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死》 第1章 穿漫 闻宴缓慢而僵硬地眨了眨眼,胃那个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掀开衣服看了一眼,青了紫了,在柔软白皙的肚皮上看上去格外狰狞。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宛如僵尸一般转了转琥珀色的眼珠,又挪了挪屁股,感受了一下身下的柔软大床后再度陷入怔愣之中。 随即,逃避了三十分钟现实后,他“唰”地一下坐起来,狠狠掐了自己的手背一把,疼地“嗷”了一声,两眼泛起泪花后,终于意识到他—— 穿越了! 他在出车祸之后穿到了一本狗血漫画里,当时他手里还抱着那本借来的漫画。 漫画名字叫《再爱我一次》,集狗血万人迷,火葬场强制爱等多要素的现代都市小说。 漫画世界里有四大家族,北唐南宁,西季东陆,四大家族权势滔天,相互掣肘。而全文主角受则是万人迷,深陷一受多攻的局面,经过重重磨难与拉扯,最终终于和其中一人he,其余渣攻都火葬场了。 倒是没想到他好好地做个三好市民,红灯停绿灯行时,一辆豪车不知从哪里突然就冒了出来,走了一个蹒跚的s形之后,稳打稳扎的就撞到了他身上,他再次睁眼时就到了这里。 而他为什么确定是他手里的那本《再爱我一次》狗血火葬场漫画呢? 一是因为酷爱狗血漫画的他十分喜爱这个太太的作品,几乎每一格画面都可以让他反复观摩,而其中一个渣攻的卧室在太太的漫画里频繁出现,以至于让他特别熟悉这性冷淡一般的全黑装修,每次看到都不得不吐槽一句这人在人间造地狱呢! 二就是,这部漫画里呢,有个人和他的名字一模一样,连样貌也像了九分。当时朋友和他探讨剧情时还开玩笑道“你可得好好看,记一下剧情啊,万一进去了呢,好歹有根金手指。” 一语成谶。 闻宴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把一头乌黑的偏长半遮眼眸的短发揉的乱七八糟的,随即还没等他想一下原主的剧情,门就被“哐哐哐”地猛踹了几脚。 门外响起一个尖酸刻薄的男声。 “闻宴,还不起?真当自己跳上枝头成凤凰了是,还不赶紧起来,唐先生喊你呢!” 电光火石间,闻宴想起来是什么剧情了,登时就恨不得以头抢地。 原主是个很拜金的男孩,从小被卖入唐家做仆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好样貌就心气神贼高。在得知自己和唐家家主唐北辰的白月光有几分相似后更是起了歹念。 在昨天唐北辰宴会上喝了酒之后,就偷偷拿了钥匙摸进了唐北辰房间里,本来想做些什么,结果别人喝的太多啥都干不了就只能脱光了在他身边抱了他整整一宿。 结果今天唐北辰醒来后一脚踹在了原主的胃上,原主浑身赤裸地就被踹到了地上,眼泪哗哗直流。 唐北辰目光阴冷地看着他,从唇隙间挤出两个字“贱人!” 原主浑身一颤。 唐北辰又狠踹了原主几脚之后,走了出去。 当然看过漫画的闻宴清楚唐北辰绝对算不算什么守身如玉的绝世深情好攻。身边情人无数,大多数是用来发泄工作的压力的。 但是他为什么还那么生气呢?因为原主那张脸。 白月光为何?便是该被捧在雪山之巅的那株清绝无双的莲花,该是可触不可及的星星,那偶尔撒下的一地月光清凉,便是对他最好的赐福。 纵使唐北辰肉体再怎么留连百花丛,精神上还是唯白月光一人。 可是,却突然有个和他长的相似的人妄图沾染他心中的那片净土,想要拉他的白月光下神坛时,他便勃然大怒了。 闻宴心中不免冷笑。 再怎么装的深情,后来和白月光重逢的时候还不是突然抑制不住自己的占有欲了,非要来强取豪夺的那一套了。得到手后又不珍惜,非要追妻,后来火葬场烧都烧没了。 他一边穿好裤子一边往外走去,门外那人还在踹门,他“噌”的一下打开门,那人重心不稳一下就跌进了房间,闻宴往旁一躲,那人便双膝跪地行了个大礼。 闻宴在心中暗暗道“爱卿平身。”表面上却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要去扶。 “你怎么样了?身上痛吗?” 那人一巴掌拍在闻宴伸出的手的手背上,发出一声清脆响声,闻宴垂眸看了一眼,红了。 他龇牙咧嘴地就要站起来,“谁要你关心。一个爬床的,妈的,也不知道手脏不脏。” 闻宴嘴角勾出一个笑,下一秒直接一脚踹在了那人的背上,使了全身的劲,又把还没完全站起来的人重重踩下去,双膝“嘭”的一声再次狠狠砸在地上,那人发出一声惨叫。 闻宴脚上顿时更加用力,脸上却还是云淡风轻地笑“我觉得,你还是跪着比较符合你的身份。” “你!”那人双眉一竖,更是被背上柔软的触感吓了一跳,回头就要动手,闻宴却突然又收回了自己的脚,淡淡笑道: “唐先生找我呢,就不陪你了。毕竟他昨天折腾地太过,我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倒算不上,但是好歹不是任人宰割了,你说是吗?毕竟唐先生也不会怎么亏待一个小情人。” 闻宴觉得唐北辰这个名头好用,不介意狐假虎威吓他一下。 那人顿时领悟到他话中意思,隐隐约约出来一层薄汗,等到闻宴走了都还没反应过来,只跪在原地,想着,这闻宴何时变得说话会明里暗里夹枪带棒了,以前不就是个蠢货吗? 闻宴走下楼,手扶在楠木扶梯上,走到最后十几阶台阶时却止住了脚步,只是站在高处打量着餐桌前的男人。 眉若刀裁,鼻梁高挺,一双凤眼狭长,眼尾凌厉地上挑,眼眸黑白分明,一双薄唇无情刻薄,这便是漫画里的头号渣攻唐北辰了。 不得不说,现实比漫画的样貌冲击力更加大,唐北辰天生的那种上位者气质此时暴露无遗,让颜狗闻宴也有些许惊叹。 可惜,人太渣。 唐北辰手中正拿着电话,他眉头紧皱,不知对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一双眼睛变得黑沉沉地透不出半分光,仿佛风雨正在其中肆虐翻滚。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翻了桌子,桌上餐盘与杯子花瓶顺着桌面下滑,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块地他不愿意吐?这种事情现在还要来问我吗?我不是说过,他不愿意就带点人过去,打到他愿意。不过是个暴发户,本质上还是个低劣的下等人。” 唐北辰挂断电话,心气却也愈发不顺,骂了句娘之后又是一脚踹到了桌腿上,桌腿被踹地和桌子分离。 闻宴看着那死无全尸的桌子,胃那块伤到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恰好此时,唐北辰一个转身,就看见了楼梯角的闻宴。 第2章 他变了 这一眼,就让他愣在原地。 昨晚他喝的迷糊,把这人当成了小安,把人抱在了怀里一宿,口中还一直讲着一些他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无比难为情和尴尬的话语。但是当他醒来后他就立刻意识到他们的不同。 他们除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没什么相似的地方。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是谄媚而带有图谋的,像极了一个要千方百计从你身上捞到哪怕半分好处让你物尽其用的恶俗商人,而陆今安不一样。 他的眼睛从来都是清澈的,高洁的,像是不染世俗半分尘埃的仙人那般通透自然,即使撒娇也不敢让人亵渎。 所以,他刚醒来后才会怒气冲冲,到了几乎要提前发病吃药的地步。 可是,仅仅只是三十几分钟过去,面前的人好像又换了个样子。 他一头黑发随意地垂落,还嘭起几捋顽固不化的呆毛,而他一双瑞风眼眼尾向下低垂,带上了些许不屑与冷心冷情的意味。 而此时他站在二楼的拐角,身后便是雕花精致的落地窗,窗外近乎透明的阳光落入,将他裹进了一片温暖而惬意的光晕之中。 空中有些许飞尘在阳光下迷乱飞舞,仿佛人肉眼放大了千倍万倍看到的无规则粒子,跳跃着自己的篇章,虽然微小依然炫目。 闻宴从漫画里对唐北辰的刻画中回过神来,一抬眸就望进了唐北辰眼中,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下带了一层温润如水般的光泽。而唐北辰却不由自主地将视线落在了那颗小痣上。 在闻宴挺翘的鼻梁上有一颗很小的红色小痣,给这张尚且未脱稚气还有些许婴儿肥的脸蛋上增添了几抹别样的韵味。 是一种青涩却带着欲气的美感。 唐北辰不禁摩挲了一下手指。 身后很快有仆人见怪不怪地收拾起了桌子,几乎没有多久刚才的满地狼藉就被收拾干净,一张崭新的桌子摆在了客厅。 唐北辰在等着闻宴下楼。按照他的想法,闻宴那种愿意为了金钱地位抛弃一切的低等人看见自己的目光被他获取,心里应当高兴地不得了。 那么他就只要等在原地,等他乖乖地像条狗那样爬过来,舔舐他的掌心,用脑袋蹭着他的膝盖,用讨好的眼神竭尽所能让他高兴,这样没准他就不仅会原谅他昨晚的冒失也不会吝啬给他一点甜头。 可是那人只是那样站在二楼与他平静对视着。 甚至眼神让唐北辰前所未有的恼火。 他那是什么眼神! 仿佛上帝一般高高在上地打量着他的子民,像是看待一件商品那般审视评判着他的种种,在这样的目光下,唐北辰只觉得一股急血朝脑顶涌去,让他脖间青筋横跳。 于是他压抑着怒火,咬牙切齿地说了句“滚下来!” 闻宴先是愣了一秒。随即想到这是在漫画里,按照他阅漫无数的经验可能有什么所谓的天道约束。再加上他确实现在也不能拿唐北辰怎么样,连逃跑都有些许困难。 于是他打算顺从着唐北辰慢慢的踱步下来。 唐北辰的目光死死的黏在他身上,活像是要扒开他的皮看看里头的芯,去弄清楚为什么有人的眼睛和气质会发生这样前所未有的变化。 闻宴顶着唐北辰的目光一步步走下来,走到一楼踩上了柔软的地毯。 唐北辰这才发现他没有穿鞋。 闻宴也想给自己找双鞋,奈何原主进去的时候就没穿鞋,也不知道把鞋丢哪里去了。所以他只能光着脚下来。 有些过分白皙的脚踩在红色地毯上,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仿佛还带了莹润的光泽。 唐北辰喉结上下一滚。 下一秒他就勾唇,眼睛像是草原上即将捕食,饥肠辘辘的狼匹一般狠厉。 “跪着过来。” 他吐出这四个字,面容堪称冷酷,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罢了。 闻宴攥紧了手,却没有照做。男儿膝下有黄金,闻宴虽没有爸妈教过他这个道理,但他也知道,他从来只跪天地,死人。 唐北辰就这么和他在偌大的客厅里僵持着。周围气氛凝滞,沉闷的空气压在每一个在旁边伺候的仆人心上。 许久,唐北辰终于意识到,他以为的这条狗今天是不会愿意自己下跪了。 但是那又如何。不过是增加些许过程达到最后结果罢了。 背后有几个穿着黑衣的男人在自家老板的示意下上前几步就一把扭住了闻宴的手臂,另一个一脚干脆利落地踹向了闻宴的腿弯,闻宴闷哼一声,狠狠地跪在了地上。 胃部的伤口再次被扯到,刚刚他还往上面吐了点口水作心理安慰,现在好了,这直冲天灵盖的刺激顿时让他脸变得煞白一片,细密的冷汗爬上额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巴就被人一把攥住,几乎整个人都要被拎起来,而双手还被束缚着,前后受击的姿势让他忍不住挣扎了起来。 “啪!”的一声,闻宴眼前一黑。一瞬间他似乎被动屏住了呼吸,不能喘息。 耳边嗡嗡嗡地响个不停。温热的血液顺着唇角流下,他感觉自己的牙齿可能都要松了。 他缓了缓神,终于开始喘起了气,可眼前似乎还是被一团黑色阴影遮盖,模模糊糊的识物不清。 他心里暗骂一句,还没等他把唐北辰的名字后面加上你妈二字,自己就被一只手单手拎了起来。 脖子上那双手宛如不能挣脱的铁腕一般,耳边有人温热的呼吸。 “怎么今天装的那么清高?昨天不还眼巴巴的上赶着让我上吗?怎么?昨天看了觉得我满足不了你?那你就好好跪着像我摇尾乞怜,我可以让我手下的保镖来满足你。” 闻宴闻言忍不住咧嘴龇牙一笑,随即又立马收敛了笑意,偏头,嘴唇碰到了唐北辰的耳朵,忍不住嫌恶又恶劣地开口。 “操你大爷的。” 唐北辰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自他出生起就算经历了再多权力的变更势力的变幻,他唐北辰始终是北城的一把手,说他是北城的天王老子一点也不为过,可是如今,在他已经三十五岁的年纪,居然被一个他最看不起的下等人骂了“草”这种字眼。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唐北辰冷笑一声,紧接着提膝重重踹向闻宴,闻宴蜷缩起身子,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喊。 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唐北辰任意地发泄着自己的脾气,仿佛地板上的压根不是个人,甚至连条狗也算不上。狗求饶了,流落街头了还有人会发发善心,但在这里,没有人敢反抗唐北辰的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闻宴由一开始地挣扎到后面的蜷缩起身子像是要将自己缩成一团世上最小最严密的团子。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疼不疼,可惜,他终究是肉做的。 可能是漫画设定的原因,唐北辰的力气大的吓人。 他现在几乎一根手指也不能动了。就只能趴在地上,偶尔几脚落下时还会发出生理反应似的抽搐。 不知过了多久,唐北辰停了下来。他缓缓蹲了下来,看着面前出气多,进气少的闻宴刚刚心中的那一股暴躁似乎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他轻轻抚摸上闻宴肿起来的半边脸颊,又猛地重按下去,闻宴顿时绷紧了脚尖,连带着腰椎都像濒死的鱼一般一紧,弯出一个旖旎的弧度。 唐北辰又缓缓移动手,从后颈移到前胸,缓缓从衣摆下探进,细腻柔软的触感让他满意地微眯了双眼。 在擦过一处地方时,闻宴终于忍不住偏头吐出一口鲜血,生理性眼泪从眼角流出,眼尾泛起了明显至极的红意,和着脸颊侧边的鲜血,像是受了断翅之痛的天神。 闻宴用尽了全身力气握住他发力的指尖,想要一把把他正在作恶的手挥开,可由于力气实在不够,在旁人看来倒像是讨好似的主动靠近。 唐北辰了然一笑。 “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我对你另眼相待吗?那你真是打错算盘了,我喜欢的是乖巧可爱不咬人的狗……”唐北辰俯身,看着身下的人,只感觉浑身轻松惬意,甚至很有兴致趴在栏杆上来一支烟。 “把这只小狗沉塘。” 唐北辰起身,就要离去。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脚。 力气不大,他本可以轻易挣脱,可些许是刚刚三十分钟的发泄让他心情过于愉悦以至于他此刻愿意发发善心去听听这只不太听话的小狗的遗言。 “放……过我……”闻宴艰难出声,鲜血控制不住地顺着唇角脸颊流下,胃那里已经有点痛到麻木了,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闻宴想活。 尽管也不知道活下来是为了什么,但他想活。 唐北辰彻底觉得无趣了。 “我……可以……治好你的病。” 唐北辰双瞳骤然一缩。 第3章 人生残酷,不如猪狗 闻宴不知道自己在哪。只觉得自己仿佛坐在一叶驶向未知地方的小舟里,周遭却不是大海而是黑的透不进半分光彩的浪潮。 从浪潮中伸出了无数黑色狰狞的触手,紧紧勒住他的四肢像是要搅碎他的血肉一般,他痛苦地流泪。 沉沉浮浮间,他隐约间看见了自己死前的场景。 他手里拿着漫画实体书,马路对面是这本漫画书的主人,他唯一的朋友。 他用力地朝闻宴招了招手,大声喊道“晏子!过来啊!” 闻宴耐心地等着红灯变成绿灯,看着马路对面那人像个憨批一样地挥舞着手臂几乎要把自己手臂当成螺旋桨晃出残影的样子心头微微一暖。 随即闻宴连忙急步朝他走去,手里还拿着那本漫画书。 意外就此发生。闻宴想要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过去,这样就不会发生这么荒诞的事情,遇上这么他妈有病的人。 可是他只能眼睁睁仿佛局外人一样被黑色触手束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自己被撞的飞出去几米。。 而他唯一的最好的朋友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似的僵直了几秒之后就转身朝身后的小巷子里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说着“对不起,晏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和你过这样的日子了……” 闻宴本来要去追他的身影愣在了原地,然后慢慢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像是突然不知道怎么支配自己的手一样,他先是放在裤腿旁边,紧攥着然后又逼着自己放轻松,然后又觉得怪异似的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脸。 却在看见手掌心的湿润后忍不住自嘲了一声。 小舟继续向前行驶。 触手渐渐退下。 过往十八年他的经历如同走马灯一般在眼前闪过。 他躺在小船上,想着些许唐北辰压根不信任自己,所以他到底还是死后来了这里,没准这条河的尽头就是奈何桥。他就要投胎转世了,芜湖,他放松了自己的身躯。 投胎是件好事。他下辈子一定不当人了。就当头猪。天天被人喂,有人哄。他记得在他住的那栋楼的一楼的陈老头就不顾楼里上下所有住户的死活养了一只猪。 每次闻宴上楼时遇到他喂猪时总看见他对着猪一脸慈爱的笑容,脸上笑出了深深的褶子,然后他苍老布满皱纹的手抚摸上金花(这头猪的名字)的背,喃喃道: “金花啊,有什么不满的记得托梦告诉我啊。俺一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就是俺唯一的亲人了。” 然而陈老头在看到闻宴的那一秒就会拉下脸来,凶巴巴地道“看什么看?俺家金花是你能看的?” 闻宴就淡淡地垂了垂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琥珀色眸子慢慢的一步步走上楼。 心里却想着一头猪好像都比他过的好。人生残酷,不如猪狗。 后来,过年了。城市的其他地方的年味吝啬地飘了几缕到这栋破楼。 连楼道里本来贴的“专业开锁陈师傅135”或者“疏通马桶,一通百通,请找”或者某些不太正经的广告又都贴上了一层新的广告,大多数是财神爷的画像,还有红笔涂鸦的大概是一些小孩画的简笔画烟花。 那一天,闻宴从外面回来之后就闻到了楼里有一股很浓很腥的血气,他心下一紧,看了眼自己的房间,没看出什么异样,于是他纠结了片刻看着愈发黑的天还是打算进去,不然无家可归了。 等到他推开摇摇欲坠遍布红锈的大门后,才发现一头母猪倒在血泊中。陈老头手里拿着一把屠刀,扶着腰,哎哟哎哟地叫唤。 看到闻宴来了不同以往地把人往身前一揽,道“小伙子,帮俺个忙。” 陈老头年老了还总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不过杀头猪,结果被不甘的金花一蹄子踹在了后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总算搞定。 这下还有很多工作都有点力不从心起来。 于是闻宴就被叫着来做事。等到他们把所有的工作都结束地差不多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陈老头开着一楼走廊里的灯,懒散地靠在椅子上,用捡来的报纸卷了一些烟草之后就放在嘴边抽了起来。 闻宴就蹲在他旁边。 看着他的面庞被烟雾笼罩,享受地半眯起眼睛,身子随着身下的木椅摇摇晃晃,竹椅摩擦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晚间寒风刺骨,陈老头的面庞被风刮得变得通红。 他又站起来往自己房里走去,不久拿出一只粉红色极具少女心的塑料小杯子和一壶白酒,悠哉悠哉的喝了起来。 陈老头偏头,看着蹲在原地像是只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一样。陈老头心中也不禁动容了一瞬。 “喝酒不,小子?” 闻宴缓慢地摇了摇头。 夜间风实在太冷,仿佛夹了刀子似的,他身上却只穿了白色女士宽松的毛衣,下摆还有收腰设计掐出少年纤细的腰身,更显得他单薄,袖子则是几年前女人最喜欢的泡泡袖设计,袖口则缀了一只蝴蝶结。 乍一看,就像是个假小子。 可惜闻宴的的确确是个男孩。 陈老头摇了摇头,又问“你妈今年还是没回?” 闻宴低下了头,从喉头蹦出一句“要你管。”陈老头当下就发出一声不知什么意味的笑。 “这人呐,总是恋着荣华富贵的。刚来这的时候,谁都以为她是个好女人,丈夫死了还带着一个娃,每天朝九晚五地出门赚钱,可最后不还是跟别人走了? 你该放下就放下。你们不过有个母子的名头,各自放下才是最好的啊。” 闻宴突然猛地起身,把摇椅上的陈老头吓得一哆嗦,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老头,满脸的戾气“闭嘴。她什么样还轮不着你们评判。而且她说过她会回来的。” 说完就要走上楼。 第4章 蜘蛛少年 刚刚闻宴留在这本来是想着陈老头念着他帮忙的份上,给他割一块猪肉,他好打发一下这几天。 别人都喜欢过年,他却觉得过年是件烦透了的事情。因为一到过年,物价就会飞涨,他这几天省吃俭用的,每到晚上就数着自己那几百块钱,恨不得变身钞印机,唰唰唰地变一为二,变二为四。 这下他才想起陈老头是谁,铁公鸡一枚。刚刚不知有多少白天在城市里游荡晚上又回到这栋楼的楼里邻居回来,有厚着脸皮要的陈老头也没赏他半分好脸色。 然而他还刚刚踏上第一阶楼梯,陈老头就大喊了他一声。 然后“啪”的就把两坨用绳子串过的肉直接砸在了他身上,他差点没反应过来,接住,看着自己的毛衣被肥肉弄出的几道脂肪渍太阳穴青筋狠狠一跳。 “拿走,拿走,老头子可怜你的。说话冲死,人也倔死,不讨喜的很,离老头子我远点,滚滚滚去。” 闻宴用食指勾住绳子,真诚地道了声谢,又问了一句他很久就想问的问题。 “你怎么有时候说话带着点口音,说俺,有时候又说话正常?” 陈老头哈哈大笑,举起那只粉色杯子将里面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砸砸了嘴回头冲闻宴笑“我索迪俺,你不会觉得更加亲切?不会觉滴俺很老实嘛?” 闻宴:“……” 闻宴上楼用脖子上挂的钥匙开了门。没有人在家。 他就趴在窗户上看很遥远的对面。不久,黑沉沉的夜色上升起第一束光亮,烟火带着尾巴以孤注一掷的态度上升,最后炸出一朵花。像是一个信号一般很快整片天空都被映出了彩色。 他翻翻找找,在床底下找出了一只圆珠笔,然后在窗台刻上了一横,一个“正”字写完了,五年过去了。 他盯着那个正字没说话,许久一朵冰凉的雪花飘了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他就关上了窗,躺在了床上。 正如他现在躺在小船上。 越来越多的画面在他身旁浮现。 直到船只突然不动了。闻宴直起身,目视前方,却突然发现小船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一双手撑在了船沿上。 闻宴很无奈地想到,在此刻他第一想法居然是这人的手是真好看。骨节分明,因为皮肤过分苍白所以手背上的青筋分明,连一些小小的紫色血管都能看到。 但是他不是已经死了。死了就无所畏惧,确实,他还能怕什么呢? 他盯着那双手,下一秒,一个人从黑乎乎的河底——假如小船下面的那坨黑色的东西能被称为河的话——爬了上来。 闻宴霎时一愣,连呼吸都屏住了。 这样的人真的是存在的吗? 此刻他的颜狗属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银色长发披散直至腰际,精致宛若神明的面庞以及银色长睫都让他仿佛和别人都不在一个次元,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如果说这人是白化病,那么看到他眼睛的那一瞬间,闻宴就把这个想法抛掉了。 天生异瞳。 而不是白化病人会有的那种粉色瞳孔。 他身上穿的衣服闻宴也没见过。像是祭祀的袍子一般,袖口刻着很多看不懂的字,外面罩了一层银色薄纱,仿佛月光在上面流淌一般。 只见他看着闻宴,然后微微一笑,这一笑差点把闻宴直接送走。 他的心跳的很快几乎要爆炸。 然后他看见那名银发男子爬了上来。没错,是爬。 闻宴嘴角有些抽搐。怎么觉得他好像是第一次做人一样呢?就还不能很好利用自己的手和脚一样,不知道以他的身高,手一撑就可以到船上来了。 而是采用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爬姿,让闻宴几乎以为看到了一只蜘蛛。 那人看到了闻宴古怪的表情似乎是低头思考了一下那代表什么意思然后缓缓地学着闻宴盘腿坐了下来,试探性地开口。 “我……还……不太会……像你们那样走。” 闻宴挑了挑眉,“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要给我一本秘籍,让我在这地方苦练百年,回去就一举登天打脸,受雷劫然后成神开启我的种马一生?” 闻宴开玩笑道。 没想到那人却当了真,他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声音也弱了很多,手指揪着衣服。 “对不起,晏晏。我没有……什么秘籍。但是……我有这个。” 少年拿出一根链子,然后又伸出另一只手,平摊开,伸到闻宴面前。 闻宴看着少年亮晶晶的仿佛一只小鹿一般的眼睛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放在了他手心。 少年的手出奇地冰凉。 少年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放在唇角边,侧头轻轻一吻。闻宴登时闹了个大红脸,想要抽回手。 然后少年顿了一下,手上的力道却强势不准闻宴脱离。他似乎皱着眉思考了什么,闻宴看到他的纤长睫毛轻颤了一下,他苍白的脸上浮现了几朵红晕。 然后他微张了唇,伸出舌头轻轻地舔了舔闻宴的虎口。 闻宴瞳孔骤然一缩,轻哼了一声,随即被自己溢出的声音震惊了,怎么这么……媚。 草。肯定是这具身子的原因。 少年以为闻宴的反应应当是喜欢,于是便从闻宴的虎口一路舔到指尖,流下一道暧昧旖旎的水痕。 “你你你……你干嘛!”闻宴也不想自己此刻要说出这种仿佛被强暴的人会说出的话,可是却实在受不了他盯着那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做这样的事情,他猛地起身,然后船只颠簸了一下,闻宴一下没站稳,就朝旁边的河里栽去。 少年看着病弱不堪,可身躯却十分有力,他手臂一捞,就让闻宴跌在了他怀里。 少年的体温也很低,但却让闻宴安心下来。 “我……想给你……戴上这个……” 闻宴低头,才看到刚刚被“玷污”了的手的手腕上系上了一条链子。链子上有一块小小的红色宝石,其间流光溢彩,颇为漂亮。 “这是什么?” “这……应当是……应当是……”少年再次开始思考。 闻宴不禁想,要是现实中有这种人不知道被多少人欺负,说话慢腾腾的,像是说一个字都很费力。 然后少年眼中突然闪现了一点光芒,他像是考场上找到正确答案的考生一般眼睛一亮。 “应当是——我的孩子。” 闻宴:“” 闻宴已经无法直视这串链子了。 而少年还在继续兴奋地说着。 “是的。它……应该是我生的。它是从我身体里那个地方拿出来的” “停停停!”闻宴揉了揉眉心,又揉了揉通红的脸颊,看上去无奈至极。 少年却耷拉了脑袋,刚刚被压出来的呆毛一翘一翘的。 他小声地说了句,“明明是你这么告诉我的啊。” 闻宴没听清但是估摸着他也说不出什么阳间话,所以就没管,只是重新躺了回去。 少年也不说话了,只是看着前面的那座桥,突然面色凝重了起来。 他一声又一声地轻轻唤着“晏晏……晏晏……” 闻宴打算缓缓,就没理他。 少年看着那座桥越发近了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缓缓靠近了闻宴。 第5章 亲吻 当陌生的气息已经扑在脸颊上时,闻宴才猛地睁大眼睛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少年近乎虔诚地献上了自己的吻。 他笨拙而青涩地碰上了他的唇。 闻宴愣在了原地。 任由他着急又不知道怎么办的皱起了眉头。 然后他微张了唇,露出两颗虎牙,然后轻咬了咬闻宴的下唇,闻宴震惊地张嘴却尝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看见少年慢慢的开始享受接吻这个过程,苍白修长的手从耳侧抚摸到闻宴的后颈,然后托起闻宴的脑袋,让他微微仰头,将自己嘴唇刚刚咬出的鲜血送进了闻宴口腔里。 闻宴想要挣扎却出乎意料地身体莫名其妙先软了下来。 少年似乎看出他的意图,然后放在他后颈的手再度缓缓挪到闻宴的后脑勺,用着几乎是按摩一般的手法让闻宴头皮一紧,口中也溢出几缕抑制不住的喘息。 闻宴不想喝血。少年此刻就显出他的强势来,他一边用舌尖轻触着他的舌苔他的牙齿,一边腾出另一只手轻按了按闻宴的喉结,闻宴双瞳变得涣散,喉结忍不住上下一动,咽下去了鲜血。 少年像是舒了一口气。 然而此刻却像是上了瘾一般没有起身离开,而是更加用力地将闻宴往自己身上按,温柔而又强势地掠夺闻宴口里的空气。 闻宴喘不过气来,就推了推少年。 少年终于松开了他,闻宴就缓缓地靠回了船身,眼睛却像是无法聚焦一般,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泛起了粉色,仿佛一只刚从锅里蒸了一遭的虾。 少年却像是打开了某个开关一般此刻直勾勾地盯着闻宴。 闻宴莫名觉得有些渗的慌。 然而船只已经行驶到了桥底,船只自动停了下来。 正当闻宴问少年到底要做什么时,他只觉得身体慢慢变得轻盈了起来。像是下一秒就要像个气球一样飞起。 他看见少年伸出手,似乎想再碰碰他,却只碰到了虚影。 看见少年那一刻眼底的落寞,闻宴不得不承认他刚刚的心疼了一下,这一下仿佛亘古而来的惊雷,迟到了很久,于今日劈下,让他心里仿佛都空了一个口子,鲜血淋漓。 闻宴离开了不知多久,少年依旧在原处坐着。 呆呆的抚摸过自己的唇,肿了,也由于缺血而变得有些苍白。 他喃喃低语“晏晏……果真没有骗我。亲亲是件让人很高兴的事情。可是……晏晏没有告诉我亲亲伸舌头的话会更舒服……” 桥上黑乎乎的一片,在桥底可以感觉到一阵阵震荡,仿佛有很多人在走这座桥。 少年观察了一下他们的走路方式,挑了一个他觉得走的最好看的开始细细观察。 突然有个粗犷的声音喊了一声“第号闻宴——” 少年起身,拎起宽大的祭祀服,像是个从天上宫殿里逃出来的神明一般,在黑乎乎的河流上如履平地。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来了。” 黑色河流往前永不止息,布满青苔的石桥横贯天际,连接生死。天空是扭曲的漩涡状,看一眼就产生眩晕感。 少年回头,远处黑沉沉的,在这里,整个世界像是一幅被泼了大片大片黑色墨水的画卷被卷了起来,没有生机又崎岖变形…… 闻宴从病床上醒来时,脑子着实是不清醒的,他只感觉嘴特别疼,喉咙特别干,于是说出了那句经典台词。 “水……” 他眼皮很沉,不知道是谁把他扶起来,喂他喝了几口水,他呛咳起来,睁开眼看见自己身边是一个没有见过的新鲜面孔。漫画里也没有画过,看颜值应当是一个路人。 而他病床前站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他面容斯文俊逸,闻宴艰难地回想了一下他的身份。 哦,是唐北辰秘书——文斯。 他脑袋很疼,刚刚的那个银发少年难道是梦吗?他皱着眉抚上了右手手腕,却陡然摸到一串冰凉凹凸不平的东西。 可在他视线里,那里分明就是他的手腕而非手链。 闻宴心下大骇,这世界是怎么了,出bug! 那个知道自己名字还夺走他初吻的银发少年确确实实存在。不是梦啊。 闻宴松了松口气,竟然安心下来,淡淡的喜悦萦绕心头,如果此刻他的心情让闻宴自己来描述,应当像是做麦芽糖时拉出了细密密的糖丝一圈一圈地捆着他跳动的心脏,麻麻的微痛感传来…… 然后他正了正心态,开始疑惑为什么自己会不希望那是场梦。难道是那人实在太帅,让他这个颜狗动心了? 但他不觉得自己是一见钟情的人。好看的他会多看几眼,但是绝不会达到心动那个地步。 所以,现在心口泛着的那股酸酸麻麻的感觉是什么呢? 还没等他想明白,文斯便开口道“唐先生很快就来,您稍等片刻。” 闻宴淡淡应了声便重新窝回了床上。 唐北辰赶到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闻宴穿着略显宽大病号服,吊着药水,双手捧着玻璃杯,窝在床上,像只猫似的,他来的时候,偏了偏头,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子在病房的灯光里折射出别样的光芒。 然而这只猫还不懂要讨好他的主人只看了他一眼就蹙起了眉,然后眼神恹恹地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玻璃杯。 仿佛那玻璃杯能开什么花似的。 闻宴当然不想看到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全,现在一看到他就痛。要不是这世界什么北唐南宁,西季东陆的豪门总裁巨无霸的设定,要是唐北辰是个普通人,他高低给他揍一顿。 想到这,闻宴回忆起了唐北辰的结局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在故事的最后,唐北辰追妻火葬场不成,还出于对自己儿子抱得美人归的嫉妒一怒之下开车打算撞死他儿子,结果自己撞废了腿,余下半生只能坐轮椅。 可惜后来他的一批忠实颜粉实在看不下去,万人血书太太给他加个官配,太太只好又给他画了个番外。在番外,他遇上了一个很温柔体贴的小0,二人也经历了一些故事最终he了。 真是,颜狗误我! 就该让唐北辰孤独终老一辈子啊! 第6章 会笑吗?小狗 闻宴无声呐喊,他也要以头抢地,血溅白绫让太太改结局! 不过对于唐北辰这样一个骄傲自负整天上等人下等人叫来叫去的人来说,废了一双腿估计心里也好受不到哪去。 唐北辰看着面前这人勾起了唇角的骄矜模样竟也不自觉地被他感染着笑了笑,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他立刻压回了嘴角。 他居然突然生出一种直觉,这人日后会影响他一生。此刻是一个笑,日后呢?他不喜欢事情脱离掌控,他喜欢把一切扼杀在摇篮里。 闻宴再次被掐住下巴时心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总是动不动就喜欢掐人脖子的老畜生! “醒了?看着精力还不错,还能瞪人。” 唐北辰松开手,用脚勾了一下凳子就坐在了闻宴床边。 “医生说你要是三天还没醒,估计就救不回来了。结果可能狗的命还挺抗造,这样你都能在第三天醒来。” 闻宴实在忍不住想翻白眼动手,唐北辰继续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有病。谁派你来的?” 唐北辰突然转了话题,一双凤眸微眯,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闻宴要说出一个让他不满意的字他就会立刻将他拖出去埋了。 “我背后没人,你再清楚不过。我十岁的时候被卖到唐家,之后我一直在唐家做事能有什么机会接触到别人。” 唐北辰当然知道。这三天他还查了查闻宴。从把他卖进唐家的人贩子那儿查去,一直查到了那个他出生的那座山和村子。找到了一对自称是他父母的人。 他们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把他养大不容易,结果闻宴在十岁那年为了不下地干活就跑了出去,他们还一直在打听他的下落。 那对夫妻,根据文斯的描述,就是一对见钱眼开的蛆虫。本来听到闻宴不回来时,还嚷嚷着大哭大闹撒泼打滚了起来,说是要他们把闻宴还给他们。他们今年谷子要收了,正缺人。 然而当文斯拿出几叠钞票后他们就立刻不哭了,对视了一眼,然后还要再说什么时文斯又加了一叠钞票,他们就立刻笑地像是脸上要开出一朵花。 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出的孩子能有什么出息。难怪尽想些歪门邪道。不过若是他再主动一次—— 唐北辰盯着闻宴鼻梁骨上的那颗红色小痣,不觉得这次他自己会拒绝。他向来遵从自己的欲望。 闻宴表面上镇定地回答,实际上内心有些许慌张。因为他不知道原主童年经历。太太不会浪费精力在一个炮灰身上,还画他小时候发生了什么。所以如果唐北辰问他小时候的事,他为什么会被卖到唐家闻宴是一无所知。 所幸,唐北辰没问了。 只是伸出手,轻捏住了他的鼻梁骨。 闻宴忍住自己甩掉他的手的冲动,现在先顺着他一点,转移一下他的注意。 闻宴决定这次自己掌握话语方向,于是抢先说道“你的病要治很简单。你找一个叫于童的男孩子,把他带在你身边你的病就会好。” 于童就是唐北辰的官配。而太太设置的两人相遇相识相爱的契机就是于童因为没钱在会所第一次卖身时被唐北辰挑中。 唐北辰本来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郁气与暴躁,可是当于童被鞭子抽出血来时,他却突然发现他的血的气味竟让他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 没错,太太的设置就是非常狗血。闻宴现在还记得那一句“童童,你是我的药。我没你不能活。” 闻宴:……yue了 嗯,现在想想,当初看的十分兴奋的自己还真是土狗。 那时候的于童怕再这样下去自己就没命活了,只能学着其他人讨好着唐北辰,唐北辰也来了兴致,就把人带回了别墅。养着养着就养出了感情。 所以要治好唐北辰不如就让他们提前遇上。唐北辰白月光兼这本书所有渣攻的心上人应该还有半年才会从国外回来。这半年就是闻宴改天换命的期限。 闻宴要活下去。他惜命的很。 唐北辰不知信还是没信,但还是叫文斯去找一个叫于童的人。 “哦,他现在应该是十七岁,还有半年就十八岁了,就在西城。和爷爷相依为命。但是已经辍学了,可以到学校的档案里找他的资料,这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闻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就要躺下,猛地又扯到伤口,疼的龇牙咧嘴,趁着唐北辰转述自己的话的时候狠狠地瞪了唐北辰一眼。 唐北辰一转身,闻宴就立马调整表情,露出一个笑。 唐北辰一双眼睛盯着病床上的人,伸出手抚摸上闻宴的脸颊。 有点婴儿肉的触感好的不得了,仿佛在掐一个豆腐娃娃似的。 闻宴低头,掩去眼中的厌恶嫌弃。 却又猛地被人摁住了眼睛。 他用的力气很大,大拇指摁在闻宴的上眼皮上,仿佛要把他的眼珠摁出来似的。 “小狗,会笑吗?嗯?不会笑就不要笑。笑的我泛恶心。” 第7章 恶犬 闻宴终于忍不住把他的手一把挥开。 唐北辰却突然一个用力把他推到了病床上,闻宴的脑袋一下就重重撞在病床墙壁上,顿时眼冒金星,差点要魂魄离体。 紧接着唐北辰的动作就让他彻底愣在原地,他居然开始扒他的裤子! 文斯带着周围的人识趣地退下。 “唐北辰!你是不是有病!我说了于童可以治你,等你找到他就知道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想要你放过我,你这是要做什么?!” 闻宴气红了眼,就抓住唐北辰的作乱的手,手上原本扎了针的地方在挣扎的时候穿破了血管,此刻正往外一点一点渗着血和药液。 唐北辰对此视而不见。 唐北辰阴婺地笑了一下,“不做什么。只是觉得几天前没尝到你的味道让我有点念念不忘了而已。” “而且,就算我找到了于童,他确实能治好我又怎么样,我没说过要放过你。” 唐北辰看着病床上的人气急了似乎喘不过气的样子只觉得诱人至极,宽大的病服几乎要滑落他的肩膀,他恶狠狠地瞪着他,就像是一只马上要冲上来咬掉他一块肉的恶犬。 不过恶犬又如何,只是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向主人摇尾乞怜才能收获主人的喜爱,他可以发发善心,好好教教他,何为听话,何为乖顺,而不是如今这副浑身都是刺的样子。 闻宴是真没想到唐北辰那么无耻。他以为漫画里唐北辰对闻宴明显没什么兴趣,等于童到了,按照他俩的性格相合度,自然还是会最终走到一起。而就算没有,等半年后白月光回来,他这个炮灰就该被遗忘,到时候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他就随便找个清闲地儿过普通人的生活。 谁管他们的虐恋情深,一受多攻。丫的,他就想找个可爱呆萌小0共度余生。 可是,他倒是没想到唐北辰对闻宴还真有这种心思。他喵的他还是个病号。 他真要被气出病了。 那人的手不安分地上滑,狠狠勒住他的腰身,在划过胃那个擦过药酒的地方时又恶劣地按了按,闻宴眼角顿时就湿润了,屈腿就往他两腿之中踹过去。 却被人攥住了脚,暧昧地抚摸着。 闻宴眼角通红,他努力镇定下来,随即他尽量放松了身体,将右手的针管生生拽了下来,鲜血与药液溅了几滴到唐北辰脸上,勾起一个张扬自信的笑。 “唐北辰,不会?你真要和我这样的下等人上床?你不会是我的第一个情人。我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有洁癖。我的第一次早就被别人拿走了,就这样你还有兴致?你的要求什么时候这么低了?” 唐北辰脸色一僵,随即把玩着脚的手用力一拽,闻宴感觉自己脚都快和腿分开了,他不得不顺着他的力道往前一扑,跪在了病床上。 闻宴攥紧了手,一遍一遍告诉自己要忍。他现在斗不过唐北辰,必须要忍。必须任人宰割,要想活着就得忍着。 唐北辰冷冷地盯着闻宴,看着他由于剧痛浑身颤抖着,脊背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连冷汗都汇聚成一滴顺着脸颊流下,在下巴处汇聚。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接住了那一滴晶莹的冷汗,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他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然后他将那滴沾了冷汗的手覆在闻宴的嘴唇上,闻宴重重地下口咬了一下,鲜血淋漓,眼睛直直地盯着唐北辰。 唐北辰嗤笑了一声,显然不把这样的挑衅当回事,然后他扬手就给了闻宴一巴掌。 刚刚消肿不久的脸颊再度肿起。 闻宴无力地倒在了病床上。然后口鼻再度被人用手覆盖,捂住。 他想挣扎却周身无力,氧气一点一点从肺部挤压出去,他眼前泛起了大片大片的黑色。 就在他以为自己对唐北辰的判断是错误的,就要这么死掉时,右手手链那里却突然变得滚烫。 他努力撑开眼皮想要看一眼。 唐北辰却松手了。 闻宴如同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眼泪如同断线珍珠一般流下,冰凉的液体流进耳朵里,凉的他像个风箱一般一鼓一鼓的,口中都是嘶哑毫无意义的声音。 还没等他喘息够,唐北辰就将他染了鲜血的手掌硬生生地伸进了他的口腔里。 “张大点,不准咬。” 闻宴闭了闭眼,顺从的让那只手上被他咬过的地方渗出的鲜血流入他的喉道。 难闻的恶劣的腐朽的味道。 他此刻居然又想起那个少年的血的味道。两相比较起来,少年的血是干净的,纯粹的。 闻宴几乎自嘲一想,难道他来这个世界是来当吸血鬼的吗?怎么总是在吐血和吸血的路上。居然还能吃出血液质量的高低了。呵呵。人家穿越带系统,他就孤家寡人一个,面对着一个畜生不如的玩意儿。 终于唐北辰像是玩腻了,抽了出来,将手上沾的涎液尽数抹在闻宴脸上。 “果然你哭的样子比笑起来好看多了。” 听到唐北辰的话闻宴心里道:喜欢看?以后老子给你哭坟。绝对把你祖宗十八代从坟里哭出来教训你这个不肖子孙。 闻宴疲倦地闭上了眼。 “睁眼。”下一秒就听到唐北辰强势的命令。 第8章 训诫 闻宴认命睁眼。 “你也就这一双眼睛让人满意了。其他地方都让人恶心的很。” 唐北辰透过他的眼睛看他的白月光。 闻宴真的要吐了。胃真的难受。 这么想着,他就哇的一下就吐了出来。 看见唐北辰唰的一下跳了起来,他就吐的更起劲了。 我哇,我哇,我哇哇哇…… 活像是要把心肝脾肺都吐出来的样子。 唐北辰阴沉着脸给他叫了医生。 闻宴幼稚地想不熏死你,王八蛋,莫挨老子。 唐北辰等所有的东西都被清理干净后,就又要坐下,结果闻宴又作势要吐,唐北辰立刻站起来滚远了。 唐北辰几乎是前所未有的急了,头一次有人能把他气到这种地步还不能发作。 “闻宴!你躲得了一时还躲得了一辈子吗?!劝你收好自己一身的刺,不然我会一一把它折断。” 唐北辰摔门而出。发出一声巨响。 连墙旁边都墙灰都要被他震下来。 闻宴终于舒了一口气。 他赌对了。 唐北辰现在对他的兴趣很浓,已经浓到本该一个轻飘飘命令就可以把他沉塘却为了能睡到他硬生生让他苟延残喘了下来。 所以他必须要反抗唐北辰,不能让他得手。唐北辰这样的人顺风顺水一辈子,在北城,他要什么人不是立刻就有人送上来。如果一味顺着他只会让他觉得无趣。 而他活到现在不是唐北辰的怜悯,而是他的兴趣。 真要让他睡到了,可能其他人在他兴趣衰减后还能捞点好处,但是闻宴不同。他是知道他患有疾病的人。唐北辰一直很小心,不让别人知道唐家家主居然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通过暴力与欲望来缓解。 如今四大家族分庭鼎立再加上唐家也没有那么安宁,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对他的打击虽然不致死,但总会很麻烦。 而作为他秘密的知晓者,闻宴也理解,死人才是最会保守秘密的。 所以,在唐北辰对他失去兴趣之后,他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在半年内,他要想方设法地让唐北辰不能动自己。 闻宴心下迷茫了一瞬。他该怎么办呢? 他拖着一身的伤,侧身蜷缩起来,仿佛一个躺在子宫里的婴儿,没有任何风雨需要面对。 他咬住了手腕上的链子,又想起那个银发少年。 想起那个温柔又强势的吻。 他心里默念。 “如果你真是神明,我愿意信仰你,请求你让我平平安安活下去。” 那串手链在无人看到的地方闪烁,红色微光仿佛在应和着男孩的话语。 “他睡了?” 文斯跪在地上,点点头。 让任何一个人看见此刻的他都会觉得震惊。 他缓缓地摘下了眼镜,露出一双温柔秀气的柳叶眼。他一向待人温和有礼,仿佛一个真正的君子,人人见到文斯都会觉得这名儿取得名副其实。 而此刻的他却拿起一个项圈自觉地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伸出手,平摊开,说“先生,开始。” 教棍一下一下落下,很快他的掌心就出现了一道道狰狞的红痕。 一棍落下他就在心里默念一个数字。 “一,二,三……十五。” “手已经够肿了。背过身去。”唐北辰堪称冷酷地发布施令。 文斯跪着挪了下位置,然后一颗一颗解开衬衫扣子,露出后背,后背也有一些棍子痕迹。 “十六,十七……二十二,二十三。” 文斯怔愣抬头,今天只到二十三棍唐北辰就停下了。 好像这几天都是这样。唐北辰的病不知为何有了好转。 以前都是要到一百多棍唐北辰的情绪才能平复下来。 可是这四天,他都只数到二十多就停下了。在闻宴被打进医院的那天唐北辰甚至都没有想起这件事情。 “文斯,你也发现了?我觉得我的病快要好了。而这——全都是因为那条还不太听话的小狗。” 文斯捡起地上的衬衫,忍着背上的疼痛镇定地系上了扣子。 “恭喜先生。”文斯缓缓站起,脚步踉跄,好不容易站稳。 “他是我这几年找到的最有意思的狗了,文斯,你说有什么办法才能把这样一个浑身是刺的人驯服成像你一样听话。” 文斯身体一僵,随即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他回忆起闻宴的那双眼睛。 他成为唐北辰心腹那么多年,不仅仅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秘密活到现在每天帮他缓解症状的人,更重要的是他很会看人,工作能力也很优秀。 他看人喜欢看眼睛。闻宴那双眼睛与陆今安(唐北辰白月光)陆先生的眼睛确实几乎一模一样。可是内里的神态却截然不同。 陆先生的眼睛里乍一看像是纯粹至极热忱至极仿佛一眼就看到尽头,可是他总能在某些时候感觉到他的野心。他觉得陆先生是个表面随和开朗实则……心机深重,会有些许自私的人。 而闻宴呢?他不禁出神了一秒,那双眼睛里他看到的是永不服输永不放弃的倔强,明明是一双没什么攻击性的瑞风眼,偏生其中宛若被无数碎石重压下依然劲蛮生长的野草。 他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感觉就是,不会有人能使他认输的。就算有,那也一定是他故意让你以为的他认输了,服软了。 “怎么了?怎么发呆了?难道他就算连你也看不出吗?” 文斯回神。他回答道。 “是有办法的。” 也许没有人可以使他真正臣服,但是表面上的服软还是可以做的到的。唐北辰需要的也只是表面上的,他对小情人耐性不长,只要等他厌倦了,他就不会在意闻宴究竟是真的服从还是假装。 说起来,这两者也没什么太大区别。 文斯缓缓开口。 “他应当是个很吃恩情的人。他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而他又把自己的心武装地严严实实,刀枪不入,肉体上的凌虐不会使他屈服。只有感情会。” “感情?” “是的,感情。”文斯点头,“可以找一个人刻意接近他,获得他的信任后他便有了弱点。再以他在意的人威胁他,他便会心甘情愿地服软。” 唐北辰发出一声轻笑。 “文斯啊,文斯……你看人果真是——有时候连我也不禁赞叹一句幸亏你是我的人否则我一定想方设法杀了你。” 文斯低头,压低了声音,道“我会永远是你的人,先生,这你什么时候都可以放心。” “嗯……”唐北辰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可惜我不想这样。我不玩这些弯弯绕绕。这样和季子瑜有什么分别。感情这种东西,我不想玩。我还是更喜欢小狗因为没有力气反抗只能顺从的样子。” 文斯没有答话。 他心想,虽然先生大多数会听取他的意见,可是当他心中其实早有答案,早就认定某件事时,文斯从来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分毫。 比如说上次他说完他对陆先生的看法后就被关了禁闭。比如说这次他早就对闻宴有了处理方法。 “这样。”唐北辰靠坐在办公室背椅上,眼底满是捕获猎物的兴奋,“你告诉闻宴明天我带他去个好地方。让他抓紧时间养伤。” 文斯知道闻宴那一身伤没个十几二十天不可能好全,但是也只能沉默以对。 文斯缓缓走出办公室,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 “先生,那于童还找吗?” “找。为什么不找?我非常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能让一个几乎没出过唐宅的人知道这样一个人。他的身份能简单吗?” “是。” 第9章 你想吻我? 闻宴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睡过一个安稳的觉了。如果不是一起身就看到文斯的话,他想他会更高兴。 文斯看见他醒了,露出一个儒雅的笑。 “闻先生,您醒了?” “别叫我先生。我没那么老。我才刚成年。叫我闻宴就好。下次再听见你这么叫我,我会教训你的。” 文斯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失笑,顺着他的心意说了一句“闻宴,您好。” 文斯觉得这种感觉十分奇特。他一般都是喊别人先生小姐的,即使是在公司,他也会喊别人先生,这种过分的谦卑和封建的称呼常常让人感觉到哭笑不得。 但是他从小都是这么叫的,到后面再怎么改都改不了。 如今有个人说要因为这种事情教训他倒真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闻……闻宴”差点喊错的文斯忍不住偷偷觑了闻宴一眼,见他高兴得冲他咧开嘴唇眼睛也笑的像月牙的时候,心里居然涌起一点前所未有的甜蜜。 像是幼儿园小朋友被老师奖励了一朵大红花。 “唐先生让我来接你。” 闻宴立刻起身也没有问去哪里为什么就像是文斯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就像是他坚定不移地信任着文斯会护他周全,不会伤他半分。 文斯少有的有些许愧疚。 他唯一服从的就只有唐北辰。在他手下也做了不少不好的事。 “走啊。发什么呆。”闻宴碰了碰文斯的胳膊肘,就打算出门。 “闻先……不,闻宴,你应该要先换一下衣服。” 闻宴听到这眼底闪过一抹未知暗芒,随即点点头,接过身后的人手上捧的衣服,就往厕所走去。 片刻后,闻宴来到医院大门。外面停了几辆车。 他在文斯的带领下来到了一辆车前,打开车门,看见里面的人时,闻宴还是忍不住有点想跑,随即就干脆利落地坐了进去。 “这一身不错,衬你。” 唐北辰夸到。 闻宴攥紧了手,手上青筋毕现。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深v衬衫,衣领大开直至腹部,中间缀有白色蕾丝,欲遮还露,下面则穿着一件非常紧身的牛仔裤,将他笔直的双腿和挺翘的臀勾显的淋漓尽致。再加上此时正是盛夏,从病房一路走到医院门口让闻宴出了一层薄汗,让衬衫黏在他的身上,脸也被热地通红。 看上去就非常不正经。 闻宴心里的不安在看见这两件衣服的时候就逐渐扩大,在唐北辰带着他来到那家叫做“暮色”的会所时闻宴几乎要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然后又被唐北辰强迫地揽过腰肢靠在他怀里的那一刹那,怒火几欲升腾。 “唐北辰,你他妈到底要做什么?” 唐北辰看着怀里那人仿佛燃了火似的眼眸,一时间仿佛被这炙热灼烧,情不自禁地就想低头亲吻那双眼睛。 意识到自己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的一双眼睛变得黑沉沉的,仿佛透不进半分光芒。他居然有了吻他的想法。简直可笑至极。他睡过那么多人,却没有吻过任何一个。吻是喜欢,上床只是欲望。 他猛地扯住闻宴的头发,头发拉扯着闻宴的头皮让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咒骂,随即唐北辰像提溜一件物品似的扯着他的头发继续大踏步往前走着。 “唐北辰!你他妈的!” 闻宴跟不上他的步子,到后面几乎是被他拖行着。 唐北辰一把把他掼到昏暗走廊的墙壁上,闻宴顿时疼的面色扭曲,大脑已经片刻不能停歇。 “闻宴,你今晚要还想活着走出这扇门你就乖乖听话,不要勾引我,懂吗?” 闻宴几乎要气笑了,但是突然有个想法逐渐浮上了他的心头。 “唐北辰,你刚刚是想吻我?”闻宴面色古怪地出声。 第10章 求我,我帮你 闻宴在看漫画的时候就发现了唐北辰对待那些养的小情侣从来不会温柔也不会给予他们一个吻,甚至更多情况下都喜欢把人翻过去背对着他,然后在顶峰时把人摁在枕头里,只有陆今安是他唯一的例外。 可是,刚刚唐北辰居然想吻他?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因为他的眼睛? 唐北辰立刻矢口否认,生怕自己否定晚了一秒就会让闻宴多想似的。 “是你勾引我。你用今安的那双眼睛那样魅惑的神态看我,所以我……我只是把你当成了他,你只是个不合格的替身,懂不懂!” 唐北辰吼完最后一句话就死死地摁住闻宴的肩膀,几乎要把他的肩膀捏碎。 闻宴定定地盯着他,然后突然笑出了声,他突然拍开了唐北辰的手臂,然后猛地一拉唐北辰的领带,笑的张扬又肆意,这一瞬间,仿佛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鱼,不是身处劣势,而是一下翻身成了执刀人。 他们胸膛相贴,唐北辰感觉到他们胸腔里的两颗心脏紧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同频共振,仿佛他们已经关系亲密到共用了一个心脏。 他被迷惑了,他的神智似乎都在这走廊昏暗的灯光里被面前狐狸精似的的人吸走了。 灯光照在闻宴脸上,让他面庞变得更加柔和起来,深v领口露出的瓷白肌肤也裹上一层淡黄柔光,可偏偏鼻梁骨上那颗红痣在这样的光线下仿佛是一滴血,要烙印在唐北辰心里,让他一辈子也忘不掉,逃不了。 他微眯了眼一字一句地附在他耳边呢喃。 “那最好不过了,唐北辰……” “你可千万不要对我生了感情,不然你会活的很惨的。你懂吗?” 闻宴恶劣地勾起唇角。 “比如说——” 闻宴的手从他的脚踝摸到小腿,让唐北辰几乎立刻就有了把面前的人绳之以法的兴致。 “你下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余生,你再也不能成为北城的天,你只能成为一个连拉粪都需要人照顾的颜面尽失尊严全无的——废人。” 这一番恶毒的诅咒让唐北辰彻彻底底地清醒过来,他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上去恨不得剐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血肉。 他再次毫不留情地掐住了闻宴的脖子,一把把他丢进了旁边的包厢内。 包厢原本热闹的氛围都随着他们两个的进入变得无比沉重。 闻宴倒在地上,正要起身,一只皮鞋撵在了他的手上,想是要将他的手掌碾成齑粉。 闻宴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忍着痛想拽开唐北辰的脚,后背却突然有一个人靠近,他用胸膛贴着他的后背,铺天盖地的酒味袭来,背后的人暧昧地蹭着。 “这是新来的?穿的还挺欲。” 身后的人身躯像是蛇类一般,被碰到的那一瞬间闻宴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突然不知道怎的爆发了所有的力气,把两人都甩开然后就要跑向门口。 他心中只有跑出去这一个念头了。这一瞬间仿佛只剩下了最原始的逃跑本能,如果是清醒的闻宴他必然知道唐北辰说不可以,他就没有机会跑出去。 在被抓回来踩住脊梁骨的那一刹那,卸掉下巴喂了一颗药又硬生生将骨头回位后,他心想,早知道,应该和师父学习怎么杀人了。 而不是当初说“不了,我不学了。你教我是为了让我杀人,你已经让我学会了如何用枪,其他就算了,我答应了妈妈的。” 师父只是无奈地摇头,说“你终有一日会后悔。” 如今他就十分后悔。 他看着唐北辰姿态闲适地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装着红酒的酒杯轻晃,他左边跪了一个男孩右边跪了一个女孩,无不竭尽所能讨他欢心。 闻宴全身滚烫的仿佛刚从蒸锅里出来似的,大滴大滴的热汗滴落,他弓着身子,手里攥着地毯的毛。 抬起头,眼睛里波光粼粼,情欲的浪潮将他裹挟,他咬紧了牙关,看到了桌上的酒杯,随即伸手艰难地抓住了之后猛地往桌子上重重一敲,他死死地攥着碎掉的玻璃片,玻璃渣深深地扎进手心,换得一时片刻的清醒。 唐北辰盯着他,没说话,只是手微微蜷缩了一下。 刚刚那个如毒蛇一般的人再度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诱惑道“别挣扎了,这可是烈药。还没有人可以挺下来的。求我,哥哥就帮你啊。” 第11章 禁闭室 闻宴推开了那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一步一步朝着唐北辰走去。他每一步都走的极慢,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咬紧了牙关,手里更加用力地攥住了碎片,玻璃碎片和着血色仿佛一件让人着迷的艺术品一般在灯下泛着诡异致命的魅力。鲜血一滴滴滴落,直到那双带血的手抬起唐北辰的下巴时,唐北辰才意识到闻宴已经走到了面前。 他看着闻宴将他酒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鲜红的酒液顺着脖颈流下,流过胸膛,没入下腹。 那仿佛地狱撒旦一般的人轻启红唇,凑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去死,畜生。”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时将碎片毫不犹豫地扎进了唐北辰的脖间。 整个房间都乱了。 无数保镖冲进房间,将唐北辰送去了医院。 包间里剩余的人都被闻宴这么不要命的做法惊住了再也不敢起任何亵玩的心思。 文斯进来就看见闻宴仰躺在地毯上,一只手臂遮住眼睛低低地笑的模样。 文斯的眉头几不可察的一皱。 “把闻宴关起来,在唐先生平安之前谁都不能轻举妄动,知道了吗?还有,他应该是中药了。叫医生来解药。” “可是他明明害……” “停。”文斯轻飘飘地看了提出异议的保镖“他怎么处置只有先生说了算。带下去。” 闻宴被人拽起来,在经过文斯的身边的时候用那双漂亮至极的瑞风眼看着文斯,文斯蓦地想起闻宴早上看向他时信任的眼神,一时间竟有些不敢再看那双眼睛,想要偏头。 他一向知道先生最为无情冷酷,也知道他们今天的目的地是暮色,也猜到了先生的做法,可他不能阻止。 他本就只忠于先生一人。 不必为他人感到怜悯。 这才是文家人存在的意义。 可是闻宴只是无怨无怒地看了文斯一眼,那一眼仿佛在说:我了解你,知道你,你不必愧疚。 然后他看见闻宴有些许迷茫地抬眸,无措的仿佛迷路的羊羔。 他说:“我杀人了…… 哥哥能不能救救我。” 文斯一下愣在原地。那久远的特意被他放置在角落的记忆因为这一句话汹涌而来。 他僵硬着身体看着闻宴被人带走,却仿佛身后有无数罪恶的藤蔓阻挡他向前一步。 “别……别走,哥哥对不起你,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 闻宴被丢进了禁闭室。这里什么都没有,屋子里黑的透不进一丝光亮。 医生来过了,开了药,闻宴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一点一点下降,神智也一点一点恢复,出的冷汗打湿了衬衫,黏糊糊地粘在身上,让人颇为不适。 他的手已经止血和简单包扎过了,虽然现在还是动一动手指都很困难,但是照医生的说法,只要他好好将养,以后大概握个笔还是可以的。至于其他的就想都不要想了。 医生还说那药药性太烈,他在征求闻宴的意见后就使用了同样药性很烈的解药,可能对他的胃会有很大的伤害,还有那方面…… 然后医生短暂沉默了一下,随即道“但是如果是唐先生的话应该会喜欢你的这种变化。” 话语中明显就把他当成了唐北辰的一个不听话触怒了他的小情人。 闻宴侧身将自己蜷缩起来,却并不觉得沮丧。他回忆着文斯最后的那个表情只觉得心情愉悦。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唯一和这些有权有势还有天道庇佑的人斗争的资本就是他曾以上帝视角看到了几乎所有人的轨迹,他们的过去,他们的未来,自然也能猜出他们的软肋。 文斯最后抛弃了唐北辰投入唐北辰儿子阵营里成为唐一白最重要的棋子的重要原因无非就是卡在他和唐北辰心中的一根刺——他弟弟的死。 现在,就轮到他利用这根刺了。他要文斯,对他下手的时候都要一次次想起他的弟弟是如何倒在他脚边,他要文斯次次都对他心软,他要次次都会因为对自己的伤害而感到愧疚难安,到后来,所有累积的蝴蝶振翅终将卷起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 至于唐北辰,从闻宴故意激怒唐北辰开始,闻宴就知道,自己大概是不会好过了,但在唐北辰发泄完心中怒气之前,他是肯定会活下来的。那就够了。至于其他的—— 当他的生命都成威胁了,其他的他有什么资格去在乎呢? 笨重的铁门缓缓关上,最后一丝光线随着一声铁门摩擦过地面的刺耳声音湮灭,周围彻底没了声音也没了光亮。 视觉听觉都被剥夺,闻宴就开始不断用手摸索地上纹路。 关禁闭很多人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闻宴知道他的可怕之处是逐渐剥离人对世界的感知。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也许不能算什么大事,可一旦关三天,关七天甚至更长,不说生理问题的解决,人的心理也会出现裂痕。 毕竟人是个社交动物。在不知时间流速,看不见任何东西,听不见任何东西的时候人会对黑暗产生前所未有的惧怕,他们会开始觉得自己与世界割裂,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会吞噬他们的理智,一点一点啃食着他们的安全感。 然后他们又会想象在自己看不见的黑暗里有无数蛰伏着的怪物,他们在四周潜伏着下一秒就要把自己撕成碎片。 最后他们开始大喊大叫,在无人应答后甚至会想着自杀。 闻宴没想到他那么快就几乎到了最后一步。 第12章 亲亲我吧 闻宴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 他一点一点摸索着爬了不知多远后,终于触到了冷硬的墙壁,然后费劲地侧身,靠在粗糙的墙壁上,用食指一点一点感受着墙壁的纹路,哪里凸出一点,哪里缺了一点,哪里的触感更加粗糙,哪里的砖石摸起来更加湿润。 他试图通过这种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他已经睡了很久了,再也睡不着。肚子很空,胃仿佛被揪紧了似的难受,灼热的触感从胃部蔓延到四周,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块炭火,被烙得喘气都疼。他舔了舔干燥到起皮的嘴唇,竟然舔出了血。 他靠着墙壁,总觉得黑暗里会冒出什么东西。太安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耳边只剩下了自己的心脏跳动声和自己的呼吸声。 他吐出的气息都变得炙热。 他费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了一件悲哀至极的事——他发烧了,而且摸起来可能不会很低。 他偏头想要分辨哪个方向是铁门的方向,双眼徒劳地睁大,依旧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深呼吸了一口气,徒劳地沿着墙壁踉跄前行。 在行进路程中,他在黑暗中突然摸到了一截类似细圆柱状的东西,表面有点皱巴巴的很干燥,他在试探性按了按,摸到了白色蠕动着的蛆虫,而他霎时间也意识到了手下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节手指。一节皮都要与骨头剥离的手指。 他不可自控地伏地开始昏天暗地地呕吐起来,胃里一片翻江倒海,想被一根棍子直直捣入胃里疯狂搅动着,他用力按着剧烈起伏的胸膛,咳嗽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吐了什么。明明胃里没有什么东西,却吐出了一摊带着血腥气的液体。 他倒地缓了很久,也不管自己几步远的地方就是不知主人的遗失手指,旁边就是自己刚刚吐出的呕吐物,慢慢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仿佛有人珍而重之地将手覆在他的额头上,疑惑地说了句“怎么……烫的。晏晏,脸……怎么那么红。” 他没法回答他,他现在真的半分力气都没有了。要是唐北辰醒来后还不打算放过他,那他可能是真的交代在这了。 可是他真的不甘心。他想活,想像个正常的人,堂堂正正的人一样活下来。 苦涩的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很快就湿润了他整张脸庞。兴许实在是太累了,闻宴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声音,只是闭上眼任由泪水流下,打湿他纤长的睫毛。 有人抱起了他。 把他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他一边细细地像对待瓷器一般地吻去了他脸上的泪水,一边在闻宴耳边像讨欢心的小孩一般说“我知道的,这叫眼泪。你说过,眼泪代表伤心,难过。我……能做些什么……让你高兴起来呢?” 闻宴意识到这人就是那天梦里看见的银发少年。他嗫嚅了一下嘴,似乎想张口说什么,他竭力想发出一点声音,却只有一些毫无意义的气音。 闻宴的泪水更加汹涌了。铺天盖地的委屈将他包裹,像是把他浸在一个装满液体的气球里,有人一直在往其中施加压力,他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被压榨干净,他竭尽全力地向上游,没有时间问为什么,没有时间哭泣悲伤惊慌,他每迟疑一秒,死神的镰刀就会提前落下。 可他还是逃不过窒息而亡的命运。直到那一刻,有人攥住了他的手,让所有压力消失的干干净净,可他却因为这一点休息的时间泪流不止。 “亲……亲亲我。” 第13章 出禁闭 宁煜珩眨了眨银色的长睫,眼底一道流光闪过,随即他俯下身,吻住了两片唇瓣。 没有任何反抗的,闻宴张开了嘴,任由另一个人的气息将他包裹。宁煜珩身上的气息不好闻。没有那些小说里写的那种男主标配的薄荷香气,松柏香气或者古龙水的味道,有的仅仅只是一股腐朽的血腥味。 但是闻宴觉得不讨厌。甚至很安心很喜欢。 发烧的人口腔里温度很高,宁煜珩觉得舒服地要命,更加用力地把人往自己身上带,他咬了咬自己的唇瓣,把血喂进了闻宴的嘴里。 闻宴的慢慢变得清醒。甚至体力都开始逐渐恢复,他渐渐有了力气。 黑暗中他明明看不见他,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来历,却与他这样一个神秘的近乎bug般的存在亲吻了两次。 第二次还是他主动要求的。 闻宴想自己真是疯了。 可能是他身上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可能是他此刻发烧烧的太过迷糊,让他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面前的少年,开始热情地回应起来。 宁煜珩眼底闪过兴奋,随即不动作了,在黑暗中直勾勾地看着怀里的人不满地咬了咬他的下唇,带着警告意味地让他回应。 可是在他眼里,他看见的是他微微眯起的迷离布满水雾的眼睛,v领下的肌肤白中透红。 闻宴微蹙着眉明明是警告的意思却偏生因为下垂的眼角与潮红的脸,而让他看上去像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一只收起爪子挠人的猫咪。 宁煜珩伸出手,无师自通地揉捏着闻宴的后脖,然后将脚撑起,把人夹在自己的双腿之间,大腿靠着闻宴的侧腰,小腿则像是锁链一般缠住了闻宴的后腰。 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如果让他再长出几只脚,估计就像蜘蛛捕捉猎物一样的姿势了。 闻宴又不自觉地想起那天他狂野而原始的上船姿势。 闻宴因为他的姿势只能将腿穿过他支起的腿的下方在他的背后交叠,仿佛两把锁拧在了一起。 少年银色的长发丝丝缕缕落在闻宴的脸上,肩膀上,揉捏他后脖的手缓缓移到他的臂膀,将闻宴整个人圈了起来,腰肢用力,凑到闻宴面前肆意搜刮他的气息,像研究生理结构似的从每颗牙齿上扫过。 闻宴心里一闪而过不自然。 这姿势真是…… 然后就听见他说“晏晏……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会保护你……你不要……怕。” 闻宴放在他后背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下一秒,怀里的人就不见了。 他有一瞬间觉得他是不是疯了。也许这个人只是自己幻想出来的一个人而已。或者只是他的第二人格什么的。 可是手腕间那串手链又清清楚楚地提醒他,这人是切切实实存在的。 他将右手腕上的手链转了半圈,在没有丝毫光亮的房间怔愣了许久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道。 “那你可不许失信啊,色蜘蛛。”刚刚都快把他舌头吸破了。比上次熟练了,也更凶了。 铁门缓缓打开,闻宴闭上眼睛,眼睛由于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地流下眼泪,湿润的泪水顺着已干泪痕流下,新辙覆旧辙般。 “还醒着?小狗的命果真硬。看来确实是命不该绝。抬出去。” —— 闻宴躺在担架上,担架经过客厅落地窗时,耀眼到刺目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庭院里种了一院子的向日葵开了,它们面朝太阳,挺直腰杆,金色花瓣尽情施展,在风中轻微摇曳,永不低头,只向太阳。 闻宴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似乎还能闻到客厅花瓶里那一株茉莉的淡淡花香。 身后的禁闭室渐渐离他越来越远。 他轻扬唇角,眉眼放松下来,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因为这几日的折磨消减,下巴瘦削的厉害,脸颊微微凹陷,可依然显得亲切柔和的要命,那双琥珀色眼睛里的光像碎星般闪烁——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他所希望的发展着,他也如愿以偿地活下来了,他相信柳暗花明。 唐北辰伸手抚摸上脖子上缠着绷带的地方,目光触及到那人的笑意时不自觉地蜷缩了下手指。 第14章 于童 他这几天一直在想,他到底有什么吸引自己值得自己关注的。除了那一双像极了小安的眼睛其他究竟有什么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为他破例。 论相貌,闻宴绝对算不上倾国倾城,举世无双,要说与小安相像——小安作为娱乐圈里公认的颜霸,每年都有无数人拿着他的照片照着他的模板整容,与他相像的人也不是找不到。 论品性。他绝不是唐北辰所喜欢的小情人的类型。唐北辰喜欢的是知情识趣的小情人。 他每天工作以及克制发病已经够烦了,不至于在选择情人方面还给自己找麻烦,再加上他在床上的一些特殊癖好,他需要的是乖巧听话的而非一条如何调——教也依旧那副不知天高地厚模样的恶劣小狗。 论家世背景,闻宴更是这几个字谈都谈不上,想起那对夫妻的丑恶嘴脸他就觉得恶心。 可他就跟中了蛊似的。 甚至闻宴将他置于死地后,他醒来的第一想法也不是让他生不如死。而是问文斯——他人呢? 他自己问完之后也觉出自己有几分贱。 是因为他可以缓解自己的病情。 对,一定是这样的。 唐北辰注视着闻宴被人抬走治疗,眸光复杂到连文斯一时之间也不能懂唐北辰在想什么。 “文斯,你说感情才会使他服软,那怎么找到一个可以让他交付出真心的人?” 文斯低下了头,黑色眼镜框下那双细长温柔的柳叶眉一闪而过震惊与悲伤。 他攥了攥手,随即若无其事笑道“可能先生得选择一下了。您身边的人都会被他所猜疑。依我看,与其另外找人,不如就把问题简单化。” 唐北辰皱了皱眉。 “不要绕弯子。” “于童——找到了。” “他和闻宴——是一个镇的。” 于童在咖啡厅忙完一天之后,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回家的路上。 正是夏日,还有十几天就是高考了,街边有人印着一册册的专家预测今年高考题在一旁支了一个个摊子。生意非常火爆。 他走过这条小巷时将卫衣帽子戴上了,低下头,希望不要有人看见自己。他怕看见自己的同学。 他低头几乎要把头埋在脖子里似的往前走着路,耳边的声音却不由自主地进入他的耳朵。他听到那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这真的有用吗?准吗?” “这好像是那个a大教授出的预测题。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就十二天就考试了,多做一点是一点。” “可是它好贵啊。这么五张卷子就一百。” “我们合买呗。到时候到打印店再打印一份。” “不行。你看这里写了什么。版权归所有,不得私自翻印,侵权必究。” “我靠。罪恶的资本家!” 于童缓缓转身,看着在前面不远处穿着校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子,鼻头忍不住一酸。他忍不住再看她一眼,就一眼,他说服自己。 突然似乎感受到那道有些灼热的视线,那个女孩突然回头,发间的红色蝴蝶结好看精致的纹理在阳光下愈发清晰,马尾在空中扫出一道好看的轨迹,是青春的张扬肆意。 “童童?你怎么在这?大家都在问你到哪里去了?都快高考了你跑哪儿去了啊?我们都很关心你你知不知道啊……欸,别跑啊,怎么跑了?于童!站住!” 于童疯了般的转头往前狂奔,撞到了不少人,他用手臂狠狠地擦着自己的眼泪,在快到家门口的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停下,顺着墙壁缓缓无力下滑。 他想起她做他同桌时每天早上都会对他说的早上好,他想起她偶尔转头会扫到他脸上的马尾,他想起她每次出去时笑起来说的那句“童童,芝麻开门!”,还有考差了之后她把卷子放到他面前说的“童童小天使,给我讲讲这题。这次考试好难啊,我同桌怎么这么厉害,哼。” 可是他现在连和她在同一所学校里上学都不可以了。 他想起今天在咖啡厅里那人将咖啡洒在他身上时的狎玩的眼神,想到他的手顺着他的衣摆掐他腰时与身旁人对视一眼的兴味都觉得恶心至极。 耳边仿佛还是那人喷洒在他耳廓的热重气息“屁股这么翘,在这儿工作?成年了吗?我有个工作来不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个小镇,带你去真正的奢靡之地……”说完眯起双眼,把一张金色名片放进了他的裤腿里,拿出来时,用食指隔着裤带缓缓摩挲他的大腿。 于童无助地哭泣着。 “别哭别哭。呼,于童别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真的。”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压抑至极的哭泣声在小巷里响起。 第15章 补贴金 什么东西从他裤袋里掉了出来,他下意识去看,看见了一张金色名片,上面写着“暮色——夜间狂欢,释放压力,无数人的梦中情窝。联系方式:166” 一盆冷水兜头淋下,他看见这张名片的那一刹那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像失了禁一般打湿了整张面庞。 “我不……不喜欢男的。我喜欢女的。我喜欢严晓彤……我只喜欢严晓彤……” 只有小巷尽头的一株不知有多少年树龄的榕树静静倾听着少年深埋心底的喜欢。榕树树叶茂盛,枝干粗壮,上面有鸟筑巢,鸟啼蝉鸣一声声地在这夏日里响起,配合着于童的哭声,变得极有节奏,仿佛一首乐曲。 于童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走到榕树底下,轻踹了一下树干,轻声抱怨到“臭鸟臭蝉。” 然后瘪了瘪嘴,“谢谢你们啊。” 于童撩起衣摆,狠狠擦了擦自己的泪痕,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推开红色木门,回了家。 “爷爷!爷爷!童童回来啦!有没有吃饭啊?今天早上我给你炒的豆角味道怎么样?童童的手艺肯定进步了。快出来夸夸我!” 于童穿过堂屋,在堂屋的漆了一层红漆的桌子旁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在角落里的躺椅里也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于童的心突然一下如坠冰窖,他跑起来,跑到一间低矮的房间,敲了敲门。 “爷爷,爷爷!童童回来了,快开门啊!爷爷!” 没有人应答。 于童推门而入,看见被窝里窝了个人,藏蓝色看起来有些潮湿的被褥微微起伏着。 于童放缓了脚步,和小老鼠似的一步步挪到爷爷床边。然后又轻飘飘地把身旁的矮凳从一旁的小桌子下面拿出来,轻轻放在了床边的地上。 这屋子是很久之前见到泥瓦屋,在那时候建了一间这样的屋子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时过境迁,周围的房子早就被一一推平或者是在原有的基础上建起了砖瓦新房,镇上甚至开起了时兴的咖啡厅。 这座到处都流露出时代气息的老房子就颇为突兀了。甚至新任闻镇长也已经来他家好几趟,说叫他们赶紧准备搬家,不然过几天可能会强制给他们驱逐然后在原有地基上重新建座旅馆。 于童微微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据说是花了一笔巨钱疏通关系才当上镇长的男人说的话。 “是叫于童是?你们这房子地段不错,周围环境很好,我们小镇以后发展旅游业主打的就是一个亲近自然,你们准备准备搬出去。” 于童心中咯噔一下。 “可搬出去我们住哪?我爷爷生病了,你们占用我家的房子我们又要到哪里去?” 他看见那男人佝偻着背,浑浊的眼睛转了半圈,盯得于童心里发慌之后笑了笑,像是喉咙里含了口痰一样。 “这我们当然是会给你们补贴的。等我们向上头申请了补贴,钱下来了,不一分不少的给你吗?至于你们的住处,我也早就准备好了。说实话啊,于童,我不是针对你们,还有别的几户人家都要搬,所以我就自己掏腰包建了一个收容所。到时候你们就到那儿去,三餐都有人管着。 我听说你平常是要去工作,没上学了是?” 于童攥了攥衣角,闷声应了一句是。 “这样一来就更好了!你出去了还怎么照顾你爷爷,在收容所一日三餐都不用愁,你们住进来,吃食住宿全部,不是好的很吗?” 镇长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上由于正是夏季滋滋往外冒着油,在太阳底下像面反光镜。 于童迟疑地答道“我考虑一下。” “还考虑什么啊!你看你这儿是人住的地儿吗?” 于童尴尬地站在原地,听镇长把这栋房子数落地一无是处最后只能好声好气地把人送走后心里闷闷地想:其实也还不错啊,古色古香的,空气含水量也高,苔藓都长得比别人家茂盛,绿色覆盖率嘎嘎的。 可是如今他看着爷爷被窝上的一大块霉斑,感受着房间里过于潮湿的空气和爷爷被闷的通红的脸,突然也升起了也许是该换个环境生活的想法。 而且补贴金下来之后他也正好就可以带爷爷去好好看看腿。 于童一直在床边守着爷爷。直到大概六七点的时候爷爷终于醒来,看着守在自己旁边的于童咧嘴一笑,牙都没剩几颗。 “是庆方回来啦?来来来,今年带回媳妇没?隔壁老王的媳妇都生二胎了,你还连个屁声都没有。我老于家的香火你要断了,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于童去扶爷爷的手愣在原地。 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眼睛里升腾起一层薄薄雾气。 “你个臭崽子,当年骂你几句你就把你爸抛下去大城市打工去了,一年没回来啊,知道你爸妈多担心你吗?得,现在我们老两口管不住你了,你得给我们领个媳妇回来?你妈成天唠叨说还想抱抱亲孙呢。都不知道还能不能听见孙喊一声奶奶了。” “爷……爷爷……”于童哽咽了。 爷爷自顾自地说着,要来下床,于童连忙回神就要去扶他,结果爷爷直接一下就坐在了地上。 爷爷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孩童似的疑惑。 “我这腿咋怪疼的呢?老伴儿!老伴儿!你相好摔了,来扶一下!又到那儿唠去了。又得我去逮她……唉。” 于童像是一下失去了所有力气一样跌坐在地,眼泪模糊他的视线,他想扶起爷爷,却没有丝毫力气。 “爷……爷爷……你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啊……怎么就……记不得童童了……” 于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爷爷扶回床上的,他只是坐在小凳子上,无神地看着角落里的蜘蛛网。 后来镇长再来时,于童答应了他明天就搬出去。 还问了他补贴金什么时候到,大概有多少。 镇长用布满茧子的手扶了扶新买的眼镜,眼底闪过一道算计的寒光。 第16章 爷爷去世 “补贴金啊,大概有一两千。这年头一两千也许不算什么但是有时候也可以救大命你说是吗?我听别人说了,你爷爷的腿老毛病了。有了钱就带老人家去大城市里看看。” “看病大概要多少?”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镇长见于童在合同上签了字一时之间耐心尽失就要走人,于童又拉住了镇长的衣服。 镇长一把甩掉他的手,仔细看了看自己衣服刚刚被他沾过的地方有没有留指印。 于童略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我手……不脏的。” 他把手藏在了衣摆里,不自觉摩挲着。 镇长嗤了一声,随即摆摆手。“说,还有什么事?” 于童咬了咬下唇,“闻镇长,你知道人在年老的时候会突然记不得事情了有办法治吗?” “哦,这不就成痴呆了呗。” “不是。”于童少有的反驳了一句。 “管他是不是。反正这种情况一般就是只能这样了呗。谁都得走到这一步。像我老头子最后的几年也记不得事情了,还常常把我当成十几二十几岁的时候,以为他还有力气揍我,他没想到我后来为了他的安全就把他锁屋里了。” 于童震惊地抬头。 镇长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于童啊,你人年轻,其实听我一句劝。人老了都那样,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这社会残忍的很。你闻叔叔以前在乡下种地的时候就知道了人必须为自己着想,不然人家今日侵你一寸土,明日就吞你一亩田。你也要成年了,该为自己着想了。这四五千你拿着用也价值不更大吗?” 于童抿紧了唇,几乎将唇抿成了白色,手攥的很紧。 等镇长走远了,于童在原地才喃喃出声。 “不可能的。我只有爷爷了。他走了,我还要为什么而活呢?” 于童回到家,看见爷爷已经睡下了,只不过刚刚给他掖好的被子不知道怎的又被翻开了。于童不厌其烦地重新掖了掖被角,看着爷爷轻轻承诺。 “爷爷,我会照顾好你的。一定会的。” 他再次猫着腰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没想到,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原本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那双沧桑历经世事的眼睛里看着孙子离去的身影渐渐变小,仿佛回到他小时候还会朝他撒娇讨糖的时候——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满是皱纹沟壑的脸颊落下。 一瞬间就被枕头吸收,无影无踪。 仿佛人的生命,和水汽蒸腾的一样快,一眨眼便是跨不过去的生死天堑。 于童搬出了旧屋,住进了收容所,拿着那三千块钱给爷爷下了葬。 爷爷是半夜爬起来翻出了很久之前的农药喝了。于童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好像突然知道向来睡着后睡姿就不会变的爷爷为什么那天会踢了被子。 他陷入深深的愧疚和自责之中。他总觉得自己本来可以意识到爷爷的反常的。 咖啡厅老板常常嫌弃起他总是做一会儿事情就要发起呆,次数一多就把他辞退了。 在被辞掉工作的那一天,于童在夜晚最寂静的时候坐在天桥上,下面是条奔流不息的小河。 他摆着腿,双手撑在膝盖上,许久笑了一声。 “于童,还是要加油的!就这样!就这样就能把你打倒了吗?” 随即他又皱起了一张小脸,泪水止不住地流下。 “不过是没有人在乎你,没有人你可以去在乎了而已。不过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不过是没有事情要去做了而已,不过是看不到未来,不过是……呜呜呜…… 少年哽咽了。 “不过是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而已……” 少年的t恤被夜间带着一点余热的风吹起,像是一只振翅高飞的鸟,风撩起他的额发,露出他清秀的脸庞。 他的脚渐渐踩在只有几厘米的边沿,看着底下仿佛吞噬人的河流,就要松手的那一刹那,一个声音响起。 第17章 去往唐家 “于童是?” 于童有些懵地回头,一双哭的通红的眼睛半天才看清楚面前的人。 他穿着一身与这个小镇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气质矜贵,一双凤眸寒气逼人,浑身都写满了对这个地方的厌恶与抗拒。 “上来。” 他身后跟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面容俊逸的男子,上前回答“是的。他就是于童。” 于童本就是个极其软糯的性子。 他面前那人看着就不是普通人,在这样强硬命令的语气下,他一时就呆住了,应了一声。 “啊,哦哦,好的。” 说完他就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要爬上来。 天桥已经建了有些年头了,夏季这里的天气湿热,苔藓就长的茂盛。于童一时之间没有注意,湿滑的苔藓使他失了重心往后栽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还是要这样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了他的手。 他顺着那只绷紧了的手臂往上望去,看见了一双黑沉沉的凤眸。 只见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骂了句“废物!” 然后他的助手就抓住了他的另一只手臂把人带了上来。 于童很快就回过神来,跌坐在地。 涔涔冷汗打湿背脊。好像死了一次之后就不想死了。 他刚刚被拖上来时,手臂,腿都被粗糙的桥面刮出几道血痕。 唐北辰本来烦躁的心情骤然平歇。盯着于童的伤口处渗出的鲜血突然领会到了什么,一双眼睛里的猜疑和忌惮更重。 “原来小狗没有撒谎啊。” 于童被带上车的时候还有点惴惴不安,他低着头却又忍不住偷偷抬头看身旁和他一起坐在后驾驶座上的男人。 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先生,是不是那个地方不准自杀啊?那个地方是不是也要被划入旅游景点的地方,所以你们怕会影响景点,没关系,我可以……” 男人睁眼,觑了男孩一眼。 男孩不敢说话了。 就在他以为男人不会说话时,他再次听见了男人好听的嗓音。 “你还要去自杀?” “……啊这倒应该……没有。” 男人笑了一声,于童只觉得这声音有点太不正经了,应该叫做……有点太性感了。 随即男人靠着车门,微侧了侧身子,说道“你就这都受不了想自杀,我家那条狗怎么整天都没寻思觅活呢?呵呵。狗命果真是顽强。” 第二次从这个男人口里听见他家的狗了。 这个男人可能是真的很爱狗。 也许是在他潜意识里认为爱狗的人都会拥有一副好心肠,他渐渐大起了胆子。 “先生,请问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现在才问?”唐北辰挑眉,“和我走。反正你也没什么在意的了。不如和我一起回去,我给你一个住所,一个去处,保你一生衣食无忧,你只要做一件事。” “什……什么事?”于童怔愣抬起头。 唐北辰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 于童疑惑开口,“就只要陪你的狗,照顾它就好了?” “是。我要你和他建立情感联系。我要他足够在乎你。” “可……”于童实在不懂有钱人的癖好了,“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唐北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眼底的嫌弃也快溢出,半晌才闭上眼,留下一句“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于童知道他不想再说话了也就不打扰他了,而是转而看周边的环境。树木道路都在飞速后逝,给很少坐车的他带来一种仿佛坐着时光机往前的感觉。 就好像—— 因为什么特殊原因,他的未来,提前降临到了他身上。 不管好坏,至少此刻他是新奇的。尤其是旁边这个长得有点过分好看的男人让他总忍不住偷偷看他,就像他们之间有什么特殊磁场一般。 也许命运兜兜转转都还是踏上原有轨迹。可惜只给凡世中挣扎的人留下了快进或一键重启的功能。不能暂停,不能倒退。 第18章 今日份坚强小白花 到了唐宅,于童才知道原来他口中的那条狗是个人。还是个长得非常可爱的人。 他见到他的第一眼想到的就是蘑菇。 当时到唐宅的时候太阳刚刚西沉,但是外面还很亮堂。闻宴就盘腿坐在窗前,微微弯着腰拽地上的地毯毛。 像是坐的太久实在太累了,他伸了伸懒腰,t恤向上捞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身。 那种白在当时的那种光线下显出一种极其丝滑细腻的感觉。于童刚开始觉得像牛奶那样的白色一般,可是搭配上那一截有些消瘦凹成一道好看曲线的腰身和微微凸出的肋骨,让于童想到了蘑菇,菌丝一样劲韧。 闻宴像是察觉到有人进入了这个房间,闻宴转头,看见于童的那一刹那惊讶出声:“于童?!” 于童有一瞬间觉得这人不是惊讶他在这里而是惊讶他怎么此刻就来到了这里。 他脖子上套着一个和刚好够他呼吸的项圈,项圈后面是一条长长的黑色锁链,锁链牢牢钉在墙壁上。刚刚闻宴转头的那一瞬间,于童分明注意到了他脸上痛苦了一刹那的表情。 那项圈实在是锁的太紧了。是钢铁制作的,也是唐北辰亲手给他量的尺寸。闻宴心中骂了一句,随即看向于童身后的文斯。 “哥……不,文斯,唐北辰这是什么意思?” 文斯心脏在他喊哥的那一刻停了一拍,又在他喊文斯的那一刻,文斯惴惴不安地捧着自己的心脏,把他安放在了自己的胸膛。 “先生是希望有人可以和你做个伴。还有先生说—— 你何时回心转意了,他都可以接受。就是在他耐心消失之前希望你能想通,否则他将……” “他想做什么?” 闻宴冷冷一笑。 文斯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无声地又叹了口气,许久他攥紧了手,回道“闻宴……你乖一些,不要对先生那么冲。你对他越是反抗抗拒,先生就越不会放过你。你顺着他一点。这样可能几个月之后他就……” 文斯说到后面语气近乎恳求了。 “文斯,难道我就一定要低头吗?我不想也不愿意,我此刻服软了,日后就还有无数磨难等着我服软,等着我顺从,这不是苟全性命,这是我一步步落入你们的陷阱,渐渐堕落成一个陌生的模样。” “我知道我无权无势,可是这世间总有些是权势不能战胜的。比如我的意志。告诉唐北辰,他靠他那一套,我不会服输的。” 文斯直直地盯着闻宴,目光从他头上缠着的一圈圈绷带到手上的包扎后依旧遮不住的青紫针孔,再到那双坚定的眼睛,许久才失魂落魄地离开。 闻宴表面一副坚定要入党般的眼神,心里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快快快,告诉唐北辰,我是个怎么样的人。让他不要用折磨肉体这种方式了,再来几次,我真挨不过半年了。 闻宴现在还记得那货拿着软尺给他量脖颈的时候的眼神。那时他还只是手上被镣铐铐上,他一点点缩短着软尺,眼底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直到闻宴脖子被勒出一圈红痕,闻宴激烈挣扎时,唐北辰才骤然松了手。 在濒临窒息的死亡之下,他大脑缺氧,隐隐约约感觉到唐北辰捏住了他的鼻梁骨,食指在那颗红痣上轻刮了一下。 语气暧昧不清。 “我的床伴也经常像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品尝你的味道了。花费了我那么多耐心的你的味道,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闻宴红唇微张,吐出一个冷到极致的字。 “滚。” 唐北辰一瞬间黑沉了脸色,面上仿佛有疾风骤雨,他起身,膝盖重重踢向闻宴的太阳穴,用皮鞋撵着闻宴的脸,把他踩在脚底,仿佛要将他的脸踩变形一般。 “顺从我,我可以给你喘息的余地。忤逆我,我将剥夺你全部的自由。” 唐北辰说完这句话移开了脚,转身的那一刹那,他听见闻宴几不可闻的一句。 “自由的获得源于灵魂。” 唐北辰的脚步一顿,然后回头深深地看了闻宴一眼后大步朝外走去。 现在闻宴想起那句极有逼格的话还恨不得给自己鼓鼓掌,今日份坚强不屈小白花t! 不过于童的到来是出乎他的意料。 按理说于童是在他爷爷几年后病入膏肓感觉人生无望要跳河的时暮色总经理救下,为了钱第一次进入暮色。 从而碰到了已经断了腿的唐北辰。 二人的故事就此开始。 于童在漫画里的性格极其软糯几乎从来不生别人的气。刚开始唐北辰只是把他当成个和其他人一样的伴侣而已,到后来于童爷爷病逝,他才发现自己早就习惯了于童的陪伴。 当时他看到这儿的时候几乎泪流满面,哭着祈求上天赐他一个这样可爱又温柔的男朋友。 唐北辰何德何能啊!不过是比他长得1一点点而已啊! 第19章 黑色不明物 不过那只蜘蛛好像也不错。虽然比他高比他结实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看上去很好骗的样子啊。 此时此刻,一坨黑色不明物看着头顶上那块唐宅的两个字心里暗暗想到就是这了。然后,猫着身子想从铁门栏杆之间的缝隙里钻进去。 这坨黑色不明物体撞击了几次都因为身体太宽而没能进去的时候,用前脚挠了挠头,随即脑中灵光一现,收起了四只脚,然后用身躯蠕动的方式一点点再次靠近了栏杆缝隙,结果还是太宽。 再次跌回原地时,他头顶仿佛冒出一阵白烟,他有些气恼地看着那扇大门,然后突然想到他可以侧着身子过啊! 于是他用前脚搭上了一根栏杆,借力一拉,头因为准头不够撞在了栏杆上,这一下远没有之前几下重,他却停了下来,借着擦的像镜面似的栏杆看自己的脸。 在栏杆上倒映出的是一只怪里怪气的黑色怪物,光线偏转,空气轻拂,无数天然的镜面反射间一闪而过一张极其俊美的脸。 他似乎确认了脸没问题也没破相之后,就开始继续几下艰难地钻了过去。 在他长舒一口气飞速往前窜的时候,他背后走出了一名仆人默默关上了铁门大门。 抱怨了一句“怎么谁又开了门不关。也不能仗着自己家大业大就不锁门啊!” 于童站在那儿看着闻宴以一种近乎旁观者的态度将他打量了一遍一瞬间竟也觉得自己正在接受面试似的,不由自主就将背站直了,双颊通红地看着闻宴。 闻宴轻咳几声,抬手示意他坐在他旁边。 “你……”闻宴本来想问于童的爷爷如何,于童为什么会到这里,但是既然他看到的结果已经如此了倒没有必要再问了。 “唐北辰有对你做什么……嗯……不太友好的事情吗?” “你说的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先生吗?没有啊。”于童害羞地挠了挠头,“他对我很好。他救了我。甚至还给了我一个住处,让我有事情可以做,我觉得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闻宴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你没发现他的脾气有一点暴躁吗?” “啊……”于童微张了嘴,就在闻宴满脸希冀地看着他的时候,于童迟疑地摇了摇头,“暴躁吗?没有啊……他只是说话的时候冲了一点点。但是心肠很好。他只是不太会表达自己……” 闻宴冷笑一声,不会表达?他可太会表达自己了!一有不爽就拿别人出气,身边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御用出气筒。虽然他患这病的原因也曾经让身为读者的他心软,但是现在……他只想呵呵。 “你确定是那个没戴眼镜那个?你说的不是刚刚陪你过来那个?” “是啊。”于童不知想到了什么,说道“他还亲自给我包扎了伤口。说实话,我好久没见到他那么好的人了……” 闻宴看着于童一脸感激的模样一时之间如鲠在喉,不知道说什么。 他给他包扎伤口?难道唐北辰和他之间真的就是命中注定吗?难道唐北辰改性子了?对其他人依旧是汝等乃狗然后对自己老婆就是亲亲抱抱举高高? 闻宴想象了一下唐北辰笑容可掬地把于童举高高,然后说“宝贝,你是我的药”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咧嘴笑了起来。 然后又被脖子上的项圈勒地呼吸困难,涨红了脸,疯狂咳嗽,仿佛要将自己的肺咳出来似的难受。 于童见他这副模样急了眼,连忙起身就要去外面找人,闻宴一手拉住于童,一手放在肚子上弯了腰,将缠了绷带的额头抵在地板上,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恢复了正常。 “闻宴,你在笑什么啊?” 闻宴揉了揉脸,努力让自己不要再笑出来。 看向于童的那一刹那脑海中就只剩一句“你是我的药~我的药~药~” 他再次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表情冷酷地将于童的头一转,让他只能看到那张侧脸之后面无表情答道: “笑你太可爱你太天真你太善良你太幼稚你太蠢。” “……啊?我……我也没有这么好的……” 于童的耳根渐渐攀上一抹红晕。 