的,挺像……挺好的。” 云苓咳嗽两声,就将小玉牌给攥在手心里,她才不要给陆应淮这老咯噔瞧见。 “像什么?” “没什么,我说错了。” 陆应淮才没有漏掉云苓将小玉牌攥在手里的小动作,这要是说错了话,哪里犯得着跟见不得人似的将东西收紧,这其中指定是有猫腻的,而且这猫腻大概会与他有关。 陆应淮光是猜想自个儿的想法,便觉得欢喜无比,刚才遇上的那笔烂账当下也觉得不过寻常, “不知苓娘有没有听过一个词,便是君子如玉,小时候顽劣,母亲生怕我会当上纨绔子弟,便给我带了一枚玉观音,观音有慈像,玉又极为温润,我便时时警醒自个儿要当个温润如玉之人。” “玉观音?你戴在哪儿啦?” 云苓倒是想瞧瞧这玉观音是什么模样的,竟然能有这个法力,能让这么一个小痞子变成这副温文儒雅的样子。 “你过来,我给你看看。” “哪里犯得着我过来,我眼神可是一顶一的好,你将玉举起来我自然是会瞧见的。” 陆应淮摇头道: “不行,这玉观音是开过光的,不能随意摘取腾挪,不然就会不灵验的。” “开过光的?” 这话直接勾起云苓的好奇心,这蔡东家说了开光的事,眼下陆应淮又提了一遍,她想瞧瞧这开过光的是不是能发光,便站起身来走到陆应淮的身旁去。 陆应淮也站起身来,不过是绕到一旁的毛巾架洗手,他将双手浸到盆里,而后很是认真地搓洗,仿佛搓得劲儿越大,溅起的水花越多,他就越虔诚一样。 云苓惊呆了,愈发不敢轻视这开过光的玉器。 “你不必拘着,这要是落了惩罚,也只是报应到我的身上而已,是追究不到你头上的。” 云苓呆愣地点点头,她其实很想说要不别看了,但这戏已经做的这么足了,万一她说不看,岂不是让陆应淮白忙活,故此也没说话,静等这人亮出来。 陆应淮坐回自个儿的位子上,轻轻从领子抽出一条绳子来,绳上系着一个洁白无瑕的玉观音。 云苓不敢玷污,只背着手将身子凑上前,不知怎的,她虽没有碰触,但却感觉到一股热意,近看这玉观音的成色,就连她这种不大擅长看玉的人都晓得成色不佳。 “诶,这玉……” 云苓稍稍抬头,鼻尖不经意刮到陆应淮的脸颊,双眼对视的时候,云苓急忙后退,一个不留神脚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还往上弹了弹。 陆应淮这才从与云苓对视的那种紧张中抽出来,他看着坐在地上的云苓,又看了看自个儿尚未伸出的手,有点子尴尬。 他免得云苓责怪,连忙坐到她的身旁去,轻声问道: “疼不疼?” 这对于云苓来说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但又不好惹他怀疑,只好捂着良心说道: “有一点儿,就一丢丢疼。” “抱歉,我刚才没留意。” 云苓不知这与他留不留意有什么关系,这明摆着就是她自个儿的事,焉能怪罪他人,便笑道: “诶,你这玉观音……” “你也看出来了,一般人都以为这带玉需得带上好的玉,其实不尽然,这玉若是用来开光,成色的话不大要紧,要紧的是请的僧尼是不是够法力的。” 这倒是让云苓开了眼界,她点点头,又听得陆应淮说道: “就好似村子里的人常说“贱名好养活”一般。” “这两者能拉扯到一处?” 陆应淮不知咋滴,就这么往外说了,也不知能不能拉扯到一处,当下便继续胡扯道: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我要告诉你,便是但凡看了玉观音的人,需得给我一块相对应的玉牌子,这样才能不受到牵连。” “你这是现编的?” 云苓忍不住吐槽,这厮若是不说玉牌子还好,这一说玉牌子,便总有些惦记的味道,何况,她刚才就是在盘玩玉牌子,事情焉有这般巧合? 陆应淮确实是打那块玉牌子的主意,而她也是让蔡东家打磨玉牌子的,再怎么的,蔡东家打磨出来的玉牌子也得比潘楼街出来的好,她怎么不盘那些,偏偏盘这个? 所以他喜欢这个,独独喜欢这个,就算是存着坏心思,也想得到它,顺势也给自个儿后头送她礼物一个不需多想的理由。 故此,也只能强装着,努力不让云苓看出他的表情来, “这是真事,苓娘要是不相信的话,大可随我回家问问我母亲,自然就是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好不好?” 云苓这下也不多想,直接将小玉牌给塞到他手上去,她才不要随他回家,更不要去问陆夫人咧。 第385章 这点不好 “你要,你就要去。” 陆应淮得着小玉牌,玉牌上的温润让他格外欣喜,云苓刚才可是说过的,她说她挺喜欢这块小玉牌的,她说这块小玉牌挺像他的,那便是说明她挺喜欢他的,保不准这东西原就是要送给他的~ 云苓瞧着这人不大作声,嘴角又一个劲儿地往上扬,不知是在暗暗偷笑什么,便总想从中搅和搅和, “少东家此前不是说过敏娘是喜欢收集这种小饰品么,干脆将这块给她得了。” “苓娘是记错了,她钟意的是玉坠子,这是玉牌。” 云苓尴尬地笑了笑,他奶奶的,她原是想借着陆佳敏从而拆穿这人的小心思,让他的贪得无厌暴露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谁知自个儿就先出了丑,怎么这里就没有一个洞,能让她往里钻呢? “不过苓娘的心意,她会懂得的,此前你不是给她一个小坠子,一个就好,不用太多的。” 这话无疑是在云苓的心头上反复插刀,她这下可算是反应过来了,但凡是在她手上盘玩的小玩意儿,大抵是逃不过被眼前之人忽悠去的,日后若是有看中的,她可万不要当着他的面玩。 “诶,你刚才不是说最近新得了一些医书,掳了我的小玉牌,总得让我瞧上一瞧。” 陆应淮先是将玉观音小心翼翼地放回脖领处,随即便将小玉牌放进怀里去,一手撑地站起,拉起云苓,走到书架前停下。 云苓一眼就看出这书架上有几本书的截面是偏新的,不似其他书一般因翻得过勤而产生折痕。 “你从哪儿寻来的医书?” “苓娘是何时学的医术?” 这两个问题几乎在同一个时刻被问了出来,陆应淮不大有慌意,云苓却是后脊梁凉飕飕的。 她的那番在梦里跟老翁翁学的话术怕是在陆应淮这里根本行不通,反而还落个猜忌,但她要说是跟哪个人学的,依他的能力要查的话,一定能查得出来。 “我哪会什么医术,不过幼时听得村子里的人说药草能卖钱,我又是喜欢往山上跑的,便把嗅着有味道的草都拔出来,悉数背到仁安堂去。” “仁安堂的东家说收,我便记下,而且他在说的时候,还会将这药草是治什么的都告诉我,还会给药草的样子我看,让我上山采呢。” “这么来来回回的,我把药草都记了个遍,自然而然也听得懂那些大夫开的药方,有时候等东家清点药草的时候,我就看他们把脉论证,那些大夫可都带徒弟的,我也就蹭上一蹭。” 云苓说得时候很是真诚,她的医术虽是在末世学的,但这些事是她在仁安堂真实经历的,而且她给陆应淮看病屈指可数,就算是看也不是那种很严重的病,自然是说得过去。 陆应淮知晓云苓聪慧,就论打马球一事,她不过也是头一次打,就能打出这么好的成绩来,天赋是占了上乘的, “那苓娘为何不继续学医?以苓娘的聪慧在学医路上定是很有造化。” 在末世时遇到的种种情形登时在云苓的脑海中如走马灯花似的闪过,云苓不大想回忆起来,便含糊回应道: “我还是喜欢跑生意,看着钱,多开心呐。” 陆应淮听出她的不悦,便不再提及此事,他是有些暗幸的,若是云苓当初选择继续学医,想来也会像她阿姊一般进入仁安堂,也会被钟老收为女徒弟, 若是这般的话,那裴霖一定会与她更加亲近,裴家也满意这门亲事,他们就会喜结连理,独留下他一人了。 “你那“照夜青”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将来赚着的钱数都数不完,你都不愿意数呢。” “谁说不愿意的,哪有人不喜欢钱呢,再说,我姑就算是两只手都数到抽筋,还能上脚数呢。” 两人乐得一笑,云苓连忙将话题给转移过来, “你还没说呢,这医书从何而来的?” “在流市上淘回来的。” “这儿也有流市?” 陆应淮眉眼弯弯,轻声说道: “这流市就跟八卦一样,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它的身影,只不过汴京的流市大多是做人命买卖的,里头可有不少刺头,我不大愿往里头去,便差人入内寻找。” “这些可都是市面上不流通的医书,有不少是从大内传出来的,所以……苓娘可不要将我卖出去咯。” 云苓不知这人竟有害怯之事,不由失笑,但当即也将自个儿刚才想要前往流市淘宝贝的念头给掐灭,这地儿连陆应淮都不敢进,她又能有什么能耐敢往里头跑。 眼下还有几日功夫就要坐船回平城,她还是免得去招惹是非,惹得自个儿一身骚。 “你差人买这几本书,可需要五百贯铜板儿?” 陆应淮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云苓没有想到这用来试探蔡东家的法子用在陆应淮的身上使不得,这厮还真是个狡猾的老狐狸。 “那便是一千贯咯?” 陆应淮依旧是不说话,云苓见他这般,便干脆破罐子破摔,她从怀里掏出一叠交子来,也不管是多少钱,直接就往陆应淮的怀里塞去, “钱给你,书我可得拿走了。” “使不得。” 陆应淮将交子都取出来,正要交还,便被云苓给一手打住, “什么使不得的,我可晓得那些打磨玉饰的费用都上了千贯,这些医书定是价格不菲,咱们还住你的宅子,还有我那些羊毛要托陆家商行的船只运回去呢,加起来我还真不知这里够不够。” 陆应淮觉得云苓哪哪都好,只不过有一点就是太过喜欢与他将数盘清,这点不好,很不好, “这宅子本来就是空的,有你们住着才有些烟火气,再者你那小女使不是常常给我和紫福做饭烧水,这些费用又该如何计算?” “这一路赶来汴京,苓娘对我多加照拂,我染了风寒,又拉虚肚子,可都是你救的我,这些出诊的费用,施予的关心以及彻夜守候又该怎样算?” 第386章 这是芍药 云苓很是错愕,嘴唇张了张,这才要说话,陆应淮便继续说道: “还有这小玉牌,那个小坠子,可都是你给我的,那又该、” “打住打住,”云苓连忙打断陆应淮的话,略有些埋汰道:“这些都是小事,你犯不着这般计较。” 可话一说完,云苓就觉得有点儿不大对劲,又见陆应淮笑着看她,脸当即就红了起来。 “你认为这些都是小事,我亦认为我给你做的那些,也是小事,既然都是小事,苓娘又何必与我计较得这般清楚?” “这不一样。” “对,是不一样的,我一般请上门瞧病的大夫诊金一次可是过万的,你给我瞧了两次病,一共是两万,那我还欠你银子呢。” “瞎说!我……我我说不过你。” 云苓觉得这人的底子里还是一个没皮没脸的流痞子,只要一触着事情就会显露出来,就算是不得理也不饶人, “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还有羊毛的事,此前我们可是说好的,要将费用给算清楚的,你可不许假公济私。” 陆应淮轻轻地点了一下头,说道: “这具体是多少,还得将货给成功运回云家才能算呢,眼下我也是算不出来的。” “好。” 既然是把事情说开,云苓也不好再呆着,以免打扰这人忙活,只是刚要提步走,手就被握住了, “今晚一同进膳,明日再去虹桥买腊肠,好不好?” “不好,我们刚才吵架坏了情分,当下不好一同进膳。” 陆应淮着实没想到云苓会这般回应,理由怪新鲜的,他很喜欢。 “今晚的费用由你来结算,我不争抢,好不好?” 云苓看着他将刚才自个儿给的交子晃了晃,不禁一乐, “行,我来就我来。” 得到云苓的回应,陆应淮的一门心思都放在要带她去吃什么美食上,想了一下午的功夫,可算是想到一个好去处,但这欢喜持续不了多久,他就看到一个两个三个碍眼玩意儿。 他是想紫福能懂点儿事,能帮点忙将唐灵和刚子给请到另一个地儿去玩耍,只是紫福这厮,一根筋得要命,只要他不说,他就一定是不会做的。 再者上次经被唐灵和刚子教训一顿之后,也是不敢再触那两人的霉头, 而唐灵和刚子自也是一心护着云苓的,就跟最黏的那种饴糖一般,怎么拉扯都扯不开。 最后,他们一行五人吃了一顿美味的晚膳,度过了一个和谐的夜晚。 ** 次日陆应淮天未亮就赶到商行处理事物,在午膳前赶回宅子,正好遇上刚要出门的云苓,很是欢喜,说起话来,语气都十分欢快, “苓娘,坐我的车去虹桥。” 云苓没想到这人会在这个时候回来,惊讶之时又想到这人的身子,因此问道: “你可有吃午膳?” “不曾,你呢?” 云苓连忙止住嗝意,她才刚吃了一份笋蕨馄饨,春笋又鲜又脆,蕨菜很是爽口,搭配起来清而不寡,还有一股春天的气息。 只是她再喜欢,也只是吃了一碗,想着留肚子到虹桥那处去填满,但她若说吃了,依眼前之人的性子,定然是会忍着到虹桥才吃东西垫肚子,到时候又会伤了脾胃。 因此,云苓说道: “我也没有,不如就先吃点东西再过去?” “好。” 刚子不解,这陆应淮究竟是有什么样的本事能让他老大扯谎子,明明刚才就已经吃下一大碗的笋蕨馄饨,若是现在再吃东西,也不晓得会不会将肚皮给撑破了。 只不过刚子这个顾虑是多余的,陆应淮知晓云苓这人就算是饿着什么,也断不会饿着自个儿的嘴的,也知这是她的好意,便也领着她到附近的小摊子, 喊上一大碗杂酱拌面,让摊主取来两个碗,将面给拌匀之后,再盛出些许来让云苓尝尝鲜。 云苓吃得很是满足,这杂酱拌面的酱很是美味,鲜,不是很咸,又有一丝丝辣意,随着筷子的搅拌,就跟面糊糊似的挂在每一根的面条上,一吸溜进嘴里,别说有多乐呵。 若非还要留着肚子,她指定得多蹭上一些。 陆应淮瞧着她这副馋样,恨不得掐一把她的脸蛋,喊她一声“小馋猫”,想着多给她些,但又不知这小家伙刚才吃了多少,怕她撑着,只好自个儿将杂酱拌面都囫囵进嘴里。 午后的虹桥也是不乏热闹,这乍眼望过去,好似比州桥那边还要热闹些。 而又因是春季,万物复苏之际,卖鲜花成为汴京的一众潮流,有牡丹花,有芍药,有棣棠,有木香,有蔷薇,有玉绣球,时不时的还有挑着篓子卖花的小经纪经过, 篓子里的桃花,水仙,海棠,金雀儿,映山红等等在争奇斗艳,但凡他们经过之处,必定会留下一阵花香让过路之人回味。 陆应淮停在一个卖鲜花的摊子前,目光牢牢锁住在芍药上,摊主见他衣着不凡,便主动推荐道: “今年的芍药开得格外美,比往年可多出不少的花色来,小郎君是喜欢单花的还是台阁的?” 陆应淮没有听他说话,自顾自地挑上一朵自内而外,颜色从淡黄过渡到白色粉嫩的芍药来,放下铜板儿,就跑到云苓的身旁,将这朵花献给她。 “这是……芍药。” 唐灵识趣地别过脸,顺带拉走刚子,这芍药可有男女之间定情的意思,她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添累赘。 唐灵懂这个意思,但云苓不懂,她将芍药凑到鼻尖轻嗅,一股特别的花香就慢慢悠悠地飘出来勾着她的鼻尖,让她心情愉悦。 “你怎么不买多些,这芍药可是能泡茶,又能做汤,能祛火气,调理脾胃,对女子有不少好处呢。” 陆应淮见云苓说这话时,脸上的表情不大像是装的,想来是不懂这其中的含义,也罢也罢,慢慢来, “这芍药可不是用来泡茶做汤的,你看这大街上男男女女头上都簪着花,来,我帮你将这芍药簪上。” 第387章 与君簪花 一听是要簪花,云苓就觉得这芍药不大行,小声嘀咕道: “这花也太大了些,簪在头上难免有些累赘,何不簪枝桃花,桃花轻巧些,簪在头上就跟簪子似的。” 陆应淮岂会愿意云苓簪桃花惹桃花,平白无故给自个儿添情敌呢,遂一边加快手上簪花的速度,一边说道: “赠君芍药,幸福安康。” 与君簪花,白头偕老。 最后那句是陆应淮在心里的念叨,他真的很想很想与云苓一直走下去,走到白发苍苍,白头偕老。 簪过花,一行人便下了虹桥,往桥边的那些铺子逛去。 “二哥儿,不知阿奶所说的那间腊肠铺子,可是唤的什么名字?” 云苓瞧着这一片都是卖腊肠腊肉的铺子,就忍不住挠挠太阳穴,这也太多铺子了…… “嗯……阿奶说,那间卖腊肠的铺子人很多,天未亮就开始排队,生怕买不着,还说……额……说是那些腊肠短短一截一截的,肠衣紧巴,说是瘦肉多过肥肉,就是诸如此类的话,再多的我也回想不起来。” “老大,你看那间是不是人多?” 云苓朝刚子指着的方向望去,那间腊肠铺子的人是相较多一些,只不过他的铺面装饰颇新,想来是新开的,推出一些优惠来吸引来客也不一定。 云苓恍然,她的耳边似乎回荡着云老娘的话,说是虹桥旁开了一间素腊肠的铺子,那意思是不是新开?所以那位夏嫂子见到的人多,会不会是因为铺子新开搞优惠呢? “二哥儿,会不会是那间?” 云苓又往陆应淮指示的方向望去,一眼就见到那用草绳吊着悬在铺面的腊肠,一小截一小截的,铺面不是很新,门前的石阶还有一丝破损,不知会不会是因为人多争抢而弄塌了。 “过去看看。” 店家招呼完上一位客人,见着云苓等人前来,脸上的笑容更欢快些, “小郎君可是要来买腊肠腊肉的,咱们家的腊肠可是一水的好,与别家的腊肠可不一样呢,亏你是午后来的,若是早上,可得排长长的队咧。” 云苓感觉好像是找对了铺子,但不好将喜色外露,免得被别人占据上风,便开口问道: “这腊味不是等秋风起来,被秋风吹吹,那味道才好么?” 店家笑道: “不同时季的腊肠有不同的味道,但相同的一点就是都是要进炉柜窑子烤的,这样出来的腊肠很是有柴火的香味。” “都要进炉柜窑子?我怎么听说不进炉柜窑子,将腊肠放到米缸里更好吃呢?” “小郎君是在那种自晒腊肠的农户家吃过?” 店家见云苓身后没有其他客人等候,因此也多了一丝向她解释的耐心, “那些人家一般都只能挑在一个连续有秋风大起,阳光明媚的日子晾晒,否则肠衣里头的腊肉晒不干,就会引起馊味或是其他味道。” “至于存放米缸,这点做法是有好处的,腊肉经过米热会渐渐散发出油脂来,吃起来会更加甘香,米饭也吸收腊肉的油脂,做饭时也有一股独特的饭香。” “只不过也不能放得太久,特别是大热的天气,很是容易让腊肠变味道的。” 云老娘每次做的腊肠基本很快就会被一扫而空,根本就等不到它变馊,所以云苓不知这厮说的……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是有道理的,若遇上天气不佳,的确是很容易引起食物变质,这点是不可否认的。 “那便来五斤腊肠,你们这些腊肉可是用烟熏的?” “咱家的腊肉不熏的,都是自然风干,小郎君要是想买熏腊肉的话,可以到旁边的孙记买去,他们家是正宗的束城口味。” 云苓倒是听过风干的做法,就是没尝过, “店家的,不知这风干的味道如何咧?” 店家一面将腊肠解下来上称,一面笑说道: “你若是问我,我自然就说好咧,这各人有各人的口味,似隔壁老孙,吃那个熏的腊肉从小吃到大,吃一次我这个风干的,说是腥的很,还有点臭臭的,不好吃。” “而我呢,就受不了那种烟熏的味道,感觉就往嘴里塞烟似得,我就只喜欢吃风干的,觉得风干出来的肉很香,咸香咸香的,直接放到锅里煮一下就能吃,也不用多费功夫。” 云苓点点头,这各人的口味有所不同,好不好吃的,也是各有说法,譬如她喜欢吃咸的,而家里人却喜欢吃甜的,这腊肉自然那也是不知他们喜欢哪种口味,所以…… “店家的,你再给我来五斤风干的腊肉,待会儿再到隔壁买上五斤烟熏的,这样都可以尝上一尝。” “好咧。” 买完腊肠腊肉,云老娘的心愿单就结了,云苓正想着要给云老爹买刀,陆应淮就抢先一步说道: “咱们到那边给阿翁买刀,不知阿翁想要买怎样的好刀?” “阿翁在建新屋子的时候就说与他一同干活的翁伯,他家的女儿就是嫁到汴京附近来,每每回去瞧他,可都会带上好一些的玩意儿,其中就是刀,说这刀削铁如泥,经磨耐造,厉害得不行。” 陆应淮点头笑道: “那咱们就挑越城的刀,在流市里可是出了名的,又快又锋利,就算是血糊了刀面,也丝毫不影响继续使用。” 云苓觉得这话是有些寒颤的,但在陆应淮提出“越城”的时候,又觉得有同道中人的想法, “我在路过越城的时候,也曾听当地人说过刀锋利的事,但阿翁一心想要一把汴京的好刀,我也就不提此事,反正我朝商业繁华,不论是哪地儿的玩意,都能在汴京寻得到。” 陆应淮也颇为认同云苓说的话,见打开了话匣子,便继续说道: “说来这越城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虽是气候不大佳,但因临近着海,海上贸易很是发达,那里的生活习性与青城大致相同,果类蔬菜也多,就是天气太毒了,水质也不大好。” 第388章 我的刀呢 云苓很是喜欢听别人说外地之事,听完就跟自个儿经历一番似的,能从中学到不少的东西来,故此双眸盯着陆应淮,巴望着他再说下去。 只不过等上好一会儿,也不见陆应淮继续,便忍不住自个儿开口询问, “少东家可是去过越城?” “去过那么一两回,二哥儿可见过咱们商行一楼那些琉璃罐装着的陈皮?那就是从越城进来的,好一点,年份久一点的皮子可是能与你的蜂王浆较量的。” 云苓也是知晓陈皮的,在后世陈皮的圈子广传着一两陈皮一两金的说法,而且分药用和食用,但圈子越大,就越会把水搅深。 有商人会将临近省份的皮加工成正宗陈皮以蛊惑不知情的买客,更有机器通过熏制等工艺来假造陈皮的年份,只是这个朝代,应该不会…… “这天底下还有哪些挣钱的玩意儿是少东家没有参与其中的?” “有。” “有?不会,我可不信。” “真的,”陆应淮对上云苓的目光,温柔的眸光止不住流泻,“二哥儿的“照夜青”,我不就是没有参与其中么?” 云苓当即一愣,她万万没想到陆应淮会说她这门不起眼的买卖。 ““照夜青”可以说是一个很创新的玩意儿,你推出的那些三角裤,棉花垫以及引起走秀火热的那个东西,都是以前没有的,不曾见过的。” “这些东西在平城就已经掀起波澜,若是能够在其他城池地区宣扬开来,我都不敢想象你的生意会有多好。” “只是以二哥儿现在的实力还不足以做到,曹叔曾经让我插手,但二哥儿又岂是这般简单的……” 陆应淮的话就不再说下去了,瞬间将云苓的好奇心拉到最满,这感觉就像是突然被告知中五百万,但又不告诉该去哪里领奖似的。 云苓心头急得痒痒,又唯恐陆应淮看出她的迫切,只能硬着头皮撑上一会儿,见他依旧摆谱儿不说,便再也憋不住,开口问道: “我这是做了什么,才让你这少东家觉得我这人不简单咧?” 陆应淮被云苓假装淡定的小表情可爱到,便收起蛊惑的小心思,直言道: “依二哥儿的性子,定是想亲力亲为,不假于人手。” “你怎么省的我不是这样想的呢,有人相助多好,我也不必多费心思。” 陆应淮乐道: “是么,那我们现在就来谈谈合作,你尽管出价,我都满足你,如何?” 云苓连忙避开他的视线,假装没有听到这话。 “你在想,要是依托陆家商行的势力,“照夜青”这个牌子定能很快就能响彻大江南北,家喻户晓,但是如此一来,有一个很致命的弊端。” ““照夜青”既然是依托陆家商行的势力,从中定是少不了在宣传方面的一些妥协,而且名号不如陆家商行的响亮,恐怕久而久之,别人将不会记得“照夜青”,或许只会记得陆家商行旗下的“照夜青”。” 陆应淮这话直接就是将云苓的想法大差不差阐述出来,让她感觉自个儿如同没有身穿衣物在大街上游走,这人实在是可怕,太可怕了。 “刀呢,刚子,我要的刀呢?!” “老大,就在前头。” 刚子立马从后头走上前将陆应淮给挤到一旁去,紫福看不过眼,想着给陆应淮出口气,但刚要采取行动,就被一旁的唐灵给踩住脚丫子,疼得一把抓住陆应淮的手臂。 霎时,三人在身后发出微妙的叫喊声,云苓偷偷回头看过一眼,见得陆应淮一脸苦瓜状,就乐得一顿笑,随即将他刚才那副讨人厌的模样给忘得一干二净。 一行人买过刀具,就又前往成衣铺去,本是想给云若夏买一件棉衣裘就作罢,谁知铺内的衣衫很是让人看的心痒痒,云苓就又给云初买上一件, 后来就干脆给云若春,张氏,云老娘和唐灵都来上一件,至于云胜华,云老爹和刚子,就各买上一件大氅。 “诶,二哥儿,你怎么不给我家郎君买上一件?” 刚子觉得紫福这话莫名其妙,直接回怼道: “为何要给你家郎君买,我老大可是给家里人买的,你家郎君是老大家里人么?” “你不也不是二哥儿的家里人,为何你也有?” “我们是随老大的,日后也会住在一起,自然是有。” “那咱们现在不是住在一起么?” 陆应淮头一次觉得紫福有点儿用处,他很是眼馋云苓给云胜华和云老爹挑衣物,但他们毕竟是亲近的家人,所以也只能是眼馋。 但当她给刚子这等外人挑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了,一整个人就跟跳进醋缸子里咕噜咕噜不停往外冒着酸泡泡一样,别说眼馋,直接眼热,甚至眼睛冒火星子。 他是很不满的,但又总不好当面直说出来,落得个妒夫的名头,不过幸好有紫福,多亏有紫福。 “紫福,不许胡说,二哥儿待我定是另有考量的,她自个儿不也没买吗?” 这主仆二人一人一句将云苓给架得高高的,刚子和唐灵因便宜得着衣物,又因实在是同住在同一屋檐下,所以一时也找不着由头来反驳。 云苓缺了刚子和唐灵的相助,自然是得迎难而上,她又念上次陆应淮没有收下她的钱,虽说是请了一顿饭,但那顿饭可抵不了他助她那般多,故此回应道: “这里这些可配不上陆少东家的身份。” 陆应淮见云苓开口与他说话,想来是不记刚才之事了,便一屁股将碍眼碍鼻子的刚子给一把撅开,微笑指着眼前的大氅说道: “我觉得这件挺不错的。” 云苓立马就摇头,认真道: “这件色太暗了,适合我阿翁,你这么一个年轻的少儿郎不适合。” 陆应淮顺势趁热打铁, “二哥儿觉得我平日衣着如何?” 云苓往后退一步,目光上下朝陆应淮的身上打量,而随着落在他的脸上,差点儿就被他炙热的目光给烫伤。 第389章 尽收眼底 云苓不大懂这厮,这让她观衣品就观衣品,目光这般炙热做甚,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不客气地回应道: “衣着挺好的,看着人模狗样的。” 陆应淮嘴角含笑,故意凑到云苓的耳边,轻声叫道: “汪汪~” “真是狗啊你。” 云苓可是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再凑她耳边说话来着,这厮偏偏不听,还在她的耳边吠,这如何能忍,她当即举起手就朝他身上打。 陆应淮起了逗趣云苓的心思,在她的手掌要落下的时候,提步就跑,云苓打着空气,自是不满,连忙追上。 紫福看到陆应淮从云苓的手里逃脱,看着两人追逐的身影,心下一乐,但随之就注意到一旁刚子和唐灵盯着他的表情,这……这……这他家郎君都被打了,那他会不会…… 经历上次那事,紫福自认以他一人之力是难敌四拳的,所以假装淡定地将头给转到另一边去,但得来的将是唐灵和刚子更加强烈的眼神,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加入云苓和陆应淮的追击战中。 云苓见紫福加入,便止住追打的心思,她随意给陆应淮挑上一件月牙白色系的大氅,付过铜板儿,与大伙儿在虹桥吃上一顿晚膳,就满载而归。 第二日陆家商行的商船从江南归来,陈杰在傍晚的时候从码头赶回来,云苓和刚子欣喜的不得了,陈杰又给云苓带回江南那边的绫罗绸缎,瓷器,茶叶还有不少的小玩意儿。 陆应淮和紫福回来的时候特意带了好几样酒楼热卖的小食,六人再次聚在一处,陈杰谈及从汴京至江南的一路风光,大家伙又说说笑笑,整间宅子都热闹起来。 陈杰归来,陆家商行的商船开始备货,这也意味着云苓等人即将返回平城下两镇。 云苓一想到回去要见到张氏,云老娘,云胜华,云老爹,云若夏还有云初,她就跟鸟儿似的欢快雀跃。 她连忙带着唐灵收拾自个儿的东西,仔细将所得的玩意儿都分配好,该给谁的,该放在哪儿的,一一数清楚清点好。 后又想到范家人,村长伯伯,手艺街阿翁,周掌柜,仁安堂东家,秦家,以及村子里其他对她有用的人,就又到街上去,买上一些算不上贵重,但偏有汴京特色的小玩意儿。 时光就是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中溜走,到了这最后一日,云苓就从有多想离开汴京回平城变得很是舍不得。 汴京是她这次离家跑的最远,也是呆得最久的地方,汴京的繁华热闹,在汴京所遇上的人文风景,一定会让她怀念很久很久。 云苓的脑海很快就闪过羊肉汤面,辣菜饼,州桥的热闹拥挤,特色的冬日饮子,盘兔,炙烤猪皮肉,瓦子,酒楼,饭馆,街巷,上元节,堆雪狮子,打雪仗,盯桃符,施灯油钱等等等等。 她越想,这过往的经历就如同上了最美的滤镜一般,让她挑不出其中的一丝毛病来,她愈想就愈清醒,往日一躺下就缠上身的瞌睡虫眼下消失个干净。 她坐起身来,披上外衣,靸着鞋就往外走,今夜月色极佳,月光如泄,撒在院子里,把周遭都照得亮堂。 陆应淮在裴霖走后就搬回自个儿的房间,因明日就要离开汴京,便想将手上的事情忙活完再歇息,可不多会儿眼角余光就觑到院中的一道身影。 他的心头登时是一惊的,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这宅子进贼了,可转念一想,陈杰多年行镖,敏锐力和察觉力定是不差的,所以要是没发声,恐怕这人不是贼。 陆应淮抬头往窗外望去,嘴角缓而上扬,说起来,这人也是贼,不过不劫钱财,只劫他的心。 他当即放下毛笔,拉过架上的大氅,就往外头去, “苓娘,你找我有事?” “我?噢,不是,我只是睡不着出来逛逛,今晚月色又佳,我便多呆了会,这是……”云苓歪头朝他的房间望去,见里头依旧燃着火烛,案上还有笔墨纸砚,又道:“吵到你啦?” “不曾。” 陆应淮又想这小家伙往日可是倒床就睡,怎么偏偏今日就睡不着,她想买的那些玩意儿可都买了,难道是牵挂家里人,亦或是在汴京待得久了,有点舍不得离开? 陆应淮自然是偏向第二种的想法,这厮牵挂家人倒不会假,只不过即将就要返程了,再牵挂也还有不少的时光可以牵挂,只是这汴京…… “要到外头走走么?” “不了,你还是早些把活计忙完,早些歇息。” “不碍事,我刚才想事情的时候被一个难题困住,足足想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将解决的法子想出来,或许到外头走走,吸一吸新鲜的空气,脑袋能灵光些。” 云苓咬了咬下唇,轻声问道: “那要去外头哪里溜达?” “这附近有一座旧的了望塔,能看到夜里汴京的灯光,是开封府弃用的,只不过避免百姓贪热闹上去,就有一衙役在底下守着。” “既然是守着,那咱们把他打晕不成?” 陆应淮笑道: “若是打晕衙役,明日咱们可得吃牢饭,回不了平城。” 云苓一想到她和陆应淮被双双抓住,一同被送进开封府衙,然后困在阴暗潮湿,耗子横行的监狱里,吃着白米饭,咽着糟糠菜,她就觉得又好笑又可怜。 “那若是不打晕他,咱们如何能上去?” 陆应淮当即就从袖子里亮出一吊铜板儿来, “呐,凭这个。” 云苓起先也是想着给钱来疏通关系的,但又想着他们能给钱通行,其他人自然也能给钱通行,那还说什么避免百姓贪热闹,不是白折腾。 只不过云苓念叨归念叨,可当真正站上那个了望塔俯瞰汴京的时候,她觉得那坐地起价的两吊钱给的还真值。 这与大年三十从酒楼往下看到的景色大有不同,这里的视野更为开阔,好似能将这汴京城所有夜色都尽收眼底,美极了! 第390章 可以理解 汴京的夜,是不吝啬灯烛的,一盏盏灯烛汇成灯海,往外蔓延开来,就好似一条银河,着实让人挪不开眼。 “少东家还真是有路子,似这种好地方都寻得。” 陆应淮顿时感到危机,他有些害怯地贴住云苓,轻声说道: “当初我是不打算买这间宅子的,可那牙郎说这附近有座被弃用的了望塔,说是可以约心仪的小娘子一起登塔看夜景,所以我才买的,我也是第一次上来,可没有带过其他人。” “我不过是说你一句,你焉得回我一箩筐的话。” 话虽是这般埋怨,但云苓的心头还是乐的。 陆应淮听出话语中的些许娇腻,心登时就热起来,他几欲想要取出怀中之物,但又怕此时给的话会不大瞧得清,可他又觉得没有其他时候能比当下这时更要好了。 于是,他提了一下胆子,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匣子来,说道: “苓娘,上次你不是给我一个小玉牌?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所以这个,给你。” 云苓侧头一看,只见得陆应淮手心放着一个扁长的小匣子,匣子表面的木纹可是精致好看, “这是簪子么?” “你看看。” 云苓轻轻将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一支碧绿的簪子映入眼帘,而让人惊喜的是,这支簪子很是别致,簪头有一片深碧绿的叶子,连着叶子的是一簇小巧但精致独立的球球。 “这是茯苓花?” 云苓将簪头凑到眼底下来,这做工很是精细,这雕刻的技术差点儿就让她以为是真的茯苓花,直至把手搭上去,温润的感觉从指尖传来,她才回过神来。 这是玉,而且是上好的玉,通体没有杂质,雕琢细致,可以说是栩栩如生,巧夺天工。 依这样的工艺,绝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出来的,她给他小玉牌不过是前几日的功夫,就算是要做,这么短的时日也只能开料罢了。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少东家在哪里买的?” 陆应淮失笑,这玩意儿可是在骗走云苓那块小坠子的时候就开始筹备的,买玉加工,反复确认最终雕琢出来的图纸样式,最后在初八那日才完工的。 “在陆家商行陆少东家的手里买的。” “多少银子?” “无价之宝。” 云苓轻握着簪子,目光看向另一头,唇角不由地就往上扬,愣是怎么压都压不下。 “你可喜欢?” “一般般。” “那你交还我,我让他们按照你的心思重做。” 云苓立马就将簪子放回小匣子里,随即紧紧将小匣子握住,偏傲娇地扬起下巴, “我的心思……就不劳烦他人了。” 陆应淮再也忍不住,直接伸手朝她的左脸轻轻掐上一把,温柔道: “希望苓娘不仅能记住今夜汴京的夜色,也能记住站在你身旁的那个我。” 云苓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快,快得她都不敢直视眼前之人的眼睛,夜里是有一丝凉风的,但不足将她心里的那股热给吹散。 陆应淮见月色朦胧,佳人在旁,就想着一次性将心里的话都说个干净, “苓娘,我能、” “回去,我想回去了。” 云苓不知怎的,总觉得她与陆应淮的关系有些巧妙,对于陆应淮,她不觉得厌恶,但是要再进一步,她又觉得太快了。 只因这厮待她着实是好,眼下“照夜青”的生意才刚刚起步,若她与他的关系变了,他必然会待她更好,甚至会在生意上对她多加扶持。 到时候她想要与他算账,怕是没有法子,只能得来一句“咱们是什么关系,你与我之间又何必算的那么清楚?” 她不喜欢这种,她喜欢能平视他说话,而不是一味的仰视,甚至是顺着他的根枝往上爬,她喜欢对等一些的关系。 陆应淮见云苓这般,便也只能将够到嘴边的心思给往里收了收,或许是他的冲动急进将人给吓着了,亦或是有别的缘由。 但他是能清楚感受到云苓是对他有意思的,是很浓的男女之情,或许是因为她们家还有姑姊没有谈婚论嫁,她不好与他交言过深,免得给她人带来苦恼。 理解,他是可以理解的。 不急,他也是可以不急的。 只要云苓心里头有他,不似以往那般见着他就与他疏离,他就高兴,很高兴。 至于以后的话,那便留待以后再说。 “好,咱们回去。” 了望塔与宅子的距离不远,走回来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陆应淮房间内燃着的那盏蜡烛短了一截,照出的光也暗淡了些。 “我、” “苓娘可要写信给婶娘,知会她一声你要回来了?” 云苓想要回房的心思就此打住, “可……会不会打扰到你?毕竟明日就要启程回去,你要是活计没忙完的话……” “我那不过是些对数算账的活计,敲敲算盘就可,碍不着多少事。” 陆应淮既这般说,云苓就不好再拒绝,只因她此前也是在信中告知过张氏,说是若下次来信,那便是返程了。 进到房间里,陆应淮先是取出剪子剪下半截的灯芯,房间登时亮了不少,随后将信封信纸一并取出交与云苓, “苓娘,来。” 云苓点点头,提起笔架上搭着的毛笔,沾了沾石砚上的墨,笔尖触到纸上,快速写道: 阿娘, 见字如面,新岁安康, 我已经将羊毛之事办妥,家中人所要买的玩意儿悉数都买好了,在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踏上归家的路途。 不瞒阿娘,我今夜是有些不舍汴京的,这里好玩好吃,也跟不少性子的人打过交道,可过了今夜,待我坐上船只的那一刻,我肯定会想阿娘的,想阿娘做的饭菜,想阿奶的念叨。 不知阿姊跟钟老学医学得如何了,二姑将生意买卖做的如何,大姑在衙门过得怎样,我那一万匹的染布将家里堆得满满当当? 噢,就这般想,我就恨不得背后长出一双翅膀来,这样就能省去舟车劳顿,飞快回到阿娘身边。 阿娘,想你。 云苓 第391章 得寸进尺 云苓放下毛笔,双手轻捏起信纸的两端凑到嘴边吹了吹。 陆应淮可是又一次将她对家里人说的话给收于眼底,他眼底的温柔变得缱绻,说笑道: “你怎么不关心阿翁和阿叔,就不怕他们念叨?”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好像……似乎……她也不记得了,从平城一路过来她一共是写了三封信,但都没提及过云胜华和云老爹。 云苓都有些懵了,不应该啊,她没有提及过吗?不会,她应该是提过一次的,不可能将他们给抛之脑后的。 只不过她的自信撑不过半会功夫就又打消住,她有些怯怯地看着陆应淮,问道: “他们真的会念叨么?” “他们也是你的家人呐,见着你惦记着家中其他人,但唯独是少了他们,怎么的,也会有点儿不开心,不是么?” 陆应淮同样也是男子,所以他说的话,应该有些可信。 云苓将信纸放远些,想着在行字间加入对云胜华和云老爹的思念之情,但是通篇下来都没有可加之处,她便只能在开头阿娘的后头,添上“阿爹,阿翁”,如此,也算是表达了自个儿的一些牵挂之情。 “我写好了,就不打扰你了。” 云苓越说这话就越轻,她总觉得自个儿这样做多多少少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感觉,心里头便又升起一些无用的同情心, “你……你……你刚才不是说要忙活的只是些算账的活计?我算数挺精的,要不要、” “好~” 陆应淮连忙将云苓的话给接住,生怕慢上一会儿,这人就会不认账。 “你与我对账,明日早起我请你吃一顿丰盛的早饭。” 云苓一听早起就直摇头,她才不要早起,船只何时启程,她便提前些起来就是, “我才不要,汴京的好东西我都吃得差不多,也不在意这一顿是不是丰盛的,这样,你上次不是送我一个磨喝乐?给我瞧瞧。” “不能。” “怎么就不能,不就是看一眼,还能把它看坏了不成?” 云苓这下紧盯着陆应淮,较劲儿地硬要从这人的脸上盯出一丝蛛丝马迹来, “噢,你是不是同时做了其他小娘子的磨喝乐,现下还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生怕被我看穿了你,所以藏着掖着。” 陆应淮还真是有些佩服云苓的脑袋瓜子,真不知那里头成日装的是什么东西,所以才总想出那么奇特的东西出来, “我没有,你别冤我。” “既然没有,为何不让看,是镶了金不成,盯一眼就掉一粒金子么?” 陆应淮这下有些左右为难,云苓现在占着上风,气势甚足,若是不让她看,估计会与他产生不必要的嫌隙。 他可不想,他们之间可不能产生任何的嫌隙。 “你先背过身去,我找找。” 陆应淮的不够坦荡着实让云苓心存怀疑,但既然他让她背过身去,那她背过身去就是。 只是这一背过身,她的耳力就格外的好,先是听得箱门被打开的声音,继而便是接二连三的推拉匣子的声音。 云苓是有一丝丝埋怨的,这若真是像当初他所说的将她的磨喝乐当作是菩萨来供奉,定然是一找就找到的。 而且这声音还是接二连三的,想来是与她刚才猜测的一样,就是做了很多小娘子的磨喝乐,然后就跟在鱼塘里撒钩一样,看看是哪条鱼上钩。 云苓越想就越气,也顾不得听他的话背过身去,挑着时机猛一回头,便见得这人捡着匣子一推一拉,亮出一个磨喝乐之后又合上,随后又在箱子里挑。 “陆应淮,你还说你不是?!” “我是什么?” 云苓懒得与这斯文败类再多攀谈,直接夺门而出,只是没走几步就被抓住了手, “苓娘。” 云苓使劲将他的手给甩开,她觉得被他牵过的手都无比恶心,若不是自个儿的,真想将其剁了。 只是这刚甩开,陆应淮就再次抓住,而这一次他是使足劲儿的,抓得人生疼, “你先进来看看,若是觉得我真的不对才生气,好不好?” 云苓不想与他说话,但唯恐自个儿真的冤枉了他去,只能暂时顺着他的意回到房间去。 “你坐到这旁边来,我一个一个打开给你看。” 陆应淮将人哄安定,才慢慢将手松开,他推拉出一个小匣子,随即凑到云苓的眼前,轻声道: “你看看。” 云苓只见匣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磨喝乐,这磨喝乐的头上仅有三条毛,眼神凶巴巴的,一边的手还攥着拳头。 可云苓来不及想,陆应淮就又递给她第二个,这第二个瞧着是大了些,头发也长了出来,只不过脸上的表情坏坏的,手上还抓着一个钱袋子。 这第三个是身穿姜黄色上衣和藏青色长裙的,腰间是别着一张地契的,还有穿男装骑马一脸自信的,有手上捧着一大堆胡饼乐呵呵的,更有身穿长裙褙子温婉端庄的…… 这……这……这些都是她,全都是她。 云苓的脸火辣辣的,她吞咽口水都觉得咔喉咙, “你这嘴长的不是用来说话的么,早早把这事说了不就好了?” 陆应淮见这人气消,嘴角就往上扬了扬, “我刚才在了望塔的时候是想说的,只不过被你给打住了,所以眼下自也是不敢说的。” 云苓没想到这根源还是在她身上,又想起刚才自个儿生气发怒,就愈发显得无厘头,也亏得是陆应淮,若是别人,估计还真会与她吵个厉害。 云苓自知理亏,也不好再说些什么狡辩,只好乖乖地坐到凳子上去,给陆应淮清算账本。 陆应淮将磨喝乐一一收拾好,就搬过另一张凳子贴着云苓坐,脑袋还试探地搭到云苓的肩膀上,略带委屈说道: “苓娘,你刚才冤枉我了。” 云苓没法,这事确实是她做的不对,所以也只能由他去。 陆应淮是有点“贱”在身上的,见云苓不说,就得寸进尺,他拉过云苓的手,正要说话,就被反手怼了一拳,自此消停。 第392章 最后道别 次日天大亮,云苓被唐灵唤醒,因昨夜忙活到下半夜,所以她压根儿就不大起得来,但在唐灵的提醒下,她想到可以在船上补觉,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洗漱。 吃过早膳,各自收拾东西,最后再将宅子给收拾一番,一行人就大包小包的往码头去。 春季的天气还是有些湿冷,与秋季的萧瑟阴冷有些相似,但可喜的是他们来到汴京的时候是寒冷的冬季,现下返归平城,将会是炎热的夏季。 云苓以为这下可蹭上果子船的冰块,凉快凉快,只是因陆家商行要载的东西多,故此换上一只大船,重货都是由板子拉拽而上的,很是有气势, 云苓瞧着她那两百斤的羊毛,就跟个不起眼的小尘粒一般窝在角落里,若不是知晓那是羊毛,还不知是什么不要的废料呢, 难怪陆应淮估算不出来费用,就这么点的玩意儿,估摸着到时候也是随意说出一个价格来作罢。 货物轰隆隆地被运上船,一个时辰过后,船只正式驶离汴京码头,云苓和刚子站在甲板上,很是不舍地与汴京作最后的道别。 船只顺水而行,远在平城的张氏在十来天后收到云苓的来信,得知云苓已经启程赶回,高兴得连汤里有没有放盐都不晓得,撂下锅铲就到院子里一同谈论。 “苓姐儿可算是要回来了,我终于不用再独自一人忙活,就是不知她有没有买到我想要的棉衣裘。” 云老娘一个巴掌赏在云若夏的后脑勺处,另一手叉着腰,腿也跟着抖了起来, “你这耳朵都起了茧子么,刚才华哥儿不说了苓姐儿可是将咱们要买的玩意儿都买了咧,可怜的娃儿,这出一趟门,本就是不容易的,还要惦记着给你们一个个买东西。” 云若夏也是强忍着才没有翻白眼,打趣道: “阿娘,是你先起的好头,说是让苓姐儿买那个虹桥什么腊肠,你说这个天气,还有个来月就要入夏,苓姐儿回来的时候,那腊肠估计都要馊了。” “说哪门子屁话,苓姐儿此前坐的是果子船,回来的时候大概也是果子船,船内有保鲜的冰块,果子都不怕,我那些少少的腊肠又怕什么?” 与云老娘和云若夏的侃侃而谈不同,张氏接过云胜华手上的信来看,又听着云胜华刚才念信的话语,眉头不禁轻蹙。 云胜华不知张氏这是怎么了,搭上她的肩膀,说笑道: “苓姐儿这丫头片子可算是懂得念叨他阿爹和阿翁,还算是有点子良心的,不枉咱们牵挂她这么久。” “可你不觉得苓姐儿这次念叨得有些厉害嘛,这可不像她,你说她会不会是碰上什么麻烦事或是生病了不舒服,所以才格外惦念家里头?” “应该不会,苓姐儿如此聪慧,本来又懂医术,生病能自医,再者,还有陆少东家陪着,怎么的也有个照应。” 云若夏也连忙附和道: “嫂嫂,兄长说的对,苓姐儿这丫头想来是在外头玩得尽兴了,突然要回家了,就多了一丝思乡之情罢了,不碍事,曹叔给我信的时候,笑得那叫一个乐,断不会出事的。” 张氏悬起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云老娘赶紧将这个话题给转移,以免张氏多想, “诶,你们说春姐儿什么时候才回来,自从上次新家入伙回来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新年也只顾着往外跑,也不知在忙活些什么?” 蹲在野外的云若春鼻子突然很是痒痒,她生怕打了喷嚏惊扰了贼人,就只好死死地掐住鼻翼。 只是这个动作让秦禹有些误解,他的肚子本就是有点儿不大舒服,眼下又一直蹲着,总能憋出一些屎意来,因此也怀疑云若春是不是嗅到了他臀部发出的臭味,所以才掐住鼻子的。 秦禹觉得很是尴尬,他只好将臀部给撅到另一边去,可蹲得久了,脚就容易酸,这一动,一整个人就像失了支撑力,晃着晃着就坐到地上去,惹出一阵声来。 云若春赶紧将他拉住,又随时注意外头的情况,轻声问道: “你没事?” 被施予关心的秦禹很是激动,连忙摇头,但又忍不住低声与云若春埋怨道: “究竟是不是这?怎么这么久都不见有人来?” 云若春觉得这厮的声音太过响亮,便一把将他的嘴给捂住,随即聚精会神放空耳朵听。 这夜里的风刮得有些肆虐,唰唰地将硕高的草丛吹出了乐曲儿,近日这一带可是有不少贼匪强掳小娘子入这青纱帐,有命好的能从里头逃出来,命不好的,这这辈子就交代在这里头。 云若春对这种禽兽不如的贼匪很是痛恶,所以在黄捕头接到报案的第一时刻就随了来,从日落开始就一直蹲到现在,只要想到能将贼人绳之于法,她就不觉得困不觉得累。 风又起了,可在这唰唰的风声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脚步声,以及隐隐约约的哭泣声。 云若春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朦胧中能见到一人拖拽的另一人,可当她再探,想要探清的时候,人已经闪进青纱帐。 “嗷呜~嗷呜~嗷呜~” 云若春将信号放出去后,不多会儿就得到黄捕头一样的狼叫回应,代表着可以行动。 她放开秦禹的嘴巴,握着刀柄匍匐进草丛。 秦禹虽然见不到那贼人的身影,但见云若春行动起来,他也不好在原地呆着,便也握着刀柄,跟着匍匐到里头去。 因有草丛的阻挡,在夜里视线更为不佳,又不好点燃火折子免得惊扰贼人,所以他们只能凭着感觉决定前进的方向。 云若春将耳朵给贴到地上去,可因黄捕头他们也开始行动起来,所以地面传来的动静四面八方,一时难以判断。 云若春有些没法子,便随意叫上两声,看看黄捕头那边有没有回应,只不过她这次换了个叫法, “喵呜~喵呜~喵呜~” 第393章 怕不是狗 “天杀的,这又是狼又是猫的,莫不是学老子这般,春日里发情。” 云若春是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可正要分辨方位的时候,秦禹就拉了她一把,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 “跟我来。” 云若春二话不说就跟上去,只不过秦禹这走走又停停的,时不时还猛地改变方向,给她一种兜兜转转的感觉。 云若春觉得他们好似离那头越来越远,她正要扒拉秦禹往回走的时候,秦禹反手拉住她,示意她不要出声。 不多会儿,不远处的草丛里就传来低声呜咽,还有一些撕碎衣物的拉扯声。 云若春顺着声响蹑手蹑脚前往,待声响越大,她立马一把拨开草丛跑上两步,抬脚就往上头的人踢去。 “他奶奶的,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招惹老子,莫是觉得命长想要削减削减?!” 秦禹在后头赶了上来,打开火折子,周遭一切都变得亮堂。 那厮见到云若春和秦禹身上的佩刀,裤子也来不及提,不要命地跑。 但云若春岂会这般轻易就将这禽兽不如之徒给放走,于是就趁着火折子的亮光迅速解下佩刀,直直朝那贼匪射去。 随着一声惨叫,那厮被射中后背,一整个人痛得倒地不起,云若春拽住他的头发,从腰间拉出一条绳子来绕他的脖子一圈,随即再缚住他的双手, 这下他想逃都逃不掉,若是有能耐的,大可咕踊着身子逃离,只不过他一来没有这个能耐,二来又被云若春的脚给踩着后背,除非是有遁地的本事,不然是怎么都逃不出的。 “你们是有什么毛病,抓老子做什么?” “我们有没有毛病,待你回到牢房自然就一清二楚。” 那厮一听要进牢房,憋着气就吼道: “你们凭什么抓我进牢房,这是我媳妇儿,咱们新婚燕尔的,偶尔出来寻些刺激,这样也受你们县衙的人管?” “你放屁!” “你问她!” 云若春咕噜地咽下口水,捡起佩刀,心里头有些没底,她往那女子的方向看去,见着那女子战战兢兢地点头,小声道: “官爷,我真是他媳妇儿,我这人在家里兴起不来,所以我家男人就想着把我抱到这草丛里来……” 一听“抱”字,云若春立马提步朝那女子走去,先是不见她身上的衣物有撕扯过的痕迹,随即撸起她的袖子,又捞起她的裤脚,最后看她的鞋底,只有常年踩着被压平的鞋跟,并没有拖拉造成的划痕。 云若春刚才可是亲眼见到一个人拖着另一人进来的,难道是他们找错了人? 可那也不对,刚才她在靠近的时候明明就是听到撕扯衣物的响声,怎么来到就不是了呢,难不成是方位错了? 云若春好奇地往这女子身后的草丛扒拉去,正当她看到草丛里有一只绣花鞋的时候,便听得秦禹一声,“小心!” 只是当她转过头的时候,一根木棍直直地朝她身上打来,她一整个人头目眩晕,飘忽间又见那女子往秦禹扑去,火折子瞬间落地,周遭又恢复一片漆黑。 云若春极力稳住眩晕,她踉跄着朝自个儿的大腿根儿狠掐上一把,那种疼痛感支持着她清醒,她听着秦禹与女子抗衡的声音,跌宕向前,双手握住佩刀套住女子的脖子将她往后扯。 秦禹重获呼吸,连忙拣回火折子,四周又变得亮堂, “春娘,你流血了。” “我没事,你快去后头,那里有只绣花鞋。” “可是、” “快去啊。” 秦禹只好暂且抛下云若春,他往刚才云若春走过的方向走去,是见到一只绣花鞋,但同时在前头的方向也听到了黄捕头的叫唤, “这儿有人,是个小娘子,快让春娘来。” 秦禹听到的话,云若春自然也听到,见找着了人,她那条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开,人也就再也撑不住,晕倒过去了。 再次醒来,窗外的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屋里又站满了人,见着她醒来,个个脸上都挂满笑容。 “春娘,你醒了,喝点水。” 秦禹将云若春给扶起,杯子凑到她的嘴边,小心地喂着。 待她喝完一杯,黄捕头才开口说道: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抓住那个禽兽还英勇负伤,了不得。” “那厮被带回来了?” 张捕头接话道: “当然带回来,难道还纵容他祸乱百姓?” “那个真是他的媳妇儿?” “真到不行,我说那妇人也真是糊涂,就因为自个儿没得生育,被家中公婆埋怨,怕自个儿丈夫赶她回娘家,就配合着丈夫那个变态私欲,一次次将相熟的小娘子诱进青纱帐,最后酿成大祸。” 云若春可没有想到事情的缘由竟然是这样的,但又担心起那位受害的小娘子来, “那位小娘子可送往仁安堂?” “都安排妥当,现在应该是由仁安堂那位女徒弟照看着,你不必担心。” 云若春得知是云初,心自然就定上一定。 黄捕头从腰间抽出一本册子来,认真隆重道: “春娘,自你来县衙当衙役之后,英勇果敢,无所畏惧,屡破其功,我与张捕头找秦老爷商量过了,即日起,就可升你为县衙的捕快,你,是咱们县衙的第一个女捕快。” 云若春眼见的开心,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那种,只不过这次的功劳她可不敢全揽,若是没有秦禹给他带路,她定是找不着那一对禽兽的位置,故此说道: “黄捕头,这次可得多谢禹哥儿,要不然我摸不着路去的。” 黄捕头饶有兴致地“哦?”了一声,他背起手来问道: “不知禹哥儿又是怎样摸得着路呢?” 秦禹乐道: “我这嗅觉也就是比常人好那么一点儿,我平日与你们相处颇多,自然是熟悉你们的气息味道,所以就嗅异样气息就好。” “正好这夜里又有风,风夹带着味道,我就循着味道就好。” 这鼻子……怕不是狗? 在场之人的心里纷然这般想,但没一个人敢说。 第394章 你疯了么 最后还是黄捕头破的僵局,直道一声“厉害”,其余人自也是跟着附和。 云若春也连忙说道: “黄捕头,那禹哥儿是不是值得记上一功?” “他使不着,他这秦老爷的小衙内,记功也升不到什么位子。” 张捕头口无遮拦地一吐为快,一时忘了秦禹此前交代过他的话,所以在话说出后,现场再次沉默。 云若春更是一脸震惊,她哪里敢想,秦禹就是秦老爷的儿子,那此前秦老爷直接将她封为女捕快是不是看在秦禹的面子上? 云若春感觉自个儿一整个都不好了,他们都知晓他的身份,就她一个不知道,他们就这样每日陪着他演戏,陪着他骗她,他们看她,会不会像看傻子一样? 黄捕头连忙拉着张捕头离开,其他人也快速退出这个即将要卷起风暴的现场。 “春娘,我、” “你别说话!” 云若春突然觉得不想与秦禹说话,甚至觉得与他同处一个屋檐下很是压抑别扭,甚至喘不过气来。 她暂时不想在这里呆着,她想要回家,她想云老娘,她想将这里的事都告诉云老娘。 云若春什么东西都不带,怀揣着一肚子的怨气怒气就往外跑,她将自个儿名字的牌子挂在休沐的位置上,就走到马厩牵出零八四六,扬长而去。 秦禹也没闲着,当即就在马厩牵出一匹马来,也是打算豁出去了,猛地拍一下马屁股,马瞬间就跟一个离弦的箭一样飙出去,不多会儿就超过云若春。 他连忙拽紧马绳带着马掉头将云若春给拦下, “春娘,你还受着伤,不如去仁安堂看一看。” “别拦着我。” 云若春将马头牵往右侧,秦禹也紧接着往后退一步拦截, “春娘,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是有苦衷的。” 云若春就不说话了,她倒是想要听听这人的嘴里究竟能吐出什么象牙来,只是她不说话,秦禹又不敢说话,两人就一直僵着,僵到云若春顶不住,便开口道: “你说话呀。” “哦哦哦,要不咱们先从马上下来?这坐在马上多危险。” 云若春也不怕秦禹耍什么手段,反正他是打不过她的,要是他有惹她不快的地方,她就给他一拳然后骑马离开。 见云若春从马上下来,秦禹的心也就能稍稍放下,他将云若春拉到一旁,站到一片柳枝旁,突兀的,就又开始紧张起来。 “春娘,我真不是有意要欺瞒你的,这事情说来也长……” “那就简短点说。” “我喜欢你。” 云若春当即一愣,她的呼吸开始变得不自然,左手右手,左脚右脚一时都分不清,直到柳条拂到她的脸上,才像是给她解了封印,她的双唇嗫嚅,想要说话,但又不知要说什么。 “我喜欢你。” “我……我……” “我喜欢你!” “我听到了。” 话一出口,云若春的脸登时如火烧似的滚烫,她一边恨自个儿没有直面面对的勇气,一边转过身去。 秦禹将藏在心底最深的话说出之后,别提有多开心,他甚至想要牵起云若春的手,与她互诉衷肠,但又怕这人还气在头上,只好放弃这个轻佻的举动, “我这人是很相信一见倾心的,那日我在云家醒来,走出房门见到你在院中劈柴,我的心就跳得很快,然后我说不会,你竟没有发觉不对劲儿,把柴都劈了。” “那时候你呆呆的样子就让我想一辈子都待在你身边,我们也很有缘分,有好几次都碰见了,相处之下我愈发觉得你就是我这辈子想要长厢厮守的人。” “许是上天垂怜,我母亲竟然与你娘亲认识,我们还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他们相亲撮合,可谁知父亲竟告诉我,他曾经参与到宋员外一事中,我当时就很害怕,我们全家都害怕。” “后来还是母亲提出的,说是让你到县衙里来,通过朝夕相处让你可以了解到其实我们这些人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权势那么可怕,我们都是在尽力为维护百姓安康做努力。” “而你之所以能升为女捕快,那都是你自个儿的努力,这些可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与我无关,与我父亲更加无关。” 云若春很是感慨,她也没想到那位拉着她手有意要她当儿媳妇的,竟然是秦禹的母亲,看来他们早早就相识了,缘分还真是巧妙。 “春娘,我是真的钟情于你,我从未试过如此想念一个人,如此担心一个人,如此害怕她会离我远去的一个人。” “我年岁也不少了,但我与母亲说过,要是这辈子我碰不上想要娶之人,我这一辈子就算是做僧尼也好,做光棍也罢,都不会行迎娶之事,可我很幸运,遇见了你。” 云若春的喉咙有些哽咽,她在村子里遇到的那些歪瓜裂枣,一度让她认为这世上的好男儿实在是缺少,况且自个儿年岁又长,便萌生起不嫁也罢的想法。 可如今…… “春娘,我、” “你什么你,你给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去找我阿娘说啊。” 秦禹愣上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是答应了,她答应做他的妻子了。 秦禹当下激动不已,也顾不得周遭路过的人,直接将云若春给抱了起来转圈圈,若不是心里头还顾及着些体面,他恨不得当场就叫嚷嚷。 云若春也是头一次与男子这般亲近,当下被抱着,脸都不知羞到哪里去,连忙打了秦禹两下, “你疯了么,快放我下来。” 秦禹起了调侃的兴致,愣是不听,又问道: “春娘可否愿意嫁我?你刚才可没说。” “你……你快放我下来。” “你先说嘛,我想听。” 云若春也不知怎的,就觉得高兴,今日似特别的高兴,便也全了这人的心意, “我愿意。” “啊?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云若春本就是害羞,哪里还经得起秦禹这一再捉弄,便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第395章 成人之美 秦禹回到县衙,走起路来都带着风,见到树上垂下的枝丫,他都会驻足与之共舞,屋檐站着的乌鸦,他都会热情地与之打招呼,他觉得今日一切都好,什么都好,好的不得了。 黄捕头和张捕头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生怕他们这位小衙内将火气都喷到他们的身上来,不过见着他这欢天喜地的模样,想来是已经将事情谈妥,只不过谁又知晓是不是悲极生乐呢? “禹哥儿,春娘她……” “好,好,好得很呐。” 这话和精神状态着实将黄、张两人吓得不轻,特别是说错话的张捕头,当下连忙想法子找补道: “禹哥儿,我这就去找春娘说说。” “诶,你找我未来媳妇儿说什么?先把话说与我听听。” “未来媳妇儿?那就是说……” “那还说什么说,”黄捕头打了这不懂事的张捕头一下,接着说道:“要说也是与夫人说啊。” 张捕头拍打一下额头,后知后觉道: “对哦,对对对,夫人刚去了膳堂,禹哥儿快快去。” “我父亲呢?” “老爷在正堂。” 秦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将这事与胡氏说,随后连同胡氏一同与他父亲商量,这样便是再好不过了。 