连闻宴触碰着于童的那只手都感觉微烫。 “……” “这不是夸你。于童,你如果没有做好要磨合相当长一段时间的准备的话建议你不要对他动心。” “动心?怎么会呢?唐先生那么好,我……” “停停停!” 闻宴现在着实脑子疼,听不得别人说唐北辰半分好话,他恨不得把于童的耳朵拎到自己面前,眼睛凑到自己面前,看看他身上的伤,他身上的锁链,这明显都是唐北辰干的啊。这家里除了唐北辰,谁还有绝对话语权? 于童讪讪然闭上了嘴。 然后看着闻宴揉肚子,于童就主动说要给他倒杯水。 闻宴点点头,缓缓躺倒在了地上。 看着天花板,思维涣散,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说来,漫画里唐北辰对于童确实还算不错,除了床上有点粗暴以外唐北辰在他的陪伴下病情确实越来越好,也没有情绪失控的时候。有矛盾也会逐渐解决。 甚至他给了于童活下去的意义。于童的血能让唐北辰平静下来的事情不让于童感到烦恼,反而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着的。 不然他也不会把于童牵扯进来。 可是他没想到于童这么早就会被找到。没想到白月光还没出现,于童就会到唐宅。 那白月光回来之后呢?闻宴清楚白月光的力量。这部漫画里但凡是个有品味的攻的基本上都会喜欢陆今安,还有一些小受甚至也会渐渐被陆今安的魅力所吸引。 如今的于童出现在了一个不对的时机,等他跑了之后于童会怎么样呢?难道要闻宴带他跑吗? 且不说于童跟着他,他俩去哪的问题,闻宴自己一个人自然是怎么糙怎么来,两个人……闻宴想不到该怎么相处。 再加上他的计划加上于童的成功几率几乎为0。 闻宴有些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偏头,看向窗户的那一刹那差点失声叫出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 第20章 蜘蛛化形 一坨黑色的东西此刻正把两只前脚搭在窗台上,后面的两条腿“哒哒哒”地在空中踢蹬着。 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的,他放弃了这个形态,转而瞅了瞅正在用蜂蜜泡水的于童,然后在闻宴的眼皮子底下,身形逐渐变大,从一坨变成了一个初具人形的模样。 闻宴瞳孔骤缩!我草! 然后他看见那个人形慢慢变得具体形象,赫然就是那只色蜘蛛的模样! 他挠了挠银色凌乱的头发,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羞涩笑容,然后变为两条人腿的后腿蹬在墙面上,往上一跳,一下就蹲在了窗台上,大腿往外岔开,双手自然垂落在两腿之间,眼睛直直地盯着闻宴。 闻宴刹那间有种被野生动物盯上的错觉。 但又觉得这姿势像蜘蛛侠,仿佛下一秒就要放出蛛网把闻宴黏在墙面上,将他绳之以法。 “闻宴,不好意思啊,有点不太熟练,这就来了……” 于童手中拿着一杯蜂蜜茶,上面还放了些什么东西闻宴没有看清,他只知道那只色蜘蛛再不走,就出大事了! 他一眨眼再看时,窗台上突然又没了他的身影。 难道……出现幻觉了? 闻宴心头不可避免地升起一股淡淡的失落。 随即在他接过那杯柠檬水的时候,他垂眸往地下一看,这才发现不对。 地毯上的一处黑色花纹居然微微鼓起了一个小块,闻宴细细眯眼去看,这才发现原来那只色蜘蛛又变成了一坨黑色,收起了自己的四肢脚,平贴着自己的身体。 闻宴失笑一声,这蜘蛛还蛮聪明。他甚至能想象如果这坨黑东西现在变成人形,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像军训那样手掌紧紧扣在裤腿上,全身紧紧贴在地面,偏生要支起一个头,将下巴放在地毯上,然后再直勾勾地盯着他,闻宴转一下,他就调整一下。 不是……这姿势怎么像毛毛虫呢! 闻宴陡然回神,面色变得十足古怪起来。 然后闻宴漫不经心地双手捧起杯子,眼神余光一直盯着那处黑色的凸起,喝了口蜂蜜水,因为心不在焉的,蜂蜜水有一些就顺着湿润的唇角流下,顺着脖子没入衣领深处。 宁煜珩觉得腹部有点热,于是拱起腰,微微向上腾空了自己的肚子,姿态……稍显妖娆。 好,闻宴觉得如果这时候他是人形的话,这姿势……咳咳咳。 闻宴擦了擦鼻子,略有些做贼心虚地摸了摸鼻梁,庆幸此刻他只是只毛毛虫的样子。 于童有些疑惑地看向闻宴,闻宴又轻咳了几声,低下头,露出红透了的耳尖说“你先走。我……不需要你照顾的。” “你是不喜欢蜂蜜水吗?我可以泡其他的,你能不能别赶我走……闻宴,我的工作就是照顾你,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于童紧张地看向闻宴。于童知道他之所以能留在唐宅和全都是因为闻宴,若是闻宴不需要他了那他肯定就不能继续待在这儿,也就不能还唐北辰的恩情了。 而闻宴则是面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唐北辰让于童来照顾他?这安的什么心啊? 但于童说话太温柔太软了,很难对他凶狠起来,所以闻宴轻轻摇头,也好声好气地说道“不是的。只是我需要一点自己的时间。” 于童表示理解,然后帮他叠好了被子就走了。 于童一走,那只蜘蛛就变成了人形。 大概因为刚刚一下子躲起来的时候太慌乱了,这次他变成人之后原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更加乱糟糟的了。 他顶着一头鸡窝似的银色长发,一双异瞳里眸光流转,微眯了双眼,像是动物要进食的节奏。 闻宴有一瞬间觉得他下一秒就要露出一张血盆大口,要把他拆吃入腹,结果—— 人家真一口咬向了他的脖子上的项圈! 第21章 我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宁煜珩睁着眼,无比严肃地张嘴咬住了项圈的上下两边,然后龇起牙齿就开始左右咬动起来。 像极了一个正在啃食人肉的丧尸。 由于他的头发蹭着闻宴的脸颊有些痒痒的,闻宴不得已只能朝一侧偏去,任由宁煜珩啃着他的项圈。 不知过了多久,宁煜珩才接受了靠牙咬不断的事实,然后颇有些郁闷地乖乖坐回了原地,说“我会……想办法……的。” 闻宴挑眉,有了几分逗弄这只蜘蛛的念头。 “牙没碎?” 宁煜珩龇起牙齿给他看,然后摇了摇头,还上下咀嚼了一下,示意一切正常。 闻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觉得他的存在真是奇特,每次和他相处的时候嘴角都会不自觉的上扬,刚刚看到他龇牙的那个表情也会变得心里痒痒的——太可爱了。 颜狗gay男闻宴压根拒绝不了。 “哎,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煜珩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仿佛只有闻宴一人,“宁宁。” “宁宁?假名?”闻宴有些失望起来,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已经——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过是见了两面又亲了两次而已。 宁煜珩连忙摇头,“不是假名。是你给我取的名字。” 闻宴心道怎么可能,以为宁煜珩肯定诓自己,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宁煜珩仿佛痛苦到了极点似的皱起了眉,几乎是一瞬间,闻宴就注意到宁煜珩的后背被一层汗打湿了,脸色变得苍白,淡色的唇紧紧抿起,抿出一层毫无血色的白。 “你怎么了?!”闻宴着急着就要往前,忘了身后的锁链,被锁链重重一扯,他痛呼一声,喉间像是被人重重勒了一样,连皮都摩擦掉了一层,渗出淡淡的血迹。 宁煜珩似乎是想说话但一时之间做不到,就只是再次变成一坨黑色,缓缓朝前用四脚爬着,爬到了闻宴的膝盖旁,然后再次变成人形,往前一扑就倒在了闻宴怀里。 岔开双腿,像上次在禁闭室里一样环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肩头上,一点一点吻过他脖间的项圈。 项圈与皮肤之间被涎液浸湿,舌头在上面轻轻卷去所有血珠,闻宴浑身都紧绷着,他不敢去看此刻宁煜珩是什么样子的——他怕他一看就忍不住了。 但是又转而一想凭什么只有他被撩的这般动火,一气之下就用手摁住了宁煜珩的后脑勺,有些粗暴和不得要领地轻咬着宁煜珩的脖子。 宁煜珩挪了挪身体,让他们更紧地贴在了一起,也让闻宴更好动作。 闻宴太阳穴青筋一跳,然后气急了似的咬了咬他的喉结。 “唔。”宁煜珩口里发出一声老不正经的声音。闻宴登时老脸一红,把人推开了。 宁煜珩却是两腿交叉着一蹬,屁股一抬,就又把自己锁在了闻宴身边。 闻宴现在觉得非常难受。非常需要独处时间。他偏头像哄人似的说“宁宁,宁宁就宁宁,我在乎你叫什么干嘛?好了,不来了,离我远点。” 宁煜珩扬唇明媚一笑,霸道又强势地说“不好。”然后又低头去找闻宴的唇。 闻宴有点恼了,轻推了他几下,丝毫没有推动。宁煜珩跟在原地扎根似的,看向闻宴的时候颇有几分孩子气,仿佛再说“你再推?我看你推不推的动?” 闻宴被他锁在怀里,背后是他的脚,可谓进退两难,这时宁煜珩又要来吻他,闻宴堪称破罐子破摔似的不反抗了。 反正也舒服。 舒服到最后,二人交颈而吻,仿佛两头舔舐彼此伤口的野兽。 “真的可以了!”闻宴喘着气,嘴唇肿了一点点。 他有些气恼地看向宁煜珩,看到宁煜珩那一脸餍足的模样恨不得把人摁怀里暴打一顿。 “宁宁!”闻宴几乎要怀疑宁煜珩有什么心机了,这两个字不管是多么生气地喊出来都像是在撒娇似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都把第二字也读第二声了,听起来还是像嗔怪…… d! 宁煜珩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然后也微勾嘴角,一遍又一遍地喊“晏晏,晏晏,晏晏……” 闻宴的气消得出奇的快,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无奈地说“真服了你了。我们这到底算什么啊?” 宁煜珩低声问:“那……晏晏和……刚刚那个人是什么关系?我们的关系要……比他和你……不,比任何人和你的关系都要亲密。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晏晏能不能告诉我。” 闻宴心头微怔,随即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说道:“你这个怪物懂什么?” “晏晏告诉我,我就会努力去懂……我学东西很快,晏晏相信我好不好?” “别说了。”闻宴眼睛不知为何有点酸胀,“我自己都还没懂,又怎么要求你懂。” 宁煜珩不说话了,随即他身体前倾,在闻宴额头上烙下一个温柔又缱绻的吻。 “那我们就一起学。我们学其他人。观察别人。我们会懂的。” 闻宴看着那双坚定的眼睛,一时之间有些恍惚,随即他轻呼出一口气,“如果我能逃出去,我们就在一起。我们学着什么是喜欢,学着什么是……爱。” 闻宴觉得爱这个字有些烫嘴,他第一次说出口,虽然目前这个字后面没有跟任何一个人的名字,但他看着面前的这只牢牢锁着他的蜘蛛,觉得,也许这个字后面终将会跟上他的名字。 奇怪的预感。 更让他觉得有些好笑。 怎么这么快就认定了一个人……不,一只蜘蛛了? 像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他就该和这样一只可爱的怪物在一起,不管他是人还是什么,不管他身上有多少秘密…… 第22章 洗头发 “哎哎哎,你他妈够了没?有完没完,再亲你就给我滚出去!还有你身上多脏了都,看你这衣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穿的这身,现在还是这身?还有你的头发!养鸟呢!” 宁煜珩疑惑地歪了歪头,“为什么要养鸟……我只想养你。” 闻宴:“……” 他扶了扶额,有气无力地叫宁煜珩去翻了翻抽屉找出来一把木梳。 然后就让宁煜珩松腿松手。 宁煜珩定定地盯着他,不太情愿地松开了闻宴。活像是只要他一松手闻宴就会跑没了似的。 在梳头的时候脑袋也一个劲地往回看。 闻宴只能不厌其烦地把他的头扭过去,用梳子给他打理着头发。 “头发这么长不剪等着当姑娘?” “不是的。” “那怎么不剪。” “……不会。” “不会能不能也不要那么理直气壮啊亲!” “亲亲!”宁煜珩噌地一下转头,目光如狼似虎,闻宴“啪”的一下拍在他额头上,宁煜珩低下头,又缓缓坐了回去,看起来颇为失落的样子。 吃软不吃硬的闻宴:“……” 他是懂怎么拿捏我的。 “行行行,梳完头洗完澡再亲。” 宁煜珩的眼睛顿时一下就亮了。 闻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就这样了,以后在一起怎么办呐!烦恼。 宁煜珩的头发真的太长了,闻宴对他又前所未有的有耐心,用梳子一一地把他头上的疙瘩梳开了,实在梳不开成了一坨坨毛线团的地方就用剪刀剪了。 他一边梳一边想这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色蜘蛛! 不知过了多久,头发梳清了,闻宴也出了一身薄薄的汗。 “好了。去浴室自己洗头去。” 宁煜珩看了看浴室,又看了看闻宴。 闻宴从他清澈又愚蠢的眼睛里读出了三个大字—— 我不会。 “……” 这不会那不会你到底会什么! 片刻后,宁煜珩在闻宴的远程指导下放好了热水,用一个盆和桶提到了闻宴前面。然后又乖乖地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老老实实地把让头发披散开来,落在盆里。 闻宴心道:这下装起乖来了? 然后慢慢用刷牙的杯子舀水倒在他的头发上把头发弄湿后又去挤洗发水。 他以前在出租房里就是这么洗头的。没有浴头,用的都是热的快。所以现在给别人这么洗,也还算过的去。 梳清的头发沾了水就柔顺地披散下来,乍一看像一条银河,水流缓缓流下时就像星光闪烁。 闻宴忍不住说道:“要不是看在你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我才不会给你洗头发。” 宁煜珩睁着眼看着天花板,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思绪飘远了似的回答:“我知道。” 闻宴原本只是想呛宁煜珩一下,这下听到他说知道心里反而不好受起来,一时之间也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只是手上揉搓着头发按摩着头皮抓出丰富的泡沫,一点一点细致地洗着。 自从穿越到这里他很少有这么安逸的时候了。像是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担心,除了要应对一只蜘蛛随时随地要亲亲的坏毛病,没什么不好的。 想到这,他又忍不住看了看闹钟。晚上六点半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多唐北辰就要从公司回来了。 往常唐北辰回来都会来他这一趟,问他现在愿意了吗?没得到他想要的结果就开始折辱打骂。 可是今天,他不太想要这只蜘蛛看见自己被人欺负的样子。 他微垂眼眸,掩去了眸中所有的情绪。 还要再忍忍,马上他就能跑出去了。虽然不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价。但是他想要自由,也做好了所有的准备。 闻宴举起水杯,捧起宁煜珩的头发,让水流冲去所有的泡沫,然后又用他自己的干毛巾擦拭着他的头发。擦到半干的时候,让宁煜珩起身坐在凳子上把头低下,他站起来给他吹头发。 房间里只有电吹风的声响,宁煜珩却开始不乖巧起来。他摇着头,将水珠洒在闻宴衣服上。 闻宴没理,不太想说话。 宁煜珩就甩地更起劲了。 闻宴轻轻一拽他的头发,拍了拍他的后脑勺,像安抚动物似的说:“乖一点。” “你不高兴。”宁煜珩笃定地说。 闻宴不置可否。 宁煜珩就一下甩了甩头,把头发翻到后面去,把身子直起来,而头发则由于刚刚的甩头微微往外炸开,像是一头银毛狮王。 “晏晏等我。”宁煜珩随手抓了抓快被吹风机吹干的头发,然后就又变成了动物形态,从窗口爬了下去。 闻宴坐在原地,竟觉得刚刚他随手抓了抓头发的那个动作荷尔蒙有点爆棚了。 本来就俊美无匹的容貌在整张脸暴露出来后显出一种浓烈的攻击性,清晰的下颌线,锋利的棱角,深邃的眉眼都不会让人因为他的长发会错性别。 第23章 向日葵 闻宴看着墙上的时钟一点一点往前走,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宁煜珩爬回来了。在变成人形的那一刹那他似乎是突然忘了怎么走路似的往前爬了几步,意识到自己现在是个人之后才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站起,然后严肃地像交接军报似的从背后拿出了一朵向日葵。 夏日向日葵长得很好,金黄的花瓣向外舒展着,绿色的花茎笔直,下面有一道月牙形的豁口,像是被人用指甲划出来的。 可是闻宴现在的关注点都不在这株花上,他隐约记得庭院为了防止除了花农以外的人进入,安了足足有两个闻宴那么高的电网,宁宁不会飞,那是怎么进去的? “晏晏,给你。这是我俯瞰了整个庭院觉得最好看的花。你能不能……高兴一点……如果你不喜欢……我亲你……”宁煜珩神色有些郁闷了起来,“那我以后就都不亲了。” 闻宴接过那株他口中最美的向日葵,又迅速抓住了宁煜珩的手,上面原本的纹路此刻都被烫焦碳化了,烫出了一道一道焦黄乃至焦黑的网状的狰狞伤痕,还肿起了水泡,皮肤坏死,看上去分外可怖。 闻宴飞速地眨了眨眼,头往后一仰,再看向伤口的时候眼泪就没有落下了。 “……你神经病吗?” “啊?没有神经病,晏晏是不是担心我?我不是人类,我是很厉害的凰蛛,这点伤其实没什么大事的。” 闻宴发现他学习东西确实快。现在说话已经不怎么结巴了。可是……为什么他听起来还是那么难受…… “去那个抽屉里拿药。那里都是我治外伤的药。都拿过来。我看看哪些可以用。” “那这花?” 闻宴恨不得此刻把这花踩在地上狠狠碾上几脚,再丢出去,他几乎以为自己此刻患上了和唐北辰一样的病,他现在有一肚子的气想要发泄,可是最终还是将向日葵留了下来,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只是在给他上药的时候冷冷地说了句:“我讨厌向日葵。下次别送了。” 宁煜珩奄奄地耷拉着脑袋。 半晌应了一声好。 没过多久又问“那晏晏喜欢什么花?” 闻宴毫不犹豫回道:“我什么花都不喜欢。我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花那样的东西。” 宁煜珩微蹙眉头,终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晏晏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我这手它只是不好看这一会儿,它很快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的。你不要嫌弃我好不好?” 闻宴几乎气笑了,他把药瓶重重往地上一磕,发出一声重响:“你他妈傻逼是吗?好啊,我就是图你长得好看行了!从今往后你再给自己身上添一点伤口你就给我滚蛋!糟心玩意儿。” 闻宴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就为了一朵花,这蜘蛛差点废了一双手,这值得吗? 也许送别人是值得的。可是他闻宴不配。 闻宴想他怎么会配的上花这种奢侈的东西。他这个一直被人抛弃被人背叛的人,有朝一日居然也会收到别人的花吗? “对不起,晏晏……别不要我。我会尽量让自己不受伤的,你别丢下我。” 他真的不想再和闻宴分开了。 闻宴闭上了眼,突然耳边听到了楼下汽车鸣喇叭的声音,他心脏重重一跳。看着这周围乱七八糟的样子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再想别的。 让宁煜珩收拾完所有的桶和盆又把垃圾桶踢进床底后就叫宁煜珩赶紧走。 “晏晏,我可以不走吗?我可以就待在这儿,不出声,他们不会发现我的。” “不可以。”闻宴想也没想地拒绝。 宁煜珩终究是答应了,变成凰蛛从窗户上爬了出去,闻宴看着它真的走出了唐宅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然而,心底的抵触不安焦虑却随着一声声踩在台阶上沉闷的脚步声缓缓加大,终于,如同往日一般,唐北辰推开了门。 第24章 最后的耐心 闻宴不受控制地浑身一颤。就像是以前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一样。 搞的好像他刚刚送走情夫又迎来正宫似的。闻宴这么想,勉强扬起一个笑。 “今天如何?过的怎么样?”唐北辰松了松领带,把领带随手丢在床上。 “托你的福,除了这脖子上的项圈,没什么不好的。” 唐北辰当听不见他的阴阳怪气。“见到于童了?” “见到了。你怎么把他送我这来?我不是告诉你他可以治你的病吗?” “嗯。”唐北辰勾唇笑了笑,“但是如今我觉得不需要他也可以。而且,我实在是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认识他的?又是怎么知道我的病的,嗯?” “根据文斯的调查,你和于童理应没有任何交际才对。虽然说你和他在同一个镇,但是你生父生母在我给他们那笔钱前从来没有上过镇中心,而是在隶属这个镇的一个穷乡僻壤里种田。那么,你是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可以治我的病的呢?” 闻宴微蜷了蜷手,眼底微闪,随即抬头笑道:“您觉得我是如何知道的呢?其实您自己也清楚的很,我压根没办法知道这么多——所以唯一合理的解释只是梦境,是我梦到的。” 唐北辰盯着闻宴看了半晌,随即笑出声,一把拽住闻宴的头发:“梦?好笑吗?你当我智障吗?” 说着就将闻宴朝地板重重摔去,脖子后面的链子发出一阵碰撞声响,闻宴吃痛地就要拿脚去踹他。 又被唐北辰抓住了脚腕,拎着脚踝在地上拽了一段路,脖子由于项圈的束缚与唐北辰的拉扯几乎像受到绞刑一般难受,闻宴用手去摸脖颈,发现两边渗出了鲜血。 疼痛这么久了,居然还是没有适应。闻宴闭着眼,终于说了一句唐北辰会喜欢听的话。 “我……错了。放开我……” 唐北辰颇有些新奇地放开了他,又来到他面前蹲下,伸出手,将掉落在他额头的长发往上拂起,牢牢地摁住他的头,“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再大声点。” 闻宴闭了闭眼,像是疲惫到了极点“我说我错了,请你放过我,我会死的。” 唐北辰听到死那个字眼的时候心里突然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他端详着身下的这个人,心里想,他怎么会死呢? 闻宴是谁?闻宴就是条拼尽全力,费尽心思也想活下去的狗。在他眼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能活着的时候,又想要高攀权势,贪婪又愚蠢。这样一个人,谁被他折磨死了,闻宴都不会。 闻宴是他发泄脾气的最好的工具,每次看见他那副明明都是怒火却必须隐藏的眼睛,明明痛得很却还要咬牙忍受的样子,他铺天盖地的毁灭欲就会增长到无可复加。 唐北辰现在承认了,闻宴也许是特别了那么一点。他特别特别想亲手摧毁他眼底的求生欲,让那双眸子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死寂。那会是他做过的最令人兴奋的事情。 于是他只是伸手抚摸着闻宴的脸颊,说“死?你死了关我什么事?不过是个下等人而已,说到底,你死了,对我丝毫影响也没有。 不只是我,到底有谁会为了你的死感到难过?闻宴……你也不想想,生父生母把你当成一个干活的劳动力,二十五万就可以把你卖给我,到现在一句关心的话也没有,你孑然一身,没有朋友,没有亲人,你这么努力活着还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钱吗?” 听到这些话,闻宴睁开了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孩童的迷茫,随即他的目光落在了那朵窗边的向日葵上,他又想:兴许我还是有人在意的。我活着也不仅仅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钱我可以给你。你只要服个软,答应我的要求,我就可以给你一定的自由。” 唐北辰觉得这已经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为了能亲眼看到他眼睛里生机的湮灭,他可以放过他,可以让他在他铸造的笼子里带着枷锁自由跳舞。 唐北辰的手从闻宴的脸颊缓缓往下,摩挲过他的胸膛,从衣摆下方探入,捞起他有些瘦弱的腰肢,让闻宴靠在他怀里。 “闻宴,你要想好。这是我最后的耐心了,明天我要去西城一趟,可能得去十几天说不定,今天就是我给你最后的期限。你要是实在不愿意—— 别以为你闻宴是什么山珍海味,是什么绝世尤物,只要我唐北辰想,你这样的,上赶着给我草懂吗? 如果你丧失了这点价值,那我会立刻让人把你拖下去,我会让你死的很痛苦。也许那时候你的表情会更让我兴奋也说不定。” 唐北辰的声音已经有些暗哑了。 察觉到闻宴不再反抗后,就要解开他的裤子拉链。闻宴阻止了他,就在唐北辰的脾气要进一步爆发时,闻宴轻吻了他的下巴,微垂着眼睑,细长的睫毛在不停地颤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华彩。 他开口,嗓音像是哭过了一番似的沙哑破碎。 “唐北辰,我第一次,能不能温柔一点。” 第25章 强取豪夺 唐北辰眼底一闪而过惊喜,他立刻意识到闻宴那时候说自己的第一次早被人拿走了的事情是假的。在北城,地位最高的就是他,按照闻宴的野心,怎么会随随便便就和别人上床。 闻宴还在亲吻着他的下巴,像极了讨好主人求食的宠物,仿佛过往那个张扬永不服输的闻宴被他彻彻底底杀死了一般。 闻宴知道唐北辰不是说笑。如果今天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就要死了。可惜他从来都是个很怕死的人——就当被狗咬了。 既然被上已经成了不可避免的现实,他自然也愿意服软一些,获得唐北辰最大的心软。 唐北辰对这一套显然很受用,他将闻宴推到了窗台上,闻宴上身向外探去,呈现一个很吃力的角度,他侧头往外望去,几乎半个身子悬空在外面,身下就是被电网围着的一大片生机勃勃的向日葵。 他隐约记得漫画里有一话的肉就是写唐北辰在陆今安与别的攻占了一点便宜之后醋意大发,一到家就把人扛到了自己的卧室,然后把人像这样放倒在窗台上,然后就是一些画了很多马赛克的不可言说画面。 现在自己居然顶替了主角的剧情。这剧情真是疯了。替身还是替身,现在连这个房中之事也要替了吗? 唐北辰似乎是有些不满他的走神,用力地掐了掐闻宴的大腿。然后褪下了他的裤子,裤子松松垮垮地挂在脚踝上。 闻宴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的,突然浑身剧烈一颤,然后竭尽全力起身,用力挥掉了窗台的那朵向日葵。 他看着那株向日葵在空中旋了几圈后,落在了庭院里,沾了泥土,脏了,不干净了。 唐北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话,只是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解开皮带。 覆在他身上说:“不喜欢向日葵?我可以待会就叫花农把庭院里的花都给除了。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找来给你种上,乖乖听话,你会得到你想要的……” 闻宴扯了扯嘴角,闭上了眼。 唐北辰见到这却不满意了,他用力摁住闻宴的眼睛,指甲几乎都要陷入眼皮里,“睁眼,小狗,你就这一双眼睛像小安了,不是想当替身吗?那就该有点替身该有的素养。” 闻宴笑了一下,这一笑,鼻梁那点红痣更显出几分性感,仿佛滴了血似的。 他缓缓答道,眉目一瞬间变得温和舒展起来,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像极了他思念已久的人:“好啊,北辰哥哥……” 唐北辰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他抱着的是他已经快一年没见的小安。 “他是这么喊你的?北、辰、哥、哥。”闻宴笑的有些恶劣起来。 唐北辰立马回过神,看着面前依旧死性不改的闻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既失望却又庆幸,好像,突然松了口气。 只是用力拽了拽他脖子上的锁链,勒的闻宴再次咬牙咽下所有的痛喊。 “学的挺像。希望待会你也能这么叫。” 闻宴缓了缓疼痛随即浑不在意笑道:“好啊。” 唐北辰能感觉到闻宴其实很紧张,他似乎想缩起身子,把自己团起来,又强迫自己不要害怕,身体和思维的矛盾让他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起来,像一坨冻僵而死的肉。 唐北辰对上这样的闻宴没有兴趣,所以只得耐下心来按揉着他的的后腰。 俯下身,隔着衣服亲吻他的肩胛骨。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他瞥见了一坨黑色的不明物体已经爬到了他的脖子上,他下一秒就要抬手挥掉它的时候却感觉脖间重重一痛,紧接着像是什么液体注入了一般他眼前愈发模糊然后“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唐先生!闻宴!是怎么了吗?”于童在被唐北辰反锁的门前焦急地喊着。 闻宴扒着窗台然后“扑通”一声失力跪坐在了地面上。 仿佛劫后余生,他大口大口喘着气,顾不得脖子上的项圈的疼痛,然后他猛的倒地抽搐起来,脖间青筋暴起,额头冷汗一层层冒出,胃里翻江倒海一般的难受,他弓起身子吐了个天昏地暗。 意识昏沉间,闻宴感觉到有人在轻拍他的后背,把他抱起来,是一股让人安心的淡淡的血腥味。 他死死地攥住面前人的衣领,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着,手背上的青筋毕现,三根掌骨用力凸出,仿佛只要他一松开就会掉入沼泽万劫不复…… 而抱着他的人弯着腰,手笨拙地轻拍着他的后背,一双异色眼瞳不知何时变成了只剩眼白的死鱼眼,银色柔顺的长发披散像有了自我意识一般变长,一圈又一圈几乎把怀里的人和自己裹成了一只银色的茧子。 第26章 替身 蠢笨天真的蜘蛛以为用这种方式就可以替他的爱人挡去所有外界的恶意。他想要,在这茧子里的世界,只有晏晏和宁宁,别人谁都不能进来,这是他们的家…… 闻宴在宁煜珩的安抚下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冷静了下来,在他醒神的那一瞬间,宁煜珩撤去了所有的束缚。 闻宴怔愣抬头,看见宁煜珩的时候却是一愣。 “你的眼睛……怎么了?” 宁煜珩徒劳地睁了睁眼睛,随即温柔笑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有得就有舍。他认为是值得的,幸福的。 “这是什么?”闻宴伸出食指顺着那道蓝色的液体流过的痕迹从下巴滑到眼角,然后凝视着指尖的晶莹的蓝色液体,心尖发颤个不停,仿佛雪打枝头时枝头不堪重负时的轻颤,“你流泪了?” “是的。宁宁的眼泪只会因为晏晏流。因为晏晏说眼泪是痛苦的象征,宁宁只想因为你痛苦。” 宁煜珩给闻宴穿上了裤子,眼底没有夹杂丝毫不干净的欲念。 闻宴突然攥住了宁煜珩的下巴,他的声音是发着颤的。 “你是不是也把我当做谁的替身了?!是不是!” “我没有给你取过名字!没有告诉你什么眼泪是痛苦的象征!在第一次见你之前从来不知道你!连梦里也没梦见过你!你是不是……在透过我看别人……” 闻宴发了疯似的怒吼着。 于童敲门的力道更加重了。 然后一道更清浅的声音响起,他不急不慢地敲了三下门,是文斯的声音。 “闻宴,你和先生还好吗?” 闻宴深呼吸了几口气,胡乱地揉了揉头发,回道:“没事。就是唐北辰可能吃坏了什么东西,刚刚突然晕过去了,你们直接拿钥匙开门。” 宁煜珩还在盯着闻宴,却是缓慢却又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晏晏就是晏晏。从来不是替身。” 闻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随便。你先藏起来。” 文斯走进房间的时候看见唐北辰衣衫不整地倒在地上的时候,那双藏在镜框后的细长的柳叶眼闪过一抹愤怒。 他又将视线移向闻宴时,看到的就是他脖颈上的暧昧的痕迹,项圈旁渗出的鲜血,和松松垮垮搭在腰际没有完全拉好的裤子,眼神里的悲伤抑制不住地流淌而出。 于童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先是一阵疑惑但很快就懂了发生了什么。他轻咬着唇,看了看唐北辰又看了看闻宴。 文斯脱下西装外套,遮住了唐北辰的重点部位,把人扶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着闻宴无神像是放空了似的眼睛,心里骤然一疼,眼睛酸涩无比。 “对……对不起。” 闻宴没有看他。他知道文斯误会唐北辰已经得到手了,但他不打算解释。 他要逃出去的计划文斯占了最重要的一环。这之前,文斯越愧疚,他的计划就越容易成功。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之后,闻宴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那只蜘蛛抱着他,把下巴埋在他的肩窝上,舔舐他的伤口。 “别舔了……离我远点。我想一个人静一下。我想睡一下。” 宁煜珩抬起头,像是在分辨他这句话是真是假。 闻宴就顺势倒在了地上,闭上眼,也不再管宁煜珩的反应了。 宁煜珩低着头,浑身的气息都十分低迷。他想告诉闻宴所有事情,可是说不出口。 然后他看着闻宴慢慢地又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像是蜗牛缩在自己壳里一样地躺在地板上,就又去床上抱了被子下来,小心翼翼地把被子盖在闻宴身上。 闻宴知道是蜘蛛,但是他实在太累了,就任他去了。 他只知道,在他入睡前,都有一个人守着他,像是一座雕像一样,赶也赶不走,赶走了又会再回来,难道是为了他当初许下的那个会保护自己的承诺吗? 可那个承诺是为了别人。他是将对别人的喜欢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和唐北辰没有分别。 世上无人会爱闻宴。闻宴清清楚楚。 有的只是以他为媒介的对别人的喜欢。 太可笑了却又理所应当。因为有时候,只是有时候……他自己也讨厌自己。 睡梦昏沉间,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他妈妈牵着他的手拎着一大堆东西到达那栋楼的第一天。 那时候正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地面上的雪踩一脚几乎就没过了小闻宴的半个小腿肚。 他上下蹦跳蹦了几下,又找了块石头,用脚尖撞了几下,把脚上,鞋上的雪都抖落了。 “晏晏,过来帮妈妈一下。” 女人穿着一身干净整洁的白色羽绒服,长长及腰的黑色头发垂落,在她弯腰提东西的时候掩盖了半边脸。 “来了,来了。妈妈等等我。” 小闻宴浑身被包裹地像个球一样,穿着件明黄色的羽绒服,跑起来连手臂都不能活动自如,鞋子没有几步又沾上厚厚的雪,跑起来就更加费力。 没跑几步,就不小心摔了一跤,双手在地面上狠狠摩擦了一下,摩擦出了血,女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来,握住了小闻宴受伤的手,吹了吹,轻声说道:“吹吹就不疼了啊……” 小闻宴摇头,笑着露出了缺了一颗牙的牙齿,说:“亲亲才能不疼。” 女人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亲了亲他的伤口,用双手握住小闻宴的手,搓着,搓出热意,说“真贪心啊,小晏晏。” 小闻宴仰起头傻呵呵地笑,全然没有发现女人此刻苍白的脸色和强忍着的悲伤。 闻宴走到他们身边,颤抖着手放在梦境中女人的手上,似乎想要留住什么。 他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却感觉不到其中的温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很多话,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 第27章 蜘蛛做菜 他看着女人拉着小孩儿一步一步地走在雪地里,朝着那栋他住了十几年的楼房走去。 突然泪湿了眼眶。 他冲着她离去的背影大喊着:“妈妈!我知道我是你的累赘!你可以去追寻你自己的幸福,不要管我!你回头看看我…… 我没有你,还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我已经长高了……我可以做很多事了!我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了!你走……不要留在我身边了……你早该走的……” 风雪肆虐,百草枯折,枝丫尽数断裂,他被埋在雪里,任飘飘扬扬的大雪覆盖他的全身,这天地怜惜他,给他盖了一层雪被,让他不至于太过赤裸地离开这个世界。 他缓缓闭上眼。雪花落在他的脸上,没有融化,一时之间分不清究竟是这雪白一些还是脸白一些。 他像是个瓷娃娃一般睁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没有血色的唇翕张,数着烂楼前面那一株柿子树上还剩几枝黑色枝丫。 “一,二,三……” 雪越下越大,无边无际的白色从他躺下的地方向四处蔓延,翻滚,天地茫茫,人命渺渺。 他听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一声旷远而迷茫的声音。 “晏晏——” “晏晏,醒醒。别丢下我。能不能不要再赶我走。我知道我有时候很烦,我会控制我自己不要太黏你的。你不要丢下宁宁。” 原来是臭蜘蛛啊。 “我只是有时候气愤,为什么你总是会和他们纠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也不愿意。我知道你想要自由,我会努力的。我现在还太弱,等我……” 后面的话语逐渐模糊,直到冰凉的触感从唇部传来时闻宴不禁失笑,这色蜘蛛又趁着他昏迷不老实了。 血液从他的舌尖处传来,是滚烫而有热度的,这一点热意仿佛要灼烧了闻宴的心,驱赶了所有的寂寥无助冷意彷徨,他缓缓睁开了眼。 看到宁煜珩隔着被子衣服紧紧抱着他的时候,看到宁煜珩抬眼看见他醒来的时候发自心底的喜悦的时候,闻宴的感觉很奇妙,觉得自己仿佛亲手被他从深海打捞起来——是活过来的感觉。 他想活着。刚刚那个颓废萎靡的人只会存在梦里。就算会经历再多苦难与蹉跎,任风霜欺压,他就是要做冰天雪地里依旧劲蛮生长的野草。 他伸出手,回抱宁煜珩,用下巴轻蹭了蹭他的肩窝。 “谢谢你,宁宁。不要抛弃我,可以吗?” “只要晏晏不要再丢下我,我可以一直待在你身边……哪一天你不需要我了,我就藏起来,不让你发现我还在跟着你,我会保护你一辈子。” “宁宁,我饿了。” “我给你……准备食物。” 半小时后,闻宴看着面前的东西抽了抽嘴。 “这……是什么?” “这是炸夏蝉。”宁煜珩搓了搓脸上被烟熏得有些黑的痕迹,仿佛一只花猫一般眨巴着星星一样的眼睛。 闻宴一时间有些父爱爆棚。 “我把树上那些会唱歌的虫子都抓下来了。然后挑了最好看的几只,把他们的翅膀都拆了,肢体切了,然后再裹了裹面粉,放在油锅里炸了好久。我特地学的你们炸鸡的做法。”宁煜珩直勾勾地盯着闻宴,满脸写着快夸夸我。 嗯??? 这就是说好的学习能力很强? 闻宴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那几只被炸的糊成一团的蝉的肢体,然后错开眼指了指旁边那一坨白色还在蠕动的东西,强忍恶心,问道“这又是什么?” “哦哦,这是生蒸虫肉。我在地里挖了十几条特别肥的虫子,瘦的我就放走了。然后我用厨房里的红薯淀粉裹了一下,我听别人说可以保持肉质鲜美。你看,它们是不是还很新鲜?” 宁煜珩的眼睛更加亮了,语气里满是骄傲自豪。 “……” 是哦,新鲜的还在蠕动哦…… 闻宴一遍遍告诉自己孩子有做饭积极性是好事,不应该过早打击他。毕竟他是只蜘蛛嘛。 要宽容,大方,善解人意啊,闻宴,起码看上去还是可以……看的。 闻宴再度看向了最后一盘,好像勉强能下口的了。是壶状的植物,下半部分是绿色的,上半部分是有些危险的红色,像只袋子一样。 “这是……”闻宴疑惑出声。 宁煜珩兴奋起来了,一双眼睛里的星星都一闪一闪的,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似的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我跑了好远才找到的,我过去的时候它刚刚吃了一只小蜘蛛。它一直分泌着汁液,就把小蜘蛛黏在下面,然后他里面还有其他很多各种各样的虫子,营养肯定很丰富,有荤的有素的,我就自创了一道菜—— 焖虫袋!我是不是很有做菜天赋啊?晏晏。” 闻宴:“……”别喊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第28章 想把他困在茧房里 有时候这孩子呢,不经历点挫折容易产生过度自满情绪,作为这只蜘蛛目前的暂定监护人,闻宴觉得自己肩上担子很重,他不能这么放任宁煜珩下去了。 他的口味得稍稍像个正常人,这样才能融入正常社会,以后他步入社会了,被人嫌弃不是他这个做父亲的错吗?子不教,父之过。他要纠正孩子恶习,就得从小做起。 于是闻宴语重心长地开口,“宁宁啊……” 宁煜珩似乎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什么耷拉下了脑袋,银色长睫微掩眼眸,遮住了那一双星星般的眼睛。 “晏晏是不是不喜欢啊?我就知道我什么也做不好……” 闻宴看着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顿时心软了,心道:啊,我这老畜生,居然让一个孩子眼里的光都消失了…… 然后慌忙补救:“不,你做的很好。很有创意想法,就是……” 没等他说完,宁煜珩就迫不及待地用筷子夹起一条蠕动的虫子,“那晏晏尝尝……” 闻宴:“……”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如果闻宴此刻的表情可以被画进漫画,估计会成为非常经典的惊掉下巴表情包。 谋杀是?!算你狠! 闻宴觉得孩子眼里的光没了就没了。早没晚没都得没,不如让他提前感受社会的敲打。 于是闻宴在宁煜珩可怜巴巴的眼神下无比冷酷地把菜都倒在了垃圾桶里。然后又怕生命力无比顽强的虫子爬出来,叫宁煜珩丢了,打算等于童带晚饭过来。 宁煜珩不动,眼神颇为哀怨。 “你还这样看我?你看看你煮的啥(sha第四声),你咋不把你自己这只蜘蛛给煮了呢?” “晏晏要喜欢,也不是不……” “停下!”闻宴脑袋有些疼,“我不是神经病,对你没有胃口。” 宁煜珩揉了揉头发,“那我要怎样才能让晏晏对我有胃口?我已经洗了头发,梳了头发了,是不是晏晏还嫌我没洗澡—— 哦,对了!晏晏说洗完就有亲亲了。” “别亲亲了!赶紧倒垃圾去。赶紧!虫子都要爬出来了!” “……哦,晏晏是怕虫子,那我可以吃掉他们。” “不准!你敢吃以后都别亲了!” 宁煜珩顿时就歇了所有心思,打开门,乖乖地变成凰蛛形态背着垃圾袋从门口出去了。 就像个小乌龟背着壳似的。就是那四只脚动的还挺快。 闻宴又想,凰蛛是不是蜘蛛的一种,那他怎么就只有四只脚了,不会真的是被自己煮了吃了——应该,大概,不至于…… 闻宴脑子里想了想蜘蛛啃自己脚的蠢样子,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晚上大概八点的时候,于童送了饭过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是欲言又止,闻宴也没管他,于童只好说了一句“今晚这饭是我煮的。你要是不喜欢要和我说啊。”就出去,把门带上了。 于童一走,宁煜珩就出来抱住了闻宴,闷闷不乐地问:“他看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奇怪?” “是吗?”闻宴装听不懂,然后夹起一只龙虾塞进了宁煜珩嘴里,宁煜珩几口就带着头一起咬碎了咽进肚子里。 宁煜珩不满地咬了咬闻宴耳垂,闻宴呛咳起来,整张脸涨的通红。 “你做什么?!”闻宴瞪他,脸上浮起桃花似的粉红,妖妖艳艳,宁煜珩又觉得肚子下面有点热。 “晏晏觉得他好一点还是我好一点?” “啊?”闻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俩比什么。 宁煜珩又低下了头,闻宴顿时警惕,这熟悉的动作。 “我知道我做的菜晏晏不喜欢,他既会做晏晏喜欢的菜,长的……也还算好看,晏晏更喜欢他是应该的。” 闻宴:“……” 凭他阅漫无数的经历,这茶味着实有些冲。 “喜欢你,喜欢你。全天下全世界闻宴最喜欢宁宁行了,没有人会比你更让闻宴喜欢了,傻蜘蛛。” 说着就又塞给了宁煜珩一只龙虾,把他整张嘴都堵住了,然后用筷子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 “赶紧吃。少废话。” 宁煜珩眼底流光溢彩,喜悦使他飘在云层之上,他有些站不稳脚了。 他就轻咬闻宴的后脖。 然后被闻宴揪着耳朵薅了下来,闻宴嫌弃地撇了撇嘴,“一嘴油……待会儿洗澡刷牙啊!” “嗯嗯。”宁煜珩点头,双手搭在膝盖上,像个听课的小学生一样。 “那……那个呢?” “哪个?”闻宴手中拿着根鸡腿,他刚从不好的情绪里回过神来,现在胃口特别好,吃的比往常多。嫣红的唇上裹了一层暧昧的油光,嘴角有一些肿,是被宁煜珩亲的。 因为被锁链锁着,所以只能盘腿坐在地上,背脊闲适而随意地微弓着,脊梁骨将t恤撑出一道好看的弧线,而有些宽大的衣领露出的脖子上却有别人的痕迹。 宁煜珩一双异瞳的颜色渐渐褪去,竟又成了那种死鱼一般的灰色。 “亲亲?可以啊。你乖乖听话,洗完澡就给你亲。我可是最讲诚信从不骗人的。” 宁煜珩的眼睛又慢慢恢复正常,低头,让爬上脸颊的一点红色暗纹消退下去。 他攥紧了手,无神淡灰色的眼睛空洞,他低声自语:“不,晏晏最会骗人了。是个十足的小骗子……” “你说什么?”闻宴有些疑惑地偏头。 “没什么。我说我好高兴晏晏可以一直和我这样待在一起。” 闻宴看着宁煜珩笑起来的样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太好看了。无论看多少次都会被惊艳的美貌。 于是闻宴也冲他笑了笑。 宁煜珩眼神又有些变得危险起来,银色长发在背后闻宴看不到的地方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飘舞着,想要把他困在自己的茧房里,一点一点吞噬掉。 快控制不住了…… 宁煜珩的指甲一瞬间变得很长,他面不改色地划破后腰,疼痛让所有不好的念头歇下去。 晏晏喜欢自由。宁宁喜欢晏晏,那么宁宁会让晏晏获得他想要的自由。 第29章 洗澡 吃完饭,就有件很严肃的事情摆在眼前了。 “蜘蛛,去洗澡。” 宁煜珩眨巴了一下眼,盯着闻宴。 闻宴福至心田,“别和我说你不会!你要不会那我也不能帮你。你看我被锁在这里能动吗?” 闻宴只有隔几天早上的时候有佣人送温水上来时才能刷牙洗脸顺便擦一下身体,连上厕所都是在别人拿的恭桶里解决的。 很没有尊严。但这就是唐北辰的恶趣味。 宁煜珩伸手,把手掌放在锁链上,眸光晦涩不堪,眼底寒光一闪而过,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歪了歪头,然后说:“那晏晏教我。” 闻宴抽了抽嘴,随即无奈地点了点头。 “第一步,打开淋浴器,就是墙壁上有个像莲蓬一样的东西,下面有个旋钮,打开就可以了 ” 那头传来一阵声响,然后从浴室里传来宁煜珩的声音。 “好了,晏晏,然后呢?” “然后……”闻宴瞥见浴室灯还没开的时候,补上了一句“打开浴室的灯,在镜子旁边。” 闻宴回忆自己以往洗澡时候进浴室的时候,才能更准确地描述出所有东西的方位。可这就不免让他感到一丝古怪——浴室本就是非常私密的空间,他这么回忆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宁煜珩在浴室里会是什么样子。 他脸上有些燥意。 特别是灯开的那一瞬间,他透过浴室门隐隐约约看见他的身影的时候鼻子痒了痒,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升腾起两朵火烧云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随即竭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指出:“你应该还没脱衣服?” 看影子轮廓他好像还穿着那件祭祀穿的白色袍服。 灯光将宁煜珩的身形打在半磨砂的玻璃门上,隐隐约约的,还泛着模糊的毛边,仿佛是毛笔在宣纸上飞笔横掠而过留下的边缘,在闻宴心中晕开一个不可消磨的痕迹。 他将脸埋起来,或者偏到一边,可眼角余光像是装了磁石一般紧紧黏着玻璃门。 眼看着里头的人将手放在腰间,修长的手指三两下解开衣物,露出修长矫健极富有运动美感的身躯。 两行温热液体自鼻孔流出,闻宴整张脸涨红了去揪一旁的纸张,把脸都抹的有些乱七八糟。 “嗯?然后呢?晏晏?” 里面清冷又不乏温柔的声音传来,闻宴猛然回神,扇了自己一巴掌。 哪料这一巴掌直接把宁煜珩惊了出来 “晏晏!你没事?!” 宁煜珩看着面前满脸是血的闻宴一瞬间如坠冰窖,尘封在脑海的记忆席卷而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闻宴面前跪下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晏晏,你怎么了?怎么又流血了?” 闻宴看着他诱人的躯体,心下一颤,把头撇过去:“没事,火气旺,流鼻血了而已。” 闻宴一再唾弃自己的颜狗属性。 宁煜珩又翻来覆去地仔细瞧了瞧闻宴,确定没什么大事之后起身,闻宴一下什么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心下大惊。 “去洗澡,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了。” “哦,好。”宁煜珩乖巧地点了点头。可现在的闻宴完全已经不能把他当小孩子看待了,乖巧的脸庞下面隐藏着让人惊骇的庞人大物。 闻宴心中疯狂吐槽,已然不能面对现实。然而更令他崩溃的是,蜘蛛洗完澡带着满身水气出来后居然要给他擦背! 闻宴绷紧了下颌线,冷着脸拒绝三连仍被宁煜珩摁着擦了个干干净净,途中也非常不得已地履行了亲亲的承诺。 等到所有事情都做完后,闻宴已经半点动不了了。一张嘴就疼。 宁煜珩哼哼唧唧一脸满足地抱着闻宴。闻宴拿脚把他踹远了,就又抱着被子回来,又隔着被子抱住闻宴,从腰下面穿过,双手环住他的胸膛又拿脚搭在闻宴脚上,一整个熊抱禁锢的姿势。 闻宴觉得哪哪不得劲,就用力向后蹬腿,想把人踢远。 背后的人就抱的更紧了。 “晏晏,疼。踹疼了……” 闻宴心中破口大骂:现在装的那么柔弱,刚刚徒手把他摁在地上狠亲,怎么掐他手臂怎么咬他嘴愣是不松口的时候怎么不嚷嚷着疼? 闻宴冷笑,然后还是老老实实收回了腿,背后的宁煜珩就亲了亲他的耳后,黏黏糊糊地继续抱着他睡。 闻宴觉得这样的姿势半夜肯定会因为血液不循环醒来,谁想到闻宴半夜是醒来了,是被疼醒的。 第30章 生日 窗帘被风吹开了,清淡如水的月光顺着窗帘,透过玻璃窗倾泻而下,照在闻宴的脸上,面色如纸,冷汗浸透了他半个背,湿哒哒地黏在背上,柔顺微长的黑发被汗水完全浸湿,一滴豆大的冷汗从发梢滴落。 他紧咬着唇,为了不吵醒后面那只蜘蛛,只能自己用手小幅度地缓缓揉着胃。 他紧闭着双眼,蹙着眉,略微不适地挪了挪身体,后面的蜘蛛立刻感觉到他的响动,在月光下,在地板上,一只冰凉毫无体温的大手攥住了他的手,安抚似的从每个指尖捏到指尾。 让闻宴的心情奇妙地平静下来,连注意力都被转移。 然后,那只手从他的衣摆下钻进去,准确无误地将手覆在了他的痛处,以娴熟的手法按揉着,闻宴微微偏头,却发现宁煜珩没有睁眼,像是在迷迷糊糊中的条件反射。 在这样力度适中的按揉下,闻宴的疼痛就缓解了许多,慢慢也进入了梦乡。 直到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时,闻宴才悠悠转醒。 这是他穿越来这儿这么久少有的睡的一个好觉。 宁煜珩早就醒了,此刻就在地板上坐着,见他醒来就甜甜的笑。闻宴一时间觉得心脏涨得厉害,甜丝丝的像是有蜜糖化在心口。 于童敲开门进来,送了早餐,然后没有离开。宁煜珩就乖乖地做一个小黑块躺在地毯上。 “今天早上唐先生一醒就离开了。他要去西城大约十几天,听说是先生的儿子刚刚高考完,应该是去那边处理他儿子的事情。” 闻宴突然一愣,没想到这么快就到这个剧情了。 唐北辰的儿子唐一白,这篇漫画最后的胜利者,最后得到陆今安的攻,今年刚刚十八岁,确实是刚刚高考完,此刻唐北辰去往西城应该不仅仅是为了把养在外面三年的唐一白接回来,更是为了去西城解决和西城季家的联姻问题。 西城季家,北城唐家素有北唐西季的美称。在四大家族中,他们两家之间的关系从祖辈开始就颇为扑朔迷离,好的时候就是好兄弟,今天你让我一块地明天我就让你一个大生意,坏的时候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互相针对,绝不相让。 到了唐北辰上位之后,唐家和季家的关系更加玄妙。表面上看,唐北辰和季家家主季子瑜之间是以兄弟相称,实则不然,他们都知道彼此爱着同一个人,情敌之间,怎会毫无芥蒂。可外界看到的却是唐北辰心甘情愿地把儿子送到西城,让季子瑜多加关照,甚至在明天的宴会上,季子瑜还要促成自己的亲侄子与唐北辰的一桩商业联姻。 闻宴摇摇头,这已经不关他的事了,所以继续若无其事地啃着油条,又悄悄地丢了个小蛋糕丢到地毯上,宁煜珩立刻伸出两只前脚,张嘴吃掉。 闻宴嘴角扬起一个笑。 等到早餐吃完了,闻宴叫住了于童:“今天是你生日,于童。” 于童脚步一顿,眼底的惊喜怎么也掩饰不了。 “你怎么知道?” 闻宴当然知道,毕竟他看漫画的时候真的很喜欢于童。所以他的个人介绍都被他背了下来。 “想过生日吗?”闻宴仰头,温柔浅笑。 半小时后,在文斯的许可下,闻宴被短暂赦免,活动范围从楼上到了楼下,二人到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文斯在一旁看二人学着手机里的教程打发蛋清,做奶油,烘焙,眼底溢出的温暖静好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只是不由自主地拿起相机定格下来此时此刻的美好。顺便叫手下布置了一番客厅。这样无伤大雅的事情他没有禀告唐北辰,闻宴在别墅里里外外都是保镖的情况下逃不掉,更何况他时时刻刻都在看顾着他。 所以,他愿意让闻宴为于童的生日忙碌,此刻他嘴角的笑意就是文斯最想看到的画面。 更何况,他想,先生都已经把人得到手了,也不应再过分拘着别人的自由,尤其是一个永远向往自由的灵魂。 忙碌到下午一两点的时候蛋糕才做好。二人都是第一次做那么大的蛋糕,心中也不免有些忐忑。于童就一直站在烤箱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蛋糕。闻宴则舒适又慵懒地靠在厨房冰箱上。 只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伸出手悄悄拿一粒葡萄或一粒草莓喂给趴在冰箱侧面的宁煜珩。 在这样喂食的满足感下,他乐此不疲,也摸清了这只蜘蛛的一些喜好。 他喜欢甜的东西。刚刚喂他吃了块黑巧克力,蜘蛛难受地用前脚扒拉了几下脸,然后差点掉下去,可怜巴巴地爬上来的时候还轻咬了咬闻宴的指尖,像是抱怨似的。 闻宴就屈起食指轻轻敲了敲蜘蛛的脑袋。 文斯看着戴着项圈依旧随性肆意的青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只是目光总不由自主地在他身上停留。 闻宴注意到了,也会回头,然后冲他扬起一个感激的笑。 文斯就会又愧疚又害羞地低头扶一下眼镜。 原来让闻宴展露笑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尽管他昨天被人强迫,今天依旧能打起对生活百分百的热情与努力过好自己的日子,像是……庭院里的向日葵,不管发生什么都会在太阳升起的那一瞬间紧紧追随着太阳的脚步,充满光明,充满自信。 如果当初小川也能这样…… 文斯低下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回头也冲闻宴笑了一下。那双细长的柳叶眼里都是坚定。 第31章 别揉他,揉我 他想要保护面前这个人。小川的死他已经没有机会去改变,但是眼前这个青年还是生机勃勃的,他不该永远被困在这座别墅等待另一个人的厌弃。 等到于童兴奋地把蛋糕端出来的时候,他们二人才发现外面早就焕然一新。气球飞在天花板上,无数流苏垂挂,墙壁上喷漆了几个大字:“于童生日快乐!” 于童先是一愣,随即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了下来,他一边笑一边流泪一边把蛋糕往旁边递。 “快把蛋糕拿走!待会儿沾上我的眼泪你们会走霉运的……” 文斯浅笑,低声安慰:“走怎么会?眼泪滴在蛋糕上没准就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里所有人都会开开心心的,再也不会落泪了呢。” 闻宴哭笑不得地把蛋糕放在了客厅里,于童一边哭一边被众人簇拥着坐在了沙发正中间。 唐家的佣人大多数都很喜欢于童,和漫画画的里的一样,因为于童年纪小,长得可爱,而且特别勤快,这段时间文斯给他置办了一台手机后就天天学做各种小甜点成功了的就分给大家吃。再加上是唐北辰亲自带回来的,巴结的人也有。 所以,这次过个生日,身旁很多人给他唱生日歌。 灯熄灭了,大家起哄让于童许愿吹蜡烛。虽然不是晚上,但是为了蛋糕不要在这样热的天气里坏掉所以就只能现在吹蜡烛,所幸把所有窗帘拉上后,效果也差不多。 闻宴看着烛火中于童洋溢着幸福的脸,一时间也有些恍然。他一下子也不记得自己有多少年没过生日了。 只见于童鼓起腮帮子一吹,蜡烛彻底熄灭,视线里一片黑暗的时候,有人悄悄握住了闻宴的手。 宁煜珩在他耳边说:“等晏晏过生日,也要许愿。我会帮你完成所有的心愿,晏晏……不要羡慕别人。别人有的,你也会有。” 闻宴心中一暖,回握住他冰凉的手,露出一个笑。 吃完蛋糕后,文斯给大家放了两个小时的假。有人拿出珍藏的斗地主麻将就几个几个扎堆在一起乐。 闻宴将蜘蛛单手放在手心上,打算上楼,在进门的时候于童突然喊住了他。 他泪眼朦胧的,脸上还挂着笑意。 “等等!闻宴,谢谢你。以往我过生日的时候爷爷总会记得。爷爷去世了,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我以为……今年这个生日只会有我记得了,没想到你会知道…… 真的谢谢你,闻宴。你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文大哥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这宅子里的很多人都很好很好……” 闻宴看着于童小朋友说着说着又要泣不成声了,一时心下无奈,然后轻轻揉了揉于童的头:“别哭啦。就这么件小事你就这么感激觉得别人是好人?你傻不傻啊?” 于童摇摇头,肩膀抽动了几下,随即哽咽道:“我就是知道你们是好人。好人要长命百岁,幸福一辈子的。所以我刚刚许愿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平安快乐一辈子。” 闻宴笑了笑,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浸了水一般透亮,颇有些恶劣地说“不怕说出来就不灵了吗?” “……啊。”于童果真不安地咬了咬唇,“我不知道……那怎么办啊?” 眼见着刚刚才止住的泪转眼间又要汹涌,闻宴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骗你的。傻子。” 于童闻言抬眸,眼里还是没反应过来的懵懂,然后才哼了一声,继续说: “我不知道你和唐先生是什么关系……那天的事——” 于童看见闻宴明显冷了下来的神情,抿了抿唇继续说道:“我原本以为唐先生是个好人,他连我这样毫无价值的人都愿意施舍帮助我以为他应当是个大好人——直到那天……我……我……晏晏,你跑……如果需要帮助,我可以帮你的。” 闻宴先是微微一惊,随即笑出声,眼睛仿佛月牙一般,他压低了声音,仿佛在说什么秘密似的。 “谢谢……不过不需要。只要你不说出去就好了。” 说着就关上了门,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蜘蛛就恢复了人形,一下把闻宴抵在门上,像只大型犬类一样嗅闻着闻宴的气息,偶尔又烙下一吻。 他抓住刚刚闻宴碰了于童的那只手,让他放在自己头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闻宴。 “别揉他,揉我。他头发很脏。我昨天才洗头。很干净的。” 闻宴:“……” 第32章 季枫 西城,季家。 唐北辰终于找到了一丝休息的机会,坐下来,给文斯发了条消息。 「宅子里情况。」 文斯看了看附近,不少人叫着“王炸!快快快给钱给钱!” “草!老子又输!你是不是出千!怎么运气这么好!” 然后淡定敲了几个字。 「一切正常。」 唐北辰心下微安。 「于童和闻宴相处如何。」 「很好。于童已经把闻宴当成哥哥一样对待了。」 「那闻宴呢?」 文斯一怔,敲进去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在唐北辰耐心告罄之前才发送出去。 「应该还没有。计划还不能进行。」 唐北辰冷笑一声,捏碎了手中酒杯,服务器战战兢兢地连忙徒手收拾碎片,另外有人递上了一杯新酒。 唐北辰想起那天就要尝到的美味却因不知哪里冒出的虫子咬了一口而陷入昏迷,到他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必须要赶往西城参加宴会了。再怎么生气不甘也只能按耐下来。 但这么巧的事情唐北辰从来不信。他认定是闻宴搞的鬼。闻宴越是抗拒他的占用,他就越是想让闻宴心甘情愿地躺在他身下,流泪求饶…… 一想着昨天他喊的那声“北辰哥哥”和那恶劣到极点的笑,他就觉得浑身火起,甚至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甚至对陆今安都没有那么重的欲念。 仿佛闻宴给他下了蛊一般,一听到闻宴这两个字他的血液似乎都要沸腾。过往三十五年,从未有人让他如此念念不忘过。那个高高在上仿佛神明俯视众生的人,那个骄傲肆意的人,那个不管怎样都不肯服软的人已然在他心头烙下一个滚烫的痕迹。 初见时,他便预见这人对他的致命吸引力,那时候的他不愿被这莫名其妙的情绪裹挟选择了摧毁,可到如今,他已经无所谓他是否能影响自己了,把人锁起来,锁链抓在自己手上,就算他再会搅动自己心绪又如何,不过是愉悦自己的一个宠物罢了。 想到这,唐北辰已经下定决心。 「不管他如何,等我回来,他不愿意也得愿意。于童可以是筹码,但不必要。看好闻宴。」 那头过来许久才回了一句「是。」 「唐先生,可以冒昧问一下少爷的这些年还好吗?」 唐北辰冷笑一声。 「怎么?按我的理解你应当憎恶他才对?怎么还关心起他了?」 「少年始终是少爷,这是不会改变的。文家对唐家永远忠心耿耿,至死不改。」 唐北辰这才放下手机看向宴会角落里低着头不知道做什么的唐一白,嗤了一声后回道: 「老样子。一副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想交流的样子。」 「好的。谢谢先生。」 唐北辰将手机扣在桌子上,凌厉的目光再次扫向角落里拿着马克笔在桌面手臂上涂涂画画的唐一白,一时间心头火起,想起了当初被利用的怨恨和那个该死的女人,大步起身。 结果还没走到角落,就被一个俊美的男人拦了下来。 男人戴着一副金丝挂链眼镜,眼镜很好地掩饰了那一双狭长狐狸眼的邪肆,他微微勾唇,伸出右手。 “老唐,好久不见。不和我聊聊?” 唐北辰眯了眯眼,看向面前的季子瑜良久,也伸出手。 “老季,好久不见。” 季子瑜笑了笑,扶了扶眼镜,从一旁侍者那儿拿了一杯酒,递给唐北辰。 “老唐,从今天以后你我就是亲家了。我已经照顾了你的孩子三年,这下我就要把我的亲侄子交给你,希望你不要让他受委屈。” 唐北辰一饮而尽手中的酒,扯了扯领带,冷笑一声,随即手一松,杯子掉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在头顶的水晶吊灯的映照下折射出五彩的光。 这两位大人物之间的交锋自然有不少人关注着,立即就有位侍者蹲下去捡碎片,还没碰到,季子瑜就已经绅士地扶起那位侍者的手,在他耳边轻语: “女孩子该要被疼爱的,您的手那般好看,怎么能做这样危险的事情呢?您要是受伤流血了……” 女侍者听着耳边的温柔呢喃已然陷入美梦中。她通红着脸,抬眸便是一片水光。 正要含羞带怯地开口说话,回握住季子瑜的手时,季子瑜突然恶趣味至极地挑了挑眉,压低了声音:“那我可就要兴奋了呀……千万不要流血哦,不然我会让它停不下来的……” 女侍者的脸色霎的变白,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季子瑜轻佻地拍了拍她的脸立刻有人把她拖了下去,至于她的下场没有人在意没有人关心。 女侍者还想再挣扎一下,她抱住了唐北辰的腿,几乎在他碰到唐北辰的那一瞬间,唐北辰就把人重重踹了出去。 “下贱。下等人不愧是下等人。恶心的要命。” 季子瑜笑了起来,挥手招来一个侍者。 再过一分钟后,侍者下来,脸色苍白的要命,季子瑜几乎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季先生,小季少爷跑了。” —— 北城,唐宅,晚上十一点。 门铃突然响了。 守门人去看了看监控,发现唐家门口站了一行不三不四的人。 他们染着各色头发,衣服穿的相当夸张暴露,各个手上拿着棍子啊,刀啊,什么的。 带头那人一头银色短发,左耳五个耳钉右耳五个耳钉,还打了个唇钉,简直堪称“钉子户”,他靠着摩托,此刻正拿着棍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唐家的门。 守门人登时一醒,瞪大了眼,“哪来的找死的小兔崽子,上唐家来?” 然后他按了按墙上的一个预警按钮,保镖便出动了。带头的便是文斯。 站在最前头的银发少年见人都出来了,没有丝毫畏惧,相反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 身后的人也都叫嚣起来,仿佛群魔乱舞。 “谁?”在黑暗中文斯看不太清楚,隐约觉得这最前面的人有些眼熟。 银发男子上前了一大步,走到栏杆面前,咧开一个夸张至极的笑,然后一棍子重重地砸在锁链上,嚣张道:“西城你爹,季枫!快给小爷开门!” 第33章 你来比比谁技术好 文斯脸僵了僵。 然后他让保镖站在前面,给唐北辰打去了电话。 在得到唐北辰许可后,把人放了进来。一瞬间,季枫带来的人仿佛没见过世面的猴子一般上蹿下跳了起来。 “卧槽!这么大的人工喷泉,枫子,你家都没有!” 季枫笑了一声回道:“没有?那就把它搬到我叔那里去!” 一群少年就放肆大笑起来,竟还真有几个凑近了,思考起怎么把喷泉搬回去。 文斯眉头紧蹙。 “季小少爷,您这不太好……” 季枫三两步走到文斯面前,一把搂住文斯的肩,把他压下来几分,然后邪笑一声,“怎么不好?老子都要给你主子做媳妇儿了,怎么这点彩礼都不能拿?” 旁边的人听到媳妇儿、彩礼这两个字的时候就憋不住笑了,捂住肚子,蹲在原地,冲季枫比了个厉害的手势。 季枫笑的愈发阴戾。 “枫子!这唐北辰还挺文艺,种了一庭院的向日葵,我去,还他妈装了电网,差点把老子电死!” “怕什么,撒泡尿啊!保准爽死你!”季枫看了眼那人,无所谓地笑。 又是一阵哄笑。 “季小少爷……”文斯觉得前所未有的头疼,“您来这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季枫轻佻地拍了拍文斯的脸颊,又伸手迅速把文斯的眼镜取了下来,戴在了自己鼻梁上,然而他作为一个体育生,常年健身运动,视力去当空军都可以,戴上这副眼镜就头晕,他轻“啧”了一声,随手把眼镜丢进泥土里,顺便碾了几下,嗤道:“垃圾。” 然后仿佛打量什么新奇玩意儿似的看着还是一脸好脾气的文斯,“我呢,来这看看我未来的伴侣有没有偷养什么小情人。这不,还没进别墅,就好像找到一个。” “叔叔,你不戴眼镜的样子还挺带劲。和唐北辰上过床吗?” 文斯握紧了手才勉强维持住往日的那份温文尔雅。 季枫勾了勾唇,然后又搭着文斯的肩,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触怒了对方的事实,登堂入室。 把所有的人都叫到了下面。 闻宴在一开始就醒来了,在看到季枫的那一刻也陡然意识到还有这个情节。 季枫,季子瑜哥哥的儿子,西城的霸王,为人极为霸道不羁,作为一开始唐季两家联姻牺牲的对象,季枫今天来当然是来闹事的。 原剧情中,闻宴今晚被折腾了一晚,丢了半条命,直到天亮,季子瑜的人赶到把季枫带走这场闹剧才结尾。 闻宴被一群人赶下来的时候,那群人和打量猴子似的看着闻宴。 “枫子!看了一圈,这个最漂亮!而且你看他脖子上是什么?” 季枫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闻言懒洋洋地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闻宴脖子上的项圈的时候眼底露出兴味。 “而且枫子,你猜我们在他房间看到什么?看到了锁链!他平时就跟条狗一样被唐北辰拷着!我草,你们有钱人都这么会玩的吗?” 季枫闻言,冲闻宴招了招手。 嘴里发出那种逗弄小狗的咕哝声。 那群少年顿时又笑开了,坐在季枫旁边,兴奋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闻宴……”于童出声就要来拉闻宴,闻宴轻轻拉开他的手,然后一步一步走到季枫面前。 季枫在他走过来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闻宴,眼神露骨至极。 闻宴在距离季枫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然后平静地看着季枫。 季枫顿时咧嘴一笑,抓了把银色头发。 “你和他上过床吗?” 闻宴对这个“他”心知肚明。 季枫今晚来这别墅就一个目的,看见一个漂亮的就问:“你和唐北辰上过床吗?”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我马上要和唐北辰结婚了。” 别墅里顿时掀起一阵轩然大波。于童震惊抬头。 季枫死死盯着闻宴的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 可是没有。自始至终面前的这个人都平静地不像话。 季枫笑了笑,觉得有趣极了。 “但是结婚了就难免会有x生活,到时候谁上谁下的问题就很难解决。我不愿意,唐北辰料想也不愿意。所以呢,我来这找一个和他上过床的再和我上一次,哪个技术好哪个就做1。所以,小狗,你愿意吗?” 第34章 假纹身 在季枫的注视下,闻宴仍旧一句话都没有,只是伸出右手,抚摸上了耳后。 季枫这才发现这样一个看起来有些乖乖的带着婴儿肥的青年居然在耳后那个地方纹了一个四脚蜘蛛。 纹身的刺青师想必技术极好,看上去栩栩如生,简直像一个真的蜘蛛此刻正趴在青年耳后。 “说话。哑巴吗?” 文斯上前一步,把闻宴挡在了身后,他丢了眼镜,此刻眼镜都不聚焦,一双细长的柳叶眼微眯,竟多了几分凌厉。 “季小少爷,这是唐家,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你要撒野,文家人首先不会同意。” “文家人?你就是背天背地,不背唐主的文家人?那真是—— 哈哈哈,太有意思啦。” 少年抚掌大笑起来。 文斯的脸色愈发难看。 季枫挑眉一笑:“你长得挺合我口味。但既然是文家人,我也不好从唐北辰手下抢你了。不过他嘛——这样,我也不让你为难。你既然听从唐北辰的话,那借我手机一用,我征求唐北辰同意后总可以了?” 说着毫不避讳地伸手一拽文斯,文斯管的都是文职,常年缺乏健身,比起李枫就瘦弱了不知多少,这么一拽就被跌到了季枫身上。 然后季枫笑着把手伸进文斯的裤兜,掏出了手机,顺便拍了拍文斯的屁股,笑道:“叔叔解下锁。” 文斯当即怒红了脸,却碍于教养没有甩手扇季枫一巴掌,只是起身把手机解锁后扔给了季枫。 季枫被砸到了下巴也丝毫不恼,只是笑嘻嘻地找到唐北辰的电话,然后拨号过去。 电话接通,那头响起跳舞的音乐声。 “喂,文斯,季枫那混小子赶不走就让他在那赖着,季子瑜已经派人来抓他回去了。” 季枫脸色一沉,随即捏住鼻子,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老公~” 全场石化。 在西城的唐北辰:“……” 他阴沉着脸放下手机,确认是文斯的电话后,才继续通话。 “季枫,你想怎样?” 那头已经笑开了,哄笑声吵闹声,脏话声混做一团,让唐北辰几乎头疼欲裂。 许久季枫笑够了,才答:“哦哦,是这样呢的捏老公,我看上你家养的那条小狗了,叫什么来着——哦哦,闻宴是?可以让我上吗?” 唐北辰捏着手机的手骨节“咔咔”作响,他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猛地把手机砸向了一旁看戏的季子瑜,季子瑜轻飘飘一躲,手机就砸到了舞池中央,粉身碎骨。 季子瑜饶有兴趣地挑眉一笑。 然后唐北辰就一把攥住了季子瑜的衣领,额间青筋暴起。 “管好你的人。” 季子瑜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拂开唐北辰的手,若无其事地笑道: “季枫被我养成这样已成事实。他,我有时候也管不了。不像老唐你的孩子,乖乖巧巧的,这三年里没给我惹过一丝麻烦,有时候我都怀疑他不是你的种。” 唐北辰的病快要发作了,他感觉眼前已经是一片蒙蒙血色,他攥紧了拳头,有一瞬间,他甚至想再喝一口那饮鸩止渴般的解药。 季子瑜很有眼力见的停止了对唐北辰的刺激。 “人已经派出去了,只不过北城西城虽近,却也要些时间……” 唐北辰没等季子瑜说完就已经转身大步离开。 “老唐!去哪?” “回北城。” 唐北辰走出门的时候正好看见唐一白抬头露出那种和他生母像了六成的脸,季子瑜的话语让他顿时想起他十八岁犯下的那个最大的错误,再加上控制不住的暴怒的脾气,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拽出唐一白,把人狠狠掼在地上后就抡了他一巴掌。 响亮的巴掌声让跳舞的人都停了下来,面色惊惧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唐一白吐出一口血后就再没了反应,他像是个木偶一般连抬头这个动作都没有,只是像个哑巴一样低着头,手中紧紧握着马克笔,逆来顺受,软弱至极。 唐北辰怒斥了一声废物后夺门而出,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季子瑜看着唐北辰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兴味的笑。 “闻宴……这名字还怪熟悉的。” 唐北辰走后,唐一白就起身,若无其事又冷漠至极地擦了擦衣服然后就也离开了宴会。 季子瑜走到他刚刚坐的桌子旁,发现他用黄色马克笔在桌子上画了一朵又一朵的向日葵。 第35章 季枫是个好孩子 “欸?怎么挂了啊?唐北辰这么玩不起的吗?”季枫看着闻宴,眼底寒光愈发深重,笑容却越发深刻,“不知道你比起你主人来说,会不会更耐玩呢?” 闻宴冷冷地开口:“他不是什么主人。我没和那种傻逼上过床。” 季枫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起身拽住闻宴的衣领,把他拉向自己。 “够辣。看来唐北辰没能驯服你啊。你知道吗,在我们这儿,你这种人无非就分为乖巧的狗和驯服后乖巧的狗,既然你是后者,那你就会吃很多苦头,瞧瞧,这是什么。” 季枫用食指描摹着闻宴的项圈,眼里是高高在上的戏耍。 闻宴感到耳后的蜘蛛往下移了一点,似乎就要往季枫手上去,他连忙退后了一步。 退到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然后再次伸手抚上那片在别人眼中是刺青的蜘蛛。 蜘蛛被安抚下来。 闻宴看着季枫的眼神愈发冰冷。 “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被你叔叔抓回去后会遭到的苛责,如果我是你,我会更愿意现在打电话给他服个软,而不是还留在这做这些毫无价值的事。 季枫,你现在特别像什么你知道吗?像青春期叛逆想得到家长认同的小屁孩儿,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就希望你叔叔来管一管你,何必呢?你分明——” 闻宴压低了声音,用几乎只有季枫和他能听到的声音说,“早早知道,你叔叔养你和养只宠物一模一样,你看不起我,可你何曾不是依赖着你叔叔生活的一只自欺欺人的乖巧的——小狗……” 刚刚还一副从容淡定模样的季枫在听到这句话后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狰狞着面孔抄起沙发上放着的棍子就朝闻宴砸去。 闻宴侧身一躲,季枫又高高举起棍子朝闻宴砸去。 “闻宴——!!!”于童和文斯齐齐出声。 闻宴却露出一个笑,站在原地没有再躲。 令众人惊讶的是,棍子没有落下。 季枫古怪地看着颇有几分悠闲的闻宴,骤然感觉自己好像里里外外都被这个人看透了。 “为什么不躲?” 闻宴走近季枫,看了看他的头发,看了看他的耳钉,又看了看他的手臂上的刺青,但笑不语。 季枫:“……”这人故弄玄虚,搞的跟验身似的。 “头发是新染的。耳钉是最近才打的。刺青也是最近才刺的。季枫,其实你应该是个好孩子,为了别人的关注和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 季枫彻底僵在了原地。 闻宴离季枫很近,声音也低的不像话,其他人什么也听不清。 “瞧瞧。”闻宴用季枫刚刚的语调戏谑地看着季枫的耳朵,“耳朵都发炎流血了,应该是急着过来。何必呢?他不是你亲生父亲,何必把缺失的爱投射到季子瑜身上呢?你会一败涂地的——衷心提醒。” 季枫作为漫画里的唯一一个不是那么渣的攻,他的作用大概就是个工具人。白月光陷入危机了,被哪个攻欺负地过不下去了,他就从天而降,用一只耳朵,一条腿和相貌的残缺换来陆今安的平安无事。 除了最初因为季子瑜喜欢陆今安的原因而对他看不惯,甚至做出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羞辱陆今安,但是后来的季枫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深情攻,可惜因为后来的身体缺残尤其是破相让读者觉得他配不上白月光所以最后潦草收场,好像是被唐一白注射了某种成瘾药物,最后痛苦自杀。 而季枫与陆今安的故事是救赎。其实闻宴想了想,陆今安几乎和所有攻的故事都是救赎。除了小时候对季子瑜的救命之恩,还把唐一白带出童年阴影,一个让唐北辰感到温暖的笑,一把隔绝风雨的伞——只能说太太特别爱救赎与被救赎这个梗了。 在陆今安回国后不久,季枫就发现自己崇拜仰慕了这么多年的叔叔其实才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他的过往所有一瞬间失去了全部支柱,彻底崩坏。而陆今安此时没有介意他以前的刻薄对待,反而不厌其烦地安抚着他。让他一步步走了出来。 从此,季枫爱上了陆今安,生死不悔。即使最后在药物的剧烈疼痛下,在药物编织的美梦里,他看到的也是陆今安给他撑起一把伞,低头朝他笑的模样。 闻宴从漫画回忆里抽身。其实他在看漫画的时候就发现了,季枫虽然表面混,但每次都只是口头上喜欢逞强喷粪,实则外强中干,从来没有打过人,甚至在学校里是个很阳光热情的人,在同学间风评不错。 所以,刚刚闻宴才笃定季枫不会动手。 “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叔叔……他待我像亲生儿子一样。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的亲人就只剩下奶奶和他了。他会对我好一辈子的!你他妈才是条贱狗!宠物!” 季枫的情绪越来越激动,文斯把闻宴拉到一旁,任季枫从一开始的暴怒变得越来越冷静到最后的无法抑制的失望。 这次的联姻事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他只是个筹码而已。 他的兄弟想来劝他都被他推开。 直到季家的人来接走他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他死死盯着闻宴,如同一只被伤害了的恶犬却找不到发泄对象。 “我信我叔叔。他是我的亲人。” 第36章 命中注定你就该是我的 闻宴耸了耸肩,总算渡过一劫。 要知道原主被季枫可谓是折腾地够惨。唐北辰折磨的是闻宴的身体而季枫折磨的则是他的自尊。 在漫画里,季枫打电话给唐北辰时,唐北辰只是无所谓地回答:“随便,一条狗而已。玩出命了记得帮我埋了。别脏了唐家的地。” 所以原主为了活下去,就去勾引季枫,谁料季枫说的上床其实只是吓唬人而已,所以那个晚上,季枫让原主跪下给他舔鞋,让原主喝烈酒喝到吐血(按照闻宴现在的身体状况推测,原主那时胃病应该也十分严重),让他学狗叫。而文斯上前劝了几句之后也只能任由季枫折腾。 在回忆原主的这些经历的时候,闻宴也觉得心底一阵阵抽痛。原主兴许是爱慕虚荣了一些,却也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可最后的结局实在是太悲催了。 陆今安辗转于四大家族之中是因为那么多人爱他,每次遇到危险都有主角光环,而原主辗转于四大家族之间却成为他们权利倾轧,爱恨纠葛的牺牲品。 闻宴心脏突然像是要炸裂似的疼起来,脑袋也因为原主回忆的袭来剧烈疼痛起来,仿佛有根铁杵在他脑海里穿梭。 他缓缓蹲下身,咬牙还是止不住地疼痛。 原主悲痛的情绪已经让他要失去理智,他想发疯想怒吼想哭泣,就像是原主的经历他曾亲身经历过一般。 他疼的泪流满面,突然被揽进一个陌生的怀抱,居然是唐北辰! 闻宴下意识就想勾出一个冷笑,心道:他是发疯了还是宴会上喝多了把他当成白月光了? 结果他只张了张嘴就彻底晕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自己躺在床上,床前是唐北辰。 闻宴烦躁地闭了闭眼,就打算装睡。天知道他本以为有的十几天休整时间这下压缩为了一天。唐北辰怎么回来了,简直不可置信。 没想到,他一醒,唐北辰就反应过来了,立刻用力掐了一下闻宴的手腕,闻宴吃痛出声,狠狠瞪了唐北辰一眼。 唐北辰这次没有生气反而愉悦地闷笑了一声。 闻宴古怪至极的盯着唐北辰,他怎么觉得唐北辰这次回来之后好像突然变了……变得……怪恶心的。 闻宴不想去应对这样的唐北辰,他宁愿他还是之前那个,现在的唐北辰让他感觉十分膈应,于是他干脆闭了眼。 唐北辰却不打算离开,他从桌子上拿了一个苹果,又拿了把小刀抵在闻宴脖子下面,问:“小狗,吃吗?” 闻宴不理,他也不恼,只是自顾自地削皮,聊天。 “闻宴,留在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所有想要的。你只需要留在我身边,我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 闻宴烦躁地蹙了蹙眉,这些话唐北辰一说再说就算他自己不觉得烦闻宴也烦了。 “看窗外,今年的向日葵开的很好。我不喜欢向日葵,甚至讨厌。但我还是在我当上唐家家主的那一天铲平了原本院子里所有的玫瑰,种上了向日葵。” “我一直觉得我的命运轨迹都早已被写在书上。不管我做什么,除了青年时期的一点无伤大雅的被掣肘,我一直顺风顺水。你说,人的命运是不是已经注定。” 闻宴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向唐北辰的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不可置信。 唐北辰被他这副震惊的模样逗乐了,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鼻梁骨的那颗红痣。 闻宴耳后的蜘蛛又开始蠢蠢欲动。 闻宴不想蜘蛛暴露在众人面前,总觉得他会遇到危险,于是伸手安抚了一下蜘蛛,装作是摸耳朵思考的样子。 蜘蛛轻咬了咬他的手指。 “如果命运让我成为这北城的天,有把你送到我身边,那么你命中注定就该是我的,不是吗?” 闻宴震惊的心情慢慢平复,他还以为唐北辰真的知道他所在的世界是漫画,主要人物觉醒对抗世界意识的漫画他也不是没看过,但是他转念一想,唐北辰就算觉醒又怎么样,他对陆今安情根深种,不可自拔,因为当年的一个笑念念不忘至今,而他如今名利双收,又怎会试图改变漫画的原有轨迹。 相反,闻宴该考虑考虑自己。 所以他双手垫在后脑勺后面,仰面躺了下来,勾起一个充满恶趣味的笑。仿佛地狱里走出爱看世人求而不得的修罗,他伸出右手一把攥住唐北辰的领带,把人往前一带。 “唐北辰……今天,你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我笨的很,你得直说啊……” 面前的人一双瑞风眼笑成了月牙,其间兴味恶劣清晰可见,因为离得太近,唐北辰的鼻尖几乎都要抵上那颗让他念念不忘的小痣。 他的气息更是喷洒在了他的脸上。 唐北辰的一双凤眸转瞬间变得黑沉沉的,仿佛透不过半分光线,要将面前的人吸入眼瞳里。 他转而一笑,却是干脆利落至极地将闻宴的衣摆往上卷起,卷到胸前,闻宴浑身绷紧了,双手拼命攥住才没有做出任何反抗,只是嘴角上扬的弧度越发大了。 他压住唐北辰的脖子,让人贴近他的身体,在他耳旁呢喃低语。 “唐北辰啊,你别是喜欢上我了……我说过你要喜欢上我会万劫不复的……” 第37章 那就让你一直疼吧 唐北辰此刻已经全然不在意什么万劫不复了,他只知面前的人实在是太过诱人,一向被动的闻宴此刻主动起来,哪怕他一直被他牵着走也觉得无比有趣。 “那便万劫不复。有朝一日我落入地狱,闻宴你必会被我带上。在阴曹地府,你也摆脱不了我,日日只能在我身下。” 闻宴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仿佛冬日寒冰冷雪。 “可是唐北辰,你喜欢我,我却厌恶极了你。” 唐北辰亲吻闻宴脸颊的动作一滞,他的心像是被冰锥一瞬间扎穿。 “知道为什么吗?你口口声声说喜欢陆今安,却在心里有人的情况下和无数小情人上床,他们都和陆今安身形相似或者有一处五官相似,你和他们做时不会掩饰你的狂躁,你把他们摁在枕头里,进行虐杀式爱时,你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你想的是为什么躺在你身下的不是陆今安。你这样一个精神病,这样一个无法对感情保持忠贞的自以为是的疯子,你的喜欢——一文不值。如同阴沟里落下的一分硬币,也许是有价值的,但是太脏、太臭太廉价,我伸手捡,会脏了我,懂吗?” “呵……”唐北辰闷声笑了起来,有一瞬间,闻宴以为自己看到了季子瑜,那样的疯批狠厉阴险,紧接着,唐北辰一把把闻宴摔到了地上,闻宴尾椎骨重重一痛,眉头仿佛打结一般地皱起。 唐北辰狠扇了闻宴一巴掌。 闻宴顿时耳冒金星,却还是露出一个笑,“唐北辰,你恼羞成怒做什么?你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看不起我,却非要让我也看得起你,那我告诉你,这、辈、子都不可能。” 唐北辰垂在腿边的手剧烈颤抖着,他深呼吸着,然后猛地拿起小刀用力刺向了闻宴的脖间动脉,却在最后落下的时候,刀尖方向一转,狠狠地扎进了肩窝,闻宴虚弱地惨叫一声。 唐北辰又把刀提出,刀尖摩擦白骨,带着血肉而出,鲜血溅在闻宴苍白的脸上,仿佛受戮的神明。 唐北辰双眼变得通红,血丝蔓延了他两只眼睛,他毫不犹豫地再次落下一刀,落在了他的另一侧肩胛骨。 “小狗,有时候我觉得你实在是超出我的想象。我以为你爱钱,可是你却怎么也不愿意再来巴结我了。我以为你惜命,如今却要这般惹怒我,告诉我,你在计划什么?” 小刀在血肉里旋转了半圈,闻宴伸手想推开唐北辰。唐北辰起身,拔出小刀随手扔在一旁,冷冷一笑,紧接着,抬脚将闻宴的手踩在床沿上,一边观察闻宴的表情,一边重重地碾着。 闻宴脸上分明已经痛苦至极,却还是艰难地扯了扯嘴角,仰着头。 “没有计划什么。不过看你不爽而已。” 闻宴偏头看那只被踩着的手,心想,可能这只手以后真的不中用了。 “小狗,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琵琶骨?就是这儿……我已经仁慈地给你松了项圈,可你还是不乖,以后我会在这里穿上一个铁钩,再套个绳子,到时候,你不听话我就只要碰一下这个地方,你就会疼的死去活来,你说好吗? 太贱了。好了伤疤忘了疼。那就让你一直疼。” 闻宴不说话,只是侧过头对蜘蛛,轻轻说了一句“忍忍就好。” 唐北辰也不指望得到他的回答了,只是用手抵住了闻宴的胃,用力按压着,闻宴疼的立刻蜷缩起来。 他咬着唇,蜷缩在地上,却被皮鞋碾开了唇,鲜血流出,他吐了唐北辰一口含血唾沫。 唐北辰没再说话,只是将沾了血的皮鞋用闻宴的衣服蹭了蹭。 “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文斯。” 文斯走了进来,步伐中带着慌乱与急切。 他低着头,一如既往地喊了一声:“先生。” “把我养在醉话居的人带过来。” “是。”文斯转身离开,在关门的那一刹那终究是忍不住抬头看了闻宴一眼。只这一眼就让他心如刀绞。 地上躺着的鲜血斑驳的人真的是闻宴吗?过往与现实交织,仿佛一块血肉从文斯心尖重重扒下,恍惚间,有温热血腥的液体再次溅在了他脸上。 第38章 文斯文川 他呆呆的立在原地,像是灵魂被抽离肉体一般,回到了那一天。 “文斯,过来。” 父亲沉重的声音犹在耳侧,文斯哭着摇头,却只能依照父亲的话一步步走到他的亲弟弟面前。 父亲把枪强硬地塞进他的手里,他浑身都在颤抖,他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他看着面前跪在泥泞中浑身鲜血泥污的文川,一时间双手已经快握不住枪支。 他用力擦了擦手上的冷汗,将枪支对准文川。 文川的头发被泥水打湿,沾在黝黑刚毅的脸上,他像是已经放弃了挣扎,被人踩在脚底也没了反应,文斯甚至觉得,他就算不开这枪,他弟弟也是必死无疑了。 他突然意识到,弟弟是长大了的。小时候的他白白胖胖的,一笑就会露出一个小虎牙,一做噩梦就会敲开他的房间,然后钻进他的被窝。 他很爱飞机枪支模型,别人碰一下他都会恨不得扒对方一层皮,可是却在文斯生日时,把所有的收藏都卖了,只为给文斯买一个眼睛按摩仪。 他交了女朋友,第一个告诉的就是文斯。他说害怕父亲不同意,所以希望如果得不到父亲的祝福的话,有哥哥的祝福就足够了。 是啊,都是因为那个女人,要不是她,文川不至于走上歧途! “小川……为什么要刺杀唐先生?” 文川躺在地上,像条已经死去的狗,在听到这句话时睁开了那双寂静到极点湮灭了所有生机的眼睛。 “我的女孩儿,被他杀死了……我为什么不能杀他!哥……,你知道的,没有她,我活不下去的……” “文川!她是骗子啊……她背叛了你啊!她在看到唐先生的就移情别恋爱上了先生,之后又给唐先生下了药,怀上了孩子,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的?啊? 哥哥可以给你找别的好女孩。你去求先生原谅好不好。我们文家不是有免死符吗?就算不能待在唐家,哥哥也会保护你一辈子的。” 文川哭着落泪,口中发出野兽的悲鸣。 “对不起,哥,对不起,我唯一对不起的只有你。” 文斯仿佛被钉在了原地,他徒劳地举着枪,眼前却陷入了一场白雾之中,他看不清未来的路。 父亲年迈,背逐渐佝偻,此刻却仿佛还是要挺直背,他把手搭在文斯的枪身上,往下按了按,正好指着文川太阳穴时松了手。 他鬓角全白,声音却依旧郑重有力。 “文斯,告诉我!文家祖训是什么!” “文家人背天背地不背唐主。” “大点声!文家祖训是什么!” “文家人背天背地不背唐主!” “再大点声!” “文家人,背天背地!不背唐主!!!” “砰!” 鲜血喷涌而出,在泥地里汇成一条条鲜红的小溪,仿佛在明年春天会开出一朵朵绚丽张扬的花。 父亲拍了拍他的肩,“你弟做错了事情就得接受惩罚。他违背了祖训,从今以后名字不能写入族谱,不能葬在祖坟里,你找个地,把他埋了,记得刻上名字,别让他忘了自己是谁。 文斯,我让你亲手执行枪决就是希望你牢记嘱托家人的使命。你弟我没教好,我希望你不要再犯错了。今后的日日夜夜,你都要想着这一天,想着你身为文家人,服从的主子究竟是谁!” “……是。” 文斯低垂着头,在所有人离去后却抱着文川已经冰凉的尸体泣不成声。 这是文斯第一次杀人,杀的就是他的亲生弟弟。那个他最疼爱的弟弟。他想起文川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是这般惊惶,他哭着抱住他,说:“哥哥,我今天杀人了,哥哥能不能救救我……” 他当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小川。因为他从小就知道他们的命运已经定下。一个做唐家家主的刀为他杀戮,一个做他的笔,为他谋划。他从未想过违逆。 只是那天的雨实在是太冷了,以至于他亲手埋下文川后大脑再也不能像以往一样飞速运转,他跪在文川墓前,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 他活到今日,刻意将那天的记忆深埋脑海里,以为不去想,就能渐渐淡忘。 他是个懦弱无能的哥哥。在弟弟需要安慰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在他需要帮助时,他一点忙也帮不上。 可是,上苍现在是不是在考验他,他把和弟弟那么像的一个人送到他面前,是不是要他保护他。 那么他愿意。他不想再留下任何遗憾。 他不想再懦弱,再胆小。 他想遵从一次本心。 第39章 沈修辞 “唐先生,刚刚医生说,闻宴他营养不良,忧思过度,身上的伤太多,他……不是真的宠物,他会死的……” 唐北辰回头看他,文斯第一次直面唐北辰,没有丝毫退让。 不知过了多久,唐北辰退出了房间,带上门,不久医生来,看到鲜血淋漓的闻宴,心中哀叹一声怎么又是这人,然后就给人包扎了起来。 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唐北辰。 而在书房,文斯跪在地上半裸着身子,戒尺一下一下打在背上,他咬着牙没有出声。 新买的眼镜被摘下来,放在一旁。 背上的血痕逐渐层层叠叠起来,新痕印在旧疤上,他耳旁还响着戒尺划过的猎猎风声。 他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地毯,脊背却挺得笔直。 “啪”的一声脆响,文斯用余光看见唐北辰手中的戒尺上半部分已经断裂,飞到了角落,发出一声金属落地的声音。 唐北辰看着手中的断尺许久,眸光沉沉浮浮,似光影掠过湖溪,然后猛地一甩,又将书桌上的东西尽数推在地上,双手握拳不断击打着桌子,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直到最后,桌子不堪重击碎裂,他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许久,像是停止挣扎了一般,疲惫道:“文斯。这次我便放过你了。去拿药来。” 文斯眼中掠过不可置信,却不是因为他说的放过他,而是那句“去拿药。” “唐先生!” “去!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文斯脸色不断变换,最终还是默默捡起衣服,一瘸一拐地走出了书房。 唐北辰盯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把他看出一个洞来。 “文斯,我猜,小狗是个知恩图报的好狗。你说,你这次救他一命,他还跑的掉吗? 我向来讨厌利用感情之人。是你们把我变成这样,那就不要怪我了。” 梦。 “晏子!快来救驾!”沈修辞正趴在地上,脸几乎都要挨着地面了还一直调整着姿势,眼睛透过空洞瞄向下水道。 闻宴一脸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又凑上去了,“干嘛呢?你看周围的人怎么看你呢?” “不是,我管别人怎么看我呢!来来来,你趴这儿看!”沈修辞拍了拍他身下的位置,脸上洋溢着的幸福与兴奋很容易将人感染,比如说闻宴。 所以闻宴趴下来的时候还在心里嘀咕,顺着沈修辞的目光看去的时候却骤然一愣,随即震惊抬头,却猛地头顶撞上了沈修辞的下巴,正要道歉,就见沈修辞捂着通红的下巴兴奋地在他耳旁低语: “看见了吗?一百元!wc!那可是一百的票票啊!我们每餐平均吃五元,那一百元够我们两个吃多少餐啊!” “十餐。”闻宴眼底也流露出了几分势在必得。 “那我们想想办法把它捞上来?” 闻宴看了看周围人有些古怪的表情和底下下水道,蹙紧了眉。 “可是太脏了。”下水道下面都是头发,泔水,废料,他今天早上还看见有小孩儿往里面拉尿。这处下水道还好巧不巧在道路中间,车辆来了,人来了,他们就光明正大在这儿捡钞票? “你怎么发现这里有钱的?” “我衣服的纽扣掉进这下水道里了。我一瞥,就看见了这张票票,这难道不是上天见我们吃不上饭了想来帮帮我们?这周遭恶劣的环境就是对我们的考验!晏子,就说这一票干不干!咱干了,就金盆洗手,下次交给警察叔叔。” “……” 沈修辞一把揽过闻宴的肩膀,乍一看还真有几分土匪模样。偏又因为沈修辞的单侧酒窝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不干。就算这一百再有价值,它脏了,我也不想要了。蹲在这儿耙下水道太丢脸了,我做不出这样的事。更何况,这钱本来就不属于我们。我们不如今天再去人力市场看看工作。” 沈修辞一听脸就拉下来了。 “是哦,你清高,你任性,找工作时顶着张未成年的脸诓别人自己二十了,你就比我好到哪去?丢脸?饭都吃不起了还管脸?脸能吃饭吗?啊?” “算了,你不愿意,我自己来。你这样的好好学生,年级第一,以后前途无量,我这样的丢脸朋友还是现在早早分了好!” 闻宴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腔调一时之间也有些气恼。沈修辞是他唯一的一个朋友,他不想失去,所以最终也只能顺着他。丢脸就一起丢。 所以二人最后一身脏污地从下水道出来时,周围的人无不退避三舍,沈修辞却紧紧攥着钱。 有好心人问他们下去做什么? 沈修辞就笑着说,“有东西掉下去了,我们去捡。” 后来,沈修辞和他去书店买了《再爱我一次》漫画的第二部。 出书店的时候沈修辞满脸的兴奋。 “晏子,第二部出来了!家里只有第一部,看完结局都快让我抓心挠肝死了,闻宴那个恶毒炮灰怎么还没死啊,我都快疯了,小安被他欺负地那么惨!” 闻宴瞥了沈修辞一眼,略微撇了撇嘴,“你在骂我呢?指桑骂槐?” 沈修辞忙认错,像只树袋熊一样挂在闻宴脖子上。 “怎么会?我的晏子是世上最好的晏子,是我唯一的朋友。要不是晏子,我在孤儿院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闻宴想起刚进孤儿院就只知道死守着他的那几本珍藏漫画的沈修辞不禁一哂。 沈修辞原本是一家富商的儿子,富商破产,跳楼,本来要拉着沈修辞一起跳的,最后一秒还是心软把人送到了消防员手上自己则一跃而下。 当时这件事还上过热搜。不少人大肆宣传了一番父爱伟大,父爱如山,沈修辞父亲去世后,他无处可去就被送到了闻宴所在的福利院。 闻宴是在十五岁交不起学费的时候申请了资助,申请资助的条件需要是福利院里的孩子。所以他就暂时从那座楼里搬出来,住进了福利院,因为相貌比较优秀,曾被很多家父母争着领回去,可是总是过不久就被送回来。 送回来的家长给的理由大同小异。他们一对闻宴表现出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不如说要抱一下或者什么的,闻宴的反应会特别激烈。 久而久之,闻宴成了福利院的一个怪胎。他也不是很在意,反而找了一些零工,继续租下和妈妈一起生活过的房子,偶尔会回去几次。 而沈修辞因为一朝从受人宠爱的孩子到无家可归的幼童,一时间非常抵制外界,只守着那些漫画书过活。 有次沈修辞在看漫画的时候有个人要来抢,沈修辞不愿意给,那人就动起了手,闻宴顺手把人赶走了。 从此沈修辞就成了闻宴的尾巴,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宝贝漫画书给闻宴看。闻宴这才知道,男孩儿是可以喜欢男孩儿的,沈修辞可以说是闻宴踏入腐门和意识到自己性取向的引路人。 也是他把闻宴从一个高冷有些戾气的人变成如今这副接地气的模样。 第40章 林钰木 闻宴是被一阵暧昧的声音吵醒的。 他看着在自己床前的地板上滚作一团的两具身体,颇有种要长针眼的感觉。 不能看,不能看,闻宴心道,自己还小,穿越来的时候十八,原主现在二十,虽然心思已经不纯洁了,但是不能再看这种伤风败俗的东西。 