秦禹想着便往膳堂去,胡氏得知喜讯差点儿将手上的碗给摔个稀碎,天爷咧,只有老天爷才晓得她有多盼望自家儿郎成家立业。 自云若春来了县衙,这小子是收起了外出游玩,不沾家的性子,一门心思都是黏在云若春的身旁,为县衙整日奔波劳碌, 她是乐意见的,他父亲也很是欣慰,只不过再怎么说他今年都已经二十有五,若是再不成亲,也不省的在她死的那一刻有没有机会抱到孙子。 她是想着去年过节的时候到云家去走走的,只不过又担心时机未成熟会惹得云若春不满,觉得他们欺瞒于她,到时候反而将这门好亲事给搅黄了。 幸好,幸好,这上天有好生之德,喜欢成人之美,所以才会这般阴差阳错地让张捕头提了一嘴儿,将此事给说破,这事才成了。 “母亲,咱们何时去云家提亲?” “你这傻儿子咧,咱们可去不得,得请媒妈妈去交换草帖子,若是双方满意就再继续细谈。” “那母亲还不快去请媒妈妈,要我说,就请个上等的媒妈妈,春娘这般年岁在村子里定是颇受人嚼舌根的,我让她们都晓得,咱们春娘可是宝贝。” 胡氏听着这人一口一句“春娘”什么的,便是鸡皮疙瘩起一身,但又禁不住高兴,遂连忙放下手头的玩意儿,跑上两步到正堂去寻秦老爷商议商议。 而与此同时,回到家中的云若春让云老娘大喜,扒拉着云若春左看右看,嘴巴喃喃道: “我昨日才与你嫂嫂念叨你什么时候回来呢,没想到这一念啊,你就回来了。” 张氏也笑着从厨房出来,见到云若春就又想到云苓,如果云苓回来,她指不定比云老娘还会念叨呢。 “春姐儿回来了,诶,这脸怎这般红?可是天气热,要不来杯凉茶解解热气?” 云若春现在满脑子都是秦禹刚才与她说过的话,还有那个将她抱起转圈的荒唐举动,张氏与她说了什么,她是听不进去的。 云老娘登时就觉察些一丝不对劲儿来,依云若春的神态,与当日云若夏回来告知她有人向她表露心意时一模一样,况且这人平日里只顾着抓贼的,哪里就舍得回家呢? 这里头定是有猫腻的,说不定在外头认识什么情郎…… 云老娘将云若春的手给抓紧,苦口婆心地劝说道: “哎呀,春姐儿这过了年便是又长了一岁,前些时日林老娘才上门与我说,想要与我做亲家,我想着、” “娘不会是答应了?” 云老娘别过脸去,回避云若春的视线。 云若春立马就将手抽了出来,埋怨道: “娘,你怎么能这样呢,那林三郎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也不是不晓得,你怎么就能因为我年岁的缘故就随意将我许了出去,你这不就是将我活生生推进火坑里了么?” 张氏皱起眉头,林老娘何时与云老娘商议云若春的婚事,她怎么一点也晓不得,难道是云老娘藏着掖着,还是有别的缘故? 她正要替云若春争上一争,便见到云老娘朝她挤眉弄眼,她的心自然也就淡定下来,眉头也舒缓不少。 “春姐儿我这都是为你好,你这又没谈着人,我、” “谁说我没谈着人,我谈的人可是秦老爷的小衙内,估计这两人就派媒妈妈上门提亲,你现在将我许了出去,怎么跟秦家人交代?” 云若春是一鼓作气将话咕噜地都说了,只是这刚一说完,她就注意到云老娘和张氏的表情微妙,登时就晓得是被自家老娘给算计了,又见自个儿提及秦禹,脸颊再次红的发烫。 云老娘虽说是把话给套出来了,但心里头不见有多欢喜,怎么到县衙去,被那小纨绔给哄去了?那此前那个与她很是投缘之人呢? 糟了糟了,这民怎么能与官斗咧。 “春姐儿,是不是那小衙内胁迫的你?你尽管与娘说,娘就算是豁出这条命也让你好好过日子。” “娘是糊涂了,这亲事还是你给我相来的。” “老娘给你相来的?” 云老娘只不过是替云若春去一次姻缘角,很快就想到关键人物,当即又惊又喜, “天爷,天爷啊,你说的该不会是我那个好妹妹,她那个儿子禹哥儿?天啊,他们是秦家当官的?” 云老爹听着这话差点儿把已经瘸掉的脚重新瘸上一遍,刚才他就听到她们谈论的话语,得知云若春有意中人很是欣喜,但这意中人也忒让人感到意外了…… 秦老爷可是他们县衙的官儿,而他只不过是个小小百姓,还是个瘸了腿的,他们当真不会介怀么? 而张氏也很是不自在,她实在是太想有人与她搭话…… 第396章 扭扭捏捏 张氏听到云老娘的话,双眸瞪大,敢情此前邀她们到胜福酒楼用膳的是秦夫人,这般说的话,那她……她……她岂不是跟权贵之人一同进过膳? 张氏那叫一个站立不安,她实在是太想与人分享那日进膳的情形,但云胜华不在,云初也不在,云若夏更是进城去了,她只好将心里头的八卦给压了压,静静旁听,等云胜华回来,再与他分享。 云若春害羞地点点头,声如蚊蝇地回道: “我也是刚才才晓得的,我昨夜到青纱帐那处抓贼匪,不小心受……受……受到他的照顾,今日黄捕头结合我以往的功劳,正式封我为女捕快。” “我是一心为他邀功的,也就是因为这,那张捕快口快说漏嘴。我被他这般蒙骗是很生气的,立即就挂上休沐牌子驾着零八四六回家。” “但中途被他给拦下,道清整件事情的缘由,我也才省的原来我们之间有这般多的渊源,所以我就让他寻空来找你们说说。” 云老娘哪里想得到这世上竟能有如此巧妙之事,自是满意到不行, “照你这般说,你是钟情禹哥儿的了?” 被当面这么一问,而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云若春哪里说得出口,遂扭扭捏捏地回了自个儿的屋。 云老娘,云老爹和张氏面面相觑,对视之下又没忍住笑出了声,只不过又怕云若春听见,就又连忙捂住自个儿的嘴,发出呜呜咽咽的笑声来。 秦家的动作果然很快,第二日一早,一个身穿着紫色褙子,头戴盖头的媒妈妈带着另一个戴着高帽,用黄丝巾包着发髻,穿着裙子的媒妈妈一同前来。 村里的其他人哪里见过这上等媒人是什么口嘴模样,当下见着这紫色褙子,纷然争抢着随在身后,直至她们停在云家的大门口前,说是为秦家小衙内说亲,场面瞬间轰动了! “秦家小衙内,不是我以为的那个秦家小衙内?” “林家的,你这说的话就好像没说似的,你说的这秦家小衙内,是哪个?” 林老娘的话就够到嘴边了,但要她立马说出来,她还真说不出,只能急的直打转。 “诶,这该不会是那个?” 夏家嫂子刚才在河边浣衣,见是这般阵仗,当下也揣着浣衣盆来瞧。 村子里的人都晓得夏家富贵,这夏家嫂子可是去过汴京的,见识匪浅,眼下见她说话,自然是奉她为先的。 “夏嫂子,你说的是哪个?要不轻声说与我听听。” 夏嫂子摆一下手,一脸傲娇, “这城里姓秦的人家可是屈指可数,最气派的,还能被称为小衙内的不就是咱们的拍桌断案的秦老爷么?” 秦老爷??? 这名字一出,场面登时变得不大可控,他们是想过富贵人家来向云家提亲,毕竟云胜华在城里商行干活计,识得些员外富商那可是不足为奇, 但是秦老爷,那可是秦老爷啊,是他们平城的青天大老爷啊,竟然会与云家做姻亲,是他们在做青天白梦还是秦老爷疯了??? 黄媒人可是听到身后那些暗暗嚼舌根子的,若是平日也就罢了,今日她可是要来说媒的,哪里就愿意听到这种坏意头的衰事,遂又大声高喊一遍, “秦家小衙内诚意向云家大娘说亲,愿与云家大娘生生世世,结秦晋之好。” 在房间里折腾的云老娘连忙迈着步就往外头来,她可没有想到云若春说的提亲会是这么快,她第一次听见外头呦呵的时候急得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找出一件偏喜庆的衣衫来。 当下听得第二声,怕那媒人等得及,或是误会他们云家耍性子,就连忙一边穿一边走,张氏和云若夏早早候在院子,等云老娘出来,也一并随上往外头去。 黄媒人见到云老娘,脸上当即咧出笑容来, “想来这位便是秦夫人念叨的老姐姐。” 云老娘有些受宠若惊,若是当初知晓胡氏的身份,她才不敢自认姐姐呢,只是这情谊不认也认了,如今云若春又要与秦禹说亲,她可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掉链子,便大方承认道: “是是是,那好人儿最近可好?” 见云老娘没有谦逊,黄媒人的脸上当即多了几分恭维, “她好着呢,刚才从县衙出来她还不停与我念叨,说是若非顾着礼节规矩,她恨不得自个儿就来与你说这事了。” “倒是亏她念叨了,那日咱们新家入伙,我给她送帖子,她说忙活没空来,我还以为恼了我呢。” 黄媒人自也是注意到云家这新房子,建得还真是气派,能在村子里建上这么一间,也是有不少本事,她便笑说道: “哪是恼你,她是巴不得来,但又怕自个儿露了身份惹出嫌隙,这不,云家大娘这一当上咱们县衙的捕快,她不就巴巴地想要全了这门亲事?” “她这催的我哟,出门时差点儿连鞋都穿错,给我下了令子,说是一定要将这门亲事给说成,要不然就咋了我这上等媒妈妈的职儿,我哪里敢怠慢,连忙赶过来了。” 云老娘听着话倒是心安,但又意识到自个儿的无理,随连忙让出中间那条道来,恭敬道: “瞧瞧我这不懂事的,你来,我还把路给挡了,快快进来吃盏茶。” 黄媒人立马推脱道: “不了,要是平日我指定是要进来讨盏茶吃的,只不过今日秦夫人还等着我呢,这不交换完草帖子就又要算生辰八字,又要写细帖子,还要准备订亲之物,多事忙着呢。” “就是,咱们来的也冒昧,事先并未知会一声,就是云家大娘的草帖子,不知可有准备妥当?” “有,我刚才从房间里出来就顺便捎带上了。” 云老娘说着就将草帖子从袖子里露出来,这草帖子她可是在与秦禹胡氏见面那一次就开始准备的,当下不就正好用得上? 黄媒人也赶紧拿出秦禹的草帖子,与云老娘一对换,这事便暂成了。 第397章 枝头凤凰 黄媒人成功换到云若春的草帖子,心头一乐,但也不敢久留,就连忙与云老娘辞别,带着身旁之人扬长而去。 只是这黄媒人走是走了,给在场之人留下的震撼那可是丝毫不减,反而又往上添了一层。 当他们得知云老娘和胡氏是互称姐妹的亲密关系时,嘴巴张的都能往里塞下一个鸡蛋,而后在听到云若春当上女捕快之后,他们简直就是错愕,嘴是光张着的,面面相觑。 “我早就说春姐儿机灵有能耐,谁要是娶着她当媳妇儿,那定是三生有幸,没想到这福气竟落到秦家处,当真是羡煞旁人咧。” “谁说不是呢,这女子当捕快还是头一回呢,此前不还说当个女衙役,这才过了多久,就升上女捕快,定是屡破奇案,厉害着呢。” “哎呀呀,要是能晓得春姐儿能当上女捕快这般有出息,我断不会让三郎娶那么一个城里的,这城里的说名头好听,但是若论干活计,还是咱村子里的女子能干,真是悔死我了。” 各人都没有忘记当初这林老娘是如何吹嘘林三郎娶得个城里的小娘子,恨不得挨家挨户去知会一声,他们林家光宗耀祖,托赖上天保佑。 眼下见云家得了势,又见云若春飞上枝头变凤凰,就又觉得悔恨,当真是可笑。 夏家嫂子自是门眼子清,一语道破其中最要紧的点,开口说道: “春姐儿有本事也是春姐儿自个儿的事,咱们羡慕也羡慕不来,只不过是在咱们东头村长大的,咱们自然是她的娘家人,这点也是别的村羡慕不来的。” 夏家嫂子这话就跟夜里的灯烛一般,烛芯一被点燃,一整间屋子都被照得亮堂。 众人纷然点头,自觉这话有理,心里头也由刚才的羡慕悔恨变成自信满满,傲娇不已。 云若春既是他们村的,又要嫁给秦小衙内,那无疑就是他们村的重要人物,重要人脉,日后有事也可托她帮帮忙,谅他们云家瞧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不敢不答应。 这些人越想就越开心,仿佛云若春不是姓云,是跟着他们姓任何一个姓是的,对着云老娘,也像着林老娘似的,从华哥儿他娘变成春姐儿她娘。 云老娘可没管外头那些人的心思,她在这村子里待得久,什么事没经历过,这些人是什么个德行她可是清楚的很,所以不会过多介怀。 她只往里走打开秦禹的草帖子,见着上头的生辰八字,不用翻书,一看便知这与云若春的生辰八字不冲突,乐着笑道: “好咧好咧,这下可真是老天爷赐的姻缘,难怪春姐儿每每都能遇禹哥儿,缘分,这可都是缘分咧。” 云若夏有些不解,调侃道: “娘莫是见着那秦家是个官宦人家就胡乱说个一二,这光是瞧这么一眼,你便张嘴就来。” 云老娘高兴,自然懒得与云若夏这傻丫头计较,态度自然也是多了几分耐心的,解释道: “我随仙姑习仙术多年,这些个生辰八字,什么时辰与什么时辰相配,什么时辰与什么时辰相冲,什么时辰与什么时辰不冲,自然是了如指掌。” “你退一万步说,就算是老娘一厢情愿,她们是拿了你阿姊的草帖子去的,若是生辰八字相冲,这亲也是结不成的,我又何必自欺欺人?” 云若夏总是说不过云老娘的,这次也是不例外,她当真是羡慕云若春,非但可以一跃跃上龙门,秦禹还待她这般周到体贴,特意请了上等媒妈妈,就怕她受委屈。 云老娘又与胡氏相识,瞧着两人关系也不错,日后真是嫁出去的话,无论是婆媳之间还是亲家之间都可以很轻松,这就是最好不过的。 反观她自身,她原是想着这辈子一个人,兜里有钱,自是能过得潇洒快活的,只是无端的牵惹出一个温司庆出来,平白无故地撩拨她的心弦,让她动心,最后又一言不发。 她这几次进城,是想碰着他的,她是想看看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态度,若是真不想继续下去,她也可及时打住。 只是往往一心想要碰见想见的人,是碰不见的,她没见到他,所以心里就跟长了一个疙瘩似的,提也提不起,放也放不下。 眼下好了,秦家派人来提亲,这般大的事怎么也能在城里掀起波澜来,若是他再没有任何举动,她自此便忘了他,什么都不要再想了。 云若夏有云若夏的心思,云老娘也有云老娘的心思,她将张氏拉进自个儿的屋里,脸上稍稍有些沉重, “椿娘,咱们之前就商量过家里头这四个娃娃儿嫁妆的事,但又因手头紧,又因这或那的原因迟迟没有备好,这……” “娘,昨夜我和胜华已经商量好了,就将眼下咱们有的去给春姐儿在城里买上一间铺子,剩下的就等苓姐儿回来再慢慢凑。” “这可使不得。” 张氏笑道: “哪里使不得咧,春姐儿可是嫁到秦家去,总不好让他们觉得咱们家高攀。” “不行,虽说我是心疼春姐儿的,但眼下苓姐儿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她身上只有三千贯,这一路花销又要买手礼又要买羊毛,在汴京待的时日可不短,这客栈开销都不少了。” “家里还囤着不少的料子,这人一定是要请的,还不知有什么费用要开销的,焉能把钱都砸到春姐儿的身上,使不得使不得。” 张氏何尝不心疼云苓,但云若春是他们家第一个出嫁的,她要是体面,云初和云苓以后出嫁自也是体面的,所以断不能输了这礼节, “娘换个角度想想,要是苓姐儿回来了,这匹囤着的料子不就能转成铜板儿啦?再者,苓姐儿常常念叨大姑好,说是小的时候就是大姑伴她上山的,若是没有大姑保护她,焉能有咱们今日?” 云老娘心下宽慰,但自个儿还是拎得清, “她们姑侄就算千般万般好,数目还是得分清楚的。” 第398章 应该能吃 张氏有些着急,急欲想要帮云苓解释,可嘴刚张开,云老娘就又说道: “咱们家的钱说到底还是靠苓姐儿挣回来的,春姐儿就算是帮忙,那也只是个举手之劳罢了,这点她也清楚,所以就算咱们硬将东西塞给她,她也不会要的。” “况且,秦家看上春姐儿,是看中她这个人,而不是看中她有多少嫁妆,怎么的,也不会看低咱们。” 张氏知晓云老娘说的这话是有些保留的,似她们这般做父母的,自然是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交给她们, 这嫁到外头去,日后相见也难,又怕她在娘家受委屈,当然想尽最大的能力给她们提供一个底气,一个遮风挡雨的避风港。 “娘,要不就这样,那些大物件儿什么的,就等苓姐儿回来再说,咱们可先将那些议亲用的小物件儿给买了,反正今日才交换草帖子,议亲还长着呢。” 云老娘也是赞同张氏的话,说到底这钱是苓姐儿那丫头挣的,要怎么用,该怎么用,还是得知会一声才是,毕竟苓姐儿可不再是那个三岁小儿,总得敬她一敬,免得日后生嫌隙。 被念叨的云苓身子一哆嗦,连忙将自个儿的衣领口子给搂紧些。 陆应淮从船舱里出来,手上揣着两块用油纸包着的龙须糖,在上船之前他们可是有过约定的,这龙须糖可不能多吃,只能在特别的高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块, “苓娘在想些什么?” “我在计算我那新品的价格,说起来也怪你,你不将这二百斤羊毛的运输费用告知于我,我总是算着不大得劲儿。” 陆应淮站到云苓的身旁,倚着甲板,眼眸发笑, “我也是当少东家的人,就这个数具体影响多大,我还是晓得的。” 云苓换了一个坐姿,托住下巴,也不藏着掖着,直说道: “我是在想,你说,过了这么久,城里的小娘子还会记得那次走秀么,要是最后连一百件都卖不出去,那该有多失败。” “记得的。” “我才不要你记得,我要她们记得咧。” 陆应淮温柔道: “我说的便是她们会记得,好的东西是永远不会没有市场的,而且这玩意儿现在可是只有你们一家,市面上可没有别的对手,不用担心。” “说是这么说,也不怕你笑话,这一路来,我就是靠着这个信念才腾挪到汴京的,有好几次我就在想,过得太久了,她们都不记得了,还是放弃。” 云苓的话语变得有些感慨,在这夜里似一道不一样的曲儿,让人格外想听, “可这船已经驶离平城,像一支已经离了弦的弓箭,回不了头,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每靠近汴京一步,我在心里就多说服自个儿一点,或许,或许呢,或许她们都在我呢。” “但如今将羊毛买好,要归家去了,这每靠近平城一步,我内心那道心里防线就弱一点,我有点害怕,害怕挑不起那个担子来。” 陆应淮摊开手掌,亮出那两块龙须糖来,宠溺道: “愿上天保佑,苓娘能够得偿所愿,生意兴隆。” “老天爷才不会听你的呢。” “老天爷今日一定会听我的~” 云苓不知这人的自信从何而来,但又想了想,这人刚才可是说“今日”,今日……她登时惊讶道: “今日可是你的生辰?” 陆应淮浅浅点头,面上的笑容依旧宠溺, “所以,我能不能吃这龙须糖?” “当然可以!” 云苓回想今日吃的东西,恍然道: “诶,都说生辰可得吃长寿面的,要不来个猪油拌面?” “面倒是有,只是哪里有猪油?” 云苓一拍大腿,整个人站了起来,叉着腰儿说道: “咱们不是买了腊肉?可以将腊肉煸香,拿那层油来拌面,咸香咸香的咧。” 陆应淮原是觉得一刻钟前才吃过晚膳是不大饿的,但经云苓这么一说,他就又感觉好像是有一点儿饿的,这种饿虽是只有一点儿,但若是吃不到这碗猪油拌面,就是要饿急了的那种。 在云苓的撺掇,陆应淮的应允下,两人很快就到灶前折腾去,只是,这一个厨艺不精,另一个稍稍有点子厨艺,堪称“卧龙凤雏”的搭配下,灶前很快就散发出一股焦味。 很快,一碗偏是黑暗料理的猪油拌面,以及两张沾有锅灰的脸就亮相了,云苓浅浅地嗅了嗅,小心问道: “这应该能吃?” 陆应淮也是浅浅皱着眉头,轻轻地回应道: “应该吃不死的,有你在,也不怕。” 话语刚完,云苓和陆应淮就一脸“英勇赴死”的夹起一条面条,极不情愿地往嘴里放。 但这面条一进嘴,两人的表情亮了,纷纷点头。 “好吃耶,今日是你生辰,你快吃。” “我看苓娘喜欢吃,君子不夺人所好,就由苓娘吃了。” “不可不可,再喜欢也得有个度,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是最大的,我是断不能与寿星抢面吃的。” “其实我刚才吃的晚膳有点太足,当下还饱着,不如苓娘就替我吃了。” 两人在互相推脱间,陈杰闻着味儿来了,两人自然热情地将这份美食奉献出去…… ** 时光荏苒,在欢笑声中流逝飞快,胡氏寻人对过云若春的八字,就着急地让秦老爷写上一份细帖子,在上头罗列祖父,曾祖父以及父辈先人,又有其土地,财产,官衔之类的信息。 随后又派人去安排一担许口酒,又要挑最亮丽的八朵大花,罗绢还有八枚银胜头饰,用红绸子系在担子上挑去。 而后又商量着一个近着的好时日,提前让云若春休沐归家,再让族中之人相看,对于他们来说,也不过是走个仪式便罢,自然也不存在相不中的事情。 很快又到了端午时节,胡氏又遣人送上一些玲珑阁新出的首饰,八只肥鸡,六只肥鹅,又有十段猪排骨,还有两担子上好的佳酿和今年新出的茶叶。 第399章 着实心欢 村里人见着秦家送来的节礼这般气派,又是一通的羡慕,他们经过一些时日的考量,有了别的打算。 既然云若春已经许配了人家,那云若夏也不差,重要的是与云家攀亲,自然是与秦家攀亲,到时候万一有个什么需要帮助的地儿,自也是能让秦老爷搭把手帮个忙。 只不过又想云若夏是个泼辣子,要命的厉害,不做家务活计,还有一张伶牙俐齿的嘴,哪家若是娶了她,指不定得将她当菩萨一般。 众人想想还是迟疑,随之又想到云初,一想起云初,又觉得云初是百般的好。 云初是像极了张氏的,温温柔柔,不大说重话的,而且也懂得做家务活计,指定是个能受家里头差遣的。 只不过又想云初将来是要当女大夫的,这件事好是好,可就她这么一个女的,周遭都是男子,正所谓日久生情,岂不是容易给自家头上戴绿帽子? 众人又连忙摇头,而后又想到云苓,他们与云苓的接触不算多,却知道她打小就是机灵的,又经常往外跑生意,这去过七闽,去过青城,这下不就是又到汴京去? 最重要的是她心系同村人,这不,范家就是被她给一手带起来的,时不时地还关照村里人洗棉花,给出的酬劳那可是外头人不能比的。 只是这女子跑生意,名声儿不大好,只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那便是最好不过的,这名声差自然就没有其他男子愿意娶的,这又能挣钱,外面又没有狂蜂浪蝶,不就是最佳的儿媳妇么? 这伙人越想就越心欢,仿佛已经定下云苓似的,纷然想着该如何支配云苓挣的钱,又该让云苓做些什么家务活计。 被惦记的云苓,目光正直直地看着下两镇的码头,今日是端午,她的鼻子仿佛能嗅到隔岸的雄黄酒以及箬叶的香味。 “苓娘,不若咱们靠岸后先进个午膳,这下两镇有一阿翁卖的咸粽子特别好吃,一起去尝尝,好不好?” 这话若是搁在平时,云苓定是答应的,只不过眼下她归家心切,恨不得立马就飞奔到张氏的怀里去,就算是有龙肉,她也不肖想一二, “少东家的心意我领了,今日端午,阿娘定然是有包粽子的,我可不怕没得吃。” “可你喜欢吃咸的。” “阿娘自会给我包咸的,那咸蛋黄青团,可是我们家每年的必备,是我专属的一份。” 陆应淮瞧着云苓一脸傲娇的模样,很是想掐一把她的小脸蛋, “我也喜欢吃咸的,不知能不能到苓娘的家里蹭上一个?” “那可不行。” 陆应淮失笑,他也知晓似这般就随云苓回去,很是不符礼节,便只好作罢。 云苓偷觑了一眼陆应淮,依旧是端着一副傲娇的模样,继续说道: “这青团要是吃不完,我倒是可以给少东家带上一个,毕竟这一路还是得感谢少东家催促商船快行,咱们才可以这么快就回到平城来。” 陆应淮听到云苓说要给他带一个,这份主动的心意让他着实心欢,他还以为云苓回到平城就会与他疏远些,看来是他狭隘了, “好,那我就静候婶娘的青团了。” 船只靠岸,前头赛龙舟的欢呼热闹就陆陆续续地传了过来,刚子和唐灵也是耳力尖,见云苓刚才拒了陆应淮的邀请,大概也能猜得出云苓的归家心切,便也不提去看赛龙舟的事。 云苓下了船,估算着从汴京携带回来的玩意儿,两百斤的羊毛以及买的其他小玩意儿,就聘上四辆马车,费上一刻钟的功夫装载完,就兴高采烈地往东头村去。 那些刚看完热闹的村民正想着回家里头做晚膳时,就又见得村口处有马车队朝村子里来,就又定住脚。 “天爷咧,这该不会是秦家觉得那些节礼送的不够,这又派人过来送,这次可是四辆马车,那得装多少玩意儿。” “天杀的,咱家怎么就没有这个好命呢,生个女儿早早地就嫁到别人家去,至今也不过是见得一两回面,回来的时候连个饼子都没有咧。” “不是,你们看清楚,这前头坐着的那个不是苓姐儿么?” “苓姐儿?不是,她从汴京回来了?” “是苓姐儿,就是她,我可是见过她穿男装的,这一定是她。” 里头的张氏一听到外头有人说苓姐儿,立马就撂下所有的事情往外冲,云若夏紧随其后,云老娘也搀着云老爹到大门口去。 “老大,咱家可真是气派。” “那可不是,这可都是阿翁建的,厉害不?” 云苓听得刚子回她一句“厉害”,随即就见到大门口站着的家人,遂热情地朝他们挥手,高声喊道: “阿娘,姑,阿奶,阿翁~” “是苓姐儿,真是苓姐儿。” 张氏的眼已经红了,她待云苓从车上下来之后,就一把将她给抱住,激动道: “瘦了,这都瘦了,在外头是不是只顾着忙活,顾不得吃饭。” 云苓也回抱住张氏,张氏给她的感觉依旧没变,还是记忆中母亲的感觉,说起来话都娇娇腻腻的, “阿娘,我去的时候天气冷,穿着衣物厚厚的,眼下可是大热的天气,就这么薄薄的一件,哪里能分辨得出是瘦了还是胖了。” “更何况在汴京,好吃的东西那可不要太多,有好些是此前见都没有见过的呢,阿娘且待我日后好好与你说。” 张氏已经哽咽的不能言语了,她只能一个劲儿地点头。 而云若夏在张氏松开的那一霎那,登时将张氏挤开,将云苓抱个满怀。 云苓着实少见云若夏这般模样,忍不住调侃道: “姑,你这般激动可是要嫁人了?” “我去你的苓姐儿,这么煽情的时刻你竟提这个,当真是大煞风景。” 云老娘连忙接着说道: “苓姐儿,这嫁人是要嫁人的,只不过是你大姑,她跟那个禹哥儿成了!” 云苓看着云老娘这一脸嘚瑟,嘴角都快咧到耳后去的模样,惊呆了! 第400章 憋了一路 云苓在汴京的时候是有想过云若春和秦禹的事,但她可没有想到这两人的速度竟然能这么快,都赶得上她骑马了。 “姑答应了???” “是那小子亲口跟她说的???” “你们都知道秦家了???” 云老娘立马跟啄木鸟似的点头,可点到半会儿,又发觉不大对劲儿,看着云苓的眼神也变得微妙起来, “苓姐儿,你的意思是你一早就知晓禹哥儿他的身份是、” “我不知道!” 云苓连忙从云若夏的怀抱中出来,唰地一下圈住云老娘的胳膊肘, “我也是在回来的时候听到城里的人说了一两句,可我没将这事往姑的身上带啊……” 云苓含糊地将这事带过,巴巴地转移大家伙的注意力,又说道: “阿奶快与我说说,那小子究竟、” “诶,你这什么小子小子的,他啊,可是你未来的姑父,比你可大个辈分呢,你可不能这般没大没小的。” 云苓朝云老娘吐吐舌头,埋汰道: “我就晓得,这从来都是只有新人笑,哪闻旧人哭,阿奶有了好女婿,自然是顾不得咱们这种没大没小的。” 云老娘“咬牙切齿”地攒起拳头挥着朝云苓的脸上来,轻轻地落在她的脸颊处推了推, “莫不是生意买卖谈得多了,这嘴皮子的功夫都耍到阿奶的身上来了。” 云苓窝到云老娘的肩窝处,撒娇道: “阿奶就快与我说说。” 云老娘哪有不答应的,拥着云苓边说边往里走,到山上玩耍去的小白和大黑似能嗅到云苓的气息,飞快从山上跑下来,缠着云苓打紧。 云老娘将云若春此前与她说过的话阐述一遍后,唐灵和刚子也在张氏,云若夏和云老爹的帮助下,悉数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 “我也是没想到这禹哥儿竟然是秦老爷的儿子,天啊,若不是与秦夫人相识,禹哥儿又对春姐儿情深,咱们哪敢与官宦人家结亲事。” 云苓连忙捂住心头,假装惊讶道: “阿奶这般说来,我倒是有些心慌,谁能想到那禹哥儿竟是个官宦子弟呢,不过瞧着他们秦家人不差,日后姑嫁过去,相处也是和睦的。” 云苓起先还在想云若春要是得知秦禹是县老爷的儿子,指不定是要与秦禹闹上一闹,云老娘和云老爹也不会这么容易接受,到时候说不准是要折腾一番才能修成正果的。 只不过没想到,云若春的接受能力竟这么快,与秦禹闹上两句就和好没事,云老娘和云老爹也是,当真是让云苓出乎意料。 但见到这种结果,云苓还是开心的,现下又见刚子,便介绍道: “那是唐灵,你们都知晓了,这是刚子,是我选中的伙伴,此前已经随我去过青城,这次又随我去汴京,一路上对我多加照顾,日后也会与咱们住在一处。” 张氏有些错愕,云老娘和云老爹你看我,我看你,他们好像听懂了,但又觉得听得不大懂,最后还是皱着眉头的云若夏憋不住,开口问道: “苓姐儿,你这是给你自个儿招了个上门女婿?” “不是不是,你们误会了,我老大只是让我跟着,类似于那种大户人家的随从,只是老大善良,不愿意这般称呼,就称呼我为伙伴。” 刚子抢先一步的答复让张氏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是说瞧不起刚子,就是觉得在陆应淮与刚子之间,她的私心是更偏向陆应淮的。 只不过若是云苓真的与之产生感情的话,那也不是一种坏事,上门女婿的话也不错,这样云苓就能一直留在云家,如此一想,倒也是坦然。 “原来是这样,刚子尽管住下,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与婶娘说便是。” “对对对,你就把这儿当作是自个儿的家,安心住下就行。” 刚子心晓云苓的性子,便知养出这种性子的家庭定是不会差到哪里去,所以才在云苓要他随她的时候,他才那么坚定,这下,果真是没错。 “多谢婶娘,阿奶,阿翁,二姑奶奶。” 云若夏正思索着刚子对她的这个称呼的时候,云苓就把话给接过去说道: “嘿,我可是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说,这事情一旦说出来,那可是能震惊全村,甚至全城的人。” 云若夏立马抓住云苓的手,低声问道: “你在汴京捡到金子了?” “这事还是得等阿爹和阿姊回来,再一并揭晓为好,这要晕就一块晕,我也好一并照顾,免得你们先晕了过去,我还要向他们解释。” 云苓这话无疑勾起他们的好奇心,就跟一根轻的不能再轻的羽毛,在他们的心头微微撩拨,实在是要命。 云若夏很是憋不住气,再扒拉着云苓问道: “可是你在汴京被一个官宦子弟给看中,要娶你为妻,你宁死不从跑了回来,他一怒之下,从汴京杀过来,就算是要屠了咱们满门,也要将你捆回去?” 云苓真是被云若夏这奇异的脑洞给逗乐,但她是藏得住事的,说不说,那就不说。 云若夏拿云苓没法子,所以将目标转移到云苓后头的刚子上, “诶,刚子,你这老大究竟藏着什么事?这事是好的还是坏的?” 刚子的手指头向来都是往里掰的,云苓既然不说,那他自然也是不会说的,更何况他也不晓得他老大突然卖什么关子,便笑说道: “二姑奶奶,我这老大好是真的好,但嘴也是真的密,我这一路都不省的试探她多少次,她都只字不露,我憋了一路,可比你们这会儿还难熬呢。” 刚子都这般说,云若夏看了眼唐灵,料想这人更是不清楚的,也就暂时收起了心思。 张氏与他们不一样,她只问了云苓舟车劳顿饿不饿,又分别给了云苓,刚子和唐灵一个咸蛋黄青团,就到厨房去准备今日的晚膳,反正好事一起享,坏事一同担,就这么简单,而且云苓回来,大餐免不了的。 第401章 信她便好 云老娘也似张氏这般想的,这么些年他们一大家子什么糟糕情况没有经历过,不一样扛过来了? 只不过眼下云若春在议亲,嫁妆的事还是有些……她本是想着云苓回了来,就与云苓谈谈的,可现在好坏事也不晓得,那就只能再等等。 云老爹虽也是好奇云苓要说的事,但当下让他心头更痒痒的便是托云苓从汴京买的好刀。 这男子嘛,大多都有些好面子,他此前可是跟姓翁的那个说了云苓去汴京给他买好刀的事,翁伯可是大为震惊,说是这要是当真将好刀买回,可得第一时间请他来品鉴。 所以云老爹在见到云苓相安无事,平安归来之时,他就很想问云苓那刀的事,只不过现在又没有人提及手礼的事,他自也是不好这般迫切往外说,故此只能憋住。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他们知晓云胜华和云初正在踏上归家的路途,但却总觉得这一段时光很是漫长,漫长到好像空气中的尘埃都是一粒粒漂浮的,好像沙漏里的沙都是一粒粒往下掉的。 云苓只觉得咸蛋黄青团很好吃。 她也没闲着,一面吃着青团一面带着刚子和唐灵将这间新房子给绕上一遍,房子是很大的,只不过堆下万匹的染布和千斤的棉花,就又觉得窄长。 唐灵是有些羡慕刚子的,云苓刚才给他安排了屋子,却没有提及她,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问问云苓的,所以开口问道: “小娘子,那我……” 云苓恍然,她的思绪一度还停留在他们还在汴京的时候,故此忘了唐灵, “你今夜就先与我歇息一晚,明日咱们回铺子看看她们,到时候你再回到铺子便是。” 唐灵的双眸是闪过一丝失落的,她还以为经历这一次就能跟着云苓呢,看来还是她想得多了。 云苓也是没有漏掉唐灵的眼神的,她知晓唐灵与她相处这般久,分开的话定是舍不得的,便宽慰道: “咱们走了这么长时日,也不知铺子那头发生了什么,那些小娘子也不晓得有没有变化,你得替我看着,毕竟在那些人里,你是最值得托赖的。” 唐灵的眼登时又亮了,云苓信她便好,相信她才是最重要的。 太阳下山,厨房里飘出饭菜香味,大门前响起一阵驴叫声,云若夏唰地一下站起身来,看向云苓,指着外头说道: “快说快说,兄长和初姐儿回来了。” 云初听到云若夏的声音,正思量着她与何人这般激动说话时,跨过门槛走进来便见得身穿男装的云苓, “苓娘!” “苓娘!!” 云初立马跑了过去,一头扑到云苓的怀中去,略有些埋怨道: “你这一去倒是去的久咧,好狠的心呐,想来是一点儿都不惦记咱们的。” 云苓嗅着云初身上的药香味,很是舒心, “哎哟,瞧瞧这当上女大夫的人儿,说起来话都与众不同,阿姊可别冤我,我自是惦记的,这不,买着羊毛就恨不得往背后插上一对翅膀儿,飞回来了咧。” 云初被这么一调侃,脸又红了半分,从云苓的怀里出来,轻声问道: “别胡说,还没成呢,苓娘,听仁安堂的东家说裴家阿兄可是休了一年的沐前往汴京的,他可是去寻你的?” 提及裴霖,云苓有些恍然,自上元节那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也不知他还好不好,她应该去看看他的。 只是……她……她还是没看他的好,这万一去到裴家,惹得他们生气,岂不是给自个儿找事? 说到底裴家是官宦人家,平日她不晓得裴霖的身份,与他说说笑笑尚有可原,如今知晓了,自然是要保持分寸,免得给裴家招来一些不好的闲言碎语,最后还得自个儿担着,多没意思。 “阿姊,裴霖是汴京裴家的二郎,是个五品官儿的亲生儿子,当初不过是因为一些事所以才到平城来,所以……” 云初见云苓的语气不算欣喜,又未主动与她提及在汴京遇到裴霖的事,此前又曾与她说过,裴霖亲口说不中意之事,怕是两人在汴京发生不愉快的事。 云初本就不喜裴霖这厮,眼下云苓与他不合,反而是件好事,只不过她摸不透云苓的心意,暂且不好随意评论裴霖,只好转移话题道: “诶,怎么他也是官宦子弟,苓娘可知大姑的事,与她相亲之人是秦家的小衙内,也是官宦人家,怎么这么多官宦人家?” 云苓笑道: “阿姊也可像大姑一样嫁个官宦子弟,依阿姊的医术,定能挑个好好的。” 云初不知怎的,脑海中又闪过沈长留的模样,脸立马就红了,她正要埋汰云苓,云胜华就已经将驴牵进马厩里喂完食出来,云苓一见到人,立即欢呼道: “阿爹,你下工了?我不在这些时日,你可有念叨我?” 云胜华见着云苓回来,笑容瞬间堆满脸, “我念叨你这丫头,可你这丫头不念叨我,你说说写信几回,有几次是念叨阿爹的?” 云苓自知惭愧,抱歉的话挂在嘴边,只是还来不及说出口,胳膊就猛地一下被云若夏给扒拉住, “好了苓姐儿,这些寒暄的话咱们就先搁到一旁去,现在兄长和初姐儿都回来了,你总不好再卖关子了?” 云老娘从厨房里端菜出来,也连忙支棱起耳朵,云老爹也赶紧从屋里出来,随时准备跟云苓提刀的事。 “大门可有锁上?” “我这就去锁。” 刚子跑了去,云苓又看向唐灵, “去把那几个匣子都拿过来,你知道放在哪里?” “我一直记着呢。” 张氏见外头气氛凝重严肃起来,麻溜地加快手上炒菜的速度,争拥着在唐灵都将匣子捧过来之前,将菜肴给做好。 “这些匣子里头可是都装有金子?” 云若夏迫不及待地将手搭在上头,若不是上头还有锁,她仿佛就要在下一瞬支棱打开瞧瞧里头的玩意儿了…… 第402章 老油条咧 云苓失笑,这果真是她二姑,如假包换的二姑,面对这般急切的云若夏,她不禁生起了挑逗之心,遂调侃道: “姑,这玩意儿你可不喜欢。” “这天底下还有我不喜欢的玩意儿?” 云若夏想着就抓起匣子来晃,只不过她这个危险的动作还未开始就被唐灵给着急唤住, “二姑奶奶,可别,这可是玉,一磕碰就容易碎。” “玉?” 这下可把其他人也惊住了,云苓不再卖关子,与唐灵一人开一些,将五个匣子的锁都开了。 待匣盖被打开,亮出里头晶莹剔透,精雕细琢的玉饰品,除了云苓,唐灵和刚子外,其他人的眼睛瞪得比铜板儿还大,嘴巴张的也能塞下一个小鸡蛋。 云若夏的手往玉镯去,可正当要触碰的时候,又生怕自个儿把玉镯给摸坏了,急急将手收回。 云老娘的眼力劲儿足,很快就觑到了匣子中的玉饰数量,她瞧着玉镯有六只,玉佩有八个,玉扳指有五只,玉牌有六个,玉珠子有六十粒左右,依云苓的性子,其中定有云若春的,这样,嫁妆就有了。 张氏瞧着虽然也喜欢,但她知晓云苓身上的交子可不多的,怎么能买到这么多玉饰,而且瞧着这些玉饰的品相不错,加起来不晓得要费多少铜板儿呢, “苓姐儿,你身上可还有铜板儿使唤?” 云胜华说到底是在商行干活计的,这么些年什么好的宝贝没有见过,就单说这玉佩,不论是碧玉还是白玉,这玉本就是上乘的,再论工艺,打磨功夫极佳,菩萨被刻画地栩栩如生。 这玉不说放在汴京是何高价,单单放在平城,那可都是能让富贵人家争夺之物,若是有一枚便罢,还足足五样玩意儿,这可得多少铜板儿才使得? “苓姐儿,虽然阿爹不愿意这么想,但以阿爹的见解,也只能想到这,你是不是在半路的时候捡着这些宝贝了?还是说同行的时候,有其他船只遭了劫匪,你们顺势分到这些玩意儿?” 云苓也不晓得这是怎么了,她才不过去一次汴京,怎么她姑和她爹的想象力突然间爆发得这么厉害,莫不是最近平城流行什么话本? “阿爹阿娘,我这是买原石加工的,只不过是手气好,挑着好石头,不就是给我捡着个大便宜么?” “原石加工?能买到这么好的原石……要么就托好关系,要么就花高价买,你若是想在市面上淘到好原石,那比登天还难,而且加工,能加得出这么精细的工艺,费用也不低的。” 云苓倒是忘了,家里头还有云胜华这个老油条在,着实欺瞒不了一二,便只好全盘托出, “这原石可是在靠近矿山那一带的,五十贯一块,我买了五块,一共是二百五十贯,加工是找大作坊弄的,一千二百多贯。” 云胜华可记得张氏说云苓只带一千贯前往汴京,就算他们后头再送二千贯过去,也不过才三千贯。 这又要花销,又要买这买那的,哪里足够? 云老娘却一眼瞧见了云苓的不大对劲,在谈及加工费用时,她是有明显的迟疑,所以这里头定是有古怪, “嘿,衰娃子,这加工的费用可是你情郎给的?” 云苓一整个跳起,谁的眼神都不敢看,只道: “什么情郎,阿奶净会胡说,我们不过是志同道合,他抢先付了钱,我可是有把钱还给他的,只是他不要,怎么也不要,我才打住。” 云苓这后两回的信可是从陆家商行的送来的,所以两人极有可能在汴京有联系,况且这能让男子一掷千金,证明两人的关系也不大一般。 在场之人各有各的想法,张氏和云胜华更是面面相觑,还从各自的眼中瞧见了笑意。 云苓不愿他们再在这件事上纠结,连忙接着说道: “我是想着这玉镯我们女子就一人一只,玉佩我已经按照各人所要佩戴的观音菩萨或者佛像分配好,玉牌也是咱们女子一人一个,至于这个玉扳指,阿爹和阿翁一人一个,剩下的三个就给大姑,二姑和阿姊。” “这玉珠子我瞧着还是咱们女子分了,至于要怎么分,阿奶和阿娘来决定便是。” 云若夏听着云苓说玉镯也是要分的,就连忙撅起身子往里看,她要挑一个好的,只是在碧色,淡黄和白玉上犹豫不决,她好像瞧着哪哪都喜欢,恨不得全要了去, “苓姐儿,有这等好玩意儿,你怎么不提前在信中告知,我也好往兜里扒拉些私房钱出来,让你给我买一块。” “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本来还想多买些的,但树大招风,容易招惹是非,又人生地不熟的,我只好是打住。” “不错,苓姐儿聪慧。” 在云胜华的夸奖下,云苓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来,交与张氏,说道: “大姑眼下与秦家说亲,我想改日得空去买个庄子作为她的嫁妆。” “我和你爹想着给你大姑买铺子呢。” 张氏说着打开信封,见着里头一眼数不尽的交子后,双脚一软。 云胜华将张氏扶住,好奇往信封里看去,腿脚也忍不住一软,两人颤颤巍巍地幸得刚子在一旁护着,若不然准得摔了去。 “你们这是怎么了?这信封里藏着金条不成?” “没事,不过是两万贯。” 云若夏心猛地一慌,玉镯从手上脱落,惊得她伸手左捞右捞,最后这玉镯掉到她的大腿上,她连忙捏起放回匣子里,心慌才稍稍减弱。 “苓姐儿,你哪来的两万贯?” 唐灵解释道: “在岷城的时候我们碰见一个纨绔子弟,他与我们打赌,说是小娘子不敢骑马,可小娘子经常驾着马车来回城里的,所以他自然而然就输了。” “如今想起来,这汴京险是挺险的,但富贵也是容易求的,只不过小娘子心中有数,懂得适可而止,这是在同龄人当中少见的稳重。” 第403章 有增无减 唐灵的简略描述配上她真诚的语气,一时很难让在场之人生疑,也很难往骑马有多危险,万一从马上摔下来的方面去想。 他们的脑海中纷然回想着云苓轻飘飘的一句“不过是两万贯”,两万贯,那可是两万贯!!!不是两百,不是两千,而是两万!!! 天啊,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挣不着的银子,就因一场赌局而赢回来了?未免有些太过荒唐。 要说这玉饰品是震撼他们小心灵的一块石头,那这两万贯就是震撼他们心灵的一块砖,难怪云苓会害怕他们晕倒,这只带了三千贯出门一趟,回来直接变两万贯,这事落到任何一个人头上,都会受不住的。 云老娘的注意力也从究竟要如何分配玉珠子上转了回来,她刚才浅浅听到云苓要买庄子的事,便开口打破沉默道: “你自个儿挣得银子总要留些,不用顾及你大姑,她有这些玉饰,出嫁的时候也不晓得有多风光咧。” “这玉饰归玉饰,庄子归庄子,再好的夫婿不及自个儿手里掐着两个子,我是想着铺子对于大姑来说不大要紧,反而庄子,依她嫁到秦家去,少不了要与富贵人家斡旋,庄子怎也气派过铺面。” 云若夏连忙附和道: “我觉得苓姐儿说的有道理,她们那些富贵太太不常常到庄子小聚,钓鱼赏花什么的,也是颇有雅致,她们有的,阿姊也要有才是。” 云若夏是有私心的,这要是云若春出嫁的嫁妆丰厚,按着理儿,日后她出嫁的话,嫁妆只会有增无减,所以她很是赞同云苓的话。 云老娘见云苓待云若春这般好,自然是心欢,这事既然大家伙都没有异议,那她自也是不好再提什么,放下心头大事,人也是容光满面,就一个劲儿地点头乐呵。 云老娘是开心了,但云老爹实在是憋不住,他搓了搓起茧子的手,看向云苓问道: “苓姐儿,阿翁的那把刀……” “对对对,瓜娃子,我要你买的那些腊肠呢?” “苓娘,我的医书你有没有买?” “诶,苓姐儿,你可不要漏了我的棉衣裘。” 云苓顿时觉得耳朵嗡嗡的,她往嘴里塞下一块酸甜的炸排骨后,不慌不忙地说道: “那日我去虹桥,先是买了腊肉腊肠,而后又买了好刀,随后又到成衣铺给咱们一人添了一套新衣,在陆少东家的手上又换得一套珍藏的医书……” “我还在大相国寺买了些别致的小玩意儿,有大姑的马鞍,有二姑的头饰,阿姊的壁挂和作旧的东西,吃过晚膳,你们再慢慢看也不迟。” 但这些人哪里还闲得住,拥簇着唐灵打开箱子,将云苓买回来的玩意儿看了又看,摆了又摆,桌上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可他们丝毫没有进膳的心思。 天色一亮,云老娘就开始拎着腊肠在村子里转悠,又因云苓说带有些许汴京的特产是要送给村长以及村子里与他们家打过交道的,她这腰杆子挺得直直的。 云老娘本就因云若春与秦禹议亲一事,在村子里的地位水涨船高,逢人都会被称呼一句“春姐儿她娘”,更别说当下又送些汴京特产,那不要钱的好话还不是一箩筐一箩筐朝她砸来? 云老娘被捧得有些飘飘然,云苓走进范家也被范家人念叨的飘飘然,她先是将一些汴京的特产交给范老娘,随即又给冰娘和范家大嫂一人一只墨玉手镯,惊得她们连连推却, “苓姐儿,咱们可受不起这么重的礼,自你离了平城,单量就少了不少,我们也没帮的上什么忙。” “诶,婶娘这话可是说岔了,这有没有单子,是我的问题,与你们无关,你们不必介怀。” “可是、” “别可是了,我既已经带着羊毛回来,就想着该动工早早地卖出去些才好,虽说不知究竟有多少人买,但我觉得两个人缝制胸垫,怎么的也比一个人快,不知大婶娘……” 范家大嫂乐呵道: “也不怕苓姐儿笑话,自你那走秀火起来之后,我们就有想过这个问题,我怕冰娘自个儿一个人缝制不过来,所以就提前跟她学习过这个绣法,只不过最近懈怠,没有继续练习。” “那大婶娘可得趁今日找回感觉咧,我待会儿就到城里去打探打探,要是没别的,我就打算明日开始做胸罩和三角裤。” “好,我这就练练。” 得到范家大嫂的答复,云苓便回家里头,将要送的汴京特产带上,又捎上两个大一点的咸蛋黄青团,就从马厩里牵出马来,装上车厢,与唐灵和刚子一路往城里的方向驶去。 因早上的时候,云初已经将给仁安堂东家的手礼给拿走,所以云苓就直接驶向手艺街,老丈人的铺门前挂有几株蔫蔫的艾草,一感受到云苓的气息,就又变得蓬勃碧绿, “阿翁~” 老丈人听到熟悉的声音别提内心有多激动,但他一想到云苓这般久不来看望他,脸瞬间就绷起来。 他故意眯着双眸,盯着云苓半晌,缓而开口道: “你是?” “阿翁,是我咧。” “谁晓得你是谁,这么些时日不来,汴京都能去一趟了。” 云苓还是觉得这小老头有意思,笑道: “阿翁真厉害,一猜就猜着了,我啊,刚从汴京回来,这不就赶着过来见你来着,阿翁瘦削了,可是近日天气炎热,不大吃东西的缘故?” “别给老头我说这些含情脉脉的话,你快些将印刷的玩意儿给我弄走,结清了账,省得在这儿牵着。” “不急,这事不急,我还想往上头添些别的。” 云苓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小香囊,递到老丈人的手上, “阿翁,这是原石打磨出来的玉牌,我觉得这颜色与你颇为般配,所以给你留了一块,还有这些从汴京买来的小玩意儿,给阿翁解解闷儿。” 老丈人心里头暖暖的,半推半就也就收下了。 第404章 由不得人 “阿翁,你的年岁渐长,当真要小心注意身子,我此前说过邀你到我家里去给你养老,这是真话,现在我们家建好新房子,我阿翁因为腿瘸,除了下地忙活农务就没别的事,你们可以一起有个伴儿。” 老丈人摆摆手,拒绝道: “这金窝银窝可不如自个儿的狗窝窝,再者这能活多久的事,自有天注定,可由不得人。” 云苓可以理解老丈人的这种想法,他们于他而言毕竟没有血亲关系,日后万一发生了矛盾争执,那儿又不是他的家,他自然是没有安全感的。 云苓顺势伸手搭上老丈人的手腕,瞧着他的身子并无大碍,才又笑着说道: “阿翁若是得空,不如帮我阿姊做一个似仁安堂那样的药柜子。” 老丈人连忙用鼻子“哼哼”两声,埋汰道: “老头我就知晓,你这狗骨头无事不登三宝殿,敢情又是来使唤老头的,你这玉牌不收也罢。” 话虽是这般说,但老丈人还是将玉牌给捏在手里,免得真的被云苓给收了回去。 云苓见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阿翁,那个药柜子不必做的太大,就跟个衣柜一般大小就可,这样能给阿翁省下不少功夫呢。” 老丈人的白眼都快翻过去了,可心底里还是记着云苓的要求,最后只道一句“价格再议”,就将云苓给轰出门去。 刚子自是觉得这老丈人嚣张,不识好歹,只是见自家老大如此善待,想来是有过人之处,遂又止住了不满的心思。 从手艺街出来,一行人就往平丽巷去,李悦娣从乐坊出来,远远的见着云苓,惊呼道: “那不是小娘子么,还有唐灵。” 一听到李悦娣的话,其余的人纷纷从乐坊或者铺子里出来,见到云苓和唐灵时激动不已, “小娘子可算是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要我们了。” “起先我们觉得小娘子不在,便能自由些玩乐,但当小娘子真正不在的时候,我们就觉得哪哪都不得劲儿。” “小娘子若是再不回来,我们都快变成望夫石了。” 云苓没有想到这些人竟会这般想她,心头还是暖暖的, “诶,你们可别想着说几句想我,就以为能免去对你们这些天有没有认真练习抽查。” “小娘子放心,我们每日都有练习呢。” 李悦娣的目光随之放到刚子上, “这位是?” “他叫刚子,与我一同住在云家。” 唐灵当即喊道: “刚子哥。” 有唐灵带头,各人瞬间知晓刚子地位不一般,也异口同声喊道: “刚子哥。” 这举动倒是将刚子吓得不轻,他从未被人喊过哥儿,不曾想这头一次还是被小娘子喊的,这一位喊也就罢了,竟然还这么多小娘子一起喊,他这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呀。 还是他老大厉害,养他一个闲人也就罢了,还能养这么多小娘子,牛,他老大真牛! “我和唐灵从汴京带了些特产回来,好给你们解解嘴馋。” 云苓领着大家伙往里走,进到里头才从腰带里取出一个香袋,扯开香袋,觑了一眼里头的玉珠子,而后接着言道: “这次去汴京的路上,也多亏唐灵相助,我们才能赢得一块石头,唐灵惦记着大家伙,愿意与你们有福同享,我也就将这块石头给打磨了,一共十二粒玉珠子。” “我是想着你们每人一粒,剩下的两粒就送给桃夭阿姊,你们觉得如何?” 在场之人平白得一粒玉珠子,哪有不答应的,便纷纷点头,唐灵感激云苓对她的偏袒,想来也是怕她随着去汴京与这些人生分了,所以才这般说的。 唐灵接过云苓手上的香袋,给每人都分了一颗,自个儿也往兜里放一颗,剩下两颗交还给云苓。 得了玉珠子,又吃了些汴京的特产,接下来便是检验这些天她们练习的成果。 因唐灵这些时日不在,所以由李悦娣引着大家伙锻炼,当下走起秀来,自然也是李悦娣走的第一个。 云苓坐到石凳上,瞧着她们一个接一个昂首挺胸,表情转换自然,走起路来都带风,心情瞬间就好了起来。 她没有想到她不在的这段时日,她们非但没有固步自封,反而还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创新,使得整个秀走起来十分的自然,而她们仿佛是天生就该吃这碗饭的模特,厉害极了。 云苓忍不住拍掌,高兴道: “要是这次咱们的产品能够大卖,你们的提成我就再往上加些。” 欢呼雀跃声霎时在人群中蔓延,李悦娣说道: “小娘子,说起来这事还得多谢桃夭阿姊,是她给我们提议说在走路的时候可以加入一些适当,不显突兀的动作,比如可以稍稍带起一点衣物,或是转个圈圈。” “她陪我们练了很多次,还根据我们每个人来激发我们的情绪,让我们展露出笑容,或是高傲,或是冷艳,或是热情,她可好了。” 李悦娣说完又急急捂住自个儿的嘴巴,着急解释道: “小娘子,我不是说你不好,我是说你们都很好。” “无碍,桃夭阿姊人是不错,你们平时若是有不懂的,也可去问她,我现在就过去瞧瞧,唐灵你留下。” 唐灵刚才也是有眼所见的,她们的走秀很是精彩,而她自随云苓前往汴京之后就再也没有练习过,该怎样走她都差不多忘了,所以她得努力才是,她们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 唐灵应下一声,就与李悦娣练习去,云苓带着刚子从马车上取下另一份汴京特产,就到隔壁乐坊去。 坊主刚从外头回来,见到云苓连忙道谢, “东家热情,除夕夜请咱们乐坊众人到胜福酒楼吃团圆饭,当真是多谢多谢。” “坊主客气,这些时日承蒙坊主多番照顾,她们才能过得这般好,她们在你这吃了多少,我把钱算回给你。” “东家的糊涂,你这去一趟汴京,都将咱平城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么?” 第405章 命真忒好 云苓被坊主这话一说,当即有些懵了,平城有什么事她忘了,不能,她什么都记得好好的,认得路,记得人,哪里忘了? 坊主见云苓呆愣,便解释道: “东家的去年可是将这两间铺子给买下了,免去我铺租的费用,这可是极大的恩情。” 云苓更加懵了, “不是,这我都知道,我是买下铺子了,我是觉着坊主的乐队日后定能名震四海,想在坊主这儿露露脸罢了,与我那些小娘子这段时日在乐坊蹭饭蹭玩的,有何联系?” 坊主“哎呀”一声,看向云苓的眼神颇有些似看向不争气之人的那般, “东家的此前便说是想要入股乐坊,当个小坊主,又说想要乐坊与你那些走秀的小娘子们互相有个照应,既是这般,咱们就是一体的,不必这般多计较。” “是这样的,只不过眼下乐坊可有稳定的收入?” 一提及这个,坊主就有些硬气不起来,今年接的单子倒不少,不过大多都是离城偏远的地儿,除去来回租车的费用以及一日三餐,分到每个人的手里着实不多。 云苓也知晓这文雅之事就是一个烧钱的玩意儿,只不过一旦它名声大噪,到时候钱那可是如洪水似的涌来,数都数不完。 这无疑是一场豪赌,赌,赌就赌,她或许会赢呢。 “这样,每个月你将出行的费用以及厨娘买菜的钱,工薪告知我,我来结。” “不行不行,东家待咱们已经十分不错,万不可得寸进尺,而且这般有个坏处,容易把咱们给养懒了。” “那就这样,你就顾你们乐坊的,我还是顾回我这边的小娘子,她们一共十人,一日三餐下来所需的费用可不低,我每月让唐灵取一次厨娘买菜的明细,这钱由我来结,至于聘请厨娘的薪资,就由你来担,如何?” 坊主本还想咬咬牙硬撑的,但这乐坊的乐器买的时候贵,维护起来的费用更是不容小觑,他也只能接受云苓的好意。 “多谢东家。” 云苓见事情谈妥,心头一乐, “诶,不知桃夭阿姊可在?” “夭娘今日被宋家聘到宅上弹曲儿,东家的寻她有何事?待会儿她回来我也好告知她一声。” “我是想着感谢她这段时日对我那些小娘子的指点,”云苓说着拿出香袋和一个香囊来,“这两粒玉珠子是给她的,这个玉牌是给坊主的,还有那些汴京的特产,也是给你们解解馋。” “这这这如何使得?” 云苓笑说道: “坊主刚才咱们是一体的,不必太过计较,怎么转眼就把这事给忘了?我也不与你多说了,还要到胜福酒楼去呢。” 云苓把话说完挥手就走,坊主拎着大包小包的追也追不上,只好接受云苓的好意,心里头也暗暗下定决心,他们乐坊一定要好起来,这样才能不辜负云苓的期望。 离了平丽巷,两人就直往胜福酒楼去,周掌柜见着云苓,宛如见到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他可有太多的话想要与云苓说咧,但因见到其身后的刚子,目标瞬间就转移了, “诶,刚子,我寻你这小子寻了好些时日,没想到你随着小娘子来了,咋滴,你也跟着一同到汴京去了?” “对,这不昨日才回来的,周掌柜找我何事?” 周掌柜暗道刚子好命,开口说道: “眼下天气不是热起来了么,那些个娘子们都惦记着你说的段子,我想着给你三百文一日,这一个月就有九贯铜板儿,那可是上好的薪资了,要不明日就来说上几段?” 刚子当即摇头道: “我随着老大,一个月五贯,包吃包住,将来还解决婚姻大事,还能住上宅子,那才是上好的薪资,所以周掌柜的,还是另请他人。” “哎哟,你这臭小子,命真忒好!” 周掌柜这下也不在心里头埋汰,直接当面说出来,在刚子这儿碰了壁,他就要在云苓那处找补回来, “小娘子这些时日在汴京玩的就欢,亏得我在这儿就跟个铜墙铁壁似的替你挡这挡那的,半点儿好处都没捞着。” 云苓瞧着周掌柜一直觑着刚子手上拎着的东西,不禁失笑, “我自然是晓得掌柜的辛苦,所以特意从汴京带回这些特产来,还有别人都没有的头饰首饰,以及一些精致的绢花头面,给掌柜夫人和两个女儿呢。” 周掌柜顿时乐呵,笑容堆在脸上就跟个弥勒佛一样,一面说着“大家都是自个儿人,犯不着这般客气”,一面将刚子手上的玩意儿都接过去,生怕慢了一步,这些到嘴儿的鸭子就飞了一样。 “掌柜的也知我这一趟去汴京去的时日不短,就是当初走秀的那股热劲儿,定也是消磨得干净,也不知一百套能不能卖得出……” 周掌柜将云苓和刚子迎进一楼茶室,拿起长桌上的薄子,一脸严肃地递给云苓。 云苓这下有些慌了,这簿子仿佛不是记录数量的册子,而是决定她生死的生死簿一样。 她从头一页一页翻着,这数量是一直长的,但随之在这些数量上出现了划痕,一道一道的划痕很是清晰,宛如一张张失望的脸。 云苓的心更加慌了,她害怕最后忙活一番,连简单的一百套都没有。 “小娘子,要不就别看了,继续看下去你会受不住的。” 刚子虽是不认字,但他看着本子上的划线,便知这东西是不要的,这般多的不要,对云苓的打击定是很大,所以他朝云苓伸手道: “老大,我来看。” “不用,这是好是坏,我还是想自个儿来揭晓。” 刚子只好将手收回,云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往后翻,划痕不见了,纸上的笔墨很新,数量很多,很多,直到翻到最后两页,这数字才停。 “我说了,小娘子继续看下去会受不住的。” 这簿子上的数字带给云苓的感觉确实是有些受不住,但更多的是不解…… 第406章 何时威胁 云苓不解这其中的转折点是什么,而且划痕之后的数字很新,特别是靠近后头的那几页,新的就跟刚写上去一样。 难道是陆应淮那厮出手帮忙了? 他……会是他么? 不过除了他之外,她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能替她宣传这事,而且宣传的这般有成效。 “掌柜的,这变化怎么就这般大呢?” 周掌柜半眯着双眼,笑着回应道: “小娘子这般聪慧,也猜不出这里头的弯弯绕吗?” 云苓觉得周掌柜的神态很是诡异,让她鸡皮疙瘩都起一身来,特别是她靠坐在冰盆附近,突兀冷的她一哆嗦。 “掌柜的意思是有人帮我?” “嗯……也可以这么说。” 云苓这下可是更加判定是陆应淮了,便继续问道: “掌柜说的……可是那位姓陆的少东家?” 周掌柜身子往后仰了仰,脸上的笑容呆住,他不禁反问道: “这事陆少东家也有份?” “啊?” 云苓懵了,她可没想到周掌柜竟是这般回应,遂连忙追问道: “那周掌柜说帮我的那个人是谁?” “天爷,小娘子你这去一趟汴京可是将以往的聪明气都扔了不成,你姑与秦小衙内说亲的事你是半些不知不成?” 云苓宛如被棍子当头打了一棒,瞬间灵光, “你的意思是她们看在我们家要与秦家结亲的份上所以……” “这我也没想到,就过年那段时日,那些小娘子见咱们迟迟都不把货送上门,过节又是比美的时候,缺了这玩意儿,你自可想想她们的怒意,便一个劲儿地说不要了。” 周掌柜回想起那段时日,还是心有余悸,他在不能得罪贵客和护着云苓两者之间徘徊,当真是要命,有好几日觉都睡不好, “我的心也凉了一半,我想写信告知你,但又寄到何处去,就只能巴望着你快些回来,焉知春季就迎来了大转机。” “你姑升为女捕快,又与禹哥儿说亲,当即就在城中掀起波澜来,我就趁着这个时机找到宋小六郎,让他登刊,将你与你姑连着一处宣传,这不,效果就来了。” “昨日不是端午么,秦夫人给你们家送去节礼一事让你那些产品又热上一热,我猜,若是秦家真正下财礼那一日,这数量能多到飞起来。” 周掌柜已经可以幻想他那日登记登到手抽筋的场景。 云苓心有余慌,她快速将簿子给重新翻阅一遍,大概是有一千五百套左右,倘若真如周掌柜预测的那样,那秦禹下财礼那日,将会冲到两千,甚至再多一些也不一定。 看来她得快些筹备才是。 别了周掌柜,云苓和刚子顺路就到陆家商行,曹叔见到云苓,简直比见到金子还要欢喜三分,昨日淮哥儿回来,一家子可是围着他询问到半夜,才敲得他“两情相悦”四字。 既是这般,那在云若春出嫁之后,他们陆家可也得抓紧上门提亲的功夫,这样,他就很快能抱到小主子咧。 “小二娘,你来就来,还这般客气拎着粽子来做甚?” “曹叔,许久不见,这可不是粽子,这是少东家威胁我要的咸蛋黄青团。” “我何时威胁苓娘?” 陆应淮从二楼往下瞄,正好见到站在门口的云苓。 云苓也没再多说,拎着粽子就往二楼去,刚子想要随着,就被曹叔给一把拦下,直接拦到迎客处喝香饮子去。 云苓是蹦跶着到二楼去的,这布局与汴京的陆家商行相较,可以说是相差无几。 “苓娘今日很开心?” “一般般~” 就这语气,陆应淮就算是真的觉得是一般般都难,他接过云苓给的咸蛋黄青团,轻声问道: “可要来一壶紫苏饮消消暑气?” 云苓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在周掌柜处坐那么久,都没有蹭得上一口香饮子,当下被提及,自觉口渴难耐,遂连点头, “好,可以往里添两块冰块么?” “当然。” 陆应淮忙吩咐一旁的紫福,随即领着云苓落座, “可是将要送的礼都送完了?” “对,我来你这儿除了要给你这个青团,还想着让你再买些羊毛。” 陆应淮笑道: “看来云大东家生意不错。” “这事说起来还是托姑和秦家说亲的福呢,诶,我想着给我姑买一处庄子,你可有好的地儿介绍?” 陆应淮接过紫福端来的茶壶,先给云苓倒上一杯冰的紫苏饮,随后才说道: “苓娘先别急,咱们一事完了又一事,这羊毛你想要买多少?” 云苓拎起杯子,想着抿上一口,但凑到嘴边又缓缓放下, “那汴西榷署也不知还有没有羊毛在交易,就算是有,也不知有没有赵叔那般实诚呢,但若是要等,又要等来年开春,似乎有些赶不及。” “不一定呢,有些牧民在春秋两季都剪羊毛的,只不过找起来比较麻烦,但赵叔经常往来西夏,或许他有路子也不一定,若是秋季也有,苓娘想要多少。” 云苓抿了抿下唇,到底还是有些难开口,她迫切地抿上一口紫苏饮,试探性说道: “如果秋季的话,那我可能不会要很多,就是也要两百斤,就是如果是开春的话,那我就一次囤多点。” 陆应淮眸光流转,温柔流泻, “我说过的,苓娘在我面前,不必如此拘着,随心所欲便可,这样,我先写信给汴京那边问问,看看赵叔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若是没有,咱们就再商议,好不好?” 云苓有些懊悔当初没有询问清楚赵华生,才害得陆应淮多了这番折腾,但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她也只能按照陆应淮说的来, “好。” “这事暂时就完了,苓娘可是想买庄子?想买什么样的,大一点还是小一点,是私家园林的那种,还是说盈利的那种,比如将土地都承包出去耕种或是种植的。” 云苓一时也摸不准,又念起宋三郎的别院,便问道: “不知宋家三郎那间算什么?” 第407章 为何开心 陆应淮心里头大概猜得出云苓要问这个,当下她一问,别提他心里有多欢,只不过他不能把这事说出来,免得又落一个“判官”的称号,惹眼前之人不悦, “宋家三郎那间有些类似不大受规格约束的院子,因近着山,所以可以放放羊,宋三叔那时候可是捡着大便宜买的,那庄主急着出手,不过一千八百贯就卖了。” 云苓有些感慨, “那庄主怎么就这般急着出手,这庄子又不是什么吃的易消耗的,就算是多放置两年,也不亏的呀。” “这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他可能想着以后都不回这边来,想着能将庄子折卖出去,手里揣上几个钱也方便些。” 云苓也可以理解,若日后真不在平城发展,又不是跑生意买卖的,还是将东西变卖成所需之物比较妥当。 “那少东家刚才所说的,似私家园林这种价格幅度几何?那种可以盈利的,价格又是几何?” “我是这样想的,你姑嫁的是禹哥儿,这秦家也有庄子,只不过一直说的是私家园林的那种,想来也是有盈利的,只不过依秦老爷的身份,总不好外露……” 云苓觉得陆应淮的话说的正经,但他的眼神着实有些不大上道,不似经常看她的那种炙热的眼神,而是有些狡黠,又有些尽在不言中的意味,云苓斗胆猜测道: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买盈利的庄子?” 陆应淮没回应,直接拎起茶壶往云苓那杯尚还满着的茶杯再倒上一点紫苏饮。 云苓接着说道: “姑要是有盈利的庄子,一来可以挣银子,二来……可以顺势将秦家那些尚未展露的庄子给记在名下,毕竟云家可是商人之家,商人有钱,有盈利的庄子没什么奇怪的。” 陆应淮会心一笑,到底没有接云苓的话。 云苓骂他一句“狡黠奸诈”,把紫苏饮凑到嘴边抿上一口,不禁想起刚才周掌柜的话。 她刚才就应该起疑心的,只不过被兴奋冲昏了头脑,说起来,那宋小六郎和周掌柜就算是再有能耐,也不敢随意编排这未来秦家媳妇儿的事,除非这事是秦家同意的。 要是真这般的话,那秦家人还真是不大简单,她姑都不晓得能不能玩的过他们…… “苓娘不必多想的,禹哥儿拖到这般年岁成婚,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一来自身不喜,二来见惯权利场上的尔虞我诈,更偏向于一些致真,纯粹的东西。” “至于秦夫人……秦老爷这些年都没有一个妾室外室,可见秦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她是见过风风雨雨的,自也瞧过不少的手段,自然觉得真诚老实难得。” “有秦夫人护着,有禹哥儿宝贝着,有秦老爷官威震着,你姑不会有任何事的。” 云苓知晓这城里的事,陆应淮可比她懂得多,他既然这般说,那想来她姑是不会有什么事的,她那刚悬起的心又稍稍放下, “那少东家可有庄子介绍?” “我想想,明日再与你说。” 云苓点点头,将手上的紫苏饮一饮而尽,随即拍拍屁股,动身就要走,只是手很快就被牵住, “苓娘,今夜一同进膳。” “谢了,只不过我事忙着呢,回去还要准备做产品呢。” “路上小心~” “怎么,你要派人拦我?” 陆应淮“噗呲”失笑,他不过是善意提醒,焉得落入这人的耳中竟是些威胁警告的话,他愈发不想她走了。 陆应淮将云苓的手牵紧些,温柔道: “苓娘,说说你今日为何开心?” 云苓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故此没好气说道: “刚才不是说了么,我要买羊毛,那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啊。” 陆应淮不放手,把头歪到椅背上,目光紧咬着云苓, “再说说呗。” “说什么呀?” “就是你怎么得知你的产品要增卖的,周掌柜与你说的?他可还说了些什么,有没有与你议论你姑与禹哥儿的事?” 云苓心里头直翻白眼,这人表面说不知不知,可这几句话就已经将她与周掌柜的事都概括了,那她还说什么说, “你要是闲的,就到茅房里拿根厕筹棍子刷刷,这样保证你不痒痒。” 说罢,云苓就将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往下走,徒留下一脸傻乐的陆应淮。 曹叔没想到陆应淮这么快就将人放下来,当下就对他昨夜所说的两人缠绵悱恻,恨不得整日黏在一块的说法起疑。 这还没一刻钟的功夫呢,估计那两个咸蛋黄青团都没有吃完,看来他淮哥儿还真是有一张骗自家人的巧嘴,把牛皮都吹到天上去,结果人家小娘子一点不认账。 “小二娘,这就走了?不留下一同进个晚膳?今日刚到的商船可是进了不少越城的海鲜,趁着新鲜吃最好。” “曹叔,这都进了什么海鲜啊?” “有大头虾,有海参,有鲍鱼,有蛤蜊,有血蛤,有牡蛎,还有新鲜的黄鱼,小二娘看看想吃哪种,曹叔挑着好的给你做去。” 云苓咕噜地咽了咽口水,询问道: “我真的可以吃?” 曹叔觉得云苓这话说的有些小气,依她现在在陆家的地位来看,别说就这么一些小海鲜,就算是天上的龙肉,她也是可以吃得, “你就尽管说,现下有的咱就做,没有的咱就买,甭客气。” “曹叔,那给我每样都来点儿,我拿回家去。” 曹叔一趔趄,兴得扶住楼梯把手才稳住身子, “哎哟小二娘,何不就留下与曹叔叙叙旧呢?” “我有急事呢,下次再与曹叔叙旧。” 云苓虽说是急,但当下双脚就跟黏在地上似的,她本无意的,可曹叔既引诱她,那她今日不将这海鲜拿走是不罢休的。 曹叔有种拿起石头砸自个儿脚的感觉,他似隐隐听得楼上陆应淮的笑声,难怪难怪,原来是有急事才走的,亏他还以为淮哥儿…… 罢了罢了,反正这云家是未来亲家,吃点海鲜也是不碍事的。 第408章 好记好算 云苓如愿拿走海鲜,又想着明日大多是要聘一些人来处理羊毛和染布,所以就与刚子到市集上采买瓜果蔬菜还有一些肉类,两人来时大包小包,回去亦是大包小包。 回到家里,刚子帮着张氏处理海鲜,顺带陪着张氏唠叨,云苓从厨房拎出一壶紫苏饮和一个咸蛋黄青团,再从云初的房间里扒拉出一张纸来一支笔来,随后坐在院子里思考。 眼下这胸罩和三角裤既然是趁着云若春和秦禹结亲的这阵东风吹起来,那她可得快些抓紧机会,只是这价格…… 云苓咬下一口青团,心头万绪, 且说这一万匹的染布,从江南运到下两镇,单价是五百三十文一匹,租仓子一个大仓两百文一日,一共租了五个,两日减一个,一共是六贯铜板儿。 聘马车从下两镇运回东头村,每日运一千匹,聘五匹马车,每辆马车一次运一百匹布,一日来回两趟,添上牙郎所挣的,便是六百文一日,十日一共是六贯铜板儿。 将租仓子和聘马车的费用分摊到染布的单价上去,每一匹的染布便是五百三十一文二一匹的价格。 云苓再咬下一口青团,喝下一杯紫苏饮,动笔落纸, 这一匹布,能单做八十件胸罩,一件胸罩的原料布成本就是六到七文,这羊毛,两百斤在汴西榷署交易价格是四十七贯,从榷署运往陆家商行的仓库,聘了两辆快马运货的马车,两百文一辆,两辆就是四百文。 而占用陆家商行仓库的费用,以及从汴京运往下两镇的费用不详,云苓有些恼怒陆应淮这厮不与她认真盘算的,便按自个儿的数算了算,暂且估算是十贯铜板儿。 从下两镇运回东头村,一样是聘上两辆快马的马车,三十文一辆,两辆一共是六十文。 这将一系列的费用加起来,那两百斤的羊毛一共是五十七贯四百六十文。 此前云苓就大概估算过,这一百斤的羊毛可以做到两千对胸垫,两百斤就是四千对胸垫,如此,一对胸垫的原料羊毛成本就是十四到十五文左右。 至于这牛背筋,制作胸罩用的牛背筋线可比制作三角裤要用的多,往常一块牛背筋能够用一匹布,但制作胸罩,须得用两块牛背筋才能够用一匹布,所以这一件胸罩原料牛背筋成本就是六文左右。 当下这些原材料的成本就算是算好了,但加工的费用和利润才是让云苓头疼的,她觉得她的头皮又发痒起来,好似要长出脑子。 这缝制胸罩的难度比不上三角裤,但云苓还是想着按照三角裤的那个工费八文一件来给范家人,至于这缝制胸垫才是高难度,云苓直接给一对十五文的工费。 至于那些锤羊毛和锤牛背筋的……云苓想着就立马站起身来,寻着牛背筋,将这两百多块都放进大门正对的那个长缸上,再让刚子打上几盆凉水倒里头,将牛背筋浸泡起来。 云苓想着这些活计就让此前相助她们洗棉花的妇人来做,亦是按照二十五文一日,包吃包喝的规格。 这加工的费用加上成本大概是五十六文一件,这利润的话若是不能对半挣,那她还真是白瞎折腾,故此云苓就也要五六十文一件的利润。 而且之前与唐灵她们可是说过的,是要给她们提成的,所以往利润上再添十文,那便是每卖出一件,她们每个人就能得到一文利润。 因此一件胸罩的价格就是一百二十二文。 而胸罩是搭配着三角裤一同卖的,但三角裤因改用染布,因此价格是要高于原色布料做出的单色三角裤。 云苓经过一番重新的运算,而后得出三角裤的价格是三十五文一条,加上胸罩就是一百五十七文一套,她干脆取一个整数,一百六十文一套,好记也好算。 至于包装的话,云苓是想着用药铺买药材的那种包装方式进行包装,若是数量在六件以上,就会用礼盒,量大,她们也不亏。 云苓把数算好,就与云若夏商量包装的事,云若夏没有异议,她就又跑到隔壁范家,冰娘和范家大嫂也没有异议,而且还让云苓给减上一些,云苓不让,这事也就定下了。 翌日村里的人听闻云家招人做事,二十五文一日,包吃包喝的,就争抢着到云家大门口来,眼下依云家水涨船高的地位,别说是二十五文一日,就算是二十文,甚至是五文一日,她们都愿意。 “我就说嘛,苓姐儿这女娃娃打小就聪慧,这不,又能去青城,又能去汴京,有能耐的厉害,我家那小女娘若是能有她一个手指能耐,别提能有多省心了。” “我当初就说她们云家三房命好,生着四朵金花,现下不正是这样,一个比一个有出息,云家的祖先在底下都能含笑九泉咯。” “嘿,苓姐儿她娘,不晓得苓姐儿这娃娃钟情什么模样的儿郎咧,老实敦厚的喜欢不?还是喜欢一些高大俊俏的?” 张氏被问的突然,她的脑海只想到那个与云苓相配的陆少东家,其余别的什么人,她是一概不知的,只是这件事没必要让除家里人外的人知晓,所以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云苓与刚子将羊毛从里头搬出来后,只听得大门口处沸沸扬扬的,林老娘一见着云苓,就挥手呦呵道: “苓姐儿咧,你这次要招多少人咧,阿奶先帮你挑挑。” “林阿奶,你也来做活计呢?” “我这不是闲着也是闲着,你看你要几个人,阿奶给你挑几个老实不偷懒的。” 林老娘就这么不要脸地帮云苓主持大局,云苓倒是不怕别人偷懒,要怕也是怕这老东西偷奸耍滑。 “这就不劳阿奶费心了,”云苓走到门口,见着几个熟悉的面孔,高兴道:“几位嫂子快快进来,这次可不是洗棉花,而是锤羊毛和锤牛背筋,烦闷活计,你们可愿意做咧?” 第409章 难以拿捏 这几位妇人哪有不答应的,昨日才收了云老娘给她们的礼,今日就算是让她们来刷厕桶,她们也是愿意的,遂连忙点头答应。 人群中少了六人,依旧显得挤挤攘攘,云苓原是想着请够十个,但又想着这活计不算多,不若就悉数交与这六人,也好与她们多增进一些情谊。 只不过林老娘见云苓不再喊人就有些急眼了,她叉着腰,提了提嗓门儿,对着云苓说道: “苓姐儿,你这样未免有些不大厚道,你要是单让这几个相熟的嫂子与你做事,你就上门请便是,犯不着这么虚张声势地说招工,将咱们给骗来,又不给活干,下次谁还信你?” 其余没讨着活计的人也纷然站在林老娘的阵线上“讨伐”云苓, “就是啊,亏我还把别人交代的事给辞了呢,就想着与云家相熟,来帮帮忙,谁知竟是这般呢。” “我还惨呢,我今日是要到城里去给做酒席的厨娘打下手,结果一大早就听到云家这头招人做事,就连忙让自家男人去辞了这份活计呢,眼下好了,那处也去不得,这处也没人要,如何是好?” 云苓听着她们一人一句,虽不知这里头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无论真假,这话已经被吹嘘出口,传至别人耳中,这个就是铁打的事实。 云苓突然想到里头还囤着一千斤的棉花,眼眸一亮,开口说道: “这样,我这儿可还有一千斤的棉花要洗,只是咱们家可没有预定这么多的饭菜佳肴,那就是三十文一日,不包吃喝,只不过得把活给干细,若是偷奸耍滑头的,明日不必再来。” 林老娘抢先举手道: “苓姐儿,我来,就咱们前头这几个如何?我帮你盯着她们,绝不让她们偷奸耍滑头。” “对对对,我们绝不偷懒的。” 云苓也不担心林老娘会耍小动作,有云若夏看着,怎么也翻不起浪花来。 “行,就按林阿奶说的去做。” 云苓刚敲定这事,范家大嫂又出来凑热闹,她们的活计有些干不过来,见着云家这头招人,就顺势请了两个瞧着挺好相处的嫂子过去范家帮衬些裁布,不包吃喝,十五文一日。 那两嫂子虽说够不着云家的高薪,但十五文一日,光是裁剪布匹,那也是一件不错的补贴家用的活计,遂点头答应。 至于在场的其他人,没了林老娘的撺掇怂恿,自也是无可奈何,只好认命回家去,指望着下次能蹭上这等好事。 带着林老娘她们去洗棉花一事,云若夏接了手,但只有她一人,有时候顾得这也顾不得那,她是害怕林老娘这老咯噔会暗暗偷棉花拿回家自个儿使,便唤上刚子一同看着。 云苓看着她们将棉花陆陆续续抬出去,就开始忙活自个儿这边的事,她先是搬出此前在大相国寺抢来的矮墩子,让她们坐着,随后将这六人分成两组,一组锤牛背筋,一组锤羊毛。 这锤牛背筋不难,云苓一点她们就通,就是这羊毛略微有些棘手,羊毛需要沾水而锤,至于其中的薄厚有点难以拿捏。 “这样,我先锤一个给你们看看,待会儿你们就按照我这个厚度来锤便是。” 云苓说着就从袋口里抓出一把羊毛来,当下正是盛夏,羊毛又因一直被缚在袋子里,所以拿出来的时候是有一股味道的。 云苓禁不住蹙起眉头,连忙让她们将羊毛都倒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上两个时辰,而后才做打羊毛毡的示范。 虽说这打羊毛毡瞧着不难,但真正上手时,就算是有模板在旁,也是差点火候。 云苓只好随着她们一同捶打,时而指点,时而纠错,带上两日,这三位嫂子可算是能捶打出云苓想要的那种羊毛毡来。 见出了效果,云苓也能腾出手来上山采药草,只是刚背上箩筐出大门口,就见到不远处站着的一位大熟人。 陆应淮今日身穿一件淡绿渐变颜色的圆袍,因他皮肤白皙,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都发着光,他是懂得让人,让狗,让猫眼前一亮的。 云苓见小白和大黑缠着他,想方设法从他手上取得肉干吃而蹦跶的模样就好笑,她走上前,调侃道: “你今日怎么穿新衫,可是晚些要去吃席?” “好看么?” 陆应淮可是听得陆佳敏的话,说是两人在相处的时候,要是能换上一个新形象,就能让对方耳目一新,随即促进两人之间的那种暧昧, 他是听了,所以才换的这套新袍子,而从云苓的反应来看,确实是起到一种不错的效果。 “牛头不对马嘴,”云苓挪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但很快就又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去,“少东家大驾光临,可是有何急事?” 陆应淮将手上剩余的那一条肉干从中间掰开两半,分给小白和大黑,就让它们到一旁玩去, “看来云大东家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将要买的庄子都忘得一干二净。” 云苓恍然,拍了一下脑门儿,感叹道: “还真是,诶,你这是寻到好的庄子了?” “有是有,不过离城里还是挺远的,往来可得两三日的功夫,大东家这般忙,怕是腾挪不出功夫来。” 这话直戳云苓的心窝儿,同时也让她回过神来,她是要上山采药草的,没有空闲功夫停在这里与陆应淮唠嗑,便提步往山的方向去,一面走一面朝陆应淮挥手, “既是这般,那少东家就暂且先回,我改日得空再登门与你详谈。” 可陆应淮不来都来了,哪有这么轻易就打道回府,他连忙追上云苓,与她并肩而行,不敢牵她的手,只敢用手背轻轻地贴着她的手背, “秦家择了良辰吉日就要下财礼了,你就不急?” 云苓有些不解, “我急?不是,我不大晓得秦家下财礼的话,咱们云家也得整个嫁妆单子给他们看看么?” “嫁妆单子是要的,只不过不是在他们下财礼的时候给。” 第410章 心肠忒坏 云苓可是从未经历过这种婚嫁之事的,所以不大清楚其中的弯弯绕,正想着问陆应淮具体事宜时,他便继续说道: “这在成亲的前一日,你们家就得派人到秦家去张挂帐幔,而后将嫁妆悉数放到新房里展示,这个就叫做铺房。” “铺房?那得要多少嫁妆才能将新房给铺满咧。” 云苓想着她姑眼下不就是筹得一只手镯,一块玉佩,一个玉扳指还有一个玉牌,这就算是分开四个盒子装,连一张桌子都铺不满咧。 而且就算是买了庄子,也不过是一张轻飘飘的地契纸,也是不够的,看来可还得置办些别的。 “嫁妆多少都是女家的心意,不在乎是铺满还是铺不满的。” 话虽是这般说,但嫁妆多,多少都能挣些体面,特别是她姑嫁的可是官宦之家,日后免不了要与富贵人家打交道,还是得有个排面。 “那少东家与我挑的好庄子,价格又是几何?你可别又说什么“自愿赠予”的事,否则我就自个儿寻牙郎去,不劳烦你一二。” 陆应淮也是晓得云苓的性子,只好从实招来, “我瞧中两处庄子,分别是三千八百贯和五千二百贯,地段不错,庄子不算太大,但也不小,周围近着的也是其他商户购买的庄子,发生什么事,也能有个照应。” 云苓是有些心动的,而且这个价位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这加起来便是九千贯,她想着不如就拿下这两处, “少东家可有去瞧过?” “不曾,只是我有庄子上的图纸。” 陆应淮说着就从袖子里扯出一个卷轴来,云苓将他拉到树荫下,卷轴慢慢地在树荫斑驳的光影中徐徐展开。 云苓的瞳孔渐而放大,惊讶道: “天啊,这庄子好简陋呐。” 陆应淮当真是要被这人给可爱死,便解释道: “这些盈利性的庄子是简陋些,不过是有供下人小厮居住的地儿,还有两间较正规的主人房罢了。” “这间便是三千八百贯?” “不错,底下的那幅才是五千二百贯的。” 云苓满怀好奇地揭开另一幅,结果却是给她一击,这两幅怕是复制粘贴都没有这般相似。 云苓也不大信邪,又生怕陆应淮会笑话她瞧不出里头的一二,便拎起来仔细观摩,可左看右看都看不出一二来,便试探性问道: “这个庄子可是周遭比较好,田地比较多?” “噢,这个呀,我拿错了。” 云苓松下一口气,但同时白眼翻尽,她对上陆应淮狡黠的眼神,愈发来气,这人定是早晓得的,故意就是想要看她出丑,心肠忒坏。 云苓怒得将图纸都推还给他,随即自个儿上山采药草。 陆应淮连忙随上,开口说道: “那处价值五千二百贯的庄子,落脚的院子可是比宋三叔的那间还要好,也可供一大家子到庄子处游玩,又有田地,又临山,位置妙着呢。” “那你不早说,还看什么图呢?” “我本是想说的,可瞧着你看的认真,便不好打扰。” 云苓回想刚才,似乎是她自个儿想多了,以为陆应淮会埋汰她,谁知竟是他拿错了图纸,这糊涂闹的大了。 云苓自觉理亏,便“哦”了一声,继续埋头采药草,只是这一门心思都钻到那两处庄子上,越想就越觉得应该快刀斩乱麻,免得夜长梦多。 她提快采药草的速度,下山后就跑回家里头寻着张氏, “阿娘,你拿九千贯给我,我让少东家去买庄子。” “九千贯的庄子……看来这庄子价格挺高。” “阿娘,这是两处咧,我想着都买下来给大姑,也给咱们云家挣个体面。” 张氏哪有不答应的,便领着云苓到自个儿屋里去。 站在院子喝紫苏饮的云若夏见两人从厨房里出来,连忙就走到那些锤羊毛的嫂子身旁,她可是将云苓和张氏说的话都听得一清二楚,心头可是又惊又喜。 依她们出生在这村子来说,能有两处庄子做陪嫁,那可媲美大户人家了,她又想着,云苓能对云若春这般大方,依她与云苓的关系是更为密切的,日后说不定能有三处庄子。 云若夏蹑手蹑脚地又凑到张氏的房间外去,耳朵支棱起来,听得里头云苓又再说, “阿娘,我们过段时日再给大姑置办些其他嫁妆。” 张氏将装交子的小匣子取下,笑着问道: “你怎么突然说这些了?” “我刚才听少东家说,他说男女成亲前一日,女方这边是派人到男方那边拿嫁妆铺房的,我想,单单就咱们这些玩意儿,别说房,就连桌子都铺不满,哪里能行?” 张氏被云苓的话逗乐, “对对对,咱们苓姐儿说的都对。” 云苓歪头看向张氏,一脸八卦地问道: “阿娘,你当初与阿爹成亲,嫁妆可有铺满整间屋子?” “你啊,还拿阿娘打趣了,”张氏轻戳了戳云苓的脑瓜子,感慨道:“当初你阿爹来下财礼的前一日,你阿翁就出事了,他们一家原是指望你阿翁回来时带的钱来下财礼的。” 云苓的心顿时揪在一处, “所以这财礼就下不成了?” “是你阿奶掏光家里的银子买上两段猪肉,与你大姑扛着两袋米来的。” 张氏提及当年之事,眉宇间挂上些许苦涩, “我阿娘得知事情原委,便只要了一段猪肉,剩下的就让她们带回去。” “只是你阿翁伤得厉害,高烧不退,连仁安堂的大夫都说命险,就算是华佗在世,也难以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后来你阿奶听得一仙姑说,说是冲喜能将附在你阿翁身上的脏东西给冲走,人自然能挣扎起来。” “你的两个舅舅不愿意,他们觉得万一将人冲没了,云家三房孤儿寡母,还有两个小姑子,这日子会比登天还难过。” “你那两个舅母也劝我说另嫁他人,说是嫁给同村的一户人家,离家里近,怎么的也能互相照顾咧。” 第411章 满脸油腻 云苓听着张氏的娓娓道来,不禁搭上她的手背,以此来给予安慰。 张氏回握住云苓的手,脸上渐而挂上笑, “可我觉得你阿爹不错,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会脸红,他还体贴,还温柔,那时候我就跟自个儿说,我自小到大都没有赌过一次,这一次,不妨赌一赌,输了就认栽。” “而因为冲喜的时日与此前定下的时日不同,所以有很多东西都是临时准备的,我记得你那两个舅舅用板车抬我的嫁妆到云家时,有点滑稽的。” “一篓筐的鱼干,一篓筐薯粉条,两段野生猪肉,两篓筐的米,还有两把镰刀,一个锄头,两只被捆着脚的野鸡,两只圈着脖子的鸭子,一个妆奁,两匹布。” “新婚那夜,那野鸡和鸭子可是拉了一屋子的屎。” 云苓愣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但一想到云老爹,就又连忙咬住下唇, “所以阿翁,真的就是你们冲喜给冲好的?” “应该是,我记得我们第二日一早,你阿奶就让我们爬到屋顶上喊他,说是喊得越大声,他的魂魄就越不敢走远,慢慢地就会回来了。” “我们喊了一日,把嗓子都喊哑了,白天走路进城,那仁安堂的大夫说是奇怪的很,你阿翁的烧退了,命捡回来了,只不过这一条腿是救不回来了。” “你阿奶连忙拉着我们跪下,又是多谢大夫,又是多谢仙姑。” 云苓的眼眶也有些湿润,她可以想象到在那个时候云老娘是扛着多大的压力来面对。 “你阿翁醒来之后,你阿爹就到符家商行上工,这第一年大年初二回娘家,他就已经将此前欠下的三金给还上,第二年就又带了此前欠下的定礼财礼。” 云苓听完张氏的描述,颇有感触,可究竟是碍于她当女儿的身份,总不好去批判人好人坏,是是非非,只好将张氏的手握紧。 两人温存一会儿,云苓便拎着九十张交子打开房门,不曾想与正在房门外的云若夏打了个照面。 “姑,你这是找阿娘么?” 听得出神的云若夏没留意云苓的动态,当下房门突然打开,着实将她吓一大跳, “我……我……我……” “阿娘在里头呢,姑可进去找她。” “不是,我……我找你呢,你不是说上山采药草么,我就看看你采好了没。” 云苓没有生疑,点头就道: “采好了,姑先去,我随后就来。” “行。” 云若夏回了一声,往外走的每一步都觉得步伐沉重,他们是一家子,真正的一家子,她阿姊与她更是血浓于水,不应该总惦记这些那些,日后若是嫁去秦家,她们能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云若夏心里头闷闷的,脑海中不禁回想起此前张氏还没嫁过来的时候,云若春是如何照顾她的,那些粗累的活计都不让她干,好吃的都让给她,她是应该知足的。 如此念来,云若夏就觉得自个儿也该给云若春买上一些陪嫁的玩意儿,日后也好有个念想。 想通之后,她的脚步变得飞快,步调轻快,背后就跟长了一双翅膀似的,与陆应淮打的招呼都是轻飘飘的。 “苓娘,你姑可是捡着钱了?” “没有?” 云苓当即往身后看去,随即又左右两侧看了看,见不着有东西,方将手上攒着的交子交与陆应淮, “还请少东家帮咱们定下那两处庄子,地契不必专门抽空送来,我自会到商行找你要去。” 陆应淮将交子收下,身子往里探,语气略有些埋怨, “这么热的天,一口茶你也省下了?” “小白的碗里还有点儿,你要不?” 这人的马车可是跟个八宝箱一样,要什么没有,哪里还用得着向她讨茶吃,更重要的是,她当下忙着,可没有心思来招待他。 陆应淮浅笑不语,知晓这人实在忙活,也就不再逗她,与脚边的小白和大黑道别之后,也就坐上马车离去。 他这一去,又是两日功夫。 因羊毛毡和牛背筋线陆陆续续供应到范家去,一套套成品也就从冰娘和范家大嫂的手上呈现出来。 不知是怎的,云苓总觉得在接近成功的时候,有股患得患失之感,她怕这个价格引起争议,怕到时候送货上门会白费功夫。 因此,她一大早就驾马车赶往纸社。 可宋小六郎不在,宋员外和宋家三郎倒是在院子里品茶,一见到云苓,油头滑脸的宋员外就跟地里潜伏的癞蛤蟆似的,展露出满脸的油腻。 云苓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她是不愿与宋员外扯上关系的,也不想招惹是是非非,故此连忙向宋家三郎打招呼道: “宋三叔,安。” 宋家三郎的手一顿,靠近唇边的茶盏也止在半空,他看向云苓问道: “你……你认识我?” “那日我与陆少东家到宋三叔的庄子上拿羊毛,去年的事了,三叔不记得也是情理之中。” 宋家三郎嘴里念叨着“拿羊毛”的话语,想了一会儿,而后恍然笑道: “哦,你是淮哥儿的人。” 云苓挺不喜欢被冠上什么什么的人的名称,但她瞧着一旁宋员外那如被油浸泡的核桃仁嘴脸,她就觉得被人说一下也没什么,便笑着点点头。 “你来这儿有何事,是替淮哥儿找小六的?” “是我想要找宋小六郎刊登些事情的,不曾想他不在,不知可有其他的人能够做这件事?” 宋家三郎放下茶盏,见云苓识趣没有将他与外室的事说出坏了规矩,便大发慈悲起来, “我来给你写,要刊登些什么?” “多谢三叔,就写“照夜青”走秀新品正式售卖,一套仅需一百六十文。” 宋家三郎边听边点头,随后猛一震惊, “你是“照夜青”的那个女东家?你姑是不是正与秦家说亲?” “年轻人,有出息啊。” 宋员外脸上的油腻登时去得干净, “我与秦老爷也算是交好,这般看来,咱们算是一家人咯。” 第412章 没扯谎子 云苓笑着低下头,在两人看不见之处翻了一个大白眼,真当她不经事呢,当初若不是这老东西与刘氏那泼货搞鬼,她姑也不至于被吓得魂不守舍。 秦家知晓这事也是想方设法求取云若春的原谅,还有意与这老东西撇清关系,这人倒好,揣着明白装糊涂,她何不喂他一嘴屎吃吃? “这一不一家人的,我可不敢说咧,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我姑,就好像因为天生神力被城里头一个老东西瞧上,愣是抬着轿子到咱们家门口来,那时候我姑都快被逼得跳河自尽了。” 宋员外脸色一黑,双眸微眯,如同暗夜中匍匐的野狼,若是眼前的猎物再有轻举妄动之意,他就会一举跃出与之厮杀。 云苓当然能触到他身上的危险气息,便连忙说道: “后来这事被秦家知晓,大为我姑鸣不平呢……” 再多的话,云苓就不再说了,宋员外的脸色由紫变绿再变白,云苓的未尽之语于他而言才是最要命的,他只好咧出好的不能再好的笑容来, “秦家是一户好人家,秦家人很是和善的。” 再多的话,宋员外也是说不出来了,云苓没想在这件往事上与他纠缠,一来,事闹大了对她姑不好,二来,狗急了还会咬人呢,她没必要在这趟浑水中争个高下。 “员外说的极是。” 宋家三郎向来都知晓自家父亲有这种癖好,一开始也说过他的,只是当他自个儿养了一个漂亮年轻的外室,他也才领悟个中的滋味,妙,实在是妙。 只是没想到那云若春还能有这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本事,倒还真是不容小觑,只不过过去的事毕竟是过去了,重新再提及也不风光,三家人和和睦睦也就罢,毕竟这世上哪有人会和钱过不去呢? 宋家三郎自认门眼子清,脸上的笑容也颇为自然, “咱们相识就是缘分,待会儿小娘子也留下,一同吃个便饭。” “不必,我还要到陆家商行去,三叔与我刊登那话就行,明日一早能看到吗?” “明日……能,能能能。” 云苓从袋子里取出半吊的铜板儿来,她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请点过,一共是五百个铜板儿,足够她刊登五日, “我先将这铜板儿付给你,此前宋小六郎说这刊登一日就是一百文,最多能刊登五日,我这儿正好有五百个,劳烦三叔帮我刊登五日。” “不必不必,都说了,咱们相识就是缘分,我与淮哥儿平日也时常来往,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这可使不得,咱们都是跑生意买卖的,自然是数归数,路归路,这份情谊才能长长久久。” 云苓干脆将铜板儿放到他们吃茶的那张桌子上,随后道谢离开。 宋员外看着云苓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将她的后背盯出一个窟窿来, “这云家的女儿,都挺有个性的么,云家有几个女儿来着?” “此前宋旺不是说有四个么,这一个个的还挺有本事,有一个还在仁安堂学医呢。” “那还有一个呢,做什么的,模样几何?” 宋家三郎浅浅蹙起眉头,这眼下城里谁人不知云家地位水涨船高,就连云家的生意也是节节高升,他这父亲倒还好,还敢惦记那人什么模样, “应是也跑生意的,具体的我就不晓得咧,况且那个可是禹哥儿未来的小姨子,父亲若是真喜欢,不如就让牙婆来挑几个好的玩玩罢,省得给自个儿招惹一身腥。” 宋员外何尝不晓得这个理儿,只是他都玩了这么多,一个个都乖巧听话,玩得没瘾。 他喜欢一些有性子的,这样折腾起来才过瘾,只可惜呐,这好不容易碰上一个,栽了,现下又碰上一个,又栽了,难道他宋志平就永无出头之日? 他都快一脚踏进棺材板板,这不尝一次,还真是死不瞑目呢! 云苓自离了这两人,鞋底就跟抹油似的,恨不得与地面擦出火星子来,也要飞快离开纸社,这太可怕了,若不是有秦禹这层关系在,她今日非得褪一层皮不可。 这大热天的,她非但不觉得热,反而背后还阴阴地冒起鸡皮疙瘩来,真是要命,下次若是再来,她可得先在门口询问宋小六郎在不在才好单独进入。 云苓重新驾上马车往陆家商行去,可这次没见到陆应淮,反而被陆佳敏给亲昵地圈住胳膊肘, “苓娘,你可算回来了。” “敏娘,许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样,可有吃到好东西?” 一提到吃,陆佳敏就高兴, “我有吃到很好吃的乳酪球,苓娘,谢谢你送我小坠子,我很喜欢。” 云苓有些错愕,敢情这厮是真的喜欢小坠子,陆应淮没有扯谎子咧, “喜欢就好,你兄长在何处?” “噢,兄长被宋小六郎喊出去了,见我在商行,就特意交代我说要是见着你来,就将两张地契交还给你。” 云苓便摊开双手朝她示意,只不过陆佳敏学得陆应淮些许精致气,不达成自个儿的目的就先不将人放走,她直接将云苓往外带, “苓娘,咱们这般久没见,一同出去逛逛呗。” “下次再逛,我家里还有不少事呢。” 陆佳敏才不管,她拽着云苓往外头去,一个没留意与来人相碰,她抬头看向眼前之人,长得略次她家兄长,身段修长,只不过这撞着人不主动道歉,着实让她的印象不好, “诶,你把我撞着了,就不道歉?” 谢斯南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云苓的,才想着追进来看看,他可是一直小心着路,谨慎被人碰瓷倒打一耙的,没想到还是遭了伏, “这位小姐,是你、” “你骂谁小姐呢?” 谢斯南抱歉地朝她点了两下头,他一时忘了这朝代“小姐”可是用来称呼“妓女”的,因此连忙道歉, “这位小娘子,这称呼一事出错是我的错,但刚才确实是你先撞上来的,要我道歉,这可十分不恰当。” 第413章 不放过你 陆佳敏感觉就是这厮突然出现撞上来,她才会与他撞到一处,明明是他的问题,他却偏偏不认,可她向来是学不得陆应淮讨价还价的口舌,见云苓在场,只能扒拉云苓, “苓娘,你说是不是他先撞上来的?” 云苓刚才也是很突然被拽走,着实没有看清楚这件事是怎样发生的,可未容她多思量,谢斯南就又开口说道: “云苓,你可不能单听她一面之词,你这人独自跑到汴京去晾我这般久,我还没说你呢。” 云苓可算是晓得两头都不能得罪是个什么样的体验,她不愿再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便迅速岔开话题, “谢斯南,你怎么知晓我去汴京了?” “我到胜福酒楼收网费,从周掌柜的口中得知的,诶,说起来你这家伙的网费还没交呢。” 云苓连忙往袋子扒拉去,有些尴尬, “多少来着,我忘了。” “得嘞,你请我吃一顿饭就好。” “我可不得空,是一百文一个月不,我这拖了一年,那就是一贯两百文……” 但云苓还未将铜板儿掏出来,就被谢斯南和陆佳敏一人抬一边将她给抬出门去,她没法子,只能随他们的意。 而陆佳敏听到有吃的,便暂时将与谢斯南的恩怨给放下,还能与他配合默契起来。 三人没去酒楼,就去了附近的茶坊,点上好几样新出的点心,要上几壶冰镇的香饮子,就优哉游哉地听曲儿。 云苓是不大会欣赏曲艺的,见谢斯南也心不在焉,就询问道: “南哥儿这下一个网是打算开在那个城咧?” 谢斯南擦掉嘴角的碎屑道: “这还得看咱云大东家的,眼下你这产品热起来,也该重新安排那些模特走起来带动生意了,就到芸城,相挨着不大远,而后再一步步往外扩。” 云苓给他倒上一杯香饮子,笑道: “你还真是看得起我。” 谢斯南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回道: “我那网的生意可是全依赖你了,你到一个地儿去把场子带热,我就顺势在当地搭建网,这不就是顺藤摸瓜么,况且那乐坊你都投资了,依咱俩的关系,你还能不关照我?” 陆佳敏听不懂他们在商谈什么,但她不闹,只一心吃着眼前的芙蓉酥,时不时看看云苓就好。 谢斯南破天荒地觉得这厮有点儿可爱,见云苓不回他,就与陆佳敏说道: “这玩意儿可算不上好吃,那些雪媚娘,麻薯泡芙,千层蛋糕,爆浆熔岩才是美味。” 陆佳敏歪了歪脑袋,不解道: “你说的这些我怎么就没有听说过,苓娘晓得不?” 云苓浅浅听过别人提起,但具体是怎样的,她真是不大清楚,遂连忙摇头。 “你看,苓娘也不晓得,这是你编的。” “不信就罢,若不是这里的材料够不着,我定是做出来让你们尝尝。” 陆佳敏就不解了,当即反驳道: “你既然说材料够不着,那你怎么会吃过呢?在梦里吃的?骗人。” “我就是吃过,我、” “那你能不能做?” “……” 两人互相争执间,外头传来一声呼唤, “苓娘~” 云苓抬头往外看,还未瞧得清楚人,陆佳敏就先一步激动道: “兄长~你怎么来了?” “是小六郎远远瞧到你们,所以过来看看,果不其然。” 宋小六郎登时盯着云苓看,一脸庆贺的模样, “小娘子,许久不见,愈发靓丽了些,今日怎有空闲出来闲逛?” “本是顺路来拿地契的,偏偏这丫头片子学着她兄长的厚脸皮,扯着我出来茶坊,便也出来了。” 众人一顿欢笑,陆应淮正要坐到云苓的身旁去,这才注意到她身旁竟坐着一位男子,遂强忍着心头的酸意,问上一问, “这位是?” “谢斯南,是姻缘角那处负责弄宣传网的东家,陆应淮,是陆家商行的少东家。” 云苓体面的介绍并未止住两人心里头的好奇,谢斯南没有理会陆应淮,反而看向陆佳敏,笑道: “我自然是会做的,做好了我就拿到陆家商行给你尝尝。” “好,一言为定。” 云苓察觉出一丝不妙,她登时拽住谢斯南的衣角,凑到他耳旁说道: “她很单纯善良,你别打她的主意,不然非但陆应淮不放过你,我也不放过你。” 云苓说完就将衣角松开,但谢斯南随即就又将脑袋凑到云苓的脖颈处,云苓下意识避开,但衣肩被抓住,只听得他凑到耳朵道: “你喜欢的人是他,云苓,你的眼光真的很一般。” 谢斯南见陆应淮自一进门,双眼就直勾勾盯着云苓看,刚才又想坐到云苓的身旁去,想来这两人都是做生意买卖的,平日来往多,日久生情也不例外。 只不过这人长得……与他相比,简直就是没有可比性,而且身段比例,全无可取之处,这人长得就怪,哪里都怪。 但这既是云苓钟情之人,他不好拆散这对鸳鸯,可在这个世上他也仅认识云苓了,怎么的也得缠着她,拼着打不过就加入的想法,他做不成她老公,就做她妹夫,这样也不错。 云苓连忙躲开,正要骂谢斯南,便听得陆应淮问道: “在聊什么呢?” “聊些家乡事。” “家乡?不知谢郎的家乡在何处?” “在平城。” “我们都是平城的,有什么家乡事,不妨说说看。” “不想说。” 谢斯南的冷漠拒绝霎时让场上的气氛变得尴尬,陆应淮温和的脸庞快要绷不住,云苓看向宋小六郎,忙说道: “我刚才是从纸社过来。” “从纸社过来?那可有人招待你?早知道你来,我就不忙里偷闲跑出来约应淮,与你叙叙旧也好。” “有,宋家三郎和宋员外都在呢,我只让宋家三郎替我刊登“照夜青”新产品的卖价,事完就走了。” 陆佳敏迅速问道: “苓娘,可是那些走秀的产品?都做出来了?” “对,不过我决定报价一百六十文一套,就是不知这个价格怎么样?” 第414章 云家飘了 云苓一问,四人纷然应答, “不贵。” “少了点。” “好。” “不上不下。” 宋小六郎说的不贵是因他根本就不晓得那是什么玩意儿,其二这一百六十文,不管是什么,能有一套的话,对他而言就是便宜到不行的价格。 而对于谢斯南来说,在后世可是见过不少更高价的内衣套装,这后世可是有机器制作,眼下云苓她们是靠人手来缝制的,只挣个几十文,那多不划算。 陆佳敏觉得也不贵,她们平日让成衣铺的东家来量身定制衣衫,光是上门的费用就不止一百六十文,而且这还是闻所未闻的新品,只卖个一百六十文,当然能让人拍手称好。 而陆应淮站在生意人的角度来看,这个价格的话注定是要淘汰一部分的人的,只不过这卖产品总是有目标人群,单是一味迎合也不好, “苓娘,这个价格要是没有辜负你到汴京奔波一趟的话,那就是一个好价格。” 宋小六郎右边的眉毛往上挑了挑,视线在陆应淮和云苓的身上来回闪动,语气也变得戏谑起来, “哦~应淮你不是才从汴京回来么,小娘子也去汴京的话……那你们……” “是的,我们一同去汴京。” 陆应淮回答起来很是傲娇得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跟皇帝太子一同出行一样。 他随之说起他们在汴京经历的事,滔滔不绝,云苓好几次想要将他的给打住都寻不着空子,只好任由他去。 陆应淮说起话来也是颇有分寸,不与云苓在一处的事,他不说,还会肆意地添油加醋,听得宋小六郎和陆佳敏忘我地鼓掌,谢斯南无聊地将桌上剩下的糕点都吃干净才各回各家,各自作罢。 第二日,宋家纸社一刊登“照夜青”的消息,一百六十文一套的新品价格瞬间就城里掀起热潮,街头巷尾,市集过道都在议论这价格之事。 “嘿,都听说了嘛,此前在胜福酒楼看的那些布料少的玩意儿,竟然要一百六十文一套,我的天,我去布庄买上几米布按着那个模样剪,都不知便宜多少咧。” “谁说不是呢,此前她们家那个三角裤就卖三十二文一条,我想着就算加上上身那一点料子不过也是六十文左右,谁知竟要一百六十文,还真是会做生意。” “诶,要我说,她们云家就是仗着与秦家结亲,飘了,想着趁这个时候大赚一笔钱呢。” “那我可不要当这个冤大头,这玩意儿谁要买谁买去,我这可得快些到胜福酒楼找周掌柜给定下的那一套给擦了咯,以防到时候送上门来不给钱都不行。” 聚在一处的妇人想了想,还是决定到胜福酒楼去,虽说她们只定了一两套,但这也是钱咧,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一行人轰轰地到胜福酒楼去, 另一行人轰轰地从县衙出发,挑着一担一担的财礼,扬长地往东头村的方向去。 霎时,这城里讨论的风向就转移到这秦家财礼上,那一担又一担的财礼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县衙里挑出的,这前头都不知走了多远,往里看,那可是迟迟都见不着尾巴呢。 可见,秦家对云家女儿的重视。 单是这么一层关系,便值得不少人揣摩,这胜福酒楼别说有多热闹,有来撤单子的,更多的是来下单子的,一下就是好几套,就跟不要钱似的。 还有更加心急的,直接组着一大群人,跟着送财礼的队伍杀到云家去,要下那九十六套成品。 云苓在这头清点铜板儿,云若夏帮衬着张氏和云老娘在那头清点财礼数,要说这秦家,也着实阔绰。 聘雁一对,稀罕的禽鸟兽类各有两只,玄两色两匹,鹿皮两张,花椒两坛,名人字画,山水字画一箱,特色名瓷,茶盏碗具玉筷一箱,聘饼两担, 鲍鱼,蚝豉,冬菇,元贝,虾米,鱿鱼,海参,鱼肚,鱼翅,八式海味十份,香烛,鞭炮火炮,生果两篮, 冰糖,桔饼,金茦,冬瓜糖拼装六盒,龙眼干,荔枝干,核桃干,豆子干拼装六盒,年份久远的佳酿十二瓶,鲮鱼,鲤鱼两箩筐, 糯米十二斤,砂糖三斤二两,油十二斤,脂麻十二斤,茶叶十二饼, 金子首饰三匣子,龙凤成对喜镯八只,聘金八贯八百八十八文,财礼八百八十八贯八百八十八文。 挤到门口处看的林老娘和吴老娘看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去,她们哪里能想象得到曾经被她们百般嫌弃,身无是处,空有一身蛮力的老娘子竟会嫁得这般好。 若是能早些预测得到,她们必然会待云若春友善,想来眼下怎么的也能分上一些稀罕玩意儿。 她们着实是有些后悔,眼见着范家占这么大的便宜,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但又想着这便宜不能只让范家占,就以春姐儿干娘的名头四处嚷嚷,左右能蹭上一顿吃的。 这不,一传十,十传百的,云家彻底出名了。 自在云家买了胸罩和三角裤,其他也想买的人争拥着就到云家来,一来是想买东西,二来也想见一见传闻中的财礼。 云苓觉得这事不妙,这对于此前就支持她的客人不大公平,因此她拒绝这些人的要求,前往胜福酒楼找周掌柜。 云苓从周掌柜的手中接过簿子,二舅母从钟老的手中接过云初, “今日当真是大表兄成亲之日?” “我这儿还能骗你不成?谁拿这种事开玩笑,快快上驴车。” 云初总觉得不大对劲儿,她下意识抗拒, “我待会儿随我阿爹去就行。” “你阿爹和你阿娘已经在咱们家帮忙了咧,就是抽不开身子,所以才让我和你二舅来接你,苓姐儿也到了,眼下在山上跑着呢。” “我阿爹去的话,怎么会不事先知会我一声呢,我与他是一同出城的,而且大表兄成亲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们家应该早收到帖子才是。” 第415章 甚是想念 二舅母此刻有点厌烦云初的机智,若不是想着他们云家现在水涨船高的地位,她还真没多大耐心, “你大舅母可是早早就给你们家发帖子的,莫不是你们家最近忙活你姑和苓姐儿的事,都把这茬事给忘了,这不,刚才华哥儿和三妹妹火急火燎赶来,直道不好意思呢。” 云初觉得这话也有道理,毕竟最近家里头的确是忙活,保不准是张氏收到帖子,但忘了知会她一声,也是有可能的。 只不过她阿爹今朝才送她出来,是知晓她一人无法回家的,才不会撇下她,独自回家载她阿娘去。 二舅母见云初还在犹豫,有些憋不住了,她的语气变得“不耐烦”起来, “罢了罢了,你要是不去就罢,对于咱们二房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大舅母怨的也只会怨你一个罢了。” “我不就是在过年的时候与你阿娘起了些口角,竟惹得你这般猜忌怨恨,你阿娘都已经不怨我,你却把二舅母当作是那些臭不要脸的人贩子,咋滴,我是会将你拐了卖去什么地方不成?” 二舅母一面咬牙说着狠话,一面偷偷瞥着云初的脸色,她也不知这招对于这死丫头片子究竟有没有用,要是云初真不随她走,那她也只有另想办法。 云初有些急了,特别是二舅母的那句“你阿娘都已经不怨我了”,张氏不怨二舅母的话,倘若她这么闹上一闹,给两家闹出嫌隙来,她岂不是成为这千古的罪人? 二舅母瞧着云初的脸色变了变,便知有戏,她连忙下最后的通牒,说道: “家里准备的差不多了,当家的,咱们走。” 二舅母拉着二舅作势要走,云初忙说道: “二舅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跟你们去姥姥家。” “那就走啊,别干耗着了,上车上车。” 云初连忙跑回里头去,与钟老请了假,就上了驴车。 二舅母心里头别说有多高兴,只是依旧是紧绷着脸,生怕被云初给瞧出一二来,这绝好的机会就打水漂了。 驴车一路往村子的方向驶去,云初瞧着窗外的黄昏,不知怎的,心里头总觉得有些不安,尽管她极力控制住自个儿不要乱想,可还是觉得闷闷的。 倏尔,车轮子“哐当”一下,一整架驴车猛地摇晃, “坏了,这车坏了。” 云初连忙从车上跳下,二舅母眉头皱得厉害, “这车怕是一时修不好,这早不坏晚不坏,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坏,今日莫不是碰着霉头了。” 二舅驳道: “行了,这日子说什么霉头不霉头的,眼下还有几步路就到家了,再不济走过去便是。” 二舅母一屁股坐到板子上,一脸娇气, “要走你自个儿走去,今日已经忙活得厉害,本来在家里好好的,偏你做这么一个烂好人,到城里去接……” 二舅母看了云初一眼,强颜欢笑,而后抿起双唇,不再继续说下去。 二舅嘿嘿笑道: “初姐儿坐会儿。” “不了二舅,前头就是了,我走过去便是。” “可……” 二舅还是想劝云初留下,但被二舅母剜了一眼,当即闭上嘴巴。 云初也没多想,只想着待会儿去到姥姥家,一切就水落石出,于是就往前加快脚步。 二舅看着云初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心, “你说这真不会有事,要不我将她给叫回来?” “叫你个大头鬼,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忘了你儿子和女儿了?” “可,她毕竟是椿娘的亲生闺女,咱们这样做,要是被揭发出来,那可是亲戚都没得做。” 二舅母丝毫不担心,还跷起二郎腿来,用鼻子往外“哼”了一声, “过了今日,这亲戚她不认也得认!” “眼下云家可是香饽饽,华哥儿的妹妹与秦家结亲,那可是咱们平城的青天大老爷,苓姐儿那个什么“照夜青”生意不是红红火火?有权有势也有钱,这样的好人家上哪找去?” 二舅还是有些不忍, “我瞧着苓姐儿也不错,要不咱们就再想想?” 二舅母忍不住一手指直戳这人的脑门, “这初姐儿的背后可是仁安堂,你能保证你一辈子无病无痛?况且苓姐儿性子野,又是做生意的,满肚子都是算计,别说骗她,不被她骗到就好。” “哎呀,别说了别说了,快点把车给修好,咱们还得“捉奸”呢。” 云初觉得后背阴森森的,她再把脚步提快些,恨不得跑起来,只突然间从一边草丛闪出来一人,吓得她连连后退。 “初娘,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云初不认识眼前这个蒜头鼻的男子,她警惕四周,高声喊道: “二舅,二舅母!” “初娘,你不认得我了么?” “你是何人?” 方立连忙往前走几步,脸上的表情多了几丝伤感, “那日我到仁安堂去找钟老瞧病,是你候在身旁温柔说让我放宽心的,你不记得了?” 这仁安堂一日出出入入好些人,云初是不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的,只是,他既然是来仁安堂瞧过病,那应该不是什么歹徒。 “我有点印象,只是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你是住在这附近么?” “不瞒你说,自那日见到你之后,我就魂不守舍,我喜欢你初娘,我想要娶你。” 方立说罢,就一把将云初给抱住。 云初立马抬腿往他的裤裆踢去,在他吃痛一声后,她使劲往前跑,可一个不留意踩着一个棍子,整个身子晃晃悠悠地扑到水塘去。 在她倒进水塘后,另一道水声紧接响起,与此同时,还有方立那恶心的叫唤, “初娘,你别怕,我会待你好好的,咱俩成亲之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云初更加害怕了,惊慌之下她似乎忘了怎样凫水。 她想张氏,她想云苓,她不要在这里,她不要! “阿姊,你别怕,放轻松,向我这边游过来,快啊,再慢点,水鬼来抓你脚咯。” 第416章 别这么说 云初恍然间仿佛看到云苓和张氏站在水塘边朝她挥手,她当即如同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拼着命地往岸边游去,扒拉着边上的顽草,挣扎着上岸。 “初娘,你等等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云初的脑海中瞬间回想起张氏此前与她说过的村子里的那位小娘子掉进河里的事,生怕自个儿也落得这么个下场,便一个劲儿往来的方向跑,可迎面就见正寻来的二舅和二舅母,她立即钻到草丛里去。 她见着这两人脸上不大有担心的神情,反而嘴角含笑,就知这事与这两人脱不开关系。 “初姐儿,初姐儿咧,你在哪儿?” “初姐儿,初姐儿!” 云初死死捂住自个儿的嘴巴,小心谨慎地往后退。 他们的脚步近了,愈发地近了, 她不能被他们抓到,不能被抓到。 倏尔,遮蔽她的草丛被拨开,她霎时吓得魂飞魄散,身子直往后倒,整个人宛如死了一般僵硬,她完了,这辈子都完了。 而另一头云苓不知怎的,心里头闷得慌,就好像被一块石头重重压着,可她明明是开心的,但此刻却开心不起来。 这应该是出事了。 云苓连忙驾马车往符家商行去,商行关了门,她又到仁安堂,只见云胜华的驴车停在仁安堂的门口,车上没人,她当即下马车,往仁安堂里头去。 “阿爹,阿姊呢?” 云胜华脸色不大好,摇头道: “东家说初姐儿提前向钟老请假,不知去了何处,眼下钟老外出就诊还未回来呢。” “阿姊岂会乱走,可是二姑将她接走?不对不对,咱们可都知道是阿爹与阿姊每日一同进城回村,再怎么也会知会阿爹一声。” 云苓当即看向东家,又问道: “今日那位沈家阿兄可有来?” “有啊,留哥儿一刻钟前刚走呢。” 这又不是自家人,又不是云初信任的沈长留,她还尚在学医,钟老不可能单独让她外出替人问诊,能让云初心甘情愿跟着的,必是认识的,难道…… “阿爹,会不会是姥姥他们?” 云胜华心头一咯噔,连忙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说道: “大年初二回去的时候,你二舅母就一直有意给初姐儿说亲事,当时还与你阿娘起了争执。” 云苓第一次见那二舅母的时候,身上的异能就让她感觉很不舒服,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歪屁股的, “阿爹,阿姊若是出事,这事定与二舅母扯不开关系。” “阿爹,坐我的马车快些。” “好。” 两人飞快地朝村子驶去。 云初的脑海此刻也快速地闪过此前与家里人相处的一点一滴,她恨,她痛恨今日为何不多思考一会儿,这样就能避免这祸事。 “师妹,你怎么在这?” 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初有些恍然,她看着眼前的沈长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师兄,我被人骗了。” “快上车。” 说起来也是巧事,沈长留今日驾车有些心不在焉,所以才注意到一旁的草丛有动静,他本以为是狸奴或是猧儿在挖坑玩闹,没想到竟是云初,当真是又惊又喜。 沈长留的驴车很是简陋,但对于此刻的云初来说,却是一个安全感满满的避风港, “师兄,多谢。” “你,不是,被你二舅母,接来吃喜酒么?” 云初连忙说道: “师兄可否带我去姥姥家看一看?” “好。” 在云初的指引下,两人顺利来到张氏娘家附近,只见这家门敞开,但是冷冷清清,完全没有成亲的那种喜庆,可见是二舅母撒了谎。 沈长留蹙了蹙眉头,又想到刚才云初的无助,当即板起脸来, “我送你,回家。” “不,我进去候着就好,阿爹接不到我,自然就会想到我被骗到这儿来,待他来了,我随他回去便是。” 云初说着就要下车,但手腕瞬间就被握住, “不可,你现在这般……” 沈长留稍稍挪开看向云初的视线,渐而将手松开,继续说道: “你要是进去,岂不是坐实?万一他们,是一伙呢?” 云初可不敢想,她姥姥和姥爷可…… “我在这,陪你。” “可这就麻烦你了。” “刚才,发生,什么了?” 云初一想起刚才的事,心有余悸,但面对沈长留,她还是愿意说出来的, “在前头那个位置突然车坏了,二舅母与二舅起了争执,我想着不过是几步路,就干脆走走算了,谁知半路竟跑出一个人来,说是爱慕我的,我喊了二舅和二舅母。” “他们没回应,那人似疯了一样将我抱住,我踢了他的裤裆,一个没留神滚到水塘去,他也跳下来凫水追我,我就跑到岸上躲起来,后来的事你也就晓得了。” 沈长留的眉头紧锁得厉害, “待会儿,你别这么说。” “我不这么说,岂不是让二舅母他们钻了空子?” 沈长留从篓子里取出一件旧衣衫, “在水塘,没第三个人,看见的话,你就是,危险的,把身上的水,擦干。” “可这一时半会儿也擦不干。” “你妹妹,可会来?” 云初不知沈长留怎么提及云苓, “我不知道,但就算苓娘来,她也没想到我会下水,也不会给我带新衣裳。” “不是,你妹妹,嘴上功夫,厉害,有她在,你不怕的。” 云苓打了一个喷嚏,正见前方的二舅和二舅母,而在他们身旁正站着一个身上滴水的少年郎,云苓心暗不妙,又唯恐云胜华会被他们给带进沟里,故叮嘱道: “阿爹不需要说话,一切交由我来说就好。” “好。” “华哥儿,苓姐儿,哎哟,你们来的正好,咱们这驴车坏了,初姐儿刚才自个儿往家里边走,不小心掉到水塘里,幸亏我这侄子将她给抱起来。” “只不过初姐儿受惊了,趁咱们不注意的时候不知躲到哪里去,眼下咱们也找不着人,还得你们帮忙呦呵把人找出来咧,也好免得让她这湿漉漉的惹上风寒。” 第417章 这下怕了 云苓听着这二舅母的话,心谙这人好生厉害,才不过短短几句话就将自个儿撇得一干二净,可惜云苓,最不喜欢这种不正当的干净,直接问道: “二舅母又是如何知晓我阿姊掉到水塘里的?” “是你亲眼目睹的,还是你站在水塘边推她下去的,还是说你这侄子想要癞蛤蟆吃天鹅肉将她给吓下去的?” “我不说了,是她不小心掉下去的。” “我也不说了,你是怎么知道她是不小心掉下去的?我阿姊跟你亲口说的?” 二舅母这下可领悟到云苓这丫头的嘴皮子功夫,都说跑生意买卖的人阴险狡诈,果不其然呐。 “这……这不就是几步路嘛,初姐儿掉进水塘声儿这么大,我们定是听得见的。” “你们既然听得见,那为何要让你侄子扑下去啊?你不知晓男女有别的么?你不会下去救么,你不会让二舅拿长杆子支棱着救么?你有嘴?你不会呦呵别人来救么,大舅母在,大家都是村子里长大的,懂得凫水的小娘子不少,为何偏偏要让你侄子来救?” “当时情急,我们没想那么多,只想着将人救起来,毕竟是一条人命,华哥儿对?” 云胜华不说话,板起来的脸就是最好的回应。 云苓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又看向方立问道: “你在水里是怎样抱着我阿姊的?” “我……我……她自个儿不小心掉到水塘里,惊慌失措就一个劲儿地扑棱折腾,我害怕她会溺水,所以就跳下去将她抱起来。”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我问你是怎样抱着我阿姊的,你扯东扯西做甚?” “我还能怎么抱,她双手在上下扑棱,我就当着她的面将她抱起。” 云苓的心彻底定下来,说来也是,云初是会凫水的,再怎么也不会让这种禽兽占这样的便宜, “你说你是当着阿姊的面将她抱起,可我怎么听秦老爷说过,这若是遇到落水者,切勿正面将她抱起,否则她会向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将救命者给扯死,可你身上怎么没伤?” “我……我……” 这对于方立来说可难回答了,这要是其他人说的他还可以反驳,可偏偏是那个青天大老爷说的,他怎么能质疑一个官儿呢? “我是绕到她背后抱起她的。” “背后是,又是怎么抱的,我倒是要看看秦老爷说的和你做的,究竟有何不同。” “我……我……” 这一句一句“秦老爷”都快将方立给逼疯了,他改口道: “我没抱她,我是摸了。” “你摸了,那你是摸着我阿姊哪里了?” 又是这个问题,方立简直就是忍无可忍,他可不要再与云苓纠缠,他直接跪在云胜华的跟前,说道: “我是摸了初娘,我会对初娘负责,我会一辈子待她好,请叔儿成全。” “是啊,你们就在牢里好好地对我阿姊负责。” 云苓的视线继而在二舅,二舅母和方立的脸上来回扫视,笑道: “你们这两人就涉嫌肆意拐卖对朝廷有用之人,而你就是涉嫌配合拐卖,以及谋色害命,就算是不死,牢底也得坐穿。” “你胡说!我没有!” “你刚才不是说了你摸了我阿姊么,我阿姊自小就会凫水,哪里用得着你来救,你说摸了她,不就是把她推下水那个动作才能摸了她吗?” 方立有些慌了,急忙辩解道: “我没有,我没有摸她,她真的是自个儿掉下水塘的,但是是她自个儿游上岸,我全程都没有碰过她。” 二舅母狠狠剜了这个不惊吓的小兔崽子,他怕云苓,她才不怕, “苓姐儿,说到底我们还是亲戚,你可别胡乱说话才是。” “好的才叫亲戚,坏的叫要命,我怎么乱说话了?