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刹那,唐北辰突然回过头,在对视的那一刹那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随即他抬高了正在叫唤的人的腿,那双洁白可爱的脚踝正对着闻宴的眼睛。 闻宴心中哂笑,然后光明正大地回望了过去,眼神挑衅。同时心中还想着上次他都已经把人激怒成那样了,他怎么还没关自己进禁闭室呢? 那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唐北辰再送自己进一次禁闭室呢?难不成再杀唐北辰一次? 闻宴的眼光不自觉地放在了唐北辰的脖子上,那里已经看不出伤疤了。 唐北辰见他看过来,顿时更加卖力。 闻宴听着咿咿呀呀的声音有点头大,索性蒙着头继续睡。 等到声音渐渐停息,他已经快睡着了。似乎是有人戳了戳他的背,他掀开被子坐起,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一怔,心脏快从嗓子眼跳了出来。陆今安居然穿着女装坐在他面前! 然后他迅速冷静了下来,这才发现不是陆今安,虽然二者很像,但是陆今安身上的气息更为内敛温柔,不像眼前这位,浑身的气息都散发着一股外露的诱惑。 他上身穿着露脐小吊带,露出的白嫩的一截腰身上都是掐出的青紫痕迹,下身则穿着一件超短裙,头上带了俏皮可爱的短发假发,如果不是明显的喉结和平坦的胸部,闻宴绝对会把他当成陆今安的妹妹。可漫画中陆今安只有个哥哥。 闻宴想了想,这才意识到他应该就是唐北辰口中住在醉语居的人了。 只见他嘟了嘟唇,声音却带着一股东北大碴子味儿。 “看我这张脸入迷了?这么久都不和人家说话?我理解你们这些臭男人嘛,喜欢陆今安啊?我这脸照着他的样子整得,看样子有点成功过头了呀。” “唐北辰人呢?” “上完床还指望他负责?去公司工作了呗。还能咋滴。” 闻宴着实是有点被暴击住了。 “我看你长得和陆今安也不怎么像啊,怎么被关在这儿?想出去吗?我帮你啊。” 闻宴顿时警惕起来,死死盯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看来是欲擒故纵啊。没想到长了这么清纯可爱的一张脸,还挺会。”男人伸出涂满红色蔻丹的手,轻轻抚上闻宴的脸,闻宴拍开他的手,冷冷道:“离我远点。” “嘤嘤嘤。你怎么忍心对这样一张盛世美颜做出如此粗鲁的动作。” 闻宴丝毫不理。 “要不,我先介绍一下我自己?我叫林钰木,是未来的超级巨星,终有一天我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 闻宴看脑残似的看了他一眼。 “哎哎哎,你啥眼神,此处应有掌声,此处应有惊呼才对啊!” 闻宴是实在不理解面前的人。整容成了和陆今安的样子这辈子怎么还有可能翻身大红?娱乐圈只需要有一个陆今安,其余的赝品别说养着他们的金主了,就连普通大众看到他们也只会觉得恶心,污了她们哥哥的名声。 除非整回来——好,闻宴转念一想,就算整回来又如何,这段黑历史存在,他们就算再有才华也会被狠狠被现实击倒在地。 但是看着面前这人一副真心实意高兴的样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你这又是什么眼神?小屁孩儿,你自从见到我后脸上的表情也太丰富了。现在是什么?怜悯?可怜?” 林钰木轻笑一声,红唇上扬,“我不需要,我有才华。等我从唐狗这里赚够了钱我就跑路,去发歌,迟早大火。劝你现在赶紧问我要个签名,否则以后啊,你想要也没有~” 闻宴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哇哦。厉害。期待。” 林钰木又捂唇大笑起来,笑的前仰后合。 然后伸出食指,轻唤:“宝贝儿,我有点喜欢你了嘞。处下试试不?你能做上面那个嘛?” 闻宴四处打量了他一眼,表示做不了一点,光看着那张千金难买的被天道庇佑的脸就完全萎了。 “那好。我也可以勉为其难的。” 闻宴:“……” “其实我还挺想试试什么感受。” 蜘蛛好奇地凑近了林钰木,似乎对他的话很感兴趣。 闻宴掐着蜘蛛,捏了几下,以示警告。 “你不怕唐北辰?” “唐狗?怕个得儿。” 闻宴给他比了个good的手势。 “唐北辰怎么没把你赶走?” “嗯……大概是因为有急事找上他了?他接了个电话就跑出去了。电话里好像说什么联姻取消,什么人被弄丢了。” 闻宴眼中闪过一抹沉思。应该是季枫在他的提示下回去之后调查了一下当年季家动乱发生的事情。 季子瑜为人自负,当年的事情其实不难查,他也压根没把季枫放在眼里过。再加上季家真正的主心骨季萃——那个永远偏心大儿子而厌恶季子瑜的母亲还在世,自然会想方设法帮助季枫。 所以季枫只要有心去查,真相应该不难查到。 查到真相的季枫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跑了也很正常。可是这一世的白月光尚且在国外拍戏,那剧情该怎么改动呢? “不聊他们了啦,宝贝儿,来,听我唱歌歌。” 闻宴:“……”叠字真是罪恶。 第41章 晒太阳 但闻宴很快就意识到林钰木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抱着随身携带的吉他弹唱时,一出口,饶是没学过乐理的闻宴也意识到他的音色很好。 不夹起来说话的时候,声音带着一种岁月的沉淀感,有一种扑面而来的故事感,很抓人。 一曲完毕,闻宴真心实意地鼓起掌来。 “很好听。我现在要签名还可以吗?” 林钰木有一瞬间的错愕,随即很快整理好了情绪,他潇洒地拿出口红在闻宴t恤上签上了他的名字顺便再写上了他的电话,然后暧昧地拍了拍闻宴的胸口道: “好好保存,没准你有一天逃出唐家了,这就是你今后生活最大的依仗呢?不用谢不用谢,谁叫我大方宽容呢。” 闻宴:“……” 林钰木抱着吉他,假发滑落几缕在胸前,眼神里却莫名多了几分悲伤。 “不过你真的是我来这里第一个不看我的脸专心听我唱歌的人。所以你是我在这里的第一个听众。” 林钰木装作毫不在意地抹了抹眼角。 闻宴先是一怔,随即浅笑“是吗?那真是荣幸之至……” 林钰木又捂嘴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直把闻宴笑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是啊。”林钰木眨了眨眼,“这张脸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我原本就只是嘴唇和鼻子和大明星陆今安像,后来有人主动找到了在酒的我,我现在还记得那个场景。” 林钰木清了清嗓子,双手撑在床沿,竭力回忆当初的场景,然后眼底流露出一模一样的觊觎之色,眉眼中却又有几分轻佻不屑。 “林钰木是?有个买卖不知你做不做?你去整容,整容成图片上这人的模样,把眼睛拉大一些,骨头削一下。整容的费用我主子全包了。恢复好后,就来找我。从今以后你吃穿不愁。” “哈哈哈,像不像,我表演的像不像?我当时差点吓坏了。他说要给我这个数。”林钰木伸出五根手指,在闻宴面前晃了晃。 闻宴透过那双眼睛,仿佛隐约看到了一个刚刚踏入社会桀骜不驯以为能靠才华征服观众的歌手,在酒里沉浮数年小有成绩之后,有人突然告诉他一个这样荒诞的消息,当时他应该是什么心情呢? 如果他不缺钱,闻宴猜的到林钰木定会拒绝,甚至臭骂那人一顿,可惜,根据今日的状况来看,那时的他应该已经步入绝境。那笔钱对他来说就是久旱逢甘霖。 “喂喂喂,宝贝儿,你别老是这样看我啊,我会爱上你的。”林钰木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闻宴眨了眨晶莹剔透恍若晶石一般的眼睛,“我什么眼神?” 林钰木没有说话。只是心里想,被这样一双透亮清澈的眼眸看着,仿佛就像是他透过了他的皮囊看到了真正的自己。第一次有人不是以看陆今安的视角看自己,而是真正地在看林钰木这个人。 林钰木笑了一下,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感到好笑。 “陪我出去走走?今天唐北辰估计还没完事,晚上估计还要继续。你一直待在这里不闷吗?” 闻宴点头。出房间的时候立刻有保镖挡住了,林钰木当场扇了其中的一个保镖,微扬着下巴,语气中满是高高在上的骄矜。 “我带他出去你们还敢拦?就不怕我回头找唐北辰告状吗?” 想必林钰木在唐北辰心里可能是有几分重量,保镖们面面相觑后让开了路,但还是不准走出唐家大门。 但是闻宴已经觉得很好了。 走到楼下的时候,那个保镖啐了一口,暗暗骂道:“呸!不男不女的人妖。” 闻宴察觉到林钰木的身形僵了一瞬,随即装作没有听见继续努力往前走。 闻宴数日以来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被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要驱散所有阴霾。 夏日的太阳其实不是很温和,现在已经是快下午三四点了,日头正晒,闻宴忍不住眯了眯眼,适应外面强烈的光线,嘴角却不自觉地弯起,长睫颤动,眼角下垂,仿佛月牙。 越看越像一只偷懒的猫,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 林钰木看着阳光下皮肤接近透明连血管似乎都清晰可见的闻宴急哄哄把人拽到阴影的地方,说:“你不怕晒啊?这日头这么毒,一个不小心皮肤就受伤了,这么白的皮肤,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现在不晒,下次再晒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林钰木看着闻宴面色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又抬脚朝太阳底下走去,跟庭院里的向日葵一样,太阳在哪他去哪,心中一梗,随即妥协似的,把人带到庭院一株榕树下面的摇椅上坐着。 斑驳日光透过头顶榕树交叠的树叶落下,洒下片片不规则的亮斑。闻宴百无聊赖地用脚蹬地,像是荡秋千一样把坐着两人的椅子前后荡起。 林钰木笑了笑,“宝贝儿,你多大啊,这么幼稚?” “十八……哦,错了,二十。” 林钰木点点头,“成年了。” 闻宴转头,一脸古怪地看着林钰木,看着对方一脸猥琐的表情,摸了摸两臂…… 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享受这难得的清净,深呼吸了一口气,外面的空气果真新鲜一点。 “你为什么会被唐北辰关着?”林钰木注意到了墙上的锁链,再看闻宴这副享受着在外面每一分每一秒的样子,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唐狗不做人了。 “不知道。大概——”闻宴面色古怪地低笑了一下,眼神凌厉而清透,仿佛刚刚那只还在打着哈欠的猫一瞬间伸出了爪子,谁靠近就要给对方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他只是想看看他眼中的下等人究竟能坚持到什么地步。” 第42章 叔叔,我无家可归了 林钰木先是一怔,随即前所未有地面容严肃了起来。 “我劝你歇了报复的心思。你在唐北辰手下压根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知道。若是能,我必然让他尝遍他加诸我身上的痛苦。可是现在……”他只想要自由。 成功逃掉后,他不会像爽文里的那些男主一样还报复,或者女主一样还给男主留下什么终身难忘的挫败屈辱,他就只想逃到一个离所有渣攻都远远的地方。然后他们如何干闻宴什么事。 林钰木担心他还是想用鸡蛋碰石头,就不禁苦口婆心劝了起来。 “你知道吗?最开始包养我的并非唐北辰。而是北城一个很有名的总裁。在北城有一家享负盛名的公司。但是唐北辰看中我之后,那家公司,那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公司一晚如同大厦倾倒迅速破产。我们这样的人能活下去已是大幸,更遑论……” “但是你不是还想当大歌手吗?”闻宴打断了他,“还是你自己也压根不信?” 林钰木再也说不出一句话,闻宴悠哉悠哉地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勾唇一笑,“那大歌手大明星,你给我签名是欺骗我弱小的感情啊!我好伤心啊。我以后哪天跑出去了,还得靠你签名吃饭呢。” 林钰木哭笑不得。 “我相信人定胜天。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纵使眼下情况再糟糕,我也会找出一丝一毫的机会翻身。这样,我们俩打个赌。” 闻宴嘴角弯弯,眼底满是狡黠,刚刚他怎么会认为闻宴是猫,这分明像极了一只要吃人肉的狐狸! “什么赌?” “我若是能逃出去,你就要保持初心,坚持写歌。我希望有一天,能听到你亲手唱的,写的歌。是以林钰木名字发表,真正属于你而不会让人想到其他人的歌。” 林钰木怔了怔。他几乎都要坚持不下去了。他知道从他接受那五十万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脱轨。可那又能怎么办。当时他妹妹已经要做手术了,家里什么都要钱。他一步一步从大山里走出来,好不容易在酒混出了一点点小名堂,就因为那五十万,他将过往的自己全都埋葬,从此,嬉笑怒骂都是另一个人的,而非他的,金主说笑就得笑,金主说哭就得哭。 他也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下去了。他想堕落在别人的欲望之中。可是听到闻宴的话,他猛地觉得还有人在期待着自己,那么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呢? 林钰木盯着闻宴看了许久,出声,声音沙哑地厉害。 “好。祝你逃脱牢笼,自由万岁。” “祝你名利双收,初心万岁。” 两人相视一笑。 二人享受着这静谧的下午。空气里有一股树叶晒过的清爽的气息,卷携着无边无际的夏日浪潮,像是要把他们永远停在这一刻自由短暂中。 直到一支画笔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弧线,正正砸在闻宴的头上。 文斯从公司里出来时,额头破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唐北辰自从上次喝了药之后有很大改善,脾气也没那么暴躁了,所以这个伤口是唐北辰给他留下的教训与警告。 他打算去医院一趟处理一下伤口,刚走到地下车库,后腰就被人抵住了。 文斯举起手,作出投降的姿势,却悄悄地要把手藏在发间的报警器。 没曾想身后的人轻笑了一声,紧接着直接低头,下巴轻抵文斯的头顶,一个偏头用嘴叼住了他发间的那块微型碎片然后吐在了手上。 “叔叔,第一次见面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微型碎片了。” 文斯很快听出了他的声音,身形一紧“季小少爷?你找我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现在北城西城都在全面寻找你,你出现在这儿,你不要命了吗?” “叔叔是在担心我吗?那我可太感动了。”季枫用下巴蹭了蹭文斯的头顶,抵在后腰的刀却缓缓移到了文斯的喉结处,明明说着暧昧不清的话,手中的匕首却始终对准抱着的人的命脉。 地下车库灯光晦暗,他们的影子仿佛已经融为一体,文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问道:“你要如何?” 季枫笑了一声,看向自己手中那枚古朴的翡翠戒指,不知是在自嘲还是什么,“我无家可归了,叔叔能不能带我回家啊……” “你要不答应,我就要死掉了,叔叔这么善良,真的忍心看一个生命在你眼前消逝吗?” 文斯狠狠皱了皱眉。 等到把人带到了他在北城买的一套房子里,他才猛的发觉不知道何时自己竟变得这般过于妇人之仁。 是从何时开始的呢?明明之前的他也可以冷心冷情地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死去。可是现在他好像做不到了。 从他遇见闻宴,一点点看着他以昂扬乐观的姿态活着时,他好像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把人命物化了,他会想他会不会有家人,他死了,他家人该怎么办。 “叔叔你怎么了?发呆是在后悔带我回来吗?” 季枫从后面环住了文斯,将下巴抵在了文斯肩胛骨上,像只巨型犬一般蹭了蹭,一头银发扎在文斯的脖子上,让文斯很不好受。 他也很厌恶这样的接触。 他推开季枫,起身,冷冷道:“季小少爷,不要随随便便对我做出这样让人误会的举动。你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但是不可能住一辈子。” “为什么不可以?”季枫理所当然地问道。 文斯眉心狠狠跳,“你在这里迟早被人发现。” “那就等发现了之后再说。” 文斯:“……” 他发现和季枫在一起时,他总是会被气到说不出话。 “别生气了呀,叔叔。我道歉还不成吗?”明明说着道歉的话,季枫的眼神却明显不是这么说的,反而他咧嘴一笑,邪气肆意蔓延,他一把拽住文斯的领带,让人往前连连踉跄了几步,然后头一下就砸到了季枫大腿根部。 文斯和季枫都猛的一僵,然后都各自起身推了对方一把。 文斯喘着气,面上泛起一大片一大片的红,仿佛春日开的正盛的连绵不绝的灼灼桃花。 “……混蛋!你信不信我让你滚出去。” 这是文斯坚持了好几年不生气之后的首次破防,他现在有一股气堵在胸膛,上不去下不来的,让他只能干瞪着面前的人,一时之间束手无策。 季枫也觉得尴尬。可是看到面前的人比他更尴尬的时候居然奇迹般的平复了下来。他起身一步步逼近文斯。 第43章 唐一白 季枫在学校里就是个体育生,人高马大的,文斯一个整日坐在办公室或者是坐在车上只负责统筹全局的生意人怎么能和他比。放在古代,这妥妥就是一个文弱书生对上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将军。 文斯不愿自己的气场弱下来,只能仰头瞪着他,脚却一步步往后退着,直到背部抵住墙才全身一颤。 季枫看着面前的人一副害怕却非要强装的模样突然偏头以拳抵唇笑了笑。 “叔叔,别怕我。这家是你的。我的性命在你手里,自然也是你的。只要你有这个念头,你一出门,我就会立刻被季家的人抓走,所以你不需要怕我。” “那你为何不怕我?”文斯疑惑道。 季枫看着面前的人真心实意的疑惑心头不知为何重重颤了一下,他几度觉得难以张嘴。 他怎么说,他刚刚抱他的时候其实在他身上装了窃听器,只要他有这个念头,他就会立刻跑走。 “因为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叔叔,你要是都背叛我了,我还能怎么办呢?” 文斯眸光闪烁,一时之间不知道想了什么。 直到他出门,再次赶往公司时,他突然垂眸盯了袖口近一分钟后才继续向前走。 —— 画笔一下砸到了闻宴的头,然后向下跌落的时候又砸到了他的鼻头,落在地上弹了一下就陷入泥土里。 林钰木捂脸低笑起来。 闻宴黑着脸看向画笔被扔来的地方。只见当初那个骂他野鸡变凤凰的那个佣人此刻正踹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量修长,却丝毫不会反抗,只是抱膝在原地纹丝不动,像个任人打骂发泄的娃娃。 “林钰木,去。” 林钰木挑了挑眉,“我倒没想到你那么好心。” “我见不得这种欺压的事情发生。若是今日只有我一人,我必不会出这个风头。这不,还有你吗?去帮帮他。” 林钰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起身,那仆人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见到林钰木就停了手,慌乱离开。 少年仍旧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若非身上的伤口正渗着血,真叫人怀疑他非真人。 林钰木蹲下来,“坏人走了,你可以离开了。” 少年也丝毫没有要抬头看林钰木一眼的冲动。 而是在片刻后一步步走向闻宴,闻宴看着那张脸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唐一白!!! 唐一白恍若无人地捡起地上的画笔,就打算离开。 闻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往椅子上缩了缩。 此时的唐一白显然还十分稚嫩。在遇见陆今安以前,唐一白就像是自己给自己套上了一个无形的壳子,他来人间一趟,似乎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游魂一般,来去不留痕迹,不与人交流,不与人争吵,连挨打受骂也不会让他脸上浮现出本分情绪。 虽然这是由他的童年经历造成的,但是闻宴这么一看还是发怵。根本不像正常人。后期,为了得到陆今安那疯狂的做法也让人不寒而栗。甚至比季子瑜还过分。 闻宴甚至禁不住屏住了呼吸。生怕这人停下来看自己一眼。 林钰木好不容易发善心帮了别人一个忙,结果那人这样无视他心里有不满,就撇嘴嘲讽道:“难怪被人欺负。帮了忙连声谢谢也不会说。晏晏宝贝儿,你还叫我帮他,啧……唔唔唔……” 闻宴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神色颇有几分惶恐。 他不想再和任何一个渣攻产生一丝联系了。 却不曾想,唐一白这时抬起了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也有一双和他父亲几乎一模一样的凤眸,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却空洞的很,乍一眼望过去真以为是木偶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唐一白的眼神先落在了林钰木脸上,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这张脸和他日日夜夜梦到的那张脸好像重合了,只是眼神,神态都有些许区别。 在梦里,那张脸的主人总是温柔的抚摸着他的伤口,伤心地一遍遍说:“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啊……我会心疼的。” 可他只觉得讽刺。若世上真有这人,那他为何只敢在梦里见他,说这样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暧昧又不清,刚开始他还会有些感动,到后头就越来越烦。 他再一侧头,目光就落在了身旁的人身上。 第44章 孩子留下,大人棍杀 他长得虽然没有旁边的人那么艳丽,却有一种别树一帜的好看。只是现在他提防又警惕地看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什么洪水猛兽的样子着实让他疑惑了一下。 刚刚是他帮了自己,为什么又不让他知道呢?唐一白想,这样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唐一白没能想明白,只能攥着画笔一步一步一瘸一拐地走了。 唐一白一走,闻宴就放松了下来。 林钰木奇怪地看着瘫软在椅子上的闻宴,问:“你认识他?怎么看见他就成了这个样子。” “你没发现他的眼睛和唐北辰很像吗?” “!!!”林钰木骤然张大了嘴,“他是唐北辰儿子!wc!我以为唐狗只能对着男的y。” “唐北辰确实只能对男的起反应。所以当初他是被人下了药。” 林钰木一脸吃瓜的表情。 “晏晏宝贝儿,讲讲?咱们趁此良时,八卦八卦?” 闻宴记得当时这些事情都是唐北辰自己告诉陆今安的。在所有攻中,他是唯一一个管不住下半身还留了种的。其余的攻有滥情的,对象都是男人,不会怀孕,但是他却让一个女人得了逞,怀上了他的孩子。为了让陆今安理解他,他就把自己如何迫不得已告诉了陆今安。 那个女人姓姬名望兰,姬这个姓是贵姓。姬望兰就是一个古老家族里的大小姐。在几百年前,北城应当是姬家只手遮天,只不过后面慢慢没落,才让唐家崛起。 姬望兰是被文斯弟弟文川带进唐家的,名义上她是文川的女朋友,倒不是因为她喜欢文川,而是实在被文川热情的追求弄得束手无策,而她在见到唐北辰的第一眼就倾心了。 少女的爱恋热情而又大胆,她每次到唐家都会想尽办法接近当时刚刚成年的唐北辰。可唐北辰对她没有丝毫想法。甚至屡次不耐烦地叫文川把人带走。 一是因为唐北辰天生是gay,二是因为他成年了需要一点一点从他父亲那儿接走唐家大权。可是他父亲正值壮年,还是野心勃勃。 那段日子的唐北辰焦头烂额,从小就被父亲灌下的汤药更是让他一天不喝就会脾气暴躁。 而姬望兰在一段时间的死缠烂打之后打算来剂猛药,就在药里撒了点动情的粉末。事情成功后,又很有明见地躲回了姬家。 也许是夫人带球跑这类文看多了,在唐一白十岁的时候,她带着穿着崭新衣裳的唐一白回到了唐家。 这里也有以唐一白视角画的漫画画面。 唐一白当时穿了一身西装小马甲,脚踩一双黑色小皮靴,甚至微长的头发都被抹了发油,向后梳起,因为撩起的刘海,让他虽然稚嫩却已经非常具有攻击性的五官暴露出来显得有几分早熟。 当时正是冬月,恰好下了初雪。初雪不是很大,薄薄的铺了马路一层就被不断来往的车辆碾碎成有些脏污的雪水。 他紧紧攥着姬望兰的袖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安与紧张,姬望兰走的很快,丝毫不顾及唐一白跟不跟的上,唐一白差点被她拽的跌到地上,姬望兰立刻尖叫。 “衣服脏了没?衣服要是脏了,你爸不要你了,你就去给我喝西北风去!我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你给我到时候好好表现。我供你吃穿那么多年,还让你学画画,今天就是你报答我的日子。” 姬望兰一只手紧张地拽着一份亲子鉴定书,一方面粗暴地将唐一白左右转了一圈,确定丝毫未乱之后才松了口气。 唐一白低着头,抽了抽鼻子,眼睛红通通的没有再说话。 可是唐家又怎么会轻易被一个已经掀不起半分风浪的落魄家族之女裹挟。 唐北辰只是鄙夷厌恶地看着姬望兰和躲在他背后的唐一白,唐一白看着这个传说中的爸爸,这个自己期待了那么多年的爸爸用那种厌恶的眼神盯着自己只觉得全身发凉。 偏生姬望兰还什么也感觉不出来。她狠狠地掐了一把唐一白的手腕,把人拖到前面去,说:“一白,喊爸爸。” “闭嘴!!!”唐北辰震怒的声音让唐一白愣在原地,眼泪如珠子一般落下。 唐北辰父亲彼时已经坐上了轮椅,他看着面前这幅场景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算计。 “北辰啊。” 唐北辰浑身一僵,他已经和他父亲斗了十年,弄废了他一双腿,父子亲情早已不存,二人互相制约,在了外人面前却还是得维持一副孝顺模样。 “这孩子留下。” “父亲!!!”唐北辰震怒出声。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摆了摆手,立刻有人要把唐一白牵走,唐一白见姬望兰没动,所以也不动。 男人又叹了口气,脸上每一道皱纹似乎都透出悲天悯人的气息。 谁料姬望兰欣喜的表情还在脸上,下一秒男人的话就将她彻底打入深渊,她尖叫出声,“什……什么?!” “孩子留下,大人棍杀。” 男人轻飘飘的话语响起,唐一白怔愣在原地。 第45章 子肖父 “唐家家风不可破。今日哪只阿猫能利用药物怀上我唐家的种,明日哪只阿狗就能故技重施。大人不可不罚。” 唐北辰脸色彻底黑了。 男人看着唐北辰又笑了一声,冲唐一白招了招手,面目慈祥。 “来,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 唐一白觉得自己仿佛被冻在这冰天雪地里,一步也挪不动。旁人牵了他的手,把他牵到唐家主面前,唐家主笑着伸出布满皱纹的手,掰正他的头,让他的视线只能落在雪地里正被棍杀的人。 女人的头被一左一右两根棍子卡在原地,后面棍子一棍棍落下,女人凄厉的哀嚎声卷着簌簌寒风落雪刮在唐一白脸上。 “放过我!我错了!我错了!不要杀我!啊!啊!” “孩子你们拿走,我不要了,放过我!” 女人爱美。大冬天的依旧只穿了一件白色带薄绒的连衣裙。 血迹很快从背上渗出。骨头碎裂的声响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血腥味愈来愈浓,血色像绽开的一朵朵血莲,吸足了女人的血肉,在雪地里,在背上,鲜血一路蜿蜒到了唐一白脚下,弄脏了他的黑鞋。 “砰!”一声沉闷至极的血肉破裂声中,脊骨当场碎裂,砸成两截,鲜血四溅,溅在了唐一白脸上。 唐一白摇头,想要后退,泪水无知无觉地落下,浸湿整张脸庞,女人伸出一双沾满鲜血的手,拼尽全力想往前爬,只是没一步就当场气绝。 那双手,今天早上还给他梳了头,抹了发油。 唐家主在唐一白耳边轻笑了一声。 “孩子,害怕吗?这就是唐家。亲情最不值一提。你终有一天也会结束你父亲的生命,就像是你父亲马上将要结束我的生命一样。你要活下去,就得强起来。” 唐一白的眼睛变得空洞无神,他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到一样,在那一刻起,他亲手给自己套上了一个壳子。从此,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好的声音,坏的声音,好的行为,坏的行为都视而不见,这样他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父亲,你当真要留下这个孩子?” “我意已决。我很期待,你和他的相处。你会成为一个比我更好的父亲的。我坚信。”唐家主脸上露出一抹别有意味的笑。 唐北辰的眸子一瞬间变得猩红,他攥住唐家主的轮椅不让他离开,唐家主招手立刻有人递上了一碗药汤。 “北辰。你又发病了……吃药。” 唐北辰一双凤眸死死地注视着轮椅上的人,一双眼睛猩红地可怕,仿佛一头嗜血的狼,要将猎物撕成碎片。 他伸出手,接过药汤,眼睛却直直地盯着唐家主,一饮而尽,然后将瓷碗砸在地上。 瓷碗碎片有一片弹起,扎伤了唐家主的脚踝。 “噼里啪啦”中,下人们退后几步,生怕被波及,唯独唐一白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反应。 五年后,唐家主死亡,唐北辰正式上位。可惜唐家主将他手下遗产一比一分给了唐北辰和唐一白,唐一白的那份在未成年前交给唐北辰保管,且若是唐一白未能健康成长到十八岁,股份全部作废。 唐一白在十五岁被送到西城,后来就是利用这50的遗传如唐家主愿的将唐北辰逼出了公司,只留下一笔吃喝不愁的钱。 林钰木唏嘘一声,“真可怜啊。” 这些事情听起来不是什么秘闻。他倒没有怀疑闻宴是从哪儿知道的这么多。 “是,可怜。”可惜,后面会变得非常可恨。 唐一白捡回画笔之后,就继续回到一个隐秘的角落画庭院里的向日葵。 刚刚打过他的下人恰好路过,他正和人聊着天。 “闻宴那小子如今是真攀上唐北辰了?” 他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你看他那副样子可以和陆今安少爷相比吗?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下贱的爬床玩意儿。” 男人啐了一口口水,正好吐在了唐一白旁边。 “我倒觉得他长得够好看了。当初要不是我拿钥匙给他开了唐北辰的门他哪来的今天。说好的,事成之后就给我好处的,结果呢!” “他不拿好处给我们,我们难道不会自己去拿吗?你现在手上别墅里所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有啊,怎么了?” “过来。我们今天晚上可以……” 唐一白画画的手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啊,这样唐北辰会搞死我们的。” “不过是条他玩过的狗,更何况男人不像女人,玩起来只要小心点不留痕迹,谁发现得了?” 第46章 入室 唐北辰今天被季家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的,偏生手底下有人在这个节骨眼闹事,所以到了晚上九点多他还没有到家。倒是让闻宴感到庆幸。 今天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好情绪可不能因为唐北辰而坏掉。 唯一不好的就是唐北辰打了个电话回来,让他又被锁链锁在了墙边,还开着视频确定他无法挣脱之后才嘴角带笑地挂了视频。 闻宴放出蜘蛛,蜘蛛就黏在了他身上。 “到底……什么时候可以走。我不想晏晏继续待在这儿了。” 闻宴安抚性地吻了吻宁煜珩的耳朵,“我还缺个契机。” 宁煜珩双眸浮沉,仿佛有无尽星海在其中闪烁,却又有无尽光线在其中被湮灭。 银色长睫垂下,淡色的唇微启:“我去把他们都杀了好不好?” 闻宴一愣,随即拍了拍宁煜珩的后脑勺。 “你说什么呢?我自己都不舍得让我背上半分杀孽,要是我愿意杀人我早就杀了。还轮的到你。臭蜘蛛,你听我说,我们人类社会可能和你们那儿不一样。我们这杀人是犯法的。虽然在这漫画设定下有人可以无视法律,但是我迷信,你不要为我背负血债,到了地府,容易受罪,懂吗?” “不懂。”宁煜珩固执地盯着闻宴。 “不懂也得懂。我们可以反抗,但是不要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闻宴知道,陆今安回国,剧情步入正轨后,唐北辰他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天在暮色被下药后一时冲动下,他差点杀了唐北辰。其实在把玻璃片扎进唐北辰脖子里的那一刹那,他就知道他杀不了唐北辰。 有股力量阻止了他进一步往深处扎。 大概这就是天道庇佑。还没到他下线,闻宴这样一个小小的炮灰又怎么能动的了唐北辰。不过,闻宴也确实承认自己在清醒状态下很难动手杀人。道德底线不允许他这么做。 所幸,在白月光回来之前的一段故事在漫画里所占的比重并不高,原主在剧情里的推动作用也不高,就是个恶毒炮灰。其他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顶替,到时候就不关他的事了。谁爱当炮灰谁当炮灰。 闻宴起身,想推开窗子透透气,隐约看见向日葵电网旁边坐着一个人。再定睛一看,不就是今天下午遇着的唐一白? 唐一白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于是微微抬头看向了闻宴的方向,两人目光交汇了短短一瞬,唐一白几不可察地微微眨了眨眼,随即就低头自顾自地收拾画板,进了屋。 闻宴感觉他刚刚那个眼神非常的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十点,闻宴打算睡觉。门外突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极了他在出租房里有一次大晚上的碰见有人偷盗的声音。 那天他睡不着,衣角摩擦声他明明不该听见的,可是那天晚上,不知是不是打通了任督二脉还是因为太过寂静的夜晚,总之,他居然被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闹醒了。 他醒了之后,就拿着疏通马桶的马桶塞蹲在了门口。然后,门被撬开,他当头就给了那小偷一棍。 再抬脚一踹,人就被踹倒在地,然后他立刻喊了一声:“着火了!着火了!” 周遭的邻居被闹醒,小偷就跑走了。 小偷跑走的时候,他还看见他的手放在裤兜里似乎抓握着什么东西。 现在想来闻宴只能说自己运气太好了,恰好那天就像是突然有了预感一样睡不着,这样的例子闻宴还能举出很多,除了最后把他送到这里来的一场车祸以外,很多时候他都能化险为夷,久而久之就迷信了。 现在这个情况就和当时很像很像。 所以闻宴躺下装作睡了的样子,果不其然,有钥匙开锁的声音。 窗帘刚刚被闻宴拉开了,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户玻璃撒下一地清潭碎影,黑暗从床沿蔓延到门口,门一开一合,闪进两个黑影。 那两个黑影彼此示意了一下,就飞快地扑到了闻宴面前捂住他的嘴。闻宴一副惊恐至极刚刚被吵醒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连忙挣脱,口中发出无助又仓皇的“呜呜”声。 为首那人三四十的模样,发际线已退至后脑勺,已是地中海,满脸横肉,面相凶残,如今却是猥琐至极地搓着手,一只手捂住闻宴的嘴,另一手拽紧了他身后的锁链,压低了声音道:“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你说我给你唐北辰的房间的钥匙,你就陪我玩一次。人不能不守信,你不履约我就来了。” 背后那男人一脸尖酸刻薄相,下巴尖削,面颊微微向里凹陷,好巧不巧就是漫画开头的那个羞辱原主的反而被闻宴踹倒在地的男人,此时正抓着闻宴的胳膊。 “药呢?拿来。他醒着待会儿叫怎么办?” 地中海男人一脸急躁地看着另一个低声吼道。 另一个嗤了一声,掏出一小瓶药“没胆子,只敢把人迷晕了再上。” “说的好像你有这胆子一样。好歹也是唐北辰的人。不知道这样的大老板上过的人是不是真和外面不一样。看这脸也没惊艳到哪去啊。” “少废话,还不赶紧。” 闻宴自始至终都惊恐万分地听着那如同刽子手一般的话语,不断的摇头,甚至因为被捂着嘴,卡着喉咙,连眼角都因为窒息而泛着粉色。 地中海男人一见这场景当下骂了一声,就要给闻宴吃下这药,哪知刚抵着闻宴的唇,闻宴突然扬唇一笑。 刚刚水汪汪的眼睛顿时邪气肆意,那男人还没反应过来,闻宴便双腿猛地一蹬,直踢男人下三路。 第47章 软肋 男人惨叫一声,背后的人也因为一时害怕松了手,闻宴就反手抓住男人的的领子,用肩肘狠狠一击他的腹部,用尽全力掐住脖子,把人掼在地上。 发出一声轰然巨响。 闻宴起身,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啧。好久没这么过瘾了。送上门的沙包不要白不要。” 这些天一直被人打毫无还手之力已经让他够郁闷了,没想到有人自动上门来给他发泄。 闻宴的打架技巧全都是野路子。都是实践而来,知道踹哪儿会更疼,知道用哪里会更省力气,平常看不出来,闻宴只要一打架,那眼神里的凶狠经常让熟悉他的人都会感到震惊。 如今这两人都躺在地上打滚哀嚎,闻宴捡起地上的药丸就喂进了地中海男人的嘴里,看着转身就要爬起来逃跑的人露出一个愉悦的笑。 是那种明晃晃的让人从眼睛向下弯的弧度,嘴角上扬的弧度和眼底的情绪都可以看出的极致恶意,月光落在他身上,黑发仿佛镀了一层银纱,那双清透明亮的琥珀色眼睛清冷中透出了几分妖异来。 宁煜珩趴在地毯上,心里满屏都是:晏晏好帅!晏晏对我好好。他对其他人都好凶。但是对我就好温柔…… 一只蜘蛛在月色下,悄悄将脑袋埋进了两只前腿里,只露出半个头。 只见闻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速像猫抓老鼠一般拽着人的脚踝就把人拖了回来。 “惹谁不好,非得惹我?你以为你是唐北辰吗?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搞笑至极。” “啊啊啊啊!救命啊!闻宴杀人了!杀人了!” “叫啊!叫的越大声越好。最好把这座别墅的人都叫出来!”闻宴邪魅一笑。 宁煜珩骤然一僵,挠了挠脑袋,“……”哪里怪怪的。 闻宴提着他的脖子把人狠狠摔在窗户上,窗玻璃被砸到四分五裂,那人头上鲜血顿时汩汩流下。 “闻宴大爷,您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从今以后,我见着你就绕路走。放过我。” 闻宴丝毫不听。楼下的声音愈发大了,有很多人都想破门而入,谁料刚刚他们两人把门反锁,外面想进来的人都进不了。 “不行啊。人都来了。可我还没发泄够,你说怎么办呢?小狗。” 那人浑身一颤,他看着面前明明长得毫无攻击性的男孩,一瞬间以为和自己说话的是唐北辰。他眼中的暴戾,嗜血,以及对他的蔑视和唐北辰都如出一辙。 他几乎以为闻宴被唐北辰逼疯了。逼出了第二人格。不然以前那个谄媚阿谀奉承又愚蠢的闻宴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了什么吗?” 那人拼命地回想他和闻宴的第一次见面。这他妈他怎么知道!闻宴八岁的时候被卖进唐家,就和他住在一间房子里,当时他也才几岁,不过十来岁的样子,他现在只记得闻宴当时瘦不拉几,面黄肌瘦的,一顿吃饭能吃好多,他还嘲讽他是饿死鬼,至于第一句话,他妈的多少年之前的事了?谁知道啊! “我说……你还是适合跪着。” 说完闻宴狠狠踢了男人的膝弯,男人重重跪在地上。 恰在此时,门口那儿传来一声惊人的巨响,房间的门狠狠震了一下。 门外所有人都退开了,唐北辰利落地取下外套,把领带随手一解,扔给了文斯,然后又是提腿重重一踹! 门像是不堪重负一般发出一声破裂的声音。 五声过后,门把手那儿已经全面崩溃,唐北辰走进屋子,凌厉上挑的凤眼仿佛其中有刀光剑影,他手上都是刚刚砸门留下的汩汩血迹,他却浑然不觉,大步踏进房门。 在看到闻宴站在一旁看起来毫发无损的样子时,刚刚那颗毁天灭地的心终于平静下来。 唐北辰得承认,他刚刚居然感到害怕了。 真是荒谬啊,他想。 他居然因为一个自己之前最瞧不起的下等人,一个爬床的贱货感到惊慌害怕了。当他下车走进别墅,发现大家都围在闻宴房间门口的那一刹那,一股难言的恐惧升上他的心头。 他知道可以命令佣人去找找备用钥匙,可是他等的及吗?今晚跟闻宴视频时,他亲眼看着闻宴套上锁链那一副不情愿却又不得不照做的烦躁的样子只觉得可爱,想要把手伸进屏幕里去,捏一下那颗红痣。 可是,刚刚在房间外,他想的却是那条锁链会不会把他困在原地,他身上带着镣铐,他遇到不怀好意的人怎么脱身? 所幸,所有的担心与狂躁都在见到那人之后平复了下来。可是,唐北辰冷静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情冷酷到极点的自我审视。 他之前以为,自己对闻宴有几分喜欢这并没有关系,只要闻宴带着锁链,锁链那头控在他手里,就算他会影响自己情绪又如何? 可是,闻宴已经让他产生害怕担忧的情绪了,这说明闻宴他已经是——软肋了。是一个任何人抓到都可以拿他和唐北辰谈条件的软肋了。在北城,唐北辰是权势滔天,可在其他地方呢? 更别说,北城也会有蠢蠢欲动的人想要挑战唐家,到时候他能护得住闻宴吗?他会愿意放弃唐家去保闻宴吗? 让唐北辰进一步下定决心的是,他很清楚,今夜过后,他怕是再也不能,再也不敢,再也不会给闻宴系上锁链了。 他闭了闭眼,坐在椅子上,搭在一旁的右手还在往外渗血,他却无动于衷,听着眼前跪在地上,头上都是鲜血的男人用尖酸至极的声音喊到:“家主!闻宴他勾引我!都是他半夜把我约来这里,还把管理钥匙的人迷晕了,求家主给我——” “砰!”的一声,玻璃杯被唐北辰狠狠砸下,落在男人的头上,让男人一阵眩晕,然后唐北辰又招了招手,把刚刚到的医生叫到面前。 医生正要给唐北辰包扎手,唐北辰毫不在意地挥挥手,“给他治。” 众人震惊。唐北辰让医生给男人治疗!这不就代表他相信的是男人吗?一时间无数同情或担忧或看好戏的戏谑眼神落在闻宴身上。 闻宴依旧站的笔直,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氛愈发焦灼,空气仿佛附了泥水,每一次呼吸都让肺难受地要命,只能尽可能屏住呼吸。 “来人,把闻宴沉塘。” 第48章 死里逃生 这一声令后文斯神色大变。 “唐先生!”文斯惊慌出声,失了平日的优雅稳重。 唐北辰起身,反手扇了文斯一个巴掌。 “文斯,给你一次机会不代表你在我这就特殊到哪里去。我警告你,不要再为闻宴求情。否则,就算你是文家人又如何,我唐北辰不需要任何吃里扒外的东西。” 文斯脸上神色愈发难看,他咽了口口水,扶了扶眼镜,却是毫不犹豫地跪下。 “先生,您应当是神志不清了。您刚刚太过生气,现在做出的决定都是不理智的,您清醒后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我唐北辰一生就不会后悔!来人,拖下去!” “先生!”文斯抬头,脸上已是毫无血色,“您还记得文家有个免死符吗?” 唐北辰神色一变,随即嗤笑了一声,“文斯你疯了。连你弟死的时候文家都没拿出免死符,如今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要死了你反而拿出了这个免死符,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文斯的唇已经彻底失了血色,冷汗浸湿他的额头,他攥紧了手,却是重重地磕了个头。 “求先生放过闻宴!先生可以换个惩罚,只要留闻宴一条性命就可以了。” 于童攥紧了手,也从人群中走出来,跪了下来,“先生,求你放过闻宴。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会知道他的生日,他会陪他一起做蛋糕,他会每天都和于童笑着说一声早上好,他会在像个哥哥一样揉他的头和他说不要把别人想的太好…… 唐北辰冷笑了一声,来到闻宴面前,掐住闻宴的下巴,“小狗。你到底有什么魅力?你是会下蛊吗?” 闻宴抬头看着他,眼睛一错不错,给唐北辰一种他眼里只剩下自己的错觉。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和陆今安形像神不像,如今这眸子里只剩下了平静,近乎失神的平静,仿佛刚刚他的一句话夺去了这个人所有的情绪,让他变得不再像他自己。 他就这么想活下去吗?知道活不下去后连眼睛都不像往日那般好看了。 唐北辰伸出手,放在他的眼睛上,闻宴攥紧了手,浑身紧绷,他的睫毛颤抖地很剧烈,像小刷子一般挠着他的手心,无边无际,无休无止的欲望狂潮席卷而来,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五分钟,像是一分钟,又像是丝毫没有间隔时间,唐北辰开口哑声说了句:“送禁闭室。” 闻宴被人带下去,文斯终于松了口气,冷汗已将整个衬衫后背打湿。 “家主!您就这么放过他了?” 尖酸男人此刻已经包好了头,刚刚唐北辰自己受的伤都还没包扎就让医生先来看他伤口的这个举动给了他极大的信心,没准他在唐家工作这么多年,唐北辰早就发现他的可造之处,对他颇为赏识了。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闻宴只关几天禁闭室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唐北辰听到这句话确是沉下了脸,他一脚踹在男人肩膀上,随即脚尖用力碾在男人受伤的头上,刚刚包扎好的头顿时又鲜血淋漓。 “你刚刚说闻宴勾引你?” 男人无端感到一阵心悸,可是说出去的话又怎么收的回,只得硬着头皮忍着痛说道:“是。他给我留了一张纸条,叫我晚上来他房间,还说你今晚不会回来——啊啊啊啊啊!”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整座别墅。 “他连我都不愿意勾引,更何况你。”唐北辰淡淡出声,眸间仿佛有万重乌云,顷刻间电闪雷鸣。 “刚刚给你包扎是怕你太早死去。拖下去,割舌浸笼后碎尸。至于旁边这个,送到旁边拳场做人肉沙包,非死不停。” “是。” “文斯。” “是,先生……” “去领罚然后休息几天。所有的事务都和赵岛交接一下。等你什么时候,重新变成那个以前的文家人,再来找我。” “……是。” 唐北辰走过于童身边,脚步在他旁边停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于童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喘息。 第49章 大圆 文斯被强制性“放假”,领完罚后回了家。 开门前,前所未有地举起手机,用后置摄像头给自己拍了张照片,确定脸上并无明显伤痕之后,才进了门,刚进门换鞋抬眼时就是一张放大的毛乎乎的大圆脸。 文斯感谢他过往的所有经历让他此刻没有过分大的动作,而只是愣在原地。 他看着穿着一身白衬衫黑西裤的少年手中抱着一只圆乎乎的猫,戏谑地看着他。 “叔叔,你怕猫吗?” 文斯很快冷静下来。他不怕猫,相反他是重度毛绒控,几乎是看到毛绒绒的东西就想上去抓一把,不过他一向隐藏地很好而已。 他手里还拿着皮鞋,弯腰放鞋时背对着季枫,季枫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儿被西装裤包裹着的两条腿上和那一处浑圆挺翘的地方,他轻咳了一声,手上抱猫的力道都重了一些。 猫儿被他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文斯连忙从他怀里抱过猫,轻轻抚摸他的毛发,心里美滋滋的,然而看向季枫的时候却冷淡了许多,虽然还是很礼貌。 “季小少爷,您要是不会养猫的话还是不要为难自己,但是既然这猫已经被你带回来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再把它送回去,就留着。” 季枫:“……” 他刚刚就轻轻按了这肥猫一下,文斯这儿有些哀怨的语气是要闹什么? “这猫是从哪里抱回来的?你今天是不是出门了?” “没有。我原本看着他一直在这一层楼转啊转的,到处找人要东西吃,我中午做了条鱼它就来了,一个劲地挠门,我就发发善心把他接进来喽。” “那你挺善良的。”文斯说这话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看季枫,只是垂眸温柔地看着猫,一边用在网上学到的捏猫技巧揉着猫的后脖,把它伺候地直哼哼。 季枫突然有些羞赧愧疚起来,其实他当时开门的时候是带了手枪的。这猫一有不对劲的地方,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猫毙了。 “他应该没有主人。听周围的人说,他经常在这一带蹭吃蹭喝的,今天中午我煮了一餐鱼之后它就赖着不走了。” “是吗?那就留着。”文斯笑了一声,如同清泉坠古石一般悦耳动听。 “那叫什么名儿?”季枫坐在文斯旁边,大腿几乎紧贴着大腿。 文斯有些紧张地抱着猫往旁边挪了挪,一人一猫同时歪头朝季枫看来,季枫的心脏突然像是要爆炸了似的疯狂跳动,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汹涌澎湃地朝大脑汇去。 “叫——大圆。” “……”好歹也是唐北辰的秘书,他的左膀右臂啊,就取个这个名字?不取个稍微显文化一点的名字? “不好听吗?”文斯有些紧张的看着季枫。 季枫感觉自己的心脏好像又被击中了,他情不自禁地再次靠向文斯,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猫,然后一脸装乖卖巧地笑道:“叔叔说叫什么就叫什么,我听叔叔的。” 文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然而猫一动,他的心思就放在了猫上面。没发现他们两个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一抬头便额头相抵。 季枫看着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一直嘴角带笑的文斯,问:“叔叔是喜欢猫还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好事,怎么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 文斯怔愣抬头,唇瓣轻轻擦过季枫的鼻尖而浑然未觉。 “两者都有。” 文斯想,他今天终于踏出了第一步。他不想再懦弱。他想做个能保护别人的哥哥。 这种保护别人救下别人避免遗憾的感觉真的是太让人高兴了。 好像之前的遗憾都可以被现在他的行动而一一填补。这是闻宴给他的赎罪的机会。 季枫看着面前的人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极了今天这只猫吃完鱼之后舔爪子的那种餍足之态忍不住摸了摸鼻头,也露出一个稍显傻气的笑。 好像,在这里先可以忘记自己身上背负的仇恨与责任。就只有他和文斯和这只猫,这样过一生是不是也是件幸福的事? 第50章 柳暗花明 “呸,晦气。” 闻宴被推进禁闭室的时候踉跄了几步,直接脸朝下跌在地上,大门“砰”的一声关闭。 彻底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他触摸了一下耳后的蜘蛛,却笑出了声:“蜘蛛,我们马上就要自由了。” 蜘蛛用前脚轻触了触他的耳垂。 闻宴闭上眼在地上不断用手摸索着,然后摸到了进门后左手边的那面墙。 上一次进来时,因为无聊所以他记住了每一块砖石的特点,就让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有一面墙边上有部分范围的砖石过于潮湿了,甚至长了青苔,而其他地方的砖石是干燥的。 他后来再去问了问文斯关禁闭最长的时间是多久,文斯回答说足足有一个月,虽说那人活了下来,却已经神志不清。 禁闭室角落放着食物,而这么一个完全不透光没有一丝缝隙的禁闭室人如何在空气不流通供氧不足的环境下生存呢? 必然是有通风管道的。甚至这个通风管道还很有可能接近水源。 闻宴出来后确定了禁闭室没有监控,所以此刻脱下鞋子,拿出一把小巧的刀,开始逐个撬起了砖石,刚开始用右手,发现没过多久就开始疼痛,又换用左手,情况更糟糕。有可能是今天打了人的缘故,有可能是之前受的伤的缘故。 无奈,只能叫蜘蛛来耙。蜘蛛四只脚倒是前所未有的快速。 碎石簌簌掉落,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一块砖石扒拉下来时,闻宴看着面前仅容一人通过的空洞几乎喜极而泣。 他将蜘蛛放在耳后,把匕首握在手上,随即就开始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外爬去。 中间闻宴多次因为饥饿低血糖昏倒,醒来时是一嘴的血腥味,看见蜘蛛受伤的手便什么都懂了。 可他不能停。他现在就是和时间赛跑。错失这个机会之后,他还能怎么逃出去呢?他的命在唐北辰眼里就是只蝼蚁的命,唐北辰想捏死就捏死,全凭他心情,他必须跑,跑的远远的,跑到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去。 不知过了多久,闻宴已经爬到孔洞尽头,一扇圆形栏杆窗赫然在眼前,而透过空隙往外看,则是缓慢向前流的溪水,这一刻他跪在地上,脸上满是脏污,透过栏杆缝隙,伸出手,脸紧紧贴在栏杆上,泪水不停流下。 “泪水不是痛苦吗?晏晏不高兴吗?” 闻宴让蜘蛛撬开了最后一道阻碍,闻宴跳了下去,将脸浸在河水中,然后又猛的抬起,甩着黑发,冲宁煜珩跑去,跳到他身上。 正是夕阳西沉,天边火烧云像是画家肆意泼洒上去的浓墨重彩,是彩浆爆炸后在天边渲染出的无边盛景,携着热浪的风吹在闻宴的脸上,将他脸上的无尽喜悦晕染。 金色霞光落在宁煜珩一头银发上,像是镀了一层金,他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闻宴会哭,却也不禁跟着闻宴笑起来。 闻宴主动吻了吻面前俊美宛如神只的男人,胡乱搅动毫无章法的舌将他的每一寸欣喜若狂每一寸甜蜜都尽数传递给宁煜珩。 他说:“宁宁,我们自由了。” “这是幸福的眼泪。泪水可以是幸福的。我们从今以后也会幸福的。” 河岸旁芳草茵茵,满地蒲公英摇晃脑袋,请让万物牢记此刻的自由与生命,铭记这一刻的幸福与期盼。 纵使未来不如他所愿,至少夕阳曾西斜,轻吻他们的脸颊,溪流曾东去,带走以往的苦难,他们新生,在此世重逢。 第51章 白月光回国 半年后,腊月二十三。 东城机场。 举着应援牌,抱着应援物的粉丝全都安安静静地等在机场,他们等在指定地点,没有一丝喧哗。 这次的应援活动只从粉丝中抽取了100人,以免对机场产生过多压力,严重影响公共秩序。 网名叫安安摇摇的网友此刻蹲在这一百人中。她是陆今安的站姐。 今天下了初雪,陆今安恰好结束了一年的拍摄进程从国外回来,今日落地,寓意十分吉祥,超话里已经有姐妹发了帖子,以初雪为题材祝贺陆今安事业有成。 举着摄像头时间久了有些累,她就将蹲下来把摄像头放在膝弯上。然后拿手机看时间发帖子。 「姐妹们,安安很快就要下机。我们作为他的粉丝一定要体现出我们的强大凝聚力,没被选中这次应援的姐妹不要灰心,安安一定可以感受到你们的心意。被选中的请一定保持纪律,不要喧嚣,不要上前去要签名,把礼物送到安安经纪人和保镖身边就行了。」 「收到!」 「收到!呜呜呜,第一次要见安安好激动,昨晚一晚没睡啊!」 「姐妹你好歹还见过安安了,你不知道我至今还只能在照片视频里欣赏安安的盛世美颜。」 「不是姐妹,老子男的。」 「额,哈哈哈哈。我差点忘了,安安好像是男粉偏多。【哭笑不得】」 「今天是安安生日,在场的人记得送上我们的祝福。」 就在这栋帖子有几万回复时,一名戴着口罩的男子刚一出场就引起了一片轰动。 虽然被口罩遮住了大半脸,但是极其优越的比例与身上的气质都足以让身边行人驻足。 只见他穿一身低调奢华的灰色毛呢大衣,内里搭一件白色麻花毛衣,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穿搭在他身上就尽显贵气。 看到有人喊出他名字之后,他眼睛弯弯,然后摘下了口罩。 一时之间尖叫声四起。 有些不追星的人看去才发现这不就是机场告示牌还有商业大楼最常上镜的男明星吗? 「安安!看这里!看这里!妈妈爱你!」 「安安!我是你的狗!看这里!」 陆今安笑着朝他们招手。安安瑶瑶顾不上被迷惑得失了神智,回过神时才想着要拿摄像机拍照。 镜头里,男人的脸的优势被无限放大,一双琥珀色瑞凤眼笑起来时眼睛弯弯,仿佛天上星辰,乍一看仿佛是从漫画中走出的人,五官,脸型无一处不精致,皮肤更是细腻到了极点,怼脸拍都丝毫不在怕。 这便是被所有人认证过的盛世美颜,只有真正见过陆今的人才有资格说什么叫真正的美颜暴击。 明明一举一动都儒雅温柔到了极点,有粉丝不小心被冲到了前面陆今安也会温柔的叫人小心点,可是他却总能让周围的人陷入一种求而不得的热切浪潮中。 他们深度迷恋着陆今安,见到陆今安本人并没有缓解一时的迷恋,反而会陷入更深的依赖之中。 所以不管事先如何强调纪律与机场安全,到后来都会变得一团糟。 陆今安就要走出机场,外面早已有几辆车等待,他走向最前面的那辆车。 车门倚靠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五官俊美,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夹着一根香烟,小雪簌簌落下,落在他的肩头,眉间,发丝上,他咬着烟嘴,呼出一口香烟,低着头微弯着腰,姿态慵懒,尽显矜贵。 陆今安见到他连忙急急上前几步,拍了拍男人的肩,装作生气的模样道:“哥!你又抽烟!说了多少遍了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男人丝毫不气,反而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姿势,然后熟练地把烟头往价值不菲的限量车身上一摁,然后一抛烟头,正中垃圾桶。 宠溺地笑了笑说:“没了。” 陆今安又气又笑,可还有粉丝从机场跟了出来。他得先和粉丝交代。 他朝粉丝鞠了一躬说:“感谢各位的支持。外面这么冷,大家就不要再送了,我要先回家和家人们过小年节了。” 安安瑶瑶听到这句话起身,然后拍了三下之后,所有粉丝站军姿似的站的笔直。 “祝安安20岁生日快乐!” 陆今安粲然一笑,随即进了车后座。 陆今眠则从另一侧开车门坐上了驾驶位。 “安安,一年没回来,爸爸妈妈都很想你。这次回来给你举办了大型的生日宴。邀请了四大家族的人来给你庆生。” “是吗?我倒好久没见他们了,还怪想念的呢。” 陆今眠一心二用,时不时透过镜子看陆今安一眼,然后就见陆今安在镜子里捕捉到了他的目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哥!你要看刚刚就光明正大地看啊,干嘛还偷偷摸摸地看。” 陆今眠顿时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瘦了。” “有吗?可能是坐飞机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哦,对了,哥,待会儿我新电影上线你要给我捧场的啊!不然我就把你抽烟的事情告诉爸妈!” 陆今眠无奈地说:“好好好。安安的电影你不用说我也要去捧场的。不对啊,安安的电影还需要我捧场吗?就怕到时候你亲哥都不能抢到票。” 陆今安大笑起来。 陆今眠看着他肆意的笑容心中一软,他想要把所有的世间好物都摆在陆今安面前,希望陆今安永远可以幸福。 “那个,哥,今天我生日,你有没有给我准备什么生日礼物?” “嗯。准备了。就在后备箱。下车后就拿给你。” “什么好礼物要现在拿给我?不可以现在看吗?”说着就往后备箱上探。 陆今眠脸色大变:“等等!” 后备箱里放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陆今安眼底闪过一抹不甘,他迅速先拆开了其中大一点的盒子,看到里面放置的东西只觉得眉心狠狠一疼。 果不其然啊,还是这个娃娃,十三年过去了,陆今眠还是忘不了!不!别说陆今眠忘不了了,就连他爸妈,哪个能忘得了十三年发生的那件事?那件事就和一根刺一样卡在他们的喉咙里,就像达摩斯的剑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第52章 逝者不追 他一时觉得呼吸不畅,却还是尽力扬起一个勉强的笑,把那个洁白的云朵娃娃重新放回了盒子里,然后拿出自己的那份礼物,重新坐好,放在自己膝盖上,缓缓拆开礼物,是一只有市无价的表。 此刻他却并未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感动,抬起头时却挂上了一个笑:“谢谢哥哥!这个表我已经想要很久了!哥哥对我真好!” 陆今眠看着陆今安明明失落难过却还是要挤出的那抹笑容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似的疼。 “小安,对不起。” 陆今安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哎。有什么对不起的。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们一直不相信小辰已经死了——即使你们已经锲而不舍地找了整整十三年,可是你们依旧不肯相信他已经死了。 可是我也会难过。这对我很不公平你知道吗?活着的人始终比不过死去的人。每次我提起小辰,你们便是一副悲痛的模样,有时候也让我产生一种——” 陆今安苦笑了一声,继续道:“是不是我死了,就可以在你们心中获得和小辰一样的地位了!” “安安!”陆今眠已经彻底陷入了一种惊慌恐惧之中,他猛地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眼里都是无助,连伸出来要抱陆今安的手都仿佛ptsd了一般颤抖着。 直到碰到的人身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腥味他才缓缓镇定下来。 “对不起,小安。是我们没有考虑你的感受。十三年了……”陆今眠艰难开口,仿佛一字一句都能要了他的命,但是想到如此脆弱又敏感的陆今安他还是坚持把话说了出来。 “已经够长了。小辰……我们就当他死了。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唯一的弟弟。安安,你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否则我会疯的。陆家和你就是我这辈子拼尽全力要守望的珍宝,安安不要再说这种傻话了,好不好?” 抱着他的男人身上都在颤抖着,说出的话那般卑微带着祈求,陆今安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勾起一个笑,说出的话却带了一点点恰到好处的哭腔。 “好。哥哥也是我唯一的避风港。哥哥别难受了,刚刚也是我一时过激,说了一些不好的话,你赶紧去开车,不然待会儿就迟了。” “好。” 陆今眠重新坐直了身体,侧身看了看外面的雪,闭了闭眼,眼前仿佛又是那一日的情景。 那辆不管怎么追也追赶不上的货车,那怎么喊也喊不应的人,那血迹斑斑的云朵娃娃在货车的一颠一簸中被人一只满是血液的手抓住了。 洁白的娃娃不再洁白,那个穿着小西装的男孩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周遭的环境陌生,要将他扼死在其中,连空气都变得烧灼无比,像是要烫坏人的肺,他跪倒在地,不久便失去了意识。 都过去了。 陆今眠再不愿意接受,那也是既定事实。他们活着的人不该为死去的人所困而确实应该是要继续往前走了。 南城,花海镇。 “闻宴,只剩最后一桌客人了!等那桌客人走了之后收拾一下就可以走人了,咱们店铺今年就关门啦!来来来,这是给你的红包!” 闻宴笑着接过,“恭喜发财,谢谢姐。” “不谢,不谢。今晚我男朋友要接我去他父母家,你看看我这一身怎么样?” 闻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笑着说:“很好看。姐天生丽质,没什么好挑剔的,就是搭这件衣服的话可以尝试把围巾换一种扎法会让姐更有亲和感。”说着闻宴拿出自己在二手网上淘的手机,指了指一种扎法。 甄丽笑着把围巾解了重新系了一个,然后去镜子那儿转了一圈,回来就给闻宴比了个赞。 然后挎上小包,出门,高高兴兴地说:“钥匙在收银台上,待会记得锁门然后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哦。” “好。” 等到最后一桌客人走了,已经十点半了。闻宴抬头就看见有一个人撑着一把伞站在路灯下。 雪已经小了许多,只剩余星星点点的碎雪在半空中浮浮沉沉,像是星光一般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反射出一种温馨的气氛。 道路两旁树木枝干光秃秃的,只剩下瘦弱而乌黑锋利的分支刺向天空。他穿着一身黑色大衣,撑着一把黑伞,站在路灯下,在闻宴抬头的一刹那,伞向后微倾,然后伞面上的细雪一点点落下。 宁煜珩笑了笑,被染黑的长发披落,宛如神祗。然后他见闻宴快忙完了,就带着急切的心情快步朝店面走来。 第53章 蛋糕 他想要进来,又想起闻宴说的工作时间不能打扰他,于是就顿了顿脚步,拐了个弯,站在闻宴面前的玻璃窗前,脸几乎都快贴着窗户了,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闻宴一边看着他,一边加快了收拾的脚步。 然后等他再抬头时,只见他伸出食指,在橱窗上画了个蛋糕的形状。 闻宴猛地想起今天小年,确实是他生日。 然后他又看着宁煜珩在蛋糕上面写上了“生日快乐”四个字后陷入沉思,等到闻宴从收银台那儿拿了钥匙出来之后再看橱窗就发现那儿又多了几个字。 他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去了。 晏晏,宁宁,然后在两个名字外面画了一个心形,在闻宴出来锁好门的那一刻,宁煜珩冲他笑了一下,略显笨拙地微微屈膝比个了心。 闻宴笑了一声,敞开双手,宁煜珩立刻扑了过来,把闻宴抱起来,在原地凌空转了一圈。 闻宴一时猝不及防惊慌大喊。 等最后稳稳落地时狠狠瞪了宁煜珩一眼。 宁煜珩丝毫不介意地傻呵呵一笑,把自己围好的围巾取下来,低下头,用一块围巾把两人的脖子都圈了起来,然后右手迅速握住闻宴的左手,十指交握。 闻宴有些害臊地看了看周围,发现并没有什么人。转念又想,这是bl漫画,他们两个人牵手再正常不过。虽然,这紧紧相贴的姿势确实有些过于打眼了。再加上宁煜珩的逆天颜值,怕是待会儿会受到关注。 虽然已经从唐家逃出来快半年了,花海镇也处在漫画里最少出现的南城的边角地带,但现在有手机这种东西,还是得小心一点。 闻宴想到这却又皱起了眉。想来,唐北辰也该忘记他这样一个小人物了。白月光应该已经回来了,一受n攻的故事已经拉开序幕,他应该没有时间再想起一个叫闻宴的人了。再说,他不可能因为唐北辰,而让他后半辈子都活的像只躲躲藏藏的老鼠,这与他想要的自由相差太多了。 所以他就纵容了宁煜珩这一刻的黏黏糊糊。 “今天模特工作已经结束了?” “嗯。我赚了很多钱。可以养你了闻宴。” 闻宴仰头咧嘴一笑,“养我?那还早着呢。咱们继续加油,争取下一年从那间出租房里搬出来,搬到更大一点的房子里去。” “好。”宁煜珩土拨鼠似的点头,“我们去超市买蛋糕。” 宁煜珩在这里生活了半年,学习速度很快基本上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超市买菜,骑共享单车,坐公交他都会了。 唯独煮菜这项技能是怎么学也不行。就算跟着菜谱学他也能有自己的新奇想法,所以在连续失败几次后,闻宴毅然决然担负起做菜这个任务。虽然他现在大不如前,做的也不咋地,因为右手不能太过用力,所以有时候味道不匀,所幸宁煜珩不在意,他自己也没那么高要求。 二人进入菜市场。看着宁煜珩熟练地讨价还价,甚至最后还多坑走了摊主一把葱的样子,闻宴有一点点的罪恶感。 拥有那样不食烟火的一张脸的人被自己变得这般接地气真是——咳咳,好,太有成就感了! 等到所有菜买完之后,宁煜珩带着闻宴进了菜市场里的一家蛋糕店。本来宁煜珩想买一个三层蛋糕的,闻宴气的直接一巴掌拍在宁煜珩后脑勺。 宁煜珩委屈巴巴地看着闻宴的时候,闻宴心中狂骂自己,但是还是坚持道:“不需要这么奢华。就一个小生日而已。咱们一人买一个那个十几块的小蛋糕就够了。今天晚上买的菜已经够多了。” 宁煜珩不说话,闻宴就压低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角,安抚道:“等咱们以后有钱了再买啊,乖乖,宁宁最乖了。” 宁煜珩只得点头,然后拿上两个小蛋糕又拿上了那个三层蛋糕挡住闻宴的视线付了三层蛋糕的钱。 当闻宴看到那包装盒的直径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气哄哄的往前走,宁煜珩就在后面追。 始终保持那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闻宴停,他就停,闻宴走,他就走。 到后面,闻宴满身的气都没了,就一下转身,假装还是很生气的样子绷紧了脸。 “过来。” 宁煜珩顿了顿,然后把蛋糕背到身后,像鸟儿归巢一般扑到闻宴身上。 第54章 小乞丐 闻宴轻轻捏了捏宁煜珩的耳朵,“今晚不把这蛋糕吃完今天别上我的床。自己打地铺或者结网在角落里待一晚上,知道吗?” 宁煜珩欣喜地蹭了蹭闻宴的肩颈,重重点头,“谢谢晏晏。我今晚一定会把你喂的饱饱的再上床的。” 闻宴:“……”你把后面的两个动词换一下顺序我保证想污。 可惜宁煜珩现在还是什么也不知道。他眼中的上床就只有躺在一起抱在一起。 往往亲着亲着闻宴上火了宁煜珩还是一脸懵懂地看着他。面对那副神情,闻宴实在无法下手,每次都是自己去厕所解决。 最过火的一次就是宁煜珩突然问他:“晏晏,这儿难受是为什么啊?每次和晏晏亲完之后这儿就非常难受,要过好久才能好。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这么快啊。” 闻宴:“……”放屁。 那天在宁煜珩死皮赖脸的请求撒娇绿茶语言下,闻宴红着脸在厕所外面像指导他洗澡一样指导他怎么发泄。 唉,吃不上的肉啊。这蜘蛛还得再养养。 他们从菜市场东门进的从西门出可以直接走回家里。 走到西门的时候有个浑身脏破的乞丐坐在地上,他前面摆着一幅又一幅的画,旁边的牌子上写着隽秀有力的字:给钱就卖,他看着像是无家可归的样子。 但是他又不叫卖,就是坐在原地。寒冬腊月的,身上穿的羽绒服都不保暖,破了很多洞。 闻宴停了下来,然后叹了一口气,从那些画里挑挑拣拣,选中了一幅深夜的向日葵图,然后把甄丽给他封的红包留了下来。 原本里面有两三千左右,今天买了年货再留下交房租的钱,还剩一千五左右,虽然艺术无价,但是艺术家需要吃饭的时候,这点钱也是钱了。 就在闻宴打算起身的时候,那乞丐抬头了一秒,然后迅速低头,拽住了闻宴的袖子一下又迅速放下,在衣服上擦着手上的脏污。 闻宴挑了挑眉,“怎么?不是给钱就卖吗?你要价再高一点,那我也买不起了。” 那乞丐摇头,然后从画里迅速再选出了一张画,那幅画上是白天的向日葵,打光非常完美,色彩运用也十分娴熟,他双手捧着这幅画,递到闻宴面前,却依旧低着头,一言不发。 闻宴几乎以为他是哑巴了,但是还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然后他笑了笑说:“不用了。你这幅画远远不止一千五,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伯乐赏识你,才让我钻了这个空子,一千五买下,我心中已有愧。不可能用一千五买你两幅画了。” 小乞丐依旧固执地举着。 “再说你都已经这么落魄了还是没有放弃画画,画画对你来说一定是很有价值的事。虽然我不太懂画,但这幅画让我感觉心情很好,永远向着阳光的向日葵,在漫天黑暗无边孤寂里依旧散发着精神气的向日葵我很喜欢。它很有价值,是值这个价的。” 小乞丐捧着画的手一颤。 闻宴再次叹了口气,“那要不这样,我以后有钱了我再来找你买这剩下的这幅。还是一千五的价格,可以吗?” 那小乞丐愣了愣,然后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闻宴这才笑着和身旁的男人离开。 他不知道的是,他走后,地上的小乞丐轻轻抚过那副白日向日葵,紧紧盯着他和男人的背影,目光晦涩不明。 第55章 那就永远不离开 “不好奇我为什么帮他吗?” “因为晏晏是个小天使。” 闻宴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蜘蛛,你在哪儿学的土味情话,天使?我?太好笑了。老子可是天上地下唯一巨无霸魔尊殿下!都是因为万年前做尽恶事才被贬黜至此。” 宁煜珩时常听见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早就习惯所以配合地点点头,拍拍手,虽然表情迷茫但胜在行动迅速。 闻宴失笑,忍不住亲了亲宁煜珩的下巴正色道: “因为他让我想起了无家可归的自己。那时候我从出租房里被赶出来的时候正好下了雪,我就带了一床被子,坐在雪地上,过往的人很多,要不是还有人陪着我唠嗑,那个冬天真的太难撑下去了。” 要不是沈修辞陪着他,闻宴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过去。幸好,五天过后,他就找到了工作,预支了工资。 “对不起,晏晏,当时不在你身边。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么做了。” 闻宴哂笑一声,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又不一样,蜘蛛在这个世界里当时又怎么会在他那个世界里呢? “宁宁!” “嗯?” “看招!” 说着闻宴从道路旁停的车上抓了一把碎雪就朝宁煜珩扔去。 宁煜珩呆呆的站在原地,碎雪砸在他的头发上,然后顺着头发部分滑落,部分黏连。 他歪了歪头,似乎是不懂为什么闻宴要砸他。 闻宴蹲在地上哈哈大笑起来,“宁宁,你怎么这么呆啊?” 宁煜珩眨了眨眼睛,银色长睫如蝶翼般扑闪,刚刚落在睫毛上的一点细雪随之下滑,他伸手一接,掌心便落了一片雪花。 他背后是没有灯的小巷,他的背后都被黑暗所吞噬,他立在雪中,仿佛成了这泼墨般画卷里仅剩的光点。他与这个世界是割裂的。 尽管闻宴已经尽力带他融入这个世界了,但总有些时候,会觉得宁宁天生该被众人簇拥,天生该被人们供奉。 闻宴笑够了,就在原地欣赏起了他的颜,然后弯眼轻笑,蹲在雪地里,伸出双手,像个小孩一般耍无赖道: “好累啊,走不动了,宁宁背我回家。” 要是换个人,必能看出闻宴眼底的狡黠从而判断出他就是偷懒不想走。只有宁煜珩会包容他的一切。 宁煜珩蹲下来,然后任由背后的人圈住他的脖子,圈住他的腿弯,把人背起。一步一步,走的很稳。 闻宴手中拿着伞,但是此刻却不愿意撑。在这样的时刻里,总是希望和这个世界更亲密一点的接触。 希望雪花可以切实落在他的皮肤上让他记住这一刻的温度,希望寒风吹过时,可以让他记住每一刻的低语,他会记住这段路程走的每一个脚印,让这段记忆永远鲜活生动。 “晏晏?” “嗯?” “你看。” 宁煜珩调整了一下姿势,单手托住闻宴的屁股,闻宴下意识绷紧了脚弓,往前一蹬。 “你做什么?!”闻宴颇有些气恼地出声,头上都快冒气。 然后他低头就看见宁煜珩捧着一朵晶莹剔透的八角冰晶放到了他面前,然后反手摸索着,从闻宴的下颌缓缓向上摸到耳根再到耳垂,把这朵冰晶挂在了耳垂上。 “好看。” 宁煜珩回头,看着闻宴笑了笑,然后又一步一步往背后的小巷走去。 闻宴想这个世界真是不正常了,刚刚有一瞬间他觉得时间都被冻结,他已没了呼吸,只剩下胸腔里的一颗心脏存在感十足的擂动。 “宁宁,你别对我太好。我感觉……我感觉我快离不开你了。” 他侧头,将脸贴在宁煜珩的背上,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宁煜珩身上的血腥味应当不是天生,此刻他闻到的只是一股他们共用的沐浴露的柠檬味道。 “那就永远不离开。宁宁会努力一直在晏晏需要我的时候来到你身旁。” 雪花依旧在无边黑夜里飞舞,遮掩他们来时的路。脚印被一一覆盖,像是上苍也不愿别人打扰了他们此刻的宁静,于是要悄悄地偷偷的将所有痕迹抹掉。 第56章 你还在找闻宴吗 东城。生日宴会。 “北辰哥哥,这一年一切都好吗?” 陆今安手里拿了两杯酒,一杯给了唐北辰,一杯留给了自己。 “一切都很好。谢谢小安。除了有时候会很想你。” 陆今安轻轻笑了一下,“想我做什么?咱们不是一周都要联系几次的吗?” 唐北辰握住了酒杯,轻啜了口酒液,什么味道都没尝到,他眼前只剩下了陆今安,仿佛所有的都成了过往云烟。 “不够,怎么都不够。” 季子瑜扶了扶金丝眼镜,阴沉了脸色,笑着走到两人身边,仿佛无意地提起:“老唐啊,你儿子都走丢那么久了,你不着急多派点人手去找找吗?” 唐北辰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了起来,他看着季子瑜的眼神里夹枪带棒,但是季子瑜只是无比绅士地笑了笑,眉眼间的愉悦清晰可见: “啊,我忘了,最近老唐不仅要找他儿子,还要找他的一个丢了的小情人呢。听说这个小情人,听说这个小情人跑了的时候老唐大发雷霆,差点把北城都翻了个面,半年过去了,老唐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唐北辰强忍着没有动手,紧攥的拳头仿佛指节都在咔咔作响。 “季子瑜!!!” 季子瑜拍了拍脑门,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哦哦哦,瞧我这记性。老唐不是养了个小男友吗?瞧着挺乖巧听话的。想必也不会再去想那条不听话的小狗了。” 季子瑜仅仅用三句话就让唐北辰彻彻底底在他白月光面前破防。三句话一指出他已有孩子的这个逆鳞,二指出陆今安不在的这一年小情人不断,甚至有可能对其中一个上了心。 唐北辰一怒之下冲季子瑜挥起了拳头,季子瑜与他认识那么多年早就有所准备,侧身优雅一躲,唐北辰便往前冲了个趔趄,而他就站在旁边眯起一双狐狸眼,笑的邪气肆意。 陆今安眸光微闪,心底闪过一抹狠厉,却依旧笑的温柔可亲,“北辰哥哥确实也该找个人安定下来了。不过还是希望北辰哥哥能够好好对待一白。要是北辰哥哥腾不出忍人手来,陆家愿尽一点绵薄之力。毕竟我们这样的家族总是容易招来外面的嫉恨的。还是今早把他找回来。” “不用,那孽畜是自己跑掉的,等他吃够了外面的苦就知道我已经对他仁至义尽了。小安你知道的,他的存在就是个错误!当年要不是……” “好了,北辰哥哥……”陆今安俊雅一笑,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雅神仙,他拉住了季子瑜的手,说:“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这不怪北辰哥哥,但是他毕竟还是你的儿子,北辰哥哥还是上点心。” 陆今安说完这句话就和季子瑜一起走了,季子瑜回头朝唐北辰勾出一个挑衅的笑。 唐北辰怒到往前疾冲了几步,大步走出宴会,走到地下车库时才猛地把手机砸到了车上。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唐北辰愤怒地踹了踹车胎,随即拿起手机,接通,电话那头是赵岛。文斯已经继续上任,赵岛就被调去负责外勤。 “你最好有什么事。” 赵岛听见老板明显已经气到了极点的声音,心里大喊一声苍天啊,谁又惹这主子了!声音确是沉稳至极。 “唐先生,小少爷找到了。” 赵岛看了看菜市场里坐在地上俨然一副乞丐模样无家可归的唐一白,无奈地摇摇头。 这小少爷分明只要安安心心的就有破天财富,非得跑到这山旮旯里卖画,要不是他指定任务正好到了花海镇这里,在凭借他一双慧眼一眼认出这就是他宁折不弯与世俗格格不入的小少爷,他妈的,他还要找他多久。 “呵。”唐北辰冷笑一声,打开车门,坐了上去,“找到了就带回来。” “哎哎哎,好嘞。”电话那头赵岛一脸狗腿笑道,又猛地想起boss现在不在自己面前,笑的这么猥琐干哈,于是他挺直了腰板,正了正神色,到小少爷面前,说道:“少爷,走。” 小少爷低着头,手不断抚摸过其中的一幅画。赵岛歪头一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很多向日葵。看着像是唐宅里的,就是没了电网,看起来格外鲜活生动。 “还有人没来拿我的画。” 赵岛震惊地张大了嘴巴,wc,这是小少爷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太太太惊喜了! “没关系,小少爷的画我赵岛全买了。”瞧他赵岛也有霸道总裁的一面啊。 “不,你不是他。这幅画留给他的。任何人都不能碰。”唐一白抚摸着画框的边缘,说到最后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赵岛的错觉,面前的人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起来。但只有那么一瞬,让人以为是错觉。 赵岛只能无奈地再次给唐北辰打电话,“唐先生,小少爷不愿意回来。他说要等一个人来买画。” “那就把他腿打断再带回来。既然已经姓了唐,他以为他的人生还能由他自己做主吗?!画的一堆破纸,谁会买他的画!赶紧的,要是做不到,赵岛你也别回了!” 赵岛开了扬声器,揉了揉耳朵,表情谄媚地看着唐一白,摊了摊手。 他以为唐一白这下该乖乖和他回去了,没想到唐一白突然抬了头,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完完全全的命令的语气。 让跟在唐北辰手下做了那么多年事的赵岛下意识就递上了手机。 递完以后才意识到妈的,为什么小少爷发号施令的动作这么熟练!不愧和唐北辰是父子吗?这俩对他有天生的上级压制! “唐北辰。” 唐北辰先是一愣,随即用力地拍了拍方向盘的喇叭,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声音:“孽畜!会开口说话了!怎么敢喊你老子的名字!我的名字是你能喊的吗?!” 唐一白没有理他,只是不急不缓有些慢地说:“你还在找闻宴吗?我今天见到他了,你把他也带回去,我就回去。” 第57章 醉酒 在家里的宁煜珩与闻宴在快速解决完晚饭后开始拆蛋糕。 “ok,ok,20根蜡烛!咱们关灯!” “哎,宁宁会唱生日歌吗?” 宁煜珩坐在矮矮的板凳上,过长的腿让他过不了多久就得换个姿势不然腿会麻。 他老老实实地摇头。 闻宴也丝毫不失望,反而眼神迷离地笑着看宁煜珩,他们刚刚吃完饭喝了点小酒,此刻在烛光下隐隐泛着碎光质感的瓷白肌肤爬上了几抹红晕。 “那我唱一句,你就和我唱一句好不好?” “祝我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不对不对。学的一点也不好。来看着我的嘴型。”闻宴站了起来,凑近了宁煜珩,因为喝酒之后的错觉,他以为离宁煜珩还有段距离了,实则此刻的他宛如灯火下的风尘之人,一颦一笑都呼出一口浓郁醉人的酒气,眼神迷离仿佛带着钩子一般,红唇一张一合,近到已经亲上了宁煜珩额耳朵。 “祝我的祝是第二声,我是第一声,来和我再学一遍。” “祝你生日快乐。” “对啦对啦,来来来,奖励你,亲一个。” 闻宴胡乱地亲,本来是要亲脸颊,结果落到了发间,吃了一嘴头发的时候脸上露出孩童一般天真的疑惑表情。 “呸呸呸!蜘蛛你是不是又好几天没洗头?待会不准上我的床!” 宁煜珩低下了头,闻宴似有所感地浑身一颤,然后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昨天刚刚洗了头。晏晏这么嫌弃我,却再也不给我洗一次头发了,总是这般无理取闹。是不是只是单纯不想和我睡?” 说着说着竟抬起了头,挪着小凳子到了闻宴面前,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闻宴。 灯下看美人,本就是别有一番滋味,更何况闻宴本身就是颜狗,对此刻的宁煜珩完全没了抵抗力,刚刚一瞬间拉响的警报已经彻底歇了菜。 “不是的。我喜欢和你一起睡。你的味道很安心。” “那晏晏……” “好了好了,是哥不对,鸡蛋里挑骨头,那这样,哥允许宁宁许个愿望,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必定满足!” 闻宴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宁煜珩眨了眨眼忽略哥这个称呼,随即答:“现在想不到,可以存到以后吗?” “当然可以。好了,好了,不准生气了臭蜘蛛,咱们——吃蛋糕,呜哇哇哇啦啦啦!吃完蛋糕咱们就要变身奥特曼拯救世界!” “嗯,好,拯救世界。” 等两人把蛋糕风卷残云地解决完之后,闻宴已经不想再动一下了。他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 宁煜珩自然地把他抱起,抱到床上。 他低声问:“晏晏?晏晏?” “干嘛呢?!老子要困告!我警告你,我起床气很严重的!” 闻宴龇牙咧嘴,像是一只小兽,然后下一秒就没了气力,重重倒在床上。 “要洗澡的,晏晏,这是你说的。” “不洗,不洗!滚开!这是老子的床,我说不洗就不洗!” 闻宴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将整张床都占为己有,眉毛烦躁地皱起然后狠狠揉了把自己的头发。 宁煜珩妥协道:“那我给你擦擦身体。” 闻宴凭借最后的清醒与理智思索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吭哧吭哧地将自己全身上下脱了个精光,只剩下一条短裤。 然后背过身,大咧咧地躺下。 宁煜珩眼底一暗,他去卫生间拿了毛巾,打了盆温水,将毛巾浸湿了就开始给他擦身体。 “舒服。宁宁再用点力。” 宁煜珩听话的加重了力道,却不知是毛巾太过粗糙劣质还是闻宴的皮肤太过娇气,立刻泛起了红印。 宁煜珩俯身,双手撑在闻宴的劲瘦的腰肢两侧,轻轻吻了吻那道摩擦出的红痕,从头至尾缓缓移动着,柔软冰凉的唇瓣轻触着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闻宴不知是被冻的还是怎么样,颤抖的突然向下塌了塌腰,腰线两侧两个窝状结构更加明显。 宁煜珩奇怪地看着那两处,随即试探性的按了一下,闻宴登时宛若濒死的鱼无力地瞪了瞪腿,绷紧了足弓。 宁煜珩又将手放上去,发现恰好可以卡着那个地方把闻宴整个人捞起,他似乎懂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还没等他继续深想,闻宴就打了个喷嚏,他立刻拿身旁的被子盖了盖,继续擦拭。 闻宴被伺候地舒舒服服,一会儿是毛巾有些粗暴的揉搓,一会儿是什么冰凉柔软的触感一点点挪动,他不禁哼哼唧唧了起来。 擦完半面身体就被翻了个个,宁煜珩看着他肚子接近腰胯那儿的一处破坏了所有美感的狰狞疤痕,心下一痛。 他细细地吻着那处疤痕,闻宴腰肢用力,半坐起,就看见蜘蛛似乎很心疼的样子,连眼眶都红了,“晏晏,可以告诉我,这个伤是怎么来的吗?” 闻宴愣了愣,随即勾唇一笑,掐住了宁煜珩的下颚,眸子里的水雾仿佛春日碧水上氤氲出薄薄水雾,天真烂漫而又恶劣“怎么了,小蜘蛛,瞧你一副要哭的模样,是心疼你ii啊……” “晏晏,对不起。你告诉我是谁害的,我已经强大起来了,我可以……让他们受到惩罚的。” 宁煜珩原本想说弄死他们的,但是想到之前闻宴说的话还是换了个说法。 “不知道啊,不记得。不过好像刺了个藤蔓,也看不出是个疤了其实。”闻宴摆了摆手。 虽然唐北辰给他留了不少的伤,但腰胯这一处还真不是唐北辰干的,是闻宴来之前原主受的伤,漫画里也没提,所以他自然也不清楚。不过现实世界里他倒是也有一道这样的疤,是被刀砍出来的,难怪他和原主确实有几分缘分在。 所幸蜘蛛也没继续问了。只是安安静静地给他擦完身子之后去厕所给自己冲了一下然后就上床像以前一样脚交叉搭在闻宴腰上,双手环着闻宴,然后有轻有重地按揉着胃,说:“今天吃太多了,得按一下。” “嗯……” 二人渐渐进入梦乡,到大概两点的时候,宁煜珩猛地睁开了双眼,一双异色瞳孔骤缩,他悄悄地离开闻宴,走到窗前,发现楼下停了一辆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奢华车辆。 宁煜珩将手放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之后画了一个诡异的符号之后嘴角突然溢出一丝鲜血,红色暗纹爬上脸颊,头发暴涨,异瞳化作了灰色。 他若无其事地擦了擦唇角之后低声呵道: “生魂入鬼道,以血撞猩刹,滚!” 第58章 撞鬼 刹那间,车周遭白雾四起,车前亮的几辆刺眼大灯在滋啦几声后彻底报废。在寂静无声的夜晚里,阴风突然哗然作响,将地上的塑料辣条包装吹的直冲云天。 “赵老大!这……怎么回事?是撞鬼了吗?” “撞你妈!再试一下车大灯还有把车内顶灯开了!” 坐在驾驶位上的小弟再试了试,发现车大灯虽然开不了但是车顶灯依旧完好无损,开了之后视线就清晰了,安全感也多多了。 他呼出一口气。 “估计是车大灯的事。赶明儿去修修。大家伙现在就下车,已经打听好了,四楼444号房间。” “啧,赵老大,他这儿也忒不吉利了。他就不怕恶鬼缠身。” “也就你们迷信。” “才不是我们迷信呢。我们国家百分之八十的人都信鬼神,南城的神山更是着名景点,也就赵老大你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人间真的有神迹!” “我呸!再在这儿瞎逼逼老子把你踹出去。”赵岛一边怼队友一边开车门,然而下一秒让他呆滞在原地的是他居然活生生地把车把手——掰断了! “草!老子是成金刚芭比了吗?” 其他人:额……,这很难评。金刚可以,金刚芭比的话…… 开驾驶位的和其他小弟也不愣着分别从另一侧车门和驾驶位车门出去,结果令人倒吸一口凉气的事情出现了,随着三声咔嘣脆响,车把手一一折了。 “啊啊啊啊啊!不会真有鬼?” “闭嘴!小刘,用前头按钮按一下开门。我就不信老子点那么背。” 坐在驾驶位的小刘僵硬转头,苦哈哈地回答:“按过了。没有用。” 一时间车厢内的气氛凝滞了。 “不是,你们没发现,刚刚咱们这么吵,这小少爷连眼睛都没睁开一下吗?” 众人面色一凝。 赵岛摇了摇唐一白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面色凝重,“算了。车应该还能开。先去医院。他们短时间还跑不了,先去看看小少爷什么情况。” 小刘踩了踩油门,发现还可以使用登时喘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南无阿弥陀佛。” 这次赵岛没再开骂。因为他刚刚透过后视镜看见他们车子的背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中还牵着一个男孩儿,透过车内顶灯泄出去的微光,她的一整条手臂显然成了青紫色的腐肉状…… “开快点。” “啊……是,老大。” 背后的人没有追赶。 赵岛勉强拼好自己破碎的世界观,长呼出一口气。 而在路上站着的女人僵硬的偏头,她的背后鲜血淋漓,已经成了一块又一块的腐肉,附着在腐朽的骨头上,像是死掉了很久的老鼠。 “儿子,他们是你爸爸的手下吗?” 唐一白想抽出自己的手,谁料女人挂着一层腐肉鲜血淋漓的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像是要把他掐碎。 “是。” 女人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嘴唇向两侧裂开了一个惊人的弧度,仿佛要裂到耳根,眼眶酸黑,一只眼珠挂在眼眶里摇摇欲坠,一只则早已空空荡荡的,头皮上没剩了几根头发,恍若从下水道里捞出的沾着泔水的零散头发胡乱黏在了他的头皮。 “那就拦住他们。拦住他们!赶紧和我一起去追!你只有讨好你的父亲,咱们母子今后才能衣食无忧,你必须要做唐家的继承人!” 姬望兰拉着唐一白往前疾冲,唐一白狠狠跌在地上,被她一路拖行,道路粗糙,碎雪弹起打在他脸颊上,尖锐的石子在他刚刚跌倒时狠狠扎入腰部,鲜血汩汩流出,在雪地上拖出一道断断续续的血迹。 血液吸引了无数厉鬼,阴风怒号,树叶不停作响,却在厉鬼靠近血液的那一刻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被灼烧成了灰烬。 “我是姬家小姐!凭什么到我这一代的时候姬家就没落了!凭什么他们享受过的荣华富贵我都没有!只要攀上唐北辰,只要有了他的孩子,我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唐一白一下回到十岁时候的身躯还没习惯,等到他大概被拖行了足足十几米之后他突然使力挣脱了姬望兰,大口大口喘着气,面色依旧冷淡地不像话。 “不会的。就算你有了唐北辰的孩子,唐家也不会认你。你生前不就知道了吗?死后难道全忘了?” 姬望兰尖叫一声,棍子一棍棍落下皮开肉绽骨头尽碎的回忆再度袭来,她用力拽着自己仅剩的几根头发,一边跌跌撞撞地朝唐一白扑来,一边如同十八层地狱里正受恶刑的厉鬼一般嚎叫: “不——!!!都是因为你不争气!我让你不要学画画!让你不要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听我的!不听我的!啊啊啊!都是因为你,你要是好好学金融你爸肯定会喜欢你的,这样我就不会死,我会成为人人钦羡的唐夫人!” 第59章 活着的意义 唐一白闭了闭眼。 他想起他第一次拿起画笔时心头的悸动,他天生喜欢画画,他画的第一幅画就是就是窗口的桂花。 就在他亲手把画交给姬望兰的那一刻,姬望兰却顿时阴沉了脸色,“你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什么?今天的算术课上完了吗?作业写完了吗?” 唐一白被她尖酸刻薄的语调刺在了原地。可他真的太爱画画了,女人没收了他的画笔,他就拿铅笔水笔画黑白画,女人没收了他的画纸他就在桌子上墙上偷偷画。到后来女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只能妥协,让他一天多上几节数学,金融课程然后才能腾出三十分钟去学画画。 画画是他在只有数字,被裹挟被束缚的人生中唯一一点亮光。画画让他感到自由浪漫,让他从糟糕的一切中脱离出来,形成一个只有他自己的壳子。 可是,这么点爱好也成了罪过。 也对,像他父亲说的那样,他的出生就是错误。 没有人欢迎他的降临。他父亲厌恶他,因为他是强迫后的产物。他母亲厌恶他,因为他没有带她一举进入唐家,反而眼睁睁看着她被棍杀至死。他也厌恶恶心透了这样的自己。遇到所有的事情只想逃避,躲着,以为钻进壳子里外界的伤害就落不到他身上。 他不和别人对视,对方的嘲讽或不屑或鄙夷的眼神他就看不到。他不和别人交流,就能逃避一切语言伤害。 可是,现实是,他低下头,心底却已经想象出他们的鄙薄眼神,他捂住耳朵,那些令人窒息的话语还是绕耳不绝,他躲在角落却扔逃不过被人揪出来拳打脚踢的命运,名为唐家少爷,却连佣人也可以随意欺负。 他是个失败者。他懦弱无能,胆小至极。他没有活着的价值。 “你活着还能做什么!废物!去死!去死!去死啊!” 他被掐住了脖子,摁在树干上,面前的女人狰狞可怖的面容上一道道鲜血自黑乎乎的眼眶中流出。 唐一白闭上了眼,一滴泪无声顺着脸颊落下。 谁来告诉他,活着的意义究竟在哪? “虽然我不太懂画,但这幅画让我感觉心情很好,永远向着阳光的向日葵,在漫天黑暗无边孤寂里依旧散发着精神气的向日葵我很喜欢。它很有价值,是值这个价的。” “你这幅画远远不止一千五,只不过暂时还没有伯乐赏识你,才让我钻了这个空子,一千五买下,我心中已有愧。不可能用一千五买你两幅画了。” 少年清清冷冷的话语在耳边响起。唐一白突然颤抖了一下眼皮。 他,是第一次被人认可价值。 被人认可活着的意义。他的画让人觉得快乐。他说,他只是暂时没有人赏识。 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少年时的情景。他坐在摇椅上,姿态放松慵懒,阳光笼罩在他身上,像是他天生就被光明簇拥包裹,被阳光青睐喜爱,碎金般的斑驳光圈在他身旁浮动跳跃,尽管没有那般迷人的脸庞,却让人将视线不禁放在他身上。 是阳光的味道。 但他心中却不可避免地涌起一点嫉妒。他是黑暗中永远照不到光的向日葵,只能低着头,匍匐在地,用泥土浇灌自己的身躯,明明都是人,为何就是不同? 可是后来,他却在别人的交口传言中知道了,原来他和自己是一类人。他们都曾深陷泥渊,不是他吸引了阳光,而是他追逐着阳光,追逐着自由,于是,光才会愿意吝啬些许,垂怜于他。 掐在他脖颈上的手俞收俞紧,黑色指甲已经掐入皮肉中。 唐一白却蓦地睁眼,前所未有地轻笑出声。姬望兰霎时一愣,因为这个笑太像唐北辰了,太像太像了,那双凤眸上扬的凌厉弧度都一模一样。 她不禁松了手,抚上他的眼睛。 “妈妈。不是你说我是废物我就是废物。不是你说我活着除了取悦唐家人就没有意义了我就真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价值了。你是我妈妈,我永远认同这一点。……但是你要是再不松手,我会让你魂飞魄散的。” 姬望兰双瞳缩成了一个针眼大小,他无法想象向来逆来顺受的儿子此刻居然用这么轻飘飘的话语说出这样的话来。 “妈妈,你肯定不记得我的生日了。我生日……是在重阳节。” 姬望兰顿时一僵,下一秒,唐一白露出一个嗜血的笑意,他轻轻用手掌擦过腹部的血液,然后堪称温柔的按住了姬望兰的后颈,阻止了她的后退逃跑。 “啊啊啊啊啊!”手心下的女鬼发出凄厉哀嚎,从接触的地方起变得焦黑,然后一步步变成灰烬。 唐一白的脸色却愈发冷淡。 “放过我!我错了!妈妈错了!” “错了就该放过吗?妈妈……你说过,错了就得受罚的。” 姬望兰的身上已经大半都化作了飞灰,唐一白毫不在意地抠挖自己身上的伤口,刚刚快止血的伤口顿时又流出无数鲜血。 就在姬望兰绝望闭眼时一只手把她从唐一白手中救了出来。 姬望兰怔愣抬头,用她仅剩的一只眼珠看着面前这个熟悉的男人,一瞬间血泪流下,她泣不成声:“文川!文川是你吗?带我走,好不好?带我走!我不要唐家权势了,我不要当唐夫人了!你说过的照顾我一辈子还做不做数?对不起,对不起!” 姬望兰颤抖着手拉住文川的脚踝。 “这些年我过得很苦。很苦。我被打断四肢,刚开始的时候只能任人欺负。他们挖了我的眼睛,把我当皮球一样踢,让我一遍遍遭受生前的折磨,文川,我求求你,带我走……我错了……” 文川似笑非笑,“望兰,你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孩怎么可以这样求我呢?我们已是死后亡魂,不要再留人间了,忘记所有,和我走。” “好好好,我和你走。我和你走……” 姬望兰跌跌撞撞地起身,文川看着却没有起身扶一下。 最后姬望兰跟着男人离去时,文川回头看了唐一白一眼,文川的脸变幻成了一张狰狞恐怖布满烧痕的脸…… 第60章 被找到 唐一白依旧面无表情,直到天光大亮,他的身形才逐渐透明,最终在一家小诊所里回到了自己的身躯。 “唐先生,小少爷醒了,刚刚已经检查过了,没有事,但是闻宴那边还没搞定。那我们下一步应该……” “那畜生先送回北城宅子,至于闻宴,等我忙完东城这儿的事,我亲自来捉。” “是。” 赵岛把唐北辰的安排说给唐一白听,唐一白虽然还是那副死人脸,却总让赵岛感觉哪里发生变化了。 唐一白一言不发地坐着另一辆车回了北城。赵岛天天在闻宴楼底下看着,但太阳一下山就立刻离开。 以至于周围也有兄弟调侃他是不是要成为全国人民的80了。 赵岛口上仍旧不服输,说信个屁,但其实心里已经认同总有些科学无法解释的存在。 “赵老大,你别不信啊。你看那儿,那座白雪皑皑,几乎整座山都是雪的那座,那就是南城的神山。关于这神山可算大有来历呢!” “嗯哼?”赵岛心不在焉地应。 “传闻在很久很久以前……” “闭嘴。他们咋一天天的都不出来的?唐先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好像又耽误了一下,今天都腊月三十了。” “对啊!对啊!老子还要回去过年吃年夜饭,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呢。” 赵岛打开窗,点了一支烟,看着那扇窗,想透过那扇窗看他们究竟在做些什么。 突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唐北辰。 “我到了,开始行动。” 唐北辰一脚踹在门上的时候,整个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几乎墙体都要跟着碎裂。 “枪。”他薄唇里吐出一个字眼。 紧接着“砰砰砰”三声,整扇门摇摇欲坠,嘭的一声响倒地,扬起一阵灰尘。 而卧室内空无一人。 “人呢?!不是叫你们好好看着吗?!” 赵岛一瞬间脸色煞白,他和兄弟们确实守了一夜,按理说,人不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逃掉。 “也许,这个地方还有别的出口。被窝还是热的,人没走远。唐先生,我们还有机会抓到。” “最好是这样。南城宁家人的地方。宁家已经不问世事多年,今个儿把南城翻了个天也得把我的狗找回来!不然赵岛,你知道下场。” 赵岛应了声是,脸色惨白地迅速推开以小区为中心迅速开始搜索。同时在南城最大的网站里发布寻人启事。说是家中小孩儿走失,希望有人看到及时联系亲人。提供线索的人可以获得巨额感谢。 这消息一出,在南城引起轰然巨响。 甄丽正和男友,不,准丈夫躺在家中沙发上玩手机,刷视频,突然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她瞳孔骤缩。 紧接着立刻拨打闻宴的电话,那头传来的冷酷的机械女音让她几乎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rry,the nuber you……” 此刻,在3号干线上正行驶着的公交车上,李晓已经忍不住好几次转过头去看坐在最后面的角落里的那两个男人好几眼了。 只见矮一点的男人此刻正窝在高一点的男人怀里,戴着厚厚的羽绒服的帽子,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一截瘦削苍白的下巴,而高一点的男人侧着身,挡住了李晓的窥视目光。 李晓几次微微从公交车座椅上扬起脖子,只想再看清楚一点底下那人的样貌。 然后那高一点的男人突然转过了头,直直看向了李晓。 李晓被那眼神里刻骨的寒意与威胁吓得身形一僵,那双眼睛瑰丽至极,此刻却像是无数利刃朝李晓扎来,李晓僵硬着头转过身,坐直了。 没过多久,他再次打开手机,手机里是那个寻人启事。光提供线索就有四十万,若是将人送到亲人面前呢?李晓的眼神愈发贪婪。 他想,那个矮一点的男人必定是世家子弟,却爱上了一个除了容貌一无是处的废物,是比较经典的富家小姐爱上潦倒落魄下层青年的话本,若是发生在李晓身上,他绝不拒绝,若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他就有必要为男孩的亲人寻回他。爱情值个屁!没准以后这男孩儿还得感激自己。 想到这,他给自己打了一碗的鸡血,然后缓缓地挪到了两个男人身前,他义正言辞地开口,由于嗓门大的原因吸引了不少视线。 “喂!你怀里抱着的是谁?!你是不是把他迷晕了?要是我猜的没错,他叫闻宴,他的家人已经找他很久了,让开一点,让我们大家伙看看。” 底下的男孩儿听到这就要拉开护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在众人目视下,他伸出手,黑色羽绒服袖子稍短,他一抬手时就露出一截苍白细腻的手腕,早晨的阳光探入,轻轻落在闻宴的的手臂上。 被阳光照到的一部分泛着温暖的意味,仿佛是无价的玉石,却又比玉石多了几分柔软与细腻。而未被太阳照到的一部分则是冷色的白,比外面的雪还要白上几分。 冷暖交叠间,李晓不禁屏住了呼吸,更加确认拥有这样一身肌肤的人不可能穿着不合身的羽绒服和别人一起挤公交。 一定是他旁边的这个男人拿甜言蜜语哄骗了他!一定是!他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在救他!没准……万一他救下他之后,他对自己一见钟情…… 李晓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快速伸出手,就要掀开男人的帽子,手还在半空时,突然被人攥住,那个高一点的男人握着他的手几乎毫不费力地一折,一阵杀猪似的哀嚎响彻公交车。 与此同时,公交车的提示音响起。 「尊敬的乘客,喀折河站到了。请下车。下一站富丽小区。先下后上……」 “你,不配碰他。” 第61章 追捕 男人护住怀里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公交车站,直到下站也无人敢拦。 李晓在原地大喊大叫,然后目光怨毒地盯着远去的背影,突然跟着下了车,大喊了一声:“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是人贩子!大家快抓住他!救下他怀里的人有四十万赏金!” 这一句话让不少人纷纷朝他指的地方看去,宁煜珩拉着闻宴撞开所有一路跑往人少的地方。 本来是想跑向人多的地方,浑水摸鱼跑到其他地方去,没想到如此一来,他们只能往人少的地方去。 只要遇见人,就有人迅速招来其他人,“这!这儿!在这儿!快来啊!” 闻宴此刻在所有人眼中就只是那移动的四十万。他们一路躲躲藏藏,地上的雪在他们急促的步伐下溅出细碎的雪。 最后二人脱下羽绒服,拿出钱包,然后飞快地朝喀折河旁的一处火车站跑去。 闻宴将脸埋在围巾里,一边跑,一边忍着突然发作的胃疼,“宁宁,你怕吗?” 宁煜珩一愣,却并不是因为这句话,他几乎立刻就反应过来,“晏晏你是不是胃疼?我背你。” “不用。”闻宴尽可能跟上宁煜珩的步伐,他知道现在两人不能停,一停可能就是万劫不复。 “晏晏,我不怕。我最怕的就是不能和你在一起。在你最害怕的时候,在你无人依赖的时候不在你身边。你真的可以走吗?” “可以。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绝对绝对不要再落入唐北辰手中。妈的!他神经病吗?为了抓到我费那么大劲,我是唐僧肉吗?!”闻宴越骂脸色越苍白。 宁煜珩皱紧了眉,却按捺下了杀意,只是攥着闻宴的手更紧了一些。 在二人用购买车票时,那人连续瞄了闻宴好几眼。宁煜珩冷着一张脸,周遭的气压急速下降。 售票员心一颤,连忙把票递给了宁煜珩。却在转头看着那张寻人启事拨通了电话。 “是,是的。他们现在就在喀折河火车站。” 就在他们等着检票时,火车站门口突然一阵喧嚣。 检票采用人脸识别。 闻宴不动声色地压了压围巾,对准了机器,下一秒负责检票的保安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大喊一声:“这儿!那个走丢的人在这儿!” 火车站的赵岛带着一众穿黑衣的保镖火速冲往检票口,周遭不少人拍起照片来,甚至有不少后面的人的摄像头对准了闻宴。 闻宴已经快要接近崩溃,不断地被人举报,像是只暴露在空气中与周围人格格不入的老鼠,躲躲藏藏依旧摆脱不了被发现的秘密。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闻宴一把甩开了保安的手,宁煜珩单手扛起他,然后直接越过了检票口,朝里面冲过去。 后面的人紧追不舍。 火车已经快要开动。此刻闻宴被抱在宁煜珩怀里,身后的人已经开始开枪。 早晨的阳光只是暂时的,如今又下起了细雪。雪花落在身上,凉丝丝的,却好像没有多余的温度可以带走了。 “宁宁,放下我。我和他们走。我们逃不掉了。就算我们上火车,他们也有办法让火车晚点。” ——这漫画里的世界就是那么荒诞。 宁煜珩看着他,一言不发地摇头。 “砰!”一声枪响,宁煜珩左腿中弹,他身形踉跄了一下,血迹蜿蜒而下,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 宁煜珩还是没有放手,只是抱着闻宴的那双手越发收紧,像是要把闻宴揉进怀里。 “放我下来!!!”闻宴吼出了声,他通红着眼眶,双腿踢蹬,却无法挣脱。 宁煜珩一边拖着伤腿跑,一边笑着看向了面前。 那有一座常年冰雪的山,山脚下,喀折河蜿蜒贯穿过南城。如果是春天,喀折河四周会长满芳芳春草,蒲公英有很多,绿意会从山脚一路蔓延到喀折河尽头。 “晏晏,把你送到神山,我的任务就完成了。你会见到一个人,向他承诺你不喜欢我,你就可以自由了。对不起,晏晏……你想要自由,我会帮你。” “砰!” 这一枪,打中了他的右腿。 “不!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知道那是我想要的一切!我现在让你放我下来,然后我可以求唐北辰让他放过你,你好好活着,从此以后你我便一刀两断,你好好活着就可以了,懂吗?!” 宁煜珩还是摇头,子弹的剧痛隐隐约约传来,左腿的伤口在慢慢愈合,可是愈合时的剧痛酸痒却比右腿更蚀骨难耐。 “我不会死。但是你要是再不照我说的做我会恨你一辈子!” 宁煜珩愣在了原地。 身后追击的人见他们不再行动,也不再开枪。 他们在后面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毛衣的高大男人一头黑发一寸寸变成银色,一头银色长发如同一匹上好的银色绸缎向下铺展。 赵岛心里骂了一句,妈的,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那便恨。”又是一声枪响。 宁煜珩口里吐出一口鲜血,往前踉跄了一步,重重跌跪在地,此刻他们已经到了山脚下,身侧的喀折河由于从雪山顶流下,巨大的地势差让这里的河流湍急,河水不断拍打岸边。 闻宴向前滚了几圈,用尽全力,十指抠地,直到指尖磨出鲜血才停下,他眼前一阵阵发黑,睁开眼时,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大脑空白。 第62章 一死 他看见那个一头银发宛若神只的少年跪在地上,弓着腰,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般。 宁煜珩穿着米色毛衣蓝色牛仔裤,是闻宴给他挑的,他穿起来很漂亮,也少了几分难以接近的感觉。 而此刻,他的衣服上面尽是鲜血,胸口的血迹最为明显,氤氲出一朵朵糜丽的花朵,仿佛这些地狱里开的花借着他的血肉才得以开的灿烂。 他皱着眉抬头,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淡色的下唇被他咬出血痕,给他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添了唯一一抹血色,让他看起来不至于太过狼狈。 “都站住,停下。闻宴,唐先生命我带你回去。你们再怎么挣扎也是没用的!” 宁煜珩只那么一笑,便让闻宴眼眶酸苦地不能闭眼,他怕一闭眼,眼泪便再也止不住。 一种强烈的预感传来,闻宴失声大吼:“停下!不管你要做什么都给我停下!我不要自由了,我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你们抓我走,放过他,我和你们走!不管唐北辰玩什么我都奉陪!只求你们放他走!” 宁煜珩眼神突然变得凄苦,其中却又夹杂着几分幸福。 “可是,晏晏……我想让你活……” 他咬破手指,就着指尖的血在地上开始画了什么。 刹那间,天空突然阴云滚动,像是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天色昏暗,一瞬间由白天步入黑夜,车站的感光电灯亮起,在灯光的照耀下,无数碎雪仿佛空中跳舞的精灵,他们眷恋自由,在风的轻轻托运下,他们飞舞盘旋,可是所有雪花的归宿都是地面,然后被人践踏。 天边撕开一道口子,紫光攒动,天谴将至。 宁煜珩一边飞快地画着图案,口中一边狂吐着鲜血,在雪地里开出一朵朵梅花。 “他是在做什么?” 赵岛神色一凛,看着天边异象,神色前所未有的紧张,常年在刀尖舔血,他对危险的感知早就比旁人强了不知多少,“我只知道,他必死无疑。否则死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们了。” 闻宴爬起来,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跑到了宁煜珩面前,将宁煜珩抱进了怀里,手掌护住了宁煜珩的后脑勺。 “砰!” 这一枪,穿过闻宴的手心,贯穿他护着的人头颅。 闻宴的手上都是血。他分不清究竟是宁煜珩的,还是他的,他察觉不到手掌心的痛,只是在这一刻,他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受过伤的头开始剧烈疼痛起来。 他无力地跪在了宁煜面前,他脑袋很疼,很疼,他看着面前的人满脸的血痕,却依旧像往常一样勾出一个笑,他说:“晏晏,跑到神山上去。不要回头!” 下一秒,宁煜珩将他往后一推,刹那间,一道惊雷降下,直直落在宁煜珩头顶! 然后宁煜珩刚刚画的图案开始闪现金光,刹那间,赵岛众人突然像是被电击了一般颤抖起来,一个个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宁煜珩向旁边倒去,汹涌澎湃的河水将再也无力挣扎的他卷入河流之中,不过瞬息不见了踪影。 闻宴的手腕突然发烫了起来。 不,准确来说是手腕上那串手链突然发烫。 闻宴疯了一般跑向喀折河,毫不犹豫地一跃而下,他看见河底有一个沉睡的人的身影。 他在缓缓下坠,他只是陷入了沉睡。他不是人,只是蜘蛛,所以万万不会就这么死去,他只是累了,不小心睡了,所以才会这么毫无挣扎。 闻宴相信,只要他抓住他,只要他这一刻出现在宁煜珩面前,那么宁煜珩肯定会愿意睁眼看看他。 ——晏晏……我们会再见面的。我……会保护你……你不要……怕。 可是闻宴现在这么这么害怕了,宁煜珩还是没能睁眼,他闭着眼,河水冲刷走了他身上的血迹,他一如既往,恍若初见,眉眼间都是温柔。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的关系——是什么关系,晏晏能不能告诉我啊? 宁煜珩抱着他,细细地吻着他,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呢喃着,“晏晏,晏晏……晏晏……” ——你这个怪物要懂什么? ——我不懂……晏晏可以教我吗?或者我们可以观察别人。我们可以学会的。我学习能力很强,晏晏相信我。 他布满伤痕的手里捧着一朵向日葵,眼里满是求夸的笑意。 ——晏晏从来不是替身。晏晏就是晏晏。晏晏想要自由,我就会让你自由。 耳边充斥着他的所有话语,闻宴才意识到,他以前从来觉得没有谁没了谁不能活,可是为什么这一瞬间,他真的想要死亡,和他一起埋在河底,让河水冲刷他们所有的痛苦,让沙土埋葬所有的过去,他们一起去走奈何桥,只有他们两个…… 闻宴已经抓到了他的手,一如既往的冰凉,却在他碰到他指尖的刹那,手腕上的手链—— 咔嘣一声,碎了。 闻宴看见,一只珠子,掉落在宁煜珩身上,刹那间,只剩下了黑乎乎的河底,他什么也没抓到…… 像是镜中花水中月,像是一场泡沫,梦幻到极致的幻境,此刻终于全面崩塌。 什么都没有了…… 连尸体也不剩了…… 他张嘴,无数冰凉彻骨的河水朝他涌来,像是一把把利刃朝他刺来。 这次,有人从一而终地站在了他身后,可是为什么他宁愿那个人选择的是抛弃他,背叛他…… 耳边渐渐又响起了人声。 嘈杂的,闹腾的,欢喜的。 他突然想起,那天腊月三十,该置办新衣了,晚上要吃团圆饭,然后再看看烟花,一年就要过去了。 宁宁做模特的,不能太寒碜,之前在橱窗里看见一件,老好看了,他给他买了,就放在家里衣柜角落里,还叠了好几件旧衣服在上面,就等着三十那天给他个惊喜。 很久没有这么亲的人和他一起过年了,这是第一次。他觉得,要有点不一样的。所以他偷偷去店里买了些不正经的东西,手机里下了一些视频,等着那个晚上,让宁宁边看边学。 宁宁那么害羞,到时候指不定怎么脸红。 至于团圆饭,闻宴早就想好了。要做火锅。下雪天啊,当然要吃火锅才尽兴。连锅他都是提前一个月买好的。查好了做火锅的攻略,他一定要让蜘蛛也尝尝。 …… 可是,所有的,什么都没了。 第63章 他是真的,你们才是假的 “咳咳咳!” “快通知唐先生!他终于醒了!” 闻宴睁眼,立刻有人上前来检查。他像是一个瓷娃娃一样,双眼涣散无光,空洞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醒了怎么这副模样?难道脑子被冲坏了?”唐北辰凌厉的目光一扫,在场的所有医护人员全身一颤。 “应该……没有。刚刚给闻先生检查过了,大脑并未出现问题。” 唐北辰摆了摆手,所有人都退下了,然后他坐在了病床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人。 可能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考验,所以脸颊消瘦了许多,巴掌大的脸还残留着泪痕,往日殷红的唇此刻也泛着青白,看上去就像是个不会哭不会闹的瓷娃娃。 唐北辰伸手用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闻宴没了丝毫反应。 唐北辰眉头一蹙,他也不是会压抑自己脾气的人,当即出声,“你这副样子是做什么?!就这么不想被我抓回来吗?你敢逃,你就应该要知道有这一天。怎么,如今这个样子是后悔了?” “哈。”闻宴轻笑了一下,明明嘴角是上扬的,眼角却落了泪,唐北辰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了手。 “唐北辰,能不能告诉我,我身边的那个人,他,还活着吗?” 唐北辰从未见过如此脆弱的闻宴。以往他的弱势都夹杂了几分表演的痕迹,他应当是骄傲的,肆意的,而非如今这副好像说一句话,都要碎掉的样子。 “你身边的人?你难道这半年还勾搭了别人?” 闻宴不说话。 唐北辰想动手,又觉得面前的人绝对无法再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了,他现在太虚弱了,还是得养养。 “我已经查过了。你这半年里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几乎不和第二个人接触。” 闻宴瞳孔骤然一缩,他仿佛一下子被扼住了呼吸,他艰难地要爬起来,又被唐北辰摁在床上,“你他妈找死吗?你伤的很重,不想死就给我躺着!” 闻宴捂着胸口,像是痛苦到了极点,他深呼吸着,胸口上下起伏,开口时的声音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怎么可能啊……唐北辰,不要拿这种事情骗我……算我求你,好不好?明明有个人一直陪着我的。他很高,比我大概高一个头,他留着长发,在玉皇工作室当模特,甄丽姐也知道的,怎么……怎么可能……” “你是脑子被水灌多了是?我说过了你在南城孤身一人。甄丽,这个我倒是还有印象。是你工作地方的老板。她说你一直独来独往,她给你介绍对象你也是一次次拒绝。” “那……那你派过来的人呢?他们都被雷劈死了是不是?” “你他妈到底装什么疯?!”唐北辰只感觉荒诞,若是平常,他必然甩闻宴几个巴掌就走人,不闻不问,可看着闻宴抓着他手臂无声落泪,像是他就是他最后的依仗的样子时又不禁心软下来,前所未有地耐着性子了起来。 “赵岛,进来,你和他说。” 在闻宴面前曾被惊雷劈过口吐白沫昏死过去的人此刻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龇牙一笑, “嘿嘿嘿,闻先生,你醒了啊?当时是我赵岛不小心,谁叫你跑的太快,所以就不得已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击中了你的手,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小的计较了哈。” 闻宴僵硬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的伤口。明明,这是他为了保护蜘蛛而受的伤啊…… “你为何射中我的腿……”明明射中腿才是最快让闻宴丧失逃跑能力的办法。 赵岛闻言又是尴尬一笑,“本来是想枪击你的腿部,可是你突然跪了下来,回头冲我跑了过来,用手挡在了子弹的枪击轨迹上……” 赵岛当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所以,我身边并没有一个男人,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 “是啊。不过闻先生你可真厉害,一个人都躲过了那么多人的眼睛,差点就让你跑了。” 闻宴怔愣在了原地,他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黯淡无神,无法聚焦,他突然捂脸低声笑了起来,“假的。你们……骗我的……他是真的!你们都是假的!你们不过是纸片人,你们才是假的!!” 唐北辰彻底忍不住了,他用力钳制住闻宴的下巴,闻宴哈哈大笑起来,眼泪永无止境地落着。 “够了!!!装疯也得有个极限!你别以为你这样我就不敢动你!” “唐先生,你先冷静!”赵岛拉住了唐北辰,在他耳边轻声嘀咕着,“没准这闻先生是ptsd了,要不咱们找个心理医生。” 闻宴捂脸低笑,病房里都是他渗人的笑,他一字一句地呢喃着:你们才都是假的。只有他才是真的。只有他才是真的……连我,都是假的。假的才看不见真的,他……肯定还活着,只是,我看不见了…… 第64章 缺爱 两个月后。 闻宴坐在椅子上,军绿色的椅子坐的人很不舒服,他看着面前的女人,扬起一个笑。 女人很不客气地评价道:“虚伪的笑。一如既往。” 闻宴便收了笑。 “哎,乖乖,这才像话嘛,感觉你不笑比笑看起来真诚多了。”李茹瑟满意地点点头。 “怎么样?最近还有梦见他吗?” “没有了。”闻宴摇了摇头。 “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闻宴再次摇了摇头,然后他迟疑地加了一句,“好像,脑海里所有的关于他的回忆都在一一淡去。就像是……抱歉,我描述不上来。” 女人高兴地打了个响指,坐着的办公椅转了一圈,“非常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以,他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人?” 李茹瑟点点头,“你现在还在怀疑吗?我猜你已经去验证过了。这世间只有你还记得那样一个人,其余不管哪个角落都没有他生活过的痕迹。要么那些事情是你做的,要么那些事情是你凭空想象出来的。” “我之前和你说过,你这种症状其实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点。不过他们的这段时期——或许我们可以称为中二期,他们会幻想有个理想对象陪在自己身边,你的情况比较严重,很有可能是幼时的童年阴影造成的。” “闻宴,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我认为你是个非常缺爱,不,极度缺爱的人。你没有被人至死不渝地爱过,带给你的总是抛弃,背叛与折磨,所以你才会幻想出一个人,一个忠诚的,热烈的,至死都暴烈地爱着你的人,可是你要认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你得回到现实。” 闻宴低头,许久才应了一声。 “还有,你说的什么纸片人那些……嗯……你说,这个世界是一本漫画。简直太荒谬了。应该是你逃避现实的行为。你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你在这个世界处于最底层,你没有得到尊重,没有得到重视,所以你才会潜意识里把这个世界当成漫画世界,以此获得一种高高在上的上帝观感。” “嗯。所以,我从始至终就是闻宴是吗?没有穿越,我只是……有些厌恶这个世界……” “是的。好了,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恭喜你,闻宴,你要积极向上起来啊!而且唐先生可真的关心你呢。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哪个小情人这么上心过。三天两头问你病情。好好珍惜。靠唐北辰,你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到时候,你脱离了底层的环境,会好的更快的。” 闻宴道谢,然后拿起外套,走出了心理诊疗室,关门的那一刹那,李茹瑟突然看到了什么,瞳孔猛震。 她看见,闻宴的右手腕上,全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新的,旧的,流着血的,结了疤的,交错纵横,恐怖至极。 而闻宴像是什么也没意识到似的,朝她笑了笑。 随即关上了门。 李茹瑟不知过了多久才冷静下来,然后电话响了。 “喂,季总。是,是的,闻宴刚刚到我这儿来复诊了。” “情况……嗯,整体有好转。估计唐北辰这些日子就要把他接回主宅了。” “嗯,嗯,好。知道了。” —— 此时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闻宴臂弯里搭着大衣,身上只穿了件黑色毛衣从电梯里走出,门外的阳光正好直直照在他身上,在黑色毛衣的映衬下他的皮肤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 有些刺眼,他伸出手挡了挡,等适应了之后才放下。 “滴滴滴!”连续三声喇叭响起,闻宴朝辆车走去。拉开车门,就被人扑了一下,他下意识躲避。 “闻宴!是我!你不认识我了?” 闻宴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怎么会,于童。” 闻宴顺手关了门,前面是赵岛在开车。 于童看上去高兴极了,他想要握闻宴的手被闻宴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也丝毫不难堪,只是目光里怜悯的意味有些明显。 “闻宴,你不好奇为什么我在这里吗?” 闻宴看着他,注视着他的眼睛,心想,剧情效应,你应该和唐北辰在一起了。随即又下意识按了按伤口,不,这个世界是真实的,没有所谓剧情。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闻宴心口开始重重地疼起来。 他不信。他不是疯子。他不是精神病。 “我和唐先生在一起了。我知道你肯定要骂我。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我觉得很放松很安心。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你会怪我吗?” 闻宴摇摇头。 于童感动的一把抱住了闻宴,“闻宴,我一直把你当哥哥对待。我刚来唐家的时候,你对我最好。我希望我的感情能得到你的祝福。之前,我还怕你不高兴,现在真好啊……谢谢你,闻宴。” 闻宴微微一笑,“只要你为之后的所有负责就好了。于童,人生在你自己手上,只要你不后悔,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于童身形一僵,随即有些尴尬地撇过头,“我知道闻宴你是为我好。可是唐先生他已经改了。他把其他所有的情人都赶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他一定是打算和我过一辈子了。” 那他为什么要把闻宴抓回来呢?难道是不舍得折磨于童,更不舍得糟蹋白月光,所以需要一个抗揍可以发泄他怒火的人,而他又是最合他心意的所以就把他千辛万苦抓回来了? 闻宴闭上眼,应了一声。 他看向窗外,看着街上由于春天到来而多了不少的行人心口一滞。 连指尖都在颤抖起来。 虽然那段记忆随着吃药与心理治疗已经渐渐淡去,但是后遗症却很明显。 他现在很怕到人多的地方。他害怕和别人接触。因为他总是担心,像那个时候一样,好像站在了所有人的对立面,只要被发现,就会被举报,他不断地想逃,想躲,不断地有人发现他,然后惊喜地叫来更多的人——“这儿!在这儿!那个寻人启事上的人在这儿!” 他既成为了一只卑微的可怜到极点的过街老鼠又成为了所有人眼中明晃晃的赏金。 闻宴再次按了按手腕上新的伤口,流出鲜血,才能逐渐冷静,他要克服心理障碍,所以他逼着自己看向窗外。 第65章 那个不是,这个总是了吧 赵岛在前面看着两人好像不聊了,才说道:“今天唐家要办场宴会,唐先生今天生日,所以两位先生,你们到家后最好不要出房门。” “嗯。”两人应了一声,闻宴倒是毫无感觉,只是松了一口气,而于童则是不可避免地开始难过起来。 赵岛摇了摇头。 —— “北辰哥哥,生日快乐!”陆今安笑着亲手将礼物送给了唐北辰。 所有人的生日礼物按理说都是要统一由管家收下,但陆今安是个意外。管家知情识趣,在陆今安说要亲手给唐北辰礼物时立马就同意了。 现在看着唐北辰的笑容松了口气。 “谢谢小安。” “不拆拆看吗?”陆今安今天穿了一身白色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红玫瑰,修长挺拔的身姿与惊艳绝伦的脸让宴会上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 可是他一点都没有注意似的眨了眨眼,看着唐北辰,仿佛眼里只剩下了唐北辰。 唐北辰神色晦暗,掩饰性地喝了一口香槟,随即答应道:“好。小安无论送什么东西我都喜欢。” 而在暗处,季子瑜死死盯着陆今安纯洁天真又热情的样子,仿佛暗处的一条黏腻阴狠的蛇,明明不甘觊觎快要从眼底溢出,却偏偏勾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笑。 角落里,有人无声地看着这修罗场,轻声议论。 “看那边,季少那个眼神快要吓死我了。妈呀,咱小安好惨。同时被两个这么位高权重的人喜欢。” “他还好。起码后面还有陆家。陆家虽然是四大家族里势力最低的,但是好歹还可以护住陆今安,特别是他还有个那么宠他的哥哥。” “也是。你这么说我就想起当年好像有个小鲜肉想碰瓷小安来着还仗着自己家里有点小钱羞辱小安,结果转头那个小鲜肉咋了你知道吗?” “怎么了?” “东西北三城全面封杀了那个小鲜肉,甚至陆今眠还直接将那个小鲜肉嫖娼的事情爆了出去,明目张胆的袒护了。” “啧。这么说,陆今安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倒也不是件坏事。没准他自己也乐在其中呢。就是哪一天,他控制不了事态了,到时候就有他好受的了。” “喂!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安!” “一个个的你们都着魔了是吗?”男人颇有些无语地白了一眼和自己聊天的女人,然后目光再度落到陆今安那儿。 陆今安不知怎的,视线突然落到了他的身上,男人先是身形一僵,随即陆今安绽开了一个笑,恍若春风拂面一般,男人的神思恍惚了一瞬,等到他回神时唐北辰已经带着陆今安到了二楼去了。季子瑜紧跟着。 他不可思议地喃喃道:“草……老子要弯了?” —— “北辰哥哥,听子瑜哥哥说你已经有了可以共度一生的人了,可以让我看看吗?我也想见见嫂子。” 唐北辰脸色阴沉地瞪了季子瑜一眼,季子瑜唇角弧度不变。 “不。没有的事。我心有归属,他们绝不可能和我走到同一位置。” “哦?”陆今安疑惑地歪了歪头,“那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和北辰哥哥走到一起呢?” 唐北辰差点脱口而出,就是你啊!然后他突然听见二楼那儿传来一声玻璃碎裂声响。 他蹙眉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穿着一件米色卫衣的男孩儿正弯着腰捡拾地上碎掉的玻璃片。 结果因为动作太急,不小心被扎出了一道大口子,鲜血淋漓,唐北辰习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想要斥责他。 却在踏出一步后猛地止住了步伐。 半年多了,他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于童这样一个存在。虽然平时看起来安安静静的,但是只要你和他搭话,他就会特别高兴地开始和你乱扯一些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事情。 他既粗心又细心。细心到每次唐北辰烦躁时总会给他煮一些新奇的东西,要么是一碗滋味独特的粥,要么是些甜点,每次还要说些什么:“先生,吃点甜的。甜食会让心情变好的。” 唐北辰对这一切当然嗤之以鼻。 可是半年以来,他却也会在于童在客厅等他下班时不小心睡着而感冒这种小事生气,为他总是不穿鞋子乱跑而一次次警告他,甚至也忍不住在一次清醒却又心动的时候和他上了床。 此刻他眼底的心疼更是让季子瑜和陆今安心头一震。 陆今安打量着于童无措的样子和唐北辰想要上前却僵在原地的样子心里嗤笑一声。 于童对唐家的人都极好,天真又没有心计,所以不少人都对于童抱有好感。甚至暗暗祈祷唐北辰早日和于童这样的不作妖的人结婚。 此刻看着他这般狼狈的样子,管家连忙拿了扫帚将玻璃扫到了一旁。 于童垂首站着,指尖的鲜血大滴大滴地往外涌出,然后又落在地面上,将他脚上穿着的毛拖鞋都染脏了。 唐北辰的眉头几乎要打结了,向来会察言观色的管家立刻拉着于童告了罪之后走了。 陆今安按捺住心底的厌恶与鄙弃,脸上是标志性的无害笑容,琥珀色的眼瞳清澈至极,“北辰哥哥,他是你的……” “不,不是。”唐北辰下意识回绝。 于童在一旁垂头虚握了握手。 陆今安眼神里闪过一抹算计。 “欸?那个不是,这个总是了?” 季子瑜扶了扶眼睛,一双狐狸眼妩媚而多情,不知何时打开了一扇门,门里的人本来正坐在地毯上,此时被外面的声响惊动,蓦然回首。 第66章 白月光的污蔑 这一回首,唐北辰忍不住攥紧了手,不知为何心脏会突然抽搐了一般疼痛起来。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心口活生生剜去。 这一回首,季子瑜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那双眼睛,竟与小安一模一样,也与记忆中那双眼睛逐渐重叠。 闻宴回头,眼神里先是一闪而过迷茫,继而如同慢慢变得波澜不惊起来。他没有说一句话,对这三人无端的闯入没有一点表示。 季子瑜承认有一瞬间,他觉得闻宴和唐一白很像。 陆今安已经率先敲了敲门,他笑着问道:“您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闻宴没有说话,只是抱膝背对着他们,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可以看到窗户外的风景。树枝刚刚抽条,嫩绿色的枝丫随着冬去春来点缀在枝头,一只黄鹂鸟正在枝头啼唱。而庭院前的向日葵早已枯落,被砍掉后只留下一地枯黑短茬,像是一把把刀子一般刺向天空。 陆今安没有得到回复也没有丝毫烦恼,他笑着对身后的两人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有种熟悉的感觉。一见到他,我心里就特别喜欢。可以让我和他聊聊吗?” 季子瑜眼中墨色翻涌,唐北辰眉心微不可察地一皱。 “求求了,北辰哥哥……” 唐北辰向来对面前的人的撒娇毫无办法,便答应了让他和闻宴独处十分钟,走的时候还以眼神示意闻宴不该说的不要说。 今天唐北辰是东道主,他都答应了,季子瑜自然没什么理由留下。只是看着闻宴的眼神不觉冷了几分。 虽然和小安拥有同样一双眼睛,但其中神韵却截然不同。更何况他已经问过小安当年的事,小安也全都知道。所以,只是眼睛像而已,那么—— 本来有个唐北辰就已经够心烦了。这下又来了个闻宴,这个人虽然长得不算太出挑但是陆今安今天是第一次见一个人就说出了喜欢这两个字。这怎么可以呢? 小安是自己的,只能是自己的,其他的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共享。他会一步步斗垮唐家,他会让陆今安眼神停留的地方只剩下自己,只能是自己…… 二人走后,闻宴开始咳嗽起来。 前段日子,他生了一场感冒。如今头昏脑涨的,感觉有些发热,连腿脚都是软的,刚刚他让于童帮自己倒一杯开水,自己好吃点药,可是谁知道没有等来于童,反而等来了陆今安。 “你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陆今安虽然是笑着的,甚至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闻宴却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他抬头,看向陆今安的眼睛,那里哪有他话语里所展现的那般友好,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与鄙夷。 五分钟后,二楼传来一声惊呼! “救命!救命啊!” 第一个跑到房间的是季子瑜,然后是唐北辰和陆今眠,其余人想要上去凑热闹被唐家的人拦下了。 巴掌落下的时候闻宴可悲地发现自己居然早已预知到了甚至没有一分意料之外。 “你做了什么?!” 唐北辰掐着闻宴的脖子,额间青筋暴起,显然已经气愤到极点了。 “医生!唐北辰,喊医生!”陆今眠将陆今安护在怀里,眼神关切,几乎落泪,“安安,疼吗?不疼啊,哥哥马上把医生喊来,忍一下好吗?” 陆今安将头埋在陆今眠肩上,蹭了蹭,鼻头酸酸,仿佛一只受伤了的小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之后肆意地撒娇,他垂落的左手被掉落在地的剪刀划出一个大口子,此刻向外流着血,在无人看到的角落,他朝闻宴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 第67章 解释 闻宴没有在意他的笑,他只是看着那个伤口想,这么一个小小的伤,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在意呢? 他喉咙里的空气被人点点暴力挤压出去,生理性的泪水一点点涌出,他的脸已经涨成了青紫色,他伸手试图扒拉开唐北辰的手,唐北辰像是已经失去了理智。 是啊,陆今安,他的逆鳞嘛。 但闻宴问自己他现在是想死了吗? 闻宴闭了闭眼,不,他不想,他比谁都想活下去。他是不配矫情那么长时间的。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活着代表一切。 所以,他用尽全力才吐出一句断断续续的话,“解……释。” 季子瑜笑着走到了闻宴面前,让唐北辰放下了手,看着闻宴大口大口喘着气,咳着嗽,甚至嘴边流出口水的狼狈可笑模样,温柔地说:“是想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吗?好的,我们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啊。你说,我们听着就是了。” 闻宴看着面前男人虽然笑着却仿佛一条盘曲着就要蓄势待发的毒蛇一般舔了舔嘴唇的模样居然全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眼前一幅幅画面犹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浮现。 是漫画里的画面。 在漫画里,原主人设就是个爱慕虚荣,为了钱什么都做的出的恶毒炮灰,在爬上唐北辰的床失败一次之后又开始了第二次勾引,唐北辰也不是个正人君子,二人天雷勾地火之后,原主就觉着自己高别人一等了。 甚至连陆今安都不放在眼里了。一系列作死之后,惹得攻们大怒,先是被唐北辰厌弃后丢给了季子瑜。季子瑜这个人就是个病娇,后期对陆今安求而不得后就成了纯纯变态。 漫画里其中有一节让闻宴至今难以接受。 季子瑜对陆今安强取豪夺后,陆今安整日以泪洗面,有一次在季枫的帮助下试图逃跑未遂后,季子瑜再也不装了。 他蒙着陆今安的眼睛,抱着他,带着他一步步走向季家的地牢。在走的过程中,时不时亲昵地蹭蹭陆今安的脸颊,每句话的末尾语调微微上扬,说不出来的暧昧。 “小安,乖,不跑,我喜欢你,所以才对你给予了我最大的耐心,不然你看,惹怒我是什么下场呢?” 季子瑜低笑着将蒙着他眼睛的黑布取下,顺便在他的眼睛上烙下深情的一吻。可是他们所处的地方脏污血腥黑暗所有的元素接踵而来,陆今安睁眼看见地牢的角落里蜷缩了一个已经完全看不出人样的“东西”。 那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人了。 像一条牲畜被养在地牢,浑身血肉淋漓,不着一物,若不是他的指尖突然颤抖了一下,陆今安几乎认为那就是一团死肉……腐烂,发臭。 而通过此时闻宴脑海里闪过的画面才知道,那个人就是原主,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拥有悲惨人生的原主。 他被季子瑜亲手挑去了手筋,脚筋,挖去了那双和陆今安一模一样的眼睛,每日的食物都是猪食,他被豢养在季家地牢整整半年,每日都会有人对他进行鞭打辱骂,因为季子瑜喜欢看他流泪求饶的样子。至此,原主彻底病魔。 闻宴控制不了自己的害怕。原主的情绪影响着他,已经远超他能承受的范围了。 “你在害怕我吗?”季子瑜像是真的在不解似的,歪头问道。 闻宴看着季子瑜捡起地上的剪刀,瞳孔地震,连呼吸都停滞了。 季子瑜把玩着剪刀,在手上轻轻一转,然后将剪刀抵在了闻宴的左手上,一寸寸下压,直到鲜血涌出,他勾唇一笑,“解释吗?我还听呢。” 闻宴大脑快要窒息,仿佛脑海里有一阵阵海浪在冲刷,他用力咬住了下唇,终于开口说话:“我……啊!” 剪刀没有丝毫犹豫地直直贯穿了他的手心,掌骨碎裂的声音在房间里都清晰可听,那样的一声悲鸣没有之前陆今安的那声惊叫那么响亮,却像是一个已经疲惫被逼到极点的人发出的最后一声哀啼。 季子瑜的一双狐狸眼闪过一抹亮光,他的血液开始沸腾,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再这么叫一次,这样凄惨无助的叫声在他听来成了最愉悦的伴奏。 剪刀在血肉中搅动着,他饶有趣味地摘下了眼镜靠近了闻宴,眯起眼睛,低声呢喃:“解释啊……我听着呢。” 唐北辰攥了攥手,目光转到陆今安的伤口时又逼着自己退后了一步,显而易见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闻宴突然低头轻笑了起来。 终究是医生来了之后,陆今眠看不下去了。 “可以了,季子瑜。先问清楚真相。” 季子瑜这才猛地拔出剪刀,鲜血溅在他妖异的脸上,更添几分邪魅。 闻宴心想,果然陆今眠是所有人里他最喜欢的一个了。在几乎所有人都疯批病娇残暴的时候,陆今眠是整部漫画的一股清流。 他的温柔,有教养是骨子里刻出来的而表现在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魅力,而且特别宠弟这个属性让闻宴曾经一度很喜欢这个纸片人。唯一不好的大概就是他是个直男。以后会娶媳妇生孩子,维系陆家香火。 然而这个温柔有教养的男人在看见闻宴的脸的那一刹那失了血色。 第68章 小辰 “小辰!你是小辰吗?是不是小辰回来了?”陆今眠扑到了闻宴身前,神色无比激动地轻抚上他鼻梁上的那颗痣“这……这颗痣,还……还有这双眼睛……你……你叫什么名字?” 闻宴有些呆愣,但隐隐约约他察觉出现在陆今眠可能是他所有的生机所在了。 “我……我叫闻宴。不叫小辰。” “你……你今年几岁了?那你是不是曾经失忆过。” 闻宴忍着疼痛与快要搅成一团的脑子,说道:“我今年刚满20岁,说来也怪,我确实记不得小时候的事情了。” 陆今安推开给他包扎的医生,走到闻宴面前,喜悦地说,“哥,他真的……是我们弟弟吗?难怪我刚刚一看到他就觉得亲切……”紧接着又转向闻宴,神色不解中带了些许委屈,让闻宴心里直呼不愧是混娱乐圈的。 “那你……为什么伤我?我只是想和你亲近一点,你为什么就直接拿剪刀划伤我呢?” 闻宴忍不住嘲讽地笑了笑。喉间有点腥甜。他现在在发烧,连呼出的气都是滚烫的,恨不得在冰水里扑腾个百八十回,可是他现在还得和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打交道,着实是让他有些烦躁了起来。 陆今眠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用手轻覆在陆今安没有受伤的手上,以示安抚,转头对闻宴说:“你好……你长得实在太像我走丢了十三年的弟弟了,所以,可以麻烦你做个亲子鉴定吗?” 闻宴除了点头别无他法。 他的毛发被采集之后送往医院。而陆今眠也给陆爸陆妈打了个电话,二人知道后几乎高兴地要昏厥。尽管,陆今眠也告诉他们也许是巧合,但是二人还是马不停蹄地要往北城赶。 闻宴的嗓子快要冒烟,看见陆今安装的那副关切的模样更是反胃。 他万万没想到,主角受会是这个样子的。一朝之间,所有的滤镜全部碎裂。 他现在想起陆今安在他耳边说的那些话还依然觉得不可置信。那个温柔优雅俊逸的万人迷受为什么会这么偏执。 “不管你叫什么从哪来的,我都不在乎。你这样的人,爬谁的床都可以,可是你不该爬我的人的床。唐北辰还蛮有意思,我还没玩腻,就被你抢了,我不高兴,你就得付出点代价。” “我是独一无二的,容不下任何赝品存在,你这双眼睛,实在碍眼。” 说着,陆今安就拿过桌上的剪刀,朝他的眼睛狠扎过来。闻宴下意识就抬手格挡,抢过剪刀,没想到在推搡之间,陆今安说倒就倒,说叫就叫,简直了。 亲子鉴定最快最快也要三个小时到六个小时。闻宴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他们口中的陆家小少爷。 但是,他觉得应该不是。 一个炮灰哪来那么多戏份,闻宴已经看完了这本漫画,太太对闻宴的身世只字未提。 所以,他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要是他不是,那么陆今眠这个护弟狂魔又怎么会再像现在这样保他一条命呢?他要自救。 “请问……”闻宴拉了拉陆今眠的袖口,陆今安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温柔,似乎被往事触动了,“你可以叫那个医生给我开点药吗?我好像有点发烧。” 陆今眠立刻叫医生来给闻宴量体温。 闻宴见这个方法有用,于是又扭捏地揉了揉袖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有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 “你……你可以听我解释吗?他们,都不想听我的解释。”闻宴抬头装作害怕的样子看了陆今安和季子瑜一眼。 陆今眠迟疑地点点头。 然后闻宴把所有的事情经过略去唐北辰那一小段尽数说出。他尽力地会想着,力图一字不落地把事情阐述完整。 陆今眠在商场混迹那么多年,看人是否在说谎还是相当在行,特别是面前这个男孩的的神态和一些细节的地方都十分逼真,再加上他也知道陆今安偶尔暴露出的占有欲,所以他忍不住蹙了蹙眉,看向了陆今安。 陆今安不可置信地看向闻宴,随即像是受不了陆今眠质疑的眼神一样,跑出了房间。 陆今眠想去追,但是又不放心把闻宴一个人留在这儿。刚刚季子瑜怎么对闻宴的他都看到了。唐北辰也不是个好东西。 再加上他还在犹豫是季子瑜已经追了出去,所以他索性就留在了这儿陪闻宴。 “你说你不记得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闻宴点头。 “你小时候可喜欢笑了。又爱笑又爱闹的,还特别喜欢云朵娃娃。每次路过卖云朵娃娃的地方,你就会撒娇求着我买。不买就开始假哭。我和爸妈都拿你没办法……”陆今眠笑着叙述,眼里都是回忆的幸福。 闻宴刚刚吃了药,眼下有些想睡,却强打起精神来应付陆今眠。 陆今眠兴许是看出他的疲惫,把他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又给他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用温水浸湿后拧干的毛巾给他擦着脸。 闻宴看着陆今眠那双温柔缱绻的桃花眼,仿佛要溺在其中,他心里不由得重重一酸。 他开口,有一些失声,调整了几下气息之后,他仰着头,看向陆今眠,说:“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第69章 鉴定结果 陆今眠擦拭的手一僵,随即郑重地开口:“不,我相信你是的。我不会认错人,这颗痣,和你的这双眼睛,真的和小辰一模一样。” 闻宴看着陆今眠,心下祈祷,如果自己真的是他的弟弟该多好。 “累了,就睡一会儿。亲子鉴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你先睡会。我在旁边守着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和我说。” ——“晏晏睡,妈妈在旁边守着你,妖魔鬼怪都不能伤害我的乖乖。” 闻宴闭上眼,背过身,闷声说:“谢谢……不管怎样,我真的很羡慕陆今安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闻宴完全不能入睡。一根神经仿佛被切成两段。一段在药物作用和长时间紧绷情况下疯狂叫嚣着休息。另一段则因为五个小时之后的结果而惴惴不安。 他隐约觉得,他头顶悬着的审判之剑即将掉落。 他在走一条钢丝。 下面是万丈高崖。 他可能马上就要粉身碎骨。 “鉴定结果出来了。” 陆今安拿着鉴定报告进来,闻宴已经起床了,看见他那个表情心中“咯噔”一下。 陆今安面色沉重地把报告递给了陆今眠,陆今眠的表情果真由紧张变成了失望。 闻宴心里倒还好,没有太大起伏。然而,在他看到陆今安似笑非笑的眼神后,他的右眼皮突然跳了一下。 “哥哥,不要伤心。小辰都已经失踪十三年了,我知道你上次和我说放下了,其实心里也还有个疙瘩,但其实那年的事情不能怪你。” 陆今眠掐了掐山根,神情里的失望显而易见。 “爸妈刚才过来也说不怪你,希望你也放下,过好自己的生活。” “嗯,知道了,谢谢安安,谢谢爸妈。我只是,可能一辈子也放不下了。当年,要是我再强大一点,再冷静一点,也许悲剧根本不会发生……” 陆今眠流露出的脆弱神态让闻宴真的有一瞬间责怪过太太,为什么他不能是陆今辰呢?这样,就谁都不会难过了。 “哥,你别自责。这些年不就是因为我们一直在找小辰,才给了别人可乘之机吗?你看,这一次……唉。” 此话一出,陆今眠猛的抬起了头,闻宴看向陆今安,心里不祥的预感更加明显。 “我怕哥哥又像以前一样被骗,所以去查了一下闻宴。结果发现了这些……你看看。” 闻宴看着陆今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势在必得的笑,又看向了他递给陆今眠的一叠资料,看见的几个字眼几乎就让他眼前一黑。 上面是一叠证据。是一个做纹身这个工作的人他提供的证词,闻宴大概一年前曾拿陆家发布在网上的陆今辰的照片去店里要求店员刺个和照片上男孩一模一样的红痣。 甚至录音里,店员问他为什么要刺这颗痣的时候得意洋洋地说:“看见没,这是陆家小少爷,他和我长了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就这颗痣,他有我没有。 等我刺了这颗痣我就去陆家,他们把我错认了自然最好,若是没有,那对我也没什么损失……别说,这痣刺上后,真绝了,老子真帅。” 闻宴抢过手机里的那段视频,他可以确定那人确实是闻宴,难道原主真的是故意去刺的这颗痣吗?那可真是把他害惨了! 陆今眠突然起身,一下摔了手机,他前所未有地震怒地看向闻宴,他的胸膛由于气愤而上下起伏着,然而他还是克制住自己,“闻宴,我可以,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闻宴张了张嘴,大脑快速运转,他苍白无力地辩解:“监控视频里没有声音,那些话……我没说,是那个店员栽赃我,你信吗?” 闻宴近乎恳求地看向陆今眠,如今陆今眠是唯一一个能护住他的人了,起码他理智,他还愿意听自己解释。 “那你为什么要去刺青店?”陆今眠已经发挥了自己的最大耐心。陆今辰一直都是他的心头病。以往也有人冒认,要不是最近几年亲子鉴定所需的时间大大减少,恐怕还是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想当这个陆家小少爷。 “我……我是为了掩饰我身上的疤痕。”电光火石之间,闻宴想起了自己腰侧的那处藤蔓刺青,他慌忙就想掀衣服,给他看看那一处的伤疤。 “够了!”陆今安失望又愤怒地看向闻宴,闻宴卷衣服的手僵在原地,“你觉得拿别人死去的亲人开玩笑撒谎真的好吗?” 陆今安眼角通红,我见犹怜。 闻宴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其实,对于他们重要的已经不是他是不是故意去冒充的陆今辰了,而是,他本身就不是陆今辰。 第70章 有尊严地活 只要他不是陆今辰,那么陆今眠就会永远站在陆今安后面,他就永远不可能翻身。 陆今眠定定地看向闻宴,前几个小时,他有多温柔,现在就有多残酷无情。 “之前你说……你很羡慕安安,那时候我听着你的话,心里就在想,你一定很希望有个哥哥,那这样,就算你真的不是我的小辰,我也愿意把你接回陆家,让你过上稍微好一点的生活。可是,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在小辰这件事上撒谎,欺骗!” 闻宴低下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抽痛起来,他像是要窒息了一样,所以连心脏都开始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吗?连着心脏下面的胃又开始疼。 要是宁宁在,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发现闻宴此时的脸色不对,然后给他轻轻地按揉着胃。 可是,现在只剩了闻宴一个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想要是自己也有个金手指,有个系统在旁边唠唠嗑也好——也不至于,此刻的他感觉到这么的无助与凄惶。 季子瑜见局面已经发展成这个样子,就站了出来,伸手轻轻摩挲着闻宴的脸颊,“小东西,你好像触了众怒了呀。” 闻宴几乎在他碰到自己的一瞬间就不可抑制地重重一颤,惹得季子瑜愉悦地勾了勾唇角。 “这家伙,给我处置了,如何?保准让你们满意。” 陆今眠不发一言,出去了,陆今安嘲弄地看了一眼闻宴后也走了出去。 “老唐,你觉得呢?你不会真对一条狗上了心。你不知道,你翻了南城的这件事已经在圈子里传遍了,你要是在这么下去,指不定被人在后面怎么编排呢。” 唐北辰攥紧了手,绷紧了下颌,看着季子瑜的一张笑脸,忍着没有去看闻宴,转身离开时只丢下一句:“绝无可能。你愿意玩就给你。不过是我剩下的。” “哟,小家伙被所有人抛弃了呢?成了一条丧家之犬了,那可怎么办?只能跟着我这个大坏蛋了呗,乖乖的,我就可以让你活。你要有尊严地死还是屈辱地活?” 闻宴有些听不进他说的话了。 隐约间,他耳边再次响起李茹瑟的声音。 “你没有被人至死不渝地爱过,带给你的总是抛弃,背叛与折磨,所以你才会幻想出一个人,一个忠诚的,热烈的,至死都暴烈地爱着你的人,可是你要认识到,这一切都是假的……” 永远被抛弃,被背叛,被折磨,这好像已经成了宿命。是原主的宿命,也是他的宿命。 “走神了?”季子瑜拿起剪刀,放到了他手上,他愉悦地盯着闻宴的眼睛,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在瞳孔中蔓延:“我再重复一次,你要有尊严地死还是屈辱地活。给你个选择。” 要有尊严,那就用这把剪刀了结你的性命。要屈辱地活,那就和他回去,从此像漫画里的那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闻宴攥紧了手中的剪刀,“我选择——” “有尊严地活!!!” 闻宴将剪刀抵在了季子瑜的脖子上,已经戳出了鲜血。 闻宴赤红着眼。 他就是要活!就是要活下来!他不仅要活,还要有尊严地活!他不要成为他们手底下豢养的宠物。他是一个有人格的有自我意识的独立个体。他不想就此认输。 “晏晏,你要好好活下去。好好长大。”在妈妈离开的那一天,她留下了这样一句话。 “可是晏晏……我想让你活……”这是蜘蛛说的话。 他们都要他活。所以不管是什么原因,他都不配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他可以矫情一段时间,但矫情时期一过,他依旧是那个拼尽全力要活下去的闻宴。 季子瑜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抑扬顿挫,他拍起了手掌,一双狐狸眼紧紧盯着闻宴,“很好啊。我很欣赏你。可惜……” 季子瑜神色一暗,下一秒以闻宴压根不能反应过来的速度夺走了闻宴手中的枪,然后长腿一压,闻宴被压在了床上,脸陷进床里,几乎要窒息。 “抱歉,小东西,忘了告诉你,我散打得过全国冠军哦。” 季子瑜伸出食指按了按脖子上出血的地方,伸出舌头舔了舔,神色更加疯狂,他按压着闻宴的力道越来越重,就在闻宴意识不清的时候又猛的松手。 闻宴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剪刀扎进脖间的那一瞬间,他瞳孔骤缩。 一点,一点,他感受着金属冰凉彻骨地抵进血管,温热的鲜血像是烟花一般炸开,汹涌。 喉间腥甜,仿佛被人摁在海底,不得喘息,头渐渐变得沉重,鲜血一涌而出,黑暗一涌而入,慢慢的,眼前浮起的只剩了无边无际的黑色。 季子瑜精致的脸庞被鲜血溅得更显几分妖媚,他俯下身,像对情人呢喃一般说道:“怕死吗?不要怕哦。我不会让你轻易死去。今后,我会让你不断处于生死之间,在濒死的快感中你会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你会爱上这种感觉的,相信我,宝贝儿。” 闻宴的眼皮渐渐无力地垂下,他抓着季子瑜的手也缓缓松开。 那恶魔的低语却不肯放过他。 你会不断地处于生死之间。你陷入死亡时,我会给你留一线生机,等你辛辛苦苦爬到生机之处时我会把你重新踹向死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穷无尽,你猜,你几时会崩溃? 第71章 现实还是梦境 闻宴费力地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他大口大口喘着气,环顾着四周。 他身下是坚硬的板床,天花板上黏的墙纸由于时间过长胶水粘性下降而脱落了小部分,在上面轻轻摇晃,地板上放着一个小烤炉,插着电,正往外发光发热,为这个冬天的温暖尽一份绵薄之力。 他……这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吗? 他还在南城。他没有被抓走。那宁宁呢……他人呢? 闻宴顾不上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觉时穿的长袖就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地朝门口跑去。 打开门,当再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的时候,所有的委屈痛苦一拥而上,他猛地抱住了宁煜珩——不是泡影!是真的!真真实实被他抱着,没有死,是真的…… “宁宁……宁宁……宁宁,我……好想你啊……”闻宴哽咽着不断地把宁煜珩拥在自己怀里,眼泪下落的速度远比他想的要快。 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太过奇妙。闻宴觉得这是上天第一次眷顾他。他决定下一次不顺的时候不骂它了。 “晏晏,不哭。我只是,去买菜。你看,买了好多菜。晏晏手不方便,今天相信我一次,今天我下厨!” 闻宴这才看见宁煜珩手上提着的菜。 “好,今天宁宁做菜,晏晏吃。”闻宴踮脚动情地吻着宁煜珩,一边吻,眼泪还是飞速地顺着脸颊流下。 “那能不能让我先吻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宁宁?” 宁煜珩眼睛很亮,此刻更是灿若星辰眼底的喜悦与宠溺仿佛镀了一层星光,耀眼璀璨。 “当然。但是,晏晏要先穿鞋,小心冻着。” 宁煜珩把闻宴抱起来,抱到床上。 然后屈膝蹲下来,给他亲手穿上了拖鞋,其间情不自禁地吻了吻闻宴的脚背。 闻宴就弹了弹他的脑门,哂道:“色蜘蛛。” 宁煜珩抬头偷瞄了一下闻宴的神情,知晓闻宴并未生气后便得寸进尺起来。 他单手握着闻宴的脚踝,一边卷起宽松的睡裤,一边从脚背一路向上吻到小腿,再向细细吻到膝盖。 他吻得很认真,神色没有一点轻佻之处,没有欲望裹挟,神情近乎虔诚,偶尔张口轻咬一口,闻宴便会忍不住轻哼一声。 闻宴用手抵着宁煜珩的额头,看起来像是拒绝却又未曾用力,反而像是抚摸,欲拒还迎。殷红的唇微启,偶尔泄出几声,便似欲语还休。 和谐啦~和谐啦~200字小车被本作者拖回本部销毁啦~后来的宝子们对不起啦~原谅我凑凑字数呀~ 意乱情迷,许久终于清醒。 闻宴曲腿用脚尖轻踹了踹宁煜珩,“别玩了,去煮饭。我饿了。不是要展示厨艺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啊……最后一次啊……” “嗯嗯。”宁煜珩听到闻宴说他饿了,便忙不迭点头。 家里没有沙发,闻宴就坐在小厨房门口的矮凳上,看着宁煜珩忙忙碌碌的模样,指点江山。 “等等!油还没热你怎么就放肉了?” “因为油热了就会不乖溅出来。” “……” “等等,这肉你怎么不切就放进去?” “因为一大坨的好磨牙齿。” “为什么要磨牙齿?” “因为晏晏有时候不让我亲牙齿就痒痒的,不能伤害晏晏就只能伤害肉肉了。” “……” 闻宴无奈道:“切成片儿,再倒进去。先把油关了。” “哦好。” “等一下,你这是啥?” “老板说,这是萝卜根。” “……”闻宴扶额,“见过卖萝卜的,见过卖萝卜菜的,萝卜根,原谅我,真的第一次听说,他是不是坑你的啊?” 闻宴从一个不上战场的军师被逼到忍不住开始在宁煜珩周围指点,只用了三分钟。 不过效果还是显着,比之前闻宴随便应付做的几个菜要好看了许多。 山药炖排骨,卷心菜炒肉,简简单单的两道菜愣是炒了两个小时。 “等等,宁宁咱们是不是没煮饭啊?”闻宴懊悔道。 “我记得的。煮了粥。对胃好。这些都是对胃很好的食物。我上网查过了。” 闻宴倏然一愣。 “晏晏昨天又疼的睡不着了,我觉得心口很疼。所以,我去买了这些菜。老板说养胃。我会好好养着晏晏的。尽管我们现在还很穷,但是我会尽力让晏晏过的更好一点。” 一股暖流在闻宴心底流淌而过,再怎么冷硬的心肠都会败于日复一日永远不变的真心。 “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了。真的。宁宁,不要离开我好吗?我真的很怕。没有你,我怕我坚持不到最后。” 宁煜珩却没有答话了。 在过分压抑的死寂之中,闻宴好像忽的意识到什么,他伸出手就要抓住面前的人,生怕他下一秒离开,五指掌骨凸出,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刃要刺破薄弱的皮肉,黛色血管蜿蜒,每一滴血液都在竭尽全力狂奔,仿佛在用生命挽留着面前的人。 他死死地抓着他的衣袖,僵硬抬眸,眸间无尽的害怕惊慌蔓延,如同沼泽般将他困在原地。 闻宴看着面前的这张脸逐渐扭曲,最后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脸的样子…… “小东西,再不醒,我可就要生气了……” 那双狐狸眼狭长,黑白分明中泛着冷光。 闻宴不可置信地看面前的人,五指猛然一松,尖叫一声,往后踉跄了一步。 周遭所有都随着面前人的出现逐渐瓦解。 墙纸的颜色逐渐淡去,地板逐渐塌陷,天崩地裂万物消弭后,闻宴再次真正醒来—— 原来,从没有失而复得。 原来,上天从未怜悯过他。 他的害怕从来微不足道。 第72章 单挑 闻宴醒来了。 他脖子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然而他不在医院,也不在卧室,他被随手丢在了地牢里。 身上的伤口草率地包扎过,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地牢就是漫画里画的那个。 地牢里唯一一个光源就是房子中间放着的一根蜡烛。 闻宴缓缓爬起,光是这一个动作他就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痕,缓慢地走到蜡烛旁边坐下,感受着微弱的温暖与光明,双手环膝,将头埋在臂弯里。 瘦削的身体弓起,他身上还是那天穿的黑色毛衣,毛衣被鲜血打湿又自然风干了,留下一股血腥气味。 他深呼吸了一口,他记得以前蜘蛛身上也是这种味道,后来,和他生活半年后身上的血腥味才渐渐淡去。 如今,他像饮鸩止渴一般闻着这股铁锈味道,时不时抚摸过右手腕上的伤疤。他能摸到那儿有凸起,这是证明过蜘蛛真的来过这个人世的最后一丝证据。 一束亮光突然降临,闻宴僵硬地抬头,露出半张脸,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泛着无机质的光。 地牢门口突然打开一道口子,一个陌生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接近一米九,浑身都是腱子肉,双开门,倒三角,常年健身,在这种还有些冻的季节却穿了一件白色背心,下面包裹的腹肌清晰可见,而他身上有一股让人一眼望去就生出畏惧的煞气。 暴露在外的身体上有刀伤,枪伤,是男人过往的所有勋章。 闻宴对这种男人一向避而远之。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虽然他讨厌别人说自己是个小白脸,但是,他确实干不过这样的男人。 以前打架遇到这样的,他一般都会避着,尽量不去招惹,偶尔躲不过的几次也都被伤的很重。 顾南霖把门关上,地牢里便又只剩下那一根蜡烛在散发出微光。 蜡烛的暖光打在面前的少年脸上,柔和模糊了他的一侧轮廓,让他的皮肤显出丝缎奶油一般的光滑柔软质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这样的暖黄灯光下依旧有几分冰冷,疏离。 在闻宴打量顾南霖的时候,顾南霖也在打量着闻宴,长得不算惊艳却十分耐看,长相会是很多男人偏爱的没有攻击性的长相。 瑞风眼眼角微微下垂,显出几分无辜,配上少有的瞳色——顾南霖承认,如果不是奉季子瑜的命令,他会对这个男孩儿很有好感,又奶又乖,起码在外貌上完美符合了他对另一半的幻想。 “是季子瑜让你过来的吗?” 顾南霖点头,“只要你能在我手上撑到这根蜡烛燃尽,少爷说就会放过你几天。” 闻宴看了看蜡烛,地牢里不通风,蜡烛燃烧速度没有那么快,他预估大概是40-60分钟。 在这样一个人手下撑那么久,闻宴不免自嘲了一下,他在做梦吗? “能等我一下吗?就一会儿”闻宴仰起头,露出一点恳切服软的表情,顾南霖同意了。 然后他就看见闻宴将蜡烛从桌上拿起,用指甲在侧边用指甲挖了好几块大洞。不仅可以减少燃烧物质,也通过增大气流接触面积减少了燃烧时间。 顾南霖挑了挑眉,“你这算作弊吗?” “哥哥说不算,那便不算。”闻宴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顾南霖。 顾南霖喉结上下一滚,看着男孩乖乖巧巧仰头叫哥哥的时候真是觉得有点要了命。 “可是……我必须提醒你,地牢是有监控的。少爷现在应该就在看着我们。” “哦?是吗?”闻宴有些不太熟练地眨了眨眼,让他显得更加无辜,“那你看他现在也阻止我,所以他应该也默认了。 再说,他说要留我一条命的。在你手下撑过这整根蜡烛那我真的会死的。 玩具还是留着慢慢玩不更好吗?” 闻宴勾唇一笑,最后的这句话显然是对季子瑜说的。 季子瑜愉悦地勾起唇角——没错,好玩的当然要慢、慢、玩…… 三十分钟后,闻宴已经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了。他身下是一滩血迹。 绷带完全被血浸湿。喉咙缝了几针,隐约又有破碎的迹象。 顾南霖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季子瑜还没给他打电话,说明他还不能停。 他心中叹息了一声,缓缓走到闻宴面前,低声说了句:“抱歉。” 第73章 阴招 然而在他蹲下来的那一刹那,刚刚宛若死狗的闻宴突然站起身朝顾南霖吐了一口含血唾沫。 顾南霖下意识闭眼,没想到闻宴迅速爬起身,毫不犹豫地抬腿踹向了顾南霖两腿中间。 地牢里的那声惨叫把原本已经觉得颇有些厌烦的季子瑜重新弄得兴奋起来。 顾南霖两手捂档,这生命不能承受之痛居然比他中弹那几次还要来的凶猛。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闻宴趁热打铁,立刻双手双脚缠上了顾南霖。 顾南霖浑身一僵。 闻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束缚住了顾南霖的手。 闻宴最初每次打架的时候总是输。因为他太过瘦弱,力气没有同龄人那么大。后来,他每次打完架都会复盘一次,思考下一次碰到这种类型的人该怎么打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伤痛甚至赢。 和一个远比他高大健硕的男人打架,最重要的就是把体型差这一点化缺点为优点。 只要他用四肢的强力臂侧顶住他的弱力臂侧那么就相当于他在短时间内制住了他的四肢,然后再拿坚硬的头盖骨重重一撞他的下巴,在挥拳砸向鼻子,鲜血狂涌而出! 接二连三的剧痛会让他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闻宴却能利用这暂时的时间里拿捏他的命脉。 他快准狠地踢向男人的膝弯,男人被迫重重跪倒在地,紧接着他踹向男人的后脑勺,在他倒地的那一瞬间跨坐在顾南霖背上,制住了他所有的举动。 顾南霖神色大变。 闻宴开口,沙哑却很平静,“再动,废了你。” 妈的!这哪来的变态神经病疯子!打架打那么野,那么阴的他今天是头回遇见! 往常哪会他不是直接提刀提枪直接光明正大地干,哪见过这些龌龊手法? 一装死,二封眼,三踹裆,四砸鼻最后他妈的还要拿命根子威胁,他现在脸上都糊满了鼻血,脸色铁青。 亏之前他还以为这是个什么绝世乖乖,没想到狗的一匹!太他娘阴了! 闻宴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在强撑。他恍惚着去看桌上的蜡烛,马上了,就差一点点了…… 季子瑜忍不住鼓起了掌,刚刚闻宴的表现着实惊艳到他了。满脸是血的脸上是与他气质脸蛋极其不符合的狠厉,揍人时那凶狠的眼神仿佛是一匹还未成长的狼,每一下攻击都出乎他的意料。 他喜欢有趣的东西。更喜欢驯服有趣的东西。把他们从有趣变为无趣,是他最大的乐趣。 蜡烛燃尽了,最后的一丝光亮消失。 闻宴也坚持不住一下就晕了过去,但他知道他为自己挣来了一缕光明。 顾南霖一个翻身,本来想找闻宴算账,结果人先晕了,他颇有些无奈地看向了自己两腿间挺立的东西,心想:幸好没事,不然豁出命来也得让这小子付出代价。 手机振动,顾南霖接听。 “少爷……是的,我输了,我太过轻敌,请少爷责罚。” “把他送到二楼干净卧室里。请医生。” “是。” 在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下,顾南霖看着闻宴几乎成了一个血人,连黑色毛衣都成了暗红色,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头发湿哒哒地黏在额头,整个人都已经濒临死亡,也不知道刚刚的那股凶狠劲到底从哪来的。 顾南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背起闻宴。 一步一步向前走,突然间听到背上那人皱着眉轻轻换了一句: “宁宁……我怕……” 顾南霖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第74章 逃跑 闻宴从那天后,被关在卧室里被好吃好喝地供着,他拿不准季子瑜到底什么心思,不过是过一天算一天。 他时常半夜从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却记不得自己到底梦到了什么。感觉脑子很混乱很沉重,偶尔枕头也会潮湿大半。 这里没有人和他说话。他几乎与世隔绝,所以暂时也没能找到出去的办法。 他就被禁锢在这个房间。一天里见的最多的就是送菜的人每次他想和她说上那么一句话,那人就惶恐至极地直接跪下,然后跪着出房间关门。 搞的后来闻宴也不为难她了。 他索性先躺平养伤。 反正该到他出场的时候总是得出场的。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然而最后他等到的却不是季子瑜,而是一个他完全想不到的人。 “你……” “嘘!”文斯穿着往日女佣穿的灰色衣裙。因为常年办公没有怎么运动,骨架较普通男人来说有些纤细,所以乍一看还真看不出是男是女。 “季枫对季家熟悉,他知道季家有一条密道,我们从那条密道里过来的。你如果信我的话就和我走。” 闻宴刹那间感觉不太对劲,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文斯拖起,等到他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门外。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闻宴跟着文斯躲过监控,躲过人群,朝他们口中的密道走去。 直到出密道,坐在车子上,季枫开车一路飞驰的时候闻宴依旧觉得自己做梦。 文斯马不停蹄地翻找出很多东西。 里面有一张假证件。有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些吃的。 “闻宴,这些东西你拿好。我们把你送到南城。我想来想去,也许南城对你来说才是最安全的。既然当初你选择了南城,想必也有你的考量。如果后面南城真的不再安全,那么就回北城。也许那时候,北城就……变天了。” 闻宴勉强掩住心中的惊涛骇浪。 剧情提前了。文斯因为救他,因为想让北城成为他今后的一个可以安居的地方提前背叛了唐北辰和唐一白搭上了! 剧情发展太快了。难道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陆今安还是和唐一白认识并且让他产生了争夺权势的想法吗? 闻宴坐在车上,看着四周景物飞快朝后倒退。季枫飙车很快,几乎只剩下了残影。 “今天季子瑜去东城见陆今安,不会注意到这边的事情。等一下到了车站你就他妈赶紧下车。老子右眼皮一直在跳。见你就有些晦气。” 季枫一边开车一边不忘怼闻宴几句。 文斯蹙眉,不赞同地喊了声:“季枫!” 季枫哼了一声,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高兴,相反是被管束愉悦,像极了一只家养被驯服的巨型犬。 “回去补偿我。”季枫勾起嘴唇,话语低沉却又保证闻宴能听到,语气极尽暧昧,光头“补偿”两个字就让人想入非非。 闻宴略显震惊地看着他们两个。 文斯脸皮薄,此刻更是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起来,面上泛起红晕,瞪了季枫一眼。又深呼吸一口气,扶了扶眼镜。 季枫却不打算在口头上放过他。 “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姿势,就除夕夜我想试的那个姿势,你说好下次陪我试的,不要反悔啊。待会陪你送完这麻烦,就得补偿我。叔叔,相信你可以的,一大把年纪了,腰还那么软。” 文斯忍无可忍,轻斥道:“小心开你的车,请别说话了。” 闻宴隐约觉得季枫好像是专门想在他面前表现出他们之间的关系,这点感觉在看到季枫透过镜子朝他投射过来的挑衅的笑时成了真。 闻宴心道,这是把他看做情敌了? 他很有眼力见地说“祝你们久久。真的谢谢你们。” “那当然,我和叔叔自然会百年好合的。我和他连结婚证都领了。”季枫总算没拿那膈应死人的眼神看闻宴了。 闻宴:!!! 原来半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事情。 季枫透过镜子,时不时落在文斯身上的目光总是霸道却又温柔的,仿佛万千宠爱都给了这个人。 而文斯对季枫应该也是喜欢的。 这样也好。不和主角受掺和在一起,季枫就不会步入最后的结局,文斯也会有人相伴。 不知开了多久,季家在背后已经看不见了。 “前面还有五百米就出西城,到和南城的边界了。” “嗯。”闻宴稍微有点困,他眯起眼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下了一场雨。场外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连道路两旁的柏树树叶都被雨水滋润地焕发出新绿色。 在一排排柏树向后倒退的时候,他看见了那座雪山。 神山巍然屹立,终年苍茫大雪。入春,天气渐暖,山雪融化,喀折河水流量猛增,每一下都似发泄破天怒火。 他们现在正开在一座天桥上。其下就是从南城流过来的喀折河,河水清澈,却又波涛汹涌。江面上笼罩一层白纱似的雾,颇有几分梦幻迷离。 闻宴隐约觉得这幅画面有些熟悉。可他脑子有些转不过来。重伤,吃药,囚禁,噩梦,他在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渐渐变得有些迟钝,连记忆力也开始下降。 他蹙眉思考,甚至用力砸了砸脑门,将额头抵在车窗上。 文斯立刻担忧出声:“闻宴……你怎么了?是晕车吗?我准备了晕车药,你要不要喝一点。或者再忍一忍,我们马上就到了。” 季枫见闻宴难受地一张脸都快皱起来的样子,也不禁说:“忍忍。别太矫情。马上到了。下车你想怎么吐就怎么吐。” 闻宴听到这句话却突然更重地一下就撞上了车玻璃,吓得文斯立马拉住闻宴的手。 所有乱七八糟纷乱的头绪逐渐归位平整,闻宴看着面前的景象突然意识到这副场景为什么这么熟悉了。 陆今安被囚禁在季家时季枫凭借自己在季家生活了十几年的经验把他从密道救了出来。一路驰车要把陆今安送往南城。因为彼时东城陆家被唐,季二人联手搞垮,所以对于陆今安来说安全的地方也成了南城。 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细雨蒙蒙的天气,也是起了一层薄薄雾气,在他们驶过一座天桥时,突然四方车辆围追堵截,季子瑜追了上来…… 闻宴心口一滞,铺天盖地的惊惧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掐了掐自己的手腕,竭力保持冷静,他问:“季子瑜真的去东城了? 季枫皱了皱眉,似乎是在想为什么闻宴要突然提起这件事情。 “是……”是啊。 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苍茫雾气中,响起了一声又一声似催命似警告的喇叭声! “滴滴滴!滴——” 第75章 伸手,我给你戴 季枫猛地踩了刹车。 车子紧急制动,轮胎与地面急刹擦出火花,在雾气之中,隐约可见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十几辆车包围。 季子瑜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他穿着白衬衫黑西裤,戴着副金色带链眼镜,眼镜后一双狭长狐狸眼微眯。 他身后的车里躺了一个人,是陆今安,不知是晕着还是睡着。 旁边有穿着黑衣的保镖给他打着伞。 “小枫,我找你很久了。很是想念我的好侄儿。你交出你奶奶给你留的扳指,我念在你叫了我十几年小叔的份上给你们一条活路。” 季枫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泛着青白,他右手食指上戴了个翡翠扳指而无名指上则戴了一个银戒指。 “不能给。”闻宴出声。季子瑜从来不是信守承诺的人,承诺在他眼里一向一文不值。原漫画里,季枫为了保下陆今安交出了扳指却还是被废掉了一条腿。而陆今安也还是被抓回。 季枫咬紧了牙,他浑身都在颤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作响,双眼猩红,他在愤怒,眼前的人他把他当做亲叔叔对待了十八年,这十八年里,他一直把他当做家长,甚至是父亲。可是,他却是他的杀父仇人! 他认贼作父整整十七年!本来他已经打算放弃仇恨,好好和文斯一起生活,再不顾往日仇恨,可是他偏偏出现在了他面前!这让他如何能抑制住心底的不甘与仇恨? 雨势渐大。刷雨器开始工作。 文斯半弓着身子,从后座将手搭在了季枫结实的臂膀上,轻轻摇了摇头。 季枫慢慢放松,文斯又用额头抵住他的额头,仿佛要靠这种方式把能量传递过去一般。 “季枫,冷静。大圆还在家里等我们呢。” 闻宴看着他们二人,一瞬间仿佛看见了当初自己和宁煜珩,他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底一片坚决。 他问季枫:“文斯和季家,你选哪个?” 答案清楚后,他伸出手,强硬地把季枫手上的扳指快速地取了下来,然后打开车门,刹那间,无数枪支对准了闻宴的头。 闻宴关上了车门,淡笑着留下一句:“祝久久。还有……谢谢。” 请带着我和他的那一份百年好合。 细雨打在脸上,凉丝丝的,虽然在车上看外面有雾,但是身处其中时,却突然意识不到他的存在了。 在稀薄的雾气中,季子瑜的一双眼睛仿佛摄人心魄的黑色旋涡,深渊一望无际。 “季子瑜。”闻宴身形单薄,立在雨中时仿佛随时随地都会晕倒,他身上穿了一件加绒白色卫衣,长长的睫毛沾了雨水,半掩眸子。 季子瑜看见一滴雨水正好滴落在他鼻梁骨处的那颗红痣上,他从未见过这么矛盾的人。气质清纯却又妖魅,性格也是。 季子瑜挑了挑眉。 “扳指在我身上。我知道,你们季家不承认没有扳指的继承人。现在季家旁支闹事也是因为这个。你想要吗?” 周遭无数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闻宴。 季子瑜很是感兴趣地看了闻宴一眼,心想,他现在把闻宴毙了,扳指不还是得落他手里,那闻宴有什么资格和他谈条件。 闻宴自然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翡翠一来没那么易碎,二来就算碎了,凭现在的技术也可以修补,三来,就算真的修不好,季家少了个传家物,季子瑜不会介意,相反这对他非常有利,旁支的话——季子瑜奉行只要流的血够多,听见的异议就够少的原则,基本是绝不留情。 尤其是季家动乱那回,也是旁支作祟。季家大儿和小儿也就是季子瑜和他哥被旁支连番追杀,差点命葬。季子瑜在陆今安的帮助下捡回一条命,杀回季家。 在旁支拿他亲哥威胁的时候,季子瑜毫不犹豫地直接结果了他哥的性命,干脆利落,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若非季子瑜母亲出面,季子瑜怕是要屠尽旁支。 这样一个人,讨厌被威胁,被逼迫,他与唐北辰不同。逆着唐北辰来,闻宴可能能活。但是逆着季子瑜,很有可能会死。 闻宴呼出一口气,在空中形成了一团白雾,他勾唇浅笑,明眸皓齿,“我知道你想要,所以,我把这个给你。” 闻宴一边说一边走近季子瑜。 明明被这么多枪对着,明明很可能下一秒就会被射成个筛子,可是他一步一步还是走的很稳,甚至有些闲适。 季子瑜歪头看着他,做了个手势,拿枪的人将枪口往下了几厘米。 “为什么?” “为什么?”闻宴重复了一句这话,语调却微微上扬,透露出几分戏谑的意味,“因为我怕死啊。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所以,只能牺牲别人了。” 说着闻宴回头看了一眼车内。 车窗贴了防窥膜,他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形。季枫正用力抱紧了文斯,捂住他的嘴“别走。他既然已经做好决定,那我们就要相信他不是吗?” “唔唔呜……”文斯摇头,眼泪飞速顺着脸颊流下。 “我们别无他法了。他那么想活的一个人,在唐北辰底下受够了委屈,又被季子瑜折磨,他都没说过一个想死,怎么会愿意为了我们平白付出生命呢?他肯定是有把握才会出去的。相信他,相信他……” 季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不知是说服文斯还是说服自己。 闻宴走到季子瑜面前,枪支几乎要抵在了他的脑门上,他浑然未觉似的勾起一个笑,仿佛像是一个请求他奖励的猫儿,说:“伸手,我给你戴。” 季子瑜感觉前所未有的兴奋起来。真是……太有趣了! 第76章 挟持 他直直地盯着闻宴,然后伸出了右手。 季子瑜手比闻宴大很多,手掌宽大,手指很长,骨感十足。 闻宴伸手,双手像是弹钢琴一般掠过季子瑜的手背,眼皮微耷,似漫不经心又似刻意勾引,然后他一把抓住了季子瑜的手。 “砰!”一枪,一个人由于太过紧张不小心按动了扳机。 幸而枪口向下偏离,只打在闻宴脚前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弹孔出硝烟缓缓上升。 季子瑜看了一眼那个开枪的人,很快就有人把人带下去,那人眼中满是恐惧,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放血一命呜呼。 闻宴的表情丝毫未动。 他认真地盯着握着的这只手,仿佛只有这一件事值得他投入心思一般。 季子瑜是个占有欲极其强烈的人。与此同时,他的表现欲也会极为强烈。他渴望获得别人的目光。渴望被人专注,一心一意地注视。闻宴给他的就是这种满足感。 季子瑜几乎忍不住地用舌尖舔了舔尖牙,他看着面前人的发旋,居然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 闻宴拿出那枚翡翠扳指,微凉湿润指尖从季子瑜的五指轻轻划过,似乎在挑选该戴在哪根手指上。 最后,他推着翡翠扳指将它一点点推到了中指指根。 中指,表示热恋,心有所属或是订婚。 某种意义上,翻译成四个字就是——名花有主。 闻宴笑的狡黠。 却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刹那脸色猛地一变,他用力踹了身旁一人的枪支然后滑进车内,在所有人开枪的时候,拿陆今安挡在自己身前。 季子瑜的眼神一瞬间变得黑沉,他的心情从云端跌落泥泞,皆是因为闻宴。 陆今安被闻宴这么狠狠一拽还是没醒,说明陆今安应该是被迷晕了。那闻宴就更肆无忌惮了,他拿枪抵在陆今安太阳穴上,神情凶狠:“放季枫他们走!!!不然我就带陆今安一起下地狱!” 季子瑜彻底被激怒,眸中浮浮沉沉,酝酿着毁灭一切的狂风暴雨,可他却笑出了声,唇角上扬的弧度夸张至极。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闻宴刚刚淋的雨水此刻划过他缠着绷带的脖颈,从卫衣宽大领口中顺着白皙胸膛流落。 兴许是淋了雨的原因,黑发微湿,眸子清亮,两颊泛起酡红,仿佛春日枝头一簇簇的桃花,生机勃勃。 他的神情中是孤注一掷的执拗与狠劲,仿佛被压弯的蓬草只要逮着风雨稍歇时便会用尽全力拔节生长。 季子瑜直直地盯着闻宴,许久说了句:“放行。” 四周车辆散开,季枫犹豫一瞬随即踩下油门朝南城驶去。 闻宴不敢松手,他手上紧紧攥着陆今安的脖子。 怒意已经很明显染上季子瑜的眉梢了,陆今安既是他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的爱人,如今拿他的性命去威胁季子瑜其实是下下策。 毕竟,季子瑜太记仇了。 这样的人一次不清理干净,总会留下无穷祸害。 “找个人,给我开车,送我去……东城。” 他现在压根不能动,一动就会暴露破绽,他要把陆今安这张免死金牌牢牢握在手中。 季子瑜朝身旁的顾南霖示意,顾南霖点点头,坐上了主驾驶的位置。闻宴一边盯着顾南霖的动作一边拿枪抵着陆今安,看着车下一干人等暂时没有异动。 季子瑜太过在乎陆今安了。所以一点风险也不敢冒。 车辆启动,开始稳稳行驶。 季子瑜的身影在雨中逐渐模糊。 闻宴觉得心跳的很快,密密麻麻的像鼓点一下又一下敲着他的心脏。他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他绷紧脑袋里的那根弦,丝毫不敢放松警惕。手腕其实已经有些僵硬抽筋了,可是他还是牢牢抵在陆今安太阳穴上。 “啪嗒”一声,冷汗从他额头滴落,滴在了枪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他挟持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瞬息之间,陆今安就要抢夺闻宴手里的枪,闻宴毫不犹豫按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身被陆今安一抬,子弹打到车顶。 顾南霖迅速踩下刹车,路上的水洼在这一声急刹中溅起一朵朵水花,“啪啦啪啦”地打在黑色流畅的金属车身上。 由于惯性,闻宴不可抑制地往前一扑,陆今安就要来抢夺枪支。 顾南霖见状又是一个猛打方向盘,二人便都朝车门处滚去。 陆今安的力气不小,特别是对一个手受伤连枪都握不稳浑身伤疤尚未痊愈的闻宴,绰绰有余。 闻宴咬咬牙,抬脚狠踹,被陆今安往旁边一躲,顺势就要来抢枪,闻宴将手高高一抬,余光看见陆今安脸上的神色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陆今安再次露出了那种嘲讽的表情,然后突然拉开了车门! 车速已经很快,车门大开时凉风直灌车厢,顾南霖见状猛甩车身,闻宴瞳孔骤缩! 黄豆粒般的雨点砸在脸上,很快眼前便一片模糊,他努力睁开眼,闭上嘴,雨水依旧直灌头顶。冲天的寒气像是顺着他的皮肤渗进骨髓。 他在被甩出车的那一瞬间拽住了车厢边缘。此刻他被一路拖行,全身几乎都要被马路磨掉一层皮,血液混着雨水与路面上的水洼将白色卫衣染脏。 第77章 濒死 他皱紧眉头,另一只手还紧紧握着枪。 他试图抬手,可是手上传来的疼痛让他有心无力。 “啊!” 陆今安抬脚重重踹向了闻宴的左手手掌。 那里有一道划痕,是季子瑜用剪刀扎的。 闻宴惨叫一声后反而清醒了,更加用力地拽紧了车门,同时手臂用力,试图重新爬上车内。 陆今安重重地碾在闻宴的手掌上。 他笑了一下,眼神中的嘲讽太过明显。 “带枪了吗?”陆今安问顾南霖。 顾南霖犹豫了一下,摇头。 “开快点,甩掉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刚刚你降了车速。要是你不按我说的做,我会和子瑜哥哥说的。”陆今安温柔地笑说。 顾南霖握着方向盘的力道倏然一重,戾气四溢。他犹豫了一下,转而缓缓踩下了油门。 闻宴全身的体力已经在透支。他眼前出现一片片黑影,视物模糊。 扒着车门的手指从五根到最后一根根松开,陆今安脚下的力气一点点加重。 到最后闻宴松手时,陆今安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再见。” 闻宴刹那间向后飞坠,滚落,一圈又一圈,疼痛不知从哪个地方开始蔓延,很快,几乎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全身开始剧烈疼痛起来,但又好像不是疼痛的感觉,是一种近乎麻木的痛感。 他张口,吐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狠狠撞在天桥的围栏上,能清晰听见骨裂的声音。 他睁不开眼,连动一根手指都那么困难。 雨点越下越大,冲刷着身上的伤痕,从他身下蜿蜒出一条条淡红色的小溪,既像是他的血肉滋养了一朵向四周绽开的艳丽花朵,又像是一张巨大的红色蛛网。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乎已经死去,胸腔的起伏已经渐渐变得不明显。 闻宴用尽最后清明的神智感受着右手手腕上的滚烫的温度。 项链好像在发光。 他的神明是不是要来接他回家了? 他想回到南城的那个出租房里。 他还想给宁宁洗头发。 然后宁宁会在他给他吹头发的时候故意晃头把水滴溅他身上,见他生气又会像只狗狗一样蹭着他的脖子。 他想买戒指。就像是文斯和季枫一样,用戒指把宁宁套牢了。这样他就不会突然消失不见了。 他想和宁宁养只猫或者狗。虽然他们很穷,但是日子是会越来越好的。 他想那套新衣服宁宁穿起来肯定很好看,可是他看不到了…… 他想和宁宁做很多很多普通情侣会做的事情…… 半年……真的太短了啊…… 是不是他太过贪心,所以老天惩罚…… 陆今安似笑非笑地从顾南霖身上拿出一把手枪后下了车,蹲下,枪支对准了闻宴。 跟在后面的季子瑜已经赶到了现场,看见陆今安举枪对准闻宴时,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闪过那些零碎的片段。 那段他最昏暗的时刻,有个人的出现就像光一样,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季子瑜。 那年他二十二岁,尚未成长起来的他一心想夺得季家大权,但季夫人的第一选择永远是季子瑜的哥哥。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抉择。 他和旁支谋划想要夺权,却是与虎谋皮,反被吞噬。 他被一路追杀,顾南霖一路护送他到北城打算找当时同样深受生父忌惮的唐北辰合作。 没想到在经过北城的一个小镇时,突遭埋伏。车子坠落,他与顾南霖走失。 他为了避免被旁支派来的人发现,一路撑着伤体找到一处洞穴,那时的他已经是伤口感染,高烧不退。 就在他以为他就要死了,要烂在这个无名的山洞里的时候,他被一个小孩儿发现了。 那天,洞穴外也下着和今天这样大的雨。 小孩儿应该是躲雨才进了这个洞穴。他发现了接近昏迷的季子瑜,新生的茧子还留着血,按理说不是很舒服,可是季子瑜的一整颗心突然不再怨天尤人了起来。 他的心情渐渐平复。 他听见那个小孩儿似乎有点苦恼的声音,“好像发烧了。有点麻烦。没有药呀。” 小孩儿的声音很软,听着像是富家子弟养出的那种不谙世事捧在手心里的乖宝宝。 “等我一下,我会救你。” 我会救你这四个字他说的很笃定,像是在发什么誓一般郑重,季子瑜突然有些想笑。 他很想说,救不了就算了。救不了他就陪他聊聊天,死前不是孤单一人也还算不错的归处。 毕竟他这样丧尽天良,算计亲哥,囚禁生母的人死前居然没受万人唾骂千人补刀,反而有个有点可爱的小孩陪着,也算老天善待他了。 可是他太过虚弱,连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小孩儿冲进了雨幕。 不一会儿,头顶顶着箩筐回来了。 季子瑜已经意识彻底陷入混沌之中。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有人擦拭着他的身体,将什么东西敷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又细致地给他喂水。 “啊——长大嘴啊,小哥哥。给你熬的一点自制药水,可能有点苦。你忍忍啊。” 季子瑜张嘴,那一瞬间差点把药汁再吐出去。 结果小孩儿倒是急了,他直接一捏季子瑜腮帮,强迫他把药水咽进去,季子瑜撇开了头。 第78章 我等着你救我 药水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没几滴进了嘴里。 小孩儿气鼓鼓地哼了几声,一直碎碎念个不停:“这药虽然苦,但是好歹是我试错试出来的啊,我发烧了喝的都是这个。你还吐,想不想活了啊,小哥哥。” 小孩儿又开始重新碾磨药草。 季子瑜突然笑出了声。 “我啊……我不想活啊……生死有命,老天爷想要我这条命,给他就是了。反正他至今也未让我过过一天顺遂日子。与其折磨我,不如弄死我。” 小孩儿用石头捣药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像是生气了一样,捣药的声音都大了些许。 “你在生气?”季子瑜实在不懂他有什么好生气的。 他微微睁开双眼,那时的他还没戴眼镜,整个人气场也没有现在这般阴戾,他看着小孩儿瘦弱的身体和几乎不能蔽体的衣物狠狠皱了皱眉。 衣服很粗糙,连腰都露出一大截,苍白纤细的脚踝暴露在外,寒风一吹,几乎冻成了青紫色,像是被凌虐了似的。 小孩儿的脸却糊了一层泥巴,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尤其清亮澄澈。 小孩儿很快就重新做好了药汁,就要再喂给季子瑜。 季子瑜头脑发涨,下意识还是拒绝。 小孩儿狡黠一笑,“小哥哥要是不喝,我就嘴对嘴喂你啦。”说着还故作姿态地撅起了嘴,佯装要来亲季子瑜。 季子瑜第一次感觉到害羞脸红的滋味,他连忙闭上眼喝完了药。 小孩儿见他喝完,松了一口气。 季子瑜心里头说不出来的感觉,第一次有人这么重视他的这条贱命。 “喂,小东西,为什么救我?” “因为小哥哥帅。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季子瑜失笑,“那不好看的你就不救了?” 小孩儿摇了摇头,很严肃地说:“不,救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不能轻易寻死。” 季子瑜看着面前这个奶团子,不禁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发现他头发被淋湿了,想着要不生点火。 于是他装作很冷的样子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喷嚏。 小孩儿立刻火急火燎地从箩筐里拿出一摞火柴,吭哧吭哧地选出了一些最底下还没被淋湿的火柴,勉强还不太熟练地生了个小火。 二人围坐在火堆旁。 “小东西,你刚刚说,生命是珍贵的。我只认同一部分。有些人生来就是贱命,比如说明明一个娘胎里生出的,可是一个就是比一个高贵,生来就得到了一切。那得到贱命的那个他能怎么办呢? 他要活着,就得装孙子,屈辱地活,他要死,才能保留尊严。那这样该如何选择?” “我家里好像没有这种情况。我的哥哥,爸妈都对我很好。但是如果是哥哥说的那种情况——” ——屈辱地活和有尊严的死你选哪个? “我觉得,我会选择有尊严地活着。” “我会和命运抗争。我活着,没有人决定我就该活的卑贱。我有那么一颗聪明的脑瓜子,只要活着,我就可能翻盘。” 小孩儿的一双眼睛在火光中仿佛燃烧出剧烈的烟火,那点灼热让季子瑜忍不住靠近他一点,再靠近他一点。 “小东西,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早熟?” “啊?别人只说过我很精,大概就是夸我聪明的意思。” “小哥哥长那么好看,你要死了我会伤心的。” 季子瑜永远记得那天那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儿的那双眸子,那里仿佛有万千野草在荒芜之地劲蛮朝天生长,不需要命运苍天垂怜,他在自己的生活里就是王者。 不管命运如何捉弄,他永不服输。 后来,在一个夏夜,不知是谁看到了镇上的悬赏,抓了季子瑜打算换钱。小孩儿闯入柴房,把他身上的绳子割断了,他神色仓惶,像只受惊的兔子,时不时望向门外。 “快跑。”小孩儿的声音都在颤抖,却依旧拉着他的手往外跑去。 外面灯火幢幢,大山里人家分布的很散,远远望去仿佛高低错落的星子。 “跑了!他跑了!大家快追!” 不知是谁的第一声大喊划破了寂静的长夜。 无数人从家里冲出,逐渐汇成一条长龙,他们举着火把,飞快地在山里搜索着。火把仿佛来自地狱的长龙,一步步逼近正在逃跑的两人。 夜色太浓,天上星子零碎,几只萤火虫像是迷了路一般在夜色中惶惶飞翔。 “不行,这样迟早会被抓到的。我引开他们,小哥哥你先跑。你往这条路再跑几分钟就可以看到一条马路,你在旁边草丛里躲着,等到一辆三轮货车就可以拦下来,只要给够钱他们就会愿意搭你出去。” “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你腰上还有伤没好。” “小哥哥!别和我争了!”小孩儿吼道,然后为了说服季子瑜飞快地说着:“我好歹是他们拐回来的,他们不至于打死我。但是你不一样。而且你逃出去后就可以接我了。我其实是东城陆家的孩子,你告诉我父母我在这,他们肯定会来找我的。 你现在身上肩负着我和你的命。你一定要逃出去啊,我等着你救我,小哥哥。” 小孩粲然一笑,那双瑞风眼弯成月牙,仿佛天使一般,与这落后的村子格格不入。 说完这些,小孩就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季子瑜攥紧了手,这一刻,他只有不断地奔跑,他要救他出来,他要把他救出这个地狱深渊,他只有不停地跑,他要获得权势,他要没有人再可以威胁他们的性命! 季子瑜按照小孩儿的方法果真得了出路,他乞讨过,穿过女装,挤在拥堵的公交里,睡过垃圾场,终于找到唐北辰,与顾南霖汇合,承诺唐北辰夺得季家后帮他扳倒他父亲。 他夺得季家后,立马开始找那个孩子的踪影。 后来才知道,原来小孩儿已经逃走了。 在得知陆家孩子被拐后重新回到陆家这个消息后他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见了陆今安。 是那双眼睛。 虽然小孩儿一直灰头土脸,但那样极致的琥珀色的眼睛实在少见。 他找陆爸陆妈了解过情况。才知道,他们听说永福镇那里有他们走丢了大概有半年的孩子的消息就急匆匆地去了。 因为陆今安还小,也闹着要找弟弟所以就把他也一起带到那儿去。没想到那群人贩子那么大胆,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拐走了陆今安。 后来,千辛万苦才在山里找到陆今安。 至此,他真正确定,陆今安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曾在最落魄时许下承诺,他会护这个孩子一生一世。他要他们永远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世人皆说季子瑜狠辣残忍,生杀亲哥,囚禁生母,踩着无数人的尸骨登上季家家主之位,可是谁又知道他也会为一人,跪地乞讨,在无数个夜晚在又脏又乱的街道祈祷他的平安,愿意拿自己往后的寿命换他无虞。 这个人,就是陆今安,已经没有疑问了…… 没有疑问的。 第79章 求求你,救救叔叔 可是为什么那颗子弹射出的时候,他的心头会那么疼痛。像是那颗子弹拐了个弯,射中了他的心窝。 “文斯——!!!” 一辆车不知何时穿破薄雾,一个人以不可置信的速度滚下车,扑到了闻宴身上。 “砰砰砰!”又是几声连续的枪响。 惊雷乍起!风卷云残!泼天墨色在天空蔓延,紫色闪电犹如崎岖山路劈下!轰隆大作的雷声下,有人撕心裂肺的哭喊仿佛与之同悲。 风雨越来越大。 护在闻宴身上的男人身子颤抖着,喷出一口鲜血。 闻宴从未感觉到血液是这般滚烫。 雨水,泪水,是冰凉彻骨的,而血液是灼烧的,仿佛一盆烧开的水浇在了闻宴的灵魂上,他想睁眼,再看看他。 他后悔了。 他不该对文斯打感情牌。 他不该利用文斯对弟弟的那份愧疚。 他没想到,文斯真的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他真的后悔了。 他不要任何人替他去死…… 不要…… 文斯牢牢地护在他面前,一如之前,仿佛是世间最坚固的城墙,他在祈祷,所有的风雨都让他受了,不要再让闻宴这么苦了。 他背弃了文家家训,他想护住他该护的人。不要再留遗憾。 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血液顺着下巴一滴滴飞速地砸在马路上,再被肮脏的泥水晕开,闻宴想伸手,想擦掉那些那么碍眼的血,可是他动不了。 雨水冲刷他的脸庞,苍白无力。 他说:“谢谢你,闻宴。” “文斯!”季枫冲了过来,这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摔在泥水里爬起,来到文斯面前,颤抖着手,却不敢触碰他心爱之人。 雨水接连不断,薄雾断后重接,像是给这个世界织了个笼子,所有人都困于其中,跌跌撞撞。 闻宴真的撑不住了。 他想再偏一点头,他想再看看文斯。 他听见一个微弱至极的声音。 他说,“季枫,我爱你。” 文斯的身体倒下,溅起一地泥水,给这个世界留下最后一声闷响。 闻宴突然张大了嘴,雨水涌入喉管,破碎的喉管里涌出一句几乎不成语言的话。 他想说,“哥……” 这一个字,在喉管里被吞咽,未能闻于世间,没能被该听到他的人听到…… 闻宴不让文斯喊他先生,是希望破除他身上的那股逆来顺受的“奴性”,希望他有朝一日有自己的思想,愿意为他背叛唐北辰。 闻宴每一次叫他哥哥,都是在模糊他和文川之间的距离,他要文斯对他有恻隐之心。 闻宴知道文斯有免死符,所以才在每次激怒唐北辰被唐北辰折磨后表现出那副脆弱而又坚强的样子。 如此说来,他只是因为想活而利用文斯而已。 也许在潜意识里,他只是认为他们不过都是纸片人而已。 他一面想着不会有人因为他而动容,心软,一面又千方百计地设计他,希望他动恻隐之心,而可能正是因为不觉得有人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所以在真的有人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后,他才会那般痛苦。 闻宴是个普通人,一个有些卑劣的……自卑的,想活下去的普通人而已。 “送去医院!!!”季子瑜不知为何心头突然重重一跳,他下了令。 闻宴被抬上车。 季枫跪在了季子瑜面前,一下又一下磕着头,血顺着额头下流,在这个雨夜,脸上的冰凉几乎分不清是血是雨还是泪。 “叔叔!求你救救他!他还没死!他说好,今天过后,我们就会过上平凡人的生活,他说好,大圆还在家里等我们,他最亲文斯了,文斯走了,大圆吃不到他煮的桂花鱼了,肯定会闹……” “叔叔,你不是要扳指吗?你已经拿到了。你要是还不放心,你可以杀了我,只要你救他……只要你救他,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求你……” 季子瑜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面前这个从来眼高于顶,一身傲骨的人此刻像个乞丐一样跪在雨中,像是当初的他一样。 季子瑜心里已经很清楚两人都活不了了,但还是把文斯带去了医院。 车辆在公路上飞驰,他们与死神在赛跑。 第80章 残生一线 陆今安坐在车里,手里把玩着枪支,眼中神色晦暗,“子瑜哥哥,你不问我为什么非要杀闻宴吗?你看起来……好像很在乎他啊……” 季子瑜微不可察地一僵,他抱住了陆今安,陆今安挣了几下,没有挣脱也就随他抱着了。 “小安。”季子瑜开口,声音嘶哑,仿佛哭过一场似的。 陆今安抬眸轻瞥了季子瑜一眼,发现面前的人面上还是出奇的平静。 “嗯?” “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在你身边。不论对错是非因果,你都要一直跟着我。不然,有一天我得不到你,也一定会拉你共赴地狱。” 只要你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儿,不管你现在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包容保护你。 陆今安唇角上扬,是显而易见的愉悦,“当然。只要哥哥你能给我独一无二的爱情。我自然会愿意爱你生生世世。” 季子瑜其实很清楚陆今安的本性。他的占有欲比起自己只多不少,他永远容不得别人和自己共享,他的骨子里是明目张胆的坏。 而唐北辰不知道陆今安的本性,唐北辰就是个智商不够,武力来凑的人,唐北辰做一件事,站在外人角度来看他是错的,可他很有可能不知道,因为他的原则本就是自己舒服就好,他认为对的那便是对的,武断而任性。 而陆今安不是,他知道何为善何为恶,然而他还是在在意他的人面前坏的那么明目张胆,有恃无恐。 季子瑜更加用力地把陆今安抱在了怀里,闭了闭眼,眼前又一次闪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嘶哑着声开口: “小安,我爱你。” —— “晏晏,晏晏啊!我的乖宝,慢点跑……小心摔……”闻宴妈妈在后面追赶着闻宴。 小闻宴在雪地上绕着刚刚堆好的雪球跑,正好突然跌倒,往前扑了个趔趄,吃了一嘴雪。 “呸呸呸……”小闻宴吐出口里的雪和沙子,整个人却仍旧是欢快的,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雪,又原地上下蹦跶了几下,确认自己身上干净以后扑进了妈妈怀里。 “妈妈,妈妈!下雪好好玩啊!好喜欢下雪天!” 姜凝意微微一笑,海藻般的黑色长发垂落,挠的闻宴有点痒痒的,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快活没有烦恼。 “这么喜欢下雪天?” 闻宴重重点头,“嗯嗯。而且妈妈你看街上,都是红的,好热闹啊。我听别人说,过年,是要家人在一起的。所以妈妈,爸爸都出去那——么久了,还不回来啊?” 闻宴说到那么久时撑开手尽最大努力在半空画了个大大的弧线,夸张的表示时间久。 姜凝意这次没有被逗笑,只是垂了垂眼睑,睫毛轻颤,眼角都泛了红。 小闻宴立刻意识到妈妈肯定也想爸爸了,他提起爸爸,妈妈就会伤心,妈妈伤心了,闻宴自然也会心疼。 于是他踮起脚,在姜凝意脸上“ua!”亲了一大口,糊了她一脸口水,然后开口,郑重地说:“妈妈不要难过了。爸爸不在,我还在呀。我是妈妈的白马王子,亲亲妈妈就不哭了呀。” 姜凝意抱紧了小闻宴,然后揉了揉眼睛,一手牵起闻宴,一手撑伞沿街走回了家。 推开斑驳的铁锈大门,大门年久失修,发出很刺耳的响声。 一楼的陈老头穿着件老年夹克,坐在摇椅上,旁边放着个年代看起来很久远的收音机,正放着戏曲。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姜凝意停了下来,然后在漫天飞雪中,她撑着一把青伞和着曲唱了起来,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唱腔华丽婉转哀怨,字字句句如碎玉落盘。 “回首繁华如梦渺,残生一线付惊涛。 柳暗花明休啼笑,善果心花可自豪。 种福得福得此报,愧我当初赠木桃。” 白雪茫茫,前路渺渺,姜凝意站的很笔直,像是大雪中的一株傲雪寒梅,在无人处依旧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 “好!唱的好啊!”陈老头拍膝叫好,“要我看,您可比这收音机里的人还唱的好啊!” “谬赞了。”姜凝意将伞面微斜,遮住旁人视线,悄悄擦拭掉了面上泪水。 “妈妈,我不懂你唱的那些词的意思。” 姜凝意看着闻宴,忍不住低头再亲了亲闻宴的额头,说了句让闻宴更难理解的话,“宝宝永远不要懂,这是我现在最大的愿望了。” 闻宴还想问,姜凝意就起身,牵着闻宴一步一步走上了楼。 “晏晏今天想吃什么?今天晏晏生日,虽然今年没有蛋糕但是晏晏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东西。” “都可以。我想要妈妈今天给我讲故事。” “好啊。” 第81章 第二颗 “女孩没有卖掉一根火柴,她知道火柴消失的时候外婆也会消失。她擦亮了剩下的所有火柴,最后,笑着离开了人世,没有人知道她死前看到了多美好的场景。” 姜凝意一双柳叶眉微蹙,似乎对这个结局不太满意。 她低头一看,闻宴果真泪眼汪汪了。 她还是第一次读到有点悲剧的童话故事,之前都是王子打败恶魔娶走公主的故事,以至于她一直以为,所有童话都有个美好的结局。 “妈妈,我可不可以进书里帮这个女孩啊?我有好吃的,可以分给她。我的被窝可以分她一半,这样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啦?” 姜凝意不愿意打破闻宴美好地想象,所以只笑着说:“没准以后晏晏真的可以到别的世界帮助那些正处于苦难中的人呢。” “好啦,好啦,下一个故事讲小美人鱼。” “美人鱼手里握着刀子,她远远的再看了王子一眼,跳回了大海中,变成了一朵朵绚烂的泡沫。” 小闻宴哭的眼睛都红了一圈。 姜凝意:“……” 她没看过也没听过童话故事,今天一连两个都不是好结局让她也有些无奈了。 “妈妈,你说深海里的巫婆会有后悔药卖吗?” “嗯?” “这样小美人鱼知道自己结局再来一次就不会救王子了呀。她救王子是个错误。错误需要被纠正。要是以后我也犯了错,那我就想要喝后悔药,这样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姜凝意思索了一下,回答:“也许是这样的。但是,也有可能小美人鱼知道最后结局还是会去救王子。” “为什么啊?”闻宴嘴撅的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因为啊,救与不救在于小美人鱼,她若不救,她会愧疚。有人就是连间接的刽子手都做不了。如果晏晏以后真的做错事了——” “那我该怎么办?” “尽可能去弥补。剩下的交给上天。” “我不信上天。不信神。不信鬼。” “那晏晏信公主王子恶魔?” “嗯……”闻宴好像也发现自己有什么错误,“总之,不信上天。因为妈妈说,爸爸是被它带走的,所以它肯定是坏的。等我有一天成长起来,我一定代表光明消灭他!” 姜凝意笑了一下,笑容些许苦涩,她抱着小闻宴入睡。 十二点到了,姜凝意轻说:“生日快乐,宝贝。 ”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边可奈何。 ——忘川之水忘前尘,孟婆汤里梦今生。 桥头,有人轻挥衣袖,银色长发在半空飞舞,他来到一人面前,伸手轻点他的眉心,白色点点光芒缀于指尖。 “自此过后,愿你红尘恩怨尽消,下一世家人簇拥,不被外物裹挟,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白色光晕渐渐变成绿色,化成碎光掉落,笼罩他祝福的人身上。 —— 死亡的气息笼罩着这座白色建筑,暴雨冲刷,寒风穿过一条又一条走廊,灌入时已成阴风,和着消毒水味道,刺鼻阴森。这里见证无数人的悲喜,生死,挣扎,释然。 “滴滴滴”声音冲冠双耳。 在一系列确定死亡步骤下,有人出声:“患者已经死亡。可以通知家属。” 大家已经抢救了整整一夜,可是床上的人实在伤的太重,他们知道这是季子瑜送来的人,若是救不回,等待他们的不知道是怎么样的苛责。 有人为病人盖上白布时,突然触碰到他的右手手腕,那里一片滚烫,压根不像其他地方一样已经冰凉。 他心下一惊,大喊一声:“等一下!” 腕链断裂,一颗珠子掉落,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滑动。 突然,已经变成了一根直线的心电图突然开始跳动起来,所有人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胸腔有微弱起伏,患者还在呼吸!大家快回来!!!” 西城。 空无一人的巷道里,凭空出现一个少年,他穿着一身银白袍子绣有缕银百蝶,绀蓝腰封上起草八团排穗,外罩一身薄薄月白纱,整个人俊逸出尘,恍若谪仙。 他微微弯腰,一颗如石榴籽一般的珠子缓缓滚到他脚边,他伸出手,食指轻轻一碰,珠子便如烟雾一般消失。 他蹲在地上,头痛欲裂。 “晏……” 此时一名戴着墨镜的男人突然尖叫一声,“啊啊啊!”,他尖叫着跑到少年身边,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勉强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伸出兰花指,将名片递到了少年面前。 “娃儿,有兴趣做偶像吗?” 第82章 宁煜珩 半年后,晚上。 西城,汕阳市市中心国际影城。 “啊啊啊啊!我死了!怎么会有人长成这个样子啊!感觉和我们都不在一个次元的,妈的!” “我要爬墙!我要爬墙!呜呜呜,安安对不起,我先去隔壁舔舔颜,回来还是你的好大母。” “煜煜就是最牛逼的!这张脸在,你该税的好好税,不该睡的别睡,就算你演技再差只是花瓶老子也保你泼天富贵啊!!!” 宁煜珩看着周围围了一层又一层,仿佛丧尸围城一般的粉丝,轻轻蹙了蹙眉。 “草草草!煜煜,爸爸爱你!皱眉都那么好看,想把你弄哭!” 宁煜珩周围带了五个保镖,可是依旧无法拦住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涌来,不断有人在他身上扒拉,有人甚至绕过保镖,掐了一下他的腰。 他有些厌恶地伸手掰断了那人的手,惨叫声很快淹没在粉丝们无比狂热的浪潮中,没有掀起一丝风浪。 宁煜珩打开手机,拨通电话。那边立马接上了。 宁煜珩有所预感地把手机拿的离自己远了点。 果不其然,那边传来一阵怒喝! “宁煜珩!你丫的,老子叫你走后面的安全通道门你非得走正门,现在好了?市中心的车都他妈被你堵死了,老子现在租车来都不能来。 你就不能听听我的话吗?啊?!老子给你当助理,都给你处理多少起这样的事了?啊?!你他妈!你他妈……” 宁煜珩听着他的话语逐渐平静下来,随即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放到了自己耳朵旁。 “要不是你这张脸,我分分钟切腹自尽!” “吕哥。” “……啊啊啊啊!你别这样叫人家,人家害羞啦……” 吕一辉一边打电话,一边在霓虹灯高挂的道路上狂奔,几乎泪流满面,好好的一张娃娃脸都成了苦瓜脸。 却在听到宁煜珩叫哥的时候突然猛男娇羞起来,连拿着公文包的手都不由自主翘成了兰花。 “我好像看到我要找的人了。刚刚他就在影城大门。” 吕一辉奔跑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 “……啊?这么突然吗?你先等等,别冲动,天这么黑可能看错了呢。” —— 在距离国际电影城不足五百米的美食街上,有两人正并排走着。 其中高大一点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冲锋衣,黑色工装裤,优越的身材比例引得周遭无数人频频侧目。 断眉下一双豹子似的眼睛充满野性,高鼻薄唇,面庞刀削,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男人的荷尔蒙气息。 而他身旁的人则明显比他瘦弱的多,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脸颊有些瘦削,但不过分骨感,像是大病初愈,身穿一件奶白加绒卫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却仿佛在水里浸过似的润泽,活脱脱一副病弱美人像。 网名为安安摇摇的女孩恰巧迎面路过这两人,心中一动,举起摄像机,拍下一张照片,心里狂呼我可以! 野性不羁攻x灵气病弱受,这身高差体型差,绝啦! 她一路小跑着,到两位正主面前,鞠了个躬,笑着说:“你好。我觉得你们两个很好看,刚刚也很有氛围,所以自作主张给你们拍了照片,请问我可以留着吗?” 顾南霖笑了一下,安安摇摇瞬间红了脸庞。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安安摇摇立刻将照片调出来,顾南霖把照片给旁边的男孩看了一眼,道:“挺好看的。留着?” 闻宴点头。 他无所谓。 顾南霖却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将摄像机还给了安安摇摇,背着闻宴偷偷的说了一句:“加我好友。待会儿能把照片发过来吗?” 安安摇摇立刻眼冒星光,疯狂点头。 她走后,两人继续逛着街。 周遭食物香气动人,作为西城享负盛名的美食街,它的爆火自然有它的理由。 “哎,闻宴,你这才刚醒来,医生说你辛辣刺激的食物都不能吃,最好只吃些粥,你往美食街走不自找苦吃吗?害得我都饿了。待会儿,我要吃好吃的,你不能吃别哭鼻子啊!” 闻宴淡淡瞥了他一眼,“我来这儿不是想吃东西。” “那你来这儿做什么?你该在医院多躺一会儿的。医生说你才刚醒,昏迷了整整半年应该该在医院多呆一会儿的。” “呆不下。” “怎么待不下了?” 闻宴没有说话。 顾南霖心里有些失望。闻宴对他的态度总是冷冰冰的。虽然他一想自己是季子瑜的人,又对他做过那些事,闻宴讨厌自己是应该的。不过得不到回应总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闻宴突然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里很有烟火气吗?” “啊?”过了一会儿,顾南霖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回答他。 晚上的美食街最为热闹。上班族结束了一天的社畜生活,学生下课,大家都喜欢在这个时候在街上找个店或者找个摊子坐下来享受美食。 酸梅酱撒在酥脆烧鹅表皮,带皮焖烤的羊肉加上孜然等调料后爆发出诱人的香味,拿刀一滑,油脂顺着刀刃绽开,皮脆里嫩,雪娃娃似的馄饨十几个倒入锅中,水蒸气袅袅升起…… 人流攒动,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各种香味穿杂其中,汇成一幅烟火红尘气息。 躺了半年,前段日子醒来时闻宴觉得腿不是腿,手不是手的,浑身疲软没有力气。大脑也像是生锈的机器一样难以运转。 再加上昏迷期间一直不断做梦,虽然梦醒后就不记得了但是总让他有些耿耿于怀。 刚醒那几天,他不会开口说话,要么逼着自己睡觉,要么就一个人抱膝看窗外,偶尔会被强硬拉起来做康复训练。他怕如果再不接触这个世界,他会产生一种割裂感。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所以,他想出来看看。 恰好顾南霖没事,自告奋勇就和他一起过来了。 “吃的不能吃好的,那就先到这里来一下。”顾南霖把手臂搭在闻宴肩上,没有用多大的力,只是营造出一种很亲密的感觉。 闻宴微微蹙眉,被他拉到一家店铺前。店铺外挂了一些衣服和围巾。 第83章 再见蜘蛛 顾南霖从上面取下来了一条红色围巾,三两下给闻宴围上了。 他们离得很近。顾南霖可以看见闻宴自然下垂的浓密睫毛掩住那双琥珀色眼睛,可以看见他淡色但形状优美的唇。 顾南霖身材高大,背后的灯光一照,仿佛闻宴整个人都被笼在他的阴影里。 这种侵略性给闻宴一种不适感。他抬起手想要推开顾南霖。顾南霖却早有预见的伸手握住了闻宴的手。 顾南霖的手因为长期拿刀拿棍摸枪的原因长了茧子,有些粗糙。闻宴的手上则有很多伤疤,摸起来凹凸不平,没有伤疤的地方却娇嫩的可怕。顾南霖只是一握,便留下了一道红痕。 “顾南霖,你到底要做什么?” 闻宴掀了掀眼皮,冷淡的可怕。 秋风恰好迎面吹过,撩起他已经长到有些扎眼的刘海,他眼里满是不耐与厌烦,像是只要发飙的猫,可是少年肤色苍白,唇色浅淡,又像是无人庇佑的菟丝子。 顾南霖有些口干舌燥,他咽了口口水。心想,红色衬他。 陆今安长相很艳,容貌是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带有惊为天人的锋利性,他有几次古装扮相,一身红衣,桃花灼灼,公子举世无双。 他们都说,陆今安最配红色。尤其大红,招摇热烈,自信阳光。 可是,今天,顾南霖才发现原来有人可以更衬红色。 闻宴肤色太过苍白,几近透明,五官耐看,是有些人会觉得寡淡的长相,可是偏偏这红色围巾一围,与鼻梁骨上那颗鲜艳红痣呼应,衬得少年多了几分艳色。 既纯又欲。 尤其是少年掀起眼皮冷冷望向你时,这种矛盾感达到了顶峰。 顾南霖居然一时之间幻想着少年用这副模样骂他会是什么样子。妈的,他一想就有些受不了了。 “没,没怎么。就是想问问你……”你可不可以做我男朋友。 “没什么就别跟着我了。季子瑜放过我已经是不可多得的意料之外了,我不想和你们再扯上半分关系。我见到你们就会……恶心。” 闻宴本不愿说的太难听。可话说出口,却只能是这个词。 他一见到顾南霖,想到的就是那个不安宁的雨夜,那个被车拖行几里,那个血肉模糊动弹不得只能在电闪雷鸣时眼睁睁看着别人为他死去而无能为力的雨夜。 他身上会应激似的疼。他会想吐。这就叫恶心。 顾南霖有些僵在原地。 恶心吗?他从未想过这两个字用在他身上会这么让人心痛。如果是别人,他会用拳头教他做人。但是看着面前这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闻宴,他却只是呆呆地说: “这……这样吗?那……那你等等……我去付这条围巾的钱。” 话题转变的生硬。闻宴放在卫衣兜里暖热的手攥紧了一下。 “付好了。那……那个……”顾南霖跑着走到闻宴身边,像只怎么撵也撵不走的狗,“你不想见到我们,那你以后打算去哪啊?我……我就是打听一下,你要不想见我,以后咱们就网聊。” 闻宴有些不想理他。 顾南霖的头一低再低,“你第一次就差点踹废我的命根子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就生气了。” 他的语气里夹杂了一丝委屈哀怨。 闻宴:“……” “我要去南城。房租还没到期。住完之后,去一趟神山。” “神山?你是要带发修行?你的理想志向就这?” “……就这。我本来就是个平凡人。本来只想平平凡凡地活着。以前甚至还想当只猪。现在,我想做一个人。已经进步了。” 顾南霖:“……” “哎哎哎!我滴祖宗亲哥哥嘞,您怎么又跑这来了?”吕一辉恨不得把宁煜珩塞地缝里藏起来,他的影响力有多大,他自己心里没点逼数吗? 还敢到人这么多的地方来。生怕别人认不出吗?啊? “墨镜!墨镜戴上,口罩捂严实点,头给我低一点。或者你猥琐一点也可以啊!!” 吕一辉真的觉得再带宁煜珩一天,他都会心脏猝死。 宁煜珩没有说话。 吕一辉突然感觉周遭有些冷。宁煜珩身边的气压直线降低,他拿他准到没妈的第六感保证,这货在生气。 吕一辉顺着他的方向看去,人影幢幢,人流穿梭不息,也不知道他在看哪个方向。 就在他疑惑时,宁煜珩已经大步朝一个方向坚定走去了。 吕一辉跟着他在后面被人挤来挤去,一边疯狂道歉一边看着走的越来越快几乎要小跑起来的宁煜珩:你他妈是真不管老子死活啊?赶着见媳妇儿还是咋滴?老子从年方三零带你,一路上任劳任怨,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至今,你倒好,有了媳妇忘了娘。 老子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是把哪个白眼狼拉扯大啊? 吕一辉无声抹泪。发现泪水沾到他新做的指甲上时神色一僵,啊啊啊,老子新做的指甲!没毁?他蹲在了原地,看起了指甲。浑然忘记了他那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白眼狼。 此时,白眼狼目的明确地快要走到那家店铺前,却见着二人就要离开,当即一声大喊:“等等!” 闻宴听到了熟悉至极的声音,不敢置信地转头。 人太多了,他没看见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只以为是自己大概又幻听了。 “怎么了?不是走了吗?我送你。” 顾南霖也跟着停了脚步。 闻宴摇摇头,打算提脚就走。 突然,一双手拎住了他的后领。 第84章 光明正大 他转头,看见一个被蒙的严严实实的人。墨镜加口罩还戴了顶鸭舌帽,整个人就像是生怕别人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一样。 “咳。” 那人轻咳了一声。 闻宴脑门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宁煜珩想着自己也没有什么理由拦住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于是在没有什么东西只有过去半年接的一些烂俗狗血电视剧情节的大脑里疯狂检索。 叮咚!他想到了。 只见他拉下口罩,自以为地邪魅一笑,“男人。有人追我。吻我,许你一世繁华。” 顾南霖:“……”这踏马哪来的神经病。 成功融合了现代剧明星被粉丝围追堵截借一个吻瞒过众人的狗血剧,和霸道总裁版的吻我,命都给你文学,以及最后一句的古代小甜剧许你xxxx文学。 完美雷到顾南霖和自诩已经对狗血刀枪不入的闻宴。 闻宴看着面前这下半张脸,有些熟悉,他伸手,想拿下他的墨镜。 宁煜珩一把攥住了闻宴的手,大脑再次疯狂检索,然后—— “男人,你在玩火。” 闻宴嘴角一抽。 他放下了手。 他觉得自己肯定弄错了。 打算转头就走就当遇见变态了。 宁煜珩心中一急,大脑再次高速运转,把所有的烂俗狗血剧全都翻烂了,寻找到了惹爱人生气该怎么办的方法。 他一把从背后抱住了闻宴,双手紧紧搂着闻宴的腰,他把头埋在闻宴肩上,蹭了蹭,一头黑色短发有些毛躁,闻宴有些痒。但这个熟悉的动作还是让他一下怔愣在原地。 他闻着身后人身上的味道。应该喷了某种很高级的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所以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听话的。真的。不要不要我,没有你我活不下去的。” 闻宴心口一滞,紧接着以一种几乎快要崩溃的频率跳动起来。连面上都渐渐染起了薄红。他的双眼亮了起来。喜悦,不可置信,惊喜在脸上迅速迸发,焕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活力。 就像是身后的人真的是他的全部支柱,因为有了他,就像是久旱的沙漠逢了甘霖,枯黄野草变得生机勃勃。太阳花见了太阳,信徒亲吻到了神明…… 原本打算阻拦的顾南霖见闻宴这个反应,手在半空中一僵。 闻宴转头,他注视着面前的人,他比自己高一个头,身高体型都对的上。 他警告着自己要冷静,要理智,也许并不是他。也许他只是做梦。或者其实这是幻境。他不能太高兴。 可一滴眼泪却从眼角飞速流下,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他浑身都不可抑制地颤抖着,他咬紧了下唇,怕哽咽出声。 宁煜珩伸出手,接住了那滴眼泪,然后不知为何情不自禁地将唇轻靠那滴泪,像是要品尝味道似的。微涩的味道让他心头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 这种情绪来的太汹涌太突然,以至于他呆了很久,他不理解这种情绪,他想要去询问,去思考,去理解,所以他连墨镜何时取下的都不知道。 他看见墨镜取下的那一刹那,面前的人哭的更厉害了。 他想伸手抹去他脸颊上的眼泪,可是抹不干净,于是他便把闻宴拉到角落,低头缱绻而虔诚地用舌尖唇瓣吸吮了所有眼泪。 他说,“别哭了。你的眼泪,很苦。跟我回家。你不会落泪了。” 吕一辉到的时候看见面前的场景,面色变得一片灰败,赶在没人看见的时候,使出自己六年级扔飞镖的水平,一甩外套,外套将二人兜头一罩。 闻宴,宁煜珩:“……” 然后吕一辉哭着喊着走着内八来到了宁煜珩身边,“哥……哥!我喊你哥,好不好?能不能顾及一点你的形象啊!要搞也不能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光明正大地搞啊!” 宁煜珩思索片刻,郑重问到:“那回家呢?那偷偷摸摸畏畏缩缩猥猥琐琐地呢?” “……” 吕一辉一哽,一口气没上来。 “你丫的,你先在外套下面戴好口罩和墨镜。至于另外一个……”吕一辉有点没好气地说,“先跟我们上车。咱们好好谈谈。” 终于二人全副武装后,从外套里出来了。 宁煜珩站的笔直,毫不知错。 闻宴被亲的腰有些软,松松垮垮地慵懒地站着。 二人大写的一个光明正大。 “等等,闻宴,你当真要和他们一起走?你不是要过平凡的日子吗?你和他在一起你要想清楚了。他是有名的明星,粉丝数量直逼陆今安,你要和他走了你以后绝无半分好过!” 宁煜珩忍不住低头看了看闻宴,闻宴朝他笑了笑,眼角向下微弯,像月牙。 “那又如何?”闻宴只留下这四个字。 顾南霖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闻宴上车,没有回一次头,没有分给他一个眼神。 就在车要开走时,吕一辉一脸气愤地下了车,把一条红围巾丢给了他,说“某人让我转告你,不知道你对他是不是那种心思,如果不是,当他自作多情,如果是,就让我转告你,你们绝无可能。” 带完话,吕一辉骂骂咧咧地上了车,看见闻宴的时候又不禁闭了嘴。 男孩太瘦削了,坐下来的时候,就占着后座那么一点点位置,巴掌大的脸上残留泪液,看上去分外可怜。 这副样貌太有欺骗性。 他不舍得骂了。 就乖乖地开车把人带回了宁煜珩家。 车背后,顾南霖一字一句地品味着那些话。 恶心…… 那又如何…… 绝无可能…… 真是干脆利落的决绝,容不得人生出半分旖旎遐想,却又双标的明明白白,喜欢的便是那又如何,不喜欢的便是绝无可能…… 怎么办?更不想放弃了。 “闻宴……闻宴……” 第85章 包公证婚 “咳咳咳!都给我坐好了!” 吕一辉拿着扫把,坐在地毯上,扫把杆在客厅桌面上敲了三下,颇有几分古代审问犯人的包公风范。 宁煜珩仿佛见惯了他这副模样,不为所动,像是个老油条。而闻宴本来就不是什么乖乖配合的人,于是吕一辉一度陷入尴尬之中。 所幸他脸皮厚。 “一告宁煜珩!你当真要把他带到身边,生死不悔?纵然面对粉丝会集体脱粉,会变成穷光蛋的后果?” 宁煜珩坐直了,点头。 “二告闻宴!你当真会留在宁煜珩身边,不管你会面对粉丝网暴,不管他今后事业如何,富贵与否,健康与否,都不离不弃?” 闻宴想错了,他这更像…… 证婚。 宁煜珩身子紧绷,微微侧倾,直勾勾地盯着闻宴,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 闻宴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他点头,道:“我愿意。” “唉唉唉,好,好。那随你们了。”吕一辉放下了扫把,仰天长叹,“我还以为我能捧出一个国际巨星呢。不争气的败家玩意儿。” 吕一辉是真的有些失望。 “就这?”闻宴有些不敢置信。 “不然呢?”吕一辉白了闻宴一眼,“给你三百万,离开他?呵呵,笑死,老子哪来的三百万。呵呵……” 闻宴一时有些尴尬。 宁煜珩略带恳求地看向吕一辉,弱势地喊了一句:“吕哥……” 草! “别这么喊我……人家,人家羞羞。”吕一辉翘起了兰花指,身上穿着骚包的花衬衫包臀紧身裤,乍一看,闻宴想,这不能乍一看。 “好啦。好啦。本来就没指望你能火到哪里去。当初只看中你的颜,想我刚把你捡回来那段时间,你连话都说不全,结结巴巴的,就像是咿咿呀呀学说话的孩子。 我就怀着这样的心情啊,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你带大。你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超出了我的意料。 毕竟你连喜怒哀乐都分不清,一上镜就知道背台词,憋不出半个表情更别说眼神了。 拍硬照摄影师让你凹个自然点的造型,你倒好,直接表演个丧尸变身,四脚着地,飞速爬行,至今网上还有这组动图!让你唱歌,你五音不全,魔音绕梁,让你上综艺做菜,你把评委吃中毒,进医院……” “咳咳咳!”宁煜珩神色有些不自然,他脸上泛起了一阵阵红晕,连耳根子都红了一大片。 闻宴一下子又想笑又想哭。 他们一共一年零三个月没有见面。宁宁在他没有看见的地方依旧傻得可爱。幸好他遇见了一个那么好的人,没有受太多委屈。 “你现在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在晏晏面前就害臊了?往常不是我说啥都是不听不问不想一副欠抽模样吗?咋了,现在要脸了?没门!” 吕一辉对今后要和宁煜珩一起相处的闻宴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同情,竟不由自主地对闻宴亲近了几分。 “吕哥……” “哎!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我给你打钱,你去做头发。你不是说那家新开的理发店想去试试很久了吗?” “真的?”吕一辉双眼一亮。 “嗯嗯。男人,我的卡随便你刷。” 闻宴,吕一辉:“……” 吕一辉一脸惊恐地看向闻宴巴不得自戕以证清白,“弟媳,你放心他和我干干净净我是爸,他是儿子。你要理解单亲家庭的不易。我光顾着他的身体健康了,交际方面就……咳咳,他现在深陷那些狗血电视剧,偶尔冒出来一句,弟媳切莫怪罪。” 吕一辉也没想到宁煜珩的学习能力有这么强,当初他把他捡回来时真没想到,他就真跟张白纸似的。 “当初他不仅说话结巴,甚至连路都走不顺畅,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只说自己要找一个人。然后我叫他去看剧本,他学习能力很强,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学来了。搞的我生怕他在公共场合乱说话。弟媳包容,今后您多督促。” 闻宴看向宁煜珩,宁煜珩低下脑袋,露出一个发旋,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哦嘞!那我先去做头发去了。你俩慢慢玩哈。别玩太野。这儿隔音还是不太好,记得拉窗帘哈。” 闻宴:…… 第86章 茶茶宁宁 “那……”闻宴心中有千言万语,他有很多想问的,一时却不知道从何问起。 那串手链怎么回事? 他是真的死过一次吗? 还是是他做梦。 现在才是真实的呢?只是他预见了和他相见的未来? 不然怎么解释明明当初已经可以融入社会的人突然又变得与这个社会格格不入起来,仿佛读档重开了一般。 若是两人不一样,他又该拿怎样的态度去对他? “蜘蛛?”闻宴试探道。 “嗯?什么蜘蛛?” 闻宴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宁煜珩一向神经大条,却在对闻宴的情绪变化上出奇的敏感,他挪了挪屁股,挪到了闻宴旁边,用严肃至极的表情直直盯着闻宴,面容刚正不阿。 直把闻宴盯的从小到大犯得错事都想了一遍以后,宁煜珩才一字一字地开口。 “你不高兴。” “……没。” “就有。”宁煜珩抱紧了闻宴,固执道:“你就是有。” “好。我有。那宁宁怎么哄我?” 重新喊出这个称呼的时候闻宴身形一僵,手心微颤,他好像不可避免地把这两个人混为一谈。 宁煜珩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一阵隐秘的欢喜,嘴角轻轻上扬,是因为闻宴的坦诚还是因为那一声宁宁。 “好。哄你。”宁煜珩歪头,亲了亲闻宴的脸颊。 “亲亲就高兴了。” ——眼泪,是痛苦的。我能……做些什么让你高兴起来呢? 在暗无天日的禁闭室里,银发少年眼中满是困惑心疼。 ——亲……亲亲我。 “不够。不够……我还是不够开心。”闻宴压抑住心中的欢喜,用鼻尖去蹭少年的脸颊,耳鬓厮磨,亲昵至极。 温热的鼻息轻轻洒在宁煜珩脸上,他们离得那么近,近到闻宴可以清楚地看见他脸上的小绒毛,近到闻宴可以看见他呼出的热气烫红了面前人的脸颊,近到宁煜珩眼底一闪而过的亮光都显而易见。 宁煜珩充分证明什么叫做舔狗。 他捏起闻宴的下巴,从发际线起一路向下像只小狗似的舔吻着闻宴的脸颊,吻过眼睛,含着如蝶翼一般的睫毛,吻过鼻头小痣,轻咬吮吸,吻过耳垂,细细碾磨,吻过下巴,最后停在嘴角。 他的眼睛里盛满碎星,每一颗都在涌动着直白而热烈的感情,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赤忱,是孩子般的心性与直率。 他一见闻宴就觉似曾相识,就觉心中酸酸麻麻与欢喜,他知道的,这叫喜欢。 见他欢喜,所以喜欢。 所以他想再直白一点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想让他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是怎样为他跳动,所以他要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想亲他,抱他,抚摸他,与他的手十指紧扣放在自己心口—— 扑通,扑通、扑通—— 听,每一下震颤都是爱的声音。 闻宴眼角通红,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迷离失神,满含水光,仿佛浸在冷泉里的玻璃珠。 他伸出手,一手虚抓着沙发,一手五指穿梭在身上人的黑发中,时不时便忍不住拽一下。 他开口,喘了几口气,“你吻过别人吗?” “没有。只想亲你。” 闻宴唇角微翘,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听到这儿的时候,他笑着偏了头,两人嘴唇相碰,柔软的触感传来时,宁煜珩脑海里炸开了一朵朵烟花,噼里啪啦作响。 像是一枝藤蔓抽条出无数细条,张牙舞爪,生机勃勃地诉说着欢喜。 闻宴轻咬他的下唇,含糊不清地说:“张嘴,伸舌头。” 宁煜珩下意识照做。 他学的快,很快就掌握了主动权,二人唇舌嬉戏,闻宴想推开他,没想宁煜珩直接一把攥住了闻宴的腰,暧昧地揉搓着,隐隐有向下的趋势。 闻宴睁大了双眼:“!!!” 直到自己那两瓣屁股肉被抓在别人手心里的时候他才陡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他……他他他……这姿势不对劲! 就在他挣扎时,宁煜珩突然放开了他,闻宴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见宁煜珩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没买东西,晏晏等我。” 闻宴:“……等等。” 他一脸吃了屎的模样,“我觉得我们慢慢来。不要太快了。” 宁煜珩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闻宴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宁煜珩说:“好。攒起来。等下次。” 闻宴瞳孔骤缩, 不是,他清纯可爱不做作啥都不懂连洗澡那啥都需要人教的小可爱到哪里去了? 闻宴满脸沧桑,“你都从哪学的这些?” “拍戏的时候,吕哥为了让我稍微有感觉一些特地让我看了一些片子。影片里的人们都是这么做的。他们看上去很舒服。晏晏别怕,会舒服的。” 人……们。 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行了。行了。下次,下次。”让他做会心理准备。 “可是晏晏,这里热。可以帮我吗?” 闻宴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心下大骇,不可以,绝不可以!!! “晏晏,我难受。你帮我洗澡好不好?” 闻宴拒绝。 “哦。好。”宁煜珩低头,双手放在双膝上,像极了受委屈的幼儿园小朋友,无助又可怜。 闻宴双眼一眯,这熟悉的节奏。 “晏晏是嫌弃我了,讨厌我了。都怪我,不该太着急。明知道晏晏害羞还这般逼迫晏晏。早知你会生气,我就不会这么做了。我还是自己解决。” 闻宴:“……” 行。他认。 第87章 背台词 闻宴挤了两泵的洗发水,揉搓出泡沫时,躺在浴缸里的宁煜珩突然偏头吹了一下,顿时几个小泡泡被吹起,碰到闻宴的脸颊后破裂开,留下洗发水的香气。 闻宴嘴角微抽,伸手用手肘碰了闻宴肩窝一下,示意他安静别乱动。 宁煜珩伸手,拉住闻宴的衣袖袖口。 闻宴瞥了眼,没管,把泡沫抹在了宁煜珩头发上。 短发比那时的长发好洗多了,也没有打结什么的。 宁煜珩仰着头,一眼不错地盯着闻宴。 突然,也不知为何,他像是无意一般,像是在说今天午饭吃什么一样平淡地说了句:“闻宴,我喜欢你。” 闻宴手指突然一缩,蜷曲起来。 他好像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绷紧了下颌线,调整了一下呼吸,然而眼神却有些空洞。 宁煜珩不是很理解他现在的这个反应,他好像在害怕。 “晏晏,我喜欢你。所有人里最喜欢你。” 他再次一字一句地说道,表情认真严肃,神情庄重,仿佛不是表白而是宣誓一般。 “别这么说。”闻宴语气里不禁带了一点祈求意味,“我们才认识一天不到,你就说喜欢的话会让我觉得……你很轻浮。” 闻宴眼睫微垂,神色冷淡了下来。 “可是,见到你就心生欢喜。见到你就想抱你。见到你就想亲你。想把你困在我身边。这不算喜欢吗?” “……不知道。”闻宴从一旁拿淋浴喷头冲掉了泡沫。 “我觉得算。和你在一起是和吃甜食一样的反应。” 宁煜珩此刻显示出他的固执来。他觉得这就是喜欢了。可是闻宴不觉得。 他觉得闻宴是不信任他。 他也有点小生气。 但是他又好像理解。真是奇怪又矛盾。 他从浴缸里站起来。没等闻宴反应过来就抱住了他。 身上的水打湿了闻宴的衣服,二人相拥,一人赤裸而浑然不觉,一人有衣蔽体却觉得已经浑身赤条。 “我就是喜欢你。我拍了那么多剧,爱人之间才会亲吻,爱人之间才会给彼此洗澡,爱人之间才能说喜欢。你既然亲了我,便不能说不喜欢。你这是不负责。你这是……” “是什么?” 闻宴突然觉得有些好笑起来。确实,面前的人还像个小孩一样。他的所有行事准则都来源于他演的戏。他有什么必要和一个小孩计较喜不喜欢的事呢?他们谈论的喜欢本就不一样。小孩的喜欢能抵多久。更何况闻宴本身惧怕被人喜欢,被人爱着。 “是……”宁煜珩偷偷觑了闻宴一眼,眼神闪烁,“是渣男。” 闻宴神色一变,手掌拍在了宁煜珩脑门上,“去!” 还渣男。他活了这么些年,还真第一次被人叫渣男。他向来对感情划线划得很清晰,不喜欢的从来都是明说,还第一次被人这么骂。 宁煜珩被拍了一下,额头那都红了一片,闻宴有些不好意思,偏了偏头。 宁煜珩偏不如他意,掐着闻宴的下巴把他转过来,闻宴低着头,不肯看他。 宁煜珩就突然圈住了闻宴的腿弯把他一下抱到了洗手台上。站在了闻宴的两腿中间。 闻宴震惊地说不出话。 不是,他刚刚的臂力真是太惊人了。他明明看着跟自己一样,怎么就…… 闻宴后背抵着镜子,水雾模糊镜子,他后背被水雾微微打湿。 他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 艹。八块。以前有吗?以前没有………… 他再忍不住看了眼自己的,好,不用看都知道只有一块,上面干巴巴的肋骨凸显。 “宝贝儿,你知道你这样玩弄感情的人该怎么样吗?” 宁煜珩紧贴着闻宴的身体,对着他的耳朵说话。 闻宴:“……” 他压低了声音,丝绸般华丽悦耳贵气逼人,“你这样的人就该被关起来。” 宁煜珩一手握着闻宴的腰,另一手暧昧地沿着裤腿向下,握住了他纤细的脚踝,用手指圈住。 “这里,该被锁链铐住,这么好看的脚腕,你想要黑色的还是银色的亦或是你喜欢金色的?我觉得都挺好看的。你随便选。” 宁煜珩偏头,轻咬了咬闻宴的耳垂,闻宴闷哼一声抬脚就踹,就被人攥住了脚腕,往上抬起。 他抚摸着身下人的小腿肚,闻宴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有点刺激。 “你会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只能在房间里等着我回来。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张开腿取悦我。” 闻宴冷笑了一声,下一秒他突然曲腿挣开了宁煜珩的手,直接两腿夹着宁煜珩的腰身,双腿在腰后一交叉,再用力往自己方向一带。 身体相撞。 他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眼尾微微下垂却在此刻显现出强势,他伸手抵住宁煜珩的喉结。 喉结在他手下滚动。让他心里升起一丝隐秘的把控别人生命的欣喜。 宁煜珩没觉得不舒服,反而笑了一下,顺从自己心意得靠近闻宴。 “你刚刚在背台词。”这是个陈述句。 “是的。”宁煜珩老老实实点头。 “我不喜欢那样的台词。下次别这样。不然,被锁起来的一定是你。懂吗?” 闻宴偏头,两片唇瓣含住了面前人的喉结。喉结在微热口腔里滚动,柔软触感一闪而过,像是有一道惊雷从半空劈下,宁煜珩被劈地神志不清,只能呆呆点头。 闻宴见此轻笑一声,拍了拍宁煜珩的肩,“去洗澡。自力更生。抵着我了。” “哦……好。”尝了甜头的宁煜珩乖乖地走回了浴缸,重新躺下。双手放在小腹上,眼神却瞄着闻宴,一副求夸奖的样子。 闻宴熟视无睹,打算出门。 走出浴室的那一刹那。 “晏晏,其实你刚刚也抵着我了。” 闻宴差点踉跄,却还是一副正经模样,装模作样道: “正常。” “哦。那我也正常。” 第88章 接戏 闻宴趁宁煜珩在浴室里洗澡这段时间坐在沙发上拿起了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了宁煜珩这三个字。 宁煜珩是在半年前突然出道的。一炮而红。经纪人和助理都是吕一辉。吕一辉原本是一家知名娱乐公司的经纪人,因为带的小明星都糊了,就被公司开了。 谁想到,吕一辉家里也有些小钱,自己开了个工作室,目前为止只有宁煜珩一个艺人。 而宁煜珩果真如同吕一辉所说,网上的对他的评论两极分化。有纯粹是颜狗舔颜的就把他吹捧的很高,天上地下绝无仅有。但是除去一张脸,宁煜珩啥啥不行。所以他的黑粉的数量是全网第一。算是黑红。 闻宴随手点开了宁煜珩演的一部电视剧。放了倍速。 这是一部从校园走到殿堂的甜甜爱情故事。 宁煜珩饰演的角色是女主的白月光,年少时懵懂青涩的可望不可即。人设就是高冷,所以不需要做什么大表情,虽然很多人都说他表演的很木,但是毕竟只是一个小配角所以大家倒是包容度大大增加。 再往下翻他的作品的时候,发现了一部宁煜珩为主演的小电影。 讲的是两个男主的相互救赎的故事。时间有一个小时多。闻宴就找到了电影解说,入目就是一个吻戏。看起来应该是借位,却让闻宴还是心里不舒服了起来。 后头还开了一点点车,雪白结实的大腿,纱帐,红色床单,很欲,闻宴没看多久就把视频关了,手机丢桌子上。 宁煜珩洗完澡出来,身上穿着一身苍蓝色睡衣,他从后面把闻宴圈了起来。 闻宴就保持着原有姿势。 宁煜珩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余光瞥到了手机上的那个电影封面,面对闻宴的他总是心思活络的不像话。 “都是替身。我保证。我不喜欢,在摄像头前面露。虽然,我为了这部电影恶补了很多,但是,我不喜欢和别人这样亲密。” 闻宴这才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 宁煜珩笑了笑,他不反感闻宴有时候的不高兴,相反,他觉得心里很满足。 他双手放在闻宴肩膀上按着摩,闻宴大病初愈又在外面逛了一会儿本就有些疲乏,这会儿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 “要是晏晏不喜欢我在娱乐圈,我就不干了。我可以,做别的,养你。” 闻宴想起今天影城前的盛况并不觉得他不在娱乐圈里会好很多,相反,若是没有时时刻刻的保镖保护,可能会受到更多伤害。 宁煜珩见闻宴摇头也就没提了。 他的手感受着身下人的触感,其实闻宴有些过分瘦了。按摩肩膀的时候很明显地感觉到几乎只有骨头了,没什么肉。他坚定了要赚钱把他养胖的想法。 然后,他的手仿佛有了自我意识一般从衣服里面滑了进去。 闻宴隔着衣服一把摁住了,无奈道:“一天天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垃圾。” “装的都是你。” 闻宴:“……” 闻宴拿起手机,在网上搜了下四大名着,递到宁煜珩面前,“喏。看点有营养的,不要再随便看别的乱七八糟的了,不好。乖,你在这里看书,我去煮晚饭。” 宁煜珩哀怨地看了眼闻宴,然后随便挑了本书点了进去,他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兴致缺缺突然变得光彩照人起来。 他惊喜地看向闻宴,然后面色绯红地低下了头,继续潜心研究起来。 闻宴现在还不知道,他坑了自己多少。 冰箱里泡面居多,几乎没有什么菜。好不容易翻翻找找只找到了一袋小米,就煮了碗小米粥。 再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宁煜珩接了个电话。 宁煜珩见闻宴来了,就打开了免提。 是吕一辉。 “煜煜啊,杂家给你接了个大剧本,千载难逢,绝无仅有,片酬极高,感兴趣不?” “你都接了。还问我。” “咳咳咳。而且里面的这个人这次你绝对可以出演。你本色出演就好了。导演是业内数一数二专出爆剧的白无声导演。他见过你的视频立马就敲定了你,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高不高兴,荣不荣幸啊,宝?” “哦。” 吕一辉见他反应平平,只好再扔出一个消息。 “这部剧男主是陆今安哦。有多少人想和他搭戏呢。” 第89章 针锋相对 闻宴愣在了原地,手里拿着的饭勺“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陆今安这三个字在他这里几乎成了一种应激机制,光是听到这三个字都会让他感觉喘不过气。 若非他没有能力,他必要陆今安生不如死。 “好了。剧本发你手机上了。记得好好看。先挂了,我去浪去了。” 宁煜珩敷衍地应了几声,跑到闻宴身边,闻宴深呼吸了几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我只是有点低血糖。” 闻宴轻轻拂去宁煜珩的手,在沙发上坐下。 宁煜珩就坐在他旁边,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他不会安慰人,说出的话也是油腻的情话,所以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旁边,让闻宴知道身旁有人陪着他。 陆今安,陆今安,陆今安…… 闻宴在心里不断默念着这个名字。 天道宠儿,漫画主角,气运之子,主角光环,无数人心里的白月光,他一个炮灰要怎么和他斗? 靠他这副残败的身体吗? 胃又开始疼了。 他脸色苍白的厉害。 斗不过的,他能逃脱自己的既定命运就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那仇就不报了吗? 他做不到。闻宴本非良善之辈,别人招惹了他的,如果他能报复回来,必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而如何能报复陆今安呢?让陆家倒台。漫画里不就是在原主在偶然的机会下发现了陆家的一个致命把柄才让陆家倒台吗?身为读者的他自然也知道了这个陆家的把柄。不过这次他可以做到更隐蔽一点。 陆今安没有陆家庇佑后,他身边的豺狼就会露出獠牙,在配侣的争夺中,他会被撕成一片又一片,闻宴已经迫不及待看到那个画面了。 —— “晏晏,你要不先回去?我拍戏你一个人在外面肯定很无聊。” “我想陪在你身边。如果有可能,我想每时每刻都能看见你,可以吗?” 闻宴现在再也不能和宁煜珩分开很长一段时间。只要分开了很久,他就会陷入一种害怕焦虑的情绪之中。昨天晚上,本来两人是分开睡的。但是,半夜闻宴说自己睡不着,敲开了宁煜珩的房门。 闻宴想,他现在可能真的是有些病了。他太过依赖宁煜珩,这种依赖已经有些病态了。可是他不想改。 他抚摸过手腕上的链子,还有两颗珠子。他害怕,这些珠子的真正代表的意义。他必须和宁煜珩时时刻刻在一起,这样才能获得一时片刻的安心。 宁煜珩同意了。但是给他戴上了口罩。 当宁煜珩大大咧咧牵着闻宴的手把闻宴带进来的时候,全场震惊。 “什……什么?我的两个墙头在一起了?不要啊!!!怎么能这样?不可以!不可以!!” “煜煜和安安他妈的是一对?我是不是做噩梦啊?!快掐我!” 闻宴这才意识到戴了口罩的自己恐怕和陆今安很像,正打算摘掉口罩,一个男孩儿气势汹汹地冲到他面前,猫儿似的眼睛睁大:“你……你!你!不要太过分!昨天我和你表白,你说你不喜欢男的,结果今天转头就和我最讨厌的人牵上了,你……呜呜呜,你没有心!呜呜呜……” 男孩儿干嚎着。 闻宴眼角一抽,缓缓摘了口罩,语气平淡道:“抱歉,我想你认错人了。” 男孩儿震惊地睁大了眼睛,连干嚎都忘记了。 “你……你是谁啊?今安哥呢?” 恰在此时,陆今安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是得体温柔的笑,他看着围在一起的众人打趣道:“怎么了?这一个个的,聚在一起聊什么八卦呢?也说出来让我听听啊?” 众人歇了声音。 仍有些人嘀嘀咕咕。 “怎么会有人眼睛那么像啊。那么好看的一双眼睛长在一张低配的脸上怎么看怎么怪。” “其实……还好。就是眼睛太出彩了其他地方平平无奇,但也算是个小帅哥啦。而且他皮肤好白好白。比安安的还白,羡慕死我了。” 陆今安神色微微一变,笑着继续往前走,闻宴回头冲他露出一个笑。 陆今安先是一怔,随即立马扬起一个热情的笑,他甚至跑了几步,跑到闻宴面前,亲热地说:“闻宴啊,很高兴再见到你。你应该刚从医院里出来。不知道,你的伤是否好全了呢?” 在无人看见的地方,陆今安朝闻宴露出一个带挑衅的笑。 闻宴也笑着回应道:“多谢你的''照顾'',来日我必会偿还你的好意。” 陆今安挑眉一笑,再走近了一步,用二人仅可听见的音量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逃走呢。子瑜心软想放了你,可我不想。你的眼睛和我的太像了,要么你自己把眼睛毁了,要么,我会逼你把眼睛毁了。” 闻宴眉眼间染上一层冷意,嘴唇抿直了,“妄想。” “那我很期待啊。”陆今安退后一步,又朝周围的人笑着挥手:“哎,大家别看热闹了呀,赶紧各忙各的去,只是熟人见面而已。” 那个质问闻宴的男孩儿古怪地瞅了瞅闻宴后又把眼神落在陆今安身上,屁颠屁颠地跟在陆今安身后,“今安哥哥,他是你的什么亲戚吗?” “不是啊。” “但他的眼睛和你真的好像啊。刚刚他戴口罩的时候我都认错了。” “哈哈哈。”陆今安笑着说:“是吗?你不是说是我的忠实粉丝吗?还会认错我啊?我好伤心啊。” “啊啊啊!今安哥哥,这只是个意外,你听我解释……” 两人逐渐走远,声音也逐渐变小。 宁煜珩拉了拉闻宴的手,轻轻摇了摇,神色满是郁闷,“别看了,晏晏。人都走出去好远了。他没我好看。” 闻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他没你好看。不过他可比你受欢迎的多呢。” 陆今安几乎和每个人都处的很好,没有一点明星包袱,甚至连灯光师和一些跑龙套的名字都喊的出来。 “可我只想晏晏喜欢就好了。” “嗯。我喜欢宁宁。非常,非常喜欢。是没有你不能活的那种喜欢。” 第90章 《野臣》开机 宁煜珩突然害羞地低下了头,面色绯红,连耳垂尖尖都仿佛醉酒似的酡红。 “不过,在剧组还是不要牵手了。咱们要低调,不要影响别人工作了。” 宁煜珩不情不愿地同意之后就被拉去化妆间化妆,过后就要拍定妆照。 闻宴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看手机,阅读这个剧本的原着,读着读着莫名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这狗血的味道和《再爱我一次》太太的着实相似,果然不管是哪个世界狗血永不过时。 这次的戏是古装剧,改编自千万粉丝的权谋小说《野臣》,大概讲的是野心勃勃的新晋探花郎与东宫太子相互扶持,在朝廷的尔虞我诈中探花郎为家族平冤,东宫太子君临天下的故事。 陆今安饰演的是探花郎顾非文,顾非文是假名。顾非文原是古家的大公子,父亲是当朝宰相,被君王猜忌后开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抄了全家。 顾非文在古家忠仆的保护下苟活在了世间,在十八岁那年参加科举,成绩最优,再加之容貌最秀,故钦点为探花。 东宫太子独孤映白的扮演者叫纪澈,闻宴记得他在原文里应该也是攻n号,应该是在这部剧里和陆今安日久生情。 而宁煜珩扮演的是九皇子独孤卿,小可怜一个,患有情感缺失障碍,当然,在古代没有人知道,只是觉得他生性凉薄而已。 闻宴正看的津津有味,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就绪,排第一幕戏。 天元25年,古家获罪,古家上下就连怀胎十月的孕妇也未能幸免。 古家忠仆从书房里救出顾非文后往他身上抹着血,然后带着他趴下,拿几具死尸掩盖在身上。 后来,火把丢入古府,火势冲天。忠仆以身铺路,让顾非文踏着他的尸身逃出了古府。 年仅十二的顾非文回望,那一刹那,房屋倾塌,火光四起,尘埃遍布间,过往十二年的繁荣华贵,世家功勋尽数化为泡影。 泪流面目间他攥紧了手往前跌跌撞撞跑去。 而无人知晓的地方,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数百尸骨中伸出,鲜血淋漓的人儿一步一步爬出了古府,身后蜿蜒出一道血红的印迹。 那人儿抬起头,但见清秀稚嫩血迹纵横的脸上满是泪水,他哭喊了一声又一声的娘亲,爹爹,哥哥后晕倒在地。恰有一头戴红顶花翎,身着藏色绣仙鹤衣衫的男人经过,他抱起了晕倒的人,看着在火光中逐渐坍塌破败的古府,眼底似古井般幽深难测。 而此时,皇宫内。 东宫中,一名模样妖魅的男子披头散发,衣襟大敞地横卧于美人榻上,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周围劝酒的男孩儿女孩儿都浑身一颤。 他微微一偏头,嘴唇叼起一只酒杯仰头间,醇香的酒液顺着胸膛流下。 他轻轻一笑,“这外面怎的这般吵闹?宫里是又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 一旁奴婢行礼后回答:“听闻是古家被抄家了,正有一些大臣不满皇上此举正在养心殿谏言呢。” “哦,是吗?”男子偏头,觑了那奴婢一眼,半边乌发散落,掩了半张面孔,更显得雌雄莫辨了起来。 那奴婢心神一动,伸出一只莹莹素手,就要落在男子胸膛之上,男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围的人却都屏住了呼吸,看向那女子的眼中竟都是怜悯可惜。 “阿财,饿了么?” …… 片刻后,东宫染血,那女子再被扛出的时候全身上下竟无一块好肉,身上是被兽类啃食过的痕迹,死不瞑目。 九皇子殿外,梧桐树叶随着一阵阵秋风旋转落地,萧瑟秋风间和着女子的咳嗽声。 屋内,九皇子跪坐在床榻旁,床榻上的女子貌美至极,却憔悴,一身病骨支离,她捂着胸一声又一声地咳嗽似乎是要把肺咳出来了似的。 “九儿,九儿……我的好九儿啊……” 一声又一声,声泪俱下。 “娘亲走后,你该何如?你该如何在这宫中生活下来?娘亲走的不安心啊不甘心啊!若非娘亲没有本事,我的九儿如今也可住在那东宫,而非在这里和我一起受苦……咳咳咳……” 女子咳出一口鲜血,她用力攥住了九皇子的手腕,双眼瞪大地看着他,仿佛要把他记在自己心里一般。 可面前的人看他咳出了血却没有丝毫反应。他木木地看向自己的母妃,眼神里没有丝毫情绪,不管刚才的女人咳得哭得有多撕心裂肺,他都无动于衷。 女人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起来,她甩开了男孩的手,眼神里逐渐充斥了不甘,怨怼,“九儿,你没有心!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怪物!若是你乖巧一点,你父皇兴许会更喜欢我们。我们娘俩又何至于沦落到如今这步田地!!你就是个怪物!你没有感情!啊啊啊——” 女子捂耳尖叫着,男孩儿放在榻上的手轻颤,却终究没有抬起。 下一秒,一口滚烫的鲜血吐出,吐在了男孩儿精致至极的脸庞上。 女子仰头朝后倒去,生命中的最后一刻,她看见她的儿子终于舍得抬起他那尊贵的手,为自己细细擦拭掉了脸上的血污。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死后,男孩一头及腰乌发忽的寸寸化白,仿佛落了一头雪花。 第91章 白无声 “卡!” “ok,第一场戏过。那个饰演古岩的演员呢?他妈的还没来,让全部人都等着他还是怎么的?他多大面儿啊?赶紧给我联系他!” 闻宴听到这有点熟悉的声音怔愣抬头,目光穿过众人,看向了正站在一群工作人员之间的男人。 高鼻深目,不修边幅,一头及肩黑色卷发尽显艺术家的潦倒落魄。 他震惊地看向那儿,突然大喊了一声:“师父!” 那人蹙然抬头,在看见跑过来的闻宴的那一刹那眼底的惊喜与意外让闻宴几乎立刻肯定了他的身份。 “师父……你……你怎么也会在这儿?” 白无声推开了身前的人来到闻宴面前,细细打量了闻宴全身上下一眼,那打量商品的目光让闻宴有一瞬间的不适。 “没错,就你了。完美贴合我要的古岩。来来来,大家重新认认人。以后他就是咱们剧组的古岩了,大家欢迎!” 白无声带头鼓掌。 周遭一片寂静,连闻宴都拿一种你他妈是不是抽风了的眼神看向白无声。 古岩是剧里相当重要的一个配角。重要到什么程度呢?基本上重要人物都能和他勾上一腿,甚至可以排的上男三男四。 白无声干咳了几声,伸出食指四处指了指,“谁有意见?谁他妈、敢有意见?” 闻宴大胆开麦,“我!” 说完这句话,他的脑袋就直接迎来了一记暴栗子,整个人和被人锤的地鼠一样被锤的头晕脑花了起来。 但是这个动作一出,闻宴更加肯定了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师父,那个吊儿郎当不着四六的白无声。 居然有熟悉的人跟他一起进了漫画世界,这一刻闻宴的心情是无可表达的。 白无声是他在妈妈走后但还有钱付得起房租的时候认识的。 姜凝意是给闻宴过完生日后才走的。那一年天气暖,雪下的晚,恰好在小年的时候落了一场雪。雪下了一夜,像是要把今年亏欠的雪全都下完了。 闻宴十二岁,姜凝意买了张硬板床放在房间里,一米五的长度,闻宴睡起来得蜷着身子,但是房间却显得愈发狭小,几乎不好落地。 那个生日没有蛋糕,姜凝意也忘了说生日快乐,在熄灯的时候闻宴看向姜凝意。 姜凝意却没有注意他,闻宴在他十二岁生日那天连一句晚安也没有等到。 他心里有些难过。但又一遍遍说服自己妈妈是太累了,所以忘了,再加上之前发生的那件事情—— 闻宴咬紧了牙关,眼前又浮现出那些画面,他咬住自己的手腕,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真的很想很想杀了那些人,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他想让他们去死,去下地狱,他那么好的妈妈…… 是他太弱小。 他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和自己说:没事的,闻宴,不过一个生日而已。这一天和往常又没什么两样。你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怎么样过不是过呢? 可他只想要句生日快乐。 他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又突然想起几天前他想去妈妈工作的店里帮她干活的时候看见妈妈上了一辆黑色轿车。 那车是好车。闻宴的同学和他提过。很贵很贵。他记得那同学和他怎么说来着——你这样的人从现在起去卖三十年都未必买的起。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长得也很周正。 思绪越来越乱,到后面连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想了些什么,偏生精神亢奋的很。 突然,姜凝意轻轻喊了一声:“晏晏?” 闻宴先是一僵,紧接着调整呼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点。 然后他听见姜凝意下床的声音,她轻手轻脚地绕过了闻宴的床,在衣柜里翻了一下后,又找到了闻宴的书包,撕下一张纸,拿出一只圆珠笔。 闻宴不敢睁眼,他不知道妈妈是要做什么。 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额头上突然被亲了一下。 和小时候一样。 她在寂静的黑夜里,对着一个装睡的孩子说了两句话: “对不起,晏晏。” “我爱你,宝宝。” 闻宴放在被窝里的手攥紧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露馅,因为那一刹那,他觉得眼眶很热,睫毛根部被水雾濡湿,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应该是没发现的。 因为姜凝意转身的动作是那般快速。 她带上了几件衣服,开门,关门,下楼梯的声音逐渐变远,直到彻底听不见。 闻宴在她关门的那一刹那突然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开口挽留,却在下一秒理智克服了感性,他将被角一团,塞进了嘴里,把嘴堵地严严实实。 豆大的眼泪落下,打湿床褥,他双手死死攥着被子,却不放弃地一点又一点把口腔填满。生怕他泄出的一声哀求会让她不忍回头,看见他狼狈的样子。 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爸爸不在了,他还没能成长到保护她的地步,他可以怪自己没有能力,怪自己弱小,却不能怪她另外选择了更好的人生。 天蒙蒙亮的时候,闻宴扣出了被子,看到了姜凝意留下的那个纸条。 娟秀的字迹如同她人一般温柔。 ——宝宝,妈妈走了。你要活下去。好好长大。如果有可能,妈妈一定会回来。 所以,闻宴就等了姜凝意一年又一年。 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初中部人尽可欺的小可怜。因为住在那样的地方,开家长会时一个家长也没有来,甚至有同学为了博人眼球说看见闻宴在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工作。 青春期的有些小孩喜欢从别人那找优越感,于是闻宴就成了众人孤立排挤的对象。 闻宴一开始没把它们放在心上,有人来找他打架他也丝毫不惧。 刚开始他因为身量过瘦,总是输,后来他开始总结一些打架的技巧输赢就开始五五分。赢得时候身上的伤会轻一点,有时候输了,他会连爬都爬不起来。 起初找他打架的还是一些同龄人,输了就是输了,他们认拳头。后来就变成一些小混混,有时候一个人输了以后下次再来的时候就成了十几个人。 闻宴这个时候就会选择跑。不跑不行啊,他又不是傻逼,等着别人群殴。 有一次没能跑掉。那个昨天他教训过一顿的白毛拿棍子抵着他的手掌,然后双手摁在棍子一头,将全身力气压在上面,闻宴被人制住,他咬咬牙,依旧发出了一声痛喊。 白无声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第92章 师父 他穿着黑色衬衣,花色沙滩裤,外罩一身黑色围裙,围裙上似乎沾了些油彩,脚踩一只拖鞋,另一只拖鞋不知怎的被踢到了他们身边。 他甩了甩黑色卷边头发,又摸了摸满是胡渣的下巴,兴致勃勃地看向闻宴这边,“哟哟哟,以多欺少,以大欺小啊?” 他慢条斯理地扒开人群,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伸出了一只脚丫,然后伸到了闻宴身边的人字拖里,闻宴保证,他这脚起码一月以上未洗。 “喂!大叔,你啥意思?我奉劝你别多管闲事。知道我们是谁吗?啊?” 白无声蹲下来,打量着闻宴,敷衍道:“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什么……什么……宇宙无敌……” “没错没错!我们就是一中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你全不对我全对,宇宙无敌霸王队!噢耶!” 白毛比了个剪刀手,踹了身旁人一脚,示意他拍照,小弟赶紧去拿手机。 “哇哦哦!”大叔鼓掌,白毛撸了一把自己的杂毛。 闻宴眼角一抽。 他是真他妈有病陪他们在这耗。 “既然知道还不速速滚开。这小子惹了我,自然该打。” 大叔看向闻宴,露出白花花的牙齿,笑着说“喂,小子,认我做师父,我保你在这……这什么一中一条街混的风生水起如何?” 闻宴看向白无声,眼里是估量。 “好。让你看看我的本事再说。” 然后闻宴就看见了一场碾压局。 不过五分钟,十几个带棍的人都被打趴下。 闻宴看向白无声的眼神闪烁,白无声龇了龇牙,“怎样,叫师父?” “师父。”闻宴毫不扭捏。 白无声哈哈大笑着把人背了起来。闻宴浑身僵硬,白无声就捏了一下他的大腿,“放松。我不会把你拐走的。” “小子,你师父呢,叫白无声。哪个白呢,就黑白的白。无声就是沉默的意思。” 白无声把闻宴背到了附近的诊所里处理伤口,他则在一旁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闻宴。 闻宴被他的眼神看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眼神像是妖怪看唐僧一般,让人心理不适。 他微微蹙了蹙眉,低下头盯着自己的伤口。 “好徒儿,师父以后会罩着你的。那作为你的师父,我呢也不搞什么敬茶下跪拜师一类的了,你呢,就给我办好一日三餐,我教你本事,公平吗?” 闻宴没有说话。他打量着面前的人,心里警惕着。这人出现的太过巧合,行事也颇为诡谲。但是从他刚刚露的那一手看,这人他还得罪不起。 他谨慎道:“我没那么多钱。” 白无声嘿嘿一笑,摸了摸下巴的胡渣,整个人一副中年大叔的味道:“你师父有啊。从今以后,你师父买菜,你做菜。怎么样?” 闻宴将他带回了家。给他做了一道桂花鱼。在闻宴手没受伤之前,厨艺还是一等一的。白无声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一样囫囵吞枣,掩在长卷发下面的一双狭长的眼睛倒是因为口中的食物亮的出奇。 “乖徒,我果真没看错你。这饭煮的,带劲儿。” 闻宴眼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夹菜。然后他就见白无声把鱼肉挑了刺,放进了他碗里。 这习惯姜凝意也有。所以闻宴怔怔抬头,看向白无声。 白无声嘿嘿一笑:“乖徒看着就像个不知人间辛酸的金贵小少爷,这挑鱼刺的活还是师父来。” 闻宴心道,那他说的可真不准。他不是少爷的命。他日日都为着钱,为着活下去而发愁。 不过闻宴太想弄清楚白无声想做什么了,所以没有说话。于是白无声给他挑了半个小时的鱼刺,最后还让他喝了碗鱼汤,姿态极为熟敛。 闻宴压下心底的疑惑与古怪,等吃完饭之后就去洗了碗。洗完碗之后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白无声还在。 他坐在沙发上一手扣着脚指甲,一手把玩着一把看着还挺逼真的枪。见到闻宴出来,他又乐得一笑,食指在扳机那儿转了一圈,把枪递给了闻宴,挑了挑长得有些杂乱无章的眉:“会玩吗?” 第93章 教本领 闻宴摇头。 白无声介绍起了枪支的结构,告诉了他使用的方法。 “会了吗?开枪,按照我教你的。” 闻宴当时觉得这就是把玩具枪,于是镇定地接过了枪,照着他教的方法,突然恶劣地笑了一下,对准白无声脚边开了一枪。 “砰!” 闻宴震惊地看着白无声脚边的洞,居然是真的子弹。他看向白无声的眼神更加忌惮了。他紧紧握着枪支。 白无声脚上差点被穿个洞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笑,他看着脚边拿出子弹射出的洞,突然笑了一下,长卷发披散,遮住他的半边眉眼,神色不明晦涩,他低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应当会照着我心口来一枪呢。” 闻宴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结果下一秒这个疑似三十加的男人突然嘤嘤嘤了起来,泫然欲泣,单手腌面,状若黛玉葬花,西子捧心,控诉着闻宴吓到了他的罪行。 闻宴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下一秒,男人以不可思议的弹跳速度扑倒了闻宴,从他手里夺了枪,冰冷的枪口抵着闻宴的额头,刹那间,寒气从枪口蔓延,闻宴瞳孔微缩,躺在地上。 然而白无声只轻轻一笑,道:“就你这点野路子还不够我看的。以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傻徒。” 说完他用枪托敲了敲闻宴的头就走出去了,顺便提醒了一下闻宴关好门。 闻宴的心还在急剧跳动着,冷静下来后他又想到白无声应该不是想杀他或者是害他。就连刚刚拿枪对着他的时候眼神里也不是杀意而是……很奇怪的感情。 可闻宴现下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师父。这里太乱了。光凭他一个人无法自保。今天挨的揍已经够他想清楚了,他必须要变得强大。强大到就算对方人数很多也依然不用畏惧。 后来,白无声总是到了饭点就来闻宴家里。手上提着从超市里买的菜。最开始,白无声教他如何用枪。可能是艺术家的手总是巧的,他不仅会画画,还自制了很多个靶子,上面画了一些在闻宴这个门外汉眼里比较古怪的图案。 后来练了一个月,闻宴已经能维持在十环左右。 再后来,白无声教他如何打架。教他防御攻击。 这时候,闻宴就发现了一点端倪。白无声的招式都很狠毒。如果说闻宴之前自己琢磨出来的打架技巧很阴险的话,白无声的真的可以说是狠厉了。 每一招打在身上都必然要废去对方一根肋骨。几乎是奔着杀人之心的打架。 他不禁想起他已经许久未见过白毛和他的手下。有次放学路上,他见到了白毛的一个小弟才知道白毛被送去医院之后不治身亡。而因为他往常就在这片地方为非作歹,又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只有一个外婆。可是却丝毫动静也没有闹出来。 闻宴心里已经有了些许膈应。他并不想要别人的命。 后来,他和白无声去了楼里的其他地方。他把当初那些该死的人抓到了一起。一晚上,顶楼都是惨叫声。闻宴没有要他们的命。留了一口气。 他很听妈妈的话。她说他要干干净净的,不沾染人命,他就不沾了。他还要干干净净地等她回来。为了这样一群人渣让她寒心实在不值。 可是白无声在一旁抽了根烟,雾气弥漫间他道:“不杀吗?我可以保你。不管你在这世间杀了谁,我都可以保你干干净净,太平一世。” “不是恨他们吗?我给你个机会,杀了他们,我保证不会有任何麻烦找上你。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闻宴在他拿出一把真枪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白无声势力非同寻常,可这番话语让闻宴对白无声的权势更有了进一步的刷新。 白无声,表面上只是个画家,却能说出这般的话!这世间任何人他都杀得!这么狂妄自负的话语偏偏让人信服。 闻宴沉默许久:“我不杀人。这是底线。” “若是别人想杀你呢?他想杀你,想顶替你,他要夺走你的一切,你还是坚持你这可笑的底线吗?” 闻宴看着白无声,他面色前所未有的阴郁,像是乌云罩了面庞。 “至少在这个世界不会。我还有在乎的人。我的底线就不会为任何人所撼动。” 白无声沉默地吸了几口烟,随后随手按灭在天台上,右手成拳,给了闻宴一个爆栗子。 闻宴痛呼一声,白无声勾起了嘴角,单手插在花色沙滩裤裤兜里,悠悠地走下了楼。 后来,白无声再教闻宴的时候闻宴就不学了。他不希望自己一出手就非死即伤,他想要凡事留有余地,留有后悔后退的余地。 白无声也没说什么,只是照例给了闻宴一记爆栗子之后幽幽地吐出一口浊气。 “行。不学就算了。希望你来日不要后悔。哦,对了,我在这儿停留的时间也够长了,该走了。给你留了一些钱,还有帮你联系了一家福利院。你在那儿待着,高中就可以继续上。既然不喜欢暴力就去好好学习。做出一番成绩来,别丢我的脸啊,傻徒。” 闻宴至此真的认了这个师父。他替自己考虑了所有的事情,规划好了所有的未来。妈妈走后,他充当了一段时间的人生导师,虽然有些时候会引他步入歧途,但最终,是白无声让闻宴走上了一条正道。若非那场车祸……闻宴应该也不会过的太差。 第94章 天选古岩 闻宴看向白无声,还是不敢相信他就这么随随便便就敲定了让他演古岩。 那个一开始认错人的男孩饰演的是古岩小时候,刚刚拍了一场戏就要杀青了,此刻还记着闻宴让他在偶像面前出了糗的事情,当下抗议起来:“凭什么?凭什么啊,他一个助理,什么资格证演员证出身都没有,凭什么让他来演这么重要的角色!” 男孩叫谢阆,他进娱乐圈不是为了大红大紫或者赚钱他进娱乐圈就是为了追星。他对电视上的陆今安一见钟情,当下和自家爸爸哭爹喊娘,喊的谢父一口一个心肝儿地叫,只得把谢阆送进了娱乐圈。 本来他面试的就是古岩这个角色,可是导演说他还太稚嫩,不适合演古岩,倒适合演他小时候。那时候的古岩,古家小少爷,金尊玉贵,爹疼娘爱,哥哥疼惜,古家上下谁不把他捧在手心?就像京城人口中流传的那样,万千金银珠宝,举世月华流萤都堆不出第二个古家幺儿。 白无声导戏,向来主张什么人在什么位。谢阆人长得嫩,身上那种无忧无虑,被人专宠到大的脾气不就是古岩小时吗? 谢阆想着反正也和陆今安在一个剧组了。他除了第一场戏以外还有日后的一波回忆杀,到时候天天没戏份的时候就到陆今安那儿献殷勤,可是!就因为这个闻宴,他丢了一个大面子。 谢阆向来看谁不爽就是不爽。所以当下就发起了脾气。 哪料白无声轻轻笑了一下,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你可以走,闻宴得留。” 当下谢阆就气得两眼发红,狠狠地瞪着闻宴,眼泪欲掉不掉。陆今安见此,上前安慰了他几句,打了个和气。 “我相信白导的眼光,他选人自然有他的看法。虽然我们现在还看不出这位闻先生的出众之处,但是想必被白导看中的人自然不会差到哪儿去。大家且拭目以待。” 谢阆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宁煜珩穿着一身靛蓝起花八团倭锻袍,外罩一身滚雪细纱衣,手上还捧着刚刚戏里穿的白色鹤氅,银色长发落下,整个人美得不像真人,所谓真正谪仙便是如此了。 闻宴知道陆今安是在耍心思,可是此刻却没有理他。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宁煜珩招了招手。 宁煜珩双眼发亮,立刻捧着鹤氅跑到了闻宴面前低下了头。 闻宴顺其自然地揉了一把,问:“冷吗?” 宁煜珩摇头,模样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大家的眼神一致变得奇怪了起来。 饰演独孤映白的纪澈饶有趣味地看了看白无声,陆今安,闻宴,宁煜珩四人心里头琢磨出一出大戏,恨不得拿瓜子嗑嗑。 白无声见状拿起了副导手上的大喇叭,“行了!行了!全都给我回去工作。老子敲定的人还没有反悔的道理。谁不服滚就是了。不缺你一个。” 白无声说着,四下扫了一眼,在陆今安身上停留时间犹长。 周围人心有不甘,也只得散开。只不过心里不免嘀咕着打量了一下闻宴,心想,也没有闻姓家族是豪门世家啊。 闻宴看向白无声,白无声回了一个相信我的眼神。闻宴只得去了化妆间。 古岩,被太子身边的大太监所救,却安在了九皇子身侧。 自那日大火之后,古岩毁了半张脸,且因为过往行事高调,被不少人记得面貌便戴上了面具,成了九皇子身侧的一个小石子。 “古岩”出来时,众人皆是惊了一下。抛弃掉对青年的成见来说,这真真正正像是一个古岩从书里走了出来。 古岩,容貌俊秀,一双眼睛尤为出众,前期是虽有一身病体却骄傲肆意的小少爷,后期则是安静沉着终日不苟言笑的小石子。他的眼睛不再清澈懵懂,反而蕴含着血海家仇,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望向你时,你可以看见其中的坚强意志。 他拖着病躯,残破之身,连腰带都渐渐宽松,时而咳血,时而发病,最终却报复了整个独孤皇室。 当闻宴敛眉低目静静地站在那儿的时候,大家便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就是天选古岩…… 有的人,光是站在那儿,什么也没做,你就替他感到莫名的悲伤和痛苦。 白无声握紧了手。 陆今安眼底闪过一抹暗芒。 第95章 九儿和小石子 天元30年。 正是冬日,雪已积深,宫内一片银装素裹。 “哟哟哟,这是谁?这不就是我的好九儿吗?怎么一个人在这玩泥巴?” 三皇子走到独孤卿面前,一双吞云靴踢蹬了地面几下,泥巴溅到了独孤卿脸上。 独孤卿缓慢地眨了眨眼,随即连头都没抬便继续捏着手里的泥娃娃。 三皇子见被人忽视,心头火起,一脚踢在了独孤卿脸上。独孤卿倒地,泥水溅了他半张脸,糊了他的银发,他手里还抱着那个还未成型的娃娃。 三皇子见往日冷淡疏离的弟弟仿佛一个不会反抗的瓷娃娃一般任人欺凌,被贬到尘埃满是脏污的模样突然心头一悸。 独孤卿挣扎着要起来,三皇子又是一记重踹,踹在了他的胸膛。 他想看他的眼神里出现别的东西,什么都好,不要是这般仿佛世间万物都不配入他眼一般的淡漠。 他突然蹲下来,恶狠狠地瞪着他的九弟的完美无缺的脸庞,恶从胆边生,他伸出手,迅速扒开独孤卿的衣裳,一截冷白的脖颈半片胸膛露出,在冰天雪地里还泛着粉。 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见独孤卿还是一脸冷淡地看着自己,当下脸上红了一片。 这九弟容颜当真是天下第一,举世无双,被这一双眼睛一望,就算里头毫无情感,冰凉一片竟也引得他邪念四起。 “三皇子。” 一声冰冷的声音响起,三皇子看见独孤卿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 他转过身,却发现是独孤卿身边的贴身小太监。 他本就鬼迷了心窍,被这般冰冷的声线一唤,顿时心虚的不行。 吼了一句:“没有体统,为何不跪?” 古岩立马跪下。他跪着的地方,长了一些细细的冰刺,然而他看都没看便跪了下来,冰刺入骨肉,鲜血浸白雪,他端端正正,不可挑剔地行了个大礼。 “禀三皇子,奴是九皇子的贴身太监。已经到了饭点,却四处寻九殿下不到,刚刚奴才根据一位姐姐的指引来到这儿,一见到三殿下心里惶恐,一时不敢直视三殿下尊容,故忘了行礼。请殿下恕罪。”说着,肩膀还微微颤抖起来,连手都攥紧了。 三皇子一想,这么说了刚刚他的失态之举应当没有被这胆小如鼠的太监看到,当下心情舒畅了一大半:“如此便带九弟走。至于你,自去刑赏司领罚。” “是。” 三皇子离去后,独孤卿走到了古岩面前,定定地看着古岩,问:“流血了……不疼吗?” 古岩看着面前人,知晓了他是发自内心的疑惑,因此只是说了一句:“殿下,回去。下次,别离奴太远了。” 独孤卿思索片刻,才道:“好。我会尽量一直在小石子身边的。” 独孤卿一手捧着泥娃娃,一手扶古岩起来。古岩被他掌心的温度所惊,皱眉:“怎么这么冰?下次记得带汤婆子。” “小石子记得不就好了吗?反正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古岩心尖一颤,他低头看到独孤卿的鞋湿了一大半,蹲了下来,“殿下,奴背你。您鞋湿了,怕是待会走起来不舒服。” “好。”独孤卿从善如流。 手里依旧抱着那个泥娃娃。 石岩瞥了一眼,心道,这娃娃有些丑。 “小石子。” “殿下,奴在。” “你身上很热。” “嗯……可是不舒服了?” “不。舒服。想这样一辈子。” 古岩心道,真是个傻子。也不知道太子到底为何要把自己安在这样一个人身边。难道,他一直在装疯卖傻吗? 他偏头,唇瓣突然触碰到了身上人冰凉的脸颊。 独孤卿的眼睛太过旷远,在其中,古岩找不到自己的倒影。 独孤卿藏了藏手里的娃娃,似乎怕被古岩抢了。 古岩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脚印在雪地里陷得很深。 风雪缥缈,白雪覆盖晶莹琉璃瓦,宫中本就萧瑟安宁,如今更是凄凄惨惨戚戚,走半天,见不着一人。 寒风里传来一声无奈又有些许宠溺的叹息。 “殿下,莫要把手伸进奴才的衣领里了。您金贵之躯,奴才怕脏了您。” “可暖和啊。” “啊。那殿下别挠。奴才怕摔了殿下。” “……好。” “小石子。待会吃什么?” “有您爱吃的芙蓉蟹黄,冬雪映梨。” “真好。有小石子在,我总觉得——心里很涨。很满。” “……嗯。” 一阵寒风吹过,月牙白色衣摆与藏青衣摆交叠缠绕,紧紧不分。 古岩陪独孤卿吃了饭便去领罚。十五板子下来,颇有些找不着东西南北。他缓缓走出刑赏司,腰板依旧挺得很直,直到走到没人的树下的时候,古岩才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怔怔地看着那团艳艳的颜色,眼前天旋地转,一黑,再次醒来却在一个偌大的寝殿。 第96章 情绪价值 他放眼往前看去,明黄绣着金色立蟒纱帐内传来暧昧声响。 古岩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忙跪下伏身,额头贴着地面,不敢抬头。 不知过了多久,声响渐渐消失。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 “抬头。” 男人声音带着餍足的慵懒,仿佛刚刚捕食完的野兽,让古岩心头一跳,白了面庞。 他心底疯狂回想自己近日可有什么奇怪之处,九皇子又有何异动,无果。 “孤说,抬眼看孤。孤是不配你正眼看一眼吗?” “奴才惶恐。”古岩抬头,正对上一双狭长丹凤眼,他上半身未着丝缕,胸膛上还有抓出的血痕,正往外渗着血珠,下身穿一亵裤,此刻居高临下地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古岩。眼中寒光毕现。 古岩又立马低头。不敢再看。 “孤叫你低头了吗?!”独孤映白掐住了古岩的下巴,将人直生生地提了起来。 不过须臾,古岩青紫了脸庞。 独孤映白嗤笑了一声,将人随手甩在地上,然后用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 “你怎么会和顾非文是一母同生?差别如此之大,简直让人怀疑你娘红杏出了墙。” 古岩当下咬了咬唇,头越发的低了,肩膀却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此时独孤映白已经发现他心心念念的探花郎原来是古家长子并以此为威胁想要对顾非文强取豪夺,顾非文凭借自身的才能暂时让皇帝调派自己去了西南瘴气密布之地,并认识了玩蛊的高手,估计再有几天顾非文就该回京述职了。到时候,就会留在京城。 而后二人相爱相杀很久,一起治过水患,泄洪,获万民伞,又平了叛乱,斩了外戚,最后独孤映白平倭寇时命悬一线,多亏那位用蛊高手才救回一条命。 经历生死之后,顾非文才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独孤映白。 而现在的古岩只是个叫小石子的太监,甚至容貌尽毁,他既无顾非文那般才学,也无人在他背后庇佑。 他只是个任人宰割的羊。 纱帐处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即一具温软的身子靠近了独孤映白,替他穿上了上衣,独孤映白挥了挥手,刚刚还黏黏糊糊的人就立刻识趣离开了。 独孤映白仰面躺在贵妃榻上看起了书。古岩跪在地板上,始终不敢抬头。 过了不知道多久,腿脚已经全然发麻,古岩微微挪动了一下,,一卷书简砸在额头上,鲜血汩汩流出。 古岩尚未反应过来,一脚便当胸踹来,他本发着热,又挨了十五板子,这下便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 鲜血打湿了太子的鞋子,他勾唇一笑,“吐血倒是吐的挺好看。” 说着更是重重碾了上去。 古岩张嘴,却无法求饶。未吐出的血液尽数进了喉管,黏糊糊血淋淋的几欲窒息。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眼角一滴又一滴眼泪落下,划过冰冷漆黑金属质地的面具,汇聚在下巴,独孤映白颇为惊奇地看了一眼古岩,仿佛打量着什么稀奇物种似的。 “我倒真没想到这双眼睛哭起来这般好看。再哭一会儿。哭的我满意了,便饶了你。九弟那儿呢,你可以去,我也可以杀了你再派别人。” …… 那一晚,古岩是被人扔进九皇子殿的。浑身无一处好肉,仿佛从血池里捞出来似的。被扔在地上的时候,面具突然从中间裂开,碎成了两半,露出半张狰狞烧伤的面孔,头发黏在这半边脸上仿佛一只又一只黑色扭曲的虫子,让人恶寒。 把人送回九皇子宫殿的奴仆呕了一声,看着角落里漠然地盯着他看的九皇子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阵发慌,连忙跑出来宫殿。 独孤卿虽是皇子,但恐怕皇帝早已忘了他这个儿子,故而宫中的宫女太监都不把他当回事,也就古岩还守着他。 所以这会儿没有人帮他,他先是盯了古岩一会儿,他好像有点呼吸不过来了。然后他轻皱了皱眉,慢慢地走过去,蹲在他面前,轻轻地问:“小石子,你身上怎么又有这么多血?” “我知道,我要是问你痛不痛你肯定要说不痛的。那就算了。我觉得有些麻烦。你太重了,我搬不上去。还要请太医。太医也未必会听我的话。” 古岩闭着的眼睛拼命想睁开可是做不到,只是睫毛轻颤了颤。 独孤卿抚上他脸上的伤疤,心里不知道闪过什么情绪,只觉得难受了一下。但他不懂这叫什么。他娘亲去世的时候也是这样,可他只痛了半天就不痛了。挨过去就可以了。 “我觉得你是特别的。可是,我不知道有多特别。我一般拿死亡来衡量别人的地位。小时候我有一只花猫,被别人毒死了,我难受了十分钟。我有个贴身奴婢,她被我娘亲杖杀的时候,棍子停了,我的心就不疼了。娘亲去世的时候,我难受的最久。那你死了,我会难受多久呢? 如果你可以让我难受很久,那真是谢谢啦。你提供的情绪价值真的是最多的。谢谢你。” “对不起。”他思索了一下又加上了这句话。 独孤卿就要起身,他淡然地看着古岩在生死一线之间,很好奇古岩在他心里到底有多重要。 也许会让他生出除了难受以外别的情绪。这样,他终有一天也算是个正常人而非怪物了。 然而他的裤腿突然被人拽住了。 地上的人在无声地落泪。 他说:“救救我。我不想……不想死。我想活。” 第97章 六六大顺,长长久久 独孤卿从来觉得生死很轻,他常常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景物对他而言都没有意义。他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活下去。 他又蹲了下来,“小石子,想活啊?为什么啊?” 他是真真切切地感觉疑惑。需要他答疑。可是他却没了下文。 为了听到他的回答,独孤卿半夜披了一件衣裳,提了一盏琉璃灯去了太医院。 温院首被叫醒的时候已经憋了一肚子气。看到是恍若透明人的九皇子的时候更是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推脱说今日已经休息,明日再来。 就在他要关门的时候,眼前闪过一道白光。紧接着脖间一凉。 独孤卿疑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想死啊?我只是要你救个人啊。” 独孤卿话语里完全是实实在在的疑惑而无半分威胁之意。他只是想为何太医可以被半夜召进东宫看一个小感冒却不可以救一个人的性命。他想不通,就只能用暴力了。 温太医当下提了药箱赶去。看到患者时眼皮一跳,这真是从阎王底下抢人了。 也许是古岩命不该绝,真的将养好了。不过本来就有些弱的身体更是破败了。寒冬已经来临,独孤卿就日日夜夜都抱着古岩取暖,二人依偎,浑然不似主仆。 此日已是大年三十,窗外放了烟花,古岩被闹醒了,才发现自己怀里的一坨银发,成了一坨又一坨的,绊来绊去的。他就知道没人给独孤卿梳头发他就不会自己梳的。 独孤卿躺在古岩怀里,双手牢牢禁锢着他的脖子,双腿则牢牢夹住他的腰,仿佛一个八爪鱼似的。 古岩想起自己幼时和哥哥一起睡时也总是这样。他睡不安稳,总是动不动就蜷缩起来,有人在时就一定要牢牢抱着以获得一点安全感。 现下,古家只剩了他和哥哥,他又无法和哥哥联系上。往年过年总有很多红包可拿,今年陪着自己的就只有个似傻非傻的傻子。 他心里头一时不知对独孤卿产生了什么感情。 他低头,注视着他的面庞。真是个完全挑不出一丁点儿错处。难怪连自家兄弟都会起了那般心思。若是他日后无人相护,又该如何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 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还有资格担心别人。不过是同是天涯沦落人。 独孤卿转醒时见古岩正看着烟花,他温柔又强势地掰正古岩下巴。 “别看烟花。看我。” 古岩疑惑地皱起了眉。 “红包,给你。” 独孤卿从枕头下面拿出两个钱袋子,里面是一袋零钱。 “我是你主子。他们都说,主子要给太监们发红包。这一袋,我给你封了66枚铜钱,意思是六六大顺。这一袋给你封了99枚铜钱,意思是长长久久。” 古岩见独孤卿一本正经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殿下,您是跟谁讨了经,背了词?” 独孤卿震惊道:“你为何知道?莫非是我肚里的蛔虫?” 古岩笑眯眯地接过钱袋,要给独孤卿行礼,独孤卿摁住了他,他就说了一通好话。 独孤卿又道:“你说让我不要离你太远。可你总是离我而去。我想要和你长长久久的。你可不可以一直陪在我身边?” 烛火摇曳美人眼,暗香波动人心弦。 古岩这次在独孤卿眼中扎扎实实地看见了自己。看见了一个丑陋不堪,残破不堪的自己。 他一瞬间偏了头,跌下床,去寻自己脸上的面具。 他跪着到处找,面色仓惶至极。 这样一双美丽漂亮的眼睛里怎么能有他这样肮脏残破的人。不可以,不可以的。简直污了他的眼。他要找面具,把自己盖在面具下面。他不要用这副面容去见独孤卿。 独孤卿显然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他赤着脚就要下床,古岩却一扑,双手放在了他的脚下。 独孤卿皱了皱眉。 “殿下,地上凉,您别冻着了。” “小石子,你在找什么?” “奴才在找面具,以防惊吓到殿下。” “为何要找面具。小石子这副样子好看的。我……很喜欢。” 古岩怔在了原地,他怯怯地抬头,见独孤卿脸上满是认真,他先是心头涌过一阵狂喜,紧接着巨浪打来,理智回归。 他是个傻子,不懂审美而已。他的话,当真就是古岩天真了。 “上来陪我睡觉,小石子。我冷。” “……好。”古岩低低地应了,声音居然有些许哽咽。 第98章 假醉 独孤卿重新抱住了古岩。 古岩在他酣睡时抚上独孤卿的面庞,心想: 殿下,您救我一命,我牢记在心。可我们隔着血海深仇。我是定要叫这独孤皇室翻天覆地的。您就像以前那样对我就好。不要像今天一样,对我太好。 奴才……就当做了个美梦。明天,殿下就不要这样哄我了。 可惜,独孤卿越来越黏着古岩了。时时刻刻黏着,他让他梳头,帮忙沐浴,一起堆雪人,春天来的时候去收集早露做糕点。 古岩做糕点时,独孤卿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不像个皇子,反而像个小孩儿似的时不时抱抱古岩。 古岩的一颗心肠已经快要软化。他心知不能继续这样了,于是在看着独孤卿吃糕点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他要先去找哥哥汇合。 今日有春日宴。大抵是一些文臣的诗词大会。顾非文久负盛名,必要到场。古岩混在小太监里,想要和他取得联系,共商报仇一事。 却看见他亲爱的哥哥坐在独孤映白的腿上,脸色是羞的,他显然是气恼了但是脸上那股春意却让人看的明明白白。甚至偶尔一个抬头,眼底的情意兴许他自己也不知道有多明显。 他愣在了原地。直到被人扇了一个巴掌后落荒而逃。 他喝了酒,心想,为何他的哥哥可以轻易忘记仇恨,忘记他们怀胎十月的娘亲如何被一刀刺穿肚皮,那里有个他期待了很久很久的妹妹。忘记了他的爹爹如何被人折辱,被马活活踏死,忘记古家上下数百冤魂葬身火海! 他不能忘,不敢忘! 可是,他的哥哥却喜欢上了仇人家的儿子…… 他光鲜亮丽,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姓氏,是征服了西南瘴气的好官,是获得万民拥护的知府,是太子殿下的心头肉,掌中宝。而他呢?他呢?他是任人唾弃为人宰割的卑微太监,容貌尽毁,身体残缺,这让他如何甘心?! 嫉妒不甘已然冲昏了他的头脑,他跌跌撞撞地破开一间房间,扑到了一个人的怀里。 是熟悉的气息。 独孤卿埋在古岩身上深呼吸了一口气,淡淡道:“你喝酒了,小石子。” 古岩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想哭,他哭得啜泣起来。独孤卿好像叹了口气又好像没有。 他把他扶进房间。 金属面具下一双眼睛已然通红。 独孤卿摘了他的面具,古岩阻止不得,只能哭着说:“很丑。太丑了。” 独孤卿手一滞,他歪了歪头,“为何你哭的时候我也跟着难受。这叫什么感情,小石子你知道吗?” 古岩没法回答。喝了酒的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那个应有尽有,被浸泡在蜜罐里长大的古家幺儿。 他迷迷糊糊地吩咐独孤卿说:“我还要酒。你去拿。” 见独孤卿没动,他又推搡了他一下,“去拿。不怕。出事我罩着。爹娘才舍不得打我。我一咳嗽他们就紧张的不得了。——什么?你说哥哥?哥哥最是疼我。他只会口头骂我几句,左耳进右耳出就可以啦,快去快去,好姐姐……” 独孤卿还是不动。 他想起上次古岩命悬一线,古岩嘴里也一直喊着爹爹,娘亲,哥哥,别走。 他想,他虽然不能理解这些亲情,但是他好像能通过理解古岩的难受理解这些人对他的重要性。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娘亲是怎么哄他的。 他试探地说:“乖乖,小石子。酒明天就给你,现在先睡。” “真的?不骗我?” 古岩眯起了眼,醉醺醺地笑。 独孤卿想自家娘亲也经常骗他所以骗也可以是好的。更何况骗一句和骗两句有何区别,于是他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你真好。”古岩唧了独孤卿脸颊一口,然后醉倒过去。 独孤卿呆了很久。 他慢慢地体会着心头的情感。 像是吃了自己最喜欢的芙蓉蟹黄,但是却比那儿来的刻骨铭心地多。他是一种电流流淌过四肢百骸,直直地印刻在骨头上。 太甜了。 独孤卿思量了一会儿,随即脱了外衣,爬上床,许久,他吻上了两片柔软唇瓣。冰凉与火热相贴,清醒与迷醉相碰,万物寂寥,唯余此番天地。 反复地啃咬,吸吮,终于引得他呻—吟了一声,独孤卿面色苦恼地看向下面,转了个身。殊不知,他背后,古岩睁开了眼睛,眼里一片清醒。 第99章 蛊虫 后来,古岩才知道春日宴上发生了大事。外戚蓝氏造反,被太子平反,顾非文替太子挡了一刀,陷入昏迷。 而后古岩被抓。 一个苗疆少年手中持笛,看向古岩的目光里只有冰凉,只是打量物品一般。 他转头看向正守在顾非文身边的独孤映白,没好气道:“你确定他就是非文的亲弟弟。看着除了一双眼睛以外竟处处不像,连周身气质都小家子气了许多。” 独孤映白头也不回道:“他也配和非文比?你真是可笑。” 苗疆少年嗤了一声,心里却很是赞同。 古岩没有问他们要做什么。因为他们无论要做什么他都没资格反抗。这么平静倒是引得苗疆少年不满了起来。 “喂,你不怕吗?我待会可是要喂你吃一只我拳头那么大的虫子欸。它会进入你的身体,四处游走,它身上都是你哥哥中的毒,虽然汇聚在一只虫子上了,但是蛊虫会慢慢释放毒素。你可能只有一年活头咯。” 少年幸灾乐祸地笑着,恶劣地想从古岩脸上看见一丝害怕的情感——没有。 他镇定地说:“他是我哥。我自愿如此。” 苗疆少年和独孤映白俱是心神一震,少年别过脸哼了一声,独孤映白沉着声说道:“你若自愿,孤可许你一个心愿。” 古岩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是感激涕零地大声说了一句:“谢太子恩典。” 蛊虫入体,确实是极为痛苦的。古岩咬着自己的手臂,眼泪从面具底下流出,他紧紧地抓着地毯,背脊紧绷着,终于忍不住崩溃大哭。他在地上打着滚,又蜷缩起来,鼻涕眼泪一齐糊在脸上。 “疼,好疼!娘亲!岩岩好疼,妈妈,晏晏好疼啊!哥哥!救救我!岩岩真的受不住了!疼!疼!” 白无声没有喊卡,所有人都知道少年已经入戏了,已经有不少工作人员此刻在抹着眼泪了。 得有多痛苦,才会下意识喊着娘亲,妈妈。 “他不能晕。”少年心有不忍,但为了顾非文必须下狠手。他拿出一袋针,扎进了古岩的头顶。那么长的一根针,扎进去之后古岩像是痴傻了一般呆呆的看着少年,他嘴角流出口水,瞳孔缩小到极致,神经被锯着却只能清醒无比地受着。 “哥……哥……”眼泪无知无觉落下。 少年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了缩手。 “成了!非文醒了!”少年立马跑到顾非文旁边嘘寒问暖。说这次的计划很成功,独孤映白说自己还不够谨慎,他很后悔没能保护好顾非文。少年也说要是自己早点反应过来就好了。 他们语气里都是后怕庆幸,没人记得地上躺了一个古岩。 “小石子。” 古岩没有抬头。 他好像失去了灵魂。 少年这才想起那根针。他跑过去,拔了出来。 古岩吐出一口鲜血,如朵朵梅花,鲜艳欲滴。 他看着面前的九皇子,一身月牙白色衣裳衬得他真的恍若天边的月亮一般,遥不可及。他太脏污,身上都是血。