你们以什么理由骗我阿姊来的,一问阿姊便知,还有仁安堂的钟老做人证,你们真以为做了坏事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云苓看向二舅的眼神偏有不屑,这二舅母也就罢,可二舅与她阿娘可是至亲兄妹,怎么也能这么狠心对亲妹的女儿下狠手? “阿爹,我看不如就趁今日将他们给送到县衙去,也好为民除害,省得耽误姑的亲事。” 二舅母这下怕了,她连忙上前抓住云苓的手,带着哭腔说道: “苓姐儿,你二舅与你阿娘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你不能让你二舅坐牢子去。” 她随即看向云胜华,又道: “华哥儿,当初可是你二哥他挑着三妹妹的嫁妆到你家去铺房的,他可是真心祝福你和三妹妹的。” 云苓不经意地将手抽离开来, “二舅母,既然二舅与我阿娘是亲兄妹,不如你去坐牢子,反正你不是啊。” 二舅母对着云胜华,眼眶都湿润了, “华哥儿,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你,你阿爹生死难料,我、” “二舅母也不看好你,她还撺掇阿娘说是要嫁给同村的人,也好与家里头有个照应。” 二舅母当真是恨死云苓这个狠心绝情的臭丫头片子,眼下也没别的法子,自个儿嫁的丈夫是个啥也不会的愣头青,什么都依仗她来,她这日子过得可多憋屈。 她越想就越气,越想就越觉得委屈,自嫁过来张家,她就没过过一日的好日子,每日都要被大房打压,每年还要被嫁出去的张氏打压,她本以为这次能借着这个机会翻身, 结果没了,什么都没了。 二舅母绝望地坐到地上,哭得就跟杀猪似的,叫嚷道: “我的娘诶,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咧,嫁着个没本事的丈夫,一双儿女也是不成器的,现下还要被冤了去要坐牢子,我不想活了。” 云胜华的眉头皱得更厉害,看向云苓说道: “苓姐儿,二嫂她都这么说了,我想不如……” “阿爹,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二舅母的脸色稍稍好转,她就知晓这世上的男子都是难以扛得住她的泪水的,云胜华也不例外。 第418章 我在这儿 二舅母自认是通过她的努力让云胜华心软放她一马,当下连云苓也不大给好脸色,更是恨不得将刚才在这人处受的委屈给还回去。 谁知,云胜华继续说道: “苓姐儿,我想不如直接到岳丈岳母家里去,一并将你阿娘给接过来,咱们当着大家伙的面一次性将问题给说清楚,免得到时候二哥和二嫂回去,愣是将白的说成黑的,岂不是坏了咱们两家的关系?” 云苓扬起的嘴角此刻愣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她就知晓她阿爹是个明辨是非之人,她阿娘果真是有眼光, “阿爹说的极是,还请阿爹先留在此处寻找阿姊的踪迹,我这就快马回去接阿娘过来,咱们双方有什么仇有什么怨,就当着面说清楚。” 云胜华点头应下,随即就跃下马车,待云苓走后,就往前头一边走一边呦呵道: “初姐儿?初姐儿你在哪,阿爹来了,初姐儿。” 二舅母一听要算账,脸都绿了,她连忙让方立跑回家,随后与二舅连驴车都顾不上,就跟着云胜华去找云初。 云初可与那个不念亲情的云苓不一样,而且她的嘴皮子也没有云苓那么厉害,倘若能将她给含糊过去,这事说不定能有转机。 二舅母也就怀着这样的信念拉着二舅一同随在云胜华的身后喊, “初姐儿,初姐儿快出来,咱们大家伙都在找你呢。” “初姐儿,你阿爹和阿娘都来了,快些出来。” 云初先是听到云胜华的叫唤,而后又听到二舅母和二舅的,唯独听不到云苓的,她心里有些慌,当下不知该不该下车。 她是领略过二舅母那张扎人的嘴,她阿爹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指不定会被二舅母的巧言令色给骗了。 只不过她一直待在沈长留的驴车上,也不是法子, “师兄,我……” “你家里人,待你如何?” “很好,师兄为何这样问?” “既然是很好,那你,不必担心,去。” 云初不知怎的,只要是沈长留说的,她都愿意相信,于是将旧衣还给他,就偷偷下驴车,小步跑到云胜华叫喊的方向,喊道: “阿爹,我在这儿。” 云胜华激动地朝云初的方向跑来,见云初无事,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 “哎哟初姐儿原是在这,真是让我们好找。” 云初见二舅母和二舅也来了,心里头有百般滋味,虽说当下是盛夏衣衫能干得快些,兼之现在夜色蒙黑,不大容易瞧得见身上的衣物,但她还是犹豫该不该将掉进水塘的事告知云胜华。 “初姐儿,刚才苓姐儿可是将话都说好了,现下回家里头去将你阿娘接过来,到时候有什么事咱们当面说清楚就好。” 云初一听云苓刚才过来,还将话都说好了,当即也不那么害怕,同时什么话也不说,以防说多错多,只静静地候在云胜华的身旁,二舅母想要从中插话周旋都没有法子。 云胜华带着云初往张老爹的房子去,一进门,正端着饭碗的大舅母见着人,满脸错愕, “华哥儿和初姐儿怎么来了?” 云胜华不说话,云初自然也是不发声的。 大舅母的面子有些难搁,但瞧见他们身后虎头虎脑的二舅母和二舅,便觉得这事情不大妙,遂又问道: “可要一同吃饭?今日……” 张老爹和张老娘也从屋子里头出来,见着这番场面,纷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要开口询问,云胜华就先开口说道: “岳丈,岳母,我今日前来是有事情要告知,只不过这件事有些严重,咱们还是等椿娘过来再一同说。” “严重”二字就像一根无形的长钉,在二舅母和二舅的心头上扎上一扎,难受得他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头皮发麻,心里发慌,当真是恨不得挖一个最深的洞将自个儿埋进去。 不多会儿,云苓带着张氏来了,瞧着张氏湿红的眼眶,想来是已经知晓事情的缘由,并对此哭过了。 她抱住云初,将其左看右看,摸着那微湿的衣衫,别说有多心疼,直到云初说没事,她也才将情绪给稍稍收住 。 “阿姊,你就将刚才所发生的事一桩桩一件件说出来,可不要遗漏。” 云初应道一声“好”,就开始说道: “我本来在仁安堂好好待着,二舅母和二舅突然来找我,说是大表兄今日成亲……幸好我会凫水,所以才躲过一劫。” “那位所谓的爱慕者,就是二舅母的侄子。” 随着云苓的这一句补充,张老爹气得面红耳赤,他当即拍案而起,怒指二舅骂道: “逆子!你这是被猪油糊了心了,这可是你亲侄女,你怎么下得手?!” 二舅最是不禁吓的,当下被这么一吼,腿脚发软,直接就跪了, “爹,我……我……我……” “你也是有女儿的,要是别人这般算计你女儿,你又会如何?” “爹,我错了,爹,我、” 张老爹当即到柴房里头挑出一根最粗的棍子来,带着满身的怒气一棍子轰在二舅的身上,二舅吃痛一喊,声响之大让身旁二舅母的心瞬间揪在一处。 二舅母知晓老爷子这一棍是不罢休的,他可太了解他自个儿这儿子的脾性,是断做不出这事情来的,所以定是猜得出这一切都是她的手脚。 他是不好打她的,故此就将这股气发泄在自家男人的身上。 可这棍着实是厉害,这打上一棍两棍还好,要是再继续打下去岂不是把命给折进去了? “亏你三妹妹平日待咱们家这般好,你就是这样报答人家的?” 张老爹说着又是一棍,二舅已经有些扛不住,身子倒在地上,张老爹扬起棍子又要往下,二舅母快速将棍子给接住, “爹,你这是要把他给打死啊,他可是你亲生儿子啊。” “初姐儿还是椿娘的亲生女儿呢。” 张老爹发怒起来可不讲情面,他把棍子往上提起,寻着另一个角度往下落棍…… 第419章 他当真了 二舅又挨了一棍,身子似被捞上岸的鱼一样扑棱地折腾一会儿 ,二舅母被张老爹的不讲情面给彻底惹怒了,她双手抓住再次要落下的棍子,语气也变得凶狠, “爹!初姐儿现在不是没事嘛,你再打,再打就要将老二给打死了,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看你怎么心安?” 云苓听得那句“初姐儿现在不是没事嘛”,当下对他们好不容易升起来的同情心瞬间消灭。 受害者通过自个儿的努力而成功逃离魔爪,这是受害者的幸运和本事,怎么能因此而成为加害者逃脱罪责的理由? 这不公平,对云初很不公平。 云苓不满,想要争论,张老爹却已是先一步开口,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现在没事,万一有事呢,你是不是又会说,事情不发生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办法解决?” 这话一出口,云苓的心就定了,她姥爷明事理,这事怎么的,也不会失了云初的公允。 二舅母本就怒在心头,见张老爹没有住手的意思,就愈发怨恨, “我们有什么错,不过是想与云家结亲,给我们未来铺路,这到底有什么错???” “眼下静姐儿谈的都是好人家,萧哥儿又谈到城里的小娘子,他们大房越来越好,早晚是到城里去的。” “而咱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所以才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与云家结亲,好推咱们一把。” “你们说说,这三妹妹是越来越好了,家中富贵起来,还与秦家结亲,可对娘家有什么帮助,她可有帮过咱们一把?” 这下别说张老爹,连张老娘都瞧不过眼, “老二媳妇儿,老二除了椿娘与有点子血缘关系外,没什么了不起的,这世上血亲相杀的例子还少么,就咱们村子里头,傻六他爹不就是被自家亲儿子推下池塘的?” “椿娘在嫁妆筹备上是占过你们便宜,可这么些年,华哥儿给我们的东西玩意儿还少么,这做人做事,先得抿心自问,自个儿给予她人多少,才张嘴讨巧。” 大舅母觉得这话有理,所以她再馋初姐儿的本事也只是挂在嘴边说说,从不敢有半点子逾矩。 可二舅母却不是这般想,她知晓张老娘向来都是疼爱张氏的,当下这般不给她面子,直接骂她,更是让她本就激怒的情绪雪上加霜。 刚娶她进门的时候,总是挂在嘴边说“媳妇女,媳妇女,媳妇比女儿好”,如今她为张家开枝散叶,就又是一个嘴脸, 什么媳妇女,媳妇儿不是她 亲生的,她女儿才是她亲生的,于她而言,媳妇儿可永远没有女儿亲。 “这人生着手指头,可是要往里掰的,我可是听说,三妹妹家中的生意活计可都光顾村子里的人,若是要论亲疏,咱们还不能比村子里的那些外人亲近?” 二舅母直接一屁股撂在地上,耍起赖来, “今日这脸面不撕也已经撕破了,有些话我也不妨直截了当,咱们二房也要与云家做生意买卖,倘若咱们一房再这么没出息,我就与老二和离!” “我可再也不要窝囊活下去,要是你们不允,咱们二房就散了,都散了,让别人笑话也罢,这日子就不过了。” 二舅母的无赖让在场之人面面相觑,在张氏,张老娘和大舅母的认知里,这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哪有想过要和离? 故此当二舅母提出这个选项的时候,大多都愣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舅母自认得意,这若是她和离,这张家还不是让人笑掉牙齿,而且还有一双儿女要何人要照顾? 所以她对她快要与云家合作之事,那可是信心满满,若不是害怕太多嘚瑟,她都要将二郎腿翘起来。 只不过,张家老二突然传出微弱的声音,他只道: “既如此,那我们,和离。” 二舅母简直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她发疯似的转过身抓住张家老二的手,问道: “你说什么?!你知不知道自个儿在说什么???” “和离。” 张家老二自被撺掇做这件坏事之后,就夜夜不得安睡,他总是梦到张氏怨他,说他不顾兄妹之情,又梦到小时候,他们三兄妹在一处玩耍的情景,那时候的他,是最疼妹妹的张家老二。 只不过每每梦醒,他又沉浸在枕边人的教唆当中,他不得不为自家一双儿女着想。 他很煎熬,张老爹打他的那几棍,他甚至觉得快活,轻松,似那一棍又一棍下来,他就能洗清身上的罪孽,与张氏重新修复兄妹关系一样。 而枕边人的那句“和离”,更是让他觉得和解,他再也不想受任何人摆嗦,这未来的日子过得好过得坏,他都可以独自承担。 但二舅母却慌了,她刚才不过是想着吓唬吓唬他们,这临时发挥的,没有与老二商量,她不晓得这人当真了。 “你不为你的一双儿女着想了???” “你不为咱们的未来考虑了???” 二舅母刚才有多嘚瑟,此刻就有多卑微,她哪里想和离,她哪里敢和离? 出了这档子事,她在娘家那边已是不好交代,若是和离回去,她哪里有地儿可待? 而嫁到张家这些年,她着实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做饭不及大房,绣活计不及张老娘,一双儿女也不算出色,认真想想,这张家好似缺了她,一样可以运转。 更重要的是,若是她真的与老二和离,到时候张氏定会念及他们之间的兄妹之情,从而关照他,那么他就会富裕起来,到时候保不准能娶着一个比她还要好的小娘子。 那她……岂不是自作自受的大王八? 不能,她才不能这么蠢! “夫君,咱们回屋去,我给你上药。” “咱们还是把话说清楚。” 二舅母唰地一下就扑到张氏的脚边,抱着她的大腿哭道: “三妹妹,我错了,我是真的错了,我不应该动这种坏心思的,我不是人,我真不是人。” 第420章 心怀善念 二舅母哭得凄惨,哭得比家里死了人还要 凶猛些,她紧抱住张氏的大腿,眼泪和鼻涕都快粘到张氏的裙子上, “三妹妹,我是记恨你的,我怨你不顾及咱们,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样的,自此之后,我只想脚踏实地与你二哥好好过日子,咱们什么也不想了。” “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大鱼大肉,我都不想了,我只想好好留在张家,留在你二哥身旁,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张氏很是吃惊,她哪里敢想她二哥竟然会提出和离,还是这么地决绝,只是她正要将二舅母搀起时,那人却唰地一下抱住云初的大腿。 “初姐儿,这一切都是二舅母利欲熏心,被钱财蒙蔽了双眼,连心也分不清好坏,所以才会想出这么坏的一个主意来,让你受惊了,二舅母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动这个坏心思了,你就原谅二舅母,好不好?” 云苓挖了挖耳朵,她对于这种反复无常之人着实没有好感,这你要么就一刚到底,她还会佩服她是一个英雄,就这么见事态发展严重,而后投降的,自然有些不屑, “二舅母这话可是得说与你那个好侄子知晓才是,免得他到时候不知好歹又到仁安堂骚扰我阿姊,我可是说了的,今日所发生的事,一切都有人证物证,若是这事被翻到明面上来,我可不与你们客气。” 二舅母最恨就是这个牙尖嘴利的云苓,今日若非是她,她的计谋就得逞,自是犯不着这般低三下四求人。 只不过她今日也才发现,这向来闷葫芦的老二原来是真的能狠起心来的,所以她还是不能太闹腾,免得真遭罪,故此也放低面子,点头道: “我会的,我会让他忘了今日之事,永远都不要去纠缠初姐儿的。” 张老娘走到张氏身旁,牵起她的手说道: “椿娘,这事,你看该怎么样处置?” 张氏心里头是没有主意的,她是恨二哥和二嫂陷害云初,但眼下二哥既被她爹给打了,二嫂又失了傲娇的性子,跪在地上求饶,她就不知该如何是好,遂看向云胜华。 云胜华心里头也有五味杂陈,若是那二舅母一直强硬下去,他还能一直硬起心肠,但她当下哭得这般惨,虽说是害怕被和离,但总归是当下高傲的头颅。 似这种骄傲无比之人,有时候让她服软会比捅她一刀还让她觉得难受,经今日这事一闹,她在张家众人面前丢了脸面,日后若是再想嘚瑟,恐怕也是嘚瑟不起来的, 而且俗话都说狗急跳墙,若是将这种人逼得太紧,这第一次能做出来的事,保不准第二次也能做出来,说不定还会做得更狠,所以…… 云胜华想着想着,心里头也没有了主意,遂看向云初,毕竟这事最大受害者是云初,理应由她来选择原谅不原谅。 云初咕噜地咽下愤怒与不安,她回想起刚才经历的,简直如同噩梦一般,万一呢,万一他们真得手了呢,万一不是云苓来救场呢,她今日岂不是要折在这里了? 她岂不是要与一个不相识的陌生男子共度余生?那简直是要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刚才张老爹打二舅的时候,她是有些心怀不忍的,但二舅母的求饶没有让她有半丝动容,不过就是因为害怕被赶出张家所以才假惺惺求饶。 若不是二舅心思坚定,她哪里会这般轻易求饶? 只不过若要说怎么处置,她还真是不知该怎么办,她随钟老习医,懂得医者须有仁爱之心,不能生出迫害他人的龌龊之念,不能随意伤害他人,故此便看向向来都很有主意的云苓。 云苓向来都不认为自个儿是个善良之辈,她与二舅母,二舅相处甚少,自然是没有一丝感情,当下见云初看她,自然是“蛮横”起来, “二舅母有悔恨之心尚好,只是若人人都似二舅母这般做错事随意哭两下认错就当无事发生,未免有失公允。” “二舅遭了罪,几大棍下来也够他躺几日想想自个儿的错处,至于二舅母你……” “苓姐儿。” 二舅母急忙喊一声道: “我不行,我……我……我的意思是要是我也挨几棍子,到时候可就没人照顾你二舅。” “我那表兄表妹不是人么?” 二舅母何尝不害怕,这棍子这般粗,落在经常干农活的老二身上都能要去他半条命,更何况是她这种不大做事的人身上,估计今夜一打,明日一早就能进棺材。 “苓姐儿,我……我……初姐儿可是学医的,这学医之人是心怀善念的。” 云苓毫不在意,只道: “你以为为何是我来做这个决断呢?” 二舅母登时蔫了,她正认为自个儿无处可逃之时,那道微弱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 “苓姐儿,打在我身上,她没干过什么粗活,挨不了的。” “你疯了,再打几棍你就死了。” 二舅母的眼泪不经意而下,她的脑海中浮现出过去与老二相处的点点滴滴,他对她的柔情。 这厮是挣不着什么钱,但对她,可是一等一的好,念及此,她愈发觉得刚才不和离才是正确的。 她当即也趴到地上去,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 “来,既然做错事,那这几棍子就得挨。” 云苓转说道: “谁说要打你啦?我阿姊素爱医书,我前段时日从汴京带回来一套珍藏,阿姊一直没得空抄录,我明日就将医书送过来,二舅母让表兄和表妹一一抄录,每抄录一本,二舅母都得将亲自原书和抄录本送到云家来。” “他们都不识字。” “谁天生就识字?” 二舅母的小脑瓜转得也快,珍藏的医书,就算是抄录本,也能在城里卖得出好价钱的,还能认认字,偷偷经呢。 “我可是时不时就来检查的,若是发现你们假于人手,或是转赠他人……这套书乃陆家所赠,后果你们自个儿掂量。” 第421章 闹矛盾了 这可是赚钱的宝贝,她又岂会告知他人,若不是大房也在,她连大房都不告诉呢。 二舅母一想到能挣银子改善生活就开心,当下将自家儿女叫到跟前来向云苓保证,一定能完成任务。 云苓才懒得理会她的这副好嘴脸,又道: “要是再挣不着银子,就怨不得他人。” 二舅母头一次觉得云苓这死丫头说话这么好听,人好似也漂亮许多,她抓起云初的手,道起歉来也是诚意满满,真情实感,与张氏更是亲昵。 云初觉得云苓这般处理,总比打二舅母一顿为好,打之则生怨气,而助之解决根本问题,便能解怨,也能避免她再误入歧途,就算是看在二舅和表兄表姊的面上,她也将今日这事给忘了。 ** 秦家下财礼后,便定下八月初六的好日子。 日子一定,想要与云家打交道的人便如雨后春笋那般往上冒,“照夜青”的新品不愁卖,顺带连着那些棉花垫和月事布都是卖脱销。 云苓高兴之余又有些没法子,单量太多,又不好拖延,只好再次往村子里招工,将年轻的,眼力劲儿尚足的都招来,裁布的裁布,铺纱线的事铺纱线,包装的包装, 因是人多,故此吵闹声不止,说笑声也不止,就跟养鸡场里的鸡一样,除了在夜里发鸡盲外,那可是咯咯咯个不停。 云苓将活计一一安排好,就驾着马车前往商会交子铺去,她想着再向何大定一千斤棉花。 只不过一见着温司庆,这厮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 “小娘子,你姑最近过得还好吗?” “我姑?” 云苓的八卦之魂瞬间被勾起,她可是太好奇云若夏和这人究竟发展成怎样,便笑说道: “好,当然好,这不要嫁人了么?” 温司庆的心猛一咯噔,但很快反应过来,假笑道: “小娘子的大姑是与秦家说亲,就是不知那位二娘……” “哦,你说二姑呐,她好像也差不多了。” “差不多?这差不多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别的儿郎请媒妈妈上门与她说亲?她可有答应?” 云苓似乎知晓了不得的事,她没有回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温司庆,静候这人落网。 温司庆被盯得心里发毛,瞧着眼前之人戏谑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只好如实招来, “我钟情于你二姑,此前也有当面向她表明心意,这……原本一切都好好的,只是在除夕夜的时候,她问了我一个问题,自此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她问你什么问题了?” 温司庆扶了扶叆叇,回答道: “她问我说,若是我和她的生辰八字不合适,该如何做?” 云苓的眉头稍稍蹙起,在她的认知里,她姑好似不大相信这个的,怎么也问起这个事情来? “那哥儿是怎么回她的?” “我没有回她,就是,当时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而她又急着要走,所以……” “那你现在想好怎么回答了么?” 温司庆摇头, “我着实是不知这生辰八字若是不合适会带来些什么,吵架么?可我本来就吵不过你二姑,打架么?我也打不过你大姑,没钱么?我有铺子宅子,小娘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生病么?小娘子亲姊就在仁安堂,变心么?我这人吝啬,除了愿意给二娘花银子,其他人一个子也别相碰。” 云苓嘴角抽抽,她可没想到这人会这般应答,将她们都牵扯进去,打得一番好算盘, “你怎么不将这番话说与姑听呢?” “我见不着她,好几次我故意绕到胜福酒楼去都碰不着她,我也不好唐突上门,所以就想着小娘子若是回来,就让小娘子捎个口信。” “这事简单,我想再订一千斤棉花和三百块牛背筋,你且问问余店家什么时候能有,过几日我让我姑来。” 温司庆一想到能见到云若夏,当下手心都出了汗,他回应云苓的话都有些磕巴,走起路来都打着颤,惹得云苓一顿偷笑。 按着例,这消息是五日之后可得的, 云苓计算着时日,在第四日的时候让自个儿忙活起来,又跑这又跑那的,连茶水都不肖多吃一口,很是自然地向云若夏提出, “诶,姑,你明日到交子铺去问问那温司庆,我订的那一千斤棉花和三百块牛背筋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我……我……我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 “我抽不开身子咧,”云苓凑到云若夏的身旁问道:“姑,你不是与那温司庆相处的很好么,此前还与他一同进膳不是,怎么这下不愿去,是闹矛盾了?” 云若夏当即眯起双眸来,侧头看向云苓道: “他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他啊……跟我说的可多了。” 云苓说罢就往前走,身子嵌到放纱线的那几位嫂子里头去,时不时纠正她们放线的姿势和位置距离。 被云苓晾着,云若夏多少有些心痒痒,她着实是想知晓温司庆到底与云苓说了什么,故此将云苓一把从人群中拉拽出来,轻声问道: “他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云苓叹一口气,拍拍云若夏的肩膀,一副老大人的姿态, “姑,你要是想知晓他与我说了什么,大可到交子铺去,他啊,想找你都想疯了。” 云若夏听着那个“疯”字,心头莫名觉得喜悦,这种情绪就是无来由的,没有预备的,突如其来的, “扯谎子,这若是真的想找一个人,哪里会找不着?” “那他若是上门来,姑该如何招架?” 云若夏咽了咽口水,扭过身子背着云苓,有些扭捏道: “什么招不招架,我与他也没什么。” “既是如此,那明日就不劳烦姑了,我自个儿去一趟便是,反正也不远。” 云若夏瞬间回过身子来, “你去你去,那些菇,菌子你也一同拉着卖去,我可跟你说,这家里头要是出了什么乱子,我可不会管,任她们怎样都好,管不了。” 第422章 这是真的 云苓当真是被云若夏这小孩子脾性的发言给逗乐,也不好再逗她,遂说道: “行了行了,你这脾气还是向你的庆哥儿发去,我也管不了。” 云若夏气得打了云苓屁股一下,云苓不设防,被突然这么一打,有股莫名的羞怯,干脆与云若夏互打起来。 “姑,你这脾性也不想你家庆哥儿知道的?” “什么我家庆哥儿,要说也说你那陆少东家。” “什么什么陆少东家,姑不要胡说。” “我哪里胡说,你们俩、” 云苓一个飞扑将云若夏的嘴给捂住,两人继而厮打起来,谁也不让谁,林老娘着急拽住云若夏,生怕她伤害她们的米饭班主云苓,张氏也连忙拖着云苓,生怕场面变得不可收拾。 可于她们而言,这无非就是打闹罢了,并不是撕破脸面的那种,故此干脆将碍鼻子碍眼的林老娘给揍上一顿。 ** 翌日,云若夏从衣柜里挖出压箱底的漂亮衣衫,坐在梳妆台前用梳子将头上的三千发丝给仔仔细细梳上三遍,随后再上髻,她又往脸上铺上一层淡淡的胭脂,在铜镜前反复照上几遍镜子才出门去。 她今日没有菇,菌子可送,所以将马车驾得很慢,害怕被风吹乱她的发髻,来到商会交子铺的铺门前,她将马车停好,在心里念叨几遍“不要紧张,小事一桩”,继而才往里头去。 温司庆听闻有人找他,手一抖,将刚倒好的香饮子给泼到桌面上,他急切用袖子擦拭,但很快反应过来,这是他的新袖子,他今日特地换的新衣裳,故此连忙又拿巾帕擦拭,可水痕已经印在上头,他只能作罢。 “二娘。” “苓姐儿让我过来问问,那一千斤的棉花和三百块牛背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运过来。” 云若夏强装镇定,冷漠,但若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够听出她声音里的微微颤音。 但温司庆一心顾着自个儿那湿掉的袖子,害怕被看到,所以注意力有些不大集中, “余店家的牛背筋可是要等两个月,不知小娘子能不能等……” “哦,我回去问问。” 云若夏生怕自个儿绷不住,急忙掉头就要走。 温司庆可是好不容易才见到她一面的,怎么甘愿这般快就与她分开,故急切道: “二娘,我这儿有新泡好的香饮子,要不留下来尝尝?” 云若夏有些小窃喜,但依旧端着, “不了,我还有事情要忙。” “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温司庆见人不回应,连忙补充道: “是很重要的事,缺你不可。” 云若夏心里头舒坦,回过身来就与温司庆到里头去,一进小隔间,她就嗅到乌梅香,也不待温司庆动手,自个儿就先倒上一杯尝尝。 “你想要与我说些什么?” 温司庆将门捎带上,脱下叆叇,一脸真诚, “上次二娘问我,若是咱们俩生辰八字不合该怎么办,那时候我也在想该怎么办,并非不回应你。” 云若夏抿唇,再往杯里倒上一杯乌梅饮,问道: “那你现在是想好了么?” “想好了,我是不知这生辰八字不合适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我想这无论是什么后果,都只有你欺负我的份,如此一来,便是妥当。” “我怎么欺负你了?” 温司庆稳住心绪,将此前与云苓说的,再次与云若夏说一遍, “这般,不是么?” 云若夏觉得这话在有理和无理之间徘徊,可偏偏让她找不着话语来反驳,倒也是一种本事。 温司庆见云若夏不语,便顺水推舟,将心里头的那些话一次秃噜个干净, “二娘,我觉得老天是公平的,他已经让我失去父母,失去亲情,又让我性子孤僻,怪异,不愿与人攀交,失去友情,所以他一定会让我在爱情上拥有一个完美的结果。” “我是不相信生辰八字之论的,若是个个都这般,那为何这世上还是有反目成仇的夫妻,日久生厌的伴侣?” “我只相信经营,婚姻之事大多如做生意买卖,忠诚,钱财缺一不可,我愿意将身上所有尽数交之于你,更愿一辈子待你忠诚。” “二娘,你嫁与我,好不好?” 云若夏直接将温司庆给抱住,她也不知她为何会这般逾矩,她在这一刻只想抱住他,只想与他说: “好。” 温司庆听着那声“好”,当即如同身处云端,又有云若夏抱着他,更是宛如身处梦境之中,他狠狠掐自个儿一把,直到脸上传来痛觉,他才恍然, 这不是梦,这是真的! 温司庆激动地将云若夏回抱住,两人待午休时,到胜福酒楼去点上满满一桌菜,也不管味道如何,价格如何,甚至吃进嘴里也不知是肉还是菜,只高兴,一个劲儿地高兴。 两人相约在云若春出嫁之后,温司庆就遣媒妈妈上门提亲,云若夏想着时间宽松些,也好让云苓她们给她准备嫁妆也多考虑些。 ** 夏天的尾巴在悄然间离去,秋风乍起。 云苓与云老娘和张氏商议,一同到城里给云若春置办嫁妆,云老娘起先死活不愿,她觉得云苓这又给买了玉饰,又买了两处庄子,已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嫁妆,怎么还能奢求别的? 只是云老娘再犟,也犟不过云苓和张氏两人联手将她给架到马车上去,就她从马车上扑棱下来,还得劳烦两人再将她弄她上去,她也就不再折腾。 “你个衰娃子,没想到咧,如今劲儿这般大,别说老娘,怕是连一头牛都能让你给扛上马车。” “阿奶笑话笑话,这你我生来皆是牛马,架你上车,与扛牛有何区别?” 云老娘给了云苓一板栗,哭笑不得, “你还会笑话你阿奶了。” “行行行,不笑话,谁敢笑话秦老爷的亲家呢~” “死丫头。” 云老娘睨了云苓的后脑勺一眼,又说道: “待会儿咱们就买些干果豆子莲子,那些好意头的玩意儿就好,其他的就别多折腾,省的不咧?” 第423章 凑凑热闹 眼下这生意虽说是蒸蒸日上,但是他们云家毕竟是有四个女儿的,可不能因为云若春嫁的是官宦人家就将所有的钱财都砸到她的身上去,这对其他人可不公平。 “我瞧着这布匹就在家里拿得咧,能便宜些,至于这成衣,秦家那边说由他们来准备嫁衣,这也能省下一笔,妆奁这些也不用,财礼那儿都有。” “这要我说,不如咱们就捯饬捯饬秦家送来的那些财礼得咧,反正来来去去不都是那么些玩意儿,咱们也能省点心,是不咧?” 云苓驾着马车驶离村子,见张氏不接话,就笑说道: “好好好,都听你这个小老太的,行不?” 云老娘又睨了云苓一眼,嘴角却止不住往上扬,她霎时坐得端正,脑袋嘚瑟地晃了晃,张氏瞧着她这般模样,也跟着高兴。 而到达县城之后,云苓就当场“翻脸”,一点儿也不理会云老娘刚才在车上所说的。 她先是到手艺街去,从老丈人的手中接过给云初做的药柜,再与老丈人商议完在雕版印刷上加上胸罩的图案后,就与随后而来的云若夏和刚子一同到前头卖木制家具的店铺去看。 买上一张酸枝美人塌,一个黄花梨顶箱柜,四个樟木大箱,梳妆台一张,衣架一个,太师椅两张,妆奁,多宝格各一个。 云老娘忙叫嚷道: “哎哟你个衰娃子咧,怎的又买这些玩意儿?刚才不是说好了么?” “什么说好了,我刚说的是听小老太的话,阿奶是小老太么,阿奶不是村中一枝花么?” 云苓说笑间又往对街走去,买上一套白瓷茶具,印有水墨画的花瓶,又有大青花瓷盘,挂镜,挂屏。 “得嘞,再买这车子就放不下咧。” “娘,咱们干脆去买咱们要的那些喜庆玩意儿,免得去迟了,好的都被别人给挑去咯。” 云老娘被张氏这么一说,登时觉得危机重重,忙拉着张氏往市集的方向去。 云苓少了一个念叨的活菩萨,顿时觉得一身轻松,买起东西来也是顺手,便与刚子和云若夏前往玲珑阁和胭脂斋去。 她置办上一套木梳,篦子的装匣,又有胭脂盒,画眉膏笔,扑粉,蔷薇水,铜镜,花钿, 漱口盂,牙刷,青盐,香皂,巾帕等洗漱用具,又到楼上去买上一对鸳鸯软枕,彩锻软褥,喜庆如意床帘,早生贵子幔帐。 随后三人又到成衣铺去,买上几件大皮毛裘衣,纱绸夹衣,又有单纱,绸纱外褂,各色敞衣一件。 最后再绕道芸香书铺,置办上一套书籍,还有一箱文房四宝,陈店家见是云苓,连忙又多赠上一叠宣纸,好话说尽。 临近成亲的日子,云若春也就不到县衙上工去,八月初一那日二舅母送来一册抄录的医书,论及铺房一事。 又因云家三房男丁不旺,单是云胜华一个,兼上刚子不足气派,所以大舅和二舅想着前来帮衬,又有范家两房人帮助,共计六名男丁,好听又好意头,云老娘和张氏自然应下。 既是应下铺房一事,大舅母和二舅母也想帮忙凑凑热闹,故此,张家一大家子都在八月初四这日来了。 亲家许久不见,添之云老娘又是热情好客的,场面一下子就热了起来,张老娘和张老爹也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一样,那话密得跟个蜂蜡板似的。 大舅母和二舅母帮着张氏忙东忙西,时不时打听云苓生意上的买卖,大舅和二舅自然是跟着云胜华忙活,又问及在商行上工的事情,不多时又扯到云苓的买卖上。 表姊和表妹自然是钟意云初的,她们扯着云初说话,夜里还要与她同住一屋,张萧也要拉扯两个弟弟到马厩去看马,没人与云苓说话,云苓只好一头钻进云若春处。 她进屋时只见得云若春和云若夏在看东西,便乐得打趣道: “哟,这有什么不能见人的,这般藏着掖着看。” 云若春见云苓前来,笑着朝她招手道: “苓姐儿快来,这是夏娘送我的牛牛。” “牛?” 云苓往桌上一瞧,只见一只白瓷牛像牛气哄哄伫立着, “二姑,你为何给大姑送一只牛?大姑又不属牛的。” “我是觉得阿姊此前任劳任怨,就跟地里犁地的黄牛一样,不过后来在自个儿的努力之下,从女衙役变成女捕快,自此牛气冲天,日后也会越来越牛,所以才送的这个。” 云若夏越说越骄傲,连下巴都是往上扬的, “当时那店家还说这只玩意儿可只剩下一个了,我立马就将它给拿下了。” 云若春很是高兴,云若夏可从未送过她东西,眼下能送她这么一个有纪念意义的,她自然是欢喜。 “谢谢夏娘~” 云若春也连忙向云苓说道: “苓姐儿,姑最该是谢谢你,给姑准备这般多的嫁妆还有两处庄子,这定是费上不少钱的。” “姑,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云苓瞧得出云若春脸上的不自然,怕是紧张所致,可正当她要转移话题时,云若夏就说道: “听说,这成亲当日,新郎那边可是会派人前来催妆。” “啊?” 云若春脸上的紧张明显又上了一重, “那咱们岂不是要早早就起来化妆?” 云若夏笑道: “才不是呢,就由他们催去,催上几次,咱们才梳妆起行,阿姊可别觉得不好意思,你呀,这上花轿可是使银子的,若不然那些人还不抬,还有轿子进门也要钱,这也要钱那也要钱的,都想沾沾喜气呢。” 云苓倒是觉得新鲜,便坐到床边来,听着云若夏继续说,也不知疲倦不知困,待到天亮,三人才浅浅睡上一会儿。 ** 云胜华和刚子将云若春嫁妆从仓库里搬出来,随后从马厩里拉出两辆马车,一辆驴车,在大舅和二舅,范家两兄弟的帮助下,一一将东西给装好,继而在所有人的目睹下,热热闹闹地朝城里边去。 第424章 多难为情 云胜华这头刚出了村子,秦家那头的马车就已经直奔东头村而来,才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云家的大门口,恭恭敬敬地说道: “咱们秦老爷和夫人派小的们来给新娘子下催妆礼咧。” 云老娘等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只见女使们一个个手上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有凤冠,有霞帔,有新制的婚衣,有新打磨的铜镜,有各色胭脂盒子以及珍珠手镯等配饰。 张氏也赶紧从屋里头将此前准备好的公裳和绣花幞头拿出来回赠,秦家人收下回礼,欣然道谢告别。 马车去后,云若夏和云苓拥着云若春回屋子看嫁衣,这嫁衣的面料一看就是上好的,绿色外氅也不失大气,特别是衣襟两边的金线刺绣,更显雍容华贵。 “姑,这嫁衣好美,你要是穿上了,定是全天下最美的新娘子。” “阿姊,快快试穿一下,也好让咱们开开眼。” 云苓也想瞧瞧这嫁衣穿上身究竟是何等模样,便也催促着云若春换衣,只是还未催得一两次,这云老娘和张氏就走到屋里来,笑着将云苓和云若夏轰走, “你们俩就先到外头玩去,咱们有话要对春姐儿说。” “阿奶,这有什么话咧,何必要赶我们出屋,我和二姑大不了不说话便是,也好让你们在痛哭流涕的时候给你们递巾帕呢。” 云若夏觉得云苓说这话也有道理,便也说道: “就是咧,咱们可是一家人,有什么话是我和苓姐儿也听不得的。” 可云老娘不说,只将云苓和云若夏赶出屋子并关上门作罢。 云苓和云若夏哪里服气,她们相视一眼,随即便偷偷地将耳朵贴到窗户上,隐约听得里头云老娘说道: “春姐儿,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 “娘,我舍不得你们,我想留在家里,我、”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胡话,我和你嫂嫂不都是这么过来的?而且城里与咱们家又不远,你若是舍不得,可以经常回家里来看看。” 云苓听到云若春的呜咽声,她随即又换过另一只耳朵贴墙,又听得张氏说道: “春姐儿别哭,这能嫁到自个儿喜欢的人,是一件好事。” “我跟你说,明日大婚,你嫁过去呢,与禹哥儿同房、” “娘,你说这事做什么,多难为情。” “什么难不难为情的,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我跟你说,你不要紧张,你就放轻松……” 云苓想要听云老娘是要怎么个放轻松法,谁知就被云若夏给一把揪住衣衫往外提,心头的八卦因子瞬间消灭个干净。 ** 云若春又是一夜无眠,她本就是紧张,又被云老娘和张氏传授了些房中之术,脑海中便一直想着同房的那些事,一想,再想,辗转反侧,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而因连夜不得安睡,云若春的眼底冒有一丝乌青,幸好云苓提前一日就将唐灵,李悦娣和桃夭请过来,有她们相助,定能让云若春美美地出嫁。 天大亮后,外头就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声,紧接就是秦禹派来的那些催妆队伍在闹腾,云苓拉过被子盖头,但很快又被云初给扯了去, “苓娘,今日可是姑大婚,不能睡懒觉咧。” 云苓再次折腾不过,挣扎起来,又听得外头嚷嚷道: “今宵织女降人间,对镜匀妆自己闲……” “诶,这念催妆诗的,是不是有那温司庆?” 云初可不知温司庆,轻摇头道: “温司庆,我不晓得,我倒是听到陆少东家的声音~” 云苓被云初这戏谑的神情给看个心慌,就好像她跟陆应淮有什么似的,云苓有些不服,也学着调侃道: “我倒是没有听到陆应淮那厮的声音,反而是沈家阿兄的声儿挺大。” “苓姐儿莫是睡得糊涂了,师兄他怎么会来,他在仁安堂给病人瞧病呢。” 云苓不回话,云初渐而反应过来,云苓这压根儿就不是听到沈长留的声音,而是故意调侃她来着,她一时害羞,便不与云苓说话。 云苓见云初脸红,暗道她家阿姊的心事可真是容易猜度,便换上喜庆衣服到外头转悠去。 “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催妆队伍被堵在门外,带头的正是陆应淮,在其身后还有温司庆,以及陈杰等人。 而守门的是云胜华,刚子,还有两个舅舅,萧哥儿还有范家的男丁,着实是热闹。 “刚子,快快将路给让开,好让我等催新娘子上花轿。” “老二别催,还得快将绸缎奉上,见着礼,咱们腿脚也能软些。” 云苓失笑,踮起脚尖往外望去,坊主引领的乐队再次奏起乐来,路上挤满了人,这林老娘也穿着大红衣物,挺直腰板儿站在正中间,好似今日是她嫁闺女似的。 “苓娘~” “诶,姑奶奶,快放我进来。” “小娘子,二娘可在何处?” 云苓才懒得管他们,转身就要到云若春的房间去,只是在她转身的那一瞬间,第一道防线就破了,一群人热闹轰轰地冲进来,云苓还有些恍然。 云胜华,刚子,大舅二舅以及其他人连忙将刚收到的一百贯给往自个儿兜里塞,不说别的,这一百贯还真忒多,他们也拒绝不了呐。 “新妇子,催出来,不要赖,快出来。” “新妇子,催出来……” 张氏和云若夏也连忙带人拦上,只不过云胜华和刚子所吃的苦,她们也要吃上一遍,她们看着手上那一张轻飘飘的交子,觉得拦门这门活计,实在太难了。 最后云若春在三催四请之下,拥着蒲扇遮面,被媒妈妈搀着上了花轿。 村长连忙组织着村民散开,可村子里好不容易才出这么一回热闹,村民哪里愿意错过? 他们纷然围着云若春的花轿,好听,喜庆的话不要钱似的一箩筐往外倒, “春姐儿,我可是看着你从小到大的,你如今嫁着葛好郎婿,咱们一大家子可都为你感到高兴呢。” “春姐儿,春姐儿,我也是呢……” 第425章 有些前卫 花轿在你推我攘间变得摇晃,好话依旧喋喋不休, “春姐儿,今日嫁出去了,可得记得咱们村子里的嫂子婶娘咧,大家伙可都是将你当闺女咧。” “春姐儿,你可还记得此前你阿爹瘸了腿,咱们家有份儿帮你们插秧苗,那时候你说长大之后会报答咱们的,你可不要忘了哦。” “咱们家也是,可是帮衬过你们家抬谷子的,这份恩情可得记得咧。” “……” 陈杰今日可是授命于秦禹的,眼瞧着良辰吉日快到,他可不能任由着轿子一直停在此处不动弹,遂从怀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袋铜板儿,唰地一下就往半空中撒去, “接喜钱咯。” 被铜板儿砸到的村民纷然弯下腰来拾掇,陈杰也好趁这个机会让轿夫将花轿抬走。 只是花轿是抬走了,云苓她们的马车就被塞在后头。 村民尝到了甜头,愣是将对云若春的法子用在身后马车上,见一辆拦一辆,也不觉得铜板儿拿的手疼,很是乐在其中。 云苓就是被这一茬儿事给耽搁,来到秦家,哪里还能见到云若春的身影,更何况秦家的客人与云家相比,那可是一个天一个地。 谁不想与秦老爷打好关系?谁不想在这个喜庆的时候行个方便呢?云苓看着门口顺出来的街道,被挤得难以落脚,生怕不是这全县城的人都来凑热闹了。 她实在是挤不进去,只好走到侧边,顺着那颗大树往上爬到秦家的围墙,她稳住身子,四处搜寻云若春的影子,却不着防与底下的陆应淮撞了个照面。 陆应淮连忙走到围墙下边来,朝云苓伸手道: “苓娘,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犯不着,我在这儿挺好的。” 陆应淮笑说道: “你这样是会被当做贼的。” “你肖想糊弄我,你看,那边不全趴着人么?而且我这又不偷又不抢的,哪里算得上贼。” 陆应淮眸光的温柔之色愈发浓重,他依旧是把手伸着,乐道: “你下来,我带你去看一处好风景。” 云苓才不上当,不客气回应道: “这都说站得高望得远,我现下可比你站得高,有什么好风景是我没瞧见的?” 云苓说着还往四周望了望。 “有一些屋檐处被挡住的风景,你可没有瞧过,比如痴心怨偶……” 云苓“啪”地一下就落到地面上来,急切问道: “什么痴心怨偶?在哪呢?” 陆应淮悻悻将手收回,有些怨气道: “我突然不记得了。” 云苓倚在墙边,双手交臂,失笑道: “我怎么就落得少东家埋怨了?还是说这是新式的生意谈判技巧?先用夸大其词将人引诱入套,随即再高高吊起,愣是要将人讹上一笔再说。” 陆应淮瞧着眼前这发光之人,心里头那股劲儿愈发冲动,他当真是恨不得今日成亲的是他和她,这般就能少去不少牵魂梦绕, “苓娘也晓得的,这刚才催妆可得费银子,让花轿通行也需要费银子……” “少东家的意思是这风景也需要费银子才能一览?” 陆应淮朝云苓靠近一步,调侃道: “再怎么,我也得收些好处。” “什么好处?” “眼下云大东家的羊毛正从汴京运回,我突然有个想法,那热卖的三角裤能否帮我安排一条?” 这倒是打了云苓一个措手不及,她眉头轻轻挑起,只道: “这个再说,这三角裤可没有男士的款式,究竟要不要给少东家安排一条,值得商榷,况且那对痴心怨偶,怕是早早离去了,我也瞧不到什么好东西了。” 陆应淮没想到自个儿反而被将了一军,无可奈何,只好带着云苓往那处好风景去。 云苓本想着会碰到一出男女相拥哭泣的场面,哪曾想是碰见男女相拥,但他们没哭,而且一个是温司庆,另一个是她姑。 云苓双腿软了,陆应淮急切将她搀住,补充说道: “噢,看起来他们抱着有一会儿功夫了。” 云苓哪里想到她姑……不曾想她姑思想有些前卫,就连谈起恋爱来也这么……奔放。 “你……”云苓连忙将陆应淮给扯到一旁去,轻声说道:“这事……还请少东家不要对外宣扬。” “这是当然,如此看来,你二姑与庆哥儿也快了。” “是……是有些快的。” 这都抱到一块去了,能不快么? 也不晓得那温司庆究竟是如何与云若夏说的,竟能让她这般这般,着实是厉害。 “那你阿姊……也快了?” 陆应淮在碰到这个场面的时候,第一感觉是惊讶,第二感觉是喜悦,他简直不要太奢望云家的其他小娘子都尽快嫁出去,这样他就能迎娶云苓,所以就巴巴地带着云苓过来看。 可云苓不知他的心思,只道: “我阿姊一心学医,对于这种事应该不大在意。” 云苓说着就往外觑,她姑竟然还跟那温司庆抱在一处,天哪,他们是被胶水给黏在一处分不开是不?况且这有啥子好抱的,不觉得粘得慌么? 陆应淮顺着云苓的视线往外看,见着依旧黏糊的两人,心里头可是说不清的羡慕,这多好啊,两人跟个黏糖似的,扯都扯不开,感情不知有多好呢。 他随即又看向云苓,问道: “苓娘,那我……三角裤的事,你可否安排安排?” “我……我……我不会。” 这话倒是让陆应淮惊讶住了,他本是想着让云苓给他安排一条,可现下听着云苓的意思,那是要亲自给他缝制一条,天啊,她竟然想的是给他缝制一条!!! 陆应淮觉得一整个人都“骚”起来,他也想抱住云苓,但又怕被揍,只好牵起云苓的手,用他独特的淮式撒娇,将错就错说道: “苓娘,你就给我安排一条,就一条,好不好?” “我真不会。” 可当云苓对上这人的双眸,又难以说出拒绝的话术,只好言道: “我尽量试试,不行的话就算了。” 第426章 心事重重 天知道陆应淮有多开心,若非要注意点形象,他指定是要一整个跳起来告知全天下,他最爱的女子要给他缝制三角裤,那可得是多幸福的一件事~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陆应淮有多开心,云苓就有多悲伤,她看着桌上的两块棉布,布上那歪歪斜斜线就好像在嘲笑她似的。 云若春三朝回门,光鲜亮丽,谈及秦禹,更是满脸容光,云苓想起此前云若春念叨她,让她绣香囊将来好送与钟意之人,而她反驳之事, 当下便觉得脸上火辣辣的,遂连忙将东西给扔到一旁去,生怕被云若春瞧见笑话,但这么一扔,倒也真提不起来了。 “照夜青”的生意蒸蒸日上,此前那两百斤的羊毛已经用得一干二净,在陆家商船运回两百斤羊毛之后,云苓就重新打起走秀的主意。 待过了冬季,春暖花开之后,她就带着唐灵她们到临近的城池去走秀,自然是广受好评,可当她想追加羊毛斤数之时,却被陆应淮给打住了。 “苓娘,这恐怕不妥。” “什么不妥?可是赵叔那边暂时供应不出羊毛来,还是说陆家商行的商船不能帮我运回来?” “都不是,束城那边出事了。” 云苓还是头一次见陆应淮这般严肃,她摸着凳子落座,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束城出什么事了?” “动乱,是一支由逃兵组建的队伍在束城作乱,弄得民不聊生。” 云苓感觉不妙,心里头郁闷得慌, “京城那边呢?” “皇城是派了驻扎束城的将领,只不过这将领还未出战就已经被杀,头颅还悬挂在城池上,束城又是易守难攻之地,他们将束城的重要关口都堵住,抓捕城内可劳役的男子当兵差,又屯有不少粮草,这……很难。” 云苓的脑海瞬间回想起在末世的时候,经历的那种痛苦,她没有想到,来到这么一个陌生的朝代,她依旧要经历一番。 陆应淮轻轻搭上云苓的手背,温柔说道: “不怕的,只是这生意暂时还是不要做了。” “我知道。” “束城离咱们平城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真不知什么时候会祸及池鱼,商行最近也是在尽快散货,你看看,要不要将你那些布匹都散了?” 陆应淮将云苓的手握紧,又道: “只是这样,你那刚上正轨的生意就……” 云苓心里头的郁闷更上了一重,自她姑与秦禹议亲之后,他们云家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过年的时候温司庆也是遣媒妈妈上门提亲,云老娘也很是欣喜,支棱着要给云若夏筹嫁妆。 但如今…… “不知少东家是往哪儿散东西的?” “在流市,还有往江南一带,总之能散就散,亏是指定亏的,但总好过货没了。” 云苓点头,这打仗一事说不准的,倘若真的杀到平城来,那她剩下的那些玩意儿压根没法子带走。 “苓娘,你要是相信我,就将货给运来商行,我帮你散了,只是,若是这场动乱在束城被平息,散了的货可就回不来了。” “做生意的,有挣就有亏的,我回去将染布算好,再运来商行。” “好。” 云苓心事重重回家,云若夏笑着迎上前来, “苓姐儿,可有跟陆少东家订下羊毛?我们刚才商量着,不如一次性订它个一千斤,这样也好免得来回订呢,而且汴京与平城这般远,来回都要费上不少功夫。” “羊毛,不订了。” “不订了?” 范家大嫂激动地站起身来,她们范家一家可靠着这胸罩挣着不少工钱的,日子可见得越来越好,眼下云苓突然说不订,这岂不是…… “苓姐儿,这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若是不够银子的话,咱们范家可以给呢。” 范老娘也连忙附和道: “对对对,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困难,咱们就一块解决。” 云苓对于范家的态度,心里头很是宽慰, “出大事情了。” 云苓将刚才陆应淮与她说过的话重复一遍,继而说出自个儿的想法, “所以我想,将剩下的染布匹都散了。” “都散了?万一,不是真的呢?” 云若夏很是心疼,当初这一万匹染布可是靠她费劲口舌才砍价砍来的,而且又是她亲力亲为到下两镇去安排仓子和安排马车运输,这也是她费心思摆放整整齐齐的,现在说散就散,她哪里情愿。 “苓姐儿,我觉得不如再等等,不就是一支逃兵组成的队伍,再怎么也打不过汴京那头的兵马。” “姑,这打仗可是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束城地理位置极佳,易守难攻,而且又是附近城池的粮仓,去年秋收的稻麦囤得高高的,如若汴京派兵马过来,山长水远,异地作战,粮草线供应很难及时,更别说那其中会不会有变数。” 云苓亦是觉得头疼, “而且内忧外患总是相依相附的,咱们的羊毛来自西夏,现下我朝局势不明,咱们万一与他们扯关系,未免会引火上身,这可使不得。” 云老娘附和道: “苓姐儿考虑得周到,况且这做生意买卖的,哪能只挣不亏?如今陆少东家能帮咱们散货就快些将货给散了,还能往回找补着,万一真的打到平城来,这些东西吃不了带不走,你找谁哭去?” 张氏随即说道: “娘说的有道理,俗话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有做生意买卖的本领在,不管面对怎样的情况,都能有路可走。” 这些道理云若夏可都懂,只是真的让她面对得失,她是不大愿意,她没回话,只是走到那些染布匹前,与它们静静待着。 云苓知晓她姑需要一个缓冲时期,便让她待着,自个儿再将数给算清些。 这一共是用掉四百斤的羊毛,前前后后加上消耗,用了两百三十匹布,云若春的嫁妆,又有二十匹,所以里头应还剩下九千五百匹染布。 云苓真是倒吸一口凉气,不算不知晓,越算心就越慌。 第427章 是我的命 她此前究竟是怎么敢的呀,竟然敢将嘴张得这般大,一下子就要下一万匹,哪里来的脸呐? 这买来的时候就是五百三十文一匹,倘若卖散卖出去只能折合三百文一匹,那硬生生就是折掉两千一百八十五贯铜板儿。 天爷咧,她这阵子卖出去的胸罩和三角裤还没能挣着这么多,这下就都折掉了,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云苓的心凉了一半,她不禁与云若夏有同样的想法,万一呢,万一束城的动乱能被控制住,那她们的生意岂不是能继续? 但张氏的问话很快将她拉回现实, “苓姐儿,若是将染布都散卖了的话,那……那些给你走秀的小娘子们,你该如何?” “阿娘,我只是暂时规避风险,不是以后都不做生意买卖了。” 话语一落,外头响起了呦呵声,紧接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苓姐儿,苓姐儿。” “姑?你怎么回来了?” 云若春连忙将云苓的手握住,说道: “苓姐儿,束城那边有大动作,公爹和婆母都觉得咱们云家暂时还是不要做生意,把钱都存在兜里要紧。” 这若是陆应淮一人说的,他们就尚且还能心存侥幸,眼下秦老爷那头也收到消息,那说明束城的情况就是十分严峻了。 云若夏也少了些惦念的心思,相对于连渣都没有,她还是觉得将货物提前散出去,或多或少都能有个铜板儿抓手,才是正道。 云苓感激云若春以及秦家惦记的心意,点头回应道: “姑,我刚才就是想着将那些染布匹给散出去呢。” “如此便好,可有找着散货的法子?若是没有,我回去让禹郎寻公爹帮忙。” “有的,多谢姑关心。” 云若春睨了云苓一眼,有些埋怨道: “瞧瞧你,我嫁到秦家,你倒是与我生分了。” “我不是与姑生分,我是在想,若是真的打到平城这边来,那姑……” 场面一度安静,云老娘脸上的笑意止了止,她倒上一杯热茶,端向云若春,说道: “没事没事,这束城的事又怎么会干系到咱们平城来,苓、” “我不会走的,先不说我是秦家的儿媳,我也是咱们县衙的女捕快,我有保护百姓安全的责任。” 云老娘的手一顿,杯中的热茶往外撒了些,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初让云若春去衙门当差,是不是一件好事? 这世道若是歌舞升平,在衙门当差自然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可若是世道动荡,那……随时可会有生命危险,战场之上,刀剑可都是不长眼的, “春娘,你现在既然与禹哥儿成亲了,不如就多跟婆母学学,也少些在男人堆里打转悠。” 云若春当即就拒绝了, “娘,我先是个捕快,而后才是秦禹的媳妇儿,当捕快是我的梦想,我怎么能因为与别人成亲就放弃了呢?” “娘知道,只是这当捕快,万一让你冲锋陷阵怎么办?” “那便是我的命。” 云若春的话很是坚定,就像一块大岩石一般重重地压在云老娘的心头上,她平日最是相信命的,可当这事落在生死之上,她又情愿不那么相信命。 这场交锋,云老娘落了下乘,她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每日烧香拜佛,祈求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许是天上的神仙有太多的宿愿需要倾听,云老娘这个愿望一时排不上,动乱还是闹到平城来。 ** 在云苓和云若夏相继将染布匹运送至陆家商行后,不到几日功夫,夜里就突然响起敲门声。 他们一家自散了染布匹之后,心里头一直惦记着,当下有敲门声,相继从床上醒来。 云苓打得先锋,担心若是真有贼人闯入,她也能应付一二,哪知这贼人竟是温司庆。 “苓姐儿,快,快让家里人收拾东西,城里现在可是一锅粥的乱,那些乱贼已经开始挨家挨户搜刮粮食,有反抗的,立马被砍于刀下。” “县衙呢,县衙如何?我姑怎么样了?” “县衙是最早被控制的,秦老爷识相,不与他们抗衡,毕竟是朝廷命官,他们也不会做的太过分。” 云若夏紧随其后而至,听着话,心跳那叫一个飞快, “那咱们怎么办?该不会见着咱们家富贵,杀到咱们家里来。” 温司庆连忙上前将云若夏给搂住,说道: “当今之计,唯有快逃,我在来的路上,城里可有不少人往外跑,那些乱贼见着小娘子就抓,见着男丁就捕,下一步可就得烧杀抢掠,他们人十分多,咱们只能逃。” 云胜华,张氏和云老娘,云老爹,云初也走了出来,听着温司庆的话,心里头就跟被油煎一样,难受,不安,外添心惊胆颤。 “我看,不如咱们逃。” 云胜华将张氏带到怀里,轻声说道: “咱们家是小娘子最多的,又将我给抓了去,到时候这个家岂不是要散了?” “对对对,不可以,不可以,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在,无论身处何处,都是家。” 云老娘和云老爹也握紧双手,纷然点头。 云苓见大家伙都同意,正要抓紧功夫回屋收拾东西,脑海中突然想到唐灵一行人,她的神经瞬间变得紧张, “你们先收拾东西,将要紧的玩意儿都带走,我要去找唐灵她们。” 温司庆立马打住云苓这个想法, “不行,苓姐儿,这样太冒险了,他们本就是在找小娘子,你一去,人太多,目标太大,岂不是将自个儿也搭进去?” “我会尽量避开,唐灵她们一定是在等我,我不能丢下她们不管,否则她们出了事,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苓姐儿……”张氏一把将她拉住,哽咽道:“一定要回来。” “老大,快走。” 刚子在听到温司庆叫喊之后,就立即到马厩将马车给拉出来,若是有什么要紧事,他能将云苓给带走。 别的什么事什么人于他而言,都没有云苓要紧,云苓去哪,他就去哪。 第428章 不能丢弃 云苓朝张氏点点头,保证道: “阿娘放心,我一定回来。” 说罢,云苓就坐上马车与刚子一同到城里去。 城中的情况果真如温司庆所说的那样,一群类似强盗一般的人在抓人,在抢东西,在大吵大闹,就连陆家商行也被砸了门。 云苓的心咯噔一下,但想到似陆应淮那种人,定是早早有打算,这束城的情况是他告知她的,散货也是他出的主意,所以他一定不会让自个儿出事。 云苓收拾心情就指引着刚子往小巷驶去,这幸好是黑夜,这夜色漆黑的能遮蔽掉不少东西。 他们拐着巷道朝平丽巷去,来到之时正见铺子前有两个不知死活的人在拼命敲打铺门, “我滴乖乖,刚才那厮说这铺子里全都是小娘子,我看,一定是。” “你听见了没,里头可有哭声,哎哟,我都不敢想到时候在床榻之上那声儿有多销魂。” “该死的门,他娘的,老子就没见到铺面这么小的门,还撞不开,去他奶奶的。” 刚子看向云苓,低语: “老大,我去将这俩王八蛋给揍一顿。” 可云苓未容他动手,自个儿就已经先一步冲上前去将这两个乱贼给揍趴在地。 “老大,厉害啊。” “将他们给拖进来,别把衣物给拽烂了。” 云苓将门打开,挡在前头的唐灵和李悦娣一见到云苓立马就放下扫帚,哭着到前头来, “小娘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的。” “小娘子,我们都怕死了。” 云苓分别拍了拍她们的肩膀,安慰道: “没事,快些去收拾东西,我带你们走。” “对了,坊主他们可在?” “不在,今日他们去了下两镇,说是给一户人家贺寿。” 下两镇就有些太远了,也不晓得他们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云苓也不可能因为他们而置自个儿于险地,毕竟家里还有家人在等着她回去。 云苓自认不是救世主,她也不可能成为救世主,她没有能力救下所有人。 “去,将东西都收拾好,咱们大概是不回来了。” 唐灵她们自是开心,她们本就是无家可归,承蒙被云苓给买下,这才有了一个安稳的避风港,那自然是云苓去哪,她们也去哪。 趁她们收拾,云苓也赶紧配合刚子将那两个乱贼身上的衣物给脱下来,随后再各自穿上。 半盏茶的功夫后,所有人都挤上马车,这个时候可顾不得坐得舒不舒服,一心只求能够活命。 云苓有些担心马会承受不住这个重量,遂把手按在木板上,以此输送异能减缓马的压力。 马是跑起来了,只不过乱贼也随之遇见了,他们将马车拦下,语气有些凶狠, “诶,去哪儿的?车上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刚子抢先回答道: “哎哟,爷不是忘了,咱俩可是听上头那位爷说的要四处搜刮小娘子,这不刚才抢得一辆马车,就想着去完成任务嘛。” “可你们这个方向,不大对啊,这不是去村子里么?上头可说了,今夜先搜刮城里,明日再进村,你把话都听到哪里去了?” 刚子当即将右脚搭到甲板上,身子往后仰,调侃道: “我当然知道啊,只是这城里的小娘子都被藏得好好的,一时半会儿我可寻不来,还是到村子去,一抓就是六七个,还嫩着呢。” 那乱贼点点头,不过很快就又摇头, “不对不对,都说了今夜要搜城,你到村子去,万一城里人跑光了,我到哪说理去?” 刚子一鞭子打在地上,语气也变得蛮横起来, “他奶奶的,你这是不想给咱们三爷脸面是,好好好,你们瞧不起咱们这支,咱们干脆不混了,去你娘的,拼死拼活落不着个好,不干了,不干了,要是上头怪罪,你自个儿提脑袋领罪去。” 那乱贼有些怕了,他们这些人大多是东凑西凑而来,平日也是指哪打哪,连人都不大认得清。 眼下见刚子这般阵势,又有“三爷”的称呼,估计会比他们这些人厉害,这若是得罪了,岂不是自个儿找难受,因此龇牙咧嘴把路给让开,恭敬道: “爷,请,你们请,可别耽误了正事。” 刚子连眼神都不大往那乱贼的身上觑,“哼”了一声就驾着马车往东头村方向去。 天知道他有多紧张,拽住马绳的手心都出了汗,幸好让他躲掉了,若不是这样,恐怕一直纠缠下去被发现了真实身份,他们一行人都逃不掉。 “可以啊刚子,扯起幌子来有模有样的。” “这可都是老大教得好,这出门在外,身份可都是自个儿给的,不装白不装。” 云苓点点头表示赞同,而坐在车厢里的唐灵也点点头,她刚才也着实为刚子捏一把汗,没想到他竟然这般厉害,难怪云苓会将他留在身边,也不知这次动乱,能不能让她也留在云苓的身边…… 回到云家,东西都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七匹棉布云若夏带走,菇房里的菇也被摘下等着路上吃,只不过这蜂箱,云若夏也想带走, “苓姐儿,这些蜜蜂可是咱们的心血,发家的至宝,可不能丢弃。” 云苓随意拾掇两件衣物,又将一些重要的钱财首饰带上就作罢,她听着云若夏的话,急忙摇头, “不行,姑,咱们可不能带这么多玩意儿,不能驾马车,目标太大了。” “咱们这么多人,不驾马车目标才大,何况咱们逃亡不驾马车,难道是用走的?那要走多久啊?” “眼下众人都逃亡,人多的话,目标不会大,但若是驾上马车,难免会让其他人觉得咱们富贵,到时候都来哄抢咱们的东西,岂不是平添灾难?” 云若夏觉得云苓这话有道理,只不过还是不愿将蜜蜂给放下,又道: “苓姐儿,我看,咱们这么多人,这两人抬一箱,也能将蜜给抬了,这动乱着实来得快,咱们啥也没有准备,这一路上,能有蜂蜜吃也能解饿是不是?” 第429章 危险重重 云苓有些汗颜,她实在难以想象这抬着蜂箱跑路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那该有多滑稽,她叹气道: “姑,我记得咱们前两日就已经将蜂箱里的蜜给刮出来了。” “刮是刮出来,可咱们这么多人,不肖几日就没了。” 云苓觉得这人……也确实是多,他们家本就是八人,再添上唐灵她们就是十八人,范家一家子也要随他们一同逃亡,加起来差不多有三十人。 而且这动乱来得太快,他们也没准备太多的干粮,云若夏的话不无道理,只是…… “姑,这蜜蜂可是跟人一样,讲究一个水土适应的,突然变化的环境会让它们紧张害怕产不出蜜,甚至还会激动死亡,咱们带上也没有多大用处。” “那蜜蜂不是呆在箱子里么?怎么还会……” 在这种迫切的氛围下,云苓本是笑不出来的,但云若夏的话着实让她失笑, “姑,蜜蜂是呆在箱子里,但它们若是不外出采蜜,咱们哪里能有蜜吃?而且说实在的,蜂箱里的巢脾已经是老巢脾,也该换新脾了。” 云苓想了想,继续说道: “要是真的想带走的话,可以将巢脾割下来,在寻不着东西吃时,也能填一填肚子。” 云若夏自是应好,麻溜地带上幂篱割巢脾去。 云苓也连忙将此前用剩的新巢础给挖出来,用块干净的布料给包裹起来,她也是得亏云若夏这番纠缠,若不然还真的将这玩意儿给丢掉了。 这蜂箱弃了就弃了,若是有新巢础的话,她就能重新再将蜂群养起来,只是若新巢础弃了,再要做出来,恐怕就得费上很大的功夫。 云苓想到这,就又想起此前大费周折前往七闽买的象草种子,遂又连忙跑回房间里扒拉出来,这个可不能丢,象草用处可大着呢。 只不过她随即想到搅拌象草的圆桶,不过这圆桶实在是大,若是要带上路,恐怕会比带蜂箱更要耽搁,她不禁有些后悔,当初那老丈人同时也是做出那些小小精致的圆桶,她怎么就不拿下呢? 倏尔,云苓的脑海浮现出老丈人的模样,她的心登时有些慌了,对啊,老丈人,他……他…… 云苓连忙提步就往外走,她想要去找他,只不过这还未走出大门,她就被云老爹的声音给喊住, “好了,既然都已经收拾好东西,那咱们就快些上路……”云老爹稍作一顿,问道:“只是,咱们要逃到哪里去呢?” 云苓的耳边就又回响起那老丈人说的“这能活多久,全靠天注定”的话,又想他年岁已高,不好劳累奔波,而且那乱贼抓的是壮丁和小娘子,应是不会伤他分毫,她的心也就慢慢定下。 “去汴京,去江南,去北边都可以,似那些权贵之地,朝廷格外重视,乱贼一时可不敢犯。” 温司庆的话得到在场之人的认可,唯独除了云苓不这么认为,她回过身子来,拒绝道: “首先北边不可去,北边之地寒冷,咱们这有大有小的,不适应很难抗住,而且北边靠近邻国,内忧外患又时常相随,唯恐边境会动荡。” “至于汴京和江南,定是不少人前往,若是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去,唯恐会被视作难民,拦截城外,亦或是被城中的权贵使手段买了去,岂不是无妄之灾?” 在场之人也不知是不是紧张过头,当下也觉得云苓这话甚是有理,风向登时就往云苓这边吹。 温司庆也跟着点了点头, “所以苓姐儿觉得,咱们应该往何处逃?” “越城。” “不妥!” 温司庆立马反驳道: “这帮乱贼可是从束城攻打下来的,若他们一路往下,青城和越城就是他们逐一攻略的目标,若咱们前往越城,岂不是再次成为牢中之羊?” 云苓摇头解释道: “越城可是瘴疠之地,虫鼠横窜,除了生长在本地之人外一般很少人愿意驻足前往,我刚才在城里,瞧着那些乱贼,不像是正规的队伍,反而像是来凑数的。” “似那等之辈,若是享福即可,若是要豁出性命去,恐怕会中途退缩。再者,倘若真的攻到越城去,越城临海,咱们大可坐船远航,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了。” 温司庆一边听云苓的话,一边颔首,不可否认的是,依云苓这般小的年岁就能出来跑买卖,能闯出这般大的事业来,脑瓜子就是灵光,想的事情也是长远周到些,遂回应道: “苓姐儿考虑周到,越城的确适宜。” 云苓见温司庆没有意见,其他人自也是觉得她说得有理,便继续说道: “现在已是下半夜,刚才听那些乱贼说天亮就要来村子里搜刮,只是不知这附近路口有没有提前被人守着。” “当下之计,咱们只有顺着山路走最为妥当,一些较重的玩意儿可以搭在马和驴上,咱们分为六小组,每组五人。” “我是打小就在山上跑的,就算是蒙着眼睛都能摸索出一条路来,这里有五个火折子,你们分了去,按小组随着我身后,不能自乱阵脚。” 众人应了一声“是”,就快速分好队,所有人都想跟云苓一队伍,可一来云苓容不下,二来与云苓一队,意味着要打头阵,危险重重,故也敛去不少心思。 最后云苓,刚子,唐灵,云若夏和温司庆作为一队,带着头往山上去。 当下正是盛夏,夜里的山稍显寒凉,时不时地还有蟾蜍跳跃,将那散落一地的树叶搅和得异常耸人, “苓姐儿,这会不会有蛇?” 云若夏着实害怕,这若是要论上山的次数,她倒是不比云若春上的少,只不过都是大白天采鸡枞菌上的,而且她还背了一个大锄头,若是出现什么不可控的,她直接一锄头下去便是。 而当下她因跟着云苓,没有火折子照着,那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听觉极为敏锐,一丝风吹草动如同暴雷,她焉能不害怕? 第430章 打草惊蛇 温司庆连忙将云若夏的包袱给背到肩上去,蹲下身子拾掇起一根棍子来,宽慰道: “二娘别怕,有我在,我幼时也是常往山上跑,也曾打过蛇,定能护你一二。” 若是换做平日,云苓指定是要打趣一下这两人的,只不过当下事态紧急,她身后又还有这么多指望她的人,她可不能掉以轻心, “你们循着我走过的路迹走就好,前方有任何的动静我都会提前告知,你们不必太过担心,况且还有小白和大黑震慑呢,不怕。” 云苓这话一出,后头李悦娣等人迅速从一字排开的走路方式变成两个两个往前走。 一行人怀着恐慌麻溜地跟着,丝毫没有困意,只怕自个儿的脚步太慢,跟不上前头的步伐。 天,渐渐亮了。 待周遭的事物都有了具体的画像,众人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不似黑夜里那般恐惧。 小白和大黑也轻松地打了一个哈欠,一个跳到云苓的怀里求抱,一个咬着刚子的裤子让他抱,着实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云老爹眺望这远处的东头村,眺望着这生他养他之地,心头自是万般感慨,似他这等上了年岁的,自然讲究一个落叶归根,当下暂时脱离危险,心态自也是有变化。 他往前走去,寻上云苓,只道: “苓姐儿,我看这头也挺安全的,要不咱们就住到深山里头去,这样也能时时回家里头看看,你觉得怎么样?” 云苓将位置让给云老爹,摸了摸大黑的脑袋,往下指道: “阿翁,你看。” 云老爹顺着云苓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东头村尘土四扬,还有噼里啪啦的响声,可以想象得到村子里头是一番怎样的惨烈景象。 “阿翁,咱们现在可是村子里的算得上富贵的人家,那些乱贼指定是拿咱们家开刀的,且不说眼下家不成家,单是咱们昨夜这么一大群人弄出来的动静,就足以打草惊蛇。” “往日咱们家虽不愿与别人家结怨,但也因或轻或重的事与人发生过口角争执,似林老娘那等见利忘义之辈,在生死关头面前,岂能放过咱们?” 云若夏连忙附和道: “爹,苓姐儿说的没错,那林恶妇说不定怎么跟那些乱贼吹嘘咱们家有多富贵,家里有几个漂亮的小娘子呢,咱们要是不走,岂不是惹祸上身?” 云老娘也赶紧将拽住云老爹,说道: “咱们走就走了,你还惦记些什么,这种屋子田地都是一些死物,咱们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咱们一家人都在,在哪儿不是根?” 东头村方向的噼里啪啦声越来越响,云老爹心头绷紧的那根弦也松了松,也不再纠缠这些根不根的,只愿大家伙不嫌弃他腿瘸走得慢才是真。 其他人自然也是见得东头村的景象,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距离,生怕那些乱贼背后会长出翅膀来将他们给一并拿下,那时候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故此他们可不敢停歇,一直跟在云苓的身后走,仿佛这样,才能给他们带来一丝生机。 云苓的压力不小,虽说她上山上得多,可是要跨山而行,她还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只能依赖异能来寻找有水源的地儿,并且确定前进的方向。 一行人不停赶路,就像身后有老虎追赶似的,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这一天可以,三四天还行,上了七八天,就不大可以了。 不说云家人这每日吃好喝好的了,就连范家人都觉得嘴巴子里没味儿,就跟被人活生生往嘴巴刷上一刷子似的,范家大嫂觉得再这么下去,自个儿是能再忍忍,可自家三个儿女受不了。 她于是从包袱里取出两口叠在一处的小锅来,开口说道: “我看,咱们都走了这么些日功夫,那些乱贼什么的,暂时应该追不上来,不如咱们煮些稀饭吃吃?我这儿带了些米,你们看……” “煮啊,快煮,诶,我这儿还有两段腊肉和咸菜,上次苓姐儿带回来的,待会儿就到小溪里洗洗用来送粥,最好不过。” 云老娘也连忙从包袱里将东西给取出来,腊肉一亮相,众人的哈喇子都快兜不住了,纷然向云老娘竖起大拇指。 范家大嫂自也是欣喜,但很快就又蹙起眉头来, “哎,可惜我光想着装火镰和火石,没带碗筷餐具,这……” 张氏这时就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说道: “其实,我挺不好意思说的,我当时一听要逃,就回屋捡了些重要的玩意儿,还有跑到厨房,将咱们平日吃饭的碗筷都拿了来。” 在张氏取出碗筷的同时,云老娘再次从包袱里取出酒杯筷子来,她乐呵道: “嘿嘿,要是知道椿娘你带了碗筷,我就不带了,我就想着这不很快就端午嘛,要拜神祭祖咧。” 云苓和云若夏的嘴角不由抽搐,正要夸云老娘歪打正着之时,又见范老娘从包袱里取出一模一样的酒杯筷子来,她笑着说道: “我也是这么想咧。” 众人乐得一笑,也连忙支棱起来,捡柴的捡柴,搭锅的搭锅,洗腊肉的洗腊肉,洗米的洗米,刷碗的刷碗,各有忙活。 抢不到活计的范家大哥有些埋怨,他摸着后脑勺说道: “诶,华哥儿,不如咱们四处转悠转悠去猎只野鸡回来加菜,使不使得?” 云胜华放下调味料,觉得这事可行,但正要开口应下,云若夏便否定道: “这事行不通,我不是对你们的狩猎行为没自信,而是觉得咱们现在在逃亡,不是来享受生活的。” “今日已经有腊肉和咸菜,已经算是有肉有菜,相较于前几日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野鸡的话咱们可以明日再吃,这样不至于太奢侈,就算后边遇到困苦的环境,也不至于落差太大。” 范家大哥觉得云若夏这话说的不错,又道: “那咱们去摘些果子吃?” 可这一提果子,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 第431章 这是去抢 别无其他,只因为他们这一路都是吃果子,喝蜂蜜填肚子的,这果子,一开始吃觉得新鲜,可要是每日都吃,嘴巴子变得又酸又涩,就连牙缝里都藏有果子的酸溜劲儿,很是不适。 因此,在范家大哥提出要摘果子吃的时候,众人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产生了强烈的抵制之意,下意识摇头地异口同声说道: “还是不要了。” 范家大哥挠挠后脑勺,颇有些不大得劲儿,他是闲不住的性子,往日在家里亦是如此,只要无事可做,他就会扛起锄头到地里锄草去,当下见各人都有活计忙活,自然是眼热。 他见野鸡不能捕捉,野果子不能采摘,心中自感无趣,正要找自家媳妇儿埋怨之时,突然灵光一闪,兴奋道: “咱们不如去弄些野菜来吃吃?” 云胜华也不想一而再再而三打击这人的热情,连忙回应道: “好,这个可行,咱们小的时候没啥东西吃,不就是上山挖的野菜吃?走,大兄,咱们这边去。” “好。” 因多了野菜,一行人能吃的玩意儿就多了一样,况且这野菜还是被腊肉煸出来的油炒的,自然是沾了肉香味,有张氏的调料一撒,吃进嘴巴子里,就跟吃肉一样, 于是众人又吃了三天的野菜,吃到嘴巴子干瘪之后,就打起野鸡,鹌鹑和鹧鸪的主意,嘴里沾了点荤腥,夜里有云初调制的驱蚊香草,也能睡个安稳觉,人自然就精神些,走起路来,脚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憋着一股儿劲,可算是走到青城地界。 ** 云苓想着青城眼下还是安全的,便打算到青城客栈去好好歇息一番,毕竟这大热天赶路,这般多天没有洗漱,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味, 一人还好,这一大群人,那味道就变得很是浓郁,若不是有云初调制的驱蚊虫香草,估摸着那向来在茅坑里乱飞的苍蝇就会前来光顾他们。 还有就是,他们也能趁这个机会好好囤一些干粮,最好是能买上一口大锅,这样做起饭来也方便。 云苓越想就越激动,顺着山路下山,这才要询问温司庆进青城的道路,鼻子就已经先一步嗅到不远处的包子香味。 “包子,阿娘,那是包子,我想吃。” “阿娘,我也想吃包子,我能不能吃一个肉包子,就像阿娘此前做的那种会爆汁的肉包子。” 范家大嫂的两个小儿嗅着包子香闹了起来,冰娘的那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儿也跟着闹起来,小儿们光嗅着味儿吃不着而哭起来,那哭声可比割了身上一块肉还凶。 云老娘一个箭步飞快跑上前去,张嘴就道: “哥儿,来十个包子。” “得咧,五吊钱。” “五吊钱?诶,你这是去抢?” 云老娘尚还未反应过来,云若夏就已经先一步追上来骂道: “你这包子里头是镶了金还是藏了银,往日一文钱就能有一个包子,你倒好,直接要五百文一个,这吃了能飞不?” 那人一脸不在意,仿佛将云若夏的话当做是耳边风,只悠哉悠哉地扇着扇子,尽力将包子的香味飘到最远, “价是这么个价,爱买不买。” 范家小儿们哭得越发地凶了,分别扯着范家大嫂和冰娘的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催着要。 这下小贩的神情愈发嘚瑟,他甚至给了云若夏一个小白眼来表示鄙夷,直接将云若夏气得厉害, “诶,你这人、” “姑,”云苓将云若夏拉住,转而看向小贩,轻声问道:“不知哥儿这些包子为何卖得这般贵?可是青城出什么事了?” 小贩觑了云苓一眼,没有回应。 温司庆则用方言将云苓所问的话重新问了一遍,这下,小贩回应了, “青城里头,现在可是座空城咯。” “这话何意?难道是那些乱贼已经杀到青城这边来了?” 小贩啧啧两声,五指自然而然张开,手心朝上,另一只手也不再扇包子,转而扇自个儿,主打一个就是钱不到位,一切免谈的姿势。 温司庆看了眼云若夏,云若夏又看向云苓,云苓往前方望去,与刚子说道: “他都能摆摊子了,想来还有其他人也在摆,咱们也不差这一两步路,走。” 那小贩一听,登时急了,他嚷嚷道: “前头哪里有什么人,就我一个不怕死的敢支摊子,你们若是继续走,准能碰一鼻子灰。” “真的?你的意思是这处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那可不是。” 小贩高傲地扬起下巴,很是嘚瑟,若是云苓他们继续往前走,那他可就要说“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咯。 只是…… 这事情的发展趋势与他想象中有些偏差。 刚子二话不说就抓起一个包子,狠狠地咬上一口,随即又给身后的范家大嫂和冰娘来上两个。 “诶诶诶,你干什么干什么!吃包子得给钱,你不给钱吃什么包子。” 刚子给云苓挑上一个最大的,而后回应道: “你嚷嚷什么,你不是说这里只有你一人嘛,那你嚷嚷也没用呀,找谁救你?” “我……我……我……” 小贩瞧着乌泱泱一群人将他的摊子围起来,心头直咯噔,想起来他还真是有些自不量力,他有什么能耐敢与这么一大群人叫嚣的? 光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将他给淹死,他到底哪里来的气势敢这般张嘴? “爷,这位爷,不不不,小娘子,是小的没头没脑,胡乱说话,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 云苓将包子递给云初和张氏,随即应道: “哥儿这是哪儿的话,咱们也没做什么呀,哪里就需要高抬贵手呢?” 小贩看着两个笼屉空了,心头在滴血,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着实有些害怕会性命不保,只能由着他们去, “小娘子,我可真没骗你,青城里头,可真是座空城咧。” “嗯哼。” 云苓咬下一口包子,就往摊子后头的香饮子觑去。 第432章 捡口大锅 小贩的心肝呀,扑通扑通个厉害,他往右侧挪上一步挡住云苓的视线,生怕连那些香饮子也没了,遂连忙解释道: “听着小娘子的口音,不像这头的人,可是从束城或是平城来的?” “嗯哼。” 小贩搓搓手,继续说道: “咱们青城的县令一听到平城沦陷的消息,当即就带着一家老小逃之夭夭,这一城失了主心骨,不就是一盘散沙嘛,昔日蠢蠢欲动的那些贼匪就跟松了缰绳的马匹一样,隔三打五就到城里和村子四处晃悠。” “他们失了桎梏,亦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还拿何家的棉花作坊开刀,气死了何员外,何家人那是连送葬仪式都来不及给何员外做一个,就麻溜地逃回江南去。” “青城失了棉花作坊,其他生意买卖自也是做不下去,百姓叫苦连天,争拥出逃,我就一条贱命,想着趁这个节骨眼上挣个快活钱罢了。” 云苓听到何家的事,心里头很是不舒服,她这“照夜青”的生意买卖说到底还是与何大交易才慢慢做起来的,如今棉花作坊没了,她的心焉能好受? “这包子咱们吃了多少,我就按原价的两倍还给你,我不欠你,你也别讹我,拿了钱就别再摆摊子了,若是遇上逃难的,别人饿起来剥了你吃都有可能。” 小贩见云苓愿意把钱给他,他的心总算是没那么痛,虽然不能大挣一笔,但起码不至于白忙活。 “多谢小娘子体恤。” “别说这种官话,我问你,那,青城的百姓都往哪个方向逃?” “当然是越城,青城没有码头,要想去别的地方的话,只能从越城的码头出发。” 云苓解下腰间的小袋子,摩挲着里头的铜板儿,问道: “会有很多人选择在越城落脚吗?” “这我就不晓得咧,只不过这越城与青城相近,越城的贼匪也颇多,估摸着不会过多停留,哎哟,那撑船的船夫岂不是能挣个盆满钵满,哎呀呀,我咋就没想到这点。” 小贩连忙收拾摊子,念叨着: “不行不行,我可得赶紧到越城去,就算吃不上第一口热乎的,也能有口粥水吃。” 小贩突然的转变让云苓有些猝不及防,她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了,但也顾不得其他,将包子钱付了,顺带将他那些香饮子都买下,再言其他。 温司庆接过香饮子说道: “当下青城还是不要去了,咱们依旧是按照来时说过的那样,选择山路行走,这一带我熟悉,便由我来带路。” 云苓点头,只道: “可以,姑,你们带着人先走,我有点闹肚子,我随后就来。” “我也闹肚子,他奶奶的,也不晓得这包子是不是新鲜的。” 刚子也连忙捂住肚子,在云若夏质疑的眼神注视下,就又将屁股给捂起来。 待人群走后,刚子才慢慢将手松开,笑嘻嘻地问道: “老大,你去青城做什么?那贼货不都说了,青城现在是座空城,咱们去的话,也讨不着什么便宜。” “我想捡口大锅。” 刚子倒是没想到云苓会有这个离奇想法,但大锅好,好的很呐,他们人多,范家大嫂的两口小锅已经是满足不了他们的需求,这若是能有上一口大锅,天啊,他仿佛都已经嗅到张氏做饭的饭菜香了~ “老大,这光是捡口大锅不得劲儿,要是还能有米有肉,那才叫作享受。” “去你的,你现在是背井离乡,咱们连家都没有,你竟还想着有米有肉,莫要太离谱,起码得加上菜,要不然肠胃太过燥热,容易便秘。” 刚子立马向云苓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妙,实在是妙啊,老大果然是聪明过人。” 两人直接往青城城门的方向跑去,城内果真是萧条,别说人影,就连耗子都见不着一只,街道两边的店铺被砸得干净,东西零零散散将原是干净整洁的街道弄得凌乱不堪。 地上还有不少晒干的血迹,乌蝇成堆,在大热天的暴晒下,传出阵阵恶臭,云苓和刚子的胃里有些翻山倒海,他们将云初给的香草贴到人中处,再缓缓向前。 “老大,这间瞧着是门大户,里头应该有东西。” “我看未必,你晓得这是大户,那些贼匪就不晓得么?” 刚子又向云苓竖起大拇指,言道: “老大,言之有理,诶,那咱们就找那些小门小户的,这种一般东西藏得深,不容易被人发现。” “你都说不容易被人发现,难道还会被咱们发现?况且他们就不会带上路么,谁都要吃东西的。” 刚子这就有些苦恼了,他捡起一件尚还可以的草帽往云苓的头上带,说道: “老大,那咱们要去哪里找东西?” “陆家商行。” “陆……陆……陆家商行???” 刚子别说有多惊讶,这陆家商行就算是在这青城开有分行,可眼下这青城的铺子都被乱贼给砸了,里边还能有什么玩意儿剩存? “老大,那陆少东家可是在商行里给你留了什么宝贝玩意儿?” “没有啊,他怎么会知晓我到青城来。” “那你又说……” 云苓耸了耸肩膀,叹气道: “我也是猜的,陆家商行每日进出货物这般多,光那段时日,根本来不及将所有东西都往外散出去,所以在青城的仓库里定是有东西的。” 刚子的心头升起一股喜悦,但随之又平复下来, “老大,这陆家商行卖的东西实在是杂,也不晓得有没有能吃的咧。” “所以才要去看一看,现下青城的人也逃亡,这一路上估计能将山给薅秃,到时候咱们估计也不好受,走,能不能捡着东西就听天由命了。” 刚子没有不答应的,他随着云苓,一路摸寻着到陆家商行的仓库。 这仓库的大门已经被踢烂,里头的箱子也悉数被打开,麻袋里的东西也洋洋洒洒掉落在地,一眼望去,没有吃的玩意儿。 “老大,这……” 第433章 意外之喜 云苓心里头的期待值在见到仓库的这番场景后,理所当然地往下降,但眼下不来都来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好去处,只能寄希望于此处,故此言道: “找找,看看有什么能用的就带上。” “好咧。” 两人分开而寻,云苓小心谨慎地在那些破碎的陶瓷瓦片中行走,不多会儿就发现了一个完好的陶瓷碗,上边的花纹样式很是好看,若是换作平时,她指定是会带上的, 只不过眼下对于她来说,多一个陶瓷碗远不如多一颗菜,多一块肉来的让人高兴。 云苓继而又发现一些字画,笔墨纸砚,这倒是值得让她停留,她从那些散落的布匹中扯出一块正布来,随即将笔墨纸砚包裹其中。 这虽说云初那厮定会将笔墨纸砚和医书带上,但这等玩意儿可不嫌多,用来写信也好,用来交换也罢,还能被唐灵她们当是防御的工具呢。 云苓这将玩意儿给收拾好,那头刚子就在高兴地呦呵道: “老大,有吃的。” “真的?” 云苓的双眸都亮了,她飞快跑到刚子的旁边去,海腥气随着刚子将包袱打开迎面扑来,把她给呛得够呛。 “这里头有鱼干,鲍鱼干,虾干,生蚝干,扇贝干,亏得是藏在这些染布匹下边,才不被那些个贼匪给发现咯。” 云苓将鱼干给凑到鼻子处嗅上一嗅,那种过去吃得生厌的感觉当下变得十分惊喜,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晓得这个怎么吃,能不能吃,所以才让咱们捡了这个漏子。” 刚子继续往下扒,只可惜,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那种扒都扒不完的场景,而是浅浅地就到底。 这要是换作他们一家子,这么些玩意儿倒也挺得个三四日,但眼下这么多人,都不知每个人能不能分到两口, “老大,咱们可得寻着稻米才是,这样煮个海鲜粥,就算是吃不着海鲜,也能有点海鲜味儿沾沾。” 云苓也是为这稻米犯愁,这若是有米饭吃,就算没有肉也能填饱肚子,将这些海鲜干剁碎些铺到饭面上蒸,也能吃好几顿, “按着理儿来说,秋收冬藏,去年一切都应该是正常的,所以每户人家都应该上交粮税……” “老大的意思是这县衙里有稻米?” “我不晓得,只不过听那卖包子的人说,这青城的县令可是早早就弃城而去,他举家要是逃亡的话,定是做足准备,又兼有贼匪的搜刮,县衙说不定比咱们的脸还干净。” 刚子嘿嘿一笑,看向云苓说道: “也不怕老大笑话,我也是在大姑奶奶成亲的那次才得知,这县衙后院那处是有个地窖的。” “地窖?” 实不相瞒,要是刚子不说,云苓也不晓得这县衙是有地窖的。 “对,当时我被大姑爷爷叫到地窖去抬酒,那地窖可大咯,有冰块,有瓜果蔬菜,里头还挂着一墙的猎物,就是不晓得这青城的县衙有没有。” “走呗,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又来到青城县衙,这县衙大门口悬挂的牌子已经被折了两半,大门亦是大开,其中的一边门还被砸得不成样,刀面直接嵌在门面上,瞧着就十分耸人。 里边的情形与街道上的情况无异,六大房全部被毁,正堂处悬挂的“明镜高悬”更是被撒上黑墨汁,正堂的正中间处更有一大堆未燃尽的灰堆,隐约可见到水火棍的痕迹。 荒唐,这也太荒唐了些。 云苓来不及多感慨,就被刚子带着往后院的方向去,这不要多费功夫寻找,地上直愣愣立起的板子就象征着地窖入口。 “老大,看来咱们这次也占不着什么便宜。” “下去看看。” 云苓不想太过灰心,可当她顺着梯子往下行,见到里头几近空荡的地窖,差点没叹出声。 好酒没有,瓜果蔬菜也没有,地上只有散落,被无数脚印踩得不像样的菜叶子,而因下过雨,地面湿乎乎的,整个地窖都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老大,这还有两个坛子。” 刚子颇为高兴地将坛子口打开,迎面扑来的味道让他直退三尺, “天杀的,那群狗东西是寻不着茅厕么,竟往坛子里拉撒。” 云苓的脑海瞬间就脑补到那群贼匪是怎样对着坛子口,亦或是蹲在坛子上进行拉撒的,这越想,鸡皮疙瘩就起了浑身,很是难受,便连忙爬出地窖。 呼吸到新鲜空气,云苓就又恢复了重新出发的心情,这县衙挺大的,后院楼阁亭宇,又有假山明池,若非被糟蹋,定是十分雅致的景观。 “老大,你说这后院这么大,不用来种菜多浪费啊。” 云苓失笑,正要回应之时,头上的帽子在她穿过枝丫的时候被卡了去,她往上抬头,视线却被不远处的屋檐上的鸟儿所吸引。 “刚子,你看那儿。” 刚子循着云苓的目光望去,双眸一亮,口水吞咽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他擦掉嘴角欲漏未漏的哈喇子,笑说道: “老大,你等着,我这就将这些鸟儿给打了,咱们今日就吃烤雀儿。” 云苓一巴掌打在这人的后脑勺处,有些汗颜, “我让你看那些鸟儿吃得是什么,不是让你打它们的主意。” 刚子摸摸后脑勺,登时眯起双眸来,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不一会儿惊讶道: “诶,是稻谷,它们在吃稻谷,去他奶奶的,咱们还得饿肚子,这些鸟儿就有稻谷吃啦。” 云苓的巴掌眼瞧着又要落下,刚子突然灵光一现,继续说道: “不对不对,老大,这些鸟儿有稻谷吃,说明这里有稻谷!” “你可算是晓得咧。” 刚子又是“嘿嘿”一笑,随即就与云苓到前头瞧去,这鸟儿吃食的位置是一个斜着的,类似一个烟囱一样的形状,而在里头藏有一小袋的稻谷。 袋子是敞开的,任由里头的稻谷自然往下流的,或许因位置独特,所以没有让那些贼匪发现,这对于云苓和刚子来说,是意外之喜。 第433章 意外之喜 云苓心里头的期待值在见到仓库的这番场景后,理所当然地往下降,但眼下不来都来了,他们也没有别的好去处,只能寄希望于此处,故此言道: “找找,看看有什么能用的就带上。” “好咧。” 两人分开而寻,云苓小心谨慎地在那些破碎的陶瓷瓦片中行走,不多会儿就发现了一个完好的陶瓷碗,上边的花纹样式很是好看,若是换作平时,她指定是会带上的, 只不过眼下对于她来说,多一个陶瓷碗远不如多一颗菜,多一块肉来的让人高兴。 云苓继而又发现一些字画,笔墨纸砚,这倒是值得让她停留,她从那些散落的布匹中扯出一块正布来,随即将笔墨纸砚包裹其中。 这虽说云初那厮定会将笔墨纸砚和医书带上,但这等玩意儿可不嫌多,用来写信也好,用来交换也罢,还能被唐灵她们当是防御的工具呢。 云苓这将玩意儿给收拾好,那头刚子就在高兴地呦呵道: “老大,有吃的。” “真的?” 云苓的双眸都亮了,她飞快跑到刚子的旁边去,海腥气随着刚子将包袱打开迎面扑来,把她给呛得够呛。 “这里头有鱼干,鲍鱼干,虾干,生蚝干,扇贝干,亏得是藏在这些染布匹下边,才不被那些个贼匪给发现咯。” 云苓将鱼干给凑到鼻子处嗅上一嗅,那种过去吃得生厌的感觉当下变得十分惊喜,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们不晓得这个怎么吃,能不能吃,所以才让咱们捡了这个漏子。” 刚子继续往下扒,只可惜,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那种扒都扒不完的场景,而是浅浅地就到底。 这要是换作他们一家子,这么些玩意儿倒也挺得个三四日,但眼下这么多人,都不知每个人能不能分到两口, “老大,咱们可得寻着稻米才是,这样煮个海鲜粥,就算是吃不着海鲜,也能有点海鲜味儿沾沾。” 云苓也是为这稻米犯愁,这若是有米饭吃,就算没有肉也能填饱肚子,将这些海鲜干剁碎些铺到饭面上蒸,也能吃好几顿, “按着理儿来说,秋收冬藏,去年一切都应该是正常的,所以每户人家都应该上交粮税……” “老大的意思是这县衙里有稻米?” “我不晓得,只不过听那卖包子的人说,这青城的县令可是早早就弃城而去,他举家要是逃亡的话,定是做足准备,又兼有贼匪的搜刮,县衙说不定比咱们的脸还干净。” 刚子嘿嘿一笑,看向云苓说道: “也不怕老大笑话,我也是在大姑奶奶成亲的那次才得知,这县衙后院那处是有个地窖的。” “地窖?” 实不相瞒,要是刚子不说,云苓也不晓得这县衙是有地窖的。 “对,当时我被大姑爷爷叫到地窖去抬酒,那地窖可大咯,有冰块,有瓜果蔬菜,里头还挂着一墙的猎物,就是不晓得这青城的县衙有没有。” “走呗,咱们进去看看。” 两人又来到青城县衙,这县衙大门口悬挂的牌子已经被折了两半,大门亦是大开,其中的一边门还被砸得不成样,刀面直接嵌在门面上,瞧着就十分耸人。 里边的情形与街道上的情况无异,六大房全部被毁,正堂处悬挂的“明镜高悬”更是被撒上黑墨汁,正堂的正中间处更有一大堆未燃尽的灰堆,隐约可见到水火棍的痕迹。 荒唐,这也太荒唐了些。 云苓来不及多感慨,就被刚子带着往后院的方向去,这不要多费功夫寻找,地上直愣愣立起的板子就象征着地窖入口。 “老大,看来咱们这次也占不着什么便宜。” “下去看看。” 云苓不想太过灰心,可当她顺着梯子往下行,见到里头几近空荡的地窖,差点没叹出声。 好酒没有,瓜果蔬菜也没有,地上只有散落,被无数脚印踩得不像样的菜叶子,而因下过雨,地面湿乎乎的,整个地窖都散发着一股恶心的味道。 “老大,这还有两个坛子。” 刚子颇为高兴地将坛子口打开,迎面扑来的味道让他直退三尺, “天杀的,那群狗东西是寻不着茅厕么,竟往坛子里拉撒。” 云苓的脑海瞬间就脑补到那群贼匪是怎样对着坛子口,亦或是蹲在坛子上进行拉撒的,这越想,鸡皮疙瘩就起了浑身,很是难受,便连忙爬出地窖。 呼吸到新鲜空气,云苓就又恢复了重新出发的心情,这县衙挺大的,后院楼阁亭宇,又有假山明池,若非被糟蹋,定是十分雅致的景观。 “老大,你说这后院这么大,不用来种菜多浪费啊。” 云苓失笑,正要回应之时,头上的帽子在她穿过枝丫的时候被卡了去,她往上抬头,视线却被不远处的屋檐上的鸟儿所吸引。 “刚子,你看那儿。” 刚子循着云苓的目光望去,双眸一亮,口水吞咽的声音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他擦掉嘴角欲漏未漏的哈喇子,笑说道: “老大,你等着,我这就将这些鸟儿给打了,咱们今日就吃烤雀儿。” 云苓一巴掌打在这人的后脑勺处,有些汗颜, “我让你看那些鸟儿吃得是什么,不是让你打它们的主意。” 刚子摸摸后脑勺,登时眯起双眸来,他聚精会神地盯着,不一会儿惊讶道: “诶,是稻谷,它们在吃稻谷,去他奶奶的,咱们还得饿肚子,这些鸟儿就有稻谷吃啦。” 云苓的巴掌眼瞧着又要落下,刚子突然灵光一现,继续说道: “不对不对,老大,这些鸟儿有稻谷吃,说明这里有稻谷!” “你可算是晓得咧。” 刚子又是“嘿嘿”一笑,随即就与云苓到前头瞧去,这鸟儿吃食的位置是一个斜着的,类似一个烟囱一样的形状,而在里头藏有一小袋的稻谷。 袋子是敞开的,任由里头的稻谷自然往下流的,或许因位置独特,所以没有让那些贼匪发现,这对于云苓和刚子来说,是意外之喜。 第434章 山前有路 刚子连忙将袋子给合上,只留下一小把给鸟儿们,就不留情面地带走这一小袋,虽说只够他们一行人一顿吃的,但这对于他和云苓搜刮这么久都搜不到好东西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宝贝。 “老大,运气!” 云苓没理会他的夸赞,目光往四处发散,她想着会不会不止这么一处喂鸟儿的地儿,光是这么一想,她就有些闲不住。 最后果真让她猜对了,这后院一共有五处放置稻谷喂鸟儿的地儿,其中靠近明池那处的稻谷数量最多,有半麻袋。 云苓想着这稻谷全是依赖鸟儿们吃食,他们才得以寻到的,不应将之悉数给夺走,便留下其中一小袋作为他们的吃食,剩下的整合起来,有小大半袋之多。 她趁着刚子不注意的时候,将手往稻谷里头伸,暗使异能将稻谷都变得饱满,如此一来,能有满满一大袋,可是大收获了。 “老大,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咧,又能捡着海鲜干货,又能有稻谷,这可够咱们一行人吃上两三天了,就是没有老大说的菜,有点子可惜。” “菜嘛,简单,咱们在山上采些野菜吃便是,咱们现在再弄上一口锅就回去,免得大家伙担心,以为咱们出什么事情了。” “好咧。” 两人往厨房走去,这县衙的伙房共有三个,一个就是供六房官吏,衙役以及外宾使用的膳堂,一个是供县令一家人平日吃食的厨房,还有一个就是后院供女子所用的小厨房。 膳堂的灶台锅炉已经被毁得瞧不清一二,厨房空得要紧,怕是被贼匪或者其他百姓洗劫一空,至于这小厨房位置有些偏僻,一般人很难找到,也没这个功夫来找。 故此,云苓和刚子顺利得到小厨房的那口锅子,还在刚子的随意扒拉下发现了在锅灶里熏着的腊肉,整整有三大段,虽说这熏的日子不够,瞧着甚至怪异, 但对于两人来说,这肉非但不怪异,还怪可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肉肉~ 两人将一并东西都收拾好,满载而归地往山上跑去,气喘吁吁地随上停靠在一旁的队伍。 张氏是最为担心的,在云苓久久未归之后,她便不愿再继续往前走,她甚至还要去找云苓,但被云胜华给劝住了,一行人也就在一旁等候了, “苓姐儿,你们,这是……这……哪里来的玩意儿?” 张氏边说边接过云苓手上的包袱,还蛮重的,很是好奇。 唐灵也连忙凑上前来,帮着刚子卸下肩上的一袋满满实实的稻谷,还有手上的一口铁锅和锅盖, “小娘子这是到青城去了?” 其他人也相继围上前来,将云苓和刚子两人团团围住,视线目光着重落在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上。 云苓略叉小腰,回应道: “我和刚子原是闹肚子的,可这肚子实在是太空,这整半天,都只是空放屁,不出屎,一怒之下,便跑到青城去。” “青城如何?可真的如刚才那个小贩所说的那样?” “应该不是,若真是空城,那苓姐儿又怎么能带这么些玩意儿回来。” 云苓眉角往上挑了挑,说道: “阿姊,姑,别急,你们且听我慢慢说。” “这青城啊,确实是如那小贩所说的那样,人去城空,街上脏乱的要命,一并铺子家宅都被拆破,能吃的能用的,可都遭了贼匪之手。” “我们也是拼着一丝希望到陆家商行的仓库和县衙去,才找着这么些玩意儿,东西算不得多,也只能吃上两三顿。” 张氏和云老娘已经蹲下身子整理带回的东西,她们计算着,要是把这些玩意儿省省吃,也是能吃上两三天的。 范家大哥笑道: “苓姐儿已是十分有能耐能寻着这么些玩意儿,咱们大可省着点吃,若是实在是不够,就可像此前在平城那样,在山上找东西吃嘛。” 各人的心里头也没个主意,只知道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听那小贩的话,这青城的百姓也是逃往越城去的。 尽管他们未必是在越城落脚,但至少这前往越城的方向是与他们一致的,尽管他们不一定全走山路,但至少也有一部分人是选择山路而行的。 既是如此,那他们总得吃东西,他们自个儿带的干粮总有吃完的时候,就得吃野菜,那就是与他们这些人一样,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抢得过人家。 不过云家人和范家人也不是天生的悲观派,以往在平城的时候,多难的日子,山上树皮都吃过的日子都经历过了,现下连家都没了,还能害怕什么? 能活一日算一日呗,说不定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众人想开之后,就抓紧忙活做饭的事,因没有脱稻机,所以只能使人手剥稻谷,这可是件费心思的活计,光是凭借人手,很是难弄,但幸好,他们人多。 一人能剥一粒,二十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段下就能有二十粒,这般计算的话,倒也能算得上快。 除去剥稻谷的人,其余的人就又开始拾柴棍建灶子,处理海鲜干货什么的,而云苓和刚子自然也是往周边去采野菜。 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米饭算是蒸上了,鱼干,虾干和野菜被切成碎粒,待米饭开始咕噜咕噜冒泡的时候往里头放,盖上锅盖再次焖煮。 一刻钟的功夫后,铁锅里传出极为诱人的海鲜味道,那是以前都没有吃过的美味,当下嗅着,愈发觉得这会是一锅人间美味。 小白和大黑已经先一步缠到张氏的脚边,眼睛溜溜地盯着张氏,鼻子又扭扭歪歪地嗅着铁锅美味。 张氏瞧着它俩,像足了云苓小的时候,每当她做饭时,云苓就总会跑到厨房来,缠着她要吃的,那段时光可真是难忘,故此对小白和大黑也满是怜爱之心。 张氏先是取出小白和大黑的碗,往里各自盛上三勺混有鱼干的米饭,随后再往锅中米饭滴上一圈的酱油…… 第434章 山前有路 刚子连忙将袋子给合上,只留下一小把给鸟儿们,就不留情面地带走这一小袋,虽说只够他们一行人一顿吃的,但这对于他和云苓搜刮这么久都搜不到好东西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大的宝贝。 “老大,运气!” 云苓没理会他的夸赞,目光往四处发散,她想着会不会不止这么一处喂鸟儿的地儿,光是这么一想,她就有些闲不住。 最后果真让她猜对了,这后院一共有五处放置稻谷喂鸟儿的地儿,其中靠近明池那处的稻谷数量最多,有半麻袋。 云苓想着这稻谷全是依赖鸟儿们吃食,他们才得以寻到的,不应将之悉数给夺走,便留下其中一小袋作为他们的吃食,剩下的整合起来,有小大半袋之多。 她趁着刚子不注意的时候,将手往稻谷里头伸,暗使异能将稻谷都变得饱满,如此一来,能有满满一大袋,可是大收获了。 “老大,今日可真是个好日子咧,又能捡着海鲜干货,又能有稻谷,这可够咱们一行人吃上两三天了,就是没有老大说的菜,有点子可惜。” “菜嘛,简单,咱们在山上采些野菜吃便是,咱们现在再弄上一口锅就回去,免得大家伙担心,以为咱们出什么事情了。” “好咧。” 两人往厨房走去,这县衙的伙房共有三个,一个就是供六房官吏,衙役以及外宾使用的膳堂,一个是供县令一家人平日吃食的厨房,还有一个就是后院供女子所用的小厨房。 膳堂的灶台锅炉已经被毁得瞧不清一二,厨房空得要紧,怕是被贼匪或者其他百姓洗劫一空,至于这小厨房位置有些偏僻,一般人很难找到,也没这个功夫来找。 故此,云苓和刚子顺利得到小厨房的那口锅子,还在刚子的随意扒拉下发现了在锅灶里熏着的腊肉,整整有三大段,虽说这熏的日子不够,瞧着甚至怪异, 但对于两人来说,这肉非但不怪异,还怪可爱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肉肉~ 两人将一并东西都收拾好,满载而归地往山上跑去,气喘吁吁地随上停靠在一旁的队伍。 张氏是最为担心的,在云苓久久未归之后,她便不愿再继续往前走,她甚至还要去找云苓,但被云胜华给劝住了,一行人也就在一旁等候了, “苓姐儿,你们,这是……这……哪里来的玩意儿?” 张氏边说边接过云苓手上的包袱,还蛮重的,很是好奇。 唐灵也连忙凑上前来,帮着刚子卸下肩上的一袋满满实实的稻谷,还有手上的一口铁锅和锅盖, “小娘子这是到青城去了?” 其他人也相继围上前来,将云苓和刚子两人团团围住,视线目光着重落在他们带回来的东西上。 云苓略叉小腰,回应道: “我和刚子原是闹肚子的,可这肚子实在是太空,这整半天,都只是空放屁,不出屎,一怒之下,便跑到青城去。” “青城如何?可真的如刚才那个小贩所说的那样?” “应该不是,若真是空城,那苓姐儿又怎么能带这么些玩意儿回来。” 云苓眉角往上挑了挑,说道: “阿姊,姑,别急,你们且听我慢慢说。” “这青城啊,确实是如那小贩所说的那样,人去城空,街上脏乱的要命,一并铺子家宅都被拆破,能吃的能用的,可都遭了贼匪之手。” “我们也是拼着一丝希望到陆家商行的仓库和县衙去,才找着这么些玩意儿,东西算不得多,也只能吃上两三顿。” 张氏和云老娘已经蹲下身子整理带回的东西,她们计算着,要是把这些玩意儿省省吃,也是能吃上两三天的。 范家大哥笑道: “苓姐儿已是十分有能耐能寻着这么些玩意儿,咱们大可省着点吃,若是实在是不够,就可像此前在平城那样,在山上找东西吃嘛。” 各人的心里头也没个主意,只知道接下来的路可不好走,听那小贩的话,这青城的百姓也是逃往越城去的。 尽管他们未必是在越城落脚,但至少这前往越城的方向是与他们一致的,尽管他们不一定全走山路,但至少也有一部分人是选择山路而行的。 既是如此,那他们总得吃东西,他们自个儿带的干粮总有吃完的时候,就得吃野菜,那就是与他们这些人一样,到时候也不知能不能抢得过人家。 不过云家人和范家人也不是天生的悲观派,以往在平城的时候,多难的日子,山上树皮都吃过的日子都经历过了,现下连家都没了,还能害怕什么? 能活一日算一日呗,说不定车到山前必有路呢。 众人想开之后,就抓紧忙活做饭的事,因没有脱稻机,所以只能使人手剥稻谷,这可是件费心思的活计,光是凭借人手,很是难弄,但幸好,他们人多。 一人能剥一粒,二十个人在同一个时间段下就能有二十粒,这般计算的话,倒也能算得上快。 除去剥稻谷的人,其余的人就又开始拾柴棍建灶子,处理海鲜干货什么的,而云苓和刚子自然也是往周边去采野菜。 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米饭算是蒸上了,鱼干,虾干和野菜被切成碎粒,待米饭开始咕噜咕噜冒泡的时候往里头放,盖上锅盖再次焖煮。 一刻钟的功夫后,铁锅里传出极为诱人的海鲜味道,那是以前都没有吃过的美味,当下嗅着,愈发觉得这会是一锅人间美味。 小白和大黑已经先一步缠到张氏的脚边,眼睛溜溜地盯着张氏,鼻子又扭扭歪歪地嗅着铁锅美味。 张氏瞧着它俩,像足了云苓小的时候,每当她做饭时,云苓就总会跑到厨房来,缠着她要吃的,那段时光可真是难忘,故此对小白和大黑也满是怜爱之心。 张氏先是取出小白和大黑的碗,往里各自盛上三勺混有鱼干的米饭,随后再往锅中米饭滴上一圈的酱油…… 第435章 遭了惦记 随着酱油往米饭滴的那一瞬间,鱼干和虾干的香味登时被激发出来,云苓都不敢想象那些酱油顺着米饭粒一直往下渗透,滴到锅底形成一层浅浅的酱油底,那该有多香。 云苓咕噜地咽下口水,云若夏的哈喇子就滴到她的肩上来,直说道: “嫂嫂,这是可以吃得了么?” “可以咧。” 张氏用铲子将米饭从底部铲起来,随即与面上的米饭进行搅和,酱油在妙手搅和间缓缓渗透到大部分的米饭里,形成一股极致的美味,其他人的哈喇子也算是忍不住了。 入夜, 仅有的一根蜡烛将四周点燃,所有人围着一处吃这锅海鲜干粒米饭,海鲜的鲜味很是浓郁,渗透到米饭里头,又有适当的酱油调味,吃进嘴巴里,那叫一个绝。 范家的小儿们纷然坐不住,吃一口米饭,屁股左挪右挪,就跟身上长刺儿一样, “这海鲜饭可真好吃,要是每日都能吃,那该有多好。” “阿娘,我可以每日都吃海鲜饭吗?” “我我我,我也要每日都吃海鲜饭。” 范家大嫂有些难为情,她使劲拽住自家小儿子,但小儿毕竟年纪小,不大懂人情世故,他们可不晓得大人们的心思,只顾着自个儿开心,颇有点无所顾忌。 “小儿不懂事,他、” “好,等咱们找到地儿安稳下来之后呢,咱们就每日都吃海鲜饭。” 云苓的话打破了场面的尴尬,其他人都知晓这是客套话,但小儿们却不是这么觉得。 他们只知道云苓答应他们,每日都能让他们吃到海鲜饭,所以云苓是他们的米饭班主,他们要跟着云苓。 ** 再美味,再不舍的海鲜干粒米饭也有被吃完的时候,留给众人的只有无尽的想念。 连续吃上两日的饱饭,所有人都精神气爽,走起路来都十分得劲儿,很快……就碰上那些青城逃亡的百姓。 他们是无意与别人发生争执的,就算是采摘野菜果子也会特意避开这些人,以免遭了惦念。 只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不一定就不会招惹你。 云苓等人身上的着装到底是让人起了嫉妒的心思,这天夜里,李悦娣守完夜,与唐灵进行交接之时,起了尿意。 她便拿着火折子让小白随着到不远处的草丛去,解手完,系好襦裙,刚从草丛里出来,头上那唯一的一根簪子就被抢了去, “你怎么抢我簪子?” “你的?你还要不要脸,这分明是我的簪子,被你偷偷拿去了,我现在不过是拿回自个儿的东西。” “你胡扯,我何时拿了你的簪子,我都不认识你,这是我的簪子,是我花银子买的,你还给我。” 李悦娣要抢,那妇人连忙后退,还啐了李悦娣一嘴, “什么还给你,这是我的,是你抢我的东西。” 李悦娣的怒火蹭蹭就往上涨,难怪这妇人今日一整日都在盯着她看,原来是在积着一肚子坏水,她是又气又急,当即就要将簪子抢回来。 但那妇人既是存了坏心思,又岂是省油的灯,她见李悦娣要抢回簪子,就迅速后退抵抗。 而分清好坏的小白立马就朝那妇人犬吠,又张着獠牙,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前将之咬个稀碎。 妇人本就是害怕这种有攻击性的畜生,添之自个儿又是势单力薄,不足以为抗,就用本地方言叫喊道: “肉,这里有肉,大家快过来吃肉。” “快点过来,可别让肉给跑了。” 一听到有肉,那些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巴巴地撑着身子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 “肉?哪里有肉?你这臭婆娘可别张着嘴就扯谎子。” “这不就是肉吗?这狗不就是要来吃的?俗话都说天上龙肉,地上狗肉,这狗这么肥实,肉一定好吃。” 李悦娣当真是恨透这个歹毒心肠的妇人,这抢了她的簪子还不算,竟然还敢打小白的主意,小白可是大家的保护神,焉能被这帮流氓窜匪给夺了去, “小白可是咱们家养的,属于咱们家的东西,你们若是动了小白,那就是偷盗,是要坐牢子的。” 可李悦娣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的震慑作用,那妇人反而发笑道: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你是想要告咱们去?去啊,县令爷都跑了,我倒要看看你往哪儿告咱们去,不自量力,有本事就到开封府去,给你这只畜生伸张正义。” “你……你……你……” “我什么我,瞧瞧你这只死狗,哪有半点儿畜生的模样,这身子可比咱们这些人还要肥实,咱们人都吃不饱,吃它养身子怎么了,犯法啊?” 众人都觉得这妇人的话说的在理,且不说法不法的问题,光是他们逃亡的这么一段时日,嘴里没有半点荤腥,小白就足以让他们眼馋嘴馋,妇人那话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动手的由头罢了。 “我觉得这话说的有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畜生比人的性命还要重要,这不是闹着玩吗?” “我看也是,哪有什么东西比人还重要,不就是一条狗么,吃了就吃了。” “对咧,咱们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在路边见到一条狗,谁晓得是不是没主人的,况且眼下这个情况,别说一条狗,就连一头熊,我都能将它拿下,悉数喂进肚子里。” “……” 这些人一人一句的自以为是让小白觉得恶心和害怕,它只能更加凶狠地朝这些人吠喊,以此来博取自个儿活命的机会。 但它的自我保护落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不服较劲儿和挑衅,他们联合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树枝条,齐齐向着小白。 “这死狗,还真他娘的凶,看老子怎么教训它。” “咱们一棍子敲它的脑袋,看它死不死。” “直接一绳子过去将它给勒住,吊到树上去,不信它还能折腾。” 李悦娣着实害怕,她害怕小白会落入贼人之手,便立马挡在小白跟前…… 第435章 遭了惦记 随着酱油往米饭滴的那一瞬间,鱼干和虾干的香味登时被激发出来,云苓都不敢想象那些酱油顺着米饭粒一直往下渗透,滴到锅底形成一层浅浅的酱油底,那该有多香。 云苓咕噜地咽下口水,云若夏的哈喇子就滴到她的肩上来,直说道: “嫂嫂,这是可以吃得了么?” “可以咧。” 张氏用铲子将米饭从底部铲起来,随即与面上的米饭进行搅和,酱油在妙手搅和间缓缓渗透到大部分的米饭里,形成一股极致的美味,其他人的哈喇子也算是忍不住了。 入夜, 仅有的一根蜡烛将四周点燃,所有人围着一处吃这锅海鲜干粒米饭,海鲜的鲜味很是浓郁,渗透到米饭里头,又有适当的酱油调味,吃进嘴巴里,那叫一个绝。 范家的小儿们纷然坐不住,吃一口米饭,屁股左挪右挪,就跟身上长刺儿一样, “这海鲜饭可真好吃,要是每日都能吃,那该有多好。” “阿娘,我可以每日都吃海鲜饭吗?” “我我我,我也要每日都吃海鲜饭。” 范家大嫂有些难为情,她使劲拽住自家小儿子,但小儿毕竟年纪小,不大懂人情世故,他们可不晓得大人们的心思,只顾着自个儿开心,颇有点无所顾忌。 “小儿不懂事,他、” “好,等咱们找到地儿安稳下来之后呢,咱们就每日都吃海鲜饭。” 云苓的话打破了场面的尴尬,其他人都知晓这是客套话,但小儿们却不是这么觉得。 他们只知道云苓答应他们,每日都能让他们吃到海鲜饭,所以云苓是他们的米饭班主,他们要跟着云苓。 ** 再美味,再不舍的海鲜干粒米饭也有被吃完的时候,留给众人的只有无尽的想念。 连续吃上两日的饱饭,所有人都精神气爽,走起路来都十分得劲儿,很快……就碰上那些青城逃亡的百姓。 他们是无意与别人发生争执的,就算是采摘野菜果子也会特意避开这些人,以免遭了惦念。 只不过有时候有些事情,你不招惹别人,别人不一定就不会招惹你。 云苓等人身上的着装到底是让人起了嫉妒的心思,这天夜里,李悦娣守完夜,与唐灵进行交接之时,起了尿意。 她便拿着火折子让小白随着到不远处的草丛去,解手完,系好襦裙,刚从草丛里出来,头上那唯一的一根簪子就被抢了去, “你怎么抢我簪子?” “你的?你还要不要脸,这分明是我的簪子,被你偷偷拿去了,我现在不过是拿回自个儿的东西。” “你胡扯,我何时拿了你的簪子,我都不认识你,这是我的簪子,是我花银子买的,你还给我。” 李悦娣要抢,那妇人连忙后退,还啐了李悦娣一嘴, “什么还给你,这是我的,是你抢我的东西。” 李悦娣的怒火蹭蹭就往上涨,难怪这妇人今日一整日都在盯着她看,原来是在积着一肚子坏水,她是又气又急,当即就要将簪子抢回来。 但那妇人既是存了坏心思,又岂是省油的灯,她见李悦娣要抢回簪子,就迅速后退抵抗。 而分清好坏的小白立马就朝那妇人犬吠,又张着獠牙,仿佛下一瞬就要扑上前将之咬个稀碎。 妇人本就是害怕这种有攻击性的畜生,添之自个儿又是势单力薄,不足以为抗,就用本地方言叫喊道: “肉,这里有肉,大家快过来吃肉。” “快点过来,可别让肉给跑了。” 一听到有肉,那些人哪里还能坐得住,巴巴地撑着身子连滚带爬地走了过来。 “肉?哪里有肉?你这臭婆娘可别张着嘴就扯谎子。” “这不就是肉吗?这狗不就是要来吃的?俗话都说天上龙肉,地上狗肉,这狗这么肥实,肉一定好吃。” 李悦娣当真是恨透这个歹毒心肠的妇人,这抢了她的簪子还不算,竟然还敢打小白的主意,小白可是大家的保护神,焉能被这帮流氓窜匪给夺了去, “小白可是咱们家养的,属于咱们家的东西,你们若是动了小白,那就是偷盗,是要坐牢子的。” 可李悦娣的这番话并没有起到任何的震慑作用,那妇人反而发笑道: “什么?你说的是什么?你是想要告咱们去?去啊,县令爷都跑了,我倒要看看你往哪儿告咱们去,不自量力,有本事就到开封府去,给你这只畜生伸张正义。” “你……你……你……” “我什么我,瞧瞧你这只死狗,哪有半点儿畜生的模样,这身子可比咱们这些人还要肥实,咱们人都吃不饱,吃它养身子怎么了,犯法啊?” 众人都觉得这妇人的话说的在理,且不说法不法的问题,光是他们逃亡的这么一段时日,嘴里没有半点荤腥,小白就足以让他们眼馋嘴馋,妇人那话不过是给他们一个动手的由头罢了。 “我觉得这话说的有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然畜生比人的性命还要重要,这不是闹着玩吗?” “我看也是,哪有什么东西比人还重要,不就是一条狗么,吃了就吃了。” “对咧,咱们什么也不晓得,只知道在路边见到一条狗,谁晓得是不是没主人的,况且眼下这个情况,别说一条狗,就连一头熊,我都能将它拿下,悉数喂进肚子里。” “……” 这些人一人一句的自以为是让小白觉得恶心和害怕,它只能更加凶狠地朝这些人吠喊,以此来博取自个儿活命的机会。 但它的自我保护落在这些人的眼中就是不服较劲儿和挑衅,他们联合起来,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树枝条,齐齐向着小白。 “这死狗,还真他娘的凶,看老子怎么教训它。” “咱们一棍子敲它的脑袋,看它死不死。” “直接一绳子过去将它给勒住,吊到树上去,不信它还能折腾。” 