怕弄脏了他的月亮。于是独孤卿来抱他的时候他往后缩了缩。 独孤卿半空中的手一僵,随即他轻轻抱起古岩,他把他抱出了东宫。 身后顾非文问那人是谁。 独孤映白回道不过是九弟身边的贴身侍卫罢了。硬闯东宫给了点教训。 顾非文觉得哪里奇怪,可是刚刚醒来脑子不太清醒,他点点头,道:“看来九皇子确实没那么简单。” 独孤卿抱着古岩去太医院。春风料峭,血迹顺着手臂流下,逶迤一路,滴在石子路上。 独孤卿亲了亲古岩额头,说:“小石子,我很难受。从你不见了起我就很难受。我觉得我的心快要坏掉了,它老是发麻。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感觉到它好像死掉了。原来,真的会那么那么痛。” “那要是你哪天死了,我会不会直接痛死啊?小石子,你不要死。我怕被痛死。” 古岩张了张嘴,嘶哑地回答:“好。不死。” “小石子,你说,我这叫什么感情?” “……这叫喜欢。殿下,你喜欢上我了。这是一件很可悲的事情。” “可悲?为什么可悲?是因为你不喜欢我吗?” 古岩不说话了。 第100章 出宫建府 独孤卿再次把刀架在了温太医脖子上,温太医哆哆嗦嗦地看脉,看不出所以然,只知道是蛊。感觉并没有危害。 独孤卿不说话了。他显然在想蛊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古岩虚弱道:“殿下,抱我回去。我想睡会儿觉。我只是太累了。” 金属泛着冷光的面具覆在古岩惨白到透明的脸上。独孤卿把他抱了回去。 他抱着他抱了很久。等到古岩睡了,他偷溜出去,找到太子,问他,这蛊有毒吗?小石子会死吗? 太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人人都会死,早死与晚死的区别而已。” 独孤卿觉得自己懂了。他开始加倍对古岩好。 他开始下厨。 他让古岩坐在小板凳旁边指导,他在失败数次后终于像样。古岩尝了一口,点头评价:“很好。” 于是独孤卿也尝了一口,当下辣出了眼泪,但他看着古岩笑的前仰后合的样子的时候心里却是快活而轻松的。 不久后,倭寇来袭。探花郎和太子明天要再度联手前往南海。据皇帝说,太子这次剿匪成功后他便要退位养花了。 独孤卿在睡前问:“小石子,你喜欢养花吗?” 古岩可有可无敷衍道:“尚可。” “那你喜欢宫外面吗?” “尚可。” “那你喜欢我吗?” “尚……”古岩停住了。 “那你喜欢和我一起出宫在外面养花吗?” “……” “喜欢。”古岩勾起一个笑。 “那我给你数数我们可以做什么事情。春天养花,夏天种菜,捕蜻蜓,秋天丰收摘果子,冬天堆雪人。” 古岩眼睛突然湿润了。这是一个从小被困在宫里的人最极致的浪漫幻想了。 但是他还想告诉他,夏天可以听到很多知了在叫,夜里如果养了荷花,池塘里青蛙会吵个不停。但是荷花开了会很好看,会有十岁左右的女娃坐着男孩儿的船去莲花深处摘莲蓬,采菱角,江面会飘荡着她们愉悦的歌声。他们朝少女微微一笑便可以收获一打菱角。 秋天颜色最为艳丽。金色,棕色,红色,漫山遍野。他幼时跑到后山上去,找到了几处墓碑,他跪下拜了几拜,求爹娘不要发现。结果还是发现了。 于是他第二回来的时候吃了人家的祭品,结果找不到回去的路,差点死在山上。后来每年他都给坟墓上香。墓碑上就单单一个逢字。他还见过娘亲来拜过。 冬天则是他最不喜的季节。因为冬天天气冻,他被勒令只能待在家里。而哥哥却能参加很多宴会。 虽然如此,但是偶尔在窗台上堆个雪人挺有意思的。他很喜欢雪。 至于春天——古岩不知道自己还有下个春天吗。如果有,再说。 “——哦,对了。” 古岩思绪被打断了。 “给你。”独孤卿拿出一个丑的非常特别的泥娃娃。 “你看像不像你?” 古岩瞪大了眼睛,违心道:“……像……?” 独孤卿满意点头。 当天,独孤卿在天子殿外跪了两个时辰,后来终于得见圣颜,他问:“儿臣可以出宫不再回来吗?” 天子盯了他许久,“你是ta的儿子?” 独孤卿觉得很莫名其妙,单单一个她字,又怎知他说的是谁。 “朕可允你出宫建府。就住在将军府。自独孤将军战死沙场后那儿已经许久未曾主人了。但逢年过节还是要来向寡人问安。朕知你心中未必在意朕,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可少。” “是,父皇。” 天子挥了挥手,独孤卿退下了。 天子看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脑海里再度想起那个人的面目。 身披甲胄,银光凛冽,站如劲松,即使戴一獠牙面具依旧遮掩不住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血腥气。 许久,天子殿堂传来一声嘲弄却又苦涩的笑。 “你儿子除了一张好皮囊倒是处处不如你。也不知你若是活着是不是还会把刀架在朕的脖子上?” 天子朱颜已老,他跌坐在地,抚上眼角皱纹,哈哈大笑起来,“朕乃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朕要什么得不到?独孤逢,你别以为你就特别到哪儿去……哈哈哈哈,终、究、是一杯——黄土!哈哈哈……” 笑累了,他便倒在地上,眼角有泪,道:“独孤逢,你儿子幸好如你凉薄,愿他终生觅不得良人,如若有,愿他所爱之人不得好死,他只可终日如朕一般凄凄惶惶,活得不人不鬼。你死了,倒是解脱。” 第101章 别碰我 独孤卿解决了一桩大事便等不及快步跑回殿内。 他喊了好几声,“小石子!小石子!”他的语气是欢快的,很明显的喜悦,他也发现了自己这点改变。 他好像真的不一样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小石子。因为他喜欢他,所以可以共情他,所以可以以他为媒介,理解这世间的感情。是古岩赋予了他情感。 可是当他绕了整个寝殿一周都还没找到小石子的时候他突然心脏一痛。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周,喃喃道:“为何我总是找不着你。为何你总是不在我身侧?” 独孤卿像是被抛弃的小兽一般,只不过他没来得及悲伤,宫外有奴才进来,他跌跌撞撞地跪了下来,“九殿下!小石子人在东宫!您快去救救他!” 不知为何,刹那间,一道惊雷仿佛在他耳旁劈过,他尝到了恐惧害怕到极点的滋味。他跑出了宫殿,发带散落,银发在风中狂舞,暮春阳光洒落,镀上一层金色。 他背后,刚刚报信的奴才看了看衣服里的钱袋,满意的笑了笑。 感情,有正面的,有负面的还有中性一点的。人不可能永远只有正面的感情。有正面的感情,意味着有喜欢欢喜的人或事或物。意味着人有了欲望。 欲望扩大,便会逐渐滑向罪恶深渊。得之则惧,惧其终有一日将会离去,攥不住,握不紧。不得则疯,由爱生恨,嫉妒不甘丑陋人的脸庞。 独孤卿那日仿佛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体验了一遍。 他抱着身上的人,只觉得他太过轻了,浑身仿佛只留了一个骨架子,他一掐,就要散了架。 裸露的小腿上满是暧昧的红痕,从大腿中流出脏污。 独孤卿僵在了原地,又提脚再走。 “殿下……我喜欢你。对不起,杀了我。我活不下去了……” 独孤卿低头,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脸上划过一缕冰凉,他伸手用食指拭去,疑惑地看了看指尖冰凉液体,又放入口中品尝。 原来,他也是会流泪的人。 他还以为,他是天生就没有眼泪。 独孤卿将古岩放入澡盆,他像古岩伺候他一样伺候着古岩。 古岩浑身都在颤抖着,他把头低下来,拼命咬着牙,仿佛冻着了似的打着寒颤。 “别碰我……别碰我……求你……别碰我……” 他嘴角流出了鲜血,他将舌尖咬破了,独孤卿低头吻上他的唇瓣。古岩一个劲地往后缩着,却被他强势地按住后颈。 “不怕,不怕,我的小石子。我们就要出宫了。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春天赏花,夏天去采莲蓬,秋天去……” “殿下。奴太脏了。不配在你身边了。” 独孤卿笨拙地撬开他的唇关,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不脏,不脏。我喜欢你。全天下只喜欢你。你是干净的……是他太脏了……是别人太脏了……是我太没用了,怪别人怪我。” 独孤卿神色寂寥地抱着古岩,他头一回意识到了权势有多么重要。 他本可以不争不抢,只要他的小石子,可是只要他无权无势,人人便可以踩上几脚。 是夜,独孤卿将古岩抱上了床,自己睡在脚踏上。 他睡得很不安宁。 古岩睁眼,神色平静地注视着独孤卿。 许久,他起身,正要让独孤卿上来,独孤卿已经犹如风吹鹤立一般看向了他。 “殿下如果不嫌弃奴才的话还像往常一般抱着奴才睡。殿下体凉,抱着奴睡会舒服一些。如果殿下嫌弃,那还是奴睡……” 没等古岩说完,独孤卿就吭哧吭哧地爬上了床,紧紧地抱着古岩。 古岩心里叹了一口气,二人相拥。 “小石子,要是我日后冷了,你一定要在我身侧给我暖被窝。” “……好。”骗一次与骗两次并无分别。 第二日,太子与顾非文去了南海。古岩与独孤卿去了将军府。 将军府供奉着独孤将军,画像青面獠牙,看不出个人样。 二人拾掇了一番后入住。 已是春去夏来。恰好将军府后院种了一池荷花。 第102章 夺嫡开始 独孤卿买了一艘船,二人坐在船头,古岩穿着一身藕绿色薄衫,身量单薄瘦弱,手下动作却很快,不一会儿摘了许多莲蓬上来,还挖了几个莲藕,摘了七八个菱角。 独孤卿趴在船头玩水,突然兴起,泼了古岩一脸。 古岩嘴角微勾,无奈道:“殿下……” 独孤卿见他不反击,于是又泼了一下。 古岩又想起幼时的事,于是佯装伤心,低下了头,手却背着伸进湖水里。 在独孤卿走近时泼了他满脸。 独孤卿先是一怔,接着便摁着古岩亲了一通。 船摇摇晃晃,划开一道水痕,破开一道道涟漪褶皱,已经走到池子尽头时,独孤卿苦恼地看了一下裤子,红了脸,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古岩叹了一口气,在他耳旁低语几句。 过了一会儿,船头突然开始剧烈摇晃起来,一只白皙的手臂攀上船沿,衬着碧荷红莲,如玉一般旖旎。指甲齐整,指尖泛着与这碧水相映的粉,而后,一只手与它十指相扣,手指于极乐极痛之间张合抻直。 水波阵阵,无少女之歌,反而在莲花深处,有人低低细语:“我喜欢你。我知道,我很喜欢喜欢你,小石子。” 又是一年冬天。 古岩坐在屋檐下,看着远方。 独孤卿从屋里慌忙走出,从背后抱紧了古岩,雪袍将二人共同拢在袍中,独孤卿黏黏糊糊地亲着古岩,从眼角亲到嘴唇。 “进去。我冷。” 古岩朝府外望了一眼,随后被独孤卿抱起,抱到里头。 府外一阵阵铁蹄踏过,独孤映白经过将军府时停了一瞬。 “将军府何时住了人?” 身旁有人答道:“陛下将独孤将军的府邸赐给了九皇子。九皇子带着他的贴身太监住了进来。” 独孤映白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脑海里又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 他紧紧蹙着眉头,几乎生出几分戾气来。那一夜,他怎么就……认错了人?怎么就…… 他当初见大太监擅作主张把人带回来时不解其意,后来那大太监说钦天监算到了九皇子身上有股龙气,石岩是唯一可以散尽其龙气的人。 于是他可有可无地把人安插在了九皇子旁。后来自己也忘了这事儿。 没成想,那日看到三皇子调戏九皇子的时候本来在旁边看戏,想着正好可以扳倒二人时,古岩闯了进来,他这才想起他。于是当日给了他一顿敲打。 后来……至于后来……那天的事当真是荒唐,头脑简直和发了昏似的! “映白?”身后顾非文走近,“是蛊虫有什么异动吗?” 独孤映白回神,看了一眼将军府,回头对顾非文笑着说:“没事。只是想起我的伯伯,只觉得自己离他还相差甚远。” “是独孤逢独孤将军吗?说来也是,虽然并非独孤正统,却为独孤皇室厮杀了一生,最终战死沙场,确实令人敬佩。” 独孤逢是太上皇领养的孩子。太上皇曾爱上一名男子,并许诺他皇后之位,甚至早早从旁领养了一名聪慧孩子做了太子。 可惜后来,太上皇变了心,娶了女人,生下了当今皇上和众多儿子,最终九龙夺嫡时,独孤逢却自愿远赴边疆,后来独孤映白父皇登基,将他召回,没想他第二天便回了边疆,天子震怒。甚至宫内秘闻说看见那天天子脖颈上出现一抹血痕。 后来,在某年,震怒的成了独孤逢。他一气之下,拍案而起,直接无视天子回了边塞。大家以为他要造反,结果人家老老实实守着边疆。反而是天子突然娶了一绝色美人,宠爱非常。不过十月,怀胎生下九皇子。 而等到九皇子三岁那年,独孤逢战死,九皇子失宠。 其间的弯弯绕绕已经可以让独孤映白脑补出一大出戏。 而顾非文则是想到了就连太上皇那样的人其实都会变,他还是该将权势握在手里而不该过分相信太子。 他是个有野心的人,若是独孤映白登位后只想把他当做后宫妃子那样拘着,他必须有反抗的资本。 他绝不做笼中雀! 独孤映白喊了顾非文几声顾非文才回神,“非文,你是不是还是放不下前尘往事?我保证,当年屠杀古家的人我都会一一处死。” 顾非文表面感谢,其实心里明如镜子,独孤映白承诺杀的人也都是明面上的人,当年最该死的人应当是皇帝。可惜,动不了。 再加上他如今确实对独孤映白动了心,这天下在他们的手里才能维持清明昌盛,于是他可以为了大局放弃自己的仇恨。 冤冤相报何时了。经历了那么多事倒看出了这个道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古岩病倒了。他终日卧病床榻,时而剧烈咳嗽咳出鲜血。几乎每时每刻身体都在疼痛,蛊虫游走过的地方如被针密密麻麻扎过似的。 他疼的厉害了,便尽力放空自己,将自己当成一具死尸。 独孤卿总会给他按揉,然后亲他,像条小狗似的啃着他的脖子,背,肚子,分散着他的注意力。 但是独孤卿偶尔不在。 古岩知道,朝堂内天子和太子正在争斗,皇室没有亲情,天子才是太子登上至尊宝座的最后一关。 而独孤卿则是在其中搅乱浑水。他已经联系上独孤逢的下属,并且收拢了相当一部分。不仅凭他是将军儿子的这个身份,更是凭他的本事。 最近独孤卿回来时身上总是带着血腥味混着皂荚香。古岩全当不知道。 第103章 全天下最喜欢你 古岩清醒的时候少了。 太过嗜睡。 连以前久远一点的记忆都模糊了。 隐约记得一袭红衣的少年扎着娘亲亲自扎的高马尾,手里拿着爹爹给的零花钱袋,缓缓走在街上,楼上就有人朝他抛花,他探身一接,行了个浪荡的飞吻,引得对方羞红了脸。 旁边小摊无奈摇头,他顺势就坐着要了一碗豆腐花,翘着脚,听着对面茶摊说书人讲故事时不时爆出一声好,然后丢下剩下钱袋给了说书先生,悠悠哉哉地回了家。 为了避免日后忘了事,他开始写信。有写给顾非文的,有写给独孤卿的,更多的是写给自己看的。 昨日事,今日忘总归是不好的。 一个晚上,古岩被外头的炮仗吵醒了。原来又要过年了。 独孤卿伸手捂住他的耳朵,将下巴抵在他肩上,说:“再睡会儿。” 古岩摇了摇头,起身,穿上衣裳。 外面雪已经停了,地上的雪却依旧很厚,万里皆是一片白茫茫的,他回头冲独孤卿笑:“殿下,咱们堆雪人。” 古岩堆了个独孤卿,鼻子是鼻子,嘴巴是嘴巴。 独孤卿堆了个古岩,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丑的和那个泥娃娃不相上下。 看到古岩一言难尽的表情,独孤卿委屈道:“是不是不好看啊?小石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就知道……” 古岩连忙捂住他的嘴,“不,殿下堆得非常别致,奴非常喜欢。” 独孤卿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嘴边哈气,“进屋。手都冻红了。” 古岩还想再玩会儿。 “我手冻红了。”宁煜珩故意这么说。 “那咱们赶紧进去。” 独孤卿将那两个雪人和泥娃娃一起放在了窗边。雪人独孤卿高高大大的,左手牵雪人古岩,右手牵泥娃娃古岩,古岩看到的时候笑出了声,心道:真是贪心。 笑着笑着就又咳了血。 独孤卿把他抱在怀里,喂了一些聊胜于无的药后,说:“再等等我,小石子,等到春天,就可以了。咱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 古岩觉得精神好了一点,从厨房里找了糯米粉和红糖,打算做点元宵。 外面很热闹。 古岩听着听着外面小孩儿的欢呼,隐隐约约有些恍惚,如隔尘世。 他手中包元宵的动作一怔,随即又想到独孤卿昨晚很高兴地对他说,我想吃汤圆,红糖馅的,要多甜有多甜的样子笑出了声。 元宵一个个包好了,放在案板上,将军府却突然被人破门而入。 太子闯进厨房,看见古岩满手面粉的模样先是怔愣了一下,脸上有些愕然。 他突然记得太子应该也是见过以前的他的,那时候的他跟人在诗阁里对诗,尽对的一些市井之气的靡靡之词,把对方气的够呛。后来有人提醒他对面是太子,他心里一惊。 在对方问他是谁的时候他眼珠子一转,答道:“吾乃古家长子古斐。” 那边冷笑了一声,“原来你就是古家才子古斐啊,孤记住你了,走着瞧。” 后来他才知道太子在诗阁里蹲了他好几天。吓得他那几天只敢窝在房间里,生怕他爹他娘他哥一顿话语伺候。 可惜,物是人非了。 古岩跪下来,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太监礼,“见过太子殿下。” 独孤映白脸上一时间闪过各种情绪,最终一摆手,“来人。捆起来,去见见我的好九弟。” 古岩冷静地说:“太子殿下为何带奴走呢?太子殿下聪颖,应当知道九殿下凉薄,不会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带我也无济于事。” 太子冷笑一声,“有没有用我说了才算。带走!” 就在太子要动手时,屋顶突然跳下几个身着黑甲的卫士,将太子身边的人尽数解决。太子面色扭曲,“你们怎么敢?!我是当朝太子!” “请太子恕罪!” 太子面色难看地走出。 黑甲卫士看着正捡着刚刚打斗中滚落在地的元宵,行礼告退。 “等等!” 几人回身。 “告诉我,他的最终目标,他想要走到哪一步。”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没说话。 “下去。” 古岩吹了吹元宵上的灰,吹不掉,只能掰了面上一圈皮,汤圆就小了一圈。 脏了终究还是脏了。还要留着就得剥一层皮。 晚上独孤卿才回来,他吃着汤圆,满足地笑,一口一个好吃。 现在的独孤卿已经完完全全融入了正常人,至少从言行上看。 他会高兴地笑,笑的两眼弯弯,恼火的时候会沉眉冷目,甚至学会了撒娇耍心机只为了让古岩主动亲他。 古岩问他:“殿下,您是要做到哪个程度?” 独孤卿放下了筷子,抱着古岩,他说:“只为你。只为你……其余皆不要。” 古岩恍惚地点了点头,重复了一遍,只为我……只为我? “那若是我想要你争皇位呢?” “小石子想要我去做,那便去做。” 古岩心神彻底恍惚了,他仿佛飘在云端,“你真喜欢我?你真喜欢我?这……怎么可能呢?” “我真喜欢你。全天下最喜欢你。” 独孤卿实在不擅长说情话,只是每次说的喜欢都显得那么真挚,那么有分量,一字一句,要让人将每个字都确定无疑地听进去。 第104章 大婚 后来,独孤卿更忙了。再见时,血腥味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古岩在极少极少的时候,心中也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要不算了。算了。就这样算了。 可是眼前总是又出现那夜的大火。 他逃不掉的。他忘不了那些仇,那些恨。 后来,在夺权最关键的时候,小石子修书一封拜托黑甲卫士给了顾非文。 那一仗,独孤卿胜了,皇帝下旨皇位给了独孤卿,顾非文还是选择了独孤映白。他们逃到了西南,途经曾经治理过的地方时满城百姓停留说可以收留二人,就算与朝廷为敌。 顾非文不愿拖累百姓,只是前往了人迹罕至的西南。 他想,虽然古岩受了苦,但是古岩现下已有独孤卿护着,而独孤映白只有他了。他得陪着他。 独孤卿胜了之后,拿刀抵在了苗疆少年的脖子上,问蛊虫的解法。 已接近一年之久,蛊虫毒素恐怕早已渗透四肢百骸,如何有救?!他害怕极了,撒谎道:“日日拿我的血喂,喂足一个月就好了。” 他是在拖延时间。可他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独孤卿高高兴兴地回了府,古岩还在睡觉,他就招手和属下轻语了什么。 古岩再醒来时,府邸已经大变了样。入目皆是红色,床头的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囍字,红色纱帐从天花板垂落,而自己身上也穿了大红色婚服。 他偏头就见独孤卿醒来,他笑着说:“小石子,猜猜今天是哪两个的婚礼?” 古岩怔了,一行清泪落下。 独孤卿笑着,眉眼间皆是喜气洋洋。 “我喜欢你。全天下最喜欢你。现在我以天下为聘礼,只要你,可否?” 古岩霎那间生出了想逃走的想法。 独孤卿亲了亲他的额头,抱着他走到喜堂,所有都已经就绪。 “一拜天地!”二人对着门外齐齐跪下。 “二拜高堂——”高堂之上有古家所有人的牌位,和一副青面獠牙画像。 罪臣不会有牌位,不会有墓碑。 所以,独孤卿已为古家平反,申冤。 古岩攥着层层叠叠的婚服,手上青紫血脉尽数凸起。 独孤卿抱住了他,说:“别哭。所有人我都不会放过的。” 古岩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 他通红着眼直直地盯着独孤卿许久未曾说话,眸中是不忍是纠结到最后是决绝。 一旁宣礼的人也不敢说话。 直到独孤卿示意他继续。 “夫妻对拜——” 独孤卿抓着他的手,扶着他,转到正对,独孤卿眼底都是笑意,幸福几乎成了一缕缕烟雾从他眼底飘溢了出来。 古岩双手交叠在膝前,弯腰,黑发银发从背后滑落,交缠,大红衣袍交叠。 “礼毕。送入洞房——” 独孤卿起身,抱起古岩,手心陡然间感到一阵温热粘稠。 他僵硬地低头,只见他挚爱之人腹部插了一把匕首…… 烛火中,匕首泛寒光,鲜血打湿婚服,看不明显,却已经顺着指缝一点一点流下。 周围所有人纷纷跪下,在一片惊慌失措中,独孤卿抬了抬脚,往房里走去。 他像是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似的,嘴角带着笑说道:“小石子,我期待这一天好久好久了。我觉得你穿上这身嫁衣肯定很好看。他们都不信,后来成品出来的时候都惊讶的不行。虽然我娃娃捏的不好,但是画画却还可以。这嫁衣婚服都是我画的,你说我厉不厉害?夸我的话就主动亲我一下。” 怀里的人睫毛微颤,眼泪濡湿了睫毛。 他张嘴,哽咽道:“殿下……我……太疼了……对……” “嘘。不要说对不起。我知道的。你被蛊虫折磨地太疼了,所以才想要自杀是吗?我成全你……我成全你——” “……” “可又有谁成全我呢?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为什么要挑这一天死!你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就好了!你可以活的!你明明可以活的!蛊虫有办法解,真的有办法……你不信我,自始至终都不信我。不信我可以救你,不信我会帮你报仇,不信我喜欢你,你什么都不信,只相信你自己……” 独孤卿以前看见人哭的稀里哗啦总是会好奇地停下,他实在不理解人到底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擦着眼泪逼着自己不哭的时候眼泪还是会一个劲地落下。 现在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理智是不会总是战胜情感的。本能无法被欺骗。眼泪是有自己的意识的。 古岩抬手,似乎想擦擦他的眼泪,抬到一半,突然失了力一般坠落。 独孤卿僵在原地,他歪了歪头,脑海里似乎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又是一片空白,只剩了一个念头——今天是他们的婚礼,他期待了很久的婚礼,所以他重新扬起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继续往前走,把他轻轻放到床上。 他笑着看着他静静闭着眼睛的样子,然后说:“我知你累,累了就睡会儿,晚上我下厨。我特意学了一道菜,这次肯定不会再失败了。你先睡,我就守在你旁边。别怕,别怕。我有能力保护你了,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了。你好好睡。”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一遍一遍自言自语着。 不知过了多久,他悄悄爬上了床,轻轻抱住了小石子,又将耳朵放在他胸膛上,他疑惑地问:“小石子,为什么人的心不会跳了。我听不见了……” 他抱着古岩,死人的身体渐渐冰凉。 独孤卿也是冷的,谁也暖不了谁。 “小石子……我冷……” “你才是骗子。说好我冷的时候要给我暖被窝的。说好会尽量跟在我身边的。你骗我……” “说好不死的。明明已经许愿长长久久了。怎么不遂人意呢?那日后我年年给你封99个金元宝。这下总不闹脾气了。” “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啊……” 天亮了,窗外有鸟啼,白鸟立春枝,春枝初发芽,春天如约而至。 古岩还是没有等到春天。 却度过了和他的夏天秋天冬天。 他理应不遗憾了。 只是窗外的雪人化了。水也泡坏了泥娃娃底座,三个娃娃,无一幸存。 宁煜珩摘了探进窗里的第一朵迎春花,别在了他心爱的人的耳边。 “下辈子我带你去赏花……” “下辈子,我要早点爱上你……” “下辈子……我要在见你第一面时就亲吻你,你可别骂我登徒子啊……我只是……只是太爱你了……” 第105章 信 独孤卿被手下拖进了现实,他有条不紊地治理着国家。顾非文与独孤映白也在蓄势卷土重来。 独孤卿整理遗物时翻到了古岩给他的信。 「殿下万安: 如果你翻到这封信,那我可能……已经不在了。我前半生浑浑噩噩,自以为是天下最幸福的人儿,不知古家境地,不知朝堂局势,打马看花,唱歌听曲儿,无一不欢。除却不做嫖赌外,万千好事好物都叫我一个人纨绔占了。老天也许也看不过眼了。所以给了我重重一击。 所幸有殿下。 殿下是明月,奴是沟渠。明月应与清风相和,立于山峰之巅,可照万般柔情,万种美好万千赤子之心,万万不要将光照在我这般污秽的存在上。 殿下如今已与初见大不相同了。想必这样会照顾人,会哄人,会撒娇的殿下会有很多人喜欢的。男也好,女也罢,奴实非良人,殿下还是不要挂念奴了。 奴死后,如果殿下念及奴的好,便将奴葬在最高的山的山脚。奴残败之身,入不得古家冢,只想夜晚抬眼,便是殿下。心之所向,便是殿下。 小石子」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呢?小石子?说是喜欢,却狠心将我抛下。说是不喜欢,又说什么心之所向。你说的……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真的不懂,再起来教教我好不好?” 独孤卿攥着信纸,眼中尽是空洞的迷茫。却在书桌桌角下发现了一沓信纸,全都没有寄件人。全都是写给他自己的。 「万利二十五年腊月初十 今天中午的时候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我又想到了以往下雪时,娘亲爹爹总是紧张的要死的样子,时时刻刻嘱咐我不能出去。我一跑出去,就会急急忙忙拖着扫帚来追。追到了,又没有几扫帚落在身上,全都呼在地上了。所以我踏了出去,想看看有没有人再来追我。 他出来了。把我们两个用袍子裹在了一起。我很想笑,我们像个连体怪物一样。」 「万利二十五年腊月十三 雪下的很厚。我突然吐了血。晕倒后一睁眼便是他。殿下食指搭在我手上,我一醒他就知道了。他看着有点想哭,像个小孩子一样。我想笑,又笑不出来,喉中一股血腥味。怕熏了他。」 「万利二十五年腊月十四 昨晚身体里的蛊虫可能受不了外面太冷的温度,想要运动一下暖暖身子。他一下好像爬到了我的太阳穴那儿趴了一会儿,一会儿好像在我的脖子下面,一会儿又爬到了肚子上面。 真的有点疼啊。 但我想着不能吵醒他,于是咬住了枕头。没成想,殿下把我捞到了他身边双手按在我的肚子上,问是这吗? 我转头去看他,他就吻住了我的眼睛,然后吻掉了我额头上的冷汗。疼痛因为这一个个冰凉的吻而消减。 他说,好想把它挖出来。这样我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我说,有殿下在我就不疼。 这句话,几分真心几分讨好几分利用我已经不清楚了。 只是在意识迷糊间,我听到他将我的衣裳一一剥去,我心里笑他是不是太久没有开荤饿糊涂了,面上还是装的不动声色。但是他只是脱了我的衣裳后,看着我落了泪。他亲吻了已经爬到腰腹的蛊虫,用近乎哄小孩儿的语气轻轻说:“你能不能别闹啊。我想要和他长长久久的。” 那一瞬间,心脏突然特别特别疼。 仿佛蛊虫不在腰腹而是钻进了心脏。我想要回头,不要报仇了。我想要活下去了。可是理智回归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哪里是我想活就能活的呢?毒已入髓,那既然不能活,我又为什么要放弃复仇呢?又凭什么让他们好过? 怨只怨他生在独孤皇室。 居然写着写着哭了。真是。我不喜欢他。我从不喜欢让我哭的人。」 「万利二十五年腊月二十七 最近记性越来越不好了。甚至忘了写信。我仔细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唉,不太记得了。 那就说说今天的。我起身,外面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是地上的雪也还没融,想堆个雪人。他就起身陪我。 他堆得雪人也太太太丑了。丑出天际了,虽然我现在也不漂亮了但起码五官是五官啊。他怎么把鼻子放到眼睛的地方去了? 唉。唉。唉呀。又不能吐槽。哄着。毕竟我是奴才他是殿下。 晚上因为出去的这一下我就受罪了。吐了一盆又一盆的血。我看见他看着盆子里的红色的水久久没有回神,我说了句殿下他才猛地想起要倒水,他脚步踉跄,我担心他下一秒就要摔倒。后来我睡下的时候,他就抱着我抱的很紧很紧。 他喜欢我吗?他喜欢我吗?所以才心疼?难道他真的喜欢我这样一个面容丑恶的人吗?那对他来说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我只是想利用他报仇而已。我不、喜、欢他!我要独孤皇室百年基业断在我手!」 「万历二十五年腊月三十 他今天从宫宴回来了。一股很重的血腥味。这都是他自愿的。我并未强迫于他。对,都是他自愿的。」 「万历二十六年正月十五 他说想吃汤圆。真是喜欢吃甜食。后来遇见太子了。一看就知道他被殿下打击地够惨,居然还想从我身上下手了。 我以为我又要吃一番苦头了。却没曾想,他给我留了人。这么久了,我好像又一次被人捧在了手心里…… 我让他去争皇位,他说什么我现在一想仍旧能笑出声,他居然说,他只要我,我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搞笑么?明明他是殿下。 也许……他真的可以说是……爱?那我可不可以利用这份爱呢?古岩,装什么?你不正在利用吗?故意让他看到你和太子搅和在一起,又做出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恶心透了。」 「万历二十六年二月初四 我收到哥哥来信了。他居然说让我忘掉仇恨。忘掉?他居然让我忘掉!!!啊啊啊啊!怎么能这样?他过得好所以可以忘记是吗?!我还和他说,我被独孤映白打的很惨,我活的很苦,我很想他。我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安慰我,可我等到的却只是忘掉?! 我喘不过气了。 哥哥不再是以前的哥哥。我好像只剩了殿下。算了,古岩,算了……可是我不甘心……」 “小石子,你真的让我看不懂了。为何对我这般残忍。为何对我这般残忍?好,好……好,我听小石子的话,我替你报仇,等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就不许再骗我了……” 独孤卿手里捧着那些信,收了起来,收进了一个信封里,他蜷缩起来,闭上了眼,抱着信封,仿佛还抱着那个人…… 第106章 《野臣》NG 他回了宫殿,进入天子殿堂,屏退了所有人,然后把所有的烛火全都推倒。 火势蔓延,大火很快烧起。 恰如那日古家抄家,天子殿堂走水,百年宫殿付之一炬。 独孤卿被手下救下,毁了半边面庞。 消息传到西南时,顾非文皱了皱眉,“他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独孤映白久久未曾说话,只是突然问了一句:“春天是不是到了?” 顾非文答:“是啊,你看,窗外都开了桃花,开的还挺好的。” 顾非文改善了这里的环境让这里能够开花,种粮食,造福一方百姓,他心里自然是高兴的。 独孤映白没说话了,只是看着窗外开的艳丽的桃花突然想起京城诗阁花瓶里摆着的桃枝,还有在窗口看见的那一抹红衣。 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非文,你比小时候倒是沉稳了许多。” “啊?”顾非文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去过诗阁吗?”独孤映白突然面色变了。 “未曾。我以为在那儿斗诗不甚风雅,所以不曾去过。倒是我的二弟经常去,还封了自己一个诗王的称呼,引得别人到处喊他尸王。”顾非文语气变得沉重起来,“若是他还活着……” 独孤映白想起自己拦截到的那封信,和他模仿顾非文笔迹的事,没有再说了。 后来,独孤卿执意迁都,说北边风水不好,甚至当朝拿着刀抵在钦天监身上,让他照着自己的话说,将所有人当成了傻子。 后来都没有迁成,因为独孤映白和顾非文已经打了过来,他们是民心所向,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进了京城。 天子寝殿被烧,他们是在九皇子殿找到独孤卿的。 他在很认真地捏着一个娃娃。脚边还躺着很多残次品。 他见到二人带着兵马来了,也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温和问道:“可以等一下吗?我在捏娃娃,很快就好了。” 独孤映白走近他。看着他的娃娃说,“鼻子山根还要低一点,鼻头还要翘一点。”说着,就伸手捏了几下。 独孤卿手僵了一瞬。 二人静坐着,共同捏着一个娃娃。顾非文站在一旁,也没说话。 这是独孤卿捏的最像的一个。 娃娃成了以后,顾非文眼睛微微睁大。 然后独孤卿冷着脸毫不犹豫地把娃娃砸了,只是抱着一个丑娃娃,看着同样阴沉了脸色的独孤映白。 “杀我。” “不杀。我之前答应了他一个愿望,他说如果有一天是我赢了,要我放过你。” 这个他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那么早吗?”独孤卿笑了,他问:“你说,他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肯定是?” “不。真正凉薄的是他。他不会喜欢你。”独孤映白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什么心里不爽起来。 “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哦,对了,给两位提个醒,炸药马上要炸了。” 他看着二人丝毫不惊讶的表情也意识到了什么。 顾非文说:“你安排的那个心腹看不得你做事继续这么疯已经降了。” “……哦,好。” 突然,一声轰天巨响响起,如同地震来袭,万千宫殿转瞬之间成了废墟。 独孤卿抱着最初的泥娃娃,被埋在废墟之下,死前,他知道了,小石子,一定是喜欢他的。不过其中夹杂了利用而已。不那么纯粹的喜欢也是喜欢。他不介意。 五年后,辉隆帝定都绀州,年号为晏宁。 辉隆帝与丞相顾非文相伴一生相互扶持,最终丞相顾非文查出胆大包天妄图弑君,当众斩首。辉隆帝自此得了心悸,五年后惶惶而终,独孤王朝灭,地方割据,天下大乱,群雄并起。 《野臣》ng。 第107章 全员恶人 「啊啊啊!谁来告诉我结局是什么意思啊?我服了!我家安安怎么就被杀了!」 「楼上实在好奇去看看原着番外哦。不过个人还是建议不要去看的。比较暗黑,全员恶人。」 「有幸看过,已被创死。不过全员恶人还是夸张了。至少在我看来九儿的爱永远拿的出手。世间万物在他眼中如白驹过隙,他只要一个小石子而已,可就是这样也没能实现。」 「一个永埋山巅,一个深陷墟底,他的月亮最终因为他埋没了光辉,永不见天日,小石子抬头看见的月亮终究不是他的月亮了……呜呜呜,我哭死……」 「唉,这副cp本就是给全文加一点感情线的。正cp基本上都在搞事业或者搞事业的路上,要么斩杀外戚奸臣要么搞基建,最后两人还为了搞事业掐起来了,作者大大也怕大家看的腻了所以才写了副cp,结果硬生生地把大家心态搞崩了。」 「所以小石子是喜欢殿下的。一定是!别伤害我脆弱的心灵!」 「个人觉得是的。但是还是利用占多数。可以看看原着中小石子留下的信,他越是否认就越是证明他喜欢啊!感觉小石子就是故意让九儿看到那些信的。因为他藏的太不走心了。他写那么多,其实还是想让九儿知道他有多想复仇,多想让独孤皇室百年基业毁于一旦。而九儿就是知道他这个想法所以遂了他的意,倒是没想到另外两人那么好运,宫殿塌了二人只休养了一段时间就好了。主角光环真的强大。」 「……」 「看完原着番外回来,我的表情:??!!」 「我草!我草!安安这次演的角色太坏了!受不鸟了!他妈的原来古家是真想谋乱!还是顾非文提出的。顾非文本来就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想让这江山改姓为古!!要不是后来被皇上发现,估计就真成功了!可怜他爹娘本来不想的后来捅到皇上那儿去后不反也得反了。只有小石子被蒙在鼓里,还以为皇上是忌惮古家,最后还报错了仇……」 「最后被独孤映白斩首也是因为想要谋反被发现了。丫的。番外里还说,他本就嫉妒古岩。古岩因为病弱,所以他凡事都得让着古岩,他压根不喜欢他这个弟弟却能装的把所有人都骗了过去。还有小石子那封信,他是故意让独孤映白截到的……我草!要不是因为他旧疾复发,凭他这心性,这江山真得改姓。」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叫《野臣》的原因了。我的天爷……」 「大家都在讨论剧情吗?我觉得这次煜煜的演技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堪称整容式演技,不会是叫人夺了魂了!」 「+1!最后一幕废墟埋下的时候,他看的方向就是埋小石头骨灰的山峰,那一幕他的眼神真的……我暴哭!」 「还有好多高光时刻,简直不像演的!妈呀,感觉找演员找到本身了就是这种感觉!白导名不虚传。」 「这部剧本,白导稳定发挥。安安依旧很稳,我回去二刷确实发现了安安的许多细节,比如说安安命在旦夕被蛊虫救回来那次,他醒来后看向古岩的那眼神分明是淡漠与一丝高兴。截图为证。」 「6。这届网友观察地也太仔细了!影帝不愧是影帝!」 「新人也不错。演小石子那个演员给我印象太深了,他哭的时候我一边兴奋一边难过,妈的,真有人肤色能接近曝光似的!这么白的皮肤轻轻一掐就会留红印子的,斯哈斯哈……」 「楼上姐妹理智发言,你变态,我变态大家偷偷拉个群偷偷说。」 「大家好,卖裤子,我知道你们很急但是排队买,别急。」 「总之白导出手必为精品,每个演员都各司其职,难怪很多演员都说演了白导的戏就会被打上角色的标签,角色即出圈。」 「不过话说白导找人不都是看角色性格找吗?难道安安其实也是顾非文那样两面三刀吗?」 「放你娘狗屁!你污蔑谁呢?我们安安是演技好,演什么像什么。」 「就是就是。安安是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好不好。上次我去接机摔了一跤,要不是他提醒旁边的人,我的手肯定要废了。所以,我不允许任何人说安安不好。」 「+1。」 —— 东城,陆家公司。 陆今眠作为一个好哥哥,一向有观看弟弟作品的习惯。在发现演员里有那个说谎成章的骗子的时候,他蹙紧了眉,然后遇见他的戏份便会跳过。 这天他上楼梯时,听见有人在谈论《野臣》,他心想肯定在夸小安。于是他停了下来,没想到她们谈的却是什么……小石子?那不是那个骗子演的角色吗? “我靠我靠,快借我肩膀哭一下。小石子被下蛊那里真的看的我一抽一抽的。太催泪了。感觉上班的压力都被哭完了。” “你这就哭了?”身旁的女人好心提醒,“那我劝你不要看24集,小石子自杀那里才真的嘎嘎虐,哭的废了我半包纸巾,现在想想鼻子还酸。” “啊?啊——啊啊啊!小石子真的死了?!那独孤卿怎么办啊?小石子为什么没有主角光环,呜呜呜……” 陆今眠越听眉头越皱,走到那两个员工面前,她们立刻正了神色。 因为陆今眠一向对待下属都彬彬有礼,为人处世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所以两个女孩儿只是笑着打了招呼。 “陆总好!” 陆今眠压下心底的不悦,问道:“你们觉得……就是那个演古岩的人演的很好?” 女孩儿相视一笑,又想起陆今眠是个实实在在的宠弟狂魔,自然会抽出时间看弟弟的电视剧,“是啊。安安也表演的很好。可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演的真的太有代入感了!真的超级好看!陆总记得看的时候带好纸巾哦。” 陆今眠心情郁闷地上了顶层,拿出手机,把之前跳过的地方全都补上。 第108章 家花野花 他看见苗疆少年卸掉古岩的下巴将一只那么大的虫子从他嘴里塞进去的时候,心头重重一跳。尽管知道这是特效,可是古岩脸上强忍的害怕,苍白的唇和紧握的手都让人为少年感到悲哀。 他看见少年疼的在地上翻滚,口中喊着:“疼,好疼!娘亲!岩岩好疼,妈妈,晏晏好疼啊!哥哥!救救我!岩岩真的受不住了!疼!疼!” 那些话语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冰刃朝他心口扎来,那双面具之下的琥珀色眼睛真的和记忆中的太过相似,单单看着那双眼睛落泪,陆今眠眼角就已泛起了红。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视频里,苗疆少年将针扎入闻宴头顶的刹那,陆今眠的手突然一颤,手机掉落在地,按到了音量键,音量加大,那一声“哥……哥……”仿佛一声惊雷让陆今眠疯了一般地蹲下来捡起手机,他不可置信地又一遍地反复听这一段。 那一声又一声的哥哥让他心肝欲裂,胸膛剧烈起伏,他坐在沙发上,将手指插入发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骗子不是吗?!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难受。在他脑海里不断响起陆今辰的声音。 那时候的陆今辰担忧地拽住陆今眠的衣摆,“哥……哥,你不要有事。爸妈不在,我,给你找医生,你乖……你乖……” 小孩儿不知道这只是个小小的发烧,他看着哥哥那般没有力气的样子以为他得了绝症,也不像往日那般撒泼了,却是流下了一滴又一滴豆大的眼泪,慌乱抹去后,便冲出去打电话给医生。 那是他的亲弟弟,那是活在他记忆里的小辰,表面上没心没肺,却把家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小辰。 至于闻宴……这个骗子,投机取巧的小人……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鉴定已经出来了他还在妄想什么? 对了!骗子就是演技很好,所以他才会被触动。 好,那就勉强承认他演技还过得去。 陆今眠心里安慰自己,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汹涌波动,闭上眼,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 北城唐家。 唐北辰从一天的忙碌中醒神,想起陆今安那天被季子瑜带走的事情心头就一阵火起,他捏了捏眉心,一把将桌上的烟灰缸砸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响起,唐北辰心头的燥郁非但没好,反而如同春风吹过野草,愈发显现燎原之态。 “文斯!” 唐北辰习惯性地怒吼出声,进来的却是赵岛。 唐北辰这才想起文斯早就逃了。 文斯走了,陆今安也走了,闻宴……也走了。 唐北辰又莫名其妙想起了闻宴。明明就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呢?他总是想起他的那双眼睛,总是想起他的那颗痣,他已有近半年未曾见他,令人发笑的是他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模样。 唐北辰从不为小情人动情,甚至有时候连上床对象的脸都不知道只要自己舒服了就万事大吉。可是……闻宴的存在让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唐先生?”赵岛疑惑出声。 唐北辰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股寂寞,那种源于深处仿佛从深山峡谷吹来的一阵风吹的他的一颗心都膨胀空荡了起来。 他浪荡了大半辈子,滥情却又可笑地专情,人已三十五岁,总觉得自己年轻力壮,却在此刻突然有了点安定下来的想法,突然觉得身边有个体贴温柔的人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人是件莫大的好事了起来。 于是,他又想起了于童——这个兴许在他眼里也有几分特别的人。 “开车回主宅。打电话告诉于童今晚我留下来过夜。” 于是唐北辰怀着一颗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了家。 说实话,他忙碌起来的时候经常不着家,有时候就在公司旁边离得近的几个小情人那儿过夜,可是于童这个人呢,他不会不知好歹地质问责骂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住在主宅这个殊荣而拿腔作势,每次都是提前准备好合他口味的饭菜乖乖地等着他。 甚至不会有丝毫抱怨,满含爱意地注视着他,事无巨细地为他安排好一切。一度让他以为他请了个保姆。甚至在床上,也只会隐忍地咬唇抑制声响,甚至于默默落泪,没有刻意的迎合,勾引反而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大概这就是家花和野花的区别。 唐北辰几乎迫不及待地进了唐宅,迎接他的却不是热腾腾的饭菜,而是冷清到空旷的大厅。 第109章 心腾不干净 他一瞬间阴沉了脸,两步一台阶上了二楼于童的房间。 拉开门,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他居然没给自己做饭,反而窝在这里看电视?! 于童见门被打开,吓了一哆嗦,见到唐北辰来了先是一喜紧接着看向电视脸色一白,立刻抓住了身旁的遥控器就要关掉电视。 唐北辰见此双眼一眯,大声呵道:“别动!” 于童条件反射似的僵住了手,唐北辰大踏步来到他面前,恶狠狠地出声:“我倒要看看你在看什么居然忘了给我做饭。” 然后他就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一双熟悉的眼睛,尽管被面具遮了大半,却让他一眼认出。 于童心里惴惴不安,仿佛揣了一颗定时炸弹,他不安地出声:“抱歉,唐先生。但是我没有收到您的电话,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回来。”说着他还举起了手机,翻到了通话记录结果还真发现三个未接来电。 他略微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不安地说:“啊……抱歉啊,唐先生,我……”他缓了一口气,“我之前因为想看电视但是老是有骚扰电话打来所以就把声音关了。唐先生您是饿了么?我这就去做饭。” 于童起身,突然被人拽住了手腕,用力往下一拉,于童没有站稳,跌在了唐北辰怀里,唐北辰伸手,用力揉搓着于童的脸颊和臀部。 于童脸颊一红。 可是唐北辰的眼睛却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了屏幕里。 古岩被罚跪在冰天雪地里,头微微低着,背却是挺直的,脸颊因为刺骨寒风的吹拂而泛着红,膝盖下,碎掉冰渣上融化着鲜血,稀释的血液顺着草地流淌,宛若以他为中心,画出了一道道血色枝丫。 唐北辰呼吸粗重了起来。 于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觉得心中一阵悲凉。 衣物撕裂碎成几片掉落在旁,在意乱情迷之时,唐北辰硬生生地将于童转了一圈,于童被捂住嘴,压在地上,接近窒息。 电视里独孤映白与小倌发出的暧昧声响与现实中不断相和。 他迷迷糊糊听见身后的人说:“你就不能乖一点留在我身边吗?” 于童想啊,他已经够乖了啊…… 也一直都在他身边…… 不,他一直都只是在他身后,唐北辰需要的时候他就跑着到他面前求他宠爱,不需要的时候他就注定被甩在身后。 他不会讨好唐北辰。只是想着,唐北辰只要回头,他总会在的。这样他终有一天会看到自己的好。 他救了自己一命,给了自己存在的意义与价值,让他觉得他还是被需要的,无论这个需要掺杂着什么恶心的想法。 他始终记得,那个晚上,那双伸出的手和那双黑沉沉的凤眸。 电视还在继续放着。 独孤映白拿着鞭子一鞭又一鞭落在古岩身上,血肉绽开,唐北辰眼中泛着寒光与一丝嗜血的兴奋。 唐北辰咬住了于童的肩膀,鲜血流出,他贪婪地吞咽着,鲜血顺着于童单薄白皙的背脊落下,他如同一弯被搁浅的鱼,眼里失了焦距。 —— 陆今安复盘着自己的表演,时不时瞥向正在处理公务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的季子瑜。 季子瑜显然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那份文件已经许久未曾翻动到下一页了。 而这全是因为他半个小时前故意和他提起了闻宴。 呵呵。 陆今安心里冷笑了一声。 谁的心都腾不干净,却又一个个上赶着说爱。实在是可笑。 但是,他又不想放弃这份感情——他得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于是,当夜他去了北城。 唐北辰接到电话的时候连拖鞋都没来得及穿就下了楼,陆今安一见到他就扑到了他怀里。 唐北辰一闪而过莫名的厌烦紧接着他闻到他身上的一股别致的淡香,他想,这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啊,季子瑜怎么舍得不珍惜他! 但是也幸好季子瑜没能珍惜他,他的白月光才再次回到了他的身边。 他将陆今安领回了家,于童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双拖鞋,看见陆今安的时候眼神闪烁了一下。 陆今安嘴唇微勾,他听说,于童和闻宴相处很好,兴许,他可以送闻宴一个礼物呢…… 他可记得,文斯死的时候闻宴哭的可惨了呢。 第110章 想你,等你 咖啡厅。 白无声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地方,喝了一大口咖啡后砸砸了嘴,和个顽童似的揶揄笑道:“哟哟哟,傻徒孝敬师父了,来这么个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请你师父和ffee啊!钱拿着我发的片酬?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闻宴觉得好笑地摇了摇头。 “傻徒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吗?我就突然刷的一下就到了这个世界当上了导演。幸好我大学里专业是中文系,还参加过俱乐部学过摄影和艺术,不然真的……啧。” 闻宴:“这是个漫画世界。我是出了一场车祸后就到了这个地方,是里面的炮灰,至于白无声是主线里没有出现过的人物。” “啊,这样啊。”白无声点点头,似乎没怎么意外。 然后他又喝了一口咖啡后盯着闻宴看了几秒,闻宴以为他又要开什么玩笑,他却突然认真说道:“傻徒你瘦了。” 闻宴一怔,面前的人少有正形。面容严肃,眼神里似乎还夹杂了些许心疼怜惜。 “瘦的跟只猴一样了。” “那也不至于。猴还有胖瘦之分呢。” “炮灰……炮灰啊……炮灰,照我理解应该是在主线剧情之外推进主线发展,促进主角感情但是发挥作用又没有反派和配角那么大,出现频率也没有那么高的一类人。往往死于非命,或是无辜被波及或是恶毒给主角增添了一些不痛不痒的困难的人。那么傻徒,看起来……你这段时日过的不好啊……” 闻宴没有说话,眼神不自觉落到自己手背上难看的伤疤上,下意识想掩饰。 “如果我说,你可以离开,只要你抛开这里的一切你就可以走呢?你会愿意吗?”白无声眼底闪着不明的光,嘴角微勾,看不出究竟是在说笑还是做什么。 闻宴几乎立刻想到了宁宁。 仿佛心有灵犀似的他一偏头就看见了几乎将整张脸贴在透明玻璃窗上的宁煜珩。 幸好这人还记得戴口罩戴帽子,咖啡厅里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这个怪人。 拍戏拍了四个月,已是冬季,外头很冷,刚下了一场料峭的雨,地面都是湿的,宁宁穿着大衣,全身都是黑色的冷淡风格。他歪了歪头,在橱窗上写了四个字。 “想你。” “等你。” 像那年,他留下的“晏晏,宁宁。” 闻宴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他觉得此刻墨镜下面的眼睛必然也是弯弯的,口罩下面的嘴角也会勾起一个明显的弧度彰显主人愉悦的心情。 服务员走到闻宴与白无声旁边,抱歉地说:“抱歉影响二位的享用,我这就赶他走。” “不用麻烦了。”闻宴笑了笑,“我带他走。” 于是闻宴拉开椅子,起身,看向白无声,他说:“如果是最初,我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你。可是现在,我有在乎的人了。为了他,我可以留下来。” 闻宴往前走了几步,背后突然响起杯子落地的声音,白无声身上被溅了一杯咖啡,服务生慌忙拿纸来擦,白无声阻止了他的动作,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纵然,你最后真的会不得好死?” “首先,师父我很惜命,会尽量保护好自己。其次,他……确实比我的命重要。” 白无声笑了一下,眼窝深邃,看人自带深情,回头道:“师父开玩笑的,叫我一声师父,我保你在这里混的风生水起。” 闻宴笑了笑,不语,走出了咖啡厅。 白无声在闻宴和宁煜珩肩并肩走过后,服务生瞧着他的眼神骤然一变。对着那人的温柔一下尽数消失。 “带我去二楼。” 服务员脸色为难,虽然面前的人很有气质,看上去并不像缺钱的人,可是二楼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进的啊。他可看见刚刚这位先生还一脸好奇地打量周围。 白无声从衣服口袋里翻来翻去,服务生很敏锐地发现了好几张黑卡,最终他抽出一张写着angles的卡,甩在桌子上,“是这张吗? 服务员看着那张边缘镀金的卡片,眼底的震惊无法抑制。 他压抑住心底的兴奋,忙低头哈腰地把人领了上去。 第111章 火锅 “带雨伞了吗?” 宁煜珩此时摘下了墨镜,老老实实地摇头,一脸歉意。 闻宴看着外面下的瓢泼的大雨也有些无奈。 二人此时躲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却连一辆出租车也等不到。 闻宴看着外面蒙蒙的雨雾,突然抬头,看见了对面的大楼二楼外的招牌——自助火锅,他回头问宁煜珩:“吃火锅吗?” “火……锅?” 半小时后,二人围在小桌子旁,坐着吃火锅。 火锅的热气一个劲地往上冒,沸腾的气泡一个劲地想往上升,在表面爆开,炸出一阵阵香辣味道。 二人吃的汗流浃背,脸色通红,嘴唇都被烫的有些肿了。 宁煜珩实在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看着闻宴吃,一个劲地往外哈着气。 闻宴笑着说:“真没用。”然后点了两瓶豆奶解辣。 宁煜珩喝着豆奶,隔着火锅上升的雾气直勾勾地盯着闻宴。准确来说,是盯着他的嘴。 红艳艳的,皮肤出了汗,在火锅店的灯光下仿佛从最细腻的油画里走出的人。 “咱们今年过年去南城过,好不好?那里有……” “好。” “我还没说完,不等我推荐一下这个地方的特色?” “都可以的。晏晏在哪我在哪。” 宁煜珩痴痴傻笑。 闻宴几乎以为他喝的是酒而不是豆奶了,看人的眼神怎么那么黏糊呢。 周围已经有人开始注意到这里的情形。虽然坐的角落,却开始有人不断回头打量着这边。甚至还有人举起手机拍照。 闻宴无奈地加快了扫盘的速度,然后赶在有人蠢蠢欲动之前立刻拉着宁煜珩走了。 他们走后,一群人走到门口张望,有人以后出声:“那就是煜煜!你们还不信!还说我看错了,说人家不食人间烟火,怎么会来吃火锅,结果呢!气死我了!” “那是宁煜珩,那旁边那男的是谁?” “欸,不知道欸,没见过,难道是什么亲戚?” “我想起来了!你们不觉得他像剧里的小石子吗?我还拍了照!” 于是letter软件上立刻有人上传了一张照片。 高糊照片里,一头黑色短发,黑色毛衣黑色裤子的男人趴在桌子上弓着背,嘴里还嚼着豆奶吸管,视线透过雾气看向对面的男孩儿。 对面的男孩拿着筷子,单手撑着脸颊,正夹着毛肚,眼神却也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外面下着雨,天色阴沉,火锅店内灯火通明,二人的头发丝仿佛都镀了一层光。 这样一张朦朦胧胧的照片已经上传甚至还没说照片中两人的身份就已经引起一波热度。 「我靠!这照片太有氛围感了!贴主真的太会拍了!」 「高糊也挡不住的美貌。一分钟,我要这两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上面的集美还是算了。这两个一看就是一对,眼神都快拉丝了。」 「吸管哥和毛肚哥绝配!两个人真的好有cp感,不会是真的情侣。那就祝久久啊。」 「咬着吸管的看起来好乖好乖,好想rua他!那个夹着毛肚好像在笑,好他妈宠,好苏啊!磕爆!」 「成年人从不做选择,两个都要,超了超了!斯哈斯哈!」 「贴主回复上一楼:我要说出这两个人是谁大家肯定就不会这么想了。吸管哥是煜煜,毛肚哥是饰演小石头的新人闻宴。」 「!」 「!!!」 网上一片腥风血雨。各种撕逼的都有。有磕两个人cp的,认为他们补全了古岩与独孤卿的遗憾,于是大举cp旗帜,疯狂磕糖。 还有人则疯狂抵制。宁煜珩作为出了名的花瓶,虽然这部剧一定程度上逆转了他的口碑,但是大多数粉丝都是因为颜值入圈所以不能接受他谈恋爱这件事情,脱粉回踩的事情一直在发生。甚至有人撰写千字大稿,控诉宁煜珩就谈恋爱这样不敬业的行为。 宁煜珩接到吕一辉电话的时候正在商场。 第112章 遇袭 闻宴在给他挑衣服。 宁煜珩听说之后挂了电话,找到那个点赞数急剧增加的帖子,在letter上回应:“我喜欢晏晏。就是如此。退圈,勿扰。” 网络上又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动静。 白无声看到这条微博的时候嗤笑了一声,“小孩子一般的脾性,幼稚,冲动,不计后果。” 他身旁有一名女子,在剧中饰演的是独孤卿的母亲,他经常在剧组走动倒是颇为认同他的话。 宁煜珩与闻宴亲近从来不避讳旁人,甚至像只护食的幼崽,巴不得让所有人知道闻宴是他的,不准别人离得太近。而闻宴对宁煜珩则是包容到了极点。 “我也觉得他们两个人谈恋爱总觉得和旁人的恋爱不同。别人的恋爱金钱,首饰,宝宝,约会,餐厅,红酒,逛街,奶茶,他们的恋爱就是……彼此依赖到了极点,时时刻刻地待在一起不想分离,黏糊地仿佛没了对方活不下去似的……” 女子笑了一下,红唇在酒杯上印了一个口红印,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比我在初中谈的恋爱还要青涩。看他们谈恋爱仿佛看小孩子过家家似的。有趣也看的到最后遍体鳞伤结局的爱情啊……毁灭之时必然痛彻心扉。但愿二人并不是真的相爱。” “他们是的。所有人都会分开,他们的心不会。永远不会。” 白无声前所未有的笃定态度让女人微微一滞,随即巧笑嫣兮,“白导如何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知道,他们二人远比任何人想的更爱对方。甚至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他们对彼此的矢志不渝的爱意。” 白无声眼底已经浮现醉意,他仰头一咕噜喝下一瓶啤酒,倒在沙发上,“他怎么就这么爱他呢?” “爱啊……爱……明明那么怕疼的人啊非要碰这种东西……” 白无声醉倒在沙发上。 女人心里蠢蠢欲动,最后还是按耐了下来。白无声,傍上了确实就后半辈子无忧,可他背后的让人完全猜不透的势力才让人胆战心惊,万一这事没成,绝对连命都保不住。于是她只是放下酒杯,走了出去。 —— “好了,新衣服买好了。咱们回家。” 闻宴看起来很高兴,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颗有点尖尖的牙齿,宁煜珩忍不住俯身吻住了他,舌尖在两颗牙齿上盘踞打转研磨。 闻宴有些酥了身子。 突然他看见宁煜珩背后有人疾步朝他们走来,那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见到闻宴看到他的时候压了压帽子,以更快的速度冲刺过来,手中小刀高抬,眼看着就要落下的时候闻宴眼神一厉,用力一拽宁煜珩,然后抬脚当胸一踹。 然而他还是过度信任了自己的力气,来来回回受了那么多次伤,养到现在也不过好个七七八八,反应也没有以前那般敏捷,于是被踹到的那个人只是踉跄了几步后便重新站起,手中握着小刀朝闻宴刺来。 宁煜珩眼中波光流动,眼底一闪而过一抹红光,紧接着以非常人的速度挡在了闻宴身前,右手一抬,挡住小刀攻势,左手五指撑开,用力拍在那人的腹部,一击竟使得他生生后退数米,倒地不起。 宁煜珩见此连忙又去看闻宴如何,闻宴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二人看向倒地的哀嚎的人,却见他鸭舌帽侧边上的logo。是宁煜珩的三字缩写。 …… 二人将他送到警局后做了笔录就回了家。 宁煜珩到家,才刚关门,就抱紧了闻宴,口中一直说着:“对不起,晏晏。晏晏,对不起……” 闻宴拍了拍他的手,待他禁锢稍松后,转头垫脚亲了亲他的额头,笑着说:“我不是没事吗?他的错,你道什么歉?乖,去洗澡。我们身上都一股火锅味,太冲了。” 宁煜珩定定地盯着他,二人不语许久。 “晏晏陪我。我害怕。” 第113章 梦中阁楼 浴室里水雾蒸腾。 水雾如同虚渺藤蔓攀上镜面,一片模糊间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另一个,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上。 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汽,脸上的绒毛上都沾了一些水汽,仿佛秋叶雨打瓜藤,瓜藤上的小绒毛沾了些许湿气。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人,恨不得把他揉进怀里,“晏晏,我好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害怕…… 我演独孤卿的时候你死在我怀里的那一刹那我真的恨不得同你一起死去,我想要哭,很痛很痛。 出戏以后,我一直告诉自己戏是戏,现实是现实,可是我好像做不到。我太笨了……太笨了……” 宁煜珩抽了抽鼻子,一滴又一滴滚烫的眼泪打在了闻宴手臂上。 闻宴被烫地缩了缩,却被身后的人制住了动作。 “你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我真的太怕了……我想要和你一直在一起。” 闻宴偏头,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吻着他的眼睛,吻着他的眼泪,吻着他的下巴,安抚着他的情绪。 他转过身,抱住了宁煜珩,二人相贴,密不可分,“我也害怕。但是我相信,我们会在一起的,长长久久。我们不会步他们的后尘。 你我之间既无世家仇恨,身世扑朔,也无恩恩怨怨,身不由己。我,闻宴,孤身一人,无父……亦无母,你,宁煜珩,亦无亲人,我们本来只剩彼此,本来只喜欢彼此,我们之间是简简单单的双向箭头,不像他们那样复杂,所以不必担心。相信我,相信你,我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宁煜珩点头,不断地点头。 闻宴却在一片白茫茫中隐约又看见了那个曾坠落喀折河的人。 冰凉的河水朝他涌来,身体仿佛被冰冻住,眼前是流动的河水亦是那片血色。 他们……真的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他闭了闭眼,眉毛蹙起,他又想到陆今安杀青那天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不行,他必须要主动出击! 不可以,再有一丝一毫的风险。 “宁宁,我们过几天就去南城。我们现在手头也有些钱了,我们可以在南城盘一家店铺……到时候再说,fg不能立多了……” 闻宴又笑了一下,踮起脚,在宁煜珩耳边轻声说:“宁宁,我们好一辈子。” 当晚,闻宴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变小了很多,他被人牵着。那人看着也不大,大概上初高中的样子。他们身上都穿的很正式,穿着小西装,打了领带,别了袖扣。 面前的人有着青春期男孩儿特有的清瘦,腿长,走的快。 他听见自己抱怨了一声:“哥哥……哥哥!哥那个哥~哥那个哥!” “又作什么妖?”面前的男孩停住了。 他见面前的男孩儿一脸不耐的样子,突然一下坐在了地上,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哥……你走太快……我脚疼……走不动了,刚刚扭着了。” “真的假的?你别又骗人啊,我警告你。” “真的!我再骗你我就和你姓!” “草。”男孩儿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破坏了他矜贵优雅的气质,“你不就和我一个姓吗?说实话,你要做什么?你不会是想偷偷跑去那个阁楼?没听见这里的人说了,那个阁楼不能去!这不是我们的地盘了,你别以为你撒个娇卖个萌就可以蒙混过关。” 地上的小孩儿撒了个娇,卖了个萌,喊到:“哥哥……” “停!我yue了,yue了!呕!” “可我是真的摔了啊!你看。” 男孩拉开了自己的裤腿,脚踝那儿竟真有个肿包。 “那你不早说!” “我说了啊,你又不信。” “谁疼了还有心思和别人插科打诨啊!不疼死你!来,我背你。” “不要。” “你还……” “没错,我嫌弃你。” “呵!呵!呵呵呵……”高个男孩冷哼数下,“我去喊人行了,等着,别蠢得被人拐走了!” “嗯嗯呐。明明哥哥被拐走的几率大一点。” 高个男孩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跑走了。下一秒,那个脚上肿了个大包的男孩儿露出一个得意的笑,他戳了戳那处脚上的肿包,竟掐出一个窝窝,“真好用。不愧是我发明的东西,就一个字,六!” 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起身,悠哉悠哉地转到了阁楼,底下居然没什么人看着,他悄默默溜进去,一楼很黑,没人。 整个阁楼都寂静无声,仿佛鬼屋一般,下一秒就可以从暗处伸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 他摸到了楼梯,往上走去。 第114章 小神仙 整个二楼只有一间房间。 他用力推了推,推不动。 突然瞥到了底部探出的一条链子,他心想莫非里头真关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怪物?那他可要好好探探了。且不说他一进这个地方就觉得心跳加速,血液奔腾,这么古怪的地方他还没见过呢。 他蹲下来,拽了拽链子,突然,门被打开了。 他的心停滞了一下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蹦跳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是什么,他顺从本心地走了进去,把门关上了,随后就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个少年的背影。 少年身穿一身月白色祭袍,宽大袖口缀藏蓝色云海边纹,一头瀑布似的及腰银发散落。 他的面前开了一扇窗,窗户那头,是立了一个个坟头的山。 窗外天光不盛,凄凄惨惨的黯淡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对他,连光线都吝啬地可怜。 而他背后是一口血池。 浓郁的血腥气冲刷着这个房间,少年手上,脚上各系一条锁链,锁链沉降在血池底又延伸到门口。 男孩儿呼吸一滞。他眼眶不知为何酸了片刻。 他听见少年淡漠出声:“为何……今日来的……这般早。不还未……到喝血的时间?” 少年说话结巴,磕磕绊绊,却依然贵气天成。 男孩儿没说话,只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神仙似的走近他。 那人似乎感到了疑惑,转身,二人四目相撞。 那一刻,外头云雾突散,天光乍起,在风云转换间,暖色的光照在二人身上,二人俱是一愣。 从小将颜狗贯彻到极致的男孩儿立马自来熟了起来:“哥哥,你为什么被关在此处?是犯了什么错吗?” 少年摇头,道:“不知。” “那你是不是天上的神仙来人间历劫的?所以才要被关在这里。” “不是。” “那我可以……叫你小神仙吗?有个神仙朋友真是太好啦!” “随便。”少年语气冷淡,仿佛没有把面前的小孩儿放在眼里似的。 男孩儿眼睛一转,不怀好意地说:“小神仙,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因为结巴所以才一次只说两个字啊?” 少年脸上一红,刚刚坚硬的外壳尽数化作柔软,露出内里羞赧的真实,“你……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直说?” “唉,我想和小神仙做朋友嘛。朋友之间不能太客气,别生气,我也告诉你我一个缺点。” 少年冷静了下来,高冷地嗯了一声。 “我的缺点嘛……长得太可爱!” 少年:“……” “那小神仙你叫什么啊?” “宁……宁……” “宁宁?好听,好听……”男孩儿故意作弄他,谁想到少年不说话,没有反驳他,他又急了,“欸,对不起嘛。你再说一次,我就不打断你了。” “没有。宁宁……好听。我……不喜欢……我原本的……名字……” “这样吗?”男孩儿笑了笑,“那我叫你宁宁,你叫我晏晏。晏,是开心幸福的意思哦。今天我老师还教了我晏,和宁两个字呢。海清河晏,万家安宁,挺好,挺好!” 少年抿嘴一笑,看着面前的少年坐下来抚掌的样子。 “哦哦哦,我要走了。待会我哥找不着我肯定又要说我了。” “等……等等……”少年突然急了,他竟往前一扑,想要隔着一方血池抓住要离开的人。 “小心,宁宁!” 少年跌进了血池,刹那间,血池仿佛活了过来似的,将少年尽数淹没,所有银发在漂浮在血池上方,仿佛吸食血液的妖物似的拉长,寸寸铺开,刹那间,在闻宴不可置信的目光里,整个血池铺满了一层银发,仿佛蚕丝裹血,整个血池成了银发的培养皿。 不过须臾,血池被吸食干净,在血池底躺着蜷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月白色的长袍未被鲜血染红一丝一毫,反而顺着衣物飞速流下,又被贪婪的发丝一一舔舐干净。 他微微抬头,本就优越到极致的脸庞由于染血多了几分嗜血肃杀之感,原本的异瞳转为幽深的红色,恰似血溅红梅,妖异之处多了诡谲。 空旷的房间内无一人发声。 闻宴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到,一时之间喉咙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第115章 陆今辰 所幸陆今辰从小就喜欢听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也相信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必定有一些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所以他还没有被吓晕过去。 “你……走。你看……见了。我是个……怪物……所以,才会被……关起来。你……走。” 陆今辰蹲了下来,看了看血池的高度,心中估量了一下自己跳下去应该不会有问题之后竟毫不犹豫地跳入了此刻干干净净的血池。 然后在少年疑惑的眼神中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边,撸了把少年本就炸毛的头发,道:“唔唔,这头发我刚刚看着就像摸了。触感真好。但是有些炸毛哦。我下次带梳子给你梳梳。就算一个人也要记得干干净净的呀。” 那一刻,宁煜珩怔愣抬头,眼神茫然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他开口,声音有些许艰涩。 “我……好像,好久都没有人碰过我了。自我有意识起,我就在这里。他们畏惧我却伤害我,他们囚禁我却忌惮我,从未有人,如你这般……” “这般温柔地抚摸过我,给予我被珍视的感觉,像看待一个人一样这般对待我。” 我在他们眼中是怪物,在他眼中却是个普普通通,正常不过的人。 少年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慢很慢,有时候因为结巴甚至急到脖子发红,可陆今辰只是用一种宽容,鼓励的眼神看着他。 “你是小神仙嘛。神仙……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能人之所不能,有超能力很正常呀。好啦好啦,我真要走了,下次,下次我还来。拉钩啊。” “拉钩……是什么?” “教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变了就是……小狗吃大便。” 他走出了阁楼,偷偷溜到花园的一个小亭子里顺势一倒就哎哟哎哟叫唤起来,不久就有人找到了他。 最开始那个高个男孩儿一见他就嗤了一声,“还要装多久?” 陆今辰讪讪一笑,然后张开手臂,笑着说:“哥哥,抱抱!” 男孩又冷笑了一下,却蹲在了他面前,小孩儿吭哧吭哧地爬了上去。 “起飞咯!” “呵。”男孩用力拍了一下陆今辰屁股,“安分点,摔死你我可不负责。” “呜呜呜,爸爸妈妈那么爱我,你要把我丢下了他们得怪你一辈子的,看你怕不怕,哼。” “你就不能和安安一样乖一点吗?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这次好奇心过足了瘾下次就别去了。四大家族里陆家本就最是势弱,宁家独据南方,家大业大,你要真惹出什么事,就算豁出陆家来也保不下你,你知不知道?别整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 男孩转头,那双俊美青涩的脸庞上一双桃花眼内的担忧做不得假。 “这样啊……”陆今辰故意逗他,“那有一天,我真出事,哥哥愿意牺牲陆家来保我吗?” 陆今眠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掂了掂闻宴,把他往上带了一下,让他躺的更舒服一点 。 陆今眠往前看,他说:“在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便是家人和陆家。但若让我从家人和陆家之中选一个……亲人永远排在权势前面。此生不改。” 陆今辰唧了一口陆今眠的脖子,陆今眠嫌弃地偏了偏头,嘴角却不自觉翘起。 “哥哥辛苦了。” 陆今眠一愣。 他是陆家长子,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他身上。他还小一点的时候不理解为什么他的两个弟弟都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而他只能受到父母训诫,一遍遍告诉他他要照顾好两个弟弟。他必须做的比同龄人更优秀,必须追求完美。学会商场上的长袖善舞,与人应酬,学会在各个领域投资盈利,就因为他是哥哥…… 他曾不甘过。 也曾一度因为这个缘由不喜任性而肆意的陆今辰。 可是,没想到,恰恰是看起来最没心没肺的人儿跟他说了第一声辛苦了。 这一刻,所有的不甘都被熨帖平整,宛若一杯暖茶入肚,暖了整个身心。 “如果是我的话,对我来说倒没什么选择,你们永远永远是我最亲最亲的人,我心里有数的,不会连累陆家,我发誓。” “小小年纪发什么誓。”陆今眠眉尾一挑,坏笑着问:“那安安,我,和爸妈哪个对你来说最重要?” “你还不如问我你们同时掉进河里我先救谁呢?” “好。那你先救谁。” “救安安哥哥。” “为何?”陆今眠语调降了一度。 “因为你会游泳。爸爸会救妈妈。安安不会,我会,所以救安安。” 陆今眠这才反应过来虽然看上去本质是一样的问题但是换个问法却落实到了现实,而且他说的还不是掉进海里而是河里。 “就你精。” “嘿嘿嘿。哥哥真好。” 今夜无眠万里无云,十四年前的那晚与今晚一样,天空朗朗,一空如洗,陆今眠与闻宴同时从梦中醒来。 两人在床上怔愣了许久,陆今眠踩着拖鞋,从床头那儿拿了一包烟,带上了打火机,在凛凛冬风中点燃了一支烟,黑夜里,火星明灭,烟雾和着人吞吐的热气散开,烟头一个一个落在地上,他仰靠着栏杆,头向后倾,许久,额头一点凉意—— 又下雨了。 而闻宴醒来没多久就被宁煜珩发现了,宁煜珩迷迷糊糊地来抱他,把他抱在怀里还掖了掖被子,两人的体温把被子捂得热烘烘的,宁煜珩下意识揉着他的胃,闻宴渐渐又有了睡意。 等到雨开始下的时候已经熟睡,宁煜珩轻手轻脚地去关了阳台的窗帘,回来在边上暖了一会儿后又抱着闻宴睡觉。 后半夜,闻宴一夜无梦。 醒来时神清气爽。 正当他想着如何才能得知季子瑜和陆今安那边的情节进行到哪一步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到了他。 第116章 结婚证,月老线 那时的他好不容易说服宁煜珩待在家里自己单独出去一趟(包括但不限于亲亲摸摸等一系列羞耻的事情),腾出三个小时的时间去买婚戒。 火锅。 新衣。 婚戒。 还有那啥。 所有的遗憾他都想一一补齐。 他挑了很久的婚戒,没挑到满意的,于是他自己找上了设计师和他说明了自己希望设计的婚戒款式,并加上了设计师的联系方式后心满意足地出了门。 婚戒这个事情不是心血来潮,之前就在想了。但是让闻宴那么着急的原因还是那次路过文具店的时候,宁宁因为长得太好看被一个小女孩拦住送了一本红色小本子。 小女孩儿奶声奶气地说:“哥哥,你长的好像王子,以后我可以嫁给你吗?这以后就是我们的结婚证了。” 闻宴当即看向宁煜珩,心里有点醋。心想,他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招桃花。连小孩儿都不放过。 宁煜珩却也像那个小孩儿一样,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摇摇头,严肃到不行地说:“不可以哦。哥哥有男朋友,要和他一辈子都长长久久的。” 小女孩儿失魂落魄地跑了,连本子都不拿了。 闻宴心里头暖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不太舒服。 确实,宁宁长得太惊为天人,在他旁边的自己就显得很平平无奇,也难怪网上有很多人骂他配不上宁煜珩。 闻宴心里有点郁闷,没说出来却仍旧被宁煜珩看出来了。 于是,那天闻宴在阳台的摇椅上躺着看书的时候宁煜珩悄悄来到他背后。 宁宁轻咳了几声,装模作样地在原地走了几圈,闻宴故意装作不理他的样子,继续看着手上的书,宁煜珩就急了,屁颠屁颠地双手搭在摇椅的扶手上,倾身,喊了一声:“晏晏……” 闻宴抬眸淡淡地看他一眼,继续看书。 宁煜珩急得手足无措了起来,他双手轻轻捧住了闻宴的脸,让他面对着自己,只能看自己:“晏晏……晏晏……” 闻宴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有礼物。宁宁有礼物给你。” 闻宴被勾起了好奇心,然后就看见了那本红本子。 宁煜珩献宝一样交给了闻宴。 闻宴打开一看,就发现里头画了两个人的头像,说实话,乍一看,闻宴真没看出两人是谁,只觉得这画中两人鼻子眼睛各长各的,画风极其抽象。 然后他眼神又落两人头像外围的一圈爱心和最上面的三个字上面——结婚证。 闻宴哭笑不得:“宁宁啊,我的傻宁宁啊,你画的这是两个人吗?” 宁煜珩抓了抓头发,羞涩又苦恼。 然后他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就把房间里的印泥拿了出来,自己先在上面印了个指纹,然后装作怯生生又带着期盼的模样问闻宴: “晏晏,可以借一下你的手用用吗?” 闻宴扬了扬头,高傲且骄矜地伸出手,“昂。” 宁煜珩生怕他后悔的快速印了一个手指印,然后就把那本红本本收了起来,揣在了裤袋里。生怕闻宴要回去的样子。 可爱的让闻宴当即rua了他一把。 “宁宁,我们结婚。” 闻宴吻了吻宁煜珩,清风微拂,二人在摇椅上接了个绵长缱绻的吻。 自那次红本本事件后他就下定决心打算买戒指,于是给他量手指尺寸的时候逗宁宁玩。 拿了一根很细的红绳在他右手无名指上缠了一圈,做了个标记后又在自己无名指上缠了一圈,然后他一屈手指,宁煜珩手指也会跟着动几下,就像是木偶戏一般。 闻宴忍不住发笑。 宁宁直直地盯着他,问这是什么游戏。 闻宴笑眯眯道:“这是月老线,缠了这个,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姻缘了。” 宁宁点头,若有所思。 然后吃完饭,闻宴睡了个午觉,宁煜珩突然来到他房间,蹲在他床头,像只大型宠物狗一样静静地蹲在他旁边。他顶着一头炸毛的头发,看着闻宴睡着之后就开始捣鼓了起来。 等闻宴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手腕上好像缠了什么冰凉金属质感的东西。 低头一看,闻宴再次哭笑不得。 这蜘蛛居然把他们两个人用手铐绑在了一起。 闻宴收了收笑容,轻咳一声,正色道:“宁煜珩。” “到!”宁煜珩挺了挺胸脯,单手敬礼。 闻宴晃了晃手上的手铐,发现链子上还挂了几个小铃铛,一动就“叮铃”地响。 闻宴挑了挑眉,问:“这是做什么?” 宁煜珩看着他,突然起身亲了亲闻宴的额头,闻宴被他拥在怀里,鼻尖都是他的味道,他愣在了原地。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宁煜珩又蹲回了原地,歪了歪头,“晏晏觉得不好看吗?” 宁煜珩眨巴眨巴眼。 决定抵制美色诱惑的闻宴:“不准撒娇。” 宁煜珩委屈巴巴低头,“没有撒娇……晏晏不喜欢我了吗?我只是觉得绳子太容易断了,想换个牢固一点的。我也很乖,没有打扰晏晏睡觉。晏晏不要不喜欢好不好?就戴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会儿就好……我做了好久的……” 宁煜珩说完又带着十足恳求意味地看了眼闻宴,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委屈求全的小模样顿时让闻宴心头一软,头脑一热就答应了。 然后那天宁煜珩拉着闻宴从街头逛到了街尾,白天逛到了黑夜,两人戴着手铐,牵着手,一摇一晃间铃铛发出脆响,时不时就引起路人侧目,若非二人戴着口罩,闻宴都不知道那天怎么坚持下来的了。 然而每次闻宴开口说取下来的时候宁宁就拿一双闪着泪花的仿佛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说:“我知道了。晏晏不喜欢。也是,虽然我那么用心,做了那么久,但是做出来的东西还是不讨晏晏喜欢……我……” “卡!我戴……”闻宴叹了口气,又拉了拉口罩。丢人就丢。反正是陪自己喜欢的人。谁让蜘蛛这么有创意呢? 有一说一,宁宁虽然画画画的差,但是手工活还可以。和独孤卿倒是有点像。 闻宴正回忆着,嘴角不禁上扬,突然在街角见到了一个熟人。 太久没见到他了。 闻宴觉得他变了许多。 第117章 再见于童 有些憔悴了,神情也不似初见那般明朗了。 像是有一堆心事埋在他的心里,让他看起来愁容满面,见到闻宴的第一眼,于童就红了眼眶,他似乎想跑过来,最终却只是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闻宴往前跑了几步。 冬日很冷,两人对视了一眼。 “你是来找我?” “也……不算是。” “那咱们坐下来聊聊。这大冬天的,在外面也不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于是二人坐在了街边一家早餐店里。 “闻宴,我……其实喜欢过女生。她叫严晓彤,喜欢扎高马尾,别红色蝴蝶结。今天我得知她结婚了,另一半是西城的一家五星级酒店的总经理。他对她很好,很好。别人敬她酒的时候,他都替她喝了,他眼里都只有她。她和我印象中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哪不一样——” 于童笑了笑,闻宴把从旁边拿了一杯豆浆递给他。 于童接过,“闻宴,其实我觉得你也变了,好像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我被困在了原地。可能是因为我一直待在唐宅哪里都没有去的原因。 我……被唐北辰包养了。说这个词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毕竟,怎么会有被包养爱上了包养他的人呢?这还算什么包养呢?” 闻宴没有说话,他当初就已经说过,如果于童没有做好要和唐北辰磨合相当一段时间的准备的话不要动心。 唐狗是个渣,花心却自认深情,于童太过单纯,唐北辰没到后期是不会悔悟的。于童若是动心,只能等,等到唐北辰孤独寂寞了,想要安定了,于童才有可能进入他的心。 而陆今安如今还在,唐北辰权势还在,于童,就没有可能。 “闻宴,你真的变了。”于童看着闻宴,眼里流露出一点带着委屈悲伤的意味。 闻宴蹙了蹙眉。 “但不算什么坏的变化。”于童笑了起来,仿佛初见,“感觉你变得沉稳了许多,变得,更理智更成熟了。” 闻宴:“谢谢。” “是因为……宁煜珩吗?我刚刚看见你从首饰店里出来,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 闻宴一谈起宁煜珩连面庞都柔和了几分,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于童眼里闪过一抹殷羡,他真情实意地祝贺着闻宴:“那你们一定要好一辈子。我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你们一定要百年好合,幸福快乐啊。” 闻宴有些恍惚。 他记得两年前,于童生日时,这人也因为一个蛋糕傻乎乎地跑到他面前,说: “我就是知道你们是好人。好人要长命百岁,幸福一辈子的。所以我刚刚许愿希望我周围的人都能平安快乐一辈子。” 闻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揉了揉于童的头。 于童抬头,眼底突然溢满了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在闻宴面前他永远是小孩儿。 “于童,我和你说过,唐北辰不是个好人。” “我……,我知道。” “那你上赶着犯贱吗?” 于童被骂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抱住了闻宴。 “好了,别哭了。多大个人了。你要为自己的每个选择负责。你不该喜欢上那样一个人。你要喜欢上别人,我想你会更幸福的。” “可是……心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闻宴听到这句话,一直困扰他的问题再度涌上心头。书里人的喜欢到底是因为真的喜欢还是作者要求他们必须爱上他们所以才会爱上呢? 若是换个身份,性格不变,样貌大改,他们依旧会相爱吗? 他总觉得,于童该配更好的人,而并不是在最后被作者拉来满足读者让唐北辰圆满愿望的工具人。 于是他拉开了于童,定定地看着他,问:“你先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到底喜欢他什么,抛去所有的外在,问问你的心,你对他,真的是爱吗?” 于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停止了哭泣,他看着闻宴,眼神突然迷离了一会儿然后他又开始哭泣。 “我确定!我是喜欢他!若不是因为他,我活不到今天,他给了我第二条生命,他给我一个栖息之所,给了我一个挡去风雨的地方……” “停。”闻宴着实有点气恼了,他怒极反笑,“挺好的。那你继续喜欢。” 于童一下子白了脸庞,他喃喃道:“对不起,晏晏,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你只要对得起你自己就好了。” 于童的嘴唇苍白,“其实……其实在陆今安住在唐家之前我一直都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我还是可以和他亲密。” 尽管他有时会想着别人。 “可是,陆今安住进了唐家后,唐先生就再没有顾及过我。我……我……觉得他不太对劲,他总在唐先生没注意时用一种奇怪的视线打量着我……我有点害怕……” 闻宴听到陆今安住进陆家的时候,霎那间想到了原漫画的剧情。 陆今安发现了季子瑜对自己变态般的感情,他说想把陆今安变成一具标本,于是陆今安跑到了唐家。后来,又发现唐北辰想要对他强取豪夺时又想连夜跑回陆家。于是唐季两家联手,搞垮了东城陆家。 自那之后,高高在上,光鲜亮丽的陆今安一朝沦为只能依附于人的菟丝子。 闻宴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看到这个剧情了。既然已经走到这个剧情了,那他准备的东西也可以发挥作用了。 “闻宴……” 闻宴看向于童。 “算了。”于童惨淡地笑了一下,就起身结了账,往外走去。 他拢了拢围巾,走到外面,闻宴注视着他单薄的背影。 突然,于童回头了,外头天光透白,他露出围巾的上半张脸眉眼弯弯,一瞬间郁气尽散,他笑着摆了摆手,然后大踏步蹦跳着走了。 那一瞬间,闻宴有些惶然。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生出无由的害怕,他跑出去,想要追上于童,却再也没看见。 他慢慢冷静下来,就算追上,他又要说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好说的呢,说实话,他们也不过认识那么些时日,比起人生那么多年,他们不过算萍水之交,该劝的不该劝的都劝了。就像闻宴说的,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个道理闻宴很早就懂了。 他也有自己要去爱的人。没那么多权利和义务去干涉别人的人生。 第118章 再赴唐宅 西城季家,季子瑜躺在黑暗的地牢中,突然短信铃声一响,一阵短暂屏幕亮光照亮了旁边,竟照出数十种可怖的刑具。 季子瑜打开了短信,眼前突然一亮,他勾出了一个血腥夸张的笑,“安安,我要抓你回来了。是不是打断你的腿把你用锁链锁起来困在牢笼里你才能乖乖待在我身边?” 季子瑜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似的阴冷,他一伸手,便碰到了他身旁的牢笼。 “何时你才能学会不再勾引别人呢?有我的爱还不够吗?安安真是个坏孩子……” 他近乎病态地抚摸过牢笼的栏杆,仿佛对待什么爱人似的亲密私欲: “我啊……给你准备了许多……许多的礼物,安安可千万要喜欢啊……不然啊,我会生气的,到时候安安就没有依仗只能在我身下求饶了……” 十日后,陆家陷入巨大的金融危机之中。此时的陆今安正从唐家逃出,想回陆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打电话给了陆今眠。 电话那头,陆今眠的声音沙哑,“安安,对不起……对不起……陆家,我保不住了……我对不起你们……” 那头传来陆今眠隐忍克制的哭泣。 陆今安问:“是季家做的?” “……是。” “哥哥不要难过。我去求他。” “不要!不要安安,他对你不怀好意,你不要去求他。哥哥只要有你们就好了。陆家,没了……就算了。我不能把你送到他那种人旁边!” “哥哥,没事的。”陆今安看向车窗的玻璃,玻璃上映出他不由自主上翘的嘴角,“他喜欢我,我才可能帮助陆家不是吗?我会没事的,相信我。” 再没等那头说第二句话,陆今安挂了电话,眼底的愉悦掩饰不住,他愉悦地说了句:“反向。咱们去西城,哦不……北城。” 乱。越乱越好。 他要的,就是独一无二的爱。 他,大概快要得到了。 任务完成,他也就可以回家了。回到那个他真正的家…… 季子瑜啊,季子瑜,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 “东西收拾好了,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们带大,你们就是这般对待奴家的?” 吕一辉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张手帕,佯装擦泪。 “没良心的。白眼狼。” “吕哥~”闻宴撒娇,吕哥魂飘。 “你们这对夫夫好的不学尽是学的彼此不好的东西了。谁叫你这么喊我的,我不害羞吗?嗯?” “吕哥你最好啦。我们以后会常来看你的。如果来不来了也会经常打电话的,我保证。”说着闻宴觑了宁煜珩一眼,宁煜珩立刻非常有眼力见地说:“同晏晏。” “哼。”吕一辉傲娇地偏头,然后又伤感起来,“煜煜也算是等到了他要等的人。说来他当初愿意当明星也是因为我哄他说等你家喻户晓的那一天,你要等的人也许就会自己来找你了。所以他再怎么不愿意也都一一接下了我给他接的通告。无论好坏,只要有镜头他就去……那段日子,说来也是……唉……” 吕一辉又笑着叹了口气,将他们送进了出租车,突然又跑开了,冲他们摆手“走走走,快走。人老了见不得分离。赶紧走。照顾好彼此,结婚了必须请我!” 闻宴摸了摸口袋里的婚戒,点点头。 吕一辉看着出租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突然心口酸疼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这回他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就在出租车驶向机场时,闻宴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喂。” “……” 那头久久没有说话。闻宴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不说话我挂了。” “等等。” 闻宴登时身体一僵,几乎要将手里的手机甩出车窗。 居然是唐北辰的声音。 “于童……” “他死了。” 刹那间,仿佛一道惊雷从他耳边劈过,闻宴愣了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从他耳边消失,他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句:“你说……谁……死了?” 他喉咙干哑得可怕。 “……我说,于童死了。你要回来见他最后一面吗?” 闻宴深呼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又看到那天于童转身的那个笑,他想,怎么都不可能啊。 于童,不是那种寻死觅活的人。寻过一次死,没能死成的人很难去死第二次,更何况那天他分明是还对未来,准确来说还对唐北辰抱有希望的,那他怎么会寻死?怎么会?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一次见于童时于童回眸朝他笑的样子,那次他没追上他,竟真的成了最后一面吗? 他那时只是说了一些气话。 他一方面只想和宁宁好好在一起,其他人的事情他已经不想管了,他总是莫名地害怕,日子一天天过去,后方是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未知的前方罩着浓雾,他被不停地推搡着向前,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另一方面,他也是有点恨铁不成钢。他厌恶唐北辰,于童还一个劲地在他面前说什么爱他爱的死去活来,所以闻宴那时确实有点气急了。 他知道是他为了活把于童提前牵扯进来,本来就是自我安慰道,反正剧情不论如何都要走到这一步,他只是提前把于童放到了他本该走的道路上。更何况,于童最后的结局也不能说不好。 可是万一于童本来就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不走上原来的结局呢? 可是万一结局没能走到最后,于童由于他的干涉出了什么意外呢? 闻宴之前不敢想。他只是本能懦弱地逃避着一切会让他愧疚的选项。 可是,剧情真的出现意外了…… 于童怎么会……怎么会……死了呢? 是……陆今安吗…… “说来于童应该就只剩下你这个比较亲密一点的朋友了。他所有亲人都已经去世,你要不来,他走的可能会有点孤独。” 闻宴胃有些痉挛了起来,他佝偻着身子,冷汗冒出。 “回北城唐宅一趟。之后是走是留我不会再干涉你了。” 闻宴握着手机的手在颤抖,冷汗糊在了手机壳上,有些冷滑。 “好……我知道了……” 唐北辰挂断了电话,心里想的却是文斯几年前说的,闻宴这人最重感情,要想拿下他,必须让人走进他心里。 于是他找到了于童。 如今看来,人还是找对了。 本以为他再也不会派上用场,没想到还能让他再见闻宴一眼。 他实在太想闻宴了。 想到连陆今安在旁边他都觉得是闻宴回来了。 至于于童,有些惋惜他为什么突然想不开自杀了。不过,他自己并未对于童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心底也只有一点遗憾而已。 闻宴到了唐宅,恍若隔世,他握紧了宁煜珩的手,他说:“对不起。我们可能要延迟一会儿再去南城了。” “没事。我陪在你身边。我保护你。不要怕,晏晏。” 宁煜珩亲了亲闻宴的额头。 在无人知晓的顶楼房间,有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亲密的动作握紧了手,身旁有人靠了过来。 “少主喜欢那个男人?他身旁的男人长的并未有少主好看,少主不必担忧。不过少主看中的男人确实是国色天香,倾国倾城,那啥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比少主好看一点,不过等到唐家落入我们手里的那一天……” 唐一白瞥了那人一眼,淡淡道:“是另一个。” “……啊?” 第119章 于童之死 闻宴看到了于童的尸体。也看到了陆今安。 于童是割腕自杀的。 血染红了整个浴缸。 他不懂,闻宴直到看到于童尸体的那一刻还是不懂为什么于童会选择自杀还选择那么痛苦的一种方式。 他不疼吗? 他在看漫画的时候就喜欢于童。于童是他的理想型。不仅喜欢他的长相,更喜欢他的性格。他永远可以迅速调整好心情,就算一时悲观,只要他找到了一点,哪怕一点活着的价值,他都可以活下去。 没有道理啊…… 不可能的!于童,你他妈倒是给老子起来啊! 他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不是让他这样负责的,这是逃避!他妈的他这么想要活下去,你居然还自杀?! 于童,你赶紧醒来啊! 闻宴有些浑浑噩噩的,几乎要跪倒在地,宁煜珩拉住了他。 生死这种事无论发生多少遍,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难受。 闻宴问:“你们土葬还是火葬?” “火葬。” “骨灰埋哪?” “送回他的老家。” “呵。”闻宴冷笑了一声,“你怎么不把他放你床头?” 唐北辰脸色阴沉了下来,再不复初见闻宴的好心情,尤其看到闻宴与宁煜珩的亲密牵手时,嫉妒几乎让他面色扭曲。 陆今安开口了:“闻宴你也别太伤心。人呢,生老病死,是再正常不过的……” “可他是自杀!!!”闻宴吼了出来,他已经濒临崩溃后悔的边缘。 如果那天,他对于童的态度再好一点,他拼尽全力阻止他回到唐北辰身边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他永远讨厌死亡。 无论是自己的,还是自己在意的人的。 陆今安突然轻笑了一下,这声笑落在闻宴耳中仿佛胜利者对失败者的嘲讽,戏谑。 “是啊,自杀。怎么就想不开自杀了呢?——欸?北辰哥哥,小童的遗物是不是还没烧?” 遗物……对……遗物…… 闻宴冲上了二楼于童的房间。 于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地很干净。闻宴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已经被清理地很干净,像是什么也没发生,粉饰太平,掩盖了所有的血腥气。 他看见于童在桌子上放了一些自己做的棉布娃娃,其中有个娃娃的鼻子上有颗红色的痣。 所有的书籍都放在书柜里,有关于植物林艺的,有关于做饭厨艺,针织艺术一类的,每一本都被翻过,认认真真做过笔记。 于童真的有好好在这个家里过好自己的生活。 闻宴闭了闭眼,转身的一刹那看见了一本蓝色的记事本。