李悦娣着实害怕,她害怕小白会落入贼人之手,便立马挡在小白跟前…… 第436章 有意思嘛 随着小白的犬吠声越发凶狠,这群人要征服的心就越发强烈,纷然挥动着树枝条,瞧着那个阵势,誓要将小白给收于囊中。 李悦娣害怕,单以她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与这群人进行抗衡,但刚才小白是因为保护她才会被那恶妇人给盯上的,所以她责无旁贷,便立马挡在小白跟前。 只是她刚一挡,一巴掌就狠狠地落到她的脸颊上来,火辣辣的,她还没能反应过来,那妇人就又要抬手,只是这一巴掌没能落下,那妇人一整个身子被踢到几米远外,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上次打小白主意的人,已经在乱葬岗躺地直直的,不知各位是谁在打小白的主意,趁夜色黑,埋人也方便呐。” 云苓将脚收回,唐灵也赶紧将李悦娣给扶住。 那群人见妇人被一脚踢远,心里头或多或少有些害怕,又听得云苓这话,自是面面相觑,各自不敢做声。 “小娘子,这恶婆娘刚才抢了我的簪子,小白为我打抱不平,就被她嚷嚷着说要吃了。” 妇人挣扎着起身,见云苓不过是这黄毛丫头,便丝毫不给面子,无理道: “什么你的簪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簪子是你的?啊?我看,你就是仗着你们人多,想要冤枉我,以此来谋害我的簪子。” 云苓有些无语,同时又颇有感慨,人这一生呐,只要活的够长,总能见到不同类型的傻逼的, “这位大婶,你就尽管将这簪子拿去剔肉吃,不用再狼吞虎咽那般狼狈。” 那妇人将簪子给握紧些,不解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肉,什么狼吞虎咽,我跟你说,你可别给我乱扣一些不实的罪名。” “噢,你是想我把话给说明白,行,那咱们就将话给说清楚,就刚才,日落黄昏的时候,你就自个儿一个人坐在那棵树下吃肉脯。” 云苓拂了拂鼻子,继续说道: “哎,这吃一块就算了,你还吃三块,吃三块就算了,哎,咱们与你不相熟,你不给就算了,可他们与你,可同为青城的呀,你瞧瞧他们这都瘦脱相了,你也忍心自个儿藏私。” 那妇人被说得莫名其妙,撑着腰就骂云苓,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肉脯吃,你可别冤枉我。” 刚子登时回应道: “哎,这不愧是吃了肉的人,说起来话气甚足,不似我们,连肉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每日只吃点野菜,口横口歪,浑身没劲儿。” “我没吃肉!” 唐灵又接着道: “对对对,你是在梦里吃的,那三块又香又嫩的大肉脯不是你吃的,你牙缝里的肉丝也不是你吃肉脯沾上的,包括你嘴角的那一丝肉脯渍,也是别人粘上去的。” 云苓一人说也就罢了,刚子和唐灵也这么说,还说得有模有样的,这事还能有假? 那群人的视线登时就转移到妇人的脸上去,真她娘的,自个儿藏着吃不给他们一份就罢,还怂恿着他们去抢别人的狗吃,真他娘的晦气。 那妇人被这群野狼盯着,害怕自个儿会落个晚节不保,呼吸不禁乱了, “我没有,我是真没有肉脯吃,他们都是冤枉我的。” 云苓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地说道: “谁冤枉你了,咱们与你又不相熟,又不会占到你的便宜,冤枉你做什么?” 刚子当即附和道: “那可不是,就她那包袱里也不晓得藏有多少块肉脯呢,咱们不是同城的人,不帮衬着些,也是能理解的,怎么这同城的人也不给面子关照呢,不懂,我真是不懂。” 唐灵连忙接过刚子的话,开口说道: “你当然是不懂,她啊,刚才在吃的时候就在说,青城的人最是小气,特别是那些男的,抠里抠搜的,要是被他们给瞧见,定是要将她的肉脯抢干净,连渣都不剩,她最讨厌这群男的了。” “你胡说!” 唐灵的话让这妇人的心颤上一颤,她瞧着跟前这一群野狼,瞧着他们那怨恨的眼神,惊慌失措,慌不择言,她的手指横扫过云苓,刚子,唐灵和李悦娣,凶道: “我不就是抢了你们的簪子嘛,至于这么冤枉人嘛,这样有意思嘛,啊?” 云苓挑眉,刚子耸肩,唐灵露笑,李悦娣板起脸,妇人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刚才无意间将抢夺簪子之事说出,又羞又怒,直接将簪子扔到地上,就扬长而去。 而那群看热闹的人一见妇人走了,便快速随上前,他们可得瞧瞧她到底有没有偷偷藏有肉脯。 云苓捡起地上的簪子,将之擦干净,随后再递给李悦娣, “下次若是自个儿独自面对这么一群无赖,就不要纠缠这些身外之物,东西没了可以再挣,若是人受伤了,疼的是自个儿,回去找我阿姊要一些药膏涂涂,这事是我欠我考虑了。” 李悦娣连忙摇头, “不是的,这事与小娘子无关,是我自个儿不注意,还连累了小白,我可得跟小娘子道句不是。” “别说这些话,把簪子收好,咱们回去。” 李悦娣还想再说,但被唐灵抓紧一下肩膀,就不再纠缠这事,只道: “好。” 回到大本营,其他人因被这动静一闹,也都睡不着,见云苓回来,张氏连忙问道: “苓姐儿,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些人找咱们的麻烦?” “阿娘,没事,就是被一些不轨之徒给盯上了。” 云苓咬了咬下唇,看向其他人说道: “眼下咱们来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一些不轨之徒给盯上,我想咱们若是夜里要去如厕解手什么的,需得两人或三人同行,有什么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至于小白,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些时日就一直随着我,免得被人啃得连骨头也没有咧了。” 小白高兴地“吠”了一声,随即贴着云苓扭身子,很是黏糊。 大黑也“喵”地一声跳上云苓的怀抱,撒娇地贴着云苓蹭。 “好好好,大黑也随着我。” 第436章 有意思嘛 随着小白的犬吠声越发凶狠,这群人要征服的心就越发强烈,纷然挥动着树枝条,瞧着那个阵势,誓要将小白给收于囊中。 李悦娣害怕,单以她一人之力,实在难以与这群人进行抗衡,但刚才小白是因为保护她才会被那恶妇人给盯上的,所以她责无旁贷,便立马挡在小白跟前。 只是她刚一挡,一巴掌就狠狠地落到她的脸颊上来,火辣辣的,她还没能反应过来,那妇人就又要抬手,只是这一巴掌没能落下,那妇人一整个身子被踢到几米远外,痛得她直不起腰来。 “上次打小白主意的人,已经在乱葬岗躺地直直的,不知各位是谁在打小白的主意,趁夜色黑,埋人也方便呐。” 云苓将脚收回,唐灵也赶紧将李悦娣给扶住。 那群人见妇人被一脚踢远,心里头或多或少有些害怕,又听得云苓这话,自是面面相觑,各自不敢做声。 “小娘子,这恶婆娘刚才抢了我的簪子,小白为我打抱不平,就被她嚷嚷着说要吃了。” 妇人挣扎着起身,见云苓不过是这黄毛丫头,便丝毫不给面子,无理道: “什么你的簪子,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簪子是你的?啊?我看,你就是仗着你们人多,想要冤枉我,以此来谋害我的簪子。” 云苓有些无语,同时又颇有感慨,人这一生呐,只要活的够长,总能见到不同类型的傻逼的, “这位大婶,你就尽管将这簪子拿去剔肉吃,不用再狼吞虎咽那般狼狈。” 那妇人将簪子给握紧些,不解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肉,什么狼吞虎咽,我跟你说,你可别给我乱扣一些不实的罪名。” “噢,你是想我把话给说明白,行,那咱们就将话给说清楚,就刚才,日落黄昏的时候,你就自个儿一个人坐在那棵树下吃肉脯。” 云苓拂了拂鼻子,继续说道: “哎,这吃一块就算了,你还吃三块,吃三块就算了,哎,咱们与你不相熟,你不给就算了,可他们与你,可同为青城的呀,你瞧瞧他们这都瘦脱相了,你也忍心自个儿藏私。” 那妇人被说得莫名其妙,撑着腰就骂云苓,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有肉脯吃,你可别冤枉我。” 刚子登时回应道: “哎,这不愧是吃了肉的人,说起来话气甚足,不似我们,连肉的样子都没有见过,每日只吃点野菜,口横口歪,浑身没劲儿。” “我没吃肉!” 唐灵又接着道: “对对对,你是在梦里吃的,那三块又香又嫩的大肉脯不是你吃的,你牙缝里的肉丝也不是你吃肉脯沾上的,包括你嘴角的那一丝肉脯渍,也是别人粘上去的。” 云苓一人说也就罢了,刚子和唐灵也这么说,还说得有模有样的,这事还能有假? 那群人的视线登时就转移到妇人的脸上去,真她娘的,自个儿藏着吃不给他们一份就罢,还怂恿着他们去抢别人的狗吃,真他娘的晦气。 那妇人被这群野狼盯着,害怕自个儿会落个晚节不保,呼吸不禁乱了, “我没有,我是真没有肉脯吃,他们都是冤枉我的。” 云苓耸了耸肩,一副毫不在意地说道: “谁冤枉你了,咱们与你又不相熟,又不会占到你的便宜,冤枉你做什么?” 刚子当即附和道: “那可不是,就她那包袱里也不晓得藏有多少块肉脯呢,咱们不是同城的人,不帮衬着些,也是能理解的,怎么这同城的人也不给面子关照呢,不懂,我真是不懂。” 唐灵连忙接过刚子的话,开口说道: “你当然是不懂,她啊,刚才在吃的时候就在说,青城的人最是小气,特别是那些男的,抠里抠搜的,要是被他们给瞧见,定是要将她的肉脯抢干净,连渣都不剩,她最讨厌这群男的了。” “你胡说!” 唐灵的话让这妇人的心颤上一颤,她瞧着跟前这一群野狼,瞧着他们那怨恨的眼神,惊慌失措,慌不择言,她的手指横扫过云苓,刚子,唐灵和李悦娣,凶道: “我不就是抢了你们的簪子嘛,至于这么冤枉人嘛,这样有意思嘛,啊?” 云苓挑眉,刚子耸肩,唐灵露笑,李悦娣板起脸,妇人这才意识到自个儿刚才无意间将抢夺簪子之事说出,又羞又怒,直接将簪子扔到地上,就扬长而去。 而那群看热闹的人一见妇人走了,便快速随上前,他们可得瞧瞧她到底有没有偷偷藏有肉脯。 云苓捡起地上的簪子,将之擦干净,随后再递给李悦娣, “下次若是自个儿独自面对这么一群无赖,就不要纠缠这些身外之物,东西没了可以再挣,若是人受伤了,疼的是自个儿,回去找我阿姊要一些药膏涂涂,这事是我欠我考虑了。” 李悦娣连忙摇头, “不是的,这事与小娘子无关,是我自个儿不注意,还连累了小白,我可得跟小娘子道句不是。” “别说这些话,把簪子收好,咱们回去。” 李悦娣还想再说,但被唐灵抓紧一下肩膀,就不再纠缠这事,只道: “好。” 回到大本营,其他人因被这动静一闹,也都睡不着,见云苓回来,张氏连忙问道: “苓姐儿,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些人找咱们的麻烦?” “阿娘,没事,就是被一些不轨之徒给盯上了。” 云苓咬了咬下唇,看向其他人说道: “眼下咱们来到这边,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被一些不轨之徒给盯上,我想咱们若是夜里要去如厕解手什么的,需得两人或三人同行,有什么事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至于小白,已经被人盯上了,这些时日就一直随着我,免得被人啃得连骨头也没有咧了。” 小白高兴地“吠”了一声,随即贴着云苓扭身子,很是黏糊。 大黑也“喵”地一声跳上云苓的怀抱,撒娇地贴着云苓蹭。 “好好好,大黑也随着我。” 第437章 狼来了? 云苓的话,众人没有不听的,纷然按照这个要求操作,只是那吃了一亏的妇人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她花了十足的精力,一门心思放在紧盯云苓一行人的日常上。 她为了报那夜之仇,恨不得将一个人拆成四五六个人,时刻紧盯着云苓他们吃什么,就跟个恶毒的夺命鬼似的,将他们吃了些什么一一跟报菜单一般大声嚷嚷出来,但凡锅里有一丝肉碎,她都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 张氏,云老娘,范老娘和范家两位嫂子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一边得拦着那妇人看,一边还得提防她下毒吐哈喇子。 而负责采摘东西的范家哥儿们,云胜华和云苓等人,因要提防其他逃亡之人与他们争抢食物,故此没敢去深入深山里打猎野鸡野鸽子什么的,只能浅浅地在周遭寻一些野菜,果子什么的。 可俗话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前些时日才吃过极为美味的海鲜干粒米饭,眼下就算是吃不着,也不至于每日都吃野菜来续命。 云苓转了转身子,唧一下自个儿那干的不能再干的嘴,肚子随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要命,这简直就是要命。 云苓唰地一下坐起身来,守夜的刚子见状连忙拾起棍子警惕地盯着四周,轻声问道: “老大,可是有危险?” “没有,我肚子饿,睡不着。” “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可话一说出口,刚子才意识到他们正在离乡背井逃亡,哪里还能似从前那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故此又道: “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但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吃的,那口做饭的铁锅,可比他们的脸还要干净,无奈之下,刚子只好抓耳挠腮, “老大,要不我给你摘几个甜果子去,甜甜的,吃下去就不饿。” 云苓摇头, “这果子怕是越吃越饿,说到底就怪那个贼妇人,若不是她,咱们高低可以弄一只野鸡尝尝。” 提及那妇人,刚子也是一肚子的怨恨, “老大,干脆我去揍她一顿,让她滚出咱们的视线,别再这里头瞎搅和。” “不可,她虽是讨厌,但毕竟没做伤天害理的大事,你若是动手,就是大恶人,使不得,只不过那厮确实是坏,咱们得想个法子来治治她才是。” 刚子连忙坐到云苓的身旁,小声问道: “老大,你有什么好法子?” 云苓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转,随即说道: “刚子,你可有听过狼来了?” “狼来了?” “对,就是曾经有个放羊的小儿觉得日复一日的放羊活计无聊,就想到了一个开心的把戏,他向山下的百姓喊道:“狼来了,狼要将羊都吃了。”,百姓拿着工具争拥着跑上山来。” “他们同仇敌忾,誓要将狼给赶走,但跑到山上去,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狼,反而得到小儿无情地嘲笑。” 刚子直接代入那些百姓的角度,愤怒道: “那他们有没有揍那小儿一顿?” “没有,只是觉得愤怒而已,然后第二天,小儿又觉得无趣,就又叫嚷着狼来了,那些百姓也抄着家伙跑了上来,可狼没见着,又只得小儿的嘲笑。” 刚子的不满愈发强烈,呸一声道: “这死小儿,要是羊没了,也活该。” 云苓笑道: “这第三天,狼果真是来了,小儿紧张害怕极了,他拼命叫嚷,但山下的百姓以为这又是他玩弄的把戏,便没有理会他,最后这小儿的羊全部被狼给吃了。” “活该!真是大快人心呐。” 刚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可随之又想到云苓给他说这个故事的意义,他们刚才是在说那贼妇的事,云苓是断不会无缘无故与他拉扯到这个故事来,所以…… “老大,你的意思是要让那贼妇成为故事中让人生厌的小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之下,那群同样逃亡的人,就不会再相信她,到时候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不是?” 云苓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而后给刚子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刚子见被云苓赞赏,满是欣喜,随即看向云苓,两人会心一笑,阴谋计成。 次日天亮,那妇人又来“监工”,云苓将要找食物的队伍整合起来,不再似以往那般分开,他们一同往深山里头走去,各人的脸上神情严肃,那妇人登时心疑。 她可是头一次见这么一大群人去找东西吃,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宝贝玩意儿,比如是野鸡野鸭,甚至是野猪。 那妇人感觉自个儿是发现了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她也顾不得张氏和云老娘她们在烧什么,径自随上云苓他们,今日定要好好让他们吃一次瘪。 “老大,鱼儿上钩了。” “鱼儿?哪里有鱼儿呀?” 范小四自云苓答应他们安稳下来就每日吃海鲜干粒饭之后,就每日都缠着云苓,云苓去哪儿,他们也跟着到哪儿去,当下听得刚子说鱼儿上钩,自然就以为是真的有鱼。 刚子被范小四的话给吓到了,生怕会因为他的这话而功亏一篑,但云苓干脆将计就计,只见她说道: “鱼儿,咱们这就去找鱼儿,咱们呢,今日就吃红烧鱼儿。” “苓阿姊,我还想吃油炸的松子鱼,阿娘每每过年的时候都会做上一道酸甜可口的松子鱼,咱们能不能吃啊?” 云苓浅浅蹙起眉头,有些迟疑, “嗯……这油炸松子鱼的话可得用油,这油……额……咱们还有猪肉,不怕,用猪油稍稍炸一下也是可以的,味道次点就次点。” “真的?咱们真的能吃上松子鱼?” “真的,只不过咱们可得抓上几条鱼。” 范小四热情高涨,他仿佛已经看到自个儿一边吃松子鱼,一边品香饮子的画面了,便往上一跃,跳得老高,欢快道: “苓阿姊,我把小溪里的鱼儿都给你抓来,咱们吃一顿美美的午膳。” 第437章 狼来了? 云苓的话,众人没有不听的,纷然按照这个要求操作,只是那吃了一亏的妇人没有因此善罢甘休,她花了十足的精力,一门心思放在紧盯云苓一行人的日常上。 她为了报那夜之仇,恨不得将一个人拆成四五六个人,时刻紧盯着云苓他们吃什么,就跟个恶毒的夺命鬼似的,将他们吃了些什么一一跟报菜单一般大声嚷嚷出来,但凡锅里有一丝肉碎,她都跟发现新大陆一样,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晓了。 张氏,云老娘,范老娘和范家两位嫂子不敢掉以轻心,她们一边得拦着那妇人看,一边还得提防她下毒吐哈喇子。 而负责采摘东西的范家哥儿们,云胜华和云苓等人,因要提防其他逃亡之人与他们争抢食物,故此没敢去深入深山里打猎野鸡野鸽子什么的,只能浅浅地在周遭寻一些野菜,果子什么的。 可俗话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们前些时日才吃过极为美味的海鲜干粒米饭,眼下就算是吃不着,也不至于每日都吃野菜来续命。 云苓转了转身子,唧一下自个儿那干的不能再干的嘴,肚子随即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要命,这简直就是要命。 云苓唰地一下坐起身来,守夜的刚子见状连忙拾起棍子警惕地盯着四周,轻声问道: “老大,可是有危险?” “没有,我肚子饿,睡不着。” “我去给你买点东西吃。” 可话一说出口,刚子才意识到他们正在离乡背井逃亡,哪里还能似从前那般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故此又道: “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但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吃的,那口做饭的铁锅,可比他们的脸还要干净,无奈之下,刚子只好抓耳挠腮, “老大,要不我给你摘几个甜果子去,甜甜的,吃下去就不饿。” 云苓摇头, “这果子怕是越吃越饿,说到底就怪那个贼妇人,若不是她,咱们高低可以弄一只野鸡尝尝。” 提及那妇人,刚子也是一肚子的怨恨, “老大,干脆我去揍她一顿,让她滚出咱们的视线,别再这里头瞎搅和。” “不可,她虽是讨厌,但毕竟没做伤天害理的大事,你若是动手,就是大恶人,使不得,只不过那厮确实是坏,咱们得想个法子来治治她才是。” 刚子连忙坐到云苓的身旁,小声问道: “老大,你有什么好法子?” 云苓的眼珠子上下左右转了转,随即说道: “刚子,你可有听过狼来了?” “狼来了?” “对,就是曾经有个放羊的小儿觉得日复一日的放羊活计无聊,就想到了一个开心的把戏,他向山下的百姓喊道:“狼来了,狼要将羊都吃了。”,百姓拿着工具争拥着跑上山来。” “他们同仇敌忾,誓要将狼给赶走,但跑到山上去,并没有见到传说中的狼,反而得到小儿无情地嘲笑。” 刚子直接代入那些百姓的角度,愤怒道: “那他们有没有揍那小儿一顿?” “没有,只是觉得愤怒而已,然后第二天,小儿又觉得无趣,就又叫嚷着狼来了,那些百姓也抄着家伙跑了上来,可狼没见着,又只得小儿的嘲笑。” 刚子的不满愈发强烈,呸一声道: “这死小儿,要是羊没了,也活该。” 云苓笑道: “这第三天,狼果真是来了,小儿紧张害怕极了,他拼命叫嚷,但山下的百姓以为这又是他玩弄的把戏,便没有理会他,最后这小儿的羊全部被狼给吃了。” “活该!真是大快人心呐。” 刚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可随之又想到云苓给他说这个故事的意义,他们刚才是在说那贼妇的事,云苓是断不会无缘无故与他拉扯到这个故事来,所以…… “老大,你的意思是要让那贼妇成为故事中让人生厌的小儿?这样一而再再而三之下,那群同样逃亡的人,就不会再相信她,到时候咱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是不是?” 云苓露出一脸孺子可教的表情,而后给刚子竖起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刚子见被云苓赞赏,满是欣喜,随即看向云苓,两人会心一笑,阴谋计成。 次日天亮,那妇人又来“监工”,云苓将要找食物的队伍整合起来,不再似以往那般分开,他们一同往深山里头走去,各人的脸上神情严肃,那妇人登时心疑。 她可是头一次见这么一大群人去找东西吃,想来是发现了什么宝贝玩意儿,比如是野鸡野鸭,甚至是野猪。 那妇人感觉自个儿是发现了一件极为了不得的事,她也顾不得张氏和云老娘她们在烧什么,径自随上云苓他们,今日定要好好让他们吃一次瘪。 “老大,鱼儿上钩了。” “鱼儿?哪里有鱼儿呀?” 范小四自云苓答应他们安稳下来就每日吃海鲜干粒饭之后,就每日都缠着云苓,云苓去哪儿,他们也跟着到哪儿去,当下听得刚子说鱼儿上钩,自然就以为是真的有鱼。 刚子被范小四的话给吓到了,生怕会因为他的这话而功亏一篑,但云苓干脆将计就计,只见她说道: “鱼儿,咱们这就去找鱼儿,咱们呢,今日就吃红烧鱼儿。” “苓阿姊,我还想吃油炸的松子鱼,阿娘每每过年的时候都会做上一道酸甜可口的松子鱼,咱们能不能吃啊?” 云苓浅浅蹙起眉头,有些迟疑, “嗯……这油炸松子鱼的话可得用油,这油……额……咱们还有猪肉,不怕,用猪油稍稍炸一下也是可以的,味道次点就次点。” “真的?咱们真的能吃上松子鱼?” “真的,只不过咱们可得抓上几条鱼。” 范小四热情高涨,他仿佛已经看到自个儿一边吃松子鱼,一边品香饮子的画面了,便往上一跃,跳得老高,欢快道: “苓阿姊,我把小溪里的鱼儿都给你抓来,咱们吃一顿美美的午膳。” 第438章 正中意图 大人们乐得一笑,都没将范小四这话当真,但那妇人却不一样,她可是一直听得他们说什么鱼儿啊,什么肉啊的,鱼儿暂且不算,还在小溪里游着,但猪肉,他们竟然还藏着猪肉,这就有点儿天理不容了。 妇人一想到自个儿抓住这群人的把柄,就心生欢喜,追踪起来也满是劲儿。 来到深山里的小溪,她的视线就被一堵人墙给挡住了,这堵人墙颇为厉害,任她怎么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瞧不清最里头的东西。 越是这般,她就越是好奇,她使劲跳起来往上蹦,可因个子有点矮,能见到的东西十分有限,但她不服气,她今日指定是要给这群人一些厉害瞧瞧。 于是,她近乎豁出全身的劲儿来,使劲往上一蹦,老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瞧到了往上扬起的水滴。 而后又听得这些人在说道: “诶,厉害了咧,真是牛掰。” “这也太有能耐了,快点抓住抓住,可别让它给溜了。” “我就说,小四厉害着呢,你们快看,这扬起的水花多厉害。” “……” 妇人被说得心里头痒痒,时而又听得咕咚咕咚的响声,想来是那鱼儿脱了手往水里钻,这下好了,捶死这伙人的证据足够了。 从深山回去,那妇人是步步紧随,待见到她的那些青城同乡之后,就热情叫嚷道: “来哦,你们啊,今日可有福气了咧,他们今日可是抓到一箩筐的鱼,他们还藏着猪肉,我看,可得饱餐一顿咯。” “真的???” 那些人已经饿得连腰都抬不起来,当下听得有肉吃,自然是两眼发光,宛如野兽。 刚子本就厌恶这贼妇,如今见着她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更是恨不得赏她两个耳光子。 只是正如云苓所说,她又没做什么大恶的坏事,所以他的巴掌也只能停留在想象当中。 可既然这动手是动不了,那在嘴皮子上他可得讨要回来, “什么话说什么呢,你这一天不叫叫嚷嚷就浑身难受是不是,别人有什么玩意儿你管得着么,你现在住在山上,不是住海边,甭管这么宽。” 刚子这话,落在妇人的耳中就是心虚,她可越发肯定这伙人是藏着好东西了,于是趾高气昂,叉着腰儿说道: “别人有什么,我是管不着,可你们现在是在咱们青城的地域上,采的是咱们青城的东西,住的是咱们青城的地儿,有什么吃的用的,可都得跟咱们青城人分享,要不然就滚回你们平城去。” 妇人如同耍官威似的发言得到同为青城的那群人的认同,他们纷纷表态道: “就是,这话说的在理,你们这逃到咱们青城这边来,占了咱们的东西,要是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若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可不是,亏得咱们是讲道理讲文化的人,这若是换作别地的人,说不定道理都不谈,直接就开抢,你们也占不着理儿。” “要我说,咱们就友好相处就是,这日子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嘛,下次若是咱们找着野猪什么的,也分你们几段好的猪肉,拉扯平均,大家也好过。” “……” 云苓让范家大哥和二哥都让开身子,直接亮出刚才的小箩筐,她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道: “这位嫂子的话着实让咱们发懵,不知咱们何时有鱼,又何时有猪肉了?” 妇人连同那群人的身子往前凑,刚子直接就将小箩筐给反着拎起来,箩筐里的杂草和小石块骨碌地往下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可能!” 妇人惊了,手指指了指云苓,又指刚子, “我刚才可是亲眼见到你们抓鱼的,你们还说要用炸猪肉的油来做松子鱼,你们一定是将鱼给藏起来了,是不是?”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皱眉道: “嫂子,你是一路随着咱们来回的,咱们还怎么将鱼给藏起来呢,嗯?” “是你说有猪肉的!你还说要用猪肉炸出来的油来做松子鱼,是不是,这话你是不是说过???” 云苓不慌不乱地点头,回应道: “说过呀,咋滴,咱们没得吃还不能瞎说啊,瞎说犯法么,你这人真可笑。” 那妇人当即被气得冒烟,谁知道这人会瞎说呢,还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的, “不对,这不对。” “哪里不对了,按你这么说的,这里可是你们青城的地域,这山可是你们青城的山,你说,你们都没能找到鱼吃,咱们这种外来的,能找到鱼吃吗?你这话不是很可笑嘛。” 云苓的话让那群人觉得甚为有道理,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认为自个儿都没有找到鱼,找到野鸡吃,云苓他们这种外来的,又岂会找得到? “散了,都散了,空欢喜一场,啥也没捞着。” “那不就是,又没有真正瞧见,瞎说什么呢,惹得大家伙白欢喜。” “下次可别再扯犊子,他娘的,老子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被这么一挑逗,饿得更凶了,下次若是再胡扯,别怪老子揍你。” 那妇人无辜被这么一说,又羞又愧,她恶狠狠地瞥了云苓一眼,随即拳头紧握,勾着头跑走, 她一定会抓到这帮人的痛脚,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让他们当着她的面,被赶出这座山。 妇人怀着这个信念,硬生生眼睁睁守了一夜,待天亮之后就再次随着云苓他们一行人,这一次,她一定要亲眼瞧见,一定要给他们一顿好果子吃。 “老大,这鱼儿又跟上来了。” 刚子为防被范小四听到,再次重复昨日的话,乱了他们的计划,故此凑到云苓的跟前,低声说道。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心里头有了别样的主意,那贼妇昨日吃了这么一大亏,今日定是会小心谨慎,若不能让她见到真的玩意儿,估计她这招狼来了会进行不下去。 只是若她弄了真的东西来,岂不是正中那贼妇的意图? 第438章 正中意图 大人们乐得一笑,都没将范小四这话当真,但那妇人却不一样,她可是一直听得他们说什么鱼儿啊,什么肉啊的,鱼儿暂且不算,还在小溪里游着,但猪肉,他们竟然还藏着猪肉,这就有点儿天理不容了。 妇人一想到自个儿抓住这群人的把柄,就心生欢喜,追踪起来也满是劲儿。 来到深山里的小溪,她的视线就被一堵人墙给挡住了,这堵人墙颇为厉害,任她怎么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瞧不清最里头的东西。 越是这般,她就越是好奇,她使劲跳起来往上蹦,可因个子有点矮,能见到的东西十分有限,但她不服气,她今日指定是要给这群人一些厉害瞧瞧。 于是,她近乎豁出全身的劲儿来,使劲往上一蹦,老天不负有心人,她总算是瞧到了往上扬起的水滴。 而后又听得这些人在说道: “诶,厉害了咧,真是牛掰。” “这也太有能耐了,快点抓住抓住,可别让它给溜了。” “我就说,小四厉害着呢,你们快看,这扬起的水花多厉害。” “……” 妇人被说得心里头痒痒,时而又听得咕咚咕咚的响声,想来是那鱼儿脱了手往水里钻,这下好了,捶死这伙人的证据足够了。 从深山回去,那妇人是步步紧随,待见到她的那些青城同乡之后,就热情叫嚷道: “来哦,你们啊,今日可有福气了咧,他们今日可是抓到一箩筐的鱼,他们还藏着猪肉,我看,可得饱餐一顿咯。” “真的???” 那些人已经饿得连腰都抬不起来,当下听得有肉吃,自然是两眼发光,宛如野兽。 刚子本就厌恶这贼妇,如今见着她这副自以为是的嘴脸,更是恨不得赏她两个耳光子。 只是正如云苓所说,她又没做什么大恶的坏事,所以他的巴掌也只能停留在想象当中。 可既然这动手是动不了,那在嘴皮子上他可得讨要回来, “什么话说什么呢,你这一天不叫叫嚷嚷就浑身难受是不是,别人有什么玩意儿你管得着么,你现在住在山上,不是住海边,甭管这么宽。” 刚子这话,落在妇人的耳中就是心虚,她可越发肯定这伙人是藏着好东西了,于是趾高气昂,叉着腰儿说道: “别人有什么,我是管不着,可你们现在是在咱们青城的地域上,采的是咱们青城的东西,住的是咱们青城的地儿,有什么吃的用的,可都得跟咱们青城人分享,要不然就滚回你们平城去。” 妇人如同耍官威似的发言得到同为青城的那群人的认同,他们纷纷表态道: “就是,这话说的在理,你们这逃到咱们青城这边来,占了咱们的东西,要是有好东西自然是要分享的,若不然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那可不是,亏得咱们是讲道理讲文化的人,这若是换作别地的人,说不定道理都不谈,直接就开抢,你们也占不着理儿。” “要我说,咱们就友好相处就是,这日子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嘛,下次若是咱们找着野猪什么的,也分你们几段好的猪肉,拉扯平均,大家也好过。” “……” 云苓让范家大哥和二哥都让开身子,直接亮出刚才的小箩筐,她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道: “这位嫂子的话着实让咱们发懵,不知咱们何时有鱼,又何时有猪肉了?” 妇人连同那群人的身子往前凑,刚子直接就将小箩筐给反着拎起来,箩筐里的杂草和小石块骨碌地往下掉,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不可能!” 妇人惊了,手指指了指云苓,又指刚子, “我刚才可是亲眼见到你们抓鱼的,你们还说要用炸猪肉的油来做松子鱼,你们一定是将鱼给藏起来了,是不是?”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皱眉道: “嫂子,你是一路随着咱们来回的,咱们还怎么将鱼给藏起来呢,嗯?” “是你说有猪肉的!你还说要用猪肉炸出来的油来做松子鱼,是不是,这话你是不是说过???” 云苓不慌不乱地点头,回应道: “说过呀,咋滴,咱们没得吃还不能瞎说啊,瞎说犯法么,你这人真可笑。” 那妇人当即被气得冒烟,谁知道这人会瞎说呢,还说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的, “不对,这不对。” “哪里不对了,按你这么说的,这里可是你们青城的地域,这山可是你们青城的山,你说,你们都没能找到鱼吃,咱们这种外来的,能找到鱼吃吗?你这话不是很可笑嘛。” 云苓的话让那群人觉得甚为有道理,特别是那些自以为是的,认为自个儿都没有找到鱼,找到野鸡吃,云苓他们这种外来的,又岂会找得到? “散了,都散了,空欢喜一场,啥也没捞着。” “那不就是,又没有真正瞧见,瞎说什么呢,惹得大家伙白欢喜。” “下次可别再扯犊子,他娘的,老子本来就饿得前胸贴后背,还被这么一挑逗,饿得更凶了,下次若是再胡扯,别怪老子揍你。” 那妇人无辜被这么一说,又羞又愧,她恶狠狠地瞥了云苓一眼,随即拳头紧握,勾着头跑走, 她一定会抓到这帮人的痛脚,一定会让他们付出相应的代价,让他们当着她的面,被赶出这座山。 妇人怀着这个信念,硬生生眼睁睁守了一夜,待天亮之后就再次随着云苓他们一行人,这一次,她一定要亲眼瞧见,一定要给他们一顿好果子吃。 “老大,这鱼儿又跟上来了。” 刚子为防被范小四听到,再次重复昨日的话,乱了他们的计划,故此凑到云苓的跟前,低声说道。 云苓挠了挠太阳穴,心里头有了别样的主意,那贼妇昨日吃了这么一大亏,今日定是会小心谨慎,若不能让她见到真的玩意儿,估计她这招狼来了会进行不下去。 只是若她弄了真的东西来,岂不是正中那贼妇的意图? 第439章 咱们平分 云苓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若是弄真的食物来,依昨天那群人的嘴脸,他们不知要被“这是青城的山,你们所采来的东西都是青城的”这话给压制得多厉害。 俗话都说强龙难敌地头蛇,他们若是招惹了这群不讲理的,怕是不得安稳。 云苓想了又想,还真是让她想着一个较为妥当的法子,她发动异能,召唤一头野猪。 异能一出,唰唰唰地声音就从大老远处传来,紧接那些踩碎树叶,树枝条的响声迫切地接近众人的耳朵。 范家大哥是最先瞧见情况的,他看见那头凶猛跑来的野猪,先是震惊地往后退一步,随即便是兴奋激动, “野猪!有野猪!咱们今日当真是走运了。” “野猪?哪儿呢?在哪儿呢?” 范家二哥也是激动,但同时也有些胆怯,他是知晓野猪的凶猛,便一边窥看,一边往地上捡着能使上劲儿的树枝条。 云胜华和刚子也相继瞧到野猪,连忙将范小四等人给护住,野猪虽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但十分有烈性,怕是会伤及无辜。 云苓瞧着身后的妇人还在踮脚窥望,便差野猪绕个弯儿,朝她的那处方向绕上一圈。 妇人顿时瞧见了,她揉了揉自个儿的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但随着那道野猪的身影愈发清晰时,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野猪!” “天啊,野猪,快来人啊,这里有野猪!” 随着这妇人的叫唤,云苓赶紧控制住野猪朝另外一个方向去。 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连忙追着野猪跑,云苓,刚子和云胜华也带着小儿们往前跑去。 妇人连忙嚷嚷着,使出浑身的劲儿叫喊道: “野猪!快来人呐,这里有野猪,快来人呐。” “你们要是再不来的话,这野猪就要被平城人给抓住吃了咯,到时候咱们青城的,连野猪毛都见不着一条。” 那伙人听到妇人的叫唤,特别是听清楚有“野猪”的话语,争拥撑着棍子树枝条赶过来, “野猪呢?野猪在哪?” “野猪刚才从那个方向来,只不过见到他们人多,就又跑到那个方向去了,咱们可得快些去,要不然都被平城那些人给分掉了咯。” 妇人说罢,就带着头朝云苓刚才跑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见到云苓一行人,正围在一处,而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又蹲在地上,像足了是在处理野猪的样子,妇人更加得意了。 她自认是抓住云苓他们捕捉青城猎物的证据,又念身后有青城本地人撑腰,腰杆子瞬间就直了起来,语气态度也跟再凶恶不过的霸主一般, “今日你们可不能抵赖了,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你们抓到野猪的,这野猪可是咱们青城的野猪,似你们这种外来人,若是抓住了,也只能按功劳分上一份,可不能全独占了。” 那群人自然觉得妇人的话说得有理,况且野猪,那是野猪咧,野猪的肉吃上一吃,他们的活力就能瞬间恢复过来,准能一口气就走到越城,然后坐上船只,逃到别处去。 如此一想,各人的心里头都将这野猪视作自个儿的囊中之物,看向云苓他们的眼神也愈发贪婪, “按着理儿来说,这野猪你们确实不能独贪,它既然是在青城地域出现的,那就证明是要给咱们青城的人吃的,你们不过是凑巧遇见,是要拿出来的。” “我是这么觉得的,你们呢,能抓住野猪也是有能耐本事的,这份力是功不可没的,所以,这野猪呢,咱们就平分。” “对,平分,这野猪咱们平分了,至于猪下水,这猪大肠我要了,其他肝脏你们要去,要去。” 云苓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这群人说话的态度就很有问题,爹味十足,他们不是在跟他们商量,直接就一刀斩断,仿佛他们才是猎物的拥有者,因大发慈悲而施舍善意一样。 云苓非常不想与这群人打交道,生理产生的厌恶就足以让她本就空空的胃翻江倒海,她怕若是再交涉下去,她胃里的黄水就要吐出来了,故此说道: “这位嫂子,你要是实在太闲,不如找根树枝蹭蹭,也好省去嚼弄舌根的心思,你口口声声说的野猪,请问,在哪儿?” “不要脸,亏你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竟说这等不要面子的事,这种事没人教你也就作罢,怎么还睁着眼睛扯谎子,你们身后那两人不就是压着野猪呢,这事都在明面上摆着呢,你的嘴巴子怎还那么硬。” 云苓叹了一口气,让出一条路来, “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让她看看呗。” 刚子等人纷纷往后让出一步来,各都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那妇人见云苓妥协,心头那股得意劲儿遮都遮挡不住,她自觉今日要好好出一出风头,解一解昨日受的气, 只是没想到,当人潮散开之后,她见到的只有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地上还有一个范小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野猪呢?你们把野猪藏哪儿啦?” 这下不待云苓回应她,被她喊来的那群人就怒得回应道: “他们人都在这了,还能将野猪藏在哪里?你以为野猪是普通的耗子吗,啊?” “去你娘的,没有野猪你瞎嚷嚷什么,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毛病,亏老子还以为今日能大饱一顿,好了,平白走这么一段路,还费了老子不少劲儿,有毛病。” 那妇人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可能,那野猪是我亲眼所见,我亲自看到的,你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所以才从那里跑到这头来的,是不是?” 这话是问云苓的,但云苓又岂会这般善良帮她解围,便也没回应,云苓不说话,其他人又岂会做这个烂好人,便各看各的,没有将妇人当一回事。 “你们说话啊,是不是将野猪藏起来了?” 妇人来回走了走,往其他方向望了又望…… 第439章 咱们平分 云苓可以想象得到他们若是弄真的食物来,依昨天那群人的嘴脸,他们不知要被“这是青城的山,你们所采来的东西都是青城的”这话给压制得多厉害。 俗话都说强龙难敌地头蛇,他们若是招惹了这群不讲理的,怕是不得安稳。 云苓想了又想,还真是让她想着一个较为妥当的法子,她发动异能,召唤一头野猪。 异能一出,唰唰唰地声音就从大老远处传来,紧接那些踩碎树叶,树枝条的响声迫切地接近众人的耳朵。 范家大哥是最先瞧见情况的,他看见那头凶猛跑来的野猪,先是震惊地往后退一步,随即便是兴奋激动, “野猪!有野猪!咱们今日当真是走运了。” “野猪?哪儿呢?在哪儿呢?” 范家二哥也是激动,但同时也有些胆怯,他是知晓野猪的凶猛,便一边窥看,一边往地上捡着能使上劲儿的树枝条。 云胜华和刚子也相继瞧到野猪,连忙将范小四等人给护住,野猪虽能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但十分有烈性,怕是会伤及无辜。 云苓瞧着身后的妇人还在踮脚窥望,便差野猪绕个弯儿,朝她的那处方向绕上一圈。 妇人顿时瞧见了,她揉了揉自个儿的双眼,有些不敢相信,但随着那道野猪的身影愈发清晰时,她惊讶地叫了一声, “野猪!” “天啊,野猪,快来人啊,这里有野猪!” 随着这妇人的叫唤,云苓赶紧控制住野猪朝另外一个方向去。 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连忙追着野猪跑,云苓,刚子和云胜华也带着小儿们往前跑去。 妇人连忙嚷嚷着,使出浑身的劲儿叫喊道: “野猪!快来人呐,这里有野猪,快来人呐。” “你们要是再不来的话,这野猪就要被平城人给抓住吃了咯,到时候咱们青城的,连野猪毛都见不着一条。” 那伙人听到妇人的叫唤,特别是听清楚有“野猪”的话语,争拥撑着棍子树枝条赶过来, “野猪呢?野猪在哪?” “野猪刚才从那个方向来,只不过见到他们人多,就又跑到那个方向去了,咱们可得快些去,要不然都被平城那些人给分掉了咯。” 妇人说罢,就带着头朝云苓刚才跑的方向跑去,不一会儿,就见到云苓一行人,正围在一处,而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又蹲在地上,像足了是在处理野猪的样子,妇人更加得意了。 她自认是抓住云苓他们捕捉青城猎物的证据,又念身后有青城本地人撑腰,腰杆子瞬间就直了起来,语气态度也跟再凶恶不过的霸主一般, “今日你们可不能抵赖了,我们可是亲眼目睹你们抓到野猪的,这野猪可是咱们青城的野猪,似你们这种外来人,若是抓住了,也只能按功劳分上一份,可不能全独占了。” 那群人自然觉得妇人的话说得有理,况且野猪,那是野猪咧,野猪的肉吃上一吃,他们的活力就能瞬间恢复过来,准能一口气就走到越城,然后坐上船只,逃到别处去。 如此一想,各人的心里头都将这野猪视作自个儿的囊中之物,看向云苓他们的眼神也愈发贪婪, “按着理儿来说,这野猪你们确实不能独贪,它既然是在青城地域出现的,那就证明是要给咱们青城的人吃的,你们不过是凑巧遇见,是要拿出来的。” “我是这么觉得的,你们呢,能抓住野猪也是有能耐本事的,这份力是功不可没的,所以,这野猪呢,咱们就平分。” “对,平分,这野猪咱们平分了,至于猪下水,这猪大肠我要了,其他肝脏你们要去,要去。” 云苓的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这群人说话的态度就很有问题,爹味十足,他们不是在跟他们商量,直接就一刀斩断,仿佛他们才是猎物的拥有者,因大发慈悲而施舍善意一样。 云苓非常不想与这群人打交道,生理产生的厌恶就足以让她本就空空的胃翻江倒海,她怕若是再交涉下去,她胃里的黄水就要吐出来了,故此说道: “这位嫂子,你要是实在太闲,不如找根树枝蹭蹭,也好省去嚼弄舌根的心思,你口口声声说的野猪,请问,在哪儿?” “不要脸,亏你还是个未出嫁的黄花闺女,竟说这等不要面子的事,这种事没人教你也就作罢,怎么还睁着眼睛扯谎子,你们身后那两人不就是压着野猪呢,这事都在明面上摆着呢,你的嘴巴子怎还那么硬。” 云苓叹了一口气,让出一条路来, “既然嫂子都这么说了,那咱们就让她看看呗。” 刚子等人纷纷往后让出一步来,各都摇头晃脑,唉声叹气。 那妇人见云苓妥协,心头那股得意劲儿遮都遮挡不住,她自觉今日要好好出一出风头,解一解昨日受的气, 只是没想到,当人潮散开之后,她见到的只有范家大哥和范家二哥,地上还有一个范小四,除此之外,别无他物,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野猪呢?你们把野猪藏哪儿啦?” 这下不待云苓回应她,被她喊来的那群人就怒得回应道: “他们人都在这了,还能将野猪藏在哪里?你以为野猪是普通的耗子吗,啊?” “去你娘的,没有野猪你瞎嚷嚷什么,你他娘的是不是有毛病,亏老子还以为今日能大饱一顿,好了,平白走这么一段路,还费了老子不少劲儿,有毛病。” 那妇人一个劲儿地摇头, “不可能,那野猪是我亲眼所见,我亲自看到的,你们刚才不是也看到了?所以才从那里跑到这头来的,是不是?” 这话是问云苓的,但云苓又岂会这般善良帮她解围,便也没回应,云苓不说话,其他人又岂会做这个烂好人,便各看各的,没有将妇人当一回事。 “你们说话啊,是不是将野猪藏起来了?” 妇人来回走了走,往其他方向望了又望…… 第440章 捂着良心 “你们……你们……就刚才,野猪还凶猛地跑过来,然后你们还捡起地上的树枝条准备应战,后来野猪跑了,你们也跟着跑上前去追,你们一定是将野猪藏起来,一定!!!” “够了!” 在她身旁的那男子已经受不了,直接骂道: “野猪野猪野猪,我看你这脑子才是野猪脑子,从你嚷嚷到咱们过来,拢共才多久功夫,他们一行这么些弱不禁风的,难道还能将野猪杀了藏起来?” “你是太把他们当一回事,还是将咱们看的太弱?哎,若非你是个青城人,老子非得将你教训一顿不可,走!” 那妇人被训了一顿,脸色明显不好,她再次狠狠地剜了云苓等人一眼,怒气冲冲离去。 待人群散后,范小四走到云苓跟前,低声问道: “苓阿姊,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真正的,刚才那头野猪,可肥可肥了。” 刚子抢先一步回答道: “这按照事不过三的定律,明日咱们就可吃肉,那群人不会再相信那贼妇了。” “真的吗?” 云苓被范小四这般一问,心里头的想法也不大能站稳,她有些没底,只道: “再等等,我瞧着那个贼妇很是愤怒,俗话说狗被逼急了容易跳墙,焉知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咱们再等上一等,免得真被她抓住一次,弄得个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范小四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抓着云苓的袖子又是甩又是晃,最后没人安慰他,他也只好作罢。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云苓所料,那妇人果真是不死心,而且她也不知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竟能让那群青城的人一同随在他们的身后,瞧着那个阵势,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感觉。 云苓的脑袋大了又大,这下可是有些难缠,这要是闲闲逛逛,不出现真的东西,这群人或是心里头会藏着疑,一次不行,就会跟上个五六七八次,到时候只会给自个儿添麻烦。 可这要是真的出现真的东西,那前两次他们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很容易前功尽弃,到时候就会真的怀疑有鱼和有野猪,该说不说,这老贼妇还真是打的一个好算盘,绝绝的。 “老大,今日这鱼儿可还真大,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事情的成败或许就是在此一举,只不过这一举,可是不容易呐。 云苓心里头没主意,只跟着范家大哥和二哥,采果子的采果子,摘野菜的摘野菜,她都没有对此感到厌烦,那群尾巴就有些不大得劲儿。 他们开始放松对云苓等人的看管,有时遇到野果子,还会摘上几个来填肚子。 云苓时刻留意着那群尾巴的情况,待那妇人被独立开来,便迅速召唤野鸡扑棱飞过。 “野鸡!那儿有野鸡!” “哪儿呢?” “就在那儿!” 待妇人伸手指方向的时候,云苓摸了摸鼻子,野鸡顿时消失不见,连踪影都无处可寻。 “哪里有野鸡?你这是看错了?” “别他娘的瞎胡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乱说。” “还是抓紧功夫采果子,不采就得让别人都采了去。” 妇人揉了揉眼睛,她刚才明明就是看见有野鸡飞过的,怎么他们都看不见呢,不可能,她不可能看错的。 妇人将眼皮子撑起,这一次她可得好好盯着,只要那野鸡一出现,她就得…… “野鸡!那,就在那!” “哪儿呢?你可别瞎忽悠。” “没有,我没忽悠,就在那儿。” 那妇人生怕会被怪罪,连忙跑过去,站到她刚才所见到的野鸡的位置,左右环顾,认真道: “刚才那只野鸡就是站在这里的,它定是飞不远,就在这附近。” 那群尾巴瞧着妇人说起话来颇为正经,又亲自站到那个位置,可信度很高,遂也跟着站过去左看看右看看。 这若是能找到野鸡,那便是他们亲自找到的,与那群平城人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自然不需要低声下去与之平分食物,还能炫耀炫耀他们青城人的能耐,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们在原地等啊等,怎么也等不到那只野鸡的出现,这时候,刚子一面麻溜地摘取树上的果子,一面放声说道: “哎哟,今日这野果子可真是甜乎,我可没吃过这般甜的果子,就跟往嘴里塞入一勺蜂蜜一样,这吃上几个,都能将肚子给填满了咯,也能省下一顿饭。” 范小四极力止住口腔里发酸发软的感觉,背着那群尾巴,捂着良心附和道: “我也觉得这果子好吃,刚子哥,我能不能都摘下来给阿娘她们尝尝啊,这样今晚就不用做饭,也不用饿肚子了。” “自然可以啊,又没别人跟你抢,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范小四一听,鼓着腮帮子卯足劲儿就往树上的果子摘去。 那群尾巴听着他们的话,又见到两人不要命似的摘果子,心头自是痒痒,再次往四周望去,半丝野鸡的身影都见不着,遂连忙跑到刚子他们那处,抓紧机会将野果子给摘下来。 只是没摘到一两颗果子,那妇人就又叫喊道: “快,野鸡,有野鸡。” 一群人惦念着野鸡,奋不顾身地往妇人的方向跑去,可别说野鸡,就连野鸡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条,当下又听得刚子呦呵道: “哎哟,小四啊,咱们可抓紧点功夫,这野果子可不多咧,可别让别人占这个便宜。” 那群人一听,又麻溜地跑回这头来摘果子,但刚一跑,妇人又叫喊,跑回去,刚子又呦呵。 如此奔波,重复上几次之后,那些人可算是受不了了,这野鸡没见着,反倒是累得半死,连站都站不稳,不禁怒火中烧,看着妇人张嘴就骂, “好你个臭婆娘,你是有什么毛病不成,没见到的野鸡你瞎嚷嚷什么,那大前天的鱼儿还有前天的野猪,都是你这臭婆娘瞎掰扯的,信你,当真是要命了咧。” 第440章 捂着良心 “你们……你们……就刚才,野猪还凶猛地跑过来,然后你们还捡起地上的树枝条准备应战,后来野猪跑了,你们也跟着跑上前去追,你们一定是将野猪藏起来,一定!!!” “够了!” 在她身旁的那男子已经受不了,直接骂道: “野猪野猪野猪,我看你这脑子才是野猪脑子,从你嚷嚷到咱们过来,拢共才多久功夫,他们一行这么些弱不禁风的,难道还能将野猪杀了藏起来?” “你是太把他们当一回事,还是将咱们看的太弱?哎,若非你是个青城人,老子非得将你教训一顿不可,走!” 那妇人被训了一顿,脸色明显不好,她再次狠狠地剜了云苓等人一眼,怒气冲冲离去。 待人群散后,范小四走到云苓跟前,低声问道: “苓阿姊,咱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真正的,刚才那头野猪,可肥可肥了。” 刚子抢先一步回答道: “这按照事不过三的定律,明日咱们就可吃肉,那群人不会再相信那贼妇了。” “真的吗?” 云苓被范小四这般一问,心里头的想法也不大能站稳,她有些没底,只道: “再等等,我瞧着那个贼妇很是愤怒,俗话说狗被逼急了容易跳墙,焉知她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咱们再等上一等,免得真被她抓住一次,弄得个前功尽弃,得不偿失。” 范小四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抓着云苓的袖子又是甩又是晃,最后没人安慰他,他也只好作罢。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云苓所料,那妇人果真是不死心,而且她也不知使了什么样的手段,竟能让那群青城的人一同随在他们的身后,瞧着那个阵势,倒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感觉。 云苓的脑袋大了又大,这下可是有些难缠,这要是闲闲逛逛,不出现真的东西,这群人或是心里头会藏着疑,一次不行,就会跟上个五六七八次,到时候只会给自个儿添麻烦。 可这要是真的出现真的东西,那前两次他们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很容易前功尽弃,到时候就会真的怀疑有鱼和有野猪,该说不说,这老贼妇还真是打的一个好算盘,绝绝的。 “老大,今日这鱼儿可还真大,事情的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事情的成败或许就是在此一举,只不过这一举,可是不容易呐。 云苓心里头没主意,只跟着范家大哥和二哥,采果子的采果子,摘野菜的摘野菜,她都没有对此感到厌烦,那群尾巴就有些不大得劲儿。 他们开始放松对云苓等人的看管,有时遇到野果子,还会摘上几个来填肚子。 云苓时刻留意着那群尾巴的情况,待那妇人被独立开来,便迅速召唤野鸡扑棱飞过。 “野鸡!那儿有野鸡!” “哪儿呢?” “就在那儿!” 待妇人伸手指方向的时候,云苓摸了摸鼻子,野鸡顿时消失不见,连踪影都无处可寻。 “哪里有野鸡?你这是看错了?” “别他娘的瞎胡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别乱说。” “还是抓紧功夫采果子,不采就得让别人都采了去。” 妇人揉了揉眼睛,她刚才明明就是看见有野鸡飞过的,怎么他们都看不见呢,不可能,她不可能看错的。 妇人将眼皮子撑起,这一次她可得好好盯着,只要那野鸡一出现,她就得…… “野鸡!那,就在那!” “哪儿呢?你可别瞎忽悠。” “没有,我没忽悠,就在那儿。” 那妇人生怕会被怪罪,连忙跑过去,站到她刚才所见到的野鸡的位置,左右环顾,认真道: “刚才那只野鸡就是站在这里的,它定是飞不远,就在这附近。” 那群尾巴瞧着妇人说起话来颇为正经,又亲自站到那个位置,可信度很高,遂也跟着站过去左看看右看看。 这若是能找到野鸡,那便是他们亲自找到的,与那群平城人一丁点关系也没有,自然不需要低声下去与之平分食物,还能炫耀炫耀他们青城人的能耐,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只是他们在原地等啊等,怎么也等不到那只野鸡的出现,这时候,刚子一面麻溜地摘取树上的果子,一面放声说道: “哎哟,今日这野果子可真是甜乎,我可没吃过这般甜的果子,就跟往嘴里塞入一勺蜂蜜一样,这吃上几个,都能将肚子给填满了咯,也能省下一顿饭。” 范小四极力止住口腔里发酸发软的感觉,背着那群尾巴,捂着良心附和道: “我也觉得这果子好吃,刚子哥,我能不能都摘下来给阿娘她们尝尝啊,这样今晚就不用做饭,也不用饿肚子了。” “自然可以啊,又没别人跟你抢,你想摘多少就摘多少。” 范小四一听,鼓着腮帮子卯足劲儿就往树上的果子摘去。 那群尾巴听着他们的话,又见到两人不要命似的摘果子,心头自是痒痒,再次往四周望去,半丝野鸡的身影都见不着,遂连忙跑到刚子他们那处,抓紧机会将野果子给摘下来。 只是没摘到一两颗果子,那妇人就又叫喊道: “快,野鸡,有野鸡。” 一群人惦念着野鸡,奋不顾身地往妇人的方向跑去,可别说野鸡,就连野鸡的毛都没有见到一条,当下又听得刚子呦呵道: “哎哟,小四啊,咱们可抓紧点功夫,这野果子可不多咧,可别让别人占这个便宜。” 那群人一听,又麻溜地跑回这头来摘果子,但刚一跑,妇人又叫喊,跑回去,刚子又呦呵。 如此奔波,重复上几次之后,那些人可算是受不了了,这野鸡没见着,反倒是累得半死,连站都站不稳,不禁怒火中烧,看着妇人张嘴就骂, “好你个臭婆娘,你是有什么毛病不成,没见到的野鸡你瞎嚷嚷什么,那大前天的鱼儿还有前天的野猪,都是你这臭婆娘瞎掰扯的,信你,当真是要命了咧。” 第441章 很是难搞 这埋怨之声一旦开了口,接着便是滔滔不绝, “要我看,这臭娘子就是想故意整咱们的,明知咱们没肉吃,饿得慌,她还用她的性命保证,让咱们来这儿胡乱跑上这么五六七八趟,就是想咱们都站不起来,她就可以对咱们为所欲为。” “你这臭娘儿们莫是得了失心疯,看什么都像是食物,讹了咱们一回又一回,老子也是瞎了眼了,才相信你这么多次,平白让咱们误会了平城的人,你这是居心叵测啊。” 妇人觉得自个儿冤枉极了,她是恨不得在自个儿的脑门磕上印下“冤枉”二字,以求公正, “我没得失心疯,我是真的看见野鸡了。” “行行行,你是看见野鸡了,是咱们眼瞎瞧不见。” 那人拍拍屁墩子,挥着手扬长而去,临走前还念叨着: “当真是一个疯婆子,也不知是存的什么坏心思,老子要是还相信这样的说辞,指定是会成为被人笑话的大傻瓜。” 那群尾巴不欢而散,而那妇人见到这一副副对她失望和怨恨的嘴脸,老脸一羞,自然也是不愿再在这里待着,遂当即就动身加快步伐往前走,离开这个让她丢尽脸面的地儿。 而其他人因冤枉了云苓他们,又迟迟找不着能够饱腹的食物,便也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往前出发。 云苓见此,就在他们走后的那一天,与刚子和范家兄弟到深山去猎上一头野猪填填空了几日的肚子,也不急着赶路,想着能与那群人拉上一大段距离,不被惦记就好。 于是,他们就在原地歇上五六日功夫,男儿们每日都到深山里打猎野鸡野鸽子,云苓则带着唐灵她们采野菜, 那些野菜因被云苓的异能影响,长得又大又清甜,吃下肚还有饱腹的效果,众人在日复一日的调养中,身上的劲儿也慢慢恢复过来,得以赶路。 一行人走到越城地域,天气已入深秋。 越城的秋季除了时不时扬起的一股秋风之外,与夏季感觉无异,不大需要穿厚实衣物,只不过这里的蚊子和虫鼠,着实让人心颤。 云初倒是逮着机会忙活起来,她依次往各人的香囊中添上驱虫避鼠的香草,随后说道: “这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若是觉得自个儿特别招惹蚊子,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往香囊中再多添一些香草。” 云老娘当即就回应道: “初姐儿,似咱们这些老东西,蚊子可咬不进咱们的老皮,干脆就给小儿们多用些,也好免得来回折腾。” 云初轻蹙眉头,李悦娣就张嘴回应道: “老夫人,这越城啊,可不单单只有蚊子是厉害的,这蚊子大的能跟苍蝇一样,小的比一粒米饭还小,蛰起来可是要命的,还有耗子,一个个都肥嘟嘟的,爬树横街窜巷,那可是丝毫不带怕的。” 大黑应是听到李悦娣的话,高兴地朝她“喵呜,喵呜”地叫。 刚子乐道: “诶,这耗子要是肥嘟嘟的,那可别说大黑喜欢,咱们也可逮上几只烤着吃咧。” 唐灵跟着乐呵,但不多会儿就觉得身上痒痒,她起先是怀疑自个儿站的位置有问题,可随着她换位置而站,身上的痒意不减反增,让她觉得不适, “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痒痒?” 李悦娣笑道: “别说身上痒痒,若是住上几日,咱们的皮肤都会变得不大好,这是越城的瘴疠湿气,很是难搞。” 云苓点头附和,她也是知晓这越城的厉害,气候变化无常,水质不佳,瘴疠湿气严重,而这里的湿气与束城的湿气大不相同,束城能以辣解湿,这里却不可,若是沾上辣,那热气上火将会跟个小尾巴似的缠着,不依不饶。 各人听着李悦娣的话,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芥蒂不喜。 那些小娘子们毕竟都是有爱美之心,都担心自个儿的皮肤会遭了罪,会变得不大好看, 而范家大嫂和冰娘相较于自身而言,她们可是更担心自家儿女的情况,自个儿遭罪的话,尚且还能忍上一忍,若是自家儿女出事,那可是了不得的。 她们于是各尽自个儿的认知,想要寻找一个更适宜居住的地儿来,免得受这瘴疠湿气之苦,只是刚要说话,云苓就先一步说道: “活命要紧,至于日后的时局稳定下来,你们想要到什么地儿去,我不干涉。” 云苓这话一出,各人心里头的那点不喜,悉数转换为不舍害怕,他们可是一路随着云苓一家而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吃喝住行可都是依靠着云家。 若是离了云家,他们能不能走到这地儿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况且当下阵势不明,要是私自掉队,恐怕会危险重重。 因此,他们都将除瘴疠和湿气的任务都寄托在云初的身上。 各人没有异议,便继续卯着劲儿往前走,走上个十来天,可算是发现一丝人烟气,他们看着底下地里有些尚还未被收割完的水稻,兴奋不已。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沾到米饭的香气,这要是能蹭上一碗香喷热乎的米饭,亦或是交换到一小袋的稻谷,他们都会十分乐呵。 “我看,咱们还是走快些,免得这些稻谷都被鸟儿给吃掉咧。” “焉得这般着急,村子里的百姓定是存有稻谷的,所以才不着急收地里的,咱们啊,只管想想要用什么来交换稻谷比较妥当。” “天爷咧,我这一想到那香喷喷的大米饭,哈喇子就一直挂在嘴边咧,这大米饭可比肉还好吃呢。” “……” 云苓听着他们的话,自然也是跟着高兴,这以往生活富足时,就总惦记着每日吃什么菜吃什么肉才好,当下吃惯了野菜,野肉,一口再平常不过的大米饭,却是成为众人的渴望。 云苓惦念着,鼻尖仿佛嗅到了锅中米饭传来的香味,下山的脚步越发地快,引得小白和大黑就跟百米冲刺一般相随。 只不过待她下山后,脸色当即不好了…… 第441章 很是难搞 这埋怨之声一旦开了口,接着便是滔滔不绝, “要我看,这臭娘子就是想故意整咱们的,明知咱们没肉吃,饿得慌,她还用她的性命保证,让咱们来这儿胡乱跑上这么五六七八趟,就是想咱们都站不起来,她就可以对咱们为所欲为。” “你这臭娘儿们莫是得了失心疯,看什么都像是食物,讹了咱们一回又一回,老子也是瞎了眼了,才相信你这么多次,平白让咱们误会了平城的人,你这是居心叵测啊。” 妇人觉得自个儿冤枉极了,她是恨不得在自个儿的脑门磕上印下“冤枉”二字,以求公正, “我没得失心疯,我是真的看见野鸡了。” “行行行,你是看见野鸡了,是咱们眼瞎瞧不见。” 那人拍拍屁墩子,挥着手扬长而去,临走前还念叨着: “当真是一个疯婆子,也不知是存的什么坏心思,老子要是还相信这样的说辞,指定是会成为被人笑话的大傻瓜。” 那群尾巴不欢而散,而那妇人见到这一副副对她失望和怨恨的嘴脸,老脸一羞,自然也是不愿再在这里待着,遂当即就动身加快步伐往前走,离开这个让她丢尽脸面的地儿。 而其他人因冤枉了云苓他们,又迟迟找不着能够饱腹的食物,便也只能灰溜溜地继续往前出发。 云苓见此,就在他们走后的那一天,与刚子和范家兄弟到深山去猎上一头野猪填填空了几日的肚子,也不急着赶路,想着能与那群人拉上一大段距离,不被惦记就好。 于是,他们就在原地歇上五六日功夫,男儿们每日都到深山里打猎野鸡野鸽子,云苓则带着唐灵她们采野菜, 那些野菜因被云苓的异能影响,长得又大又清甜,吃下肚还有饱腹的效果,众人在日复一日的调养中,身上的劲儿也慢慢恢复过来,得以赶路。 一行人走到越城地域,天气已入深秋。 越城的秋季除了时不时扬起的一股秋风之外,与夏季感觉无异,不大需要穿厚实衣物,只不过这里的蚊子和虫鼠,着实让人心颤。 云初倒是逮着机会忙活起来,她依次往各人的香囊中添上驱虫避鼠的香草,随后说道: “这每个人的体质是不一样的,若是觉得自个儿特别招惹蚊子,可以跟我说说,我可以往香囊中再多添一些香草。” 云老娘当即就回应道: “初姐儿,似咱们这些老东西,蚊子可咬不进咱们的老皮,干脆就给小儿们多用些,也好免得来回折腾。” 云初轻蹙眉头,李悦娣就张嘴回应道: “老夫人,这越城啊,可不单单只有蚊子是厉害的,这蚊子大的能跟苍蝇一样,小的比一粒米饭还小,蛰起来可是要命的,还有耗子,一个个都肥嘟嘟的,爬树横街窜巷,那可是丝毫不带怕的。” 大黑应是听到李悦娣的话,高兴地朝她“喵呜,喵呜”地叫。 刚子乐道: “诶,这耗子要是肥嘟嘟的,那可别说大黑喜欢,咱们也可逮上几只烤着吃咧。” 唐灵跟着乐呵,但不多会儿就觉得身上痒痒,她起先是怀疑自个儿站的位置有问题,可随着她换位置而站,身上的痒意不减反增,让她觉得不适, “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上痒痒?” 李悦娣笑道: “别说身上痒痒,若是住上几日,咱们的皮肤都会变得不大好,这是越城的瘴疠湿气,很是难搞。” 云苓点头附和,她也是知晓这越城的厉害,气候变化无常,水质不佳,瘴疠湿气严重,而这里的湿气与束城的湿气大不相同,束城能以辣解湿,这里却不可,若是沾上辣,那热气上火将会跟个小尾巴似的缠着,不依不饶。 各人听着李悦娣的话,心里头或多或少都有些芥蒂不喜。 那些小娘子们毕竟都是有爱美之心,都担心自个儿的皮肤会遭了罪,会变得不大好看, 而范家大嫂和冰娘相较于自身而言,她们可是更担心自家儿女的情况,自个儿遭罪的话,尚且还能忍上一忍,若是自家儿女出事,那可是了不得的。 她们于是各尽自个儿的认知,想要寻找一个更适宜居住的地儿来,免得受这瘴疠湿气之苦,只是刚要说话,云苓就先一步说道: “活命要紧,至于日后的时局稳定下来,你们想要到什么地儿去,我不干涉。” 云苓这话一出,各人心里头的那点不喜,悉数转换为不舍害怕,他们可是一路随着云苓一家而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吃喝住行可都是依靠着云家。 若是离了云家,他们能不能走到这地儿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况且当下阵势不明,要是私自掉队,恐怕会危险重重。 因此,他们都将除瘴疠和湿气的任务都寄托在云初的身上。 各人没有异议,便继续卯着劲儿往前走,走上个十来天,可算是发现一丝人烟气,他们看着底下地里有些尚还未被收割完的水稻,兴奋不已。 天知道他们有多久没有沾到米饭的香气,这要是能蹭上一碗香喷热乎的米饭,亦或是交换到一小袋的稻谷,他们都会十分乐呵。 “我看,咱们还是走快些,免得这些稻谷都被鸟儿给吃掉咧。” “焉得这般着急,村子里的百姓定是存有稻谷的,所以才不着急收地里的,咱们啊,只管想想要用什么来交换稻谷比较妥当。” “天爷咧,我这一想到那香喷喷的大米饭,哈喇子就一直挂在嘴边咧,这大米饭可比肉还好吃呢。” “……” 云苓听着他们的话,自然也是跟着高兴,这以往生活富足时,就总惦记着每日吃什么菜吃什么肉才好,当下吃惯了野菜,野肉,一口再平常不过的大米饭,却是成为众人的渴望。 云苓惦念着,鼻尖仿佛嗅到了锅中米饭传来的香味,下山的脚步越发地快,引得小白和大黑就跟百米冲刺一般相随。 只不过待她下山后,脸色当即不好了…… 第442章 报应来了 云苓从未想过在这座山的下边会是这番场景,会遇到这么一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她只是顾着给大家伙开路,一股劲儿地往下冲,待下了山,她就迫切地往田地跑去,正好见着一个扛着锄头的妇人,便热情地打招呼道: “这位嫂子,安,不知这村子的村长住在哪间屋子呢?” 那人闻言,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露出一张云苓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嘴脸, “我滴个乖乖,这不是咱们村子以前那个耀武扬威的臭丫头吗?咋滴,现在日子过不下去,拖家带口到越城来了,是不是?” 云苓的脸色变了变,这任是让她想,她都不敢想象会在这里见到刘氏,还是这般瘦弱,皮肤黝黑的刘氏,若不是认得这人的声音,云苓都没法子将眼前这人与以前那个趾高气昂的刘氏联想到一处。 其他人相继跑了过来,云胜华和张氏见到刘氏愣了一愣,反倒是身后的云老娘抢着到前头来,可刚要开口,就被云老爹给拉扯住,现下可不好与刘氏起冲突,只能先忍着,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定断。 可云老爹这么一拉扯,落在刘氏的眼中就是认怂的意思,她这辈子最高兴的莫过于看见云家三房落魄不堪,最好像一抔烂泥,贱到泥地子里去,便是最好不过。 刘氏一想到这一群她最恨不过的人要向她跪地求饶,她就十分得意开心,她大声嚷嚷道: “快来人呐,咱们村进贼了,要偷咱们的庄稼,要抢咱们的地儿咧。” 刘氏的声音实在是洪亮,有着一种吃饱了撑着的响亮之感,在她的叫嚷之下,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抄着家伙如同猛虎野兽一般飞奔而来。 其中老了不少,身子有些佝偻的云大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云老爹,鄙夷地哼了一声,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人啊,坏事做得多,就是没有好下场,还有啊,风水轮流转,做事不要做得太绝,这不,报应来了。” 当下之计,也没有别的法子,云老爹这一路赶来,全是有赖于随行的人多番照顾,眼下轮到他出马的事,他也不应该退缩,便说道: “大哥,我、” “呸,谁是你大哥,老三,当初咱们可是签过断绝关系书的,咱们两家自此没有任何关系,你使不着在这节骨眼上跟我攀亲戚。” 云老爹随即看向云大身旁的云二,他没想到云家的二房竟也到越城来了,但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将问题解决了再说,遂又问道: “二哥,不知村长住在何处?咱们有事要找他谈谈。” 云二与云家三房可没有不可开交的矛盾,而且他们许久不见,按着理儿,应该要抱在一处好好寒暄寒暄才是, 只不过他又见着云老爹一家,甚至一行人身上的衣着都比他们二房以前在县城里头住的时候还要好,他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凭什么? 明明以前他才是云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他们二房也是在三房之中最有能耐的,从来都只有别人看他们的脸色,哪需要他们看别人的脸色? 云二的脸色随着心里头的变化,越发地黑起来,刘氏见此,满意得不得了,他们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联合起来,孤立那群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白眼狼。 “各位,他们可是平城人,逃到此处找村长就是想在咱们村中落脚,以此来瓜分咱们的土地,似这种心存坏心思的人,咱们可得团结一致,不要让他们得逞才是。” 刚子可算是厘清他们三家人的关系,自动将云大和刘氏划分为恶毒狠心,此前不知使上什么奸计恶心云老爹,才逼迫他们签上断绝关系书的大白眼狼。 而云二以及他身旁的妇人则被划分为自个儿菜又不想被别人觉得菜的小白眼狼,总结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既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这般不顾情面,也别怪他说话难听, “什么咱们是平城人,难道你们就不是平城的了?你们既然都能在这村子落脚,咱们为何不可以,难不成是因为你们太过贱,太过不要面子,将村长给恶心得没有法子,所以才可以落脚的么?” 刘氏恶狠狠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刚子的身上,不过是个臭小子,但他是站在云苓身旁的,说不定…… 刘氏的嘴角又缓而往上扬,乐道: “哟,你是自个儿没家呆么,还是说你没本事要上门当个赘婿,可以啊苓姐儿,你阿娘没本事生儿子,你招了这么一个上门女婿,也算是为你们三房开枝散叶了。” 她的目光紧接就往云苓等一行人扫去,见着板着脸的云若夏和一脸严肃的云初,唯独不见云若春,就啧啧个不停, “哎哟哟,怎么不见春姐儿呢,哎,说来也是,这老女人要是还嫁不出去就指定遭人笑话,怎么,是嫁到城里的哪户人家做小妾,诶呀,她的命可真好,跟这么多人平分丈夫,好事一桩呢。” 云老娘使劲憋着心中的怒意,就跟一个烧开水的焖壶一样,她是想上前撕碎刘氏的嘴,她也想告诉这贱人他们三房的女儿可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但眼下他们正在逃亡,平城也遭了沦陷,就算她说什么都只会被这人笑话,这人也不会相信他们三房的大富大贵,如此,只能硬生生地将气给憋下来。 可她憋得住,刚子和范家兄弟可憋不住,他们受云家恩惠颇多,自然是不愿云家人当面遭此侮辱,如此便想单独突破重围,去找村子的村长,让村长来给个公道。 只不过他们这刚一往前走一两步,刘氏身后的那群百姓就立马抄起家伙来,斧头,锄头,镰刀,石头什么的应有尽有,特别是配上那凶狠的表情,好像刚子他们再往前走,就会立马被砍于锄头之下一般。 云苓将紧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努力让自个儿心平气和下来,说道: “回来。” 第442章 报应来了 云苓从未想过在这座山的下边会是这番场景,会遇到这么一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 她只是顾着给大家伙开路,一股劲儿地往下冲,待下了山,她就迫切地往田地跑去,正好见着一个扛着锄头的妇人,便热情地打招呼道: “这位嫂子,安,不知这村子的村长住在哪间屋子呢?” 那人闻言,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来,露出一张云苓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嘴脸, “我滴个乖乖,这不是咱们村子以前那个耀武扬威的臭丫头吗?咋滴,现在日子过不下去,拖家带口到越城来了,是不是?” 云苓的脸色变了变,这任是让她想,她都不敢想象会在这里见到刘氏,还是这般瘦弱,皮肤黝黑的刘氏,若不是认得这人的声音,云苓都没法子将眼前这人与以前那个趾高气昂的刘氏联想到一处。 其他人相继跑了过来,云胜华和张氏见到刘氏愣了一愣,反倒是身后的云老娘抢着到前头来,可刚要开口,就被云老爹给拉扯住,现下可不好与刘氏起冲突,只能先忍着,看看是什么情况再做定断。 可云老爹这么一拉扯,落在刘氏的眼中就是认怂的意思,她这辈子最高兴的莫过于看见云家三房落魄不堪,最好像一抔烂泥,贱到泥地子里去,便是最好不过。 刘氏一想到这一群她最恨不过的人要向她跪地求饶,她就十分得意开心,她大声嚷嚷道: “快来人呐,咱们村进贼了,要偷咱们的庄稼,要抢咱们的地儿咧。” 刘氏的声音实在是洪亮,有着一种吃饱了撑着的响亮之感,在她的叫嚷之下,村子里的各家各户都抄着家伙如同猛虎野兽一般飞奔而来。 其中老了不少,身子有些佝偻的云大一眼就在人群中见到云老爹,鄙夷地哼了一声,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人啊,坏事做得多,就是没有好下场,还有啊,风水轮流转,做事不要做得太绝,这不,报应来了。” 当下之计,也没有别的法子,云老爹这一路赶来,全是有赖于随行的人多番照顾,眼下轮到他出马的事,他也不应该退缩,便说道: “大哥,我、” “呸,谁是你大哥,老三,当初咱们可是签过断绝关系书的,咱们两家自此没有任何关系,你使不着在这节骨眼上跟我攀亲戚。” 云老爹随即看向云大身旁的云二,他没想到云家的二房竟也到越城来了,但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将问题解决了再说,遂又问道: “二哥,不知村长住在何处?咱们有事要找他谈谈。” 云二与云家三房可没有不可开交的矛盾,而且他们许久不见,按着理儿,应该要抱在一处好好寒暄寒暄才是, 只不过他又见着云老爹一家,甚至一行人身上的衣着都比他们二房以前在县城里头住的时候还要好,他的心里就不平衡了。 凭什么? 明明以前他才是云家最有出息的儿子,他们二房也是在三房之中最有能耐的,从来都只有别人看他们的脸色,哪需要他们看别人的脸色? 云二的脸色随着心里头的变化,越发地黑起来,刘氏见此,满意得不得了,他们就应该这样,就应该联合起来,孤立那群忘恩负义,不知死活的白眼狼。 “各位,他们可是平城人,逃到此处找村长就是想在咱们村中落脚,以此来瓜分咱们的土地,似这种心存坏心思的人,咱们可得团结一致,不要让他们得逞才是。” 刚子可算是厘清他们三家人的关系,自动将云大和刘氏划分为恶毒狠心,此前不知使上什么奸计恶心云老爹,才逼迫他们签上断绝关系书的大白眼狼。 而云二以及他身旁的妇人则被划分为自个儿菜又不想被别人觉得菜的小白眼狼,总结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既然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这般不顾情面,也别怪他说话难听, “什么咱们是平城人,难道你们就不是平城的了?你们既然都能在这村子落脚,咱们为何不可以,难不成是因为你们太过贱,太过不要面子,将村长给恶心得没有法子,所以才可以落脚的么?” 刘氏恶狠狠的目光瞬间转移到刚子的身上,不过是个臭小子,但他是站在云苓身旁的,说不定…… 刘氏的嘴角又缓而往上扬,乐道: “哟,你是自个儿没家呆么,还是说你没本事要上门当个赘婿,可以啊苓姐儿,你阿娘没本事生儿子,你招了这么一个上门女婿,也算是为你们三房开枝散叶了。” 她的目光紧接就往云苓等一行人扫去,见着板着脸的云若夏和一脸严肃的云初,唯独不见云若春,就啧啧个不停, “哎哟哟,怎么不见春姐儿呢,哎,说来也是,这老女人要是还嫁不出去就指定遭人笑话,怎么,是嫁到城里的哪户人家做小妾,诶呀,她的命可真好,跟这么多人平分丈夫,好事一桩呢。” 云老娘使劲憋着心中的怒意,就跟一个烧开水的焖壶一样,她是想上前撕碎刘氏的嘴,她也想告诉这贱人他们三房的女儿可是一个比一个出息。 但眼下他们正在逃亡,平城也遭了沦陷,就算她说什么都只会被这人笑话,这人也不会相信他们三房的大富大贵,如此,只能硬生生地将气给憋下来。 可她憋得住,刚子和范家兄弟可憋不住,他们受云家恩惠颇多,自然是不愿云家人当面遭此侮辱,如此便想单独突破重围,去找村子的村长,让村长来给个公道。 只不过他们这刚一往前走一两步,刘氏身后的那群百姓就立马抄起家伙来,斧头,锄头,镰刀,石头什么的应有尽有,特别是配上那凶狠的表情,好像刚子他们再往前走,就会立马被砍于锄头之下一般。 云苓将紧握住的拳头缓缓松开,努力让自个儿心平气和下来,说道: “回来。” 第443章 很难改变 刚子打小就是混混出身,似这种场面自然是见怪不怪的,他就没怕过,他也没打赢过,所以在云苓唤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双脚立马就往后退,只不过眼神依旧是凶狠。 云苓知晓此时最难过的莫过于云老爹,这云大此前与他们过节甚足,眼下刁难他们,自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只是那云家老二,他们与他可是没什么过节的,焉能惹得他这般不理不睬,还真是莫名其妙。 云苓看向云老爹说道: “阿翁,我看咱们还是走,这越城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这村子容不下咱们,咱们就到别的村子去,不碍事的。” 云老爹得知云苓这是在宽慰他,自然是领情的,他点点头道: “只要咱们一家子在,去哪儿都不是问题。” 云老娘抓住云老爹的手,给予他安慰。 可他们的情深,刘氏可看不过眼,在他们转身离开之际,她又嚷嚷一声,随后一行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也是抄着家伙将他们的后退之路给拦住,其中带头的就是云大壮。 “大壮,你三叔一家想要到其他村子去落脚,你这帮从隔壁村请来的兄弟可得让他们随着,一同帮衬帮衬你三叔才是。” 云大壮叉着腰,胸前的肌肉抖了两抖,笑说道: “娘,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念在三叔他们此前待咱们家的“恩情”来报答的,关于他们落脚的事,就尽管交到我的手上。” 这话里话外的咬牙切齿,云若夏是再也忍不得的,云大壮这话,不就是在警告他们,越城,他们是别想落脚的么? 他们算什么东西?算什么狗屁玩意儿??? 云若夏挣开温司庆的束缚,随即怒指刘氏骂道: “好你个黑心肝的,此前在平城的时候,就是千般算计咱们三房,结果作茧自缚,被仇家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现在就在这充作地头蛇,就你这黑心肠的,天上打雷都得先劈死你。” 刘氏被当着面这么一骂,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可她顾及村里的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微微假笑。 当初他们一家被仇家追债,一路逃亡,逃到青城身无分文,本想着在青城落脚,寻些活计做上一做,以此来重新开始,哪里知晓在青城,也有那些追债仇家的身影。 他们着实是害怕,连口气都不敢多喘,提着裤子就往越城的方向跑,来到越城这些小村子时,一开始,他们的境地也跟云苓他们一样,都是不被欢迎,甚至要驱赶的。 幸好的是,云二先他们一步在这里站稳脚跟,他们就依着两房之间的关系,也成功在这里落脚。 只不过外来人的身份总是让他们讨不着便宜,没有铜板儿在个中疏通,就连田地也分不着,后来还是云二出的主意,他让他们在村子里多做做好事,女的就去帮忙浣洗衣衫,男的就去帮忙播种谷子,收割稻谷。 装上两三年的好人,他们也就能分上几亩田地,算是真正在越城这坑口村站稳脚跟了。 而刘氏向来是会哭惨的,逢人就说以前在东头村是怎样怎样的不容易,大房一家又是如何善解人意为家族着想,可三房那些恶毒的歹人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对他们百般陷害,以至于他们这般流离。 这谎话说的多,说着说着自个儿也当了真,故此说起来的时候更加怨恨和咬牙切齿,村子里的百姓见他们一家不计酬报相助,自认他们一家子都是好的,因此都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所以,不约而同都恨上云家三房。 刘氏当即就是拿起往日的做派,手指放在眼尾处,擦擦那可怜极了的“眼泪”,委屈道: “你们也别怪她,她向来都是这么骂我的,一家子都是。” 话落,那些村民纷纷挥动着手上的家伙,全是冷言相向, “快走,我们这里可不欢迎你们这些没心肝的。” “这里可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地,快滚回你们的山卡拉去。” “滚滚滚,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动锄头挠你屳家。” “……” 云苓在重新见到刘氏的那一刻就知道讲理是什么用的,这大房一家为了能够在这村子扎根,不知将他们三房骂了多少遍,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让村民这般向着她。 所以他们就算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村子里的人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她蛊惑,受她的歹毒影响,只会认为她是受害者,他们一家是施害者。 这种想法是很难改变的,云苓也没想改变。 当下她只想有个地儿可以落脚,他们一行人已经够多了,她着实不想再与别人虚与委蛇,也不想再去经营与村中人的关系,似这样的,村民恨他们,不愿了解他们,是她再舒服不过的状态。 “诶我说你们怎么好坏不分,她、” “姑。” 云苓将云若夏拉住,思绪转了转,向着刘氏说道: “你们还不知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 刘氏愣了一愣,其身后的云二壮和云三壮带着媳妇儿冲上前来,双眸湿润,问道: “在哪儿?小五小六在哪儿?苓姐儿你是不是见过他们,他们过得怎么样,他们、” “你们可别听她瞎胡扯,不要忘了,这死丫头打小就是个有心机有主意的,眼下无端扯起这事情来,无非就是想让咱们帮忙,让他们留在坑口村罢了,你们可千万别中她的圈套。” 云大往前站一步,将云二壮和云三壮给挡在身后,他们现在一大家子过得极好,特别是云二壮和云三壮,为讨好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知比以往好上多少倍。 他就是喜欢这种被儿子孝顺的感觉,他就是享受现在一大家子在一起的和谐之感,比以往在东头村的时候好得不要太多。 所以什么云小五,云小六的,不就是两个黄毛小儿,又没有本事,这没了就没了,还去找什么啊找,不白费功夫么? 第443章 很难改变 刚子打小就是混混出身,似这种场面自然是见怪不怪的,他就没怕过,他也没打赢过,所以在云苓唤他回来的时候,他的双脚立马就往后退,只不过眼神依旧是凶狠。 云苓知晓此时最难过的莫过于云老爹,这云大此前与他们过节甚足,眼下刁难他们,自也是正常不过的事,只是那云家老二,他们与他可是没什么过节的,焉能惹得他这般不理不睬,还真是莫名其妙。 云苓看向云老爹说道: “阿翁,我看咱们还是走,这越城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这村子容不下咱们,咱们就到别的村子去,不碍事的。” 云老爹得知云苓这是在宽慰他,自然是领情的,他点点头道: “只要咱们一家子在,去哪儿都不是问题。” 云老娘抓住云老爹的手,给予他安慰。 可他们的情深,刘氏可看不过眼,在他们转身离开之际,她又嚷嚷一声,随后一行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也是抄着家伙将他们的后退之路给拦住,其中带头的就是云大壮。 “大壮,你三叔一家想要到其他村子去落脚,你这帮从隔壁村请来的兄弟可得让他们随着,一同帮衬帮衬你三叔才是。” 云大壮叉着腰,胸前的肌肉抖了两抖,笑说道: “娘,就算是你不说,我也会念在三叔他们此前待咱们家的“恩情”来报答的,关于他们落脚的事,就尽管交到我的手上。” 这话里话外的咬牙切齿,云若夏是再也忍不得的,云大壮这话,不就是在警告他们,越城,他们是别想落脚的么? 他们算什么东西?算什么狗屁玩意儿??? 云若夏挣开温司庆的束缚,随即怒指刘氏骂道: “好你个黑心肝的,此前在平城的时候,就是千般算计咱们三房,结果作茧自缚,被仇家追杀才逃到这里来,现在就在这充作地头蛇,就你这黑心肠的,天上打雷都得先劈死你。” 刘氏被当着面这么一骂,脸色自然是不好看,可她顾及村里的其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微微假笑。 当初他们一家被仇家追债,一路逃亡,逃到青城身无分文,本想着在青城落脚,寻些活计做上一做,以此来重新开始,哪里知晓在青城,也有那些追债仇家的身影。 他们着实是害怕,连口气都不敢多喘,提着裤子就往越城的方向跑,来到越城这些小村子时,一开始,他们的境地也跟云苓他们一样,都是不被欢迎,甚至要驱赶的。 幸好的是,云二先他们一步在这里站稳脚跟,他们就依着两房之间的关系,也成功在这里落脚。 只不过外来人的身份总是让他们讨不着便宜,没有铜板儿在个中疏通,就连田地也分不着,后来还是云二出的主意,他让他们在村子里多做做好事,女的就去帮忙浣洗衣衫,男的就去帮忙播种谷子,收割稻谷。 装上两三年的好人,他们也就能分上几亩田地,算是真正在越城这坑口村站稳脚跟了。 而刘氏向来是会哭惨的,逢人就说以前在东头村是怎样怎样的不容易,大房一家又是如何善解人意为家族着想,可三房那些恶毒的歹人非但不领情,反而还对他们百般陷害,以至于他们这般流离。 这谎话说的多,说着说着自个儿也当了真,故此说起来的时候更加怨恨和咬牙切齿,村子里的百姓见他们一家不计酬报相助,自认他们一家子都是好的,因此都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所以,不约而同都恨上云家三房。 刘氏当即就是拿起往日的做派,手指放在眼尾处,擦擦那可怜极了的“眼泪”,委屈道: “你们也别怪她,她向来都是这么骂我的,一家子都是。” 话落,那些村民纷纷挥动着手上的家伙,全是冷言相向, “快走,我们这里可不欢迎你们这些没心肝的。” “这里可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地,快滚回你们的山卡拉去。” “滚滚滚,要是再不走,就别怪我动锄头挠你屳家。” “……” 云苓在重新见到刘氏的那一刻就知道讲理是什么用的,这大房一家为了能够在这村子扎根,不知将他们三房骂了多少遍,不知使了多少手段,才让村民这般向着她。 所以他们就算是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也无济于事,村子里的人早已经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被她蛊惑,受她的歹毒影响,只会认为她是受害者,他们一家是施害者。 这种想法是很难改变的,云苓也没想改变。 当下她只想有个地儿可以落脚,他们一行人已经够多了,她着实不想再与别人虚与委蛇,也不想再去经营与村中人的关系,似这样的,村民恨他们,不愿了解他们,是她再舒服不过的状态。 “诶我说你们怎么好坏不分,她、” “姑。” 云苓将云若夏拉住,思绪转了转,向着刘氏说道: “你们还不知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 刘氏愣了一愣,其身后的云二壮和云三壮带着媳妇儿冲上前来,双眸湿润,问道: “在哪儿?小五小六在哪儿?苓姐儿你是不是见过他们,他们过得怎么样,他们、” “你们可别听她瞎胡扯,不要忘了,这死丫头打小就是个有心机有主意的,眼下无端扯起这事情来,无非就是想让咱们帮忙,让他们留在坑口村罢了,你们可千万别中她的圈套。” 云大往前站一步,将云二壮和云三壮给挡在身后,他们现在一大家子过得极好,特别是云二壮和云三壮,为讨好他这个当父亲的,不知比以往好上多少倍。 他就是喜欢这种被儿子孝顺的感觉,他就是享受现在一大家子在一起的和谐之感,比以往在东头村的时候好得不要太多。 所以什么云小五,云小六的,不就是两个黄毛小儿,又没有本事,这没了就没了,还去找什么啊找,不白费功夫么? 第444章 十指甚密 云大的心里头虽是恶毒,但是从嘴里吐出的玩意儿,却是比蜂蜜还要甜上一万倍, “二壮,三壮,你们就尽管放心,爹可是答应过你们的,一定会将小五和小六找回来,那就一定会,当下你们可别听信这臭丫头的谗言佞语,离了咱们一家子的心。” “找找找,若是真的找,哪至于找这么久都没有找得到。” 云若夏虽然不知那讨人厌的云小五和云小六究竟到哪里去了,但这埋汰人的话,她就是一说一个准。 这不,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心里头正好就是这么想的,云大这些话她们都不晓得听过千遍万遍,每每她们想要去找自家亲生骨肉,都会被他用这话搪塞。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来到这条村子,离她们的娘家那可是十分的远,兼之当初出逃被抓的那事情一闹,眼下家里头的钱都被云大给紧紧握在手里头,那十指密得呀,可是半丝油水都露不出来,抠得要紧。 她们向来也是敢怒不敢言,又生怕云大和刘氏偏爱大房那边,就拼命讨好云大,以此来寻找云小五和云小六。 可结果呢,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她们自是怨恨,当下被云苓一提,心里头那几近幻灭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 她们当下可顾不得云大的脸色,径直问道: “苓姐儿,你是不是知道小五和小六在什么地方?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你就告诉伯母,好不好?” 其实云苓的心里头也没有主意,她距离上次在青城何家见到云小五和云小六已经过去好几年的功夫,而且他们在经过青城的时候,也听得那小贩说作乱的贼匪是拿何员外开的刀, 云小五和云小六作为何员外的贴身伺候,也不知有没有被无情下了黑手,还是说他们事先就通过自个儿的努力从何员外的魔爪中逃脱出来,这些的话她都不可而知。 云苓刚才也是想着试探试探大房的口风,看看这个把柄使不使得,还好,云小五和云小六没有回来。 她眼下可管不着这两人的生死,她只知道他们的消息对于此刻他们一大家子来说,是极为有利的,这就足够了。 “两位嫂子,刚才我们可是听到的,你们的公爹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与咱们三房早早就断绝了关系,所以什么“亲戚一场”的话语,日后不要说了。” 云大当众被撂了面子,脸上自然是挂不住,对着云苓怒眼相看,骂道: “行了,你们也不要再求她了,她就这么一个小毛头,早早就嫁了人,哪里知晓小五小六的下落,不过就是想着耍些小把戏留在这里罢了。” 云苓有依仗在手,谈判自然是占了上风,她看向云老娘,问道: “阿奶,要是我和阿姊被抓走了,有人说瞧见我们在哪儿,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将那位恩人供着,从她的嘴里得知你们的下落,再想方设法将你们给救出来。” 云老娘算是憋得够呛,天知道她看到刘氏那张嘴脸的时候有多想将这贱妇给撕碎了,哪里还轮得着这贱妇来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因是堵着气,声音故此也洪亮些, “不像有些人,表面一副仁义道德,刚正不阿的样子,心里可比灶里烧得泥还要黑,怎么会有人不愿意救自个儿孙子呢,噢,是那些没心肝的人。” 云老娘一出声,刘氏是下意识的害怕,她是见识过云老娘的狠样,生怕又被她似以前一样压着打,所以也不敢直视云老娘,就偷偷地别过脸,声儿也不敢大, “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你们三房,惯会偷奸耍滑头的。” 云老娘当真是恨不得上前撕碎她这副假装柔弱的恶心嘴脸,她的双眸紧盯着刘氏,似要将之刺穿,怒道: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救自家人,而不是想东想西,含含糊糊就让事情过去,让自家的骨肉一辈子流落在外,不得安宁。” 许是云老娘的发言太过激昂,那些村民听着相继放下手中举起的家伙,略有感触道: “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不管这小儿是好是坏,说到底都是自家化骨龙,不能不要咧。”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啦,虽然说人还年轻可以再生,但总不好生一个抛一个,孩子不是日抛的啦。” “别说孩子啊,就算是我们家里头的鸡走丢了,我也得去找啊,这走地鸡,走山鸡很重要的哈,可不能逃了哦。” “……” 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本就是心切,当下听云老娘和其他村民这么一说,心里头的那股迫切被转换为动力,她们不管怎样,这一次是定要将云小五和云小六给找回来的。 因此,她们想要到云苓那处说话,只不过嘛,这刚提步要走,两人就被刘氏给一把拦下。 刘氏向来是会见风使舵的,当下见场面焦灼,她可不好在众村民的面前落个不念亲情的坏印象。 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比这坑口村的村民这么好,这么能被她蛊惑,能受她差遣,换做是以前,她哪能有这种一呼百应的本事? 刘氏的小算盘算得厉害,她看了一眼云大,随后将腰板儿给挺直了,说道: “苓姐儿,咱们也是这些年也是陆陆续续花财力物力寻找小五小六,可结果要么就是被人骗了,要么就是钱打水漂,咱们也是不容易,所以才不大愿意相信真的有小五小六的消息。” “可咱们好歹都是姓云的,料想你们也不会这么坏,拿小五小六做文章,所以,说说,你是在哪里见到小五小六的?他们现在过得怎样?” 云苓当真是没眼看刘氏这一番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撇撇嘴,刚子就火力全开了, “诶,你这是比粪桶还能装嘛,这什么态度,现在是要你发表当官儿感言吗?” 第444章 十指甚密 云大的心里头虽是恶毒,但是从嘴里吐出的玩意儿,却是比蜂蜜还要甜上一万倍, “二壮,三壮,你们就尽管放心,爹可是答应过你们的,一定会将小五和小六找回来,那就一定会,当下你们可别听信这臭丫头的谗言佞语,离了咱们一家子的心。” “找找找,若是真的找,哪至于找这么久都没有找得到。” 云若夏虽然不知那讨人厌的云小五和云小六究竟到哪里去了,但这埋汰人的话,她就是一说一个准。 这不,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心里头正好就是这么想的,云大这些话她们都不晓得听过千遍万遍,每每她们想要去找自家亲生骨肉,都会被他用这话搪塞。 但也没有别的办法,来到这条村子,离她们的娘家那可是十分的远,兼之当初出逃被抓的那事情一闹,眼下家里头的钱都被云大给紧紧握在手里头,那十指密得呀,可是半丝油水都露不出来,抠得要紧。 她们向来也是敢怒不敢言,又生怕云大和刘氏偏爱大房那边,就拼命讨好云大,以此来寻找云小五和云小六。 可结果呢,一日又一日,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了,她们自是怨恨,当下被云苓一提,心里头那几近幻灭的希望又重新被点燃, 她们当下可顾不得云大的脸色,径直问道: “苓姐儿,你是不是知道小五和小六在什么地方?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你就告诉伯母,好不好?” 其实云苓的心里头也没有主意,她距离上次在青城何家见到云小五和云小六已经过去好几年的功夫,而且他们在经过青城的时候,也听得那小贩说作乱的贼匪是拿何员外开的刀, 云小五和云小六作为何员外的贴身伺候,也不知有没有被无情下了黑手,还是说他们事先就通过自个儿的努力从何员外的魔爪中逃脱出来,这些的话她都不可而知。 云苓刚才也是想着试探试探大房的口风,看看这个把柄使不使得,还好,云小五和云小六没有回来。 她眼下可管不着这两人的生死,她只知道他们的消息对于此刻他们一大家子来说,是极为有利的,这就足够了。 “两位嫂子,刚才我们可是听到的,你们的公爹可是当着大家伙的面说,与咱们三房早早就断绝了关系,所以什么“亲戚一场”的话语,日后不要说了。” 云大当众被撂了面子,脸上自然是挂不住,对着云苓怒眼相看,骂道: “行了,你们也不要再求她了,她就这么一个小毛头,早早就嫁了人,哪里知晓小五小六的下落,不过就是想着耍些小把戏留在这里罢了。” 云苓有依仗在手,谈判自然是占了上风,她看向云老娘,问道: “阿奶,要是我和阿姊被抓走了,有人说瞧见我们在哪儿,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将那位恩人供着,从她的嘴里得知你们的下落,再想方设法将你们给救出来。” 云老娘算是憋得够呛,天知道她看到刘氏那张嘴脸的时候有多想将这贱妇给撕碎了,哪里还轮得着这贱妇来在他们面前耀武扬威,因是堵着气,声音故此也洪亮些, “不像有些人,表面一副仁义道德,刚正不阿的样子,心里可比灶里烧得泥还要黑,怎么会有人不愿意救自个儿孙子呢,噢,是那些没心肝的人。” 云老娘一出声,刘氏是下意识的害怕,她是见识过云老娘的狠样,生怕又被她似以前一样压着打,所以也不敢直视云老娘,就偷偷地别过脸,声儿也不敢大, “谁知道这是真的假的,你们三房,惯会偷奸耍滑头的。” 云老娘当真是恨不得上前撕碎她这副假装柔弱的恶心嘴脸,她的双眸紧盯着刘氏,似要将之刺穿,怒道: “不管是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有一线生机,我都会拼尽全力去救自家人,而不是想东想西,含含糊糊就让事情过去,让自家的骨肉一辈子流落在外,不得安宁。” 许是云老娘的发言太过激昂,那些村民听着相继放下手中举起的家伙,略有感触道: “我觉得这话有道理,不管这小儿是好是坏,说到底都是自家化骨龙,不能不要咧。” “血浓于水,血浓于水啦,虽然说人还年轻可以再生,但总不好生一个抛一个,孩子不是日抛的啦。” “别说孩子啊,就算是我们家里头的鸡走丢了,我也得去找啊,这走地鸡,走山鸡很重要的哈,可不能逃了哦。” “……” 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本就是心切,当下听云老娘和其他村民这么一说,心里头的那股迫切被转换为动力,她们不管怎样,这一次是定要将云小五和云小六给找回来的。 因此,她们想要到云苓那处说话,只不过嘛,这刚提步要走,两人就被刘氏给一把拦下。 刘氏向来是会见风使舵的,当下见场面焦灼,她可不好在众村民的面前落个不念亲情的坏印象。 再也没有什么人能比这坑口村的村民这么好,这么能被她蛊惑,能受她差遣,换做是以前,她哪能有这种一呼百应的本事? 刘氏的小算盘算得厉害,她看了一眼云大,随后将腰板儿给挺直了,说道: “苓姐儿,咱们也是这些年也是陆陆续续花财力物力寻找小五小六,可结果要么就是被人骗了,要么就是钱打水漂,咱们也是不容易,所以才不大愿意相信真的有小五小六的消息。” “可咱们好歹都是姓云的,料想你们也不会这么坏,拿小五小六做文章,所以,说说,你是在哪里见到小五小六的?他们现在过得怎样?” 云苓当真是没眼看刘氏这一番高高在上的模样,她撇撇嘴,刚子就火力全开了, “诶,你这是比粪桶还能装嘛,这什么态度,现在是要你发表当官儿感言吗?” 第445章 指手画脚 “不是,不会,就这个世道还有人不懂求人的法子么?莫不是借着自个儿年老体弱,倚老卖老博同情,充村老大充上瘾了?” 刚子这话简直就是说到云老娘和云若夏的心里去,她们也可算是晓得云苓为何会将刚子给聘到家里头来,这小子,长得好巧的一张嘴,而且人也机灵,懂得什么时候说话,也懂得说什么话,这便是极难得的。 而对于刘氏,若是三房其他人说她也罢,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儿说她,不,还骂她,她的怒火,当即就冒了起来,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个赘婿,凭什么对咱们云家的事指指点点,人家那些有本事的人,都娶妻生子,让孩子都跟自个儿姓,不像是你这窝囊废,将来生下的孩子都姓云。” 刚子乐呵一笑,只道: “你不也不姓云,不也在这指手画脚?” “我跟你说,我是想破天都想给云家当赘婿,只可惜我老大眼界高,瞧不上我,正式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大,那些小娘子亦是我老大的人。” “云家三房在你当井底之蛙的这些年,那叫一个厉害,所拥有的富贵是你所不能想的,若非遭了此劫,你还没这个能耐见上一见呢。” 刘氏被这话噎了一噎,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云苓一行人的衣着,还牵有两匹马和一头驴,更重要的是那只讨人厌的小白和大黑,竟然被养得肥嘟嘟的,照这样看,三房他们能穷都难。 何况这才过了多久,云苓那死丫头竟然能用上仆人了,还这么多仆人供她使唤。 刘氏别说有多气,他们的生活现在是渐渐过得好了,他们离开了那个让他们颜面扫地的东头村,可三房却在东头村发光发热,那些个见风使舵的村民,岂不是将他们两房进行比较,捧高三房,踩低大房? 羞意兼着不满在刘氏的心头蔓延,她迫切地想要找回主场的感觉,便说道: “行行行,咱们都是井底之蛙,就你们三房有能耐,各位乡亲,咱们坑口村也容不下这一群大佛,我看咱们还是、” “还是什么?” 云苓揉了揉手腕继续说道: “咱们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来咱们不打算住在村子里,二来不打算争田抢地,何故引得你们这般刀剑相向。” 那些村民一听不是来争田抢地的,心里头别说有多轻松,纷纷寻着一个轻松的姿势倚着靠着,一门心思看八卦。 刘氏的脸色有些稍稍挂不住,但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可无暇顾及她的脸色,径自冲到前头来,眼眶湿润, “苓姐儿,伯母求求你了,过去咱们两家发生的事,都是咱们的错,还请你念在血缘关系上,给伯母说说小五小六的情况,求求你了。” “对对对,这千错万错都是咱们大人的错,可与小儿无关,当然,伯母也不是说,希望你原谅咱们家,就是想着,小五小六着实可怜,你就大慈大悲给我们说说,好不好?” 这要说是动容,云苓没有,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当过母亲这一角色,亦或是她与她们本就不熟,不论如何,她已经达到自个儿想要的了, “两位嫂子别急,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你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住在村子里,但我们要住到山上去,你们也知在山上建屋子可不容易,我们一家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工具什么的,要是有斧头,锄头,镰刀,簸箕什么的就再好不过。” “咱们家有。” 云二壮的媳妇儿连忙看向身后的云二壮, “赶紧回家拿去啊。” 云二壮一往回跑,云三壮也跟着随上帮忙。 过上一会儿功夫,只见云二壮一人拿着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云三壮拿着一个斧头和一个簸箕,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云若夏忍不了,当即就说道: “哟,这一样一件的,够谁用呢?苓姐儿,我看啊,你知道的那些消息也只说一点就好。” 云三壮是有些心虚的,刚才二壮就说将家里头那三把锄头和六把镰刀一并拿来,将斧头和簸箕省下就好,可他觉得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便只让拿一样一件。 云三壮的媳妇儿急的哟,眼下是他们求人,不是别人求他,这人怎么这般拎不清呢!!! 她连忙一巴掌就往云三壮的胳膊拍去,轻声埋汰道: “你到底还要不要救小六,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云三壮被骂得羞愧,当即就要往回走,只不过在他正要走之时,云若夏就又开声了, “哎呀,咱们这一路赶来,身心疲惫,已经好长时日没有尝过米饭的味道,特别是苓姐儿,要是能有一碗大米饭吃吃,这无论是干活还是别的,都应该能更加卖力。” 这下云大就不舒服了,就他们家的这些工具,也不过是打借的份儿,出去了还能再回来,要是稻谷就不一样了,这吃进肚子里的玩意儿只能是拉出来的份,哪里还能还回来? 再者,这三房没田没地的,与他们沾上关系,大多也只是被他们蹭稻谷的份儿,这可使不得。 “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刚才说好的工具那就是工具,可别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要是再顺着你们,岂不是要让咱们一家子从屋子里搬出来,让你们给住进去?” “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一家子欠咱们家的玩意儿还少么?” 云若夏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 “太爷去世后,我们就分了家,伯娘家人丁旺干活麻利,每每秋收都是村子里头一户收割完的……” “得了得了,光彩么?” 刘氏连忙打住云若夏的话,她可没有想象到云若夏这死吝啬鬼竟然还将数给记着,若是再让她说下去,估计大房欠三房几根腊肠都被她给悉数抖搂出来,便连忙看向云三壮,继续说道: “老三啊,咱们今年可没有收多少粮食,你也是知道的……” 第445章 指手画脚 “不是,不会,就这个世道还有人不懂求人的法子么?莫不是借着自个儿年老体弱,倚老卖老博同情,充村老大充上瘾了?” 刚子这话简直就是说到云老娘和云若夏的心里去,她们也可算是晓得云苓为何会将刚子给聘到家里头来,这小子,长得好巧的一张嘴,而且人也机灵,懂得什么时候说话,也懂得说什么话,这便是极难得的。 而对于刘氏,若是三房其他人说她也罢,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儿说她,不,还骂她,她的怒火,当即就冒了起来, “你又是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一个赘婿,凭什么对咱们云家的事指指点点,人家那些有本事的人,都娶妻生子,让孩子都跟自个儿姓,不像是你这窝囊废,将来生下的孩子都姓云。” 刚子乐呵一笑,只道: “你不也不姓云,不也在这指手画脚?” “我跟你说,我是想破天都想给云家当赘婿,只可惜我老大眼界高,瞧不上我,正式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大,那些小娘子亦是我老大的人。” “云家三房在你当井底之蛙的这些年,那叫一个厉害,所拥有的富贵是你所不能想的,若非遭了此劫,你还没这个能耐见上一见呢。” 刘氏被这话噎了一噎,她一开始就注意到云苓一行人的衣着,还牵有两匹马和一头驴,更重要的是那只讨人厌的小白和大黑,竟然被养得肥嘟嘟的,照这样看,三房他们能穷都难。 何况这才过了多久,云苓那死丫头竟然能用上仆人了,还这么多仆人供她使唤。 刘氏别说有多气,他们的生活现在是渐渐过得好了,他们离开了那个让他们颜面扫地的东头村,可三房却在东头村发光发热,那些个见风使舵的村民,岂不是将他们两房进行比较,捧高三房,踩低大房? 羞意兼着不满在刘氏的心头蔓延,她迫切地想要找回主场的感觉,便说道: “行行行,咱们都是井底之蛙,就你们三房有能耐,各位乡亲,咱们坑口村也容不下这一群大佛,我看咱们还是、” “还是什么?” 云苓揉了揉手腕继续说道: “咱们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一来咱们不打算住在村子里,二来不打算争田抢地,何故引得你们这般刀剑相向。” 那些村民一听不是来争田抢地的,心里头别说有多轻松,纷纷寻着一个轻松的姿势倚着靠着,一门心思看八卦。 刘氏的脸色有些稍稍挂不住,但云二壮和云三壮的媳妇儿可无暇顾及她的脸色,径自冲到前头来,眼眶湿润, “苓姐儿,伯母求求你了,过去咱们两家发生的事,都是咱们的错,还请你念在血缘关系上,给伯母说说小五小六的情况,求求你了。” “对对对,这千错万错都是咱们大人的错,可与小儿无关,当然,伯母也不是说,希望你原谅咱们家,就是想着,小五小六着实可怜,你就大慈大悲给我们说说,好不好?” 这要说是动容,云苓没有,或许是因为她没有当过母亲这一角色,亦或是她与她们本就不熟,不论如何,她已经达到自个儿想要的了, “两位嫂子别急,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你说,你说。”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住在村子里,但我们要住到山上去,你们也知在山上建屋子可不容易,我们一家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带工具什么的,要是有斧头,锄头,镰刀,簸箕什么的就再好不过。” “咱们家有。” 云二壮的媳妇儿连忙看向身后的云二壮, “赶紧回家拿去啊。” 云二壮一往回跑,云三壮也跟着随上帮忙。 过上一会儿功夫,只见云二壮一人拿着一把锄头,一把镰刀,云三壮拿着一个斧头和一个簸箕,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云若夏忍不了,当即就说道: “哟,这一样一件的,够谁用呢?苓姐儿,我看啊,你知道的那些消息也只说一点就好。” 云三壮是有些心虚的,刚才二壮就说将家里头那三把锄头和六把镰刀一并拿来,将斧头和簸箕省下就好,可他觉得根本用不上这么多,便只让拿一样一件。 云三壮的媳妇儿急的哟,眼下是他们求人,不是别人求他,这人怎么这般拎不清呢!!! 她连忙一巴掌就往云三壮的胳膊拍去,轻声埋汰道: “你到底还要不要救小六,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云三壮被骂得羞愧,当即就要往回走,只不过在他正要走之时,云若夏就又开声了, “哎呀,咱们这一路赶来,身心疲惫,已经好长时日没有尝过米饭的味道,特别是苓姐儿,要是能有一碗大米饭吃吃,这无论是干活还是别的,都应该能更加卖力。” 这下云大就不舒服了,就他们家的这些工具,也不过是打借的份儿,出去了还能再回来,要是稻谷就不一样了,这吃进肚子里的玩意儿只能是拉出来的份,哪里还能还回来? 