鬼使神差下,他抽出了那本书。 他的手渐渐颤抖。 眼睛红的可怕,宁煜珩叫他的时候他一抬头,眼角一滴泪珠滚落。 「 今天,是我来到唐宅的第一天。现在回头想想那个要死要活的自己可真是太傻了啊。 下次不能这样了。生活还是很美好的。爸爸妈妈不在了,爷爷也去陪外婆去了,但是,我想,人死后都会化作星星,我今晚看天上,有好几颗星星在闪,总感觉他们就在天上看着我。加油!于童!努力生活!」 「今天超级超级感动。我不知道闻宴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但是真的好高兴。今天有好多人陪我过生日。我觉得太满足了。他们都是好人,求上天保佑,他们一定要幸福快乐一辈子啊,求求我的亲人们,如果人死后真的还有灵魂,可不可以也保佑他们都快快乐乐的呀。 —— 补今天的日记。今天晚上气死我了。那个叫季枫的,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太过分了。幸好闻宴哥哥没事。 唉,我也就敢在日记里喊他哥哥了。感觉他人真的好好,也好聪明。要是我的话,遇到季枫这种人早就被吓得不知道做什么了。幸好文大哥也在。」 「闻宴哥哥逃走了。真好。 我渐渐认识到唐先生脾气确实不好。闻宴哥哥逃走之后他发了好大的火,把看守禁闭室的所有的人都活埋了。文大哥也领罚之后回去了。 唐宅一下有些空荡荡的。也许是我的心理因素。」 「秋天到了。我有些无聊,买了毛线球回来玩。做了个玩偶猫送给了文大哥。我第一次见文大哥露出那样的神情。真的好好玩。原来文大哥这么正经的一个人还会喜欢毛绒绒啊! 他还说和他养的那只猫很像。过几天把它带过来。说完之后又抱歉了一句,低声道“他“应该不会同意。天呐天呐,文大哥家里有人,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今天下了雨。唐先生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外套被雨汽打湿了一点点。他好像喝醉了。我当时刚收拾完闻宴的房间,坐在闻宴房间的床上,他就…… 真的好痛。怎么会这么痛啊,呜呜呜……干嚎翻滚撒泼360式。」 「唐先生早上看到我的表情……心有点痛。我好像喜欢他了。可我不是喜欢女生的吗?怎么会这么奇怪。我难道是个渣男?」 「我好像,被……包养了。确实好像只能用这两个字。他对我没有感情可是却能和我上床。我也就……一开始拒绝一下,他老是骂我,让我乖一点,我想我真的有病,都这样了还上赶着让他羞辱。」 「闻宴哥哥又回来了。我心里其实高兴……又有点不高兴。可是当我看到闻宴哥哥被那些人那么折磨的时候我忍不住想哭。我站在一旁,胆小懦弱到插不上一句话。我不敢阻止,不敢求情,只会哭泣。于童啊,于童,你怎么又贱又胆小呢?」 「闻宴哥哥被带走之后,我的日子依旧是那么过。 前院养了向日葵又开了,电网也通上了。 我不太懂为什么要通电。觉得这些花不够自由。 于是我在外面移栽了几朵向日葵。移栽完了又觉得我是在做无用功。被困在电网里的终究逃不掉。 我太没用。终日做的都是无用功。」 「文大哥死了。为了救闻宴哥哥死的。闻宴哥哥也住院了。至今未醒。这是唐先生和我上床之后告诉我的。 唐先生自己也没发现他眼底的纠结犹豫痛楚后悔。我承认,我有些嫉妒。这避免不了。 爱,真是有些无理取闹。若是有一天我死了,先生会为我这般难受吗? 应当不会。他从未说过爱我,甚至连一句喜欢也没有。 大概我的身体合他心意。我也就这个了。」 第120章 我要变成一颗星星 「再见到闻宴是在电视上。那天,我做了个娃娃,觉得像他。于是在鼻子上点了颗红痣。点完后端详了许久,又觉得不像了。我想去见见他。」 「陆今安来到唐家后我的日子变得不好过了起来。他身上有种魔力,大家总是优待他。有他在,其他人都好像变得透明。我站在他旁边总是直不起头。也真心实意地觉得真有人能长成这样啊。太神奇了。 可是……他有点坏。他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最坏最坏的人。比闻镇长还坏。他叫人毁了我的向日葵,我的花,拿烫茶泼我又泼了他自己的衣服,可周围的人都只拿谴责的目光看向我。 我真的好委屈。他们都因为陆今安排挤我,以前明明他们都不是这样的…… 可是生活还得继续……没关系的,童童,加油加油!」 「今天又见到闻宴哥哥了。我知道他都是为了我好。可是犯贱这种事,犯的时间太久了,都成习惯了。就像我懦弱了那么久,也忘了如何勇敢了。没有人可以再护着我。这世间,我没有亲人了。 我回头的那一刹那,我很想……很想问问闻宴能不能喊他一声哥哥……算了,算了。好累。最近睡不着了。」 「今天……今天……今天,唐先生走后,他喊来了很多人,把他们喊到我的房间里……我拼命地拍打着门,拼命喊着救命,救我,可是没有人出现。 为什么没有人呢?我哭的那么大声,我把嗓子都喊哑了,还是没有人。对了,是因为我老是哭所以他们习以为常了吗? 在无尽的痛苦中,我眼前还是出现了闻宴哥哥的脸。 他看着我,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别哭啦。就这么件小事你就这么感激觉得别人是好人?你傻不傻啊?” 我要是不傻,就好了…… 我躺在浴缸里,太冷了。实在是太冷了。我砸了浴室镜子,躺在镜子碎片上,可是已经疼到麻木了,我竟然只觉出了透骨的冰凉。 我听见先生在外面喊,他问我发什么疯。我想,我真的要疯了。我不能让他看见我这个样子。于是叫他离开。这是我第一次拒绝他。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他很生气,用力踹了一下浴室门,浴室门发出一声重响,我嘲讽一笑,幸好也还算坚固。 我问他,先生,您有没有喜欢过我啊? 他说,你在发什么颠?我以为你是最知趣的一个,居然也学会这种手段了吗? 我心脏又揪了起来,喘不过气来。 真是…… 意料之中的答案啊。 我想起,那个生日许的愿望,原来说出口就真的不灵了。 今晚,我想去陪爷爷奶奶,爸爸妈妈了,这样,我们也算阖家团圆了。 我到天上去,变成一颗星星,许愿我的闻宴哥哥不要那么苦了。这也许是我最后的价值了。」 晚上九点的时候,于童放了一浴缸的水,他躺了下去,用剃须刀划破了动脉。 过往的记忆袭来。 他坐在家旁边的榕树下,那时那里还有一个荡秋千,他推着他喜欢的女孩,树上有鸟拉屎,拉在他头上,他嘟囔了一句:“臭鸟,臭树”后和那个戴着红色蝴蝶结的女孩一齐欢快地笑了起来…… 闻宴抱紧了宁煜珩,他浑身哆嗦,如坠冰窖,嘴唇苍白到毫无血色,应激障碍似的神经质地不断重复着:“抱我,抱我……抱紧我……宁宁……” “他……他的结局不该是这样的啊……他不该这样离开……他不该被辜负的啊……不该是……这样的……我……我……是不是……又做错了……” “我为何总是这般没用……”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宁煜珩的心搅成了一团。 闻宴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他还是孩童的那一年,那个最无能为力的那一天。 那个如果没有姜凝意,他会恨上全世界的那一天。 第121章 噩梦般的现实 “喂,小野种!” 有人拿矿泉水砸上了他的头。 闻宴没躲开,矿泉水淋了满身。 他被人拽住了头发,往后用力一扯,他连忙反拉着背后人的衣服,结果由于身型差距和体力原因,被人硬生生拖了几步后被摁在地上揍。 后来,幸好有老师路过。那位老师姓杨,是闻宴旁边那个班的班主任。 杨老师将两人带到了办公室。严厉批评了那个挑事的人,但是不是自己班上的老师他也不好管教。于是看着那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能让对方走了。 闻宴浑身湿了,校服短袖黏在身上,他问:“老师,我可以回家换一下衣服吗?有点难受。” 杨老师担忧地看着他,从抽屉里拿出请假条,边签字边问:“他为什么欺负你?” “没什么。看我不爽而已。我也看他不爽。” 杨老师笑了一下,“这么刚?还挺男子汉的嘛。下次如果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叫老师给你撑腰。” 然后他似乎想起什么,“要是你老师不太方便的话可以来找我。虽然有些小孩儿不太乖,但是老师对他们还是有血脉压制的。下次遇着事了,先找老师哈。” 闻宴敷衍应了。 杨老师看着他冷淡的脸庞又是无声叹了口气。 于是那天他提前回了家。 因为姜凝意时常打工到很晚,所以他自己也有钥匙。当他听见里头传来什么声音的时候他没反应过来。 钥匙转了半圈,“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闻宴愣在了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瞬,他大吼着“滚开,都给我滚开!”推开所有人,扑到了床上,给姜凝意盖上了被子。 姜凝意失了往日的美丽。 她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仿佛一只溢满了水的灰色茶壶不断地溢出泪水。 “妈……妈妈!妈……你看看我,我是晏晏。我是晏晏啊……你看看我……” “啊啊啊!”姜凝意疯了一般地摇着头,用力推开了闻宴,声嘶力竭地吼着:“滚开,滚开啊!” 闻宴摔在地上,看着床上已经接近癫狂的妈妈,喃喃道:“妈妈,我是晏晏啊。” 房间里的男人们骂了一句晦气。 “哎,不是你说的看见今天就这婆娘一个人在家吗?怎么这个小的回来了,真他娘的败兴,还没轮上我呢。” “我怎么知道。不过怕什么?这么小的小孩你以为还能怎么样不成?咱们这!三不管!玩死了也没事。老三,你不是男女不忌吗?这个男娃长得也嫩的很呐!” 说着几人猖狂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闻宴冲到厨房里,拿了刀,朝最近一个人身上砍去。 那人被吓了一跳,连退了几步却发现这小孩连刀都不太举的稳之后一脚把他踹了出去,腰部重重撞到床沿,跌在地上,刀摔在了一边。 男人们哈哈大笑起来。 “毛都没长齐,还学人拿刀?” 刚刚被袭击的男人拿起刀,放在闻宴两腿之间,“小朋友,剁了你这玩意儿然后你妈给我做大媳妇,你给我做小媳妇如何?” 闻宴气的浑身发抖,他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无力,他染血的眸子瞪着男人。男人一个巴掌重重落下,“蹬谁呢?小杂种。你这婊—子妈带着你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不就是勾引人吗?你以为她天天是去上班啊?没准就等着你长大后让你也和她一样上那种夜班呢。” “放屁!啊!”闻宴疯了一般扑了上去,仿佛地狱里爬出的小鬼一般狰狞了面孔,男人没想到这孩子疯起来这么可怕一时怒上心头,当下骂了一句后抄起刀捅在了闻宴的腰侧,鲜血汩汩流出的那一刻,姜凝意发出一声不似人的尖叫。 她赤着身子,丢了往日的高贵清丽,爬下了床,抱着闻宴,捂着他的伤口,仓皇无措,仿佛整个世界都将她们抛弃。 “宝宝,宝宝,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你忍一下。” “晦气。见血了。算了算了,走。这娘们也就看着好看而已,还不如花钱去找放的开的。” 所有人都走了,姜凝意匆匆穿上衣服,背着闻宴下楼。 血液隔着闻宴的衣服一点点洇湿她的衬衫,然后顺着二人的衣物一滴一滴滴在楼道的阶梯上。 到最后走到最后一阶楼梯时,她双腿一软,跌落在地。 她哭着,四处张望着,“有没有人,有没有人可以帮帮我?帮帮我?宝宝,你不要死,妈妈只有你了。只有你了啊……” 闻宴靠在她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妈妈会说:“睡,晏晏。妖魔鬼怪都不会伤害到我的宝宝。” 于是他说:“妈妈,对不起……我想睡觉了。好困……” 姜凝意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地跪坐在这凡尘间,本是戏子,只知戏中人有戏中情,数年回首,戏外人已是戏中苦命人。 后来啊,是陈老头背着闻宴去的诊所。一边背,一边吸着烟。 偶尔还咬着烟杆含糊说道:“小子,我这烟贵。闻过了记得待会给钱,别让无常勾走了。” 闻宴命大,活了。只是腰侧那儿留了一道疤。 他对姜凝意说:“我要杀了他们,不管多少年,不惜一切代价。” 姜凝意先是一愣,随即痛哭起来,她把额头贴着闻宴的额头,说:“宝宝手里不要有人命。你要干干净净的,你的前途要光明灿烂,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像妈妈一样没文化,你要好好活着,活出精彩的一生。所以,你不要杀人。是妈妈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人完整的家。是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二人在小小的诊所里抱头痛哭。 自那以后,姜凝意不一样了。 第122章 走火 她开始拾掇自己,她每一天都给自己打扮地很漂亮,桌上的化妆品,衣柜里的衣服多了起来。 闻宴注意到了这些变化,什么也没说。他只是每天出去回来的时候都会注意她的安全。只要她稍微回来晚一点,闻宴就会疯了一般找她。 所以,他看到她的妈妈主动上了一辆豪车。笑着和一个男人接了吻。 他默默地回了家。依旧当做什么也不知道。 直到他的生日,姜凝意走了。留下一封信。再也没回来。 —— 闻宴抱着宁煜珩,他一遍遍经历着无能为力的痛楚。他无法阻止任何一个人的离开,不管生离,还是死别。 他跪倒在地,胃部剧烈抽搐痉挛了起来,他想要吐。 手中的日记本跌在地上。 他还有宁宁。 他不能沉溺于不可改变的事实。 “宁宁,宁宁,我们走。现在就去南城。我们什么也不管了。我什么也不管了。我只要你,只要你,咱们立马走!飞机票应该已经没了,咱们坐火车或者租车,租车去!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好不好?”闻宴紧紧攥着宁煜珩的衣领,仿佛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宁宁带晏晏走。” “滴滴滴——” 唐宅大门处传来数声车喇叭的声音,紧接着传来三声枪响。 外头一列列黑车排开,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唐一白见此冷淡地吩咐身旁人:“收网。” 身旁人应了一声:“是,少主。”然后退了一步,站在了光明之处,那副面庞竟是赵岛! 季子瑜和唐一白联手,唐宅几乎没有掀起任何腥风血雨就完成了权利更迭。 季子瑜对陆今安笑了一下,风轻云淡间狰狞阴暗尽数掩埋,他温柔地说了一句:“安安,过来。” 陆今安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紧接着他脑海里响起一声系统提示音。 【警告!警告!黑化值100,请宿主更换攻略对象。】 陆今安往前走了几步后,突然停住了,转身往二楼跑去,正要射击的黑衣人被季子瑜阻止了。 他从后腰抽出一把枪,上了膛,嘴角勾出一抹血腥的笑意。 “猎物当然要让他先跑上一会儿,让恐惧占据他的身体才更美味啊。” 他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却看见陆今安被闻宴挟持了。 闻宴手里拿着小刀,贴着陆今安的脖颈。 宁煜珩低头道:“我来,晏晏,小心伤了你。” 闻宴摇了摇头。 紧接着他看向了季子瑜,“季子瑜,我们无意掺和进你们之间的事情。放我们走。” 闻宴其实也有些缓不过来,刚刚陆今安闯进来的时候手里拿着刀直直地冲闻宴冲了过来,在宁煜珩的帮助下,又被迅速制服,在他抢到小刀的那刹那,陆今安自己将脖子靠了过来,这时季子瑜就走了进来。 闻宴不会向季子瑜解释那么多弯弯绕绕,季子瑜不会信,也没那么多时间。索性他就直接拿陆今安威胁季子瑜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 上一次,他被装晕的陆今安骗过了,这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如果有可能,他一定要让陆今安付出他应付的代价! 季子瑜笑了,他捂脸低低地笑了起来。 闻宴一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下一秒,季子瑜冷酷地抬起了枪,准确无比地打在了闻宴的手腕上。 枪的热流灼烧了陆今安的耳垂,陆今安先是一愣,随即低头冷笑了一声。 “晏晏!!!” 闻宴手上一松,眼见着陆今安就要跑了,他一手拽住了陆今安挡在了自己身前,另一边示意宁煜珩躲在自己身后。 没枪,武力值再高又怎么样? 陆今安看着季子瑜,直视着他的眼睛,喊了一声:“子瑜哥哥……” 那一刹那,季子瑜恍惚了一瞬,握着枪的手下移。 “小哥哥,小哥哥……”男孩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突然枪支走火,子弹射出。 闻宴双瞳骤缩,子弹击中了陆今安,而他拽着陆今安,就像是他拿陆今安挡了枪。 季子瑜目眦欲裂,“安安!!!” 第123章 全面追杀 闻宴有些恍惚,轻咬了咬舌尖,宁煜珩在背后支撑住了他,然后他挥舞小刀,扎进陆今安肩侧。 “站住,再往前走一步,他身上多一道口子。” 陆今安一瞬间面色变得惨白。 他捂着腹部,看向了季子瑜。 季子瑜丢了枪。 宁煜珩此刻冷酷的不像话,他一手拿着小刀贴在陆今安脖子上,一手撑住闻宴。 闻宴也回过神来。 这样子已经不可能善了了。季子瑜把陆今安看的比谁还重。不可能再轻易放过他们了,他们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只是今后的日子里都需要躲躲藏藏,不见天日了。 也不知道,这个世界除却东西南北四城之外是否有别的地方。 闻宴已经彻底冷静,他开口:“季子瑜,备车,不要司机,不准动任何手脚,不准跟着。我会把陆今安和我带在一起。我们活着他活着。不然我死了,一定拉他陪葬。” 车子很快备好。 宁煜珩开车。 闻宴关上车门,又草草给自己胡乱包扎一下手腕,看向手上奄奄一息的陆今安,他笑了一声,用小刀抵着了陆今安腹部的伤口,“陆今安,痛吗?” 问出这句话,他才意识到这句话有多么熟悉。 漫画里,闻宴因为嫉妒陆今安获得唐北辰的爱意所以绑了陆今安,他将小刀插在他的右手上,也是这么恶毒地问:“陆今安,痛吗?” 然后呢? 炮灰当然不会成功过分伤害到天宠人宠的主角。原主被唐北辰厌弃,丢给了季子瑜,被关进了——地牢。 他现在,确实像个恶毒炮灰了。但这一切难道不是陆今安应得的吗?!他活该!他害了两条人命!两个那么好的人。 车子一路行驶。 闻宴就把陆今安晾在一边,手上的小刀没有离开他分毫。他也没有为他处理伤口。主角光环是最好的药。 车子开了很久。天黑了。 天幕是深蓝色的,仿佛映照了深海。街边两排路灯的暖黄的纳灯穿透力强,照进车窗的时候很清楚。 陆今安手机再一次响起的时候,闻宴把他扔到了外面。 陆今安没有反抗,只是突然说了一句:“闻宴,下雪了。” 闻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毛骨悚然的喜悦感。 陆今安突然向下一滑,闻宴的手下意识一抬,才没有让陆今安毙命当场,陆今安心里嗤了他一声,然后迅速开门,滚落了下去。 闻宴心惊肉跳地往后看了一眼,宁煜珩停了车,问他怎么样。 闻宴摇头,让他继续开。 他们现在的要务是抓紧时间逃走。 陆今安在雪地里滚了几圈,留下一路血迹后停下了,他翻了个身,仰面躺着,伸手,接了一朵又一朵的雪花。 雪花落在他极致的容颜上,仿佛天使误入凡尘。暖黄的灯光一照,他勾起唇角,突然用五指从身旁聚了一堆雪,揉进了自己的伤口里。他不知是疼的还是高兴地弯了腰。 【黑化值50。可以继续攻略。】 “所以啊,他恨我是因为爱我。只要我伤的越重,他越心疼爱意就占多数了。只是那两人,千万不要被我们找到哦……会很惨,很惨的……” 陆今安被找到,送去了医院,剩下的人搜查四城。闻宴宁煜珩被三城通缉。罪名,运输并贩卖致瘾性新型药物。 evil hell,最大的盈利性非法组织。代号为aple的男人此刻正在北城一个因为去年大搞旅游业而大火的小镇上。 他理着一头极短极短的板寸,戴着黑色鸭舌帽,帽子下的一张脸极其锋利帅气,只不过从耳边到下巴的一道狰狞伤疤让他的外貌大打折扣,多了几分生人勿近的气息。 他食指中指间夹了一根烟,吞云吐雾间,面庞半遮半掩。 裤子袋子里的手机在振动,他接了起来,“喂。” “aple,咋样?事成?” “成。”他停了下来,正好旁边有个垃圾桶,于是他停了下来,靠在垃圾桶旁边弓着背深吸了一口,眉眼顿时舒展,一瞬间仿佛升入极乐。 “你是在试新药?怎么样?我管老大要他还不给,也就你能提前拿到这好东西了。” “呵。”男人轻笑了一下,“他看不上你。” “喂。你别以为你在那里我就打不到你了。等你回来——” 电话那头突然画风一转,“要不我们试试?” 男人挑了挑眉,“你可以在下面?我可听说你不是铁1吗?撞号。” “这……这……就是我听说他们都在讨论你的技术有多好被你艹地有多爽我就好奇了。还他妈说被你上一回可以一个礼拜不服药。纯属好奇真有那么夸张,我才不是看上你了!” “行。那等我回来xx。” “我操你大爷的。”那头急急挂了电话。 男人抬起头,勾出一个痞气十足的笑。 马路那头,安安摇摇,本名为林安瑶的女孩儿在不追星的时候喜欢到处乱玩摄影旅游,恰好来到了北城这里着名的镇子,恰好拍到了男人抬眸的这一幕。 他肩上落了一点雪,他冷漠地抖落,就在他要抬脚离开时林安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色胆包天地跑过去问:“你好,我刚刚拍了一张你的照片,没有拍清正脸请问我可以留着吗?” 她害羞地抬头,脸上都是小女孩一般的羞怯。 男人反应很淡,“删了。” 林安瑶错愕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呆呆答道:“哦哦,好。” 她又追上去,“那我可以加你letter的联系方式吗?” 男人立住了脚,眉眼间都是狠厉,林安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滚开点。” 说完,男人就走了,把烟掐灭了,用雪堆埋在了底层。 林安瑶第一次被人拒绝地这么彻底更是难过了,切,有什么了不起啊。但是她又不禁想,他长得真的好有野性啊,娱乐圈都多久没有这种类型的明星了。 她一遍又一遍地看着摄像机里的那张照片还是不舍的删,突然又翻到了一张之前拍的照片。突然发现,这不是饰演小石子的闻宴吗?听说他和宁煜珩在一起,那这个男人又是谁? 居然是个花心的男人。哼,怎么和自己一样见一个爱一个。 在她吐槽闻宴时,闻宴和宁煜珩已经将车停在了南城喀折河旁边。 第123章 骗子 闻宴还记得宁宁那次让自己上神山的事情,所以大概那里会是躲避四大势力的最后一方净土。没有谁能扰了神山的安宁。 闻宴看向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喀折河,心头的不安让他紧紧攥着宁煜珩的手快步朝前跑去。 “归属。这里是……归属……” 宁煜珩突然喃喃了一句,眸中异色闪过。 闻宴没时间问他为什么。 神山三千台阶,世人传闻,能走到的人神会满足他一个愿望。 在踩上第一级台阶的刹那,宁煜珩捂住了头叫了一声,紧接着,那头黑色短发一瞬间变长,变为了一头瀑布似的银色及腰长发。 闻宴心头的不安不断放大。直到神山之巅突然传来一声沉重雄厚的钟响。 “咚——” 那一瞬间,仿佛整座山体都被撼动。 紧接着,钟声连续敲响足足十声。仿佛昭告天下一般,闻宴站在原处,抱着头疼欲裂的宁煜珩,仿佛这世间所有都与他们对立,他们是逃到末路的两只怪兽,异类,不管他们怎么挣扎,终究还是躲不过被诛杀的命运。 “跑,晏晏,跑……对不起……对不起……晏晏……” 宁煜珩的眼睛恢复了异瞳。 “不对。不能跑。你要待在我身边。你要待在我身边……不,也不对,你要和他道歉,你要和他说你不爱我,你要……”宁煜珩捂着头,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一瞬间让他如坠深渊。 “不,他也不可信……那我到底……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晏晏……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呢?” 宁煜珩的眼睛逐渐变成了灰色,浑浊而看不见半分华彩。 “跑不掉了。”闻宴抱紧了宁煜珩,“蜘蛛,你要我跑到哪去?哪里还有我们的容身之所?你告诉我,这个世界那么小,不过东西南北,如今西,北,东,三城均因为陆今安而要追捕我们,我又可以逃哪去?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的。我不会。我宁愿,死在一起。” “跑不掉了吗?我这次还是……没能成功吗?” 山脚突然出现九九八十一个金身沙僧,他们手中持不同武器,异口同声恍若钟鸣般大声道: “请少主回家!否则休怪小僧伤及无辜!” 宁煜珩眼神一厉,瞳孔转而变成猩红的血色,手指指甲变长,他在食指上咬出一个口子,就着鲜血飞速画着图案。 刹那间,风雪加剧,狂风怒号,八十一个金人眯了眼却纹丝不动,粗粝的沙石划过却留不下丝毫印记。 宁煜珩拉着闻宴,就要朝下走去,突然一颗子弹射来,刹那间,银发暴涨,向两边撑开,像是蜘蛛吐丝一般形成了一个银色的丝茧。 子弹打在丝茧上,向内凹陷了一个小坑后就掉落在地。 丝茧将二人围的严严实实。 八十一金人看向刚刚出手的黑袍男子。 男子道:“他支撑不了多久的。一身神力已经献祭,这么多年既无香火供奉,何谈神力恢复?” 八十一金人这才放下心来死死盯着蚕茧。 黑袍男子却席地一坐,露出了底下的人字拖鞋,啃起了苹果。 “哎,我说你们要不要学一下怎么用枪?你们这效率也太低了,还用冷兵器,low。” 八十一金人:“……” 丝茧内,闻宴抱着宁煜珩。 他没问这个能支撑多久。 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亲吻着他的脸颊。 他一遍又一遍问:“这次不要留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们一起走。不要让我一个人独活。我怕我找不到你。” 宁煜珩亲了亲闻宴的额头,却没有说话。 丝茧将他们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仿佛闻宴真的在四城以外拥有了一个只有他和宁煜珩的家。 “我买了钻戒,虽然,时间可能不合适,但是宁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吗?只要你愿意不留我一个人,我给你戴上好吗?” 宁煜珩注视着他。闻宴也直直地看着他,眼底都是笑意。 宁煜珩点头了。 闻宴把戒指戴到了他的无名指上。 银色钻戒上的一圈花纹是向日葵的叶子,内圈有闻宴两个字的缩写。 “好了。这下……我是你的了。” 闻宴又把另一枚钻戒拿了出来,上面刻了一只蜘蛛,蜘蛛盘踞着戒指的外圈和内圈。 “你可以帮我戴上吗?你愿意和我接下来所有的或许非常短暂的一辈子吗?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宁宁。”闻宴眼眶一红,用力别开头,眼泪依旧滑落。 宁煜珩将戒指戴在闻宴手上的那一刻,他抱住了他,以闻宴近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对不起,我爱你。” 晏晏,我到底该怎么办,究竟该拿你怎么办?我要如何才能保护好你……到底怎样才能改变你的命运? 丝茧散了…… 仿佛绸带落地,他们重回人间的那一刻,被世界放逐,万千风雪重新加身,他们跪坐于红尘之中,依旧紧握彼此的双手。 他不怕了。 死亡不可怕。 闻宴那么想活下来的一个人,为了一个宁煜珩,突然觉得死亡,也许是件幸事,只要相信投胎,下一世,他相信,会有补偿的。 可是,他却没想到,宁煜珩,他也学会了撒谎。 他学什么东西都快。 像吕一辉说的,他们都只学到对方身上不好的习惯了。 他撒谎了。 他骗了自己。 闻宴看着浑身是血的宁煜珩被带走的刹那他吐出一口鲜血。 黑袍男人袍子下的手轻轻一颤。 雪花覆面。 “欸?这不是三城都在通缉的那个通缉犯吗?我草,怎么在这儿?大家赶紧报案啊!领赏钱!” “三城通缉?这得多罪大恶极啊?” 有个小女孩走了上来,奶声奶气喊着:“哥哥,哥哥流血了,妈妈,有创可贴吗?” 女孩儿妈妈立刻把她抱了起来,“别乱跑!他可不是什么哥哥!他会杀人的!” 所有的声音一一散去,仿佛镜中花,水中月,梦里现实亦或是现实的梦里,他隔着层纱布,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生真的会那么苦?求何何不得。 他想,总之,他讨厌雪了。 一行清泪落下,他想,宁宁说好不会再让他落泪的。骗子,明明他才是最大的骗子。 第124章 肉粥(第三次) 闻宴醒来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季家地牢。 他被锁在笼子里。墙上很多各种各样折磨人的刑具。他看了一眼,就继续睡了。 没想到,几乎是他一醒,季子瑜就进来了。 季子瑜把他从笼子里拖了出来。 十指连心之痛后,闻宴晕了。又被一桶冷水泼醒。 地牢外面飘雪,寒气顺着墙壁,地板仿佛无孔不入一般丝丝缕缕地渗入。闻宴止不住地颤抖着,刺寒让痛觉降低,只剩了机体最本能的抵抗,他想缩起身子,把自己团在角落里。 季子瑜却猛地拽着他的头发,在他耳旁说:“你会不断地处于生死之间。你陷入死亡时,我会给你留一线生机,等你辛辛苦苦爬到生机之处时我会把你重新踹向死亡。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无穷无尽。还记得这段话吗? 上次我利用文斯对你的感情设了个局又一时心软放过了你,以至于这段话未能实现,才让你有机会伤害安安。这次……你再也别想出这扇门,今生今世,你都要留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闻宴眼神没有丝毫变化,他像是被夺走了魂魄一般静静地垂着眼眸,湿润的睫毛盛不了一滴小水珠,于是他轻眨了眨眼,水珠便顺着苍白近纸的面庞流下,仿佛落了一滴泪。 他跪在原地,不语不言。 季子瑜冷笑一声,新一轮的折磨到来。 等到季子瑜走后,顾南霖进来了。 里头的人缩在原地,他蜷缩着,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手指不断地摩挲着右手手腕,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他给他上药。 中途两人一言不发。 只有痛了,闻宴才会闷哼一声。 擦到后背的时候,顾南霖突然停了。他轻轻地抚摸上那处烙印。 那里烙了个“奴”字。皮肉翻卷,狰狞焦黑。 闻宴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顾南霖撇开头,硬着心肠胡乱涂了药逃也似的跑了。 闻宴在昏暗的地牢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宁宁……宁宁……” 半夜他清醒过来的时候他虔诚地跪在地上,跪了一夜,他许愿,没有说出声—— 如果啊,这世间真有神明,请你让宁宁下次不要再遇见我了。 我是个祸害。我身边的人都没有好的结局。 我没别的愿望。 就想向您请求,请求您让他好好活着。我愿意背负所有诅咒,受尽折磨,不得善终,永无轮回。 日夜颠倒不分。 季子瑜,顾南霖来的时候地牢是亮的,走的时候地牢便没了光。 他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他拖着一条命,苟延残喘。 没有人在的时候,他连一根手指头也动不了,就只是蜷缩在原地。 他肚子很饿。 他不知道饿了多久了。顾南霖有给他喂水,可是他现在还没吃过一顿饭。 胃里的灼伤感让他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而严寒的天气又让他的身体仿佛割裂,仿佛有几千根银针扎在他身上,进进出出,他疼得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眼睛干涩的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然后,有一天,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季子瑜来了。 他穿着矜贵,优雅至极地点了根蜡烛,闻宴勉强睁了睁眼,他看见季子瑜摇摇晃晃的模糊身影,他手里捧着一碗肉粥,食物的芳香几乎立刻让闻宴失了理智,他像是个野兽一般忘了如何说话,只会祈求地哭泣。 季子瑜缓缓蹲下,他问:“想喝吗?闻着还挺香……” 闻宴疯狂点头,他努力想要起身,却因为失力只能在地上蠕动着。 季子瑜厌恶地皱了皱眉,然后他又按耐住厌恶,故作疑惑:“可是你都没有手了,怎么喝呢?” 闻宴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骨节弯曲,歪歪扭扭,不成形状,好像,确实不可以自己吃,那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 他瞳孔近乎涣散了,无法聚焦,他迷茫又着急地看着季子瑜,像只小狗讨食一般伸长脖子。 “不如我喂你。” 闻宴下意识皱了皱眉,他几乎本能地往后缩了一点。 然后季子瑜就将肉粥倒在了地上,和着尘埃泥土血迹,季子瑜大笑了起来,按着闻宴的后脑勺将他的脸按在了粥里。 闻宴拼命挣扎着。 然后季子瑜松开了他的头,坐在了旁边,微扬了扬下巴,恩赐似的怜悯说:“吃。” 闻宴在原地跪了很久很久,季子瑜也丝毫没有失去耐心,终于,闻宴再也受不了胃部的灼烧感,他木讷地擦去脸上的米粒,弯下腰,放弃了所有的身为人的尊严,去吃那碗脏到连狗都不愿意吃的粥。 很快,肉粥被吃完了。 季子瑜攥住他的下巴,像逗狗一样挠着他的下巴,愉悦道:“真乖啊……” 闻宴垂下了头。 季子瑜突然用力将闻宴拉到了自己身上,嘴唇紧贴着他的耳朵,热气似乎要将闻宴的耳朵烫掉,他发出恶魔般的呢喃:“你心上人的肉,味道如何?” 闻宴的瞳孔缩小到针眼一般大小,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那串手链裂开了,一颗珠子掉落,明明无声,却似天崩地裂。 第125章 请让他离我远一点吧 南城,神山,宁宅,阁楼。 血池翻滚,肉身不存。 八十一座沙僧立在血池旁侧,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黑袍男人摆手,“肉身已化,唯留白骨。神之肉身,啖之长荣。好了,各大家族都分一杯去。” —— “啊啊啊啊——啊!” 闻宴弓起了背,他抠着嗓子眼,原已哭干的眼泪此刻再度袭来,只是这次混了血迹。 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流下,他扣着嗓子眼,不断呕吐着,额前,脖间青筋凸起,他像是一弯被人从湖底打捞起的鱼在渔网中挣扎着又似犯了重病一般不断地抽搐着,口中发出一声又一声不似人的叫声。 季子瑜紧紧蹙了蹙眉,用脚踢了踢闻宴,闻宴已经看不清了,他眼前只剩下无边的死寂的黑暗。 他胡乱地在半空中去抓,抓到了季子瑜的小腿后像抱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了他的裤腿。 他满脸血泪闭着眼地抬头,像条丧家之犬一般祈求道:“求求你,告诉我,不是的,不是的……” 季子瑜的心突然被拧了一下,他看着面前这张脸,突然想到初见时,他坐在房间里的一回头,映入眼帘的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可见碎碎星光。如今,眼睛毁了。安安的眼睛,独一无二了,他看着……也不膈应了。 他许久许久未曾言语。 闻宴又疯狂地去摸手腕,那里有一圈快好了的疤痕,他口中喃喃道:“一颗……一颗,只有一颗了?” 他爬着,在这处地牢里四处摸索,“还有一颗……还有一颗……珠子……我的珠子……不见了……他给我的……不见了……” 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地牢里响起。 ——“娃娃……我的娃娃……不见了……我哥哥给我买的云朵娃娃……它不见了……” 季子瑜恍惚间又回到了那座山里。 小孩儿丢了一个在季子瑜眼里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娃娃,可是却急得满脸泪水。 他安慰着他,小孩儿还是急得团团转。后来发现云朵娃娃是被一个男人当了枕头,当天,小孩儿就把云朵娃娃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刷洗的力气极大,一边洗,一边说:“脏死了!呜呜呜,脏死了!讨厌死了!” 他第一次见到小孩那么幼稚又任性的一面,心想,这小孩儿一定是被家人娇养长大的。他自己也说,他的哥哥,爸妈都对他很好。难怪,他仿佛是一泓生机勃勃的清泉,脸上虽然总是有泥巴但是琥珀色眼睛里却像是有天底下最纯粹耀眼的星子。 “小哥哥……你看我洗干净了没?” “季子瑜……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珠子?” 两个声音重叠了。 季子瑜头疼欲裂。 他几乎扶门落荒而逃。 顾南霖带医生来的时候闻宴已经昏死过去。浑浑噩噩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他好像说了一句:“让我死。” 顾南霖握着他的手突然一紧。又很快松开。 后来,闻宴眼睛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医生说,有很大概率恢复,但是要控制点,不要见强光,不要流泪了。 那以后,季子瑜很长时间没有来过。一日三餐正常地送,闻宴却没吃过,食物一靠近,他就开始干呕。只能输营养液。 地牢里有了暖气,有了蜡烛,后来闻宴能看见一点点火光的时候就经常待在蜡烛旁边。 他的眼睛上覆了一层绷带,脸颊前所未有的清瘦,往里凹陷,明明看不见却总是伸出手,去碰蜡烛的焰火,像只追着温暖的飞蛾。 顾南霖看着监控,蜡烛快燃尽了,他就去换一根。 有一次,闻宴突然说:“你能给我带一盒火柴来吗?” 他没有问是谁,也许是谁都不重要亦或是顾南霖和季子瑜在他眼里都一样……一样的……恶心。 顾南霖自嘲一笑,去给他带了一盒火柴。 他说:“我手不太方便,你可以帮我把他全部点燃了吗?” 顾南霖照做了。 在所有火柴燃尽的那一刹那,他看见闻宴嘴角勾起一个平淡的笑。 娴静平淡的样子让顾南霖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闻宴:“你听说过,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吗?” “……什么?” “好了,走。我累了。” 闻宴躺在了地上。嘴角的笑意还未消减,仿佛看到了最美最美的图景。 ——请让宁煜珩离我远一点。不要再来找我了。这就是我的愿望了。 第126章 苦海回身 南城。 “肉身重铸,已渡奈河,已度奈何。” 血池里爬出了一个骨架子,头顶一头银发吸食着血液,很快,肉身重塑,一具俊美的躯体外银白袍子绣有缕银百蝶,绀蓝腰封上起草八团排穗,罩一身薄薄月白纱,整个人好看的不似真人,确是神明,一名被天道抛弃的神明。 “晏……晏……” 他迷茫地,几乎出于本能地喊了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不知怎的突然让黑袍男人发怒,他拿过一旁的弓箭,直直射穿了宁煜珩的锁骨,贯穿了肩胛骨。 那弓极重,弓箭更不知由何材料铸成,弓箭破空而出,宁煜珩闷哼一声,被钉在了墙上,身后墙体如蛛网般碎裂。 他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里目光旷远迷茫,“晏……晏。” 黑袍男人来到他身边,单手成拳用力击向他的腹部,“若非你,他该有千人万人疼爱,他该被万人宠爱而非像如今这样被百般折磨!若是他肯乖乖的,又何必与你一起受苦!他沦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你!你又为何去找他?!” 宁煜珩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垂着,“……不。你错了。他……不幸福。我散去所有神力……就是为了让他……幸福。可是,他并没有。我都……看到了。他被欺负……被骂野种……被打……他过得不好。” “那只是刚开始!他以后会转运的。他会被闻家发现,带回去,会有个很好很好的哥哥,也会有一个很温柔很可爱的弟弟,他也会和命中注定的另一半在一起,虽然有波折,但他们会幸福一辈子。” “可是……他回来了……” “……” 黑袍男人像是挫败了似的不说话了,他自言自语:“对啊,他回来了。他怎么就回来了呢?” “他怎么就那么一心想着回来呢?若非他给自己下的诅咒,此刻他应该已经处在幸福与快乐之中了。” “所以……”宁煜珩抬头,眼神温柔却又坚定,血迹从肩膀晕开,他定定地看着黑袍男人,“他不快乐。还有,闻宴的宴,你弄错了。是快乐的晏。” 黑袍男人身形一僵,紧接着他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悲怆,“宝盖头啊,他自己加的。就因为没有你,所以他宁愿不幸福一辈子……哈,太好笑了。怎么……怎么偏生就是个痴情种!!!” 男人的笑声回荡。 然后他突然将笑声一收,狠厉地拔出弓箭,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宁煜珩重重跪在地上。 男人大笑着离去,凄凉的笑声在大殿里回荡,只留下一句:“你只剩……最后一次机会。” 宁煜珩看向血池,时光流转,仿佛又看到那个小孩儿。 他们拉钩,他答应了自己还会来,就真的来了。 他带了洗发水,用一个小小的矿泉水瓶装着,还带了梳子,然后又提了一桶温水,拍了拍手,一本正经道:“来,洗头!” 宁煜珩弯腰,长发垂落,小孩儿笨拙又细心地给他洗头发。还给他说外面的事情。 宁煜珩就静静听着。 然后,小孩给他梳头,梳的颇有几分心烦意躁,“怎么这么乱啊,宁宁。你可要爱干净一点,我喜欢爱干净的。” 宁煜珩脸一红,羞赧道:“没……水。” 小孩无奈。 等到所有头发都打理干净,小孩满意一笑,看着自己的杰作再看看那张完美的脸忍不住“唧”一口亲在了宁煜珩脸上。 宁煜珩眼眸里如同湖水,那一吻如同一根纤细柳枝轻轻划过湖面,引起一阵子波澜。 他把手放在被亲了的地方,呆呆地问问:“这是做什么?” “这叫亲亲!亲亲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怎么样舒服吗?” 颜狗小孩儿又糊了宁煜珩一脸口水,宁煜珩害羞地点了点头,银发飘飞,像主人的心情一样有些飘飘然了。 “你真好看。我喜欢长得好看的。你又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所以我最喜欢你了。” 宁煜珩从那时下定决心,自己一定要当最好看的。他原不在乎皮囊,可是小孩在乎,所以他也要注意一下了。 后来,小孩儿马上要走了。他送了宁煜珩一串链子,纯白色的,是小孩儿那时最喜欢的卡通人物手上的手链。因为过家家时,大家都把自己喜欢的娃娃叫儿子女儿,所以他说:“我把我的孩子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它啊。” 宁煜珩不解:“孩子?” 小孩儿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道:“我身上拿下来的,就是我的孩子啦。” 宁煜珩似懂非懂。 “宁宁,我要走了。以后不知道多久才会来。” 宁煜珩猛的抬起了头,他轻轻地却又坚定地扯住了闻宴的衣袖,问: “你……可不可以,不走?” 小孩儿又问他:“你不可以逃走吗?” 宁煜珩垂下了长睫,遮住了那双过分好看的眼睛:“我好像……在等什么……” “那等到了吗?” 宁煜珩看着小孩儿稚嫩的脸庞,点头。 “那怎么不走呢?我觉得你被锁在这里并不高兴。” “我走不了。现在还不到时间。” “现在不到时间,还有多久才行?” “八年。” “好。那我记着啦。八年后,你来找我,戴着这个手链。我家在东城陆家,很有名的那个,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家很有钱,我可以养你一辈子的。” 小孩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淡色的瞳孔澄澈地一眼望得到尽头。 八年,一年断一足,鲜血染红手链,变成了血红色。他有些苦恼,不知道到时候小孩儿还认不认得出。不过现在,这项链应该也算是他的孩子。四舍五入就是他们的孩子了。 八足尽断时他挣脱了锁链,又将八足安了回去,去了东城陆家,没找到人。于是他整整找了两年时间,从南一路找到北,才在北城唐家找到了那个当年的小孩儿。 后来……再后来的事情…… 宁煜珩闭了闭眼。 不愿再去回想。 闻宴一路太苦了。 他于苦海中回身,依旧是漫无边际的窒息于绝望。看不到希望的远方,依然有人在一次又一次在黑暗中坚持。 他愿意牺牲自己的所有,背负所有的诅咒,反噬,只求他真如他名字一般,平安快乐。 闻宴又做梦了。梦里又看见了宁煜珩,他被锁在血池旁边乖乖的被他亲着脸也不反抗,偶尔不亲了,还会疑惑又可怜巴巴地看过来。 他的眼睛仿佛糅杂了世上所有的月华流光盛景,偏偏不失最初的清澈底色。 闻宴低头动情地亲了亲他那双世上最好看的眼睛。 梦醒了。 闻宴就蜷缩成一团。 突然,门开了。 有人抱起了他。不是季子瑜,也不像顾南霖。 他听见他嘲讽的笑。 他看不见,只是徒然地偏头。 “混的真他妈惨。还得老子来救。你这条命是叔叔换来的,你别想死,给老子好好活着。” 第127章 evil hell 闻宴被救了。被季枫救了,第二次。 这次季枫的计划明显周全了许多。虽然闻宴暂时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是他却能感觉到季枫变了很多。 他被他带回了evil hell,他们的大本营。无数男男女女要么出任务,要么整夜狂欢开派对。 他被季枫安置在他房间里。他经常不见人,偶尔有人来到他这儿看见他就问:“aple呢?老子等着和他打啵儿呢。” 闻宴坐在小凳子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有些人会调侃他几句,说一些不入流的话,但应该被季枫警告过,所以还没有人敢碰他。 有一个人经常来,别人好像喊他什么ntlen,他第一次来的时候给闻宴带了个面包问他吃不吃。 闻宴摇摇头婉拒了,只是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像是个木偶一般。没有人找他说话的时候他就可以一天不说话,也很懒得动。 ntlen嗤了一声,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然后问道:“你真看不见?” “应该快好了。这段时日可以看见一些黑色的影子了,眼睛上的纱布也改成薄纱了。” “哦。” 那人停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是aple的什么人?我好心提醒你啊,你最好别是他的情人,床伴可以但是情人的话估计我们老大就容不下你了。” “不是。”闻宴浅笑,“我算是他的小舅子。” “咳咳咳!”那人激动地呛咳起来,一把攥住了闻宴的衣领,“你他妈说什么?再说一遍?小舅子?等等……小舅子是什么意思来着?” “就是他媳妇的弟弟。他叫他叔叔。” “……what fuck!草!果然玩的花!”那人砸了手中的面包,重重地坐在地上,郁闷道“老子怎么就看中了这么个人……” “我哥他死了。” “哟?咳咳咳。”他压了压兴奋的语气,显得不至于太幸灾乐祸:“节哀节哀啊。” 那一天,他们聊的还算可以。 至少ntlen是这么觉得的。于是乎,他有事没事就开始找他打探季枫的消息。 也许是熟了,他看着面前人一副超脱世俗的样子就突然手痒,把一支烟递到了闻宴嘴边,问:“这好东西,可以让人高兴,要不来一点?” 没等闻宴拒绝,季枫进来了,看着蹲在地上的ntlean和他手里的东西时面色大变,将他狠狠掼在地上,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 ntlean也不是个好惹的,二人在地上缠斗了起来,打斗声很响,东西被到处乱砸。 闻宴往角落里缩了缩,手上还捧着一杯热水,看上去乖的不行。 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声响渐渐变得不太对劲了起来。 “慢点!你他妈给老子慢点!”ntlean的声音传来,像只纸老虎。 闻宴握着杯子的手缩了缩。 然后又往角落里靠了靠。 不知过了多久,声响全停了。 ntlean控诉着季枫不给自己清洗的渣男行为,还说自己的活比他好多了,又温柔又体贴。季枫一句话把他所有的话堵了回去。 “没爽到?” 闻宴想继续当透明人。奈何有人不肯。 巨大的阴影遮挡了他面前的光线。 “你在想什么?” 闻宴摇头。 “你觉得我该为叔叔守贞洁?” 闻宴还是摇头,“没有。” “呵。”季枫冷笑了一下。 然后传来一阵凳子刮过地面的声音,季枫坐在了他面前,故意将烟吐在闻宴脸上。 闻宴剧烈咳嗽了几声。 “啧。”季枫冷笑一声掐了烟。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专情的人。你以为现实和童话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 “……” “脑子里有屎才会这么想。一个死了,就换下一个。人生得意须尽欢,野草野花那么多,结了婚尚且还有出轨,老子……没道理守着他妈的破贞洁。” 闻宴静静听着,没插嘴,他知道,季枫说的都是在和他自己说,说服自己,并不是和他说。 “你怎么这么安静?” “累。” “呵。就你还累?你成天都做些什么,除了发呆睡觉扒拉几粒米你还做了什么?我天天在外头跑也没说累。” “喝水。扒拉菜。” “……” “好好好,你是病号,不和你计较。” 季枫哼笑了几声,看向窗外,他神色突然变得和缓,突然说:“叔叔和大圆埋在那边仿山头上,你要去看看吗?——差点忘了,你眼睛还没好。等你好了再去。” “大圆是谁?” “大圆啊,一只又懒又肥又丑还老是和我争宠的野猫。他在叔叔走后又陪了我一年,然后就有一天我突然找不着它了。有人说大圆怕我难过所以离家出走死外头了。那时我还不信。 后来,我就在山那里找到了他……因为我常带他去看叔叔,久而久之也许这畜生也知道那是可以给他做桂花鱼的文斯了。所以他死前在叔叔墓碑旁边挖了一个坑,躺了进去。 真是……死了还不让叔叔歇着,就等着到阴曹地府去缠着叔叔给他煮鱼! 没准有一天……我也去了……我也要在叔叔旁边挖个墓碑躺下去……唉,但是那时候叔叔认不出我多尴尬啊!” 季枫变得话多了起来,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处凹凸不平的疤痕,自嘲地笑了笑。 “文斯哥哥认得出的。” 第128章 拐卖 “是吗?”季枫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垃圾或是什么别的,“我变了太多了……大圆死的那天,我也才意识到大圆确实老了。我甚至想和他一起去陪叔叔。可是……若不是惦记着还有一个他拼了命也要护着的人,老子早就……唉,唉……我警告你,你给老子好好活着,知道吗?你身上绑着叔叔的命!” 闻宴抿了抿唇,“我知道。不止文斯哥哥。还有很多条人命。”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宁宁的三条命,于童被陆今安针对也是因为他,文斯哥哥为他而死,他手上早就谈不上干净了。 “你说什么好多人命。至少没我多。我最近在搞一个镇的药品流通,总有些老顽固不愿意合作,只能一个一个解决了。” 闻宴知道他们从事的不是什么好事。 “坏到骨子里大概是我这种了。” 闻宴沉默了许久,才答:“季枫是个好孩子。” 季枫一愣,却想起与闻宴的初见。 “季枫,其实你应该是个好孩子,为了别人的关注和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值得吗?” 第一面就可以看出他是个好人?真是虚伪。季枫心道。 两人相安无事过了大概十五天,闻宴摘下了薄纱,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季枫。 季枫确实变了很多。耳钉耳饰全都摘了,银发染回来黑色,剪了板寸,脸上有道很长的疤,皮肤被晒得黝黑,身材也更健壮了,身上有着亡命之徒独有的戾气与死气。 “怎么了?不会还没好?” “……好了。” 闻宴看得见的那天,他去看了文斯和那只很有灵性的猫。 文斯的墓在山上,风吹过的时候,树叶便沙沙地响,让人总觉得是他在和自己说着什么。 闻宴跪下来拜了几拜,季枫在旁边想抽根烟,却又在拿出烟的那一刹那顿住了,只是伸手一遍又一遍抚摸过墓碑上的字,轻声说:“叔叔,我把他带来了。你放心。我会护好他的。” 二人下山,过了一段稀疏平常的日子。 季枫和他吃饭的时候总是话很多。一下说什么季子瑜又发了疯地通缉闻宴,一会儿说最近工作的不顺利。又说那个镇长突然改了主意,原本说好的二八分突然要三七了,姓闻的果然一样讨厌。 闻宴握着筷子的手一僵。 季枫以为他生气了就要改口时,闻宴却开口:“是北城永福镇吗?镇长叫什么名字?” 季枫有些疑惑但还是照答了。 “是。镇长叫闻天东。” 闻宴双眸一沉。 “带我去。” —— 北城。闻宴被围巾围的严严实实。季枫做这一行的自然有办法躲过各方追查所以他们两个平安无事地来到了永福镇。 见到了闻天东的那一刻,他脑海里突然就有了原主残缺的所有记忆。 原主,叫陆今辰,陆家幺儿。在八岁那年他去了宁家返回陆家时,他大哥,陆今眠在找他的时候被几名男子拐走,他发现后大喊大叫,结果被他们说是家里不听话的小孩儿一起拐走了,中途,陆今辰突然猛地撞了一下方向盘,在所有人混乱时带着陆今眠往后跑。 陆今眠之前在挣扎的时候腿被打折了一只,行动不便,但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没有给陆今辰他们捆绳子的原因。 陆今辰看到旁边有处草垛,就将陆今眠顺势往旁边一推,说:“哥,待会儿千万不要出声。你等爸妈来找你,然后告诉他们这辆车是往北边去的,可以搜查一下北城一些比较偏僻,人烟稀少,出生率低的地方。” 陆今眠红着眼,看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跑开。人贩子很快追上了他,他们手里拿着棍子,一棍又一棍落下,叫他说出他哥跑哪去了。 陆今辰自始至终只说:“我不知道。我们分开跑的!” 后来,人已经奄奄一息了,人贩子见没办法了只能先把这个带回去,血迹拖了一路。 “小辰!小辰!”陆今眠爬了出来,没有跑几步便重重摔倒在地。 货车渐渐离他远去,原本洁白的云朵娃娃在车辆颠簸间跳了几,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臂抓住了那满是脏污的云朵娃娃。 陆今眠意识逐渐恍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陆今辰被分配到了闻天东家里。因为男方问题,一直没有孩子。这次分配到的又是个看上去瘦弱的不行又满身伤痕看起来快要死掉的人,二人当下心里一怒,当晚晚饭也没给。 陆今辰在门外吹了一夜寒风,拿地上的泥巴抹在脸上,看着外面的星星,祈祷陆今眠平安无事。 后来陆今辰被强迫去种地,打猪草,喂猪喂鸡,一天下来几乎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二人见他还算乖巧,就问了他名字。 陆今辰回答:“晏晏。” 晏晏算是他的小名。 闻天东当下拍板,“那就叫——闻宴。”说着还显摆似的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写下来那两个字。晏字写错了,但是闻宴看着夫妇二人一个吹字写的好看一个得意洋洋的样子放弃了纠错。 闻宴在这儿不知道待了多久,他总是期待着他哥哥和爸妈能找到他。他还充满期望。 后来,他有一天打猪草的时候救了一个男人,他发了烧,闻宴救下了他,那个男人是季子瑜。 挺可笑的,闻宴回忆到这的时候忍不住嘲讽笑出了声,走在前面的闻天东回头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随即又对季枫讨好说:“哎呀哎呀,封大人,您看咱们这儿也难做啊。这药成瘾了难戒,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强烈抵制了,我要看不到什么赚大钱的前途,我这也不敢继续做啊……” 闻天东眼睛一转,脸上的褶皱藏污纳垢般地显现,“不然您要能说通这一家人二八就二八。他可是说要告我呢,我可太怕了啊。” 闻宴继续回忆着。 后来闻宴把他带回家,想要闻天东夫妇看在他干活还可以的份上让他留下来。 结果闻天东妻子当下气急了,抄了一个镰刀:“你一个男的领一个男的回来,你是要造反是吗?恶不恶心?你才多大?” 她被人绿过,成了同妻,还帮他们怀了一个孩子。被赶出去的时候连一口水都没有。 在那把镰刀要落到季子瑜身上的时候闻宴情急之下一挡,镰刀入腰侧。 闻天东妻子见状慌了神,闻天东不愧有“大家”风范,不慌不忙道:“如此便也算了。你自个儿拿着钱去看看伤,这人就留下。吃食一概用你那份,没意见?” 闻宴惨白着脸,笑着应了一声:“没意见。” 然后他被带到山里小诊所,缝了很多针,留下了一个很丑很丑的疤。 季子瑜那天哭了。 哭的像个小孩。 但两人算是安定下来。 季子瑜在等他的属下。没等到却等到了季家旁支的通缉令。 第129章 一墙之隔 季子瑜被冲昏了头的村民绑了起来。闻宴偷偷放他走,自己被抓了回去,被打的半死后扔在了柴房。 后开,有个男人半夜跑了进来,他在闻宴身上乱摸,闻宴惊醒了,嘴里被堵着,手脚被捆着,他害怕至极地踢蹬着身上的人,那人顺势脱了他的裤子,满脸油光的脸上笑的猥琐。 “别哭啊。我见过你洗完脸的样子,你把脸上弄得那么脏不就是知道自己长得好吗?长得好就该让我们疼爱。来,叔叔带你体验极乐……” 闻宴先是一愣,紧接着疯狂地摇头后退,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突然,他听到背后那堵墙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他的妈妈。 他听见他妈妈说:“我听这里的村民说你们前段时间领养了一个孩子,请问我可以见见他吗?当然不是无偿的,我可以给一笔钱,如果事后发现……你们确实有做什么勾当,这我也不管,钱我会照样给,我只要我的孩子。” 闻天东心动了。 闻宴用头疯狂砸着墙壁,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双肮脏的手在他身上乱摸着,他心里哭着喊:“爸爸,妈妈,哥哥,救我!救我!”却只能喊出一声又一声“唔唔”的声音。 闻天东妻子在最后关键的时刻来了,一进来,就厌恶地大骂了起来! 闻宴从没有哪一刻这么感谢她。 闻宴被松了绑,他一边无声落着泪一边颤抖着手给自己穿上了裤子。 女人狠狠捏住了他的耳朵,说:“待会见了他们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都清楚?” 闻宴顾不得疼痛疯狂点头,“你们不是人贩子。你们从人贩子手下救了我,收留我,给我一个住处,给我吃食,对我很好,我很感激。” 女人听到这儿满意地笑了。 可是,等到他怀着万分忐忑的心情到隔壁的时候,人却已经走了…… 闻宴愣在原地。 只是一墙之隔…… 他差点就可以回家了啊…… 一只碗砸了过来,砸到了他的额头,顿时头破血流。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听着闻天东破口大骂。 “他娘的!他家儿子在这儿丢了怪得了我?还说什么我们这儿就是个人贩子村,所有的人没一个好东西,他已经丢了一个了再丢一个就一定要我们全部陪葬,呵呵呵……老子还以为你真是什么少爷,可以给老子赚大钱!赔钱货就是赔钱货!我呸!” 闻天东啐了一口浓痰。 闻宴一时间觉得全身发凉,仿佛一头冷水从头浇到底。 他冲到闻天东面前哭着喊:“求求你!求你,我真的是陆家的小少爷!我真的是陆家的小少爷!那些人真的是我的亲人,你送我去东城好不好?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你们想要多少钱都可以!” “去你娘的!”闻天东一脚踹在闻宴身上,“就你这样的还想叫少爷?你是没看到他们那儿正儿八经的少爷,那叫什么,容貌天成,气质浑然,你这只癞蛤蟆还想攀高枝,做白日梦呢?!” 闻宴喃喃道:“我真的是陆家小少爷。我叫陆今辰,我有两个很爱我的哥哥,有很爱很爱我的爸爸妈妈……他们不会不要我的,他们一直在找我……求你,送我去东城……” 陆母安慰着怀里被吓坏了的陆今安,心疼的眼泪都止不住,“妈妈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你了。下次咱们再也不来这种地方了,这里的孩子也没教养,小辰不会是在这里的。咱们还是再找找别的地方。” 陆今安轻轻点头。 陆今眠却突然心头重重一跳,他回头,在无边的夜色里,破败落后的村庄越来越远。 大山里条件不好,用灯的很少,大多数晚上都点着蜡烛或者是烧着柴木。 微弱至极的火光在暗夜中晃荡,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入深渊,湮灭所有光亮。 “小眠,怎么了?” 陆今眠压下心头所有的不安心悸,苍白着脸挤出一个笑,摇摇头,说:“没事。” 陆今安躺在陆母怀里,看着车窗外飞速向后滑动的夜景露出一个笑,他心说:“弟弟,再见。” 第130章 扫把星 闻宴因为今晚上冒犯闻天东的行为再次被丢进了柴房。 他又被困在大山里半年之后,他觉得等不到季子瑜了。 在一次喂猪时不小心掺了一种草,居然直接让猪昏了一个小时,于是他利用那种草药药晕了闻天东两口子跑了出来。 因为没钱坐车,想要坐霸王车的时候被人抓了回来,卖到了唐家。 他说自己叫闻宴。 工作了几年,终于获得了一天自由的时间,他就挑着九月十号这一天,出了唐家,买了去东城的车票钱。他坐着摇摇晃晃的大巴,来到了东城。 他来到自己家旁边,被保安当成叫花子赶走。他不甘心,就在马路对面等着。 结果等到了陆今安。 他刚叫出一声哥,陆今安就走了过来。 陆今安从小就漂亮,他一直都知道,他不嫉妒,只是此刻自惭形秽地想将自己缩起来。 他强忍着不怯场。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他模样也长开了一点,安安哥哥应该还认识自己的。 陆今安全身都是低调高奢名牌,他俾睨着闻宴,冷冷道:“你是谁?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陆父陆母也出来了,后面跟着陆今眠。 他听到陆今安这话脸色一白。他干了几年农活又起早贪黑地工作了几年,面色很不好看。也不像过去那样白白嫩嫩的了,肤色泛黄,很不健康。 陆母疑惑探头:“怎么了吗?安安?” 陆今安回头温柔一笑,“没事,妈妈,就是又有个想冒充小辰的人。” 陆母顿时气了,“不给这些人教训他们就以为我陆家是好糊弄的!” 闻宴怔愣抬头,陆母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妈妈……没认出来他…… 他哥哥……也没认出他。 怎么,会这样? 他拽住了陆今安的衣袖,陆今安推了他一把,低声道:“手脏死了。” 闻宴手足无措起来,他用力在裤子边缘揉搓着手。 “不脏的。我很爱干净的。哥哥你知道的啊。你看,我鼻子上的红痣,你看我的眼睛的颜色。” “闭嘴。”陆今安低吼了他一句。 闻宴愣在了原地。 “安安,你没受伤。不要和这种人再纠缠了。叫保安。以后这种人,保安见到了直接撵走。”陆今眠冷冷道,他已经受够了那些不惜整容也要进入陆家的人了。 闻宴不懂,明明摔倒的是他。为什么他们都关心的是陆今安。 他真的不懂。 他被保安撵走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人坐上了车,他一边挣扎着一边大喊:“爸爸!妈妈!哥哥!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我是小辰啊!不要丢下我!” 他被丢在地上,他蜷缩起来,“我是陆今辰……我是陆今辰,爸爸妈妈哥哥都很爱我。我也爱他们。求求你们,别丢下我。我以后会听话的。会乖的。求求你们,别不要我……我想回家……” “你怎么哭了?”季枫惊慌地看着闻宴。 闻宴伸手碰了一下脸颊,湿了一片,他也有些愕然。 “你忘了你眼睛刚好,医生说少流泪你他妈忘记了?!你他妈傻逼吗?” 闻宴低垂了头。 季枫又心软了。 原主那天回去吃了很多苦。因为他以为他一定可以回家,所以只带了一趟车票的钱。他还买了一个礼物。因为那天是陆今眠的生日。 叫闻宴的,运气好像都不是很好。 季枫掏了掏口袋没找到纸。闻天东立马有眼力地往前递了几张纸巾。 闻宴只看了一眼,便说:“脏。” 然后用袖子擦了眼泪。 闻天东陪笑,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 几人走着走着来到了闻天东口里那个刺头家里。 一到门口,里头就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还不去赚钱?你没看到你妹妹都难受成这个样子了吗?你怎么这么狠心,忍心看你妹妹被折磨至此!你赶紧想方设法弄到这个药!” “我说过了!这药有成瘾性,她必须戒!这药最初卖20,然后是100,200,以后等越来越多人上瘾了,就会卖一千,你们难道那时还要买吗?你们又他妈拿什么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闻宴推开了门。 是他。 林钰木。 他们完全没有听到有人进来的声响。 女人破口大骂。 “你闭嘴!你不是卖屁股吗?那就去卖啊!哦,我忘了,你已经毁容了,别人看不上了!难道你要靠你的狗屁音乐吗?你以为你唱的很好吗?不过是……” “住口!住口!”林钰木吼了出声,“当初若不是你告诉我妹妹病入膏肓,需要一大笔钱住院,我怎么会答应别人去整容!你毁了我一辈子,你到底知不知道?!” 里面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砸的乒乒乓乓的声响。 “林钰木。” 林钰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先是身形一僵,然后愣愣转身,二人见到彼此的那一瞬间俱是千言万语涌上心头而不知言何。 闻宴看着那张布满疤痕痕迹的脸,愣在了原地。 而林钰木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见到闻宴。 二人分开时意气风发。眼中俱是对未来的希望。 “祝你逃脱牢笼,自由万岁。” “祝你名利双收,初心万岁。” 二人再见时,已是物是人非。 季枫给了林钰木妹妹一片药,房子才总算安静了下来。 林钰木低着头,想给闻宴他们倒杯水,却发现家里水也没有了。 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闻宴说道:“不渴,坐。” 林钰木坐了下来,如坐针毡。 “这是你家?” “是啊。”林钰木又强撑起那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模样。 “别装了。”闻宴不想走细水路线了,“脸怎么回事?” 林钰木有些被打断的措手不及,他穿着黑色嘻哈风的旧体恤,过了很久,他回答说:“被人泼了硫酸水。看不惯我长了一张和陆今安一样的脸。” 闻宴不说话了。 他知道,也许不仅仅是粉丝 还有陆今安的原因。独一无二,陆今安什么都要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母爱,父爱,哥哥的爱,他什么都要独占一份,眼睛,脸,他都容忍不下。 “需要钱吗?我不想听到违心的答案。” “……需要。” “你答应我的还算数吗?” 林钰木呆愣抬头。 “我逃离唐家,你就要作为林钰木,单单做林钰木,发表属于你的歌。如果不算数了,我给你留十万,应该能让你暂时度过难关。如果还算数,我可以把我和我爱人的卡里的钱都给你。拿着这笔钱去修复,我想看看你能凭借你的天赋走到什么位置。林钰木,告诉我,你怎么选?” 林钰木彻底僵在了原地。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闻宴,眼底都是你疯了的意味。 而闻宴只是淡淡道:“告诉我,你的答案。哦,如果你选择后面一条路,建议你提前拿五十万买断你和你母亲,妹妹之间的关系。” 屋里迟迟没有说话。 “我选……第二条。” 闻宴笑了起来,似乎是松了一口气,“那么祝你名利双收,初心万岁,未来将会闪闪发光的大明星,等着你的签名值钱的那一天。” 林钰木突然站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闻宴思量了许久,突然笑了。 林钰木看着他上扬的嘴角突然觉得心疼了起来——为什么有些人明明在笑,却觉得他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说:“我想……我身边亲近的一共就那么多人,总该有个过的好的。不然倒真显得我像个扫把星了……” 第131章 招人 “好。那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林钰木把“你”这个字咬的很重。 闻宴看到了角落的吉他,他回头,笑着说:“为我唱首歌。要吉他伴奏的。” 林钰木家里很乱,窗子开的小,地方又有点潮湿,连里头的被褥都泛了一大片一大片的霉斑。然而在这样的环境下,那把吉他却依然干净。 林钰木从木桌底下搬了一张木凳子,他拿到吉他的那一刻,他落了泪。 他坐在木凳子上,长腿抻着,低头一遍又一遍如对待珍宝一般抚摸着自己的吉他。 闻宴很认真地听着他唱歌。 偶尔林钰木抬头就可以看到他投过来的温和又鼓励的眼神。 他的眼神,恰似初见。 「夜晚万籁俱寂 你是否是那轮明月 照耀我的心际 今夜清风徐徐 带走爱意喃喃几许 为了 碎银几两,五斗大米 让我折了腰,再也不能拾起月光。 风请吹走我胸膛热意, 不然我将如何掩藏我的赤诚爱意 哦 please,please,i beg for redeption 哦 please,please,don''t let you know y heart 你是天上月,不是眼前人。 」 他看到的不是皮囊,而是内里的灵魂。 以前的他,透过他那副貌美的皮囊看见了他的灵魂。 现在的他,透过他丑陋的皮囊,依旧只在意他的灵魂。 林钰木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一瞬间几乎泣不成声。 「baby,请原谅我的觊觎。 please,please,please。 only you can understand please,wait for can you?can you?」 一声又一声的请求几乎唱尽了求而不得,接近哭腔的唱法和林钰木独特的嗓音让听众极其容易共情。 闻宴拍了拍手有些想落泪,又不知为何,他笑着说:“加油。林钰木。” 闻宴和季枫走出了门,林钰木追了上来。 他大声地冲着闻宴的背影喊道:“可不可以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必将红遍大江南北!!!” 闻宴回头,将下巴埋在了围巾里,回眸时只露出来的琥珀色眼睛清澈动人又温柔坚韧,他眉眼一弯,说:“好。” —— “你还真会招人。” 季枫在车上的时候说。 闻宴疑惑,问什么东西,季枫又不说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你怎么不给我钱。我好歹是你的嫂子一样的存在。” 闻宴笑了笑,“你不缺,不是吗?” 这倒也是。季枫他们留在evil hell 的理由早就不是钱了。这里都是一些亡命之徒,留在这儿只是为了躲避追杀与制裁而已。 二人坐在私人车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突然从两侧逼近了两辆车辆,车身狠狠刮擦着他们所在的这辆车。 火星四溅间司机踩了急刹。 季枫,闻宴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凝重。 刚刚闻宴一直没摘围巾,但是可能也有人能认出来然后告密。 林钰木没可能,闻天东要想和季枫合作也没可能告密,那就只有可能是那对林钰木妈妈和妹妹告的密了。 她们一直待在帘子后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告的密。 有人敲了车窗。 季枫抄了枪,闻宴开了窗,是赵岛。 赵岛笑的傻呵呵的,语调上扬着说了一句hi。 “抱歉,闻先生,我这也是迫不得已。我们少主,也就是唐一白,他受恩于你,想要报答,所以想把你接回北城。闻先生放心,如今北城由少主全权负责,护一个人还是可以的。” 季枫听到这率先嗤笑了一声,偏头对闻宴说:“说你招人还真招人。” 闻宴蹙紧了眉,“我并未帮助过他,兴许是他认错了人。” 赵岛浑然不在意的又是乐呵呵一笑,“少主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在南城花海镇菜市场,你曾买了一个小乞丐一幅画,说以后有钱了买另一幅。” 闻宴想起了那个捧着一幅画蓬头垢面的小乞丐了,但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如果当初他知道,那人是唐一白,他不会买他的画。 他不想和他们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对不起,但是我想我有更合适的地方了。” 赵岛笑容凝固了,抬手压在了右耳上,他右耳带着通讯器,那头显然在说什么。 许久,那头似乎是吩咐完了,赵岛说了一句:“是evil hell吗?少主说他和那里的老大认识,如果少主想要一个人,想必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第132章 养老 闻宴和季枫同时沉了脸庞,这是威胁了。 季枫举起来枪,刹那间,车外无数枪口对准了季枫,只要他一开枪就能成被射成枪靶子。 闻宴压下了季枫的枪,对赵岛说:“走。放季枫回去。我要他安安全全地回去。” “得令!”赵岛俏皮一笑,将闻宴迎出了门,又护着他进了另一辆车子。 “闻宴!你要不想可以和我说!我他妈好歹算你哥夫!” 闻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颇有几分潇洒肆意地摆了摆手,坐进了车里。 他想,他早就习惯了。在哪儿不过是一个囚笼到另一个,不过是活着或是死亡的区别。他摆烂了。苍天要他活他便活,苍天要他死他便死。别再牵连别人就好了。胳膊肘拧不过大腿,他看开了。 至于和林钰木说的那一句好——毕竟他是宁宁也认证过的骗子啊。 他说的话怎么能信。 —— 再次回到东城唐家。唐宅变得很不一样了。 门口的喷池撤了,埋了土,种了很多花。现在是初春,开了一些花苞,在寒风中像是楚楚可怜的美人胚子。 电网撤了。 向日葵那块地还是种的向日葵。只是长了一些很有生机的杂草。 唐一白一见到闻宴就红了脸,他穿的很正式。一身白色西装,胸口别了一朵红玫瑰,人比花俏。 “闻宴……你……” 闻宴挑了挑眉。 “你还欠我1500。” “……” 赵岛扶额。 “我来晚了。”唐一白有些不知所措,他眼神飘忽,看着赵岛眼睛快抽搐了一样都还没理解他什么意思只能慌乱道:“进。你进来。咱们吃饭。” 闻宴顺其自然地在唐宅住了下来。 他每天看看书,浇浇花,日子过得很快。 唐一白刚接手唐家家业应该有些力不从心,所以回来的很少。闻宴就乐的自在。每天甚至哼哼歌,唱唱曲儿。 手上十指打了钢钉,有几根接了假骨,一到天气剧烈变化的时候就有些疼痛。 他托赵岛去买止疼药。 他几乎不出门。尽管如此,唐一白还是将赵岛留给了闻宴,让他保证闻宴的安全。下了死命令,唐宅可以被烧,闻宴不可以掉一根头发丝。 赵岛整日战战兢兢也乐得清闲地看着闻宴提前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有时就在摇椅上坐一下午,晃着晃着就睡过去了。 他总觉得这个样子不太对,又说不上哪里不太对。 大概是……他好像失了之前少年人的朝气,二十一二岁的年纪硬是活成了八十多岁,眼里无欲无求,说话温柔,儒雅,再没有丝毫失态。 难道这就是长大吗? 可是他到了三十多岁的年纪,脏话还是照样骂,脾气还是照样爆啊!难道闻宴他在修习佛法? 赵岛好奇地看了看闻宴整日看的书。 结果只是一些很俗套狗血的bl故事。 狗血到他看一眼就觉得受不了的那种,闻宴看的津津有味。 赵岛弄不懂闻宴了。 他好像既像少年又像老人,既青春热血又波澜不惊,太矛盾了。 他每天都将闻宴做的事告诉唐一白。唐一白有时候晚上会给闻宴打视频,红着脸喊他哥哥。闻宴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有一次,他红着脸喊了一声晏晏,闻宴的眼神突然就变了,然后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堪称冷酷地说:“不要这么叫我。闻宴也好,哥哥也罢,不要叫我晏晏。” 唐一白知道,是因为那个男人叫他晏晏。那天他挂断电话后,摔了平板。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晏晏……晏晏……你什么时候能忘掉他,接受我呢?” 唐一白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时候,把闻宴留在南城的黑夜向日葵和在唐一白自己这里的白日向日葵都挂在了闻宴房间里。 他兴致勃勃地问挂哪里好看。 闻宴头也没抬,手中捧着一本书,敷衍道:“随你。” 唐一白的表情阴沉了下来,他隐藏地很快,随即又笑着说:“那哥哥我挂在这儿啦?哥哥一起床就看的到。当初哥哥说我的画给你的感觉很好很舒服,希望哥哥每天看到他的时候能高兴一点点。” “嗯,谢谢。” 依旧是头也没抬。 唐一白走到他身后,以一种强势的姿势把闻宴困在了他和墙壁之间。 闻宴皱了皱眉。 “徐小刀大声吼道:你负了我!分明是我与你情投意合,凭什么你要爱上一个替身?” 唐一白一字一句地把书上的台词念了出来,微微蹙了蹙眉, “哥哥喜欢看这种书吗?” 第133章 电网 闻宴合上了书,说:“我累了。你走。我想睡觉。” 唐一白的好脸色彻底维持不住了,他弯腰抱住了坐着的闻宴,控诉道:“累累累,哥哥整日都只会拿这种理由搪塞我。累了,想睡觉,随便我……哥哥,我就这么让你烦吗? 我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你真的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我为了你,去学了我以前最厌恶的金融,每日都坐在公司里听着那些人汇报着鸡毛蒜皮的事情却半天提不出一个方案。 我也累,哥哥,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哪怕和我说一句早安,晚安也好啊……” 唐一白说话带了鼻音。 闻宴不为所动。 “你喜欢我?或许。但是我不喜欢你。所以你的一切便是自我感动。我没让你这么做。也不知道你为我这么做了。不能你自己去做了又反过来将责任强加在我身上。唐一白,你若是受不了,当初就不该威胁我到唐宅,或者马上将我送走。唐宅这个地方,我真是厌恶够了。” 闻宴推开了唐一白,不顾他阴沉的面孔和衣直接睡在了床上,竟真的睡着了。 唐一白爬上床,用食指虚虚描着闻宴的眉眼,看到他脖子上,手腕上,手指上的伤口时,和无名指上戒指时,他面容阴婺,与他父亲如出一辙的凤眼阴沉地带着深渊的吞噬感,像是要拉人共赴地狱。 他自言自语道:“哥哥,难道是我对你太好了,你才会对我这个态度吗?那我要惩罚哥哥吗?” 唐一白俯下身,轻轻吻了闻宴的脸颊,再唯一抬头,看着闻宴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放松的眉与苍白如纸的面庞,终究是心一软。 “算了,舍不得,再等等。哥哥不要挑战我的耐心。我喜欢主动的哥哥。不要逼我伤害你。但是,如果是别人,触动了我的底线,就不要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他在唐宅待了三个月,夏天到来的时候,外面的向日葵开花了。闻宴便经常待在外面的长摇椅上赏花,偶尔转动一下自己手上的蜘蛛戒指。 唐一白坐在他旁边,侧头看他,问:“哥哥,向日葵好看吗?” “挺好。”闻宴闭了闭眼,往摇椅旁边挪了挪。 “那哥哥觉得要不要加个电网呢?” 闻宴睁眼了,唐一白突然凑到了他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闻宴一阵头皮发麻。 然后唐一白将下巴抵在了闻宴肩上,吻了吻他的发梢,闻宴下意识要推开他,唐一白阴沉地说了一句:“你试试。” 视线相接时,闻宴对上了那双阴沉沉的凤眸,仿佛恶鬼一般讨人性命。 闻宴不动了。 唐一白又蓦然一笑,眼底都是真心实意的笑容:“我以前,总不理解唐北辰为什么要给这向日葵加电网,但是后来我知道了,向日葵永远只跟着太阳,我们这种生活在泥土里的阴暗生物永远不配出现在它们面前。只有把它们关起来,囚禁起来,才能让它听话,让它们也施舍给我们一点眼神。哥哥,你说……是不是?” 闻宴脸上绷紧了嘴角,任由唐一白揉着自己头发,唐一白愉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似有若无地将滚烫的带着少年人的鼻息喷洒在他喜欢的人的耳尖上,又带着几分刻意地用唇擦过,闷笑起来: “哥哥,真乖……像只小狗——突然想起我的好父亲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唐一白带着闻宴去了北城的另一处宅子。规模虽然比不上唐宅,但是不小,装修很是清新。 闻宴再见到唐北辰的时候,只品出了几个字,意料之中,意料之外。 唐北辰和漫画里一样,断了腿。有个看起来年纪不太大的小男孩儿在照顾他。看到那个男孩的一瞬间,闻宴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于童。 很像。 样貌像,性格也像。 唐一白搂着闻宴的肩,假装地很亲昵,他低头说:“他下位后,我没有对他赶尽杀绝,只让他搬出了唐宅,可是我的好父亲不甘心,他开着车来撞我,想要玉石俱焚。结果可笑的是我几乎毫发无损,而他却断了一双腿。你说,老天是不是都站在我这?” 闻宴心说:那是因为唐北辰该下线了。该下线的都挡不住。你是正牌攻,当然比他活的久。天道之下,除了陆今安,便是你最受庇佑。所以你说的还真没错,老天,是站你这儿的。 唐北辰看到闻宴和唐一白的那刻瞪大了眼睛,他猩红着眼怒吼道:“滚!滚开!畜生和婊—子!滚开!” 闻宴听到这表情倒没什么变化,倒是唐一白松开了他的手,居高临下地扇了唐北辰一巴掌。 唐北辰被扇了之后,脸上和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神情,抬头时再看唐一白,竟像是在看一个罪恶不赦活该油炸的犯罪分子。 他挣扎着就要反击,却忘了自己已半身不遂的事情。 唐一白只轻轻往后走了几步,唐北辰就跌落在地,这对唐北辰无疑是最大的羞辱。 旁边的小男孩儿想上前去扶,闻宴上前问唐一白:“可以让我和他单独谈谈吗?” 第134章 后悔 唐一白定定地看了闻宴几眼,咧开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又低头虔诚至极地亲吻了一下闻宴的手背,“当然可以啦,我的好哥哥。” 唐一白退到了别墅门口。 唐北辰被扶起来之后还在梗着脖子怒骂着,他骂闻宴贱人,骂他婊—子还立牌坊,当初死活不和他上床结果转头就和唐一白勾搭上了不就是因为他更年轻更能满足他吗? 这些话连身旁的小男孩儿都听不下去了,拉了拉唐北辰的袖口,唐北辰将他推开,闻宴扶了扶男孩儿后,男孩儿眼中都是恳求,闻宴笑了一下,淡然落座。 唐北辰骂了不知道多久,等到他终于停下时,闻宴笑着给他倒了杯茶,一举一动之间仿佛他才是这个宅子的主人。 唐北辰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闻宴微微一笑,“别害怕。你们自家的茶,没毒。我只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权势滔天的人落马是这副模样觉得好玩而已。唐北辰,你取悦我了,我觉得高兴。” 唐北辰脸上先是错愕,然后脸上迅速浮现难堪,羞耻,愤怒,他张开了嘴,还没等他说话,闻宴立刻接上了他原先的话。 “我知道你刚刚那些话是为了激怒我,你大概宁愿死也不愿意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连拉屎拉尿也不能自己做而只能寄人篱下,受人照顾,毫无尊严——那么,我告诉你,唐北辰,你的下半辈子就这么过了,不管你愿不愿意。” “闻宴!!!” 闻宴笑了一声,声音有些许沙哑。 “唐北辰,把别人当了那么久的狗,自己也试试这什么滋味—— 我走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闻宴起身就要往外走去。唐北辰落马后的歇斯底里,挣扎怒骂他都在漫画里见过,再见一次,没了新意,只剩一点真实与虚幻模糊的荒诞割裂感。 让他有些恍惚。恍惚到又开始怀疑自己的真假。 唐北辰突然又低声喊了一声“闻宴。” 他这一声喊的极其低缓,音量小的近乎让闻宴听不见,也不知他本人到底是想让闻宴听见还是不想让他听见。 闻宴停住了脚,回头。 唐北辰突然攥紧了手,抬头,眼角青筋突出,眼球里每一根血丝似乎都已充盈到极致,他死死地盯着他,“闻宴,你的诅咒成功了。” ——“唐北辰,你千万不要对我动了感情,不然你会活的很惨的。” ——“唐北辰,不要喜欢我,你要是喜欢上我会万劫不复的。” “闻宴,我对你……” “哈。”闻宴轻笑了一声,“唐北辰,不要说下去了。污了我的耳朵。” 他又转身一步一步走到唐北辰身边,“你想说你喜欢我吗?可我不是个不听话的狗,不是个连陆今安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的替身吗?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 唐北辰说不出话了。 “话说出口,容易忘,我知道了。但是唐北辰,你敢看看我身上还有你留下的多少伤疤吗?” “我和你初见,你就踹了我两脚,都踹在胃上。我现在睡不着的时候那个地方就会一抽一抽地疼。” “我肩膀的地方有一道口子是你留下的,不管用什么药膏都去不了。” “还有很多地方,这一两年也消的七七八八,但是当初受过的疼痛回忆起来,还是有些,不寒而栗。” “你在我脖子上套了个项圈,让我跪下,把我关在腐臭黑暗的禁闭室,给我下药,甚至在我最幸福的时候,把我抓回来——” “唐北辰,我是个人,不是狗。狗都会疼,更何况人。” 闻宴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样的你,如何配说那两个字。我也不会相信。 终究是没人教会你怎么爱人。 我厌恶你,唐北辰。” 最后一句话落地时,唐北辰眼睛再也撑不住了,他的心像是被生生挖了一个口子,鲜血汩汩流出,落了泪。 就像他自己曾说的,他三十几年,除了幼年时期活在父亲掣肘之下,到了青年中年时期一路顺风顺水,从未受过什么大的挫折,最大最大的遗憾就是陆今安不喜欢他。 所以,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因为谁落泪了。 他以为,他是北城的天,他以为他喜欢的是陆今安,可是,到头来,却栽在一个他最看不起的下等人手里。 喜欢与爱,无缘无故。他不是看中了他的皮囊,不是因为一个绝美治愈的微笑,而只是,只是真的在意了闻宴…… 在意了那个当初只站在楼梯口窗前,就让人移开不了视线的闻宴…… 他不会为伤害了一个人而后悔难过,他只是第一次后悔,后悔他伤害的这个人他正好在意了。 闻宴起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大步朝外走去。 第135章 脱节 唐一白正在外面等着,一见到他仿佛一只摆尾巴的小狗,扬起一个笑,歪头,道:“哥哥好啦?那我们回去。” 闻宴看到了暗处退下的人,无所谓地点点头。 唐一白把他搂在怀里,护着他出门,上车。 唐北辰身边的那个男孩儿追上来了。 他大喊了一声:“闻先生!” 闻宴停了。 男孩儿给了他一朵向日葵,“这个是唐先生刚刚让我摘的,他让我送给你。” 闻宴拒绝了,男孩儿竟然当场跪下,磕头,“求闻先生收下。” 闻宴看了他许久,冷声呵道:“起来!” 男孩儿肩膀颤动了一下,还是没起,只是举着那朵看起来开的十分好的向日葵。 闻宴接过了男孩才起身,闻宴冷笑了一下,然后当着他的面丢在地上,碾入泥土里。 男孩儿面庞一白。 闻宴走近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喜欢他?” 男孩脸上神情不知所措起来,他下意识又要跪下。 “如果我说,你要真和他在一起,要磨合许久,受很多委屈,你还愿意吗?别怕,我想听实话。” 男孩儿最终点了点头。 闻宴攥紧了手,又蓦然松开,笑了起来,笑声凄凉,好似看破了红尘,大彻大悟,“那便陪在他身边。陪着。陪着……” 没有人无可替代。 文斯死了,赵岛替上,辅助唐一白夺得了唐家。 于童死了,便又有个男孩儿替上。 那他何时可以退下呢? 闻宴转身再离去时,男孩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人看起来是这样的寂寥,这样的瘦弱,无能为力,让人很想去抱一抱他。 他甩了甩头,把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走了。 闻宴坐上车,景物倒退。 他想,天道这东西……冥冥之中这东西……命运这东西……还有爱情这东西…… 躲不过,跑不掉,那就算了。 闻宴回到唐宅,还是跟以往一样。 唐一白却变的忙碌了起来。连续一个星期都没见过他的人影。 他问赵岛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外面情况如何。 赵岛想着反正闻宴也无权无势,又对局面没有任何的帮助,所以就悉数告诉了他。 外面如今很乱,不太平。 原本苟延残喘的陆家被季,唐二家分刮,季,唐两家因为分配问题已经来来回回,明里暗里交手了数次。原本偃旗息鼓的南城宁家突然崛起,各家在南城安插的势力被尽数清除,连神山也被宁家囊括其中,南城隐有扩张之势。 至于唐一白,不知道为什么,好像突然看上了……陆今安。 赵岛说这话的时候觑了一眼闻宴的脸色然后立马补说:“其实我一点也不理解少主为什么会看上那个人?不就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吗?”赵岛捏起食指和大拇指,极力表现就那么一点点,然后回想起陆今安的脸,心虚地呵呵呵了几声,“那也不至于几面就喜欢上了啊。”赵岛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下去。 闻宴不在意。 他一直安然地待在唐家就是相信唐一白绝对会和陆今安在一起有瓜葛的,他不着急。 唐一白是漫友们最爱的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洁,而且对陆今安非常之专情,后期黑化之后对陆今安依然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大多都是陆今安触怒他,然后唐一白让别人受伤,发泄怒气。 所以大家允许他火葬场后能把陆今安追回来。也在这篇买股文里抱得美人归。 这样得到天道之子芳心的人,怎么会让闻晏沾染。 所以他没有丝毫意外地淡淡点了点头,就睡觉了。 说实话,他一天基本上除了偶尔出去走走,吃吃饭都是在床上度过的。 他变得很嗜睡。 每次他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这个很迷茫,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刚刚好像做了梦,可是又想不起梦到了些什么,只是枕头常常是湿的,眼睛也是湿润的。 他好像与这个世界脱节割裂了。 好像当初想做头猪的愿望也实现了。 可尽管他没怎么运动过,却越来越瘦了。 夏天了,大家的衣服都越穿越薄,有时候他穿着一件t恤坐在地上,看着南方,赵岛就觉得面前的人快要被风吹起来了。他要变成一只白鸟,风吹他不扰,任由那阵风带他去哪个地方,躲起来,偷偷的把自己埋起来,不让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人知道。 有几夜,闻宴被胃里折磨人的痛意活生生痛醒了,他咬着枕头,等痛意散去。坚持了几分钟还没好,他就忍着痛下床找止疼药。 赵岛跟唐一白视频时说了这件事。 唐一白问:“我要给哥哥找个医生吗?” 赵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为什么不找。 “我总觉得,哥哥不是属于我的。不,我觉得,更准确来说,哥哥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我现在拥有他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是最后一分最后一秒。我想让他死的时候在我身边。他活的时间越短,我在他的世界里所占的比重就越大,别人就越不能抢走他。他是我的光,只能照亮我。” 赵岛掩去了眼底的震惊,他看着面前这个逐渐褪去稚嫩与木讷的少年,有一瞬间的幻视,让他觉得看到了唐北辰。 赵岛有些脊背发凉。 不,眼前的人可能比唐北辰还要更危险。 唐北辰的危险永远是外露的,他不屑藏起心里的任何心思,他遵从自己的欲望,不管是骂人打人折磨人均是摆在明面上明明白白的。 可是唐一白…… 他像是从还没从原先的自闭状态走出,眼前的他既有以前的冷漠却又多了他父亲身上的那一份戾气。 他的所有脾性都收敛着。在暗处潜伏着,张牙舞爪着却还能在明面上表现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血脉这种东西,真的是很神奇。 他毕竟是给人办事的,所以他只应了一声是。 “对了,哥哥知道我最近在追求陆今安的事了吗?” “闻先生知道了。”赵岛心想怎么能不知道呢,别说他和闻宴提了一嘴,外面简直闹得天翻地覆了。陆今安被季家与唐家家主争抢的桃色新闻翻天覆地。陆今安如今被季子瑜拘着,外面的粉丝都闹翻了天,舆论是站在唐一白这儿的。 后来,陆今安逃了出来。 季子瑜已经彻底疯了。 可是好像又不全是因为陆今安疯的。 陆今安投奔了唐一白。 当天,闻宴是被唐一白吻醒的。 他的舌头舔开了他的唇缝,以近乎让人窒息的节奏往里头搅弄着,咬破自己的唇,把滚烫的自己的血液送进了他的喉管,像是打上了属于他的标记。 他死死地压制着闻宴的挣扎,给了他一个带着侵略性热烈的亲吻。 他很高兴,他的初吻给了哥哥。 闻宴颤抖却又无力地扇了唐一白一巴掌。 第136章 报复 唐一白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双上挑的凤眸有些许春意。 他说:“本来想让哥哥看到礼物再来讨要奖励的,但是哥哥实在太诱人了,我一下没忍住就亲了。哥哥不要怪我,我给你带了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礼物。” 唐一白拍了拍手,有人被套了麻袋,捆了绳子送到了闻宴面前。 居然是陆今安。 陆今安被压跪在地上,前所未有的狼狈,他恨恨地盯着唐一白,怒吼:“唐一白!你负我!你说好了会和我在一起的!” 唐一白点点头,应的很痛快,“骗你的你真信啊。当初我看着你都得把你想象成哥哥才能说出那些情话。你可真是太蠢了。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得意忘形的蠢货罢了。” 唐一白又扭头去看闻宴,笑的蛊惑而天真,“哥哥,他归你了。随你处置哦。” 陆今安狠狠打了个哆嗦。 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里质问系统,系统装死。 他惊慌不安却又强撑着气势吼道:“闻宴 你当真敢动我吗?你会遭到报应的!” 闻宴看着陆今安,慢慢地确定了这不是梦境,不是虚幻而是事实后他突然低笑了一声,慢慢地重复着他的话:“我敢动你吗?我能动你吗?我动得了你吗……” “我也不知道。” “但是,唐一白这次没站在你身边了。也许,我可以试试。” “陆今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闻宴轻飘飘地说道,仿佛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儿一样,语气堪称平静与温柔。 闻宴看向唐一白,他正邀功似的眼巴巴地看着他,闻宴抬手冷淡地揉了揉他的头,唐一白却高兴地像个傻子。 “有剪刀吗?” 唐一白亲手给他递了剪刀。 当闻宴将剪刀刺进陆今安的手掌的时候,面前突然一阵眩晕,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 背后唐一白扶住了他的腰,偏头问:“哥哥要是累的话可以让我来。” 闻宴摇了摇头,“枪。” 唐一白眯了眯眼,思索片刻,还是把自己身上的枪给了闻宴。 闻宴将枪抵在陆今安的额头,再移到太阳穴,唇微启,喉头有些干涩,“我该怎么对你?我想让你尝尝当初他们受过的痛又怕我一个不小心让你死的太痛快。” 话毕,闻宴朝陆今安腹部射击了两枪。 陆今安发出一声痛喊,鲜血糜丽,衬着陆今安更是漂亮地不像话,已经有些手下眼神渐渐不对了起来。 闻宴却吐出一口鲜血,他虚弱地往后踉跄了一步被唐一白扶住了。 闻宴垂着头,看着手里的枪,心想:果真杀不了吗?真是不公平啊…… “哥哥!” 唐一白焦急出声。 闻宴推开了他,随手用袖口擦了擦嘴。 唐一白注意到了那些手下眼神的变化,他眼神一冷,闻宴把手搭在了他手臂上,说:“他们喜欢陆今安,就把陆今安给他们。” 在场的人都震惊地看着闻宴。 闻宴仿佛浑然不知自己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又平静而冷淡地重复了一遍,“他是你们的了。” 唐一白看着闻宴强撑的身体,心疼地吻了吻他的额头,对手下人挥了挥手:“去,赏给你们了。” 陆今安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人,他被人拖下去的时候,大喊大叫,仿佛个疯子。 闻宴有些累了。 吐了血之后很想睡觉。 他心里自嘲,自己确实越来越像个恶毒炮灰了,可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给他一点权势,只要可以,他一定会报复回去。 闻宴最后晕倒了。再次醒来时,唐一白告诉他陆今安被救走了。 陆今眠救的。他暴露了陆家在唐家安的棋子救下了陆今安。 闻宴没有说话,他知道,天道之子,天道宠儿,岂是他可以撼动的,可是有些事他还是要去做。不做,他总觉得对不起他们。不知道在他遗忘的那些梦里,他们是否还来找过他。 他晕了十天,再次醒来时身体孱弱地不像话。夏日炎炎,他穿着短袖却感觉冷了,又在外面套了件外套。 唐一白最近每日都会回来,回来就会抱着他睡,闻宴一开始还会呵斥,后来就不会了。 总归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唐一白刚开始只是和他共睡一床,后来就开始抱着他,再后来,就开始动手动脚。 闻宴有种感觉,他必须要跑了。或者,选择死亡。反正他活着对谁都没有益处。 闻宴看见季枫的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漫画里,陆今安被唐一白囚禁,季枫为了陆今安潜伏入唐家,然而两人却被双双抓住。 季枫抱起闻宴,闻宴一边大骂一边咳嗽着吼道:“我不用你管,你快点走!快点走!不要管我,我过得很好。” 季枫嗤了一声,“你过得好个屁!就剩半条命吊着了,连个医生都不给你找,老子这些天都摸清楚了。你等着在这里给他艹啊!” “你凭什么管我?我给谁艹管你什么事?” 季枫刚刚还为自己说的话感觉羞愧这下彻底生气了,他冷笑了一声:“凭我是你哥夫!凭我还想和叔叔好好交代!” 二人刚跑到大门口的时候,闻宴似有所感地回头,身后的唐宅二楼阳台,唐一白举着一把狙击枪,朝闻宴勾唇笑了笑,黑沉沉的凤眸里似乎透不进半分光亮,闻宴瞳孔霎时收缩。 接下来的一切,仿佛是漫画里的那一帧帧画面活过来了。 先是右腿。 然后是耳朵。 最后,要击中季枫心脏的时候,闻宴像漫画里的陆今安一样挡在了季枫身前。 唐一白歪了歪头,丢了枪,脸上的笑意嗜血而残忍,他双手作枪,模拟枪支声音,“砰”了一声。 季枫被带走。闻宴跌坐在地。 他捂着自己的心口,大口大口喘息着。 唐一白比他高,少年身体没有那么健壮,看着单薄却轻而易举仿佛抱起一条被冲到沙滩上濒死的鱼一般抱起他,亲吻了他冰凉的苦涩的唇, “乖啊,哥哥,你不能跑。你是我的光啊,你是我夜晚里的向日葵,我不希望你在阳光下,所以和我一起永驻黑暗。” “和我一直待在一起,我们一起迎接死亡。我想化成灰也和当初给了我希望的你在一起。这样的我,一定是最有价值的模样。你说,是吗?哥哥……” 暗哑的声音如同一根暗刺刺入了闻宴的心脏,毛骨悚然的害怕席卷了他的整具身体。 他想求饶,可是喉咙却不合时宜地哑了,发不出声。 第137章 自由地死 闻宴被带到了地下室。 闻宴对这种地方有种天然的恐惧。他看向唐一白,逼着自己柔和了语调:“唐一白,你要怎么处理季枫。放过他,可不可以?” 