再者,这三房没田没地的,与他们沾上关系,大多也只是被他们蹭稻谷的份儿,这可使不得。 “这人心不足蛇吞象,刚才说好的工具那就是工具,可别顺着杆子就往上爬,要是再顺着你们,岂不是要让咱们一家子从屋子里搬出来,让你们给住进去?” “谁人心不足蛇吞象?你们一家子欠咱们家的玩意儿还少么?” 云若夏掰着手指头,一一说道: “太爷去世后,我们就分了家,伯娘家人丁旺干活麻利,每每秋收都是村子里头一户收割完的……” “得了得了,光彩么?” 刘氏连忙打住云若夏的话,她可没有想象到云若夏这死吝啬鬼竟然还将数给记着,若是再让她说下去,估计大房欠三房几根腊肠都被她给悉数抖搂出来,便连忙看向云三壮,继续说道: “老三啊,咱们今年可没有收多少粮食,你也是知道的……” 第446章 可不背锅 “知道,我们也知道,就像是外出干活一样嘛,你做多少活计,东家就付你多少银子,相对应的,你得到多少银子,就对应着你要付出多少活计。” 云若夏还十分体贴地朝刘氏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懂,咱们啊,都懂。” 云三壮的媳妇儿赶紧推搡云三壮,低声道: “要想救你儿子,就爽快些。” 云三壮咬了咬牙,点点头就往回走。 云二壮的媳妇儿也推了云二壮一把,只道他一句,“要留意云三壮,勿要让他耍滑头坏了大家伙的事”,云二壮听罢也跟着去了。 两人再次回来,云三壮肩膀上扛着大半袋的稻谷,手上拎着一把斧头,云二壮手上拎着两把锄头和五把镰刀。 刘氏和云大见到之后,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在滴血,他们恨啊,恨这么些年都没有能占得着三房半点儿便宜,就要被三房将这便宜给占了去。 他们也恨他们那两个为了自家骨肉就不顾一大家子利益的儿媳妇,不就是两个儿子么,都这么多年了,按照他们这一家子都是反骨的性子来说,估计找到人也不会认他们了。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拿家里的东西去交换呢,这不就是傻愣玩意儿么? “苓姐儿,这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可以告诉我们小五和小六的下落了?” 云苓看了刚子一眼,刚子登时就喊上唐灵,两人帮衬着将东西都搬到他们这边来,随后说道: “其实这事过去也有一段时日了,当年我去青城谈生意,就在拍卖会上见到云小五和云小六被装进笼子里拍卖,当时他们被何员外给拍卖了去。” “我们从平城一路走来,到达青城边界的时候,见着一个小贩,那小贩说何员外被那些贼匪给拿来开刀,死了,至于云小五和云小六,我就不大清楚。” “骗人,你不大清楚你还讹我们,你就是骗人的。” 刘氏心里头早就蓄满了火,当下见云苓说不出个好歹来,便如火山喷发,直指着云苓叫嚷道: “大壮,还不快些将咱们家的东西给夺回来?” 云大壮自然是领命的,说到底这不见的又不是他家的儿子,他犯不着给云苓他们面子,可当他正要动手,云苓就又开口说道: “只不过这要想知晓云小五和云小六的生死,也不是一件难事,但……算了算了,你们不愿听,我就不说了。” “你就是个骗子,被我戳穿了,就又想新招了讹诈,大壮、” “娘,你冷静一点。” 刘氏狠狠地剜了老二媳妇儿一眼, “我不冷静?是你们不冷静,她是骗子,她就是来骗咱们家东西的。” 老二媳妇儿当真是被刘氏吼得脑瓜子疼,她晓得这老太婆就是惦记着家里头的那些东西,可这些东西他们二房和三房都是有份的呀,难道还不能用不成? 这两个老货就是这么偏心,大房是他们的儿子,二房和三房就不是么?两颗心简直不要太歪。 老二媳妇儿也不管刘氏的脸色,语气态度也不恭维,不巴结,只是平淡地说道: “娘,当初小五小六就是因为要替咱们家还债所以才被抓走的,似那些狠人,将小儿抓走,可不会将他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只会将他们卖了拿钱,苓姐儿在拍卖会上见到他们不奇怪。” 刘氏当面被自家媳妇儿这么一说,脸色自然是不好的,但当下情况严重,他们一家子需要一致对外,故此只好暗讽道: “既然早早地在拍卖会上见到小五小六,她怎么憋着不说?她要是早早告知咱们,咱们也就能将小五小六接过来,不至于他们流落在外,你自个儿掂量掂量,是不是?” 云苓可不背这一口大锅,她看着老二媳妇儿说道: “当时我从青城回来,你们一家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好,你让我到哪儿寻你们去告知这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让你们知晓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儿,你们有这个能力将他们赎回去么?别忘了,他们是因为你们还不起钱所以才被抓走的!” “对了,这……你们为何会还不起钱,这其中之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只要可怜了云小五和云小六,祸不是他们闯的,锅倒是他们背的,可怜可怜。” 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心里头的委屈登时咕噜咕噜地往上冒泡,当初那件事其实就是大房那边作恶,是云大壮在城里听得人说宋员外喜欢买小娘子, 拍板的还是云大和刘氏,这事全程他们二房和三房都是没有话语权的,尽管是拿到钱,重新建屋子买东西,这权利还是在大房和刘氏的手里,她们占不着什么便宜。 可最后呢,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欠了一屁股子的债,云苓说得对极了,这福,她们没享多少,可却需要她们跑回娘家四处借钱,还折了小五小六。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刘氏知晓这是云苓的挑拨离间计,她本是不在意的,可当看到老二和老三媳妇儿的脸色时,便知这招成功了。 她当真是恨死了这个一直与她作对的死丫头,怎么跑生意的时候不见有人将她给砍死,一了百了。 刘氏脖子的青筋被气得一股一股的,因顾及自个儿的形象,还是看向云苓问道: “你刚才说的法子,是什么法子,我们要怎么样做,才能知晓小五和小六的下落。” 刚子将麻袋给扛到肩膀上,随即帮着云苓回应道: “咋滴,刚才说咱老大是骗子的人是你,现在想要咱们老大说法子的人也是你,你不仅会装,还善变啊。”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噢,不说就不说呗,这法子还是我想出来的,你既然不想听,作罢作罢,天色不早了,咱们还得寻地儿落脚呢,就不与你这装货给掰扯,至于欠你们的工具,待咱们建好屋子,自会奉还。” 第446章 可不背锅 “知道,我们也知道,就像是外出干活一样嘛,你做多少活计,东家就付你多少银子,相对应的,你得到多少银子,就对应着你要付出多少活计。” 云若夏还十分体贴地朝刘氏眨了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 “懂,咱们啊,都懂。” 云三壮的媳妇儿赶紧推搡云三壮,低声道: “要想救你儿子,就爽快些。” 云三壮咬了咬牙,点点头就往回走。 云二壮的媳妇儿也推了云二壮一把,只道他一句,“要留意云三壮,勿要让他耍滑头坏了大家伙的事”,云二壮听罢也跟着去了。 两人再次回来,云三壮肩膀上扛着大半袋的稻谷,手上拎着一把斧头,云二壮手上拎着两把锄头和五把镰刀。 刘氏和云大见到之后,心里头一个劲儿地在滴血,他们恨啊,恨这么些年都没有能占得着三房半点儿便宜,就要被三房将这便宜给占了去。 他们也恨他们那两个为了自家骨肉就不顾一大家子利益的儿媳妇,不就是两个儿子么,都这么多年了,按照他们这一家子都是反骨的性子来说,估计找到人也不会认他们了。 既然如此,他们又何必多此一举,还拿家里的东西去交换呢,这不就是傻愣玩意儿么? “苓姐儿,这东西都在这儿了,你可以告诉我们小五和小六的下落了?” 云苓看了刚子一眼,刚子登时就喊上唐灵,两人帮衬着将东西都搬到他们这边来,随后说道: “其实这事过去也有一段时日了,当年我去青城谈生意,就在拍卖会上见到云小五和云小六被装进笼子里拍卖,当时他们被何员外给拍卖了去。” “我们从平城一路走来,到达青城边界的时候,见着一个小贩,那小贩说何员外被那些贼匪给拿来开刀,死了,至于云小五和云小六,我就不大清楚。” “骗人,你不大清楚你还讹我们,你就是骗人的。” 刘氏心里头早就蓄满了火,当下见云苓说不出个好歹来,便如火山喷发,直指着云苓叫嚷道: “大壮,还不快些将咱们家的东西给夺回来?” 云大壮自然是领命的,说到底这不见的又不是他家的儿子,他犯不着给云苓他们面子,可当他正要动手,云苓就又开口说道: “只不过这要想知晓云小五和云小六的生死,也不是一件难事,但……算了算了,你们不愿听,我就不说了。” “你就是个骗子,被我戳穿了,就又想新招了讹诈,大壮、” “娘,你冷静一点。” 刘氏狠狠地剜了老二媳妇儿一眼, “我不冷静?是你们不冷静,她是骗子,她就是来骗咱们家东西的。” 老二媳妇儿当真是被刘氏吼得脑瓜子疼,她晓得这老太婆就是惦记着家里头的那些东西,可这些东西他们二房和三房都是有份的呀,难道还不能用不成? 这两个老货就是这么偏心,大房是他们的儿子,二房和三房就不是么?两颗心简直不要太歪。 老二媳妇儿也不管刘氏的脸色,语气态度也不恭维,不巴结,只是平淡地说道: “娘,当初小五小六就是因为要替咱们家还债所以才被抓走的,似那些狠人,将小儿抓走,可不会将他们当菩萨一样供着,只会将他们卖了拿钱,苓姐儿在拍卖会上见到他们不奇怪。” 刘氏当面被自家媳妇儿这么一说,脸色自然是不好的,但当下情况严重,他们一家子需要一致对外,故此只好暗讽道: “既然早早地在拍卖会上见到小五小六,她怎么憋着不说?她要是早早告知咱们,咱们也就能将小五小六接过来,不至于他们流落在外,你自个儿掂量掂量,是不是?” 云苓可不背这一口大锅,她看着老二媳妇儿说道: “当时我从青城回来,你们一家子已经不见了踪影,咱们两家的关系不好,你让我到哪儿寻你们去告知这事。”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让你们知晓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儿,你们有这个能力将他们赎回去么?别忘了,他们是因为你们还不起钱所以才被抓走的!” “对了,这……你们为何会还不起钱,这其中之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只要可怜了云小五和云小六,祸不是他们闯的,锅倒是他们背的,可怜可怜。” 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心里头的委屈登时咕噜咕噜地往上冒泡,当初那件事其实就是大房那边作恶,是云大壮在城里听得人说宋员外喜欢买小娘子, 拍板的还是云大和刘氏,这事全程他们二房和三房都是没有话语权的,尽管是拿到钱,重新建屋子买东西,这权利还是在大房和刘氏的手里,她们占不着什么便宜。 可最后呢,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欠了一屁股子的债,云苓说得对极了,这福,她们没享多少,可却需要她们跑回娘家四处借钱,还折了小五小六。 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 刘氏知晓这是云苓的挑拨离间计,她本是不在意的,可当看到老二和老三媳妇儿的脸色时,便知这招成功了。 她当真是恨死了这个一直与她作对的死丫头,怎么跑生意的时候不见有人将她给砍死,一了百了。 刘氏脖子的青筋被气得一股一股的,因顾及自个儿的形象,还是看向云苓问道: “你刚才说的法子,是什么法子,我们要怎么样做,才能知晓小五和小六的下落。” 刚子将麻袋给扛到肩膀上,随即帮着云苓回应道: “咋滴,刚才说咱老大是骗子的人是你,现在想要咱们老大说法子的人也是你,你不仅会装,还善变啊。” “我不是在跟你说话!” “噢,不说就不说呗,这法子还是我想出来的,你既然不想听,作罢作罢,天色不早了,咱们还得寻地儿落脚呢,就不与你这装货给掰扯,至于欠你们的工具,待咱们建好屋子,自会奉还。” 第447章 大获全胜 刚子的话让刘氏再也憋不住了,她当即叫嚷道: “老大,老大媳妇儿,快,快将咱们的东西给抢回来,可别便宜那些白眼狼。” 刚子一面护着东西,一面学着刘氏叫嚷道: “刚才说好的,咱老大只是将那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他们是什么情况告知于你们,可并未提及过打听的法子,以及该如何解救他们出来,这事你可得清楚。” “再者,你们此前拿咱云家的东西多得都快数不过来,要我说,你才是白眼狼,还是最老的那一只。” 刘氏气得跳脚,她也顾不得形象,飞扑向前, “大壮,二壮,三壮,快啊,快将咱们家给出去的抢回来啊,快啊。” 云大壮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老二和老三媳妇儿见状非但没有出手,反而将各自的丈夫给拉住。 而因云苓明确表示不会抢占村子,触不着村民们的利益,所以原先站在刘氏那边的村民纷纷翘起手来,只管看热闹。 云大顾及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只由刘氏,云大壮和老大媳妇儿冲上前去撕扯,但尽管是他自个儿加入战斗,也都无济于事。 一来他们与云苓一行人相比,人数上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二来这三人之中只有云大壮一人是有点子蛮力的,刘氏和老大媳妇儿争抢起来无非就是送人头。 结果可想而知,云苓一行人等大获全胜,而云老娘趁着场面乱成一锅粥,顺势抓住刘氏的头发,将这贱人狠狠地揍上两拳,以泄心头之愤,别提有多开心。 云大壮左手搀着刘氏,右手扶着自家媳妇儿,云大觉得颇为丢脸,怒看了老二和老三一眼,就背着手离开,这场博弈也就暂告一段落。 获得胜利和工具的云苓等人,摸索着往山上走去,对于这寻落脚驻扎的事,云老爹和范老爹颇为在行,云老爹根据地势以及山脊命脉来避开一些险要之地。 按云老爹的话说,这人死后是要被装进棺材里抬上山来安葬的,而这山盆山脉,以及安葬的位置好坏将会直接影响到后人的命运。 所以一般在下葬前都会让罗盘以及仙翁来瞧位置,比如有的山是有龙脉的,要是将死者葬在龙脊处,那后世就可保荣华富贵。 而范老爹则是根据土地湿润的程度,以及查看周遭水源和蚁群分布的情况来挑选位置的。 两人在一番交谈中,最后确定好一个半山腰的位置,云老娘和范老娘便对那个位置进行最后的检验。 云老娘在那个位置上来回走动,她自认为得到仙姑的真传,要是这位置不对,不适合居住,那么她就会感觉到头昏脑胀,浑身上下不舒服。 而范老娘则是从麻袋里抓出一把稻谷来,她绕着四周往边边角角处撒下一粒粒稻谷,按照她的话说,这是在敬鬼神,他们懂礼数些,日后就不会被鬼神抓弄。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后,云老娘和范老娘的仪式也完成了,这个落脚驻扎的位置也正式被确认下来。 大家伙连忙动起手来忙活,锄草的锄草,拔草的拔草,砍树的砍树,一时半刻,三十个人谁也闲不下来,纷然投入到他们这个未来的家建设中。 可这时光毕竟匆促,秋季的天黑的也特别快,众人刚才似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当下累得不能动弹,连剥稻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倒头大睡。 如此,这稻谷是省下了,但以他们疲惫的身躯有些难敌这夜里的凉风。 虽说这越城的秋季与夏季相差无异,但夜里的气温总是有些低,更何况他们还处在山上,周遭无物可遮挡,风声呼呼的,有如冬日之感。 所有人都将包袱里的厚衣服给拿出来,张氏,范家大嫂和冰娘分别背有一张被褥,本是想着铺在地上,男女各自躺着睡。 可如今地面被锄开了,脏的同时还有不少蚁虫之类的小动物,这一想到它们爬到身上或是钻进耳朵里,那种酸痛的感觉,大家伙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咱们刚才不是砍了一些树吗,将那些树干都拼在一处,这样咱们躺在上边不是好了吗?” 云老爹笑着敲了敲刚子的脑袋,说道: “这树干圆滚滚的,拼在一处没有东西将之固定,睡在上头就会摇摇晃晃,说不定啊,这一个翻身骨碌地就滚到山下去咧。” 云苓也有些无奈,刚子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实施起来确实是有难度,可她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若是让她来,她大概是要爬到树上去睡的。 而云初却想到一个应该可行的办法,她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树叶铺在地上,姑那里不是有几匹布嘛,可以拉出些许来盖到树叶上,咱们就互相依偎着坐,围成圈圈来互相取暖,然后我再在附近撒上一些驱蚊虫鼠蚁的药粉,应该可行。” “行,那咱们范家就自个儿围着坐,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家中小儿多,要是染上风寒,那可是十分头疼的事,咱们围着,他们就可以在圈子里头避风,这样能够暖和些。” 范家大嫂这话颇为有理,这秋冬季节最是容易感染风寒的,一旦染上风寒,这大人都得耗去半条命,更别说那些小儿们了。 因此范家一家子围在一处,云家一家子也围在一处,那些小娘子们也围在一处,小白和大黑就时不时乱窜,要么在范家待待,要么就回到云苓身旁溜达,别提有多高兴。 天亮之后,众人的身体就跟被重重打了一顿似的,难受得要命,兼之昨天又没东西下肚,今日光是站起身这么一个动作,就花了全身的力气。 今日,不吃东西是使不得的。 唐灵连忙带着人取出稻谷粒给剥开,刚子则与范家大哥将锅给支棱起来,砍柴烧水,因实在是饿得紧,众人也不挑剔,直接将米粒下到煮开的锅里,漫长地等待着水被烧开…… 第447章 大获全胜 刚子的话让刘氏再也憋不住了,她当即叫嚷道: “老大,老大媳妇儿,快,快将咱们的东西给抢回来,可别便宜那些白眼狼。” 刚子一面护着东西,一面学着刘氏叫嚷道: “刚才说好的,咱老大只是将那云小五和云小六在哪,他们是什么情况告知于你们,可并未提及过打听的法子,以及该如何解救他们出来,这事你可得清楚。” “再者,你们此前拿咱云家的东西多得都快数不过来,要我说,你才是白眼狼,还是最老的那一只。” 刘氏气得跳脚,她也顾不得形象,飞扑向前, “大壮,二壮,三壮,快啊,快将咱们家给出去的抢回来啊,快啊。” 云大壮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老二和老三媳妇儿见状非但没有出手,反而将各自的丈夫给拉住。 而因云苓明确表示不会抢占村子,触不着村民们的利益,所以原先站在刘氏那边的村民纷纷翘起手来,只管看热闹。 云大顾及他一家之主的面子,只由刘氏,云大壮和老大媳妇儿冲上前去撕扯,但尽管是他自个儿加入战斗,也都无济于事。 一来他们与云苓一行人相比,人数上存在着较大的差异,二来这三人之中只有云大壮一人是有点子蛮力的,刘氏和老大媳妇儿争抢起来无非就是送人头。 结果可想而知,云苓一行人等大获全胜,而云老娘趁着场面乱成一锅粥,顺势抓住刘氏的头发,将这贱人狠狠地揍上两拳,以泄心头之愤,别提有多开心。 云大壮左手搀着刘氏,右手扶着自家媳妇儿,云大觉得颇为丢脸,怒看了老二和老三一眼,就背着手离开,这场博弈也就暂告一段落。 获得胜利和工具的云苓等人,摸索着往山上走去,对于这寻落脚驻扎的事,云老爹和范老爹颇为在行,云老爹根据地势以及山脊命脉来避开一些险要之地。 按云老爹的话说,这人死后是要被装进棺材里抬上山来安葬的,而这山盆山脉,以及安葬的位置好坏将会直接影响到后人的命运。 所以一般在下葬前都会让罗盘以及仙翁来瞧位置,比如有的山是有龙脉的,要是将死者葬在龙脊处,那后世就可保荣华富贵。 而范老爹则是根据土地湿润的程度,以及查看周遭水源和蚁群分布的情况来挑选位置的。 两人在一番交谈中,最后确定好一个半山腰的位置,云老娘和范老娘便对那个位置进行最后的检验。 云老娘在那个位置上来回走动,她自认为得到仙姑的真传,要是这位置不对,不适合居住,那么她就会感觉到头昏脑胀,浑身上下不舒服。 而范老娘则是从麻袋里抓出一把稻谷来,她绕着四周往边边角角处撒下一粒粒稻谷,按照她的话说,这是在敬鬼神,他们懂礼数些,日后就不会被鬼神抓弄。 约是一盏茶的功夫后,云老娘和范老娘的仪式也完成了,这个落脚驻扎的位置也正式被确认下来。 大家伙连忙动起手来忙活,锄草的锄草,拔草的拔草,砍树的砍树,一时半刻,三十个人谁也闲不下来,纷然投入到他们这个未来的家建设中。 可这时光毕竟匆促,秋季的天黑的也特别快,众人刚才似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当下累得不能动弹,连剥稻谷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倒头大睡。 如此,这稻谷是省下了,但以他们疲惫的身躯有些难敌这夜里的凉风。 虽说这越城的秋季与夏季相差无异,但夜里的气温总是有些低,更何况他们还处在山上,周遭无物可遮挡,风声呼呼的,有如冬日之感。 所有人都将包袱里的厚衣服给拿出来,张氏,范家大嫂和冰娘分别背有一张被褥,本是想着铺在地上,男女各自躺着睡。 可如今地面被锄开了,脏的同时还有不少蚁虫之类的小动物,这一想到它们爬到身上或是钻进耳朵里,那种酸痛的感觉,大家伙都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咱们刚才不是砍了一些树吗,将那些树干都拼在一处,这样咱们躺在上边不是好了吗?” 云老爹笑着敲了敲刚子的脑袋,说道: “这树干圆滚滚的,拼在一处没有东西将之固定,睡在上头就会摇摇晃晃,说不定啊,这一个翻身骨碌地就滚到山下去咧。” 云苓也有些无奈,刚子说的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实施起来确实是有难度,可她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若是让她来,她大概是要爬到树上去睡的。 而云初却想到一个应该可行的办法,她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开口,说道: “我觉得我们可以用树叶铺在地上,姑那里不是有几匹布嘛,可以拉出些许来盖到树叶上,咱们就互相依偎着坐,围成圈圈来互相取暖,然后我再在附近撒上一些驱蚊虫鼠蚁的药粉,应该可行。” “行,那咱们范家就自个儿围着坐,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家中小儿多,要是染上风寒,那可是十分头疼的事,咱们围着,他们就可以在圈子里头避风,这样能够暖和些。” 范家大嫂这话颇为有理,这秋冬季节最是容易感染风寒的,一旦染上风寒,这大人都得耗去半条命,更别说那些小儿们了。 因此范家一家子围在一处,云家一家子也围在一处,那些小娘子们也围在一处,小白和大黑就时不时乱窜,要么在范家待待,要么就回到云苓身旁溜达,别提有多高兴。 天亮之后,众人的身体就跟被重重打了一顿似的,难受得要命,兼之昨天又没东西下肚,今日光是站起身这么一个动作,就花了全身的力气。 今日,不吃东西是使不得的。 唐灵连忙带着人取出稻谷粒给剥开,刚子则与范家大哥将锅给支棱起来,砍柴烧水,因实在是饿得紧,众人也不挑剔,直接将米粒下到煮开的锅里,漫长地等待着水被烧开…… 第448章 觉得自豪 锅里的水能被烧开已经很是不容易,现在还要将一粒粒完整的米粒给煮开,对于肚子空空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兼之这锅盖一盖,锅里的情况全都看不见,锅边又迟迟不见有烟气冒出,这等待变得更为漫长,煎熬,一看一个不吱声。 为了缓解尴尬,最后还是云老爹张嘴说话, “我看咱们今日就先将屋子的大概轮廓给搭建出来,辛苦是辛苦些,但眼下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若是到时候再没有屋檐遮头,怕是很难熬。” 李悦娣将拔来的小草放到指尖缠绕,笑着说道: “这越城的天气是颇为极端的,有时候大冬天的还很热,大太阳直直照着,感觉头顶都要被晒裂了,可有时候又会很冷。” “它的冷是很要命的,冷中带湿,湿气似无处不在,就算是你躲在极为暖和的被窝里,那湿气都能钻进去,在你的身上游走,冷到你的骨子里。” “不好幸好,越城是不下雪的,我也是在平城才见到的雪。” 李悦娣的话并没有让大家伙觉得放松,反而在好不容易忘掉的瘴疠湿气中更添了一层坏印象,众人当即觉得自个儿也不是很饿,这下,锅边冒出热气来了。 云老爹问道: “悦娣是越城人?” “老爷,是的,我是越城人,旧时因家中贫苦,家里的兄弟都没有东西可吃,所以被父母卖掉,经过多番周转,才被卖到平城,也是幸运,被小娘子给挑中。” 云老爹感慨李悦娣的身世,同时也佩服她的乐观,见稀饭尚不可成,便问道: “那你觉得咱们用竹木搭建,这法子可成?” “成是成的,只不过不大耐用,竹木对于越城而言,是一种高贵的宝贝,每年的春天,或是春夏交际的时候,气候总是回南,竹木受这种气候的影响,就会在表面生长一种青青绿绿的东西。” “起初咱们还以为长的是菌菇,有贪吃的小儿尝过,后来身子坏掉了,咱们就对这种东西避之不及。” “还有因蛇虫鼠蚁较多,那些蚁虫喜欢钻到木头里去,久而久之,就将木头给钻个腐朽,房子在日积月累中也就坏掉了。” 锅边冒出的气越发地大了,众人看着这木制的锅盖,仿佛是瞧见了上头藏有青青绿绿的东西,这下,肚子愈发不饿了。 云苓瞧着大家伙的表情,不禁失笑, “越城虽是不宜居,但那些人不还是世世代代生存下来了?” “悦娣刚才说的情况确实是存在,回南天受潮造成的霉菌是不可免的,蛇虫鼠蚁也是这里的特色,躲不过就防着。” 云苓继而看向云老爹,说道: “阿翁,我觉得这树木还是得留着,毕竟建立这屋子的框架和轮廓少不了梁柱,至于墙面,咱们就在山里头寻些石头和可用的泥土砌造。” “还有屋顶,若是能弄到些陶瓦来铺盖,那就再好不过,能遮风挡雨,不使雨水堆积,也能隔热,带来些许凉气,只是这瓦片,怕是要费上一些功夫,到时候再说。” “越城冬天的冷不会持续很久,冷的那几日咱们就在屋子里烧炭取暖就好,至于那些蛇虫鼠蚁,春夏两季最多,咱们可以在屋子周围撒些驱虫药粉,又在窗子拉下一层纱来阻挡,如此便会好很多的。” 云苓的话将大家伙悬起的心给安定下来,特别是张氏,她看着云苓越看就越觉得自豪。 这一路从平城赶来,云苓的付出,云苓的能耐,以及云苓面对事情时解决的法子,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以往,确实是她不大放心云苓独自前行,可焉知这家伙有的是能耐,别说她一人,就连这么一大群人都被她带的好好的,还懂得在交涉间争取些对自个儿有利的东西来,还真是跑生意买卖的料子。 吃过稀饭之后,众人兵分几路,云老爹和范老爹带着范家两位哥儿,以及云胜华到深山里头寻觅宽大的树木做梁柱。 因云家和范家毕竟是两家人,日后安定下来定是要分开居住的,所以要搭建的话,也是搭建两间屋子,需要的材料自然也是要双倍的。 云苓也是想到这一层,故此带着刚子和唐灵,小白和大黑往异能指示的方向寻去,她要找的就是能用的泥土。 因为他们要用的泥土数量大,所以不能随意在山上开挖,这泥土必须是可以挖的,而且挖完之后是不造成塌方的,若非如此,他们住在半山腰就很危险,容易造成泥石流塌方,到时候跑都来不及呢。 而因此地的蛇虫鼠蚁居多,云初身上所带的药粉和其他药物都已经用得所剩无几,为了后续他们不被蚁虫困扰,她便带上李悦娣到山上去采摘药草。 其他人要么就剥稻谷,要么就在附近摘野菜,要么砍木柴,总之各有各的忙活,谁也不落空。 “老大,你说咱们今日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再猎上一头野猪呢,这野猪的肉,香的咧,着实让我念念不忘。” 云苓笑道: “就算是眼下出现一头野猪,单凭咱们三人,真的就能将之拿下?” “我和唐灵不大行,不还有老大你吗?老大的厉害,咱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你少来,这哪有人搬上山第二日就吃上野猪的?何况小白和大黑都在呢,估计一不留神就会成为野猪的嘴里之物。” 小白似听懂了云苓的话,不满地朝刚子吠上一声。 刚子挠挠后脑勺乐道: “咱们在山上吃什么,其他人又怎么知道?” “你做饭的时候没有味道的么?且不说我阿娘做饭香,光是这上山打猎的村民就不少,总是躲不过别人眼睛的。” 云苓掐掐手指头,继续说道: “只不过嘛,你也别担心,这要想吃肉,不是一件困难事,估计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来咯。” “哪有人会、” 刚子愣上一愣,好像又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第448章 觉得自豪 锅里的水能被烧开已经很是不容易,现在还要将一粒粒完整的米粒给煮开,对于肚子空空的人来说,实在是一种煎熬。 兼之这锅盖一盖,锅里的情况全都看不见,锅边又迟迟不见有烟气冒出,这等待变得更为漫长,煎熬,一看一个不吱声。 为了缓解尴尬,最后还是云老爹张嘴说话, “我看咱们今日就先将屋子的大概轮廓给搭建出来,辛苦是辛苦些,但眼下已经是深秋,快要入冬,若是到时候再没有屋檐遮头,怕是很难熬。” 李悦娣将拔来的小草放到指尖缠绕,笑着说道: “这越城的天气是颇为极端的,有时候大冬天的还很热,大太阳直直照着,感觉头顶都要被晒裂了,可有时候又会很冷。” “它的冷是很要命的,冷中带湿,湿气似无处不在,就算是你躲在极为暖和的被窝里,那湿气都能钻进去,在你的身上游走,冷到你的骨子里。” “不好幸好,越城是不下雪的,我也是在平城才见到的雪。” 李悦娣的话并没有让大家伙觉得放松,反而在好不容易忘掉的瘴疠湿气中更添了一层坏印象,众人当即觉得自个儿也不是很饿,这下,锅边冒出热气来了。 云老爹问道: “悦娣是越城人?” “老爷,是的,我是越城人,旧时因家中贫苦,家里的兄弟都没有东西可吃,所以被父母卖掉,经过多番周转,才被卖到平城,也是幸运,被小娘子给挑中。” 云老爹感慨李悦娣的身世,同时也佩服她的乐观,见稀饭尚不可成,便问道: “那你觉得咱们用竹木搭建,这法子可成?” “成是成的,只不过不大耐用,竹木对于越城而言,是一种高贵的宝贝,每年的春天,或是春夏交际的时候,气候总是回南,竹木受这种气候的影响,就会在表面生长一种青青绿绿的东西。” “起初咱们还以为长的是菌菇,有贪吃的小儿尝过,后来身子坏掉了,咱们就对这种东西避之不及。” “还有因蛇虫鼠蚁较多,那些蚁虫喜欢钻到木头里去,久而久之,就将木头给钻个腐朽,房子在日积月累中也就坏掉了。” 锅边冒出的气越发地大了,众人看着这木制的锅盖,仿佛是瞧见了上头藏有青青绿绿的东西,这下,肚子愈发不饿了。 云苓瞧着大家伙的表情,不禁失笑, “越城虽是不宜居,但那些人不还是世世代代生存下来了?” “悦娣刚才说的情况确实是存在,回南天受潮造成的霉菌是不可免的,蛇虫鼠蚁也是这里的特色,躲不过就防着。” 云苓继而看向云老爹,说道: “阿翁,我觉得这树木还是得留着,毕竟建立这屋子的框架和轮廓少不了梁柱,至于墙面,咱们就在山里头寻些石头和可用的泥土砌造。” “还有屋顶,若是能弄到些陶瓦来铺盖,那就再好不过,能遮风挡雨,不使雨水堆积,也能隔热,带来些许凉气,只是这瓦片,怕是要费上一些功夫,到时候再说。” “越城冬天的冷不会持续很久,冷的那几日咱们就在屋子里烧炭取暖就好,至于那些蛇虫鼠蚁,春夏两季最多,咱们可以在屋子周围撒些驱虫药粉,又在窗子拉下一层纱来阻挡,如此便会好很多的。” 云苓的话将大家伙悬起的心给安定下来,特别是张氏,她看着云苓越看就越觉得自豪。 这一路从平城赶来,云苓的付出,云苓的能耐,以及云苓面对事情时解决的法子,她都一一看在眼里。 以往,确实是她不大放心云苓独自前行,可焉知这家伙有的是能耐,别说她一人,就连这么一大群人都被她带的好好的,还懂得在交涉间争取些对自个儿有利的东西来,还真是跑生意买卖的料子。 吃过稀饭之后,众人兵分几路,云老爹和范老爹带着范家两位哥儿,以及云胜华到深山里头寻觅宽大的树木做梁柱。 因云家和范家毕竟是两家人,日后安定下来定是要分开居住的,所以要搭建的话,也是搭建两间屋子,需要的材料自然也是要双倍的。 云苓也是想到这一层,故此带着刚子和唐灵,小白和大黑往异能指示的方向寻去,她要找的就是能用的泥土。 因为他们要用的泥土数量大,所以不能随意在山上开挖,这泥土必须是可以挖的,而且挖完之后是不造成塌方的,若非如此,他们住在半山腰就很危险,容易造成泥石流塌方,到时候跑都来不及呢。 而因此地的蛇虫鼠蚁居多,云初身上所带的药粉和其他药物都已经用得所剩无几,为了后续他们不被蚁虫困扰,她便带上李悦娣到山上去采摘药草。 其他人要么就剥稻谷,要么就在附近摘野菜,要么砍木柴,总之各有各的忙活,谁也不落空。 “老大,你说咱们今日有没有这个运气能再猎上一头野猪呢,这野猪的肉,香的咧,着实让我念念不忘。” 云苓笑道: “就算是眼下出现一头野猪,单凭咱们三人,真的就能将之拿下?” “我和唐灵不大行,不还有老大你吗?老大的厉害,咱们可都是一清二楚的。” “你少来,这哪有人搬上山第二日就吃上野猪的?何况小白和大黑都在呢,估计一不留神就会成为野猪的嘴里之物。” 小白似听懂了云苓的话,不满地朝刚子吠上一声。 刚子挠挠后脑勺乐道: “咱们在山上吃什么,其他人又怎么知道?” “你做饭的时候没有味道的么?且不说我阿娘做饭香,光是这上山打猎的村民就不少,总是躲不过别人眼睛的。” 云苓掐掐手指头,继续说道: “只不过嘛,你也别担心,这要想吃肉,不是一件困难事,估计很快就会有人送上门来咯。” “哪有人会、” 刚子愣上一愣,好像又想到一些有趣的事…… 第449章 临危受命 刚子想起昨夜与刘氏他们说话的时候可是留了一手的,而且双方撕扯的时候,大房那边云二壮和云三壮以及他们的媳妇儿都是没赶着趟这一趟浑水,想来是心里头有主意的。 刚子一想到很快就能有肉吃,别说有多高兴,他忽然又想起刚才的一件事来,不禁佩服起云苓,他说道: “可以啊老大,刚才二姑奶奶可是说要随咱们一同去找泥土,顺带想着看看有什么野鸡野鸽子的,可老大却执意让她留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诶,你可别瞎说,我只是不想这么多人随着而已。” 刚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疑惑道: “老大,你说的能够寻找云小五和云小六的法子,可是通过写信到江南去询问何东家?” 云苓回头看了刚子一眼,浅笑道: “哟,你都可以当我的老大了。” “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有老大厉害,只不过嘛,若是要写信的话,应该是要到城里,而刚才在吃稀饭的时候,老大说过这陶瓦可是比较棘手的,你是想、” “得咧,你什么时候变得像陆应淮那死货一样?” “陆应淮”三字一说出口,云苓登时一愣,她也不知自个儿怎么就突然想起这老东西,怪怪的。 刚子和唐灵相视一笑,随即调侃道: “老大,想起来,咱们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陆少东家,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你说他会不会逃到汴京去?”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晓得?” 云苓一顿,回过身子,正见刚子和唐灵正在偷笑,当即就意识到这两人是在调侃打趣她,她是又羞又愤,“怒”道: “你们是在看我热闹是不?好啊,今日就罚你们只吃野菜,不许沾荤腥。” 唐灵无辜地瞪大双眸,她可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这口锅怎么就空降到她的头上来,其实这肉,她吃不吃倒是无所谓,但是若被云苓误会她,那她就是比窦娥还冤,故此说道: “小娘子,这可都是刚子哥的个人行为,与我是无关的。” “诶,唐灵你……” 刚子见云苓嘴角翘翘,便知她这是在假生气,他这老大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主,特别是对待他这种忠心之人,自然是生不起气来的,于是便将对唐灵的埋怨放下,一心期待着送上门来的肉。 而这肉确实如刚子所说所想的那样,被送上门来了。 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从家里的米缸里拎出两段腊肉来,她们是想着让云苓帮忙寻找小五小六,可没想到云苓没见到,反而见到向来泼辣的云若夏。 她们是想掉头就走的,只不过又怕云苓就在不远处,她们这一走就失去了机会,挺不划算的,毕竟她们出门一趟,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山里头来,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她们俩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留下来,还开口问道: “夏姐儿,不知苓姐儿在哪儿,我们有事找她。” 云若夏可什么都没有看到,光是看到她俩手上拿着的那两段腊肉,心里头的心思就绕啊绕,她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眼下她们的米就 有了,要是再添上两段腊肉,做个腊味饭。 天爷啊,她都不敢想象在她吃到这碗腊肉饭的时候,她的表情会是多么地开朗,特别是那个小酱油往上头一浇,那叫一个快活胜神仙。 老二媳妇儿见云若夏不回应,别说有多尴尬,她的脚趾头开始抠地,最后将这个重大的任务托付给老三媳妇儿。 老三媳妇儿那叫一个临危受命,她突然觉得手上拎着的这两段腊肉很是烫手,再多待一会儿,她怕是会被腊肉上的绳子所烫到,便急急开口说道: “夏姐儿,苓姐儿她可是在这附近?我们这就去找她。” “诶,急什么,你们带的是什么?” 云若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就往两人走去,短短几步路,平白让她走出强大的气势来,吓得两人各自往后退一步。 “没有,你们不是一路赶来这里落脚么,就想着你们身上的东西可能不是很多,昨天你们要了稻谷、” “不是,老三媳妇儿的意思是咱们再怎么,就算是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的亲戚,此前的事是咱们大房做的不是,还忘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 云若夏可是晓得咧,这是为那两个讨人厌的云小五和云小六来的呗,难道云苓今日死活都不愿意让她跟着上山,敢情是知晓这两人是寻上门来送好东西啊。 云若夏心里头别提有多快活了,但脸上却被她给板着黑黑的,就跟那些追债的大债主似的,语气也变得冷淡些,说道: “所以……你们就是带着这两段腊肉上门赔罪的?” “夏姐儿,其实咱们两家的恩怨,说到底也只是婆母和公爹与你爹娘的事,与咱们小两房的人着实是拉扯不出什么关系,你看……” 云若夏啧啧两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夺过老三媳妇儿手上的两段腊肉,她将腊肉给拎起,左看看右瞧瞧,时而蹙眉时而叹气,待确认腊肉在她手上是安全的,夺不走之后,才回应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说到底,咱们家在最困苦的时候,你们小两房的人不也没施以援手么,倘若你们能似现在这般偷偷地给咱们家递些东西什么的,也不至于现在才来拉扯人情。” “这、” “我们是有错,”老二媳妇儿当即将老三媳妇儿想要争夺腊肉的手给打住,又说道:“可你也知道,咱们到底是嫁过来的,自家丈夫没本事,就要看婆母的脸色,愣是想帮,也没法子的。” “得咧。” 云若夏都要被这腊肉的香味给熏成馋虫了,她可没精力再与这两人周旋,便道: “这事待苓姐儿从深山回来,我自会告诉她,要是她肯大发慈悲的话,那这事一定能成,别担心哈,回去。” 第449章 临危受命 刚子想起昨夜与刘氏他们说话的时候可是留了一手的,而且双方撕扯的时候,大房那边云二壮和云三壮以及他们的媳妇儿都是没赶着趟这一趟浑水,想来是心里头有主意的。 刚子一想到很快就能有肉吃,别说有多高兴,他忽然又想起刚才的一件事来,不禁佩服起云苓,他说道: “可以啊老大,刚才二姑奶奶可是说要随咱们一同去找泥土,顺带想着看看有什么野鸡野鸽子的,可老大却执意让她留下,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诶,你可别瞎说,我只是不想这么多人随着而已。” 刚子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疑惑道: “老大,你说的能够寻找云小五和云小六的法子,可是通过写信到江南去询问何东家?” 云苓回头看了刚子一眼,浅笑道: “哟,你都可以当我的老大了。” “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有老大厉害,只不过嘛,若是要写信的话,应该是要到城里,而刚才在吃稀饭的时候,老大说过这陶瓦可是比较棘手的,你是想、” “得咧,你什么时候变得像陆应淮那死货一样?” “陆应淮”三字一说出口,云苓登时一愣,她也不知自个儿怎么就突然想起这老东西,怪怪的。 刚子和唐灵相视一笑,随即调侃道: “老大,想起来,咱们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陆少东家,也不知他现在过得怎样,你说他会不会逃到汴京去?”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里晓得?” 云苓一顿,回过身子,正见刚子和唐灵正在偷笑,当即就意识到这两人是在调侃打趣她,她是又羞又愤,“怒”道: “你们是在看我热闹是不?好啊,今日就罚你们只吃野菜,不许沾荤腥。” 唐灵无辜地瞪大双眸,她可是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这口锅怎么就空降到她的头上来,其实这肉,她吃不吃倒是无所谓,但是若被云苓误会她,那她就是比窦娥还冤,故此说道: “小娘子,这可都是刚子哥的个人行为,与我是无关的。” “诶,唐灵你……” 刚子见云苓嘴角翘翘,便知她这是在假生气,他这老大向来都是嘴硬心软的主,特别是对待他这种忠心之人,自然是生不起气来的,于是便将对唐灵的埋怨放下,一心期待着送上门来的肉。 而这肉确实如刚子所说所想的那样,被送上门来了。 老二媳妇儿和老三媳妇儿从家里的米缸里拎出两段腊肉来,她们是想着让云苓帮忙寻找小五小六,可没想到云苓没见到,反而见到向来泼辣的云若夏。 她们是想掉头就走的,只不过又怕云苓就在不远处,她们这一走就失去了机会,挺不划算的,毕竟她们出门一趟,还在这个节骨眼上到山里头来,是很不容易的。 因此,她们俩也只能是硬着头皮留下来,还开口问道: “夏姐儿,不知苓姐儿在哪儿,我们有事找她。” 云若夏可什么都没有看到,光是看到她俩手上拿着的那两段腊肉,心里头的心思就绕啊绕,她可是好久都没有吃过肉了,眼下她们的米就 有了,要是再添上两段腊肉,做个腊味饭。 天爷啊,她都不敢想象在她吃到这碗腊肉饭的时候,她的表情会是多么地开朗,特别是那个小酱油往上头一浇,那叫一个快活胜神仙。 老二媳妇儿见云若夏不回应,别说有多尴尬,她的脚趾头开始抠地,最后将这个重大的任务托付给老三媳妇儿。 老三媳妇儿那叫一个临危受命,她突然觉得手上拎着的这两段腊肉很是烫手,再多待一会儿,她怕是会被腊肉上的绳子所烫到,便急急开口说道: “夏姐儿,苓姐儿她可是在这附近?我们这就去找她。” “诶,急什么,你们带的是什么?” 云若夏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就往两人走去,短短几步路,平白让她走出强大的气势来,吓得两人各自往后退一步。 “没有,你们不是一路赶来这里落脚么,就想着你们身上的东西可能不是很多,昨天你们要了稻谷、” “不是,老三媳妇儿的意思是咱们再怎么,就算是打断骨头都还连着筋的亲戚,此前的事是咱们大房做的不是,还忘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们当个屁给放了。” 云若夏可是晓得咧,这是为那两个讨人厌的云小五和云小六来的呗,难道云苓今日死活都不愿意让她跟着上山,敢情是知晓这两人是寻上门来送好东西啊。 云若夏心里头别提有多快活了,但脸上却被她给板着黑黑的,就跟那些追债的大债主似的,语气也变得冷淡些,说道: “所以……你们就是带着这两段腊肉上门赔罪的?” “夏姐儿,其实咱们两家的恩怨,说到底也只是婆母和公爹与你爹娘的事,与咱们小两房的人着实是拉扯不出什么关系,你看……” 云若夏啧啧两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夺过老三媳妇儿手上的两段腊肉,她将腊肉给拎起,左看看右瞧瞧,时而蹙眉时而叹气,待确认腊肉在她手上是安全的,夺不走之后,才回应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说到底,咱们家在最困苦的时候,你们小两房的人不也没施以援手么,倘若你们能似现在这般偷偷地给咱们家递些东西什么的,也不至于现在才来拉扯人情。” “这、” “我们是有错,”老二媳妇儿当即将老三媳妇儿想要争夺腊肉的手给打住,又说道:“可你也知道,咱们到底是嫁过来的,自家丈夫没本事,就要看婆母的脸色,愣是想帮,也没法子的。” “得咧。” 云若夏都要被这腊肉的香味给熏成馋虫了,她可没精力再与这两人周旋,便道: “这事待苓姐儿从深山回来,我自会告诉她,要是她肯大发慈悲的话,那这事一定能成,别担心哈,回去。” 第450章 各自流泪 老三媳妇儿总觉得心里头不安,这两段腊肉说起来还是她们偷偷摸摸背着刘氏和大房那头给拿出来的,这倘若被刘氏给发现,而她们又徒劳无获的话,指定是要被扒掉身上一层皮。 她迫切地往前走上一步,双手隐隐约约地锁定云若夏手中两段腊肉的位置,准备随时将其抢夺回来, “夏姐儿,这两段腊肉可是婆母藏着过年才吃的,咱们也是偷偷摸摸拿出来的,我想……这要是苓姐儿没法子的话,咱们就先将腊肉给要回去,也好免得婆母和大嫂埋怨。” 云若夏早就知晓这群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幸好她早就有防备,因此在听到老三媳妇儿这话的时候,瞬间将两段腊肉给绕到自个儿身后去,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这话倒是说岔了,这不管苓姐儿有没有法子,你们这两段腊肉也应该给咱们,此前你们家从咱们家拿走多少东西?你们心里有数,眼下这两段腊肉算是偿还了一小小小部分了。” “你、” 老三媳妇儿着急地往前扑,她可不能丢了腊肉,将自个儿弄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遂伸着手就要去抓云若夏,但被老二媳妇儿给抱住了。 “庆郎,送客。” 云若夏背过身往回走,给温司庆一个眼色,就念叨道: “什么人呐,这些年前来求咱们苓姐儿的人还少么,那可是真金白银,珍馐海味,古玩珍藏紧巴着来,这两人倒好,拿来这么两段寻常的再不能寻常的腊肉,也罢也罢,竟还想要回去,那可真是活久见。”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扇老三媳妇儿的巴掌,她哪里能忍,当即就要往前去与云若夏撕扯一番,但被温司庆给及时拦下, “两位嫂子,请回。” “你又是谁?该不会又是他们三房的下人?” 温司庆面不改色,只伸着手再次说道: “请回。” 老二媳妇儿却觉得温司庆这人不大对劲儿,他与那刚子相比可文雅得多,昨日见他又是站在云若夏的身旁,当下又与云若夏一处。 按照云若夏那泼辣,眼睛长在额头上,瞧不起别人的性子,这男的能入她的眼,定是有过眼之处,说不定有钱,还是很有钱的那种。 因此,她浅笑道: “我瞧着哥儿一身清秀雅气,不知哥儿此前在城里是做什么活计的?” “不过是替东家打工,二位,还是请回。” 温司庆的语气变得冷硬了些,老二媳妇儿也不好再待下去,说到底这人是男子,力气究竟是要较她们大些,况且若是起了争执,纠缠在一块,到时候传出去,她们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 老二媳妇儿只好夹着尾巴拉着老三媳妇儿走,待下到山脚处,老三媳妇儿再也是憋不住,她略有埋怨地弹开老二媳妇儿的手,埋怨道: “这下好了,两段腊肉没了,苓姐儿也没见着,打水飘了,刚才你就应该让我把腊肉给抢回来的,这下回去,你说咱们要如何交代?”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这些年咱们两房人受得苦难道还少么,他们只会动动嘴上功夫,说是要帮咱们找小五小六,可到头来呢,还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提及这个,老二媳妇儿就是满肚子的怨恨之气, “这丢的是咱们的亲生骨肉,也不是他们大房的,更不是那两个老东西的,他们自然是不紧张,可小五小六是咱们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那是咱们的命,咱们的肉,咱们当母亲的,可不能不要他们。” “说句公道话,要不是家里头那两个老东西将事情做得太过,咱们两家的关系至于弄得这么差么?夏姐儿怨咱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老话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结哪有这么容易解开?” “再者,咱们要两段腊肉怎么啦?难道这里头就没有咱们的份儿么?老三家的,你想想,咱们这些年来任劳任怨,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他们有将咱们当一回事么?不都偏心大房么。” 老三媳妇儿心里头何尝没气儿,当初她就是受不了云大和刘氏,才撺掇着云三壮逃跑的,哪知云小四没用,才被刘氏给发现,为了这事,云三壮还和云大给厮打起来呢。 “二嫂子,这些事你不说我也晓得,若不然当初咱们三房也不会想独自离家去找小六,这腊肉我也认了,大不了就跟她们撕破脸面,但苓姐儿那头真的能帮到咱们么?” 老二媳妇儿成功拉拢老三媳妇儿,别说有多开心,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回答道: “苓姐儿是个聪明人,他们一家初来乍到,那些村民又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们,他们定是多有不便。” “她之所以不愿意将小五小六的事一次性说出,无非就是想吊着咱们,从咱们这里得到些好处亦或是消息什么的,所以她一定能帮咱们,就是要看咱们能不能踩中她的需求……” 老三媳妇儿浅皱眉头,到底有些不舍, “二嫂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还得给东西?” 但又想到刚才老二媳妇儿的话,心态登时变了, “要就要,我只想让小六回来,他在外那么多年,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他也一定是很想回来的。” 老二媳妇儿感同身受,这么些年,她每每看着小三,她都会想到小五,小三能够在她身边长大,一直被她爱着是一件好事,但小五就…… 每每做梦时,她都能回想起当日在东头村,那些要债之人上门抢走小五的情形,小五叫的那叫一个惨烈,他拼命挣扎,跑到她身旁来,又被抢走,他的眼泪鼻涕都粘着一块,说着, “阿娘,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一重新念起,老二媳妇儿心如刀割,要是当初她能强硬些将小五抱住,那他就不必似现在这般颠沛流离,不知所踪。 两个当母亲的人一想起当初那段时光,感慨地相拥在一处,各自流泪。 第450章 各自流泪 老三媳妇儿总觉得心里头不安,这两段腊肉说起来还是她们偷偷摸摸背着刘氏和大房那头给拿出来的,这倘若被刘氏给发现,而她们又徒劳无获的话,指定是要被扒掉身上一层皮。 她迫切地往前走上一步,双手隐隐约约地锁定云若夏手中两段腊肉的位置,准备随时将其抢夺回来, “夏姐儿,这两段腊肉可是婆母藏着过年才吃的,咱们也是偷偷摸摸拿出来的,我想……这要是苓姐儿没法子的话,咱们就先将腊肉给要回去,也好免得婆母和大嫂埋怨。” 云若夏早就知晓这群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幸好她早就有防备,因此在听到老三媳妇儿这话的时候,瞬间将两段腊肉给绕到自个儿身后去,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 “你这话倒是说岔了,这不管苓姐儿有没有法子,你们这两段腊肉也应该给咱们,此前你们家从咱们家拿走多少东西?你们心里有数,眼下这两段腊肉算是偿还了一小小小部分了。” “你、” 老三媳妇儿着急地往前扑,她可不能丢了腊肉,将自个儿弄得人不是人,鬼不是鬼,遂伸着手就要去抓云若夏,但被老二媳妇儿给抱住了。 “庆郎,送客。” 云若夏背过身往回走,给温司庆一个眼色,就念叨道: “什么人呐,这些年前来求咱们苓姐儿的人还少么,那可是真金白银,珍馐海味,古玩珍藏紧巴着来,这两人倒好,拿来这么两段寻常的再不能寻常的腊肉,也罢也罢,竟还想要回去,那可真是活久见。” 这话明摆着就是在扇老三媳妇儿的巴掌,她哪里能忍,当即就要往前去与云若夏撕扯一番,但被温司庆给及时拦下, “两位嫂子,请回。” “你又是谁?该不会又是他们三房的下人?” 温司庆面不改色,只伸着手再次说道: “请回。” 老二媳妇儿却觉得温司庆这人不大对劲儿,他与那刚子相比可文雅得多,昨日见他又是站在云若夏的身旁,当下又与云若夏一处。 按照云若夏那泼辣,眼睛长在额头上,瞧不起别人的性子,这男的能入她的眼,定是有过眼之处,说不定有钱,还是很有钱的那种。 因此,她浅笑道: “我瞧着哥儿一身清秀雅气,不知哥儿此前在城里是做什么活计的?” “不过是替东家打工,二位,还是请回。” 温司庆的语气变得冷硬了些,老二媳妇儿也不好再待下去,说到底这人是男子,力气究竟是要较她们大些,况且若是起了争执,纠缠在一块,到时候传出去,她们就算是有理也说不清。 老二媳妇儿只好夹着尾巴拉着老三媳妇儿走,待下到山脚处,老三媳妇儿再也是憋不住,她略有埋怨地弹开老二媳妇儿的手,埋怨道: “这下好了,两段腊肉没了,苓姐儿也没见着,打水飘了,刚才你就应该让我把腊肉给抢回来的,这下回去,你说咱们要如何交代?” “什么交代不交代的,这些年咱们两房人受得苦难道还少么,他们只会动动嘴上功夫,说是要帮咱们找小五小六,可到头来呢,还不只是说说而已?” 一提及这个,老二媳妇儿就是满肚子的怨恨之气, “这丢的是咱们的亲生骨肉,也不是他们大房的,更不是那两个老东西的,他们自然是不紧张,可小五小六是咱们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那是咱们的命,咱们的肉,咱们当母亲的,可不能不要他们。” “说句公道话,要不是家里头那两个老东西将事情做得太过,咱们两家的关系至于弄得这么差么?夏姐儿怨咱们,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这老话都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结哪有这么容易解开?” “再者,咱们要两段腊肉怎么啦?难道这里头就没有咱们的份儿么?老三家的,你想想,咱们这些年来任劳任怨,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他们有将咱们当一回事么?不都偏心大房么。” 老三媳妇儿心里头何尝没气儿,当初她就是受不了云大和刘氏,才撺掇着云三壮逃跑的,哪知云小四没用,才被刘氏给发现,为了这事,云三壮还和云大给厮打起来呢。 “二嫂子,这些事你不说我也晓得,若不然当初咱们三房也不会想独自离家去找小六,这腊肉我也认了,大不了就跟她们撕破脸面,但苓姐儿那头真的能帮到咱们么?” 老二媳妇儿成功拉拢老三媳妇儿,别说有多开心,她的语气也变得轻快,回答道: “苓姐儿是个聪明人,他们一家初来乍到,那些村民又跟防贼似的防着他们,他们定是多有不便。” “她之所以不愿意将小五小六的事一次性说出,无非就是想吊着咱们,从咱们这里得到些好处亦或是消息什么的,所以她一定能帮咱们,就是要看咱们能不能踩中她的需求……” 老三媳妇儿浅皱眉头,到底有些不舍, “二嫂子,你的意思是咱们还得给东西?” 但又想到刚才老二媳妇儿的话,心态登时变了, “要就要,我只想让小六回来,他在外那么多年,也不知过得怎么样,他也一定是很想回来的。” 老二媳妇儿感同身受,这么些年,她每每看着小三,她都会想到小五,小三能够在她身边长大,一直被她爱着是一件好事,但小五就…… 每每做梦时,她都能回想起当日在东头村,那些要债之人上门抢走小五的情形,小五叫的那叫一个惨烈,他拼命挣扎,跑到她身旁来,又被抢走,他的眼泪鼻涕都粘着一块,说着, “阿娘,别不要我,别不要我。” 一重新念起,老二媳妇儿心如刀割,要是当初她能强硬些将小五抱住,那他就不必似现在这般颠沛流离,不知所踪。 两个当母亲的人一想起当初那段时光,感慨地相拥在一处,各自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