唐一白笑了笑,爽快应到:“好啊。” 闻宴心下更不安了。 直到他看到地下室里被铐着的人,他彻彻底底地僵住了。 季枫不再像季枫。 他像是个罪犯一样,双手被绑在桌面上,双腿被绑在椅腿上,他像是痛苦极了一般像只野兽那样撕心裂肺地嚎叫着,他拼命地用头撞击着桌面,双目猩红。 闻宴大喊了一声:“季枫!!” 季枫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疯狂地吼叫着,身体剧烈挣扎着,束缚带捆着他,将他身上勒出一条又一条伤痕。 闻宴被身后高大的身体紧紧搂住了,他亲吻着他的脸颊他的脖子,口中呢喃仿佛对情人的情话,说出的却字字灌毒,杀人诛心。 “evil hell的老大说他是条养不熟的野狗,让我好好招待他,顺便还让人送来了还没有试验过的药剂,我就用在了他身上。只要他活下来,我就放过他,他死了,那也不能怪我啊,哥哥。我给他活命的机会了。” 闻宴眼神空洞了。 他回头,唇瓣擦过唐一白的脸颊,唐一白愉悦地勾唇,俯身追寻着他的唇,闻宴只是像个没有生机的木偶一般重复着一句话。 “他会死……他会死……” 漫画里季枫就是这么死去,所以他会死…… 他没能熬过去。 那何时是他的死亡?他要几时迎来他的归宿? 唐一白冷了脸:“不准哭!不准为别人这副样子!是他想要抢走你,你是我的!你要永远记住你是我的。哥哥最好想想是否还会有别的人来救你,最好提前和他们说好了,不然来一个,我——弄死一个。” 闻宴扶着栏杆滑落,他捂着面,大哭大笑了起来,“是我对他们不住!我这一条烂命,烂到骨子里的命何德何能配让他们来救?!我不配,我不配,我不配!” 闻宴咳出了大片的血,在唐一白错愕的视线中,他面前天旋地转了起来,仿佛一切都远离了他,只剩下浮浮沉沉的黑暗。 没有人了。 闻宴心想,再也没有人了。 师父会来救他吗?不会。咖啡厅一别,他已经向他表明了立场。 所以没有人了。 还有一个他已经决定再也不见。其余的,他在意的人,都不在了。 留他孑然一身。 他来时,一无所有,走时,应当也是一无所有,才配得上初来时的“贫穷”。 他后悔了。 也许他就是应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求。如果他安安分分地履行完一个炮灰的使命,被折磨被欺辱然后孤寂不甘地死去,不去寻求别人的帮助,不去拼了命地活下去,不去追求那可望不可即的自由泡沫,那么,是不是他们都不会死…… 他与他们不会有羁绊,这样,死的就只有他一个了…… 他们都会好好的,好好活着…… 以他一个人的死,换了他们的生,明明是桩赚了的买卖,可是当初的他太过自私,只顾自己。他高高在上,将他们全都只当做一本漫画里的npc。 他以为自己知道所有剧情,拥有金手指,所以肆无忌惮。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他们都有血有肉,会哭会笑,会流泪,会一遍遍微笑着轻唤着他的名字,会在他危险时挺身而出。 明明现实世界的他没有人保护,没有人在意,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被背叛被欺负着,可是漫画里的一群npc却对他掏心掏肺,竭尽所有…… 他们把他抱在怀里,护着他,不受一点风雨,隔绝外面的枪林弹雨,尽他们全力,尽管微薄如蝼蚁,也拼尽所有,想让他过得好一点,哪怕那么一点点。 很讽刺啊…… 真的…… 真的很好笑啊…… 闻宴心想。 他们逝去的生命由滚烫的鲜血铸成,在死去的那个瞬间尽数从他头顶浇灌而下至脚底,冲天的热气编织了一个血色牢笼,炙热到让闻宴再不能呼吸…… 他被烫在了原地。后悔绝望侵袭。 “闻宴……” “闻宴哥哥……” “闻宴!” “晏晏……” “……” “别喊我了……求求你们……别再管我了……求你们了……让我烂在原地……为何死去的……不是我……” 他很想一睡不醒,可是似乎还没到他这个炮灰结束生命的时间。 他醒来后便只是看着窗外,任由旁边的人一声声地喊着哥哥。 窗外下了雨,雨势很大。 唐一白见状攥紧了手,却硬生生挤出一个笑。 “哥哥,有个人一直留在这里,想见你一面,说季枫有话留给你,你见吗?” 闻宴见到了那个人。 是ntlean。 他们见面的时候房间里有很多人监视着。 ntlean熟视无睹地坐下,他看着潦草了许多。虽然以前也没个正形,如今倒是彻彻底底地从骨子里透出的衰颓。 他笑了笑,手往裤兜里揣了一下,没找到烟才反应过来烟让唐一白那小子收了。 于是他捻了捻食指,说道:“我就说叫他别管你的事了。我知道你是他小舅子,老大不信。老大那人,他不管季枫和谁上床但他在意季枫对谁好。所以,他来的事情老大知道后就叫我去堵截他。我本想着到时候意思意思就放你们走,没想到,他自己倒是被唐家的人抓了。” “菜逼傻逼一个。垃圾。除了床上有点本事以外真是一无是处。” ntlean骂着骂着突然掩了一下面,又要去拿烟,动作做到一半又想起没烟骂了一句草。 许久他才又开口,声音却又沙哑。 “他最后死的时候是带着笑的,想来也是梦到了那个你们口中的他的爱人。” ntlen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这药性不定,他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昏迷,在他清醒的时候他让我带给你几句话。” “他的死怪不到你头上。他是要去见叔叔了。所以不要傻逼似的为他难过。他救你,他管你是因为,他是你哥夫。” ntlean压低了声音,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明情绪,他飞速地说着“还有,他说,所有人的死都怪不到你头上。你若是真的活不下去,那便自由地死去。” ntlean被拉开了。 唐一白走近了他,扇了他一巴掌,那一瞬间,闻宴仿佛看到了唐北辰。 “你刚刚和哥哥说什么?” ntlean吐了他一口血唾沫,贱兮兮地笑道:“没说什么啊。” “打到他说为止。”唐一白吩咐手底下的人。 “哥哥,不管他说什么,别听他的。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是你给了我活下去的意义,我真的喜欢你……” 在一声又一声缠绵的喜欢中,外面的雨慢慢染上了血色,一具尸体被拉出唐宅,随手扔在了地上。 闻宴心道:他要下去了,见到季枫和哥哥应该也会死心了。 太累了。 太累了。 好像心已经彻底死了。 他是这人间的拖累。 这个世界不喜欢他,他想走了…… 他昏睡前,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他该怎么去死。 原主应当是在季家地牢里死去,所以呢?他要去季家吗? 闻宴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一觉醒来,他坐在床头,抱着自己,蜷缩起来,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热闹过,幸福过,快乐过,真心实意地笑过,刻骨铭心地哭过,只不过最后只剩下无边的寂寥与孤独还有一颗跳不动的心脏…… 第138章 孤寂 “哥哥,我给你请了个医生,她说你可能不太好,你和她聊聊天,待会儿再睡好不好?” 唐一白习惯了他的没有回答,将医生叫了进来。自己守在了门口。 是李茹瑟。 “hi!乖乖,又见面了。这次你怎么看起来更不好了。真让我心疼啊,乖乖。” 李茹瑟注视着闻宴,挑眉一笑:“这次连笑都没有了。看来这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我的乖乖受苦了。” “我不信你。” 李茹瑟的笑意淡了下去。 “你是个庸医。我们没有必要继续交谈。你说的,全是错的。 我没有对这个世界充满恶意。我最初只是想活着。但我一直一直都在被人爱着,被人关心着。我身边有很多人都在乎我,甚至,为了我死去。我不缺爱。你误导了我。我后悔我发现的太晚。我明明拥有的很多。 可我当初只是想活下来而已。现在我不想活了,我只想让他们活下来可是已经不可能了,我失去了所有。 我总是错过。在不对的时间做着自以为很好的事情。 李茹瑟李医生,我拒绝和你交流。” …… 李茹瑟出去的时候摆了摆手,“患者拒绝沟通,你应该也听到了。那我只能暂时开点药了。初步诊断,有轻中度抑郁症还有他之前患过妄想症,这下看了应该也没有彻底治疗成功。今后,我会尽量来的勤一些的。” “吃了那些药他会怎么样?” 李茹瑟掩唇笑了一下,“唐少爷放心,这药正经药。辅助治病的。” “我的意思是,他睡的时间太长了。有没有可以让他清醒时间长一点的药,我想让他陪我的时间长一点。” 李茹瑟若有所思,笑道:“有啊。当然有。不过有点伤身体,毕竟是猛药。对身体损害挺大的。” “没事。用。” 李茹瑟探究的目光收了回来。 走出唐宅的时候自言自语:“原本还想提醒一下他别光找心理医生,找个正经医生看看身体。现在想来,唐家人的自私还真是一脉相承。可怜,也不知道闻宴这人有什么魅力,让唐北辰和唐一白接连沦陷。” 突然,电话铃响了。 她看着屏幕,突然笑道:“忘了还有个季先生。这真真是招人体质啊。” 她坐进了车里,接了电话。 后来,李茹瑟果真如她所说,来的勤了。 发现闻宴真的拒绝沟通后,她就让闻宴画画。第一天的主题是家。唐一白在旁边看着,若是不照做的话难免会遭到什么不痛不痒的惩罚,多少让闻宴有些恶心。 可闻宴迟迟没有落笔。 不是因为他不想,可是他不知道怎么画。 所以他就画了一栋房子。在前面画了一个他自己。再要动笔时却觉得累了,于是停了下来。 李茹瑟看这幅画看了很久。 房子没有窗户。天是灰蒙蒙的,既无太阳,也无云朵。 只有一座房子,一个人。 李茹瑟面庞凝重了起来。 “你认为家只有你一个人吗?” 闻宴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也无力解释。 他知道家里应该有爸爸妈妈,兄弟姐妹,也许还要有爱人,也许还有一只狗或一只猫。可是这么多人,他没有力气画。 李茹瑟看向闻宴的眼神很凝重。 他吃的药也多了。唐一白总会看着他吃下。 后来,他发现他想睡觉的时候睡不着了。该睡觉的时候总是犯胃疼。所以他只好每天记得吃止疼药。吃的多了,有时候咽不下去,药丸刚放到唇边就觉得反胃。 所以只能就着蛋糕吃,把药丸一颗颗压进去,藏起来,就好像自己吃的只是蛋糕了。 也不是没想过忍过去,只是唐一白总是抱着他,他一有什么响动,唐一白就知道,他会说止疼药吃多了不好,然后就会把手探进他的衣摆,暧昧而情se地按揉捏掐着他的肚子。 唐一白和宁煜珩有些小动作和习惯都很像。可是闻宴从来没有混淆过。 宁煜珩给自己按揉肚子的时候,晚上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丝欲念,只有依赖和担忧,甚至能看见其中的一丝害怕失去的恐惧。 宁煜珩喜欢亲吻他,动情的时候喜欢,安抚闻宴的时候也喜欢。因为闻宴和他说,亲亲就不疼了。那时候他的亲吻是不带欲念的,只是表达自己的喜欢与亲昵。 唐一白和宁煜珩不一样,闻宴却经常因为他想起宁煜珩。 兴许在梦里,闻宴见过宁宁很多次了,不然也不至于次次泪湿凉枕。 这点在唐一白有次发火的时候就被证实了。 他质问闻宴为什么就忘不了宁煜珩,梦里一边喊着他的名字一边哭。 闻宴那时才知道,原来,他只睡了那么一点时间都能梦见宁煜珩。 他嗜睡。 也许是因为梦里才有他,才有他们。 现实的他,太孤寂了。 第139章 伤疤 在李茹瑟治疗了闻宴一月之后,到了秋天。 天气凉的很快,对于闻宴来说其实他有些想穿羽绒服了。前段时间,他发了场烧,好不容易退下。所以他还是穿的很厚实,宽松的加绒卫衣里套了两件毛衣,整个人被捂得很严实,像个球。 唐一白那天不在,赵岛被派出去了。 李茹瑟带他出唐家的时候他安静的不像话。 直到彻底甩开身后的保镖,李茹瑟才松了一口气,她似乎很好奇闻宴的平静,她问:“你不好奇我要带你去哪吗?” 闻宴抬眸,李茹瑟望进了那双眼睛,她有些失神,真是十足漂亮的眼睛啊。 眼睛每一处下弯上拐的轨迹仿佛都经过了一层精雕细琢,细细思索,眼尾下垂的弧度,睫毛卷翘的程度,每一处都完美的不像话。 琥珀色的眼睛里虽然没有星子却仿佛隔了一层薄纱,天然让人心生亲近怜爱。 他说:“我知道,是……我的归宿……” 那一瞬间,李茹瑟愣在原地,他脸上的冷淡却破碎的神色让她居然生出了把他带走保护起来的想法,很快她回过神来,心里嗤笑了一声自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只是,她好像再也不能直视他的眼睛…… 果然是季家。 季子瑜看向他的眼神真的太奇怪了。 像是激动又像是怨恨愤怒,多种情绪夹杂起来让他面目狰狞。 闻宴站在门口,平静回望。 季子瑜一把将他抱起,一路扛到了二楼。把闻宴摔在床上的那刹那,闻宴缓慢地眨了眨眼,他问:“不把我放到地牢里去吗?或者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季子瑜伸到半空中的手一僵,他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失了神采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心思回转了多少个来回,他飞速地扯掉了自己上半身的衬衫,扣子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他紧紧攥住闻宴的双手,拉到头顶,将手探入闻宴的下摆。 闻宴陡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想要踢开身上的人,季子瑜拽住他的脚骨,一扭,随着一声惨叫,闻宴彻底惨白了脸色,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他无声地落泪,无声地喊了一句疼。 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兽,连求饶都有心无力。 季子瑜却再没有犹豫。 闻宴穿的厚实,他一边亲吻着闻宴,一边脱下他一件又一件的衣服。 拖到只剩最后一件保暖衣时,他粗喘了一口气,吻去了他的眼泪,手掌探入衣袖,与肌肤直接亲密相贴。 突然,季子瑜的脸色变了。 他僵在原地,碰到的那处凹凸不平的肌肤让他如被惊雷劈过。 他看着身下人微弱的喘息与脆弱至极的模样,他呼吸一滞,心像是被揪住了,疼痛从心头蔓延到指尖。 他曾一遍又一遍凝视着这个伤疤而落泪,将他牢牢刻在心尖,包括这个伤疤的每一道弯曲的弧度,每一针所缝的位置,每一处狰狞凸起,每一处颜色深浅。 他滚烫的泪曾经打湿这处伤疤。 他曾无数次午夜梦回,梦到小孩儿在给他挡刀时先把他推开,从而在自己身上也刻出一个和他身上一样的伤疤,然后再把小孩抱在怀里说:“我会保护好你。我会带你逃出去。” 因为那是第一次,第一次啊,有人挡在他面前,说要带他回去,给他一个安身之所。 所以,他碰到那个伤疤的那一刻,他的大脑由于保护机制,空白了,他不能思考下去,大脑先一步拒绝了所有的深思细想。 很久,他缓过了神。 他的呼吸变得深重,他不敢相信,完全不能相信地一遍又一遍从伤疤的一头摸到另一头,就像当初他摸着小孩儿的疤,从一头摸到另一头,问他疼吗…… 他突然像是被烫到了一般缩回来手。 然后他又在原地错愕了许久,终于,他的手哆嗦着,指尖泛白,猛地掀开了那最后一层遮羞布。 那腰腹间的伤口让他仿佛一瞬之间如坠深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起来,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着。 那一处伤疤…… 那个小孩儿…… 是……是闻宴? …… 怎么……怎么会这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闻宴紧紧蹙着眉,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他低声说着什么。 季子瑜终于听到了。 他说,放过我…… 他说,杀了我…… 第140章 我后悔救你了 季子瑜艰涩起身,脚步踉跄了几步,强行起身走到了门外,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双拳紧攥,向墙上砸去,眼眶暴涨,双目猩红。 “啊——!!!” 季子瑜压根不敢回想他到底对闻宴做了什么事情。他真的不敢想,可过往的那些回忆不饶人似的在眼前回放。 他一遍又一遍疯了似的自虐着,双拳逐渐渗出鲜血。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男人仿佛被逼到绝境之中的野兽一般歇斯底里,涕泗横流。 他亲手……毁了,他最应该好好对待的人。 他亲手毁了那个小孩儿。 可是他本来是要好好对他的。 他经历了那么多苦,当上的季家家主本来是为了能配得上陆家的人,可是,他手握季家大权,却将权利的锋刃刺向了拯救他出黑暗的人。 季子瑜濒临崩溃。 他回想起他弄断了他的十指,鞭笞,烙伤,他让他像狗一样吃那碗肉粥,他想起他躺在地上大哭的模样,想起他紧紧攥着他的裤腿,抱着他的小腿的模样,想起他一遍又一遍祈求地说着:“告诉我,不是的,求求你……”的模样。 隔着一扇门,门内的人无声落泪,门外的人崩溃嚎啕。 不知过了多久,季子瑜起身,他的身形晃了一下,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 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闻宴面前,跪了下来,他用脸颊蹭着闻宴放在床边的手背,他哭了,他说:“对不起,闻晏,我不知道是你。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我认错了人。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骂我或者杀了我都好,闻宴,我错了。” 季子瑜跪在床边,哭的像个孩子。 那时的闻宴好像突然就和原主共情了。原主的感情裹挟着他让他说出来一些他原不会说的话。 他说:“小哥哥。你不知道,你走后,我被他们抓回去,他们很生气,打了我一顿,把我关在了柴房里。我想啊,不过就是关一晚上嘛,他们也就这点惩罚人的本事了。可是,后来你知道怎么了吗?” 季子瑜突然不敢听下去了。 闻宴笑了一声,眼泪从眼角滑落,打湿枕套。 “后来啊,有个男人偷偷进来了。他扇了我一巴掌之后就开始脱我的裤子和衣服。” 季子瑜彻底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怔怔地看着闻宴,喉中发出一声悲鸣。 “我想要喊,可是嘴巴被堵住了。我想要挣扎,可是我手脚都被捆住了。”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闻宴……” 季子瑜手心抽搐,他闭上了眼,亲吻着闻宴的手背,像是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哈巴狗,闻宴平静地把手抽出来了。 “可是,我很幸运,也很不幸。我隔着一堵墙,听到了我妈妈的声音。” 季子瑜已经能猜到结局了,他已经无力再哭,也不配再哭,他觉得耳边嗡嗡嗡地响,可是闻宴的声音却如同一道道利剑,刺进他的心间。 “我以为……”闻宴扬起一抹凄凉至极的笑,“我以为我获救了。结果一墙之隔,我甚至觉得我花了一眨眼不到的时间就走到的距离,他们都不愿意等。 他们走了,我发了疯,求着闻天东带我去东城,他揍了我一顿,饿了我三天。后来啊,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我等了你半年。觉得等不到了,然后我就自己跑出来了。坐车没有钱,然后我就又被卖到了唐家。” 季子瑜失声了。 他知道闻宴为什么没钱。 他把钱都给了自己。 他引开了那些人。只为了给他争取一个逃走的机会,给他争取一线生机。 小孩儿在那个晚上,那个黑夜里只有萤火虫微弱光亮的晚上回头粲然一笑,夏风吹拂热气,仿佛万物消退颜色,他一双瑞凤眼弯成月牙,他说:“小哥哥,我等着你来救我啊!” 过往与现实交织,暴露出现实的可笑与狰狞可怖面容。 “季子瑜。你有来找过我吗?” 季子瑜哭着不住地点头,“我找过你。我以为你已经被陆家找回去了。我以为陆今安是你。我认错人了。我真的找过你……我没有忘记你对我的好。我想和你过一辈子的……” “是吗?那我问你,为什么陆今安说他是你就信了呢?为什么你不能再找找那个地方呢?半年的时间啊……如果不是你,我应该可以早就自己逃出去,季子瑜,我后悔救你了。如果能回到过去,我该让你死在那个山洞里。” 第141章 我看见你就犯恶心 闻宴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在他耳边响起。季子瑜的心快要被碾碎。 他抽出手枪,放进闻宴的手里,他已经接近癫狂,满是泪痕的脸上的疯狂清晰可见。 他红着眼,痛哭流涕,“闻宴,你不要生气。我怎么样才能让你原谅我?你杀了我。只要你肯原谅我,折磨我,杀了我都可以,求你,只要你能原谅我。” 闻宴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彻底崩溃,心如刀绞—— 他说:“我不杀你。你能杀了我吗?我想死了。” 闻宴在季家待了三个月。 第三天,他找到了地牢,让顾南霖打开地牢。顾南霖由于被季子瑜吩咐过服从闻宴的一切命令,除了寻死。所以他开了地牢。 闻宴让他出去。 顾南霖便坐在了监控器前。 没坐一会儿,他震惊地推倒了椅子,拼尽全力跑到地牢,他看见闻宴倒在血泊之中。 他带了一把小刀,割开了动脉。 抢救了三天,救回来了。 闻宴心想,还没到他领盒饭的时候。算了算了,顺其自然。 三个月内,唐家与季家彻底撕破了脸。 两家元气大损,宁家则是一路吞并各个小家族,壮大的速度非常之快。 明天就是闻宴的生日了。 季子瑜特意在家里准备了惊喜和礼物。 他本人丝毫不知道。 可是,季宅迎来的不是生日派对而是几声枪响。 唐一白再也忍不了了,他直接妄图闯入季宅,把闻宴绑在自己身边,无论生死。 两家混战之际,负责保护闻宴的顾南霖重伤,闻宴被人打晕带走,扔进了车里。 这是闻宴知道原主是陆家幺儿后第一次见到陆今眠。 其实他差点认不出。 都说心态影响面相,这一点,在陆今眠身上表现的很明显。 往日那双优雅矜贵彬彬有礼看谁都温柔似水的桃花眼变得残忍暴戾。 他满身的戾气,身上煞气很重,像极了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闻宴醒的时候已经是晚上。道路积雪,陆今眠却像是投胎似的开的飞快。 终于在轮胎一个打滑后,他停了下来。 闻宴已经睁了眼,再闭眼显然不合适。 于是他坐了起来,陆今眠却二话不说狠狠甩了他好几个巴掌。 闻宴偏头,嘴角溢出鲜血。 又被攥住下巴,陆今眠看他的样子似乎在看什么仇人,“你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小安?你怎么敢让那些人欺辱他?怎么敢伤他?” 闻宴冷冷笑了一声,呛咳起来,平静说道:“怎么不敢呢?陆今眠,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他手上有多少条人命你不知道但不代表他没做过。我只是报复,有什么不对?” “还嘴硬?!”陆今眠攥着闻宴的头往玻璃上撞去,闻宴顿时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缓神,又被狠狠朝旁连撞了数下。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 “就算是小安的错又如何?你们之间,你只能跪下来认错!报复?可笑至极!” 闻宴看着面前这张脸,突然笑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只是觉得不甘,怨恨,痛苦。 “在你们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是非?究竟还有没有对错之分?只要陆今安一哭,全世界就都亏欠了他,你们所有的爱都给了他,那其他人呢?” 那我呢?那那个叫陆今辰被你们遗忘的人呢? 他也是陆家的少爷啊。 他也该无忧又无虑地度过一生的啊…… “其他人,不过蝼蚁。而闻宴你不过是最脏最脏的臭虫。我看见你就犯恶心。” 闻宴扯了扯嘴角,觉得可笑地笑了起来。 陆今眠下车查看车子状况,又继续行驶。 闻宴缩在后座,突然说了一句:“陆今眠,我今天生日。” 陆今眠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那又如何?且说你是不是今天生日,就算是又如何?” 闻宴看向他,眼底的情绪太过悲伤以至于陆今眠攥着方向盘的手指蓦然用力,指尖泛白颤抖。 第142章 云朵娃娃 “哥哥,哥哥,哥哥~哥那个哥!我想要那个娃娃,你给我买,好不好?” 陆今眠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孩儿只觉得烦躁无比,他日日被逼迫去应酬,而他却能好吃懒做,什么事情都不做就能得到爸妈的喜爱,嫉妒使他实在不能在陆今辰面前伪装出什么好哥哥的模样。 “哥哥!”陆今辰一个劲地往他跟前凑,陆今眠看了看在房间里安静看书的陆今安心里更觉得眼前的小孩儿聒噪,他终于怒不可遏了,“你到底有完没完!” 吼完这一句,小孩儿似乎被吓到了,怔怔地说了一声对不起之后就跑开了。 陆今眠心里一闪而过愧疚。但是很快他就没想那么多了。 以前他也总是凶小孩儿,没给过他几个好脸色,可小孩儿忘性大,总是记不住别人对他的不好,尽是记得别人对他的好了,什么今天哥哥给买了一个甜筒,今天哥哥给我买了一个火车模型——他压根不知道若不是为了营造出一个好哥哥人设,陆今眠压根不会搭理他。 所以,他觉得这次也一样。 过不了多久,小孩儿就会眼巴巴地过来。 呵,到时候打个巴掌给颗枣就行了。 可是他等了许久,等到晚上了,小孩儿还是没来。 陆今眠觉得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到半夜,他敲开了小孩儿的房门,才发现小孩儿眼睛都哭肿了。 他怔愣在原地。 小孩儿睁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是他,“哥哥……你你怎么来了?” 陆今眠眼底浮现愧疚之色。 他把陆今辰要的云朵娃娃递到了他身边。 陆今辰立刻高兴地亲了陆今眠一口。 “哥哥真好。爱死哥哥了。” 陆今眠被这样直白的表露爱意的话语弄害羞了,却端着,不想让陆今辰看出来。 “嗯,让我进去坐坐?” “啊?啊……好。” 陆今辰有些心虚地看了看书桌。 陆今眠已经是个人精,顿时意识到那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陆今辰看着陆今眠拿起那本小本子,捂着脸,连声求饶,“哥哥,哥,我错了!” 陆今眠看完了,气笑了,所有的教养都被遗忘到后脑勺。 本子上第一面就是一张人物介绍。 姓名:陆今眠 年龄:十三岁 性别:纯纯的直男 性格:抠,凶,特别凶!!! 方法:此人极度难搞,不吃软,不吃硬,(若非零花钱在他手里我才不要讨好他呢!哼哼哼!)目前摸索到的唯一方法,此人极度听爸妈的话。只需搞定爸妈,在爸妈面前扮柔弱,假哭便可搞定! 这张卡片的下一页还画了一个漫画插图。 大抵是一只猫伸手向一条狗要天上的云被凶了之后蔫巴巴地回家,然后眼珠子一转,拿了洋葱熏自己眼睛,第二天去哭,然后小狗就给他摘了天上的云下来的幸福美好故事。 陆今眠:……幸福个屁! 那只猫画的那么可爱,那条狗画的和只蛤蟆似的,他在陆今辰眼里形象就这? 又抠又凶的像只蛤蟆的小狗? 陆今眠抓住了陆今辰,打算让他见识一下长辈的威严。 陆今辰由假哭变成了真哭。 “痛。哥哥,我错了!屁股好痛。” 陆今眠这才停手。一时没忍住。他有些心虚。 “我……我只是叫你买生日礼物而已……你凭什么……打……打我。你给安安哥哥买礼物从来都不用他去要……我要告诉……爸爸妈妈。你太坏了……坏死了。” 小孩儿可怜兮兮地一边给自己捞裤子,一边擦眼泪,陆今眠一听陆今辰搬出父母立马怂了。 “我错了。对不起。” “嗯,还有呢?”小孩儿顿时像被地主长期欺压的农民一朝翻身,得意地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陆今眠咬了咬牙,“你要怎样?” “嗯……这样你每年生日都要给我送个云朵娃娃。跟我说生日快乐,ok不辣?” “就这?你就这么喜欢云朵娃娃?”长的普普通通,还特别便宜。 “对啊。干干净净的,看着就特别舒服啊。” “好。”陆今眠怕他反悔,连忙应了。 自此,哪怕陆今辰不在他身边,陆今眠也会年年给他准备一个云朵娃娃,放到他房间里,说一句生日快乐。 云朵娃娃是很便宜。可是后来由于更多好看精致的娃娃被制造出来,这种平平无奇的娃娃渐渐就没有厂家制作了,于是陆今眠跑了很多地方,终于以巨资包下了一个厂子和生产云朵娃娃的工人。 这是亏本的生意。 陆今眠做了。 而且一做就是十三年。直到那一年,他决定放下,关注身边的人,小辰的死亡貌似已经是事实,那么他也该向前看了,该把更多的目光放在生者身上。 刚刚闻宴说今天是他生日的时候,陆今眠愣了一下,终于想起今天是小年啊,小辰今年还是没能回家。也许他真的再也回不来了……他困在某座无人知晓的大山里,埋了骨,销了泥…… 陆今眠的眼睛酸涩的厉害,也许是因为过度疲劳而充斥着血丝,他透过前视镜看一遍又一遍注视着那双眼睛,那双和小辰一模一样的眼睛实在是太过碍眼了。 闻宴蹲在座椅之间的一小片地方里,没有再说话,只是用袖子默默地擦拭着自己头上的血,像是个无人关爱躲在洞穴里舔舐伤口的小兽。 第143章 上山 不知道开了多久,闻宴被胃里的疼痛折磨得有些受不了了,再加上舟车劳顿,让他止不住地干呕起来,呕不出什么东西,倒是呕出了一小滩血。 闻宴看着那摊血愣了许久。 他虚弱地喊了陆今眠一声。 “陆今眠……我很饿……” 陆今眠自己带了面包和水,但是他只冷冷地看了闻宴一眼,就道:“关我什么事。” “陆今眠……我胃疼……你要是要替陆今安报仇能不能不要折磨我,让我死的痛快一点。我有点……有点怕痛。” 闻宴以前从来不会对不熟悉的人说这样示弱的话。可是,他在陆今眠面前好像不管怎么样都像是在示弱,服软,他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 陆今眠蹙紧了眉头,然后拿起一瓶矿泉水往后砸去。 后面传来一声虚弱的惨叫。 原来是闻宴刚刚破了口子的地方被刚刚砸来的矿泉水瓶子又磕出血了。 陆今眠仿佛浑然不在意地继续开着车,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透过前视镜,看着后面的人似乎缓了很久才伸手去够那瓶矿泉水。 他似乎连挪动一下身子都感觉很困难,他废了很长时间才够到矿泉水瓶子,可是当他拿到矿泉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力气根本打不开,他看了那瓶水很久,久到陆今眠几乎以为他要昏迷过去的时候,闻宴闭上了眼,手一松,矿泉水从车子的一头滚到了另一头。 他松手的那刹那,陆今眠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留下了一个细细的口子,无关痛痒却又存在感十足。 “陆今眠,你要带我去哪儿?告诉我我要死在哪儿才算对得起你们呢?让我死个明白。” “……神山。” 闻宴的眼睛忽然睁大了,他喘不过气似的,攥住了自己的脖子,艰难开口:“不……我不……去。” 他会害了他。 他不敢再打听他的消息,怕忍不住去找他。 他不敢再靠近他,怕给他带来厄运。 他是个炮灰,也是个灾星。 “由不得你去不去!你以为你是谁?你有资格提去不去的事情吗?!”陆今眠冷笑一声道。 闻宴剧烈咳嗽起来,又咳出一小滩血迹后安静下来了。 他靠着车门,手放在肚子上,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往上仰起,像是一个最真挚的信徒仰望着天空,外面的雪花如同棉絮一般飞舞,坠落,然后尘埃落定。 清冷的月光透过车窗洒落,落在他白如金纸的脸上,给他笼了一层薄薄的纱。 到目的地的时候陆今眠把车停在了山脚下,拉开了车门,闻宴被拽到地上,艰难地睁开了眼。 外面雪反射着光,喀折河结了冰,也微光粼粼,远处山脉涌现一缕鱼肚白天光,还未染上橘色,这天地都是亮亮堂堂,干干净净的。 他说:“陆今眠,天亮了……” 陆今眠不耐烦地把闻宴拽起来,闻宴却一个趔趄又昏倒在了地上。 到醒来时,他躺在一个矮小的瓦房里。 瓦房有些漏风,很凉,他躺的被子有点潮湿,表面发了霉,让他身上有些痒。但是应该进了食,感觉好上了很多。 有四个男人和陆今眠走了进来。 他们应该只有这一间房子,所以陆今眠和他们谈事情的时候就没避着闻宴。 闻宴很快就知道,原来是宁家入世后,神山就被封了。但是神山上不仅有一些珍贵药材也总有一些人希望上神山许愿,因此有人探出了一条上山的小路,并以此谋财路。 陆今眠和那些人商量价格。 那四个人给出了一个对于目前的陆今眠来说的一个天价。 陆今眠心里很烦躁只是常年在商业上应酬他的脸上依旧是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 他说先交一半定金,带到了再付全款。 四人商量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他们带着闻宴上山,闻宴踏上神山的那一刻就不自觉想起那天。 他闭了闭眼,被陆今眠拽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了。 陆今眠为了防止他耍什么小聪明,把他的手腕用绳子紧紧捆着,他在前面牵着。 神山上山三千台阶,有很多人走过,他们心里都是有希望能实现的愿望,陆今眠为什么带他来这里呢。 闻宴开始想,陆今眠在意的其实也不过是陆家和陆今安,那么他难道是走投无路到相信这种怪力乱神吗? 闻宴觉得不是的。可是他又不能开口问。 越往上面,温度越低。闻宴被捆在外面的手已经被冻坏了。本来就疤痕遍布的双手细胞坏死,肿胀又青紫,雪下的愈发大了,寒风一吹,洋洋洒洒,闻宴踩一脚下去就已经没了膝。 那带路的四人见风雪都快迷了眼睛,连刚刚冻出来的鼻涕都快结冰于是打算在某个避风处暂时歇息一会儿。 此时差不多已经走到了一千多阶,闻宴实在是走不动了,在他们停下的时就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眼前迷糊地很,陆今眠看了他一眼,也坐在了他旁边,手中还握着绳索。 陆今眠休憩的位置上方正好有一棵树。树枝上积满了白雪。闻宴好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往上一望,却看见陆今眠头上的树枝出现了一点点裂痕,裂痕迅速扩大,下一秒发出一声脆响,几乎是出于本能的,闻宴用尽全力扑了上去。 粗重的树枝砸在背上,白雪“啪啪”几声掉落,陆今眠被扑倒在地的瞬间眼神是呆愣的,他看着身上的人义无反顾完全出于下意识的行为心中突然百感交集。 那四人连忙赶过来,把两人从雪里扒拉了出来,闻宴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背上被压出了血痕,掩在羽绒服下倒是看不出分毫,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有多痛。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陆今眠回过神后恶狠狠地看着闻宴,眼底满是猜忌阴沉。 闻宴先是一愣,随即没有说话。 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是脑残了还是怎么的,居然去保护陆今眠。 “我知道你为什么救我,你不就是想让我对你心软吗?你这种人,最会玩弄揣摩人的感情,唐北辰,唐一白,季子瑜他们谁没有拜倒在你足下。我看的一清二楚,他们原先明明都是喜欢小安的,可你来了之后,他们却被你玩弄于手掌心,骗的团团转!好啊,三个家主都如此了,如今还要勾引我吗?!” 陆今眠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到了点上,再想起自己从唐一白手中救出小安时小安无助哭泣的样子更是一怒之下起身重重地踹在了闻宴的肚子上。 第144章 世事总是与愿违 闻宴被踹在了背后的树上,背后的伤口抵着粗粝的纹路,他立刻弓着身子落了泪。 陆今眠收回脚,“若不是你,我陆家何至于至此!陆家的机密是你泄露出去的对?” 陆今眠拽住了闻宴的领子,又是一个巴掌。 他后来从季家入手调查到了那个告密的消息。举报的人明显心思细腻,经手了很多人甚至信息加密了很多层,他查了很久才知道原来把陆家机密告知给季子瑜的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最为低贱没人会在意的下等人。 闻宴偏头笑了一声,然后直直迎上了他的目光,不冷不淡近乎理智地说道:“是啊。我泄露的。我就是看不惯陆今安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陆家是他最大的依仗,没了陆家,他就和我这种肮脏龌龊的臭虫一样,哦,不,他比我更危险,那时候有那么多人都喜欢他,甚至想要占有他,没了陆家,他们便可以肆无忌惮了。” 闻宴看着陆今眠的脸色愈发可怖,连颧骨处的肉似乎都在抽搐,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到一阵可悲。 闻宴挑眉笑了笑,“你知道没了陆家的陆今安会怎么样吗?”闻宴回忆着漫画,眼底的喜悦,兴味明显,“他会被人不断地囚禁,他会被折磨,被强行压在人的身下,却又一次次被放弃……” “啪!” 这一巴掌,陆今眠打的很用力,闻宴半边脸飞速肿起,嘴角流出一丝鲜血。 陆今眠手心颤抖着,他眼神阴婺再也不见初见时的温柔儒雅。 陆今眠曾经是唯一一个愿意听他解释愿意给他一个活下去机会的人——如今,他也不会了…… “闭嘴!小安岂是你可以编排的?” 闻宴哈哈大笑起来,他歪了歪头,顺势倒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挑衅道“这就受不了了?” 我经历的可比他惨的多。怎么总有人怜惜陆今安呢?就因为他是主角,而自己只是个炮灰吗? 陆今眠突然冷静下来了,他看了闻宴许久,说:“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你想激怒我然后钻空子是?我告诉你,不可能。你必须和我一起到神庙。小安还等着我去救。你必须代替小安!必须代替他!” “代替他做什么?” 陆今眠冷笑了一声,睨了闻宴一眼“这就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了。” 后面的时间里,几人一直在赶路,到最后还剩一百来台阶时,闻宴已经可以看到神庙了。神庙矗立在山头,与一般人心中所想神庙不同的是这个神庙此刻居然张灯结彩了起来,远远一看,竟像是办喜事。 四人见路也带的差不多了,这神庙看起来也在举办什么仪式,怕冲撞了庙里的神仙,于是便向陆今眠要剩下的钱。 三千台阶虽然是个虚数,但是这么一趟走下来,闻宴还是觉得腿快要废掉了。 他听见陆今眠那儿起了争执。 陆今眠手头上已经没有了钱。交给他们的定金已经是所有的钱款。 那四人当即大怒,就要动起手来,闻宴往一旁躲了躲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没想到,陆今眠的眼神却准确无误地投在了闻宴身上,闻宴看到陆今眠眼神的刹那,心底突然一凉,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陆今眠,把自己心底的想法一压再压。 可他没想到,陆今眠,竟真的这般无情。 那些普普通通的字从他口里吐出,一瞬间变成了天罗地网将闻宴笼住,他听见他说,“要钱没有,他,可以给你们,玩了之后记得送回来。” 闻宴僵在了原地,他想跑,可是跑不了,他不想哭,可是眼泪却像是掉了线的珠子一般从脸颊滑落,陆今眠突然狠狠偏过了头。 闻宴好像开口说了句什么,又好像没有。 他被人骂骂咧咧地扛在肩上,只在最后看见陆今眠在神庙前,在苍茫雪地里点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升起的刹那,一滴滚烫带着热意的泪滴落在雪地里。 他被扔在神庙东南角的一处草棚里,草棚挡不住风雪,寒风夹杂着雪花挂在脸上,四人拉起了门口的布,一个脸上带了刀疤的男人率先走了上来,他毫不温柔地用粗粝的手掌擦掉了闻宴脸上的泪。 “小子,别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你哥把你卖给了我们。” 闻宴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他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喊了一声……哥哥…… 这具身体好像越来越不受他控制了,怎么原主的感情总是裹挟着他的感情。他不想哭的时候总是落泪,伤口疼的时候落泪,伤口不疼的时候也会落泪,他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 可是,他现在是真的很怕,很怕…… “老大,男人和女人不是不一样吗?我们什么工具都没带,可以做吗?” 刀疤男人笑了一下,捏住了闻宴的下巴,“老三最近不是在卖那种药吗?给这小子来一粒,保准待会儿那里湿的不需要润滑剂。” 闻宴被卸掉下巴,喂了一粒药,下巴又被复位。 “别急着哭。待会有的你哭。” 刀疤男人开始脱衣服。 闻宴实在是想不通,他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走到这步田地。他想要的真的不是很多。 他最开始真的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亲人。他原本只打算自己一个人安安分分地生活,后来,他有了宁宁,便只想和宁煜珩生活一辈子……可是老天偏不让他如意! 他想要的已经够少了,老天可以让人一夜暴富,可以让人获得万千宠爱,可以让人获得生杀大权,却偏偏容不下他……偏偏!容不下他! 闻宴咬上了自己的舌尖,拼尽全力往墙上撞去!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会死的很安逸。就是那种就算活到七八十岁患上了病,他也会选择安乐死。他想要干干净净,平平静静地离开这个世界而并非这样。 可是,世事总是与愿违。 世事总是与他意相违。 鲜血染红了墙壁,像是腊梅铺满了灰墙,血色的虫繁衍扩大,他倒在草垛上,周遭一切仿佛都与他远离,声响渐息,世界安静。 第145章 他要赌 他好像产生了一点点梦幻般的错觉。 他梦到宁宁亲了自己。 像是以往一般的,珍重地亲了亲自己的额头,然后撬开了他的唇关,鲜血在唇舌交缠间被闻宴咽下。 闻宴终于清醒,他看着面前的人,一边贪婪像是史上最贪得无厌的人注视着宁煜珩,一边理智拉扯着他,他想要推开宁宁,却被人抱的更加紧了,风雪交加中,门口的布被掀起,在余光中,闻宴捕捉到外面雪地里的四具尸体。 宁煜珩又吻了吻他的眼睛,安抚着他的情绪。 闻宴身上的热意逐渐存在感明显了起来,当他不自觉缠上宁煜珩腰身的时候,当他不自觉去蹭宁煜珩腹部,面带潮红地看着宁煜珩的时候,效果立竿见影。 宁煜珩有些手足无措。 被药意彻底迷软了身体模糊了神智的闻宴已经快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一把抓住了宁煜珩的手,放在了自己身下,他说:“宁宁,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一辈子好不好?在梦里就满足我的愿望。我怕,我死了,下辈子就找不到你了。” 天昏地暗,不知几时。 闻宴再度醒来时,前所未有地睡了个好觉,他醒来看着身上的痕迹骤然想起先前的事情拉开门口的布,往外探去,却见雪地上的四个人形鼓包,他这才反应过来,之前的荒唐情事原来不是他死前做了一场淫靡的梦,而是实实在在的,他们真的彻彻底底在一起了。 身上除了一些咬出来,吻出来的痕迹,竟是干爽无比。连撞墙导致的额头的伤口都好了七七八八。 他一时还没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摸着右手腕上那处仅剩的一颗珠子,眼里的神色逐渐变的坚定。 他千逃万逃,逃不过命运的安排,命运让他们分离又让他们相见。 两颗心已是紧紧相贴,他不能违背自己的本心不去想他,不去担忧他,不去爱他。 他闻宴,如今只剩一条烂命,赔了便赔了,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他还想再试一次,最后一次,他要抗争这垃圾般的命运,这烂泥般的人生。 他没剩什么东西可以在意的了,不过是破釜沉舟,既已走投无路,干脆让他做一次赌徒。 闻宴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撑住,要撑住,希望还是有的,他们还是有机会逃离的。 但是,首要就是先搞定陆今眠。 残留在这具身体里的原主的情绪这段时间老是莫名其妙就冒个头,让人很恼火又很莫名。 闻宴压下心底所有的计量,在看见陆今眠匆匆赶来时突然坐在雪地里,拉开了羽绒服拉链,扯坏了毛衣,把双眼放空,头微微低垂。 那一瞬间,陆今眠顿住了脚步。 他呼吸一滞,双拳紧攥,胸膛在克制下微微起伏了几下。 他看见在漫天白雪中,少年低垂着头,跪坐在雪地间陨落的模样。 身上大片暧昧的红痕,扯坏的毛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肩头,内里瘦削的骨头仿佛一柄锋利的尖刺,刺在了陆今眠身上。 干干净净中坐了一个本该干干净净的男孩儿。 陆今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是怎么僵硬而生冷地说出:“走。”这两个字的。 他只看见闻宴抬头的那瞬间,迷茫脆弱的眼神迅速被怨毒代替,那一瞬间,几乎是不可控的,陆今眠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毁了一个少年。 毁了那个初见时,困在唐家唐宅里蓦然回首时眼底还有星子的少年。 毁了那个会怯生生问如果自己不是他弟弟,他还会不会对他好的少年。 毁了那个遇到塌雪时,会义无反顾地护在他身前的少年。 闻宴看着他,眼神里只剩下了无边的恶意,吐出的话语尖锐而恶毒“陆今眠,你怎么不去死?!你他妈凭什么这么对我!凭什么这么对我!你当初在山脚下和他们商议的时候就想着把我送出去了。我在你眼里是商品是吗?我是个人啊!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 “陆今眠,去死!去死!我一定会杀了你!一定会亲手杀了你!”闻宴瞪大了眼睛,仿佛面前是他穷尽一生也要杀掉的人。 陆今眠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大的悲哀,之前心尖那个不痛不痒的伤口突然存在感明显了起来,他在难受,喉中仿佛含炭,阻塞地说不出话。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闻宴是活该!是他应得的!陆家和陆今安都是被他害的!他这一辈子,拼了命也要守住的不过是家人和陆家基业,陆家基业已毁,他不能在失去小安了。爸妈都还在等着他带着小安回来…… 他不能再被眼前的人迷惑。 他蹲下去,僵硬地伸手,替他穿上了羽绒服,拉好了拉链,粉饰太平一般以为看不见他身上的伤口就可以欺骗自己的良心。 闻宴不断地用尽全力踢打着他。 陆今眠终于情绪失控地怒吼了一句:“够了!” “够了?这哪里够了?!这哪里够了!陆今眠,你毁了我啊,你毁了我啊!我不过就是想好好活着!就那么难吗? 你说我勾引他们,可你又哪知道我受过的苦?你看看我身上的伤,看看我不能正常弯曲的手,你真觉得你们这种人看得上我?不过……是找到了个好玩的,玩具,宠物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闻宴大哭大笑起来,雪地里响起他凄惶的笑。 “陆今眠,陆今安就是贱,我说了又怎么样!” 又是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音。 少年被打得偏了头,吐出一口血唾沫,他低垂着眼,长长的睫毛掩住那双琉璃眼。 陆今眠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不想再让他口里说出自己不喜欢的话语于是突然捂住了闻宴的嘴。 闻宴霎时心底百转千回——演过了?他要杀人灭口了? 在被推倒的那瞬间,闻宴双瞳骤然一缩。 刚刚才拉上穿好的羽绒服又被迅速解开,毛衣被卷至胸前,闻宴扇了陆今眠一巴掌,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 陆今眠侧头,抵了抵腮帮,那俊美的脸上露出近乎疯狂的神色,“我早就疯了!陆家破产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你知道我为了陆家付出了多少吗?!我从小就没有自由,我被逼着学各种我不喜欢的东西,我每一天过的都是朝九晚五的生活,因为我知道陆家不够强大,我是陆家家主,陆家所有人的顶梁柱,我必须强大。可是你却轻轻松松将我二十几年的努力付之一炬,你让我如何不疯!!!” “你不是要我死吗?好啊,你要是待会能让我死在你身上,那也算是你的荣幸。” 第146章 祭品 闻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漫画里的陆今眠分明是喜欢女的,怎么被他一激,就这样了? 而且他们还是…… 草。 闻宴双手被捆着束在了头上,双腿被压着,裤子已经褪到了脚腕,与雪地接触的刹那,闻宴被冻的浑身一哆嗦。 只剩最后的屏障。 雪地里一只带着烫意的手在他身上游走,陆今眠的眼神仿佛最原始的野兽盯上了属于自己的猎物,带着浓重的占有欲和毁灭欲,仿佛破釜沉舟,又似一时怒上心头。 闻宴已经打算破罐子破摔不管他信不信都告诉他他就是陆今辰的事情的时候,一名黑袍男子出现了。 “在庙前做此等有伤风化的事情不太好,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陆今眠听到这个声音身形一僵,紧接着他急忙起身,冲到了黑袍男子面前,他急切地问着:“小安没事?人我已经带过来了,他也是天生琉璃眼,你们让他代替小安做祭品,你答应过我的!” 黑袍男人的目光掠过陆今眠,落在了闻宴身上,闻宴正飞速地给自己穿衣服,此刻听见陆今眠的话拉拉链的手僵在原地。 黑袍男人目光收回,“你确定吗?拿他换陆今安?你要知道,神的祭品,都活不下来的。他们要受尽折磨,直至——受孕。” 陆今眠瞳孔一缩。 “可男人又怎么能受孕呢?天生琉璃眼,找遍了,也只有这两个男人。所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陆今眠不自觉地回头了,他耳边不断回响着黑袍男人的话语。 “这意味着他一辈子都会成为神的禁脔。一辈子,直至死亡,都会死在床上,不得自由,最终郁郁而终。” 陆今眠的心突然像是被人狠狠捏住贯穿了,那根扎入心脏的针又细细麻麻地疼了起来,他强忍苍白的脸色,点头道:“是。我要拿他换小安平平安安。他最后的下场与我何干?” 黑袍男人点头,吹了一声口哨,从神庙里有一人被人带了出来,他一出来就像只蝴蝶般扑到了陆今眠怀里。 陆今安一句又一句依恋十足地喊着哥哥,仿佛一只倦鸟找到了安息的巢穴。 闻宴在一旁静静地立着,他心里在想什么呢?应该是为原主感到不值。 陆家的三个儿子,其实都挺贱的。 黑袍男人站在闻宴身后,说:“走。和我来。” 在闻宴走过陆今眠身侧的时候,陆今眠鬼使神差地突然抓住了闻宴的手腕,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他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然后迅速地甩开了闻宴的手。 然后就只看到闻宴一双无怒无喜,无悲无痛的的眼睛。 那一双眼睛,比这大雪还要薄凉无情,锋利的淡漠是一把把冰锥扎入他的胸膛。 闻宴很平静地说:“陆今眠,你又放弃我了。那我也不要你了。” 陆今眠怔在原地,他看着闻宴一步一步走向山顶的神庙,雪花一点一点覆盖他最后的足迹。 又?为什么是又? 为什么他的心在听到他说不要他了的时候会突然抽痛地这么厉害。他心里被无边的惊慌恐惧所围追堵截,他朝闻宴的方向走了一步,又被陆今安拉住了。 “哥哥,你怎么了,你看着脸色很差。” 陆今眠恍惚了一瞬,他身形晃了一下,看向陆今安担忧的眼神,摇了摇头。 黑袍男人不知怎的,突然回头倒退着走了几步,像是无关紧要地提了一嘴:“听说,你们陆家原本还有个男孩儿,也是琉璃眼来着。” “对。他十五年前被拐走,应当是没能活下。”陆今安急忙道。 黑袍男人突然笑了一下,笑声古怪,他重复了一遍:“啊,没活下来啊。节哀。” 陆今眠觉得他这话里似乎有别的意味,还没细想,黑袍男人已经大踏步往前走了。 第147章 凰蛛 闻宴一边跟着前面带路的僧人往前走,一边思量着打算。 宁煜珩的身世成谜。从他梦里梦到的他被困在宁家的阁楼里到他自己表明的他的身份是凰蛛,都可以看出宁宁是这个世界bug一般的存在,而bug在普通人眼里会是什么呢? 若是世人不容,便为怪物,若是稍加包装,便为神仙。而那天要抓宁宁的人明显不是想要宁宁死,所以,很有可能,他们是想借神之力做事亦或是借神的名头忽悠众人。 所以,闻宴打算先跟着他们,看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若是真的是去见宁宁,那便与自己的目的不谋而合,若是不是,那便要再想办法。 也许,那时候,季子瑜和唐一白可以找到神山。 说来也是嘲讽,闻宴没想到原主这样一个炮灰的身份也这般扑朔迷离,与所有主角都挂上了钩。比起陆今安来说,更像是他以往看过的被夺了气运的主角。 而他如今更是要卑鄙地利用原主的身份原主做的善事来为自己谋利。 唐北辰已经掀不起风浪。唐一白莫名其妙没有对陆今安动心,反而因为他当初的无心之举对他有种莫名的占有欲。而季子瑜……如今他最不需要担心的便是季子瑜对他不利。 他在季宅的那些日子,季子瑜几乎从来不来他面前,只是会偶尔躲在暗处,或利用监控摄像头来观察闻宴的一举一动。 而陆今安陆今眠——等他们下山以后必定会遇到季子瑜,到时候,相比他是陆今辰的消息从季子瑜口中说出会比他自己说出有更大的信服力。 然后他刚刚故意说出的那些话,故意卖的那些惨便会让陆今眠彻彻底底意识到他对他的弟弟造成了怎样的伤害。 到那时候,闻宴便在季子瑜,陆今眠那儿拥有了一张金牌,就算唐一白到时候再想将他关起来恐怕也要思量一下。 再之后,如果能下山,他就可以利用他们二人与宁宁过上真正平和的生活。若是不能下山,只要和宁宁永远在一起,倒也不怕了。 闻宴越想越觉得前路颇为光明。想起之前要死要活的仿佛被人附体的时候就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的命,父母给的,他们以命加注的,这条命早就已经不廉价了。 他要活。 他不要死。 闻宴被领到了神庙殿堂正中,柱上雕梁画栋,墙上画着一大片一大片的壁画。 黑袍男人向他介绍了壁画上的内容。 原来上面讲的就是凰蛛一族。 这个世界最先的背景便是智慧型生物分为两类,分别为人类与凰蛛。 人类勤劳勇敢,智慧而又善于学习,很快在一些低等生物中脱颖而出。而凰蛛则是天生好运,它们被赐予神力,长寿永远青春。 人类嫉妒凰蛛能受到天神青睐,派一位勇士前去凰蛛一族,却在路上与一位化形为女孩的凰蛛相爱,并使其怀上了一个孩子。 而在怀孕时,勇士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女孩儿的肚子直到七八个月份的时候已经是扁平的。直到十月时,女孩儿突然分娩,却生出一个卵。 勇士大骇,当即就要杀了女孩儿与她生下的怪物。 女孩儿这才解释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原来她是凰蛛一族,这个卵确确实实是他们的孩子。 勇士眼底阴沉,看着破卵之后钻出的孩子最终假意原谅了女孩儿,并说人类其实早想和凰蛛有更深入的往来,希望女孩儿能帮他们游说。 女孩儿犹豫着答应了,她是族内圣女,族里的人都很拥戴她。于是,她允许勇士第一次带了二十个人进入凰蛛族群。 这二十个人类受到了热情的款待。凰蛛一族,容貌天赐,各个拉到人类里头都是绝美的存在。 很快就有人类心动,并娶了媳妇和勇士一起定居了下来。 圣女见人类与凰蛛相处地如此融洽,定居下来的人类也没有丝毫异心,便渐渐接纳了越来越多的人类来的凰蛛聚居地。 与此同时,她和勇士的孩子成长的速度也比一般的孩子要快的多。天生一头银发,满一岁举办生日宴那天,他的头发已经长到了腰部。 圣女温柔地用梳子梳着他的头发,给他扎了几个漂亮的小辫子,俯下身亲了亲他,“我的孩子真是好看。是凰蛛里面最好看的一个了。” 小孩儿微微眨了眨银色的长睫,眼底清澈却不见小孩儿应有的对父母的依赖,倒显得淡漠了起来。 许久,他嘴角微微上扬,分明是件平平无奇的事情,圣女却高兴地落泪,“太好了,我的孩子会笑了!我要赶紧告诉他这个消息!” 还没等她牵着孩子出门,她走到门前时,突然止住了脚步。一股浓烈至极的血腥气传来,她白了面庞。 几乎是转瞬之间,她将小孩关进了衣柜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不要出来之后,便跑出了房间。 开门的那刹那,眼前的景象让她目眦欲裂。 第148章 屠戮 所有的族人都昏倒在地上后被人类用特制钩子穿破了琵琶骨,串了起来。生辰宴的酒里下了人类研制了一年发明的专门针对凰蛛的药物。 她看着勇士从一旁走出,见到她厌恶地皱了皱眉,“你怎么没事?” 圣女突然想起今天勇士给自己端来了一杯茶,她放在一边又被小孩失手打翻,她这才意识到了所有的真相。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最爱的以为会共度一生的男人,泪流满面,“为什么?为什么?!” 勇士嘲讽一笑,提刀朝圣女袭来。 “非我种族,必杀之。” 圣女在惊慌中躲避。 刀锋入心,直直贯穿胸膛。 她看见自己的族人被一个个残忍杀害,甚至不管男的女的当场被人侮辱,眼角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啊!我要杀了你们!啊!” 凰蛛体内有丹元,她仰头化作了一只蜘蛛,空中起了无数波动,震颤着将人甩出几米远。天色阴沉下来,轰隆的雷声在远处响起,雷电在空中撕裂苍穹,仿佛世界末日已经到来。 “以我身躯,献祭上神,报我仇恨,平我怨怼!” 在无数人惊慌失措的眼神与慌忙逃离,自顾不暇时,勇士突然抓出了那个他们的孩子。 他将小孩儿踹倒在地,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面目狰狞地威胁着他:“怪物,快,叫你娘亲停下!!!” 小孩儿只是抬眸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眸中淡漠的无爱无恨,仿佛世间万物都入不得他的眼睛,银色的长睫遮掩一双鸳鸯瞳,竟让勇士背后一阵发凉。 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当即恼怒地剁下小孩儿的一只小腿。 他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鲜血四溅,已变成蜘蛛形态的圣女仓皇转头,刹那间,眼里流出两行血泪,发出一声不似人的悲鸣! 小孩儿却只是看着自己的娘亲,既没有流泪,也没有出声。像个娃娃一般任人摆弄。 他被人攥住了那扎的漂漂亮亮的头发,用力往后拽着,被迫仰起头,“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你若非要自爆,也好歹考虑考虑你的儿子还有你剩下的族人。放心,我们不会赶尽杀绝的。还没研究透你们长生的秘密,我们会给你们留下后代的。” 蜘蛛的八足狠狠扎入了身下的地面。她恨!她太恨了!她恨他,她更恨自己识人不清,引狼入室! 她多么想让这全世界都给她的族人陪葬,她多想让这些贪心的人类全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是……可是,她的孩子还在这世间……可是她的孩子才刚到这世间走了一年,连外边什么样都还没见过……他才刚学会笑,以后也许会学会说话,以后会喊她娘亲……她真的忍心毁掉所有吗? “啊啊啊啊!” 勇士笑了起来,笑的猖狂肆意,他弯下高大壮硕的身躯,将小孩儿拢在怀里,语气充满恶意与畅快地说:“妖物,你还是有点用处的。瞧瞧你的好娘亲,愿意为了你怜惜人类,怜惜这世间。你不想和她说说话吗?哭啊!求她啊!” 小孩儿被压着在地上狠狠磕了好几个头,他的头被自己的父亲踩在脚底,银发垂落,掩盖他的面庞。 在众人惊诧的眼光下,他的断腿竟逐渐修复。 蜘蛛趁着众人愣神时抢走了小孩儿,小,而一旁的人类却已经带来了专门对付凰蛛一族的弓箭。 万箭穿心,小孩儿被护在身下。 凰蛛形态渐渐维持不住,化作了人形。 原本美貌的人儿此刻背上插满了弓箭,她吐出一口又一口鲜血,却捂住了小孩儿的眼睛。 她抱着他,像是以往哄他睡觉一般哼唱着歌。 “我的小乖乖啊,睡,睡。月亮已经爬上来,娘亲亲亲你的眼睛,好好睡一觉。 我的小乖乖啊,睡,睡。窗外鸣蝉响个不停,娘亲亲亲你的耳朵,好好睡一觉……” 歌声渐渐消散,身上的人渐渐没了呼吸。 小孩儿轻轻的,像是怕打扰了她似的,眨了眨眼,缓缓将手放在了她的后脑勺上,说了他出生以后的第一句话:“娘……亲,睡……。” 他以为,他的娘亲只是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只是没想到以后再也没有那个会笑着给他梳头发扎辫子的人了。她再也不能叹一口气,眼底满是期盼地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喊我一声娘亲啊。 安眠曲唱完了,她也再没有醒来。 小孩儿和剩下的凰蛛被带走了。带到了真正属于人类统治的地方。 凰蛛各个个性刚烈,在今后的二十年里不管看的如何紧,都陆陆续续或被折磨致死或是自杀身亡。 到最后,只剩下了当初那个小孩儿。 第149章 宁百胜 他被锁在阁楼上。 人类屠杀了神给这世间派的使者,遭到了天灾,于是,人类在不甘怨怼中将最后一只凰蛛锁在了高楼,他们以他的鲜血饲养世间福泽,妄图愚弄神的眼睛。 却不知,这最后一只凰蛛,本就是惹了天道被罚的堕神。 他被困了很久很久,起初他只知道自己姓宁。因为他的父亲姓宁。后来,一代又一代宁家家主继承家业,有一个人,给他取了名字,宁煜珩。 玄鸟既至,序属春分。 朝于太阳,厥典备存。 载严大采,示民有尊。 扬光下烛,煜爚东门。 他说他是宁家繁荣的根基,他是宁家的太阳,太阳不落,宁家不倒,繁荣万世,庇佑子孙。 宁煜珩不喜欢和宁家的任何一个人说话。他们畏惧他恐惧他却又不得不依赖他供奉他。 尤其是那个给他取名的人,他不像以往那些家主一样躲着他,他说他喜欢他,他曾跪着,跪在被锁链囚禁的宁煜珩身前,面色潮红激动地大喊着:“你是上天给予宁家,给予我的神明!请你怜惜怜惜我!我愿意给予你自由,你可否给予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颤抖着手想要解开他的锁链,却在最后一刻被人阻止。 那以后,宁家家主迅速易位,一个尚小的孩子被推上家主之位。而从那以后,这座阁楼成了每一任家主的禁忌。他们口口相传,说那里住了一个妖怪。 后来,不知道多久。 宁煜珩遇见了小闻宴。 他才第一次有了摆脱这种生活的想法。 闻宴从一幅幅壁画与男人的讲述声中回过神来,心里头想要见到宁煜珩的想法愈发激烈。 黑袍男人像是知道他想法似的,说:“再耐心等等。” 说完这句话,从寺庙后面的走出一个英俊的男人。 男人身上的气质和宁煜珩很像,却又很不像。 头发是刻意染的银发,散乱地垂至肩头,一双眼睛扫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冷漠,却是那种将一切人生命视作蝼蚁的漠然。 若是没有见过宁煜珩,闻宴也许会对他多注意几眼。但一旦见了,便觉得面前的男人有点东施效颦的意味。 更何况,如果闻宴没记错的话,这是原漫画里戏份最少的一个攻——宁家现任家主,宁百胜。 宁百胜其人,披了一副淡漠的壳子实则心底既做不到出尘也做不到将万物置于身外。 他是野心勃勃的。不然也不会在他继承宁家之后就迅速扩大宁家的商业版图。原本被唐季两家争夺的东城被他渔翁得利后硬生生占了半数以上。 在漫画的最后快收尾的时候,季子瑜吞枪死后,他已经和唐一白一南一北两足鼎力相争。 而陆今安作为唐一白护在手心里的人自然成了宁百胜要攻击下手的地方。 可是没想到把人抓回来后,他却动了心。 他是宁家培养的一个最完美的机器。他的毕生使命只有壮大繁荣宁家,他没有自我,直到遇见了陆今安。 陆今安怜悯他,觉得他的童年太过可怜与阴暗。于是他说,你应该为自己而活。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你有喜欢的人吗? 连连几个问题把宁百胜问迷糊了,他开始对陆今安不一样了。 只不过,他斗不过唐一白。最后南北交战时,他是为了保护陆今安免受流弹攻击而死去的。 闻宴那时候唏嘘了一下。 现在,他正视着面前人似有若无的打量。 宁百胜走到黑袍男人面前,问:“他就是闻宴?” 黑袍男人:“嗯哼。是。” 宁百胜:“瞧着不过如此。” 他面无表情道。 “太过瘦弱了。他可能受不住。” 闻宴:……?他是在说什么受不住。 闻宴皱紧了眉头。 黑袍男人轻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受不住。” 宁百胜淡淡地瞥了一眼闻宴:“我不喜欢男的。” 闻宴被二人的对话弄的不上不下了起来。 随即宁百胜轻蹙眉头,道:“算了。我何必管那么多。跟上我,去换衣服。” 闻宴看了看在一旁无动于衷的黑袍男人,咬咬牙,跟上了宁百胜。 寺庙里一楼供着佛像,二楼却是人居住的房间,梨木雕桌,金丝楠木做铜镜框架,一片古色古香。 宁百胜推开房门,闻宴一眼就看见了摆在房中的大红嫁衣,是女子样式,裙摆绽开,像是一朵朵血莲,针脚细致,做工无不体现出这件婚服的奢容华贵。 闻宴眼底微闪。 “进来,换上。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话需要马上找人改制。年底二十八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闻宴被这一席话的信息量冲击,一时怔在原地。 宁百胜似乎不满意他的迟疑,伸手将闻宴拉了进来。 随之,他眼底闪过一抹震惊。 面前的人太过瘦弱,以至于他错估了自己的力气,将人一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闻宴刚刚在大殿里熏了佛香,于是此刻一股檀香扑鼻而来,让宁百胜恍惚了片刻。 他竟情不自禁地在他手上的伤疤上抚摸了片刻换来的是闻宴毫不犹豫地推开与厌恶的神情。 宁百胜沉浸在自己刚刚那一刻的失神之中,在两人对视了片刻之后,他恢复了冷漠,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淡淡地说:“去换。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闻宴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拿起婚服走到了帘帐后头。 宁百胜这才忍不住掐了掐眉心,却听到那头窸窸窣窣衣服脱落的声音。 他下意识抬头,下一秒双瞳微微扩大。 外头雪光反射的光线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将少年青涩柔韧的身体映刻在薄薄的一层帘帐上。 帘帐薄薄一层纱,上面绘着糜艳的冬日红梅。 他看见少年腰身的曲线,瘦长的腿和手,以及偶尔一个侧身展现的挺翘浑圆。 这一刻,过往二十年里的冷静自持成了笑话,故作的淡漠寡欲也挣扎着露出内里的狰狞。 他有些狼狈地偏过了头,去够茶壶,想往茶杯里倒水,倒了半天,脑子里依旧是那个身影,那个明明白白属于男人的身影。 最后,听见帘帐里骂了一句艹之后他猛地放下茶壶,正要喝上一口的时候,却才发现茶杯里一滴茶水也没有。 第150章 二十八 他依旧想维持表面的镇定,于是他问:“怎么了?” 闻宴顿了顿,道:“这衣服好像有点大。老是往下掉。用腰带捆住了也不行。” 宁百胜起身,不知出于什么心思看了纱帐一眼,少年应该已经穿好了衣服,于是到了纱帐另一侧,看到了正低头与腰带奋战的少年。 他头脑一热,拽住了腰带的一头,突然把闻宴往自己身前一带,闻宴一个踉跄,扑在了他怀里。 闻宴正要脸色难看地骂人时,他却又将他推开了一点,保持着一个较为礼貌而不显突兀的距离。 手里攥着腰带,绕着他走了一圈,把腰带一勒系上了。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闻宴面前,抓住了他后脑勺上的头发,逼着闻宴仰头,自己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之后,突然说了一句:“就这样。换下来,然后婚礼之前,你就住在这里。” 宁百胜说完就走出了房间。 闻宴压根不能从宁百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索性也就不去想了。 那一晚上,宁百胜梦见自己成婚了。 挑开喜帕,却是一个男人。 他却没有多挣扎,只是顺从本心地俯身吻了上去。 直到天亮。 他醒来时,脸色阴沉地可怕。 他的命运好像出现了一点意料之外。 他说服着自己,二十八之后就好了。 二十八那天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闻宴大概是下午四五点的时候便被几个小尼姑敲木鱼敲醒了。然后就是换上婚服,一顿打扮,抹了古代的口脂,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想笑,倒真像要嫁人的女孩子了。 红色喜帕盖头,他被人搀扶着出门,到门口时,突然停了,他想掀开喜帕却被人抓住了手。 是宁百胜。 他几乎能想象出宁百胜那一副死人脸。 “你既无家人,便由我来背你。” 挣扎反抗不会带来改变,闻宴便由宁百胜一步一步背上了楼。 二楼以上还有三楼,最高是七楼。可惜,没有电梯。 闻宴一度想下来,自己走。 宁百胜只是一次又一次说:“不必。我可以。” 后来,最后一次的时候宁百胜像是不耐烦了似的重重打了一下闻宴的屁股,闻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终于不再挣扎。 他们一阶又一阶拾阶而上。 窗外突然响起了礼炮,鞭炮的声音。 庙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红色炮仗冲上云霄,在天边炸开。 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原先道路被雪堵了的原因,陆今眠与陆今安暂时找了一个山洞住了下来,打算等雪势小一点的时候再下山。 此刻陆今眠望向外面,看着烟花突然想着又是一年了。 他想,今年,陆今辰依旧没能回家。 他又想,闻宴离开时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他又放弃他了。 他觉得自己身上很难受。 他知道自己发烧了。 陆今安睡在山洞里面,里面烤了火,暖洋洋的,可是他不能进去。他要守在洞口。以免山里有什么狼或者狐狸之类的,如果这类食肉动物一旦进了这个洞口,逃走就难了。 于是,他就守在洞口。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陆今眠很少感冒,一生起病来却是病来如山倒。 他已经发了一天的烧,学习工作完晚上十二点回家,往床上一倒,只觉得世界颠倒,浑身疲软发烫。眼前一阵阵发黑。 但是他不想找医生。 不想告诉父母。 不想告诉任何人。 可能是因为青春期的叛逆,他想着就这样。他想要知道到底有没有人在意他。还是都把他看做一个挣钱的工具而已。 少年人叛逆是总想着自我伤害企图获得那么一点关心与在意,验证周围人对自己的爱。似乎得到了就有安全感了。 他从来没想到,那天晚上唯一一个发现他生病的人居然是陆今辰。 他现在还记得陆今辰蹲在他床头,攥着他的衣摆,哽咽说:“哥……哥,你不要有事。爸妈不在,我,给你找医生,你乖……你乖……”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想笑,又很想哭。 他想告诉小辰,他只是发烧,不会那么容易死。可是小孩儿却一溜烟地跑出去了,他慌慌张张的仿佛天都塌了似的。 最后是他找来了医生,打电话告诉了爸妈。医生说,他已经烧到四十度了,再烧下去可不得了。 陆爸陆妈顿时一阵后怕。陆今辰趁热打铁地说:“爸爸,妈妈,以后能不能让哥哥不要那么辛苦啊。哥哥也就比我大那么一点点啊,他还很小的。好不好嘛,爸爸妈妈。” 陆爸陆妈连忙答应了。 陆今眠看向小辰,小孩儿朝他粲然一笑,仿佛自带了春光一般,从小被娇养长大的小孩儿竟也理解别人的辛苦。 小孩儿低头,轻轻蹭了蹭他的手背。 陆今眠手指微屈,想要抬手,却被半空中的寒冷雪渣冻了个哆嗦—— 他偏头,看向陆今安,想,那时候小安在哪呢?大抵是在睡觉。小安一向都很有规划,早睡早起,乖乖巧巧的,不像小辰。 他闭了闭眼,忍不住往里挪了挪,想更靠近一点火焰,贪恋着那天的手背上传来的温暖。 第151章 结婚 “到了。” 宁百胜把闻宴放了下来。 闻宴心里不禁对宁百胜竖起了大拇指。背着他这么一个人从二楼到七楼,现在也只是气息微乱而已。 闻宴点了点头,然后在喜帕下的眼睛突然微微睁大——宁百胜握住了他的手。 “你们要拜堂,他也算宁家的一份子。既然你们都既无父母也无兄弟,那便由我见证你们的婚礼。” 闻宴被拉着走进了一个大堂。 隔着喜帕,他只觉得这大堂并不敞亮,似乎只有烛光。 在一步又一步往前走的过程中,宁百胜停了下来。 然后将他的手放在了另一双手中。 那双手骨节分明,入手微凉,几乎是碰触到的一瞬间,闻宴就知道对面是谁了。 他几乎忍不住想立刻掀了喜帕,去抱抱他,亲亲他,去诉说自己满腔的……爱意。 “一拜天地——” 宁煜珩拉着闻宴的手对着外头一拜。仿佛回到了拍戏的那段时间。天地见证,闻宴此心昭昭,只要宁宁,只要宁煜珩了,唯独宁煜珩了,如果老天真的还算公平,请让他们在一起。 “二拜高堂。” 一跪一拜,烛火摇曳中,闻宴看见高堂之上坐了两个人。 一人是宁百胜,一人则一身黑衣。 “夫妻——” “对拜!” 此声过后,所有的声响逐渐褪去,高堂上的二人也都离开,悄悄关上了门。 闻宴被抱起,轻轻地放倒在了床上。 床上应该放了桂圆,花生,红枣之类的,有点咯到腰。于是宁煜珩先动手把床上的东西扫到木地板上,发出一阵碎玉投珠般的脆响。 在这过分静谧的空间里,闻宴脸上还被喜帕盖着,这一点声响就让他神经紧绷了起来,他忍不住想拽掉喜帕了,却被宁煜珩轻轻按住了手腕,按在枕边。 他隔着一方喜帕亲他的脸颊,亲他的眼睛,亲他的鼻子。 暗哑的声音传来,“知道我是谁吗?” “宁宁,我知道是你。” 宁煜珩闻言才总算给出了一个笑,他伸手掀开了喜帕,闻宴这才看到一身婚服的宁煜珩,不禁呆在原地。 宁宁的脸不管何时看都会被惊艳到。尤其是此刻他的眼里满是动情,一身大红衣裳配银色长发,每一处都长在了闻宴的审美点上。 就是如今的宁煜珩原本的一双异瞳都变成了血红色,看着更加妖异了。 宁煜珩见他愣了,心里更是高兴,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的唇,慢条斯理地攥着他也禁锢着他。 尤其下移到刚刚被宁百胜牵过的手的手腕时更是忍不住用了点力气,咬出一个牙印。 檀香袅袅升起,模糊墙上神龛,室内愈发闷热。 和谐和谐和谐。 宁煜珩又俯身亲了下来。 “很……很奇怪,宁宁……宁宁……”闻宴第一次的时候中了药,所以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这次是清醒的,就是宁宁好像中了药。 …… 当然,闻宴是不会知道都是因为他当初推荐的这个世界的四大名着的缘由了。 他只知道,他好像清醒着又好像昏迷,痛苦中夹杂欢愉,汗水中混杂泪水,在迷迷糊糊中他吞咽下宁煜珩渡来的鲜血。 在所有事情完毕后他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反而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这次身下的干爽的感觉让闻宴脸色一变,他就要去问宁煜珩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宁煜珩却突然晕倒了。 作为受方的闻宴:…… 宁煜珩没晕多久就再度睁眼,再度睁眼时眼睛却恢复了以往的异瞳。 他把闻宴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眼底流露出痛苦,后悔与心疼,眼尾绯红一片,似有泪光闪闪。 闻宴原本想要责怪质问的话语停在了嘴边,妈的,他实在太好看了…… 第152章 爱成习惯 “对不起,晏晏。对不起。”宁煜珩抱着闻宴。 闻宴被他这么一哭也看不出来他到底是像以前一样装可怜还是真的难过,于是本能安慰:“哎,也没事,别哭啊。我其实……咳,还挺舒服的。” 闻宴违心道,心里想,宁宁还得学习。 宁煜珩听到这话脸一红,却抱的更紧了。 “对不起,晏晏。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子。” “不能?那刚刚谁按着我不放手的?刚刚谁一直要我叫他名字的?”闻宴揶揄一笑。 宁煜珩更是从头红到了脚,像只虾子。 “不……对不起,晏晏……我错了。他们给我灌了药,我见到你就受不了。对不起,晏晏。但是,如果我们继续这样的话,你会怀孕的。” !!! “你在乱说什么呢?” 闻宴嘴角抽了抽,他想笑又很快意识到宁煜珩说的不是假话顿时脸上像是打翻了的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了起来,分外精彩。 宁煜珩一五一十地解释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他身为最后一只凰蛛,本来是该灭绝的,只是可能在濒临灭绝的危机下物种发生了变异,他在那天给闻宴解药性的时候突然发现的,他害怕闻宴怀孕,所以那天只做了一次就跟黑袍男人回到七楼重新被囚禁起来。 而宁煜珩因为神力尽失的原因对宁家的佑福大幅度减弱,唯一一个办法就是繁衍出后代。 而随着几百年过后,能与凰蛛结合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人类与凰蛛的物种隔离愈发明显,只有一本古书上记载天生琉璃瞳的人才可能与之结合。 所以他们起初绑了彼时刚被陆今眠救下来的陆今安。 可是就算下了药,宁煜珩也没反应,甚至最后直接打晕了自己。 恰好陆今眠上门,宁百胜干脆将计就计让陆今眠绑了闻宴。 说白了,就是想让闻宴给宁煜珩生个孩子。 闻宴脸色彻底难看了起来。 说实话,他是个男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受孕这件事。真t有点操蛋。 不太接受的了——但是如果,最后生下一个和宁宁长得一般好看的孩子又觉得心里似乎没那么抗拒。 他长得不差,宁宁更是逆天,如果他们真的有孩子,以后会屁颠屁颠地被他们牵在中间或者抱在怀里,好像,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这事实在是太突然了,他一时之间还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所以此刻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成了一团乱麻,理也理不清。 宁煜珩见他白了面庞,不禁抱紧了他,“晏晏,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我不会做的。昨晚是我错了。你若是不想要孩子,我们便不要。我还怕,有个孩子,你就不要我了。” 闻宴缓了缓神,“那我们之后该怎么办。他们就打算把我们一直关在这儿,直到我怀上?” 闻宴忍不住微蹙了蹙眉,想起那个黑袍男人和宁百胜的对话,他不断抚摸着右手的最后一颗珠子,心底一遍遍盘算。 “我没办法出去的。晏晏,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宁煜珩抱紧了闻宴,他面上闪过的愧疚难过,“我真的很没用。对不起晏晏,我太没用了。我好像永远也不能保护好你。” 宁煜珩心底是矛盾又纠结的。从这一世见到闻宴的第一面就开始了。 他一方面觉得他该留在他身边,他要保护好他,永远不再离开他。闻宴离开他不会过的更好,那他为什么要放手?至少闻宴难过的时候他还在旁边。 他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该离开他。他的陪伴聊胜于无。闻宴如今的苦难是因为他,因为他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被天道厌弃的怪物,所以他从人人疼爱被人捧在手心里视作珍宝的天之骄子沦落为如今的下场。宁煜珩,身为凰蛛后代,却无能无力,只能一次次看着自己心爱之人难过痛苦。 他矛盾着,纠结着,却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哪怕失去记忆也会本能地找到闻宴。好像爱闻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他爱他,仿佛已经成了非条件反射,与生俱来。 闻宴摇头,“不,宁宁。你在我身边,便是我最大的幸福了。你一直都在好好保护我,我知道的。只要你不离开我,只要你不离开我……共赴死亡也成了浪漫。不能像上次一样骗我了。戒指都戴上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你都是我的人了。懂吗?” “别丢下我,好不好?” 第153章 前世今生 宁煜珩看了闻宴许久,摇了摇头:“可是,晏晏,我想你自由地活。不要和我一起死。 我的晏晏,本就是永远向着光明的向日葵,我会是你底下的一只蜘蛛,替你镇守着四方土地,不会有任何别的虫子来欺负你,你只要永远仰头,永远向着太阳就好了。土地里黑暗与泥泞,我会替你一一扫去。” “我不需要!!!”闻宴突然语气激动了起来,“我不是向着光明的人,我只是个普通人,只是一个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一生的普通人! 如果你是底下的蜘蛛,我愿意一辈子弯腰,再也不挺直。哪怕得不到阳光,也是我心之所向,这不是堕落,只要你愿意顺着我的茎杆往上爬,你也会见到太阳,见到月亮,见到这世间好的或是不好的一切。 好的爱情,双方应当一起,而非以一个人的牺牲换另一个人的安乐。这很自私,你知道吗,宁宁?” “我知道这是我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这次,你真的消亡,我会陪你的。我这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爱过的,得到过的太少了,我所拥有的在我还没意识到他是属于我的之前就一个个失去,在离开的撕心裂肺的瞬间我才能迟钝地意识到。你是例外。所以,请成为我的例外…… 不要让我觉得我真的是个扫把星。不管什么人跟在我旁边都不得好死,好吗?好吗?宁宁……” 闻宴捧着宁煜珩的脸,眼里眼泪簌簌落下,他实在是太怕了。说不怕都是心里暗示与安慰。当他把所有的爱意都倾注在一人身上时注定如履薄冰,如走钢丝。 他把自己的所有都敞开了,仿佛打开胸腔,剖开心底,周身的每一根骨头都在向外绌立,每一滴血液都在奔腾着朝心尖涌去,他裸露了所有的真心实意,希望自己此刻的爱意与害怕都为他所清晰感知。 宁煜珩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他眼底是抹不去的悲哀:“晏晏,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信。”闻宴笑了一下,“我信我们前世就曾相遇。今生是来补足遗憾。” 宁煜珩笑了笑,缓缓说:“如果我说,你本有很多人喜欢,无数人把你捧在手心里,我的喜欢本来微不足道,在万万人中就像沙漠里的一粒沙子一样渺小。 都是因为我,所以你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一边心疼却一边不可避免地自私地认为这样也好。这样我的爱就可以被你发觉,这样只有我爱你,你爱我,便是我最大的幸运。可是……你本不该如此……” “如果,仅仅是一个转世,那些原本爱我的人便可以忘记所有,那这一世的我为什么不可以忘记。不管怎么样,宁宁,如今,我们真的只有彼此了。我们要为自己谋取未来,哪怕结局不如意,好吗?” —— 宁百胜又做梦了。 他挑开了喜帕,是那人。 他淡淡地睁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却莫名让宁百胜呼吸一紧,胸膛一热。 他主动地褪去了所有衣物,在烛火摇曳中,宁百胜动情地亲吻着身下的人。 一夜荒唐后,他醒来,面色前所未有的难看,眼睛猩红布满血丝,神色中还有一丝不解,他穿好衣服,来到大堂,跪在佛像下,狠狠地抽了自己十几巴掌,声声清脆。 “你做什么?” 梦里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 有些古怪又不解地看着宁百胜宛若被鬼附身的行为。 宁百胜立刻收拾好了所有情绪,若非脸上的肿胀,看起来依旧是那个淡漠的宁家家主。 “无事。” 说完,他就打算起身离去。 闻宴却不打算放过他。 “拿雪或者冰块敷一下。都红了。” 闻宴状似随口一提。 宁百胜脸色狰狞了一瞬,很快他背过身去,冷声道:“跟我来。” 第154章 老公 宁百胜带着闻宴来到了看上去像是餐厅的地方。 一方四角桌位于中央,桌上摆了包子馒头。 宁百胜坐在一头,用眼神示意闻宴坐在另一头。 闻宴坐了,才发现面前有一碗黑乎乎的汤。而宁百胜面前则是一碗豆汁。 “这是什么?” 宁百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利于怀孕的。” 闻宴脸色难看地可以吃屎。 宁百胜似乎被这表情取悦到了,大概是扳回一城的成就感让他多说了一句:“加油。” “加你妹油。” 宁百胜不说话了,开始面无表情地吃早餐。 闻宴暗戳戳想倒了,宁百胜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说了一句:“厨房里还有一整壶。” 闻宴脸色难看地就着馒头喝完了。 “你们是真的想让我生孩子?” “嗯。” “那假如,假如我真的生了,那我可以带宁煜珩走吗?” “你可以。他不可以。这里是他的归宿。他神力已无,对于宁家来说不过是个废物。我们需要新鲜的血液为宁家带来繁荣。” 闻宴:“既然他已经不会对你们造成任何威胁,为什么……” “不是我要他命。是老天要他的命。是冥冥之中的命运要他的命。” 闻宴几乎气笑了。他觉得太可笑了。 什么东西。 他按耐住,吃完早餐就揣上了几个包子,离开了。 “你去哪?” 宁百胜回眸,看向闻宴,眸光里似有光点闪烁。 “回我老公那儿去。” 闻宴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开,只剩下屋里一个人,看着外头屋檐上落下的雪看了半晌。 然而闻宴却暂时没有回去,而是四下逛了一下,摸了摸这庙里的路和地势。 外头雪已经下的很厚,山上更是严寒。他穿着自己的羽绒服还是感觉冻的很。可偏偏八方都有僧人驻守,闻宴还没靠近,便从屋檐下跳下,耍了一套棍法后,冷声道:“此处禁行,请回!” 闻宴接连碰了几次壁之后算是知道这里算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了。 他苦恼着回到了七楼,还没进去就听见宁煜珩的一声冷斥。 “滚出去!” 随后房里响起一声瓷碗落地的声音。 闻宴顿了顿,立刻抬脚走进房间。 才发现屋里跪了个小尼姑,她仰头,眼泪簌簌地从她苍白的脸上滑落,她似乎不会说话,只用手语示意。 “滚出去!”宁煜珩没有发现闻宴已经进来了,只是再一次毫不留情堪称冷漠地再一次重复了他的话。 小尼姑被他话里的狠厉吓得一个劲地磕头求饶,差点让闻宴以为他是在古代封建社会。 “宁宁,怎么了?” 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的那一刹那,宁煜珩脸色突然一僵,他有些手足无措地抬眼看向闻宴,“晏……晏晏,你怎么来了?” “发生什么了?和我说说?” 闻宴坐到了宁煜珩旁边。 小尼姑忍不住抬起头看向闻宴,结果就接收到宁煜珩堪称恐怖的眼神,她浑身一颤。 然而,这眼神只让她瞧着了,他一转头,再面向闻宴的时候便变了个模样。他眼神里都是迷茫,与让人心生怜惜的害怕。 “晏晏,她逼我喝药……就是那个药。” “哦?是吗?”闻宴看向小尼姑,小尼姑被这两人以近乎相同的眼神看着顿时毛骨悚然,她拼命地摇头,手里沾着刚刚打翻的药汁,在地上写起了字。 ——我是被人吩咐,饶过我。 闻宴看着她写完所有的话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下去。别哭了。” 小尼姑不知怎的,突然一句别哭了三个字顿时让她泪崩了,她哭着,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呜呜声,仿佛破了的风箱,她一步一步跪着走到闻宴面前,着急地用手比划着。 她指了指宁煜珩,又指了指地上的药,再掐了掐自己的脖子,一系列动作做完,她又一下又一下地磕着头,顿时磕出了血。 “停下。”闻宴看着她这副模样,或许是感同身受或许是怜悯同情,他说:“再去倒一碗。我看着他喝。” “晏晏!”宁煜珩着急出声。 小尼姑看向闻宴的眼神里先是一抹怔愣紧接着闪过震惊,她像是压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似的呆滞在原地,任由鲜血顺着她的鼻梁划下。 “去。别傻了。” 小尼姑跌跌撞撞地起身,赶忙跑去了厨房,生怕闻宴会后悔。 房间里的两人对视良久。 闻宴:“宁宁,我们要个孩子。” 小尼姑再次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一幅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情景。 她看见,一头银色长发俊美如同神只的少年将探入窗中的一枝红梅折了下来,别在了闻宴耳边。 闻宴看着他,眼底满是肉眼可见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他挑了挑眉,坐在桌子上,问:“帅不帅?好不好看?” 宁煜珩点头。 然后闻宴就按着他的后脑勺,亲了他一下。 小尼姑有点呆愣在原地。 她从小就被神山的人挑中进入神山剃了度,每日都是念经打坐悟禅,到后来,宁家有人继承后,就开始被人使唤,吩咐,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可是她却不由自主地被眼前这一幕感染。 窗外的红梅朵朵潋滟,白雪映红梅,不及少年勾唇时的肆意一笑,另一人的宠溺弯腰。 闻宴余光中看见了她,便叫她把药送来。 宁煜珩喝完了,又别别扭扭地说了句:“对不起。” 闻宴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嘴角上扬,语调愉快地说:“乖……我家老公最乖了。” 小尼姑呆在原地。 他……他们……在跟她道歉?在跟她这样籍籍无名,无足轻重的人道歉吗?他们身份分明比她金贵多了呀。为什么要道歉呢? 小尼姑几乎被吓得又要跪地,闻宴长腿一伸,阻止了她。 “动不动跪做什么?你这身体皮囊也是爸妈给的,没有任何人比你尊贵,现在不是封建了?你可以跪佛祖观音,因为那是信仰。我觉得人跪信仰和自己就好了。我不残暴,所以别这样了,弄得我们好像个坏人。” 小尼姑缓缓起身,鼻头却酸涩了。 她打了个手势后走出了房间,走出去的那刹那回头,看了看那个看上去分明瘦弱却又让人感觉强大的男孩儿。 “她刚刚的手语什么意思?” 宁煜珩老老实实地回答不知道。 “唉,那算了。估计应该是谢谢一类的话。那——我们继续?加把劲啊,老公。” 闻宴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宁煜珩眼神一暗。 第155章 怀孕 五日后,闻宴抱着宁煜珩,问:“为什么到最后你都要喂我喝点你的血?” 宁煜珩垂了垂眼睑,闻宴枕在他的手臂上,看着他。 “恢复体力的。” 闻宴脸一红,“你骗我呢!明明不对!我感觉我身体好像好上了许多。我以前胃老是疼,这些天都没疼过了,还有身上的伤口好像都有好转,你给我喝这血,你自己没什么事?” 宁煜珩果断摇头,闻宴这才放心。 “再等几天,就可以彻底根治了。晏晏到时候就无病无痛,可以真真正正地快乐自由了。” “傻瓜。”闻宴仰头亲了亲他的下巴,“我现在就很自由快乐。” 当然闻宴没有放松警惕。黑袍男人没有再出现过,倒是宁百胜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每天都要来见他一回,或许是吃早餐,或许是中餐晚餐,每次见着了也不说话,严格践行着食不言寝不语,偶尔脸色还有些阴沉。 虽然宁百胜脸臭,但是闻宴最近再怎么作宁百胜都百依百顺。 无论是要吃什么山珍海味,大冬天要吃那新鲜的葫芦瓜还是要吃糖葫芦宁百胜就差人下山买,房间木头潮湿,一点点地方有了个洞,还不知是不是被虫蛀出来的还是本来的设计,闻宴说不喜欢,宁百胜就给换了。 一个寺庙,就被人任性的几乎改了四分之一。连寺庙里的佛像都差点被砸了。 这一日闻宴在吃完早餐喝完汤后,突然面色一变,他突然起身,椅子由于他的动作倒在地上,他却跌跌撞撞地想要跑去厕所结果还没走几步,就猛地弯腰,将刚刚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吐出。 他面色苍白到可怕,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受,他一吐再吐,直到再也吐不出了,他才回神,意识到什么,他将手放在了肚子上。 抬眼,就看见宁百胜神色不明地看着他,不知道在他旁边站了多久。 “叫医生来。” 闻宴浑身无力,酸软地厉害,房间里的熏香让他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那股腻烦的香气此时让他顿时又开始有了呕吐的感觉。 床边摆了纱帐,他费力地侧头去看,就看见宁百胜和一个人正在交谈。 “我大抵知道了。这件事希望您能严守口风,不然,宁家的手段……” “我知道的,家主。” 那人退下了,宁百胜见闻宴似乎挣扎着要起身,就快步来到闻宴身边,按住了他,说:“医生说你要多休息。男人到底和女人不一样,可能日后会多受些罪。” 闻宴听到这话,先前的猜测被证实此刻倒有些怔愣起来,然而,那股腻人的熏香一个劲地往他身上钻让他不得不先让宁百胜掐了那香。 宁百胜让人把香炉搬出去之后又坐到了闻宴床边,他眼里的情绪一如既往地晦涩难懂,外头光线本就黯淡,窗未关,有风吹进来,纱帐就就被吹了起来。 明明暗暗间,一只手隔着被子精准无误地放在了他肚子上,闻宴顿时有些毛骨悚然,他哑声问:“宁宁呢?我要回去。” 宁百胜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按揉着肚子那一块儿,只是眼底似有风暴酝酿,“真的没有想到,你这儿真的会有一个孩子。” 闻宴拼尽全力推开了他的手,疲惫地喘了几口气之后,脸上愈发苍白:“宁煜珩呢?我要见他!” 宁百胜突然笑了一下,这是他在闻宴面前第一次笑,却让闻宴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么?我不是说了吗?他已无价值,宁家已有新鲜血液,他……” “该死了。” 刹那间,闻宴如坠冰窖。 他迅速地摸到了右手手腕,发现那里还有一个珠子的时候,他像是经历了九死一生后骤然舒出了一口气,然后又迅速地抬眼,定定地看着宁百胜。 “我要见他!你们不可以杀他。他若死了,我必然陪他!到时候,宁家什么也别想有!” 第156章 下药逃走 闻宴的眼里似有火焰,那其中的决绝几乎让宁百胜心头一跳,也让他心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嫉妒——若是有人也这般热烈不顾生命地爱他……若是有人像他这般爱着自己,那该有多好…… 宁百胜也看了他许久,二人四目对视,宁百胜终于妥协。 闻宴见到宁煜珩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宁煜珩原本只是被困在七楼,如今宁家却像是要榨干他的最后一点价值一般将他用锁链捆了起来。 他浑身是血地垂着头,跪倒在红木地板上,听到闻宴轻唤他名字的时候骤然睁开了眼。 看见闻宴的那一瞬间,他露出一个堪称傻气的笑,闻宴朝他跑去,跪在他面前,扶住了他,想要抱抱他,可是他浑身都是伤口,像是从哪一处抱都不合适。 闻宴像是喘不过气了似的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口气,他微微伸直了膝,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轻声问:“疼吗?” 宁煜珩摇头,“看着晏晏,就不疼了。” 闻宴心里一酸,闭了闭眼,亲吻着他的额头,“亲亲,就不疼了。” 宁煜珩勾出一个动人的笑,仿佛他们此刻不是处境艰难一般,他说:“对。亲亲就不疼了。晏晏多亲亲我,我就不疼了。” 闻宴小心翼翼地捧住了他的后脑勺,又亲了亲他的发际,“我们会好好的。一定会。” “可以和我一起出去走走吗?” 小尼姑怔愣了一秒,随即答应了。 闻宴和她走到了一处隐蔽的地方,闻宴原本有些养好的身体似乎又开始破败,脸颊两侧上的肉也没了,清瘦的和刚入神山时差不多了。 小尼姑心想,大概是肚里的孩子的原因。虽然一点也看不出,但是听别人说,眼前这个人怀了神的孩子。 她不在意这些。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是顶好顶好的人。 在外头吹了这么一点风,他鼻头就有点红了。 小尼姑穿着棉袄,脖子上围了围巾,她有点想把围巾取下来,但是又不敢给他。 小尼姑看着闻宴,闻宴蹲了下来,蹲在雪地里,手里拿了一根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在雪地里画着什么。 小尼姑也就蹲在了他旁边,她手里还攥着围巾一角,眼底还是纠结。 闻宴突然出声:“你长大后还出过神山吗?” 小尼姑摇摇头。 “那你想知道神山外面的世界吗?” 小尼姑的眼睛一亮。 于是闻宴给她讲了很多。 里面真真假假的,连闻宴自己都不知道要粉饰多少才能让外面这个世界对一个从未接触过的人动心。 小尼姑的眼神愈发炙热,她用树枝在雪地上写字:“其实我下次也可以出去了。我已经十二岁了。” 闻宴眼神微动。 前段时间,他让宁百胜去买糖葫芦或者其他吃食时他发现食物都是由庙里的尼姑去采买的,走的道很隐蔽。 每次都会拉几个空箱子然后又满载而归。 闻宴很想去看看那个出口,可又怕打草惊蛇。 小尼姑又定定地看了眼似乎正在出神思考的闻宴,突然有些害羞。 她写字:“你是不是想出去啊?” 闻宴看着她,眼底分明是期盼却没有说话。 小尼姑顿时更加理解了。闻宴已经被关在这里好几天了,山脚下的世界那么精彩,她没有见过的都很向往,那被关在这里的闻宴肯定更想回去了。更何况,山脚下应该还有他的亲人。 小尼姑纠结了一下,她又想起闻宴那时对她说的那几句话,“我可以带你出去。” 小尼姑看了看周围,确定没人后,又飞快地将雪地上的字擦了然后拉了拉闻宴的手,在他手心里写: 你可以藏在箱子里。我带你出去。 闻宴霎时一惊。 他没想女孩儿做到这个地步。 “我不需要。你可不可以,沿途做标记,再帮我买点东西。”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到时候,事情一旦败露,你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小尼姑看着闻宴,点了点头。 正月初五,小尼姑采买回来。 正月初六,闻宴用小尼姑带回来的药下在了他们喝的井水里。 凌晨一点,他去厨房拿了刀,费尽半身力气才砍断了宁煜珩身上的锁链。 殿里的佛像悲悯,两侧壁画诡谲却又令闻宴感觉眼熟。 他搀扶着宁煜珩,宁煜珩突然回首,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第157章 背叛 闻宴一路找到了那个出口,被雪松枯草挡着,他扒拉开枯草,果真别有一番天地。 他顺着标记往前走,不敢停歇。 途径了一颗巨树,巨树上挂满了大概是求签人的许愿,闻宴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一个签上用朱砂红笔写了几个字,已经褪了几分颜色——“上上签,吹箫喜气满华堂,案前金桔又呈祥,共羡齐眉多乐事,欢歌琴瑟与笙箫。” 闻宴不知为何突然心口一滞,忍了忍,继续向前。 标记突然断了,眼前只剩一个洞口,闻宴没有犹豫多久就背着宁煜珩进了山洞。 雪已经停了几日,一踏进山洞却仍觉得是彻骨的冰凉。 宁煜珩穿的薄,闻宴背上宁煜珩的时候,宁煜珩已经接近奄奄一息。 闻宴一路走几分钟就喊一声宁宁,刚开始他会回应,后来就像睡过去了一样没有应答。 闻宴强压心底的害怕,脚步更加快了起来。 眼前似乎有亮光。 闻宴又喊了一声:“宁宁,坚持住。求你了。不要再抛下我了。” 有一滴冰凉蓝色液体落下。 闻宴眼前突然一阵眩晕,他踉跄了几步,突然摔倒在地,摔倒前,他翻了个面,将宁煜珩抱在了怀里。 眼前突然一阵亮光,在他们刚刚走过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个电筒射过来的亮光。 刹那间,仿佛地洞里的老鼠突然见了天日,又像是久未落网的罪人被人抓捕,闻宴由于这剧烈的强光落下了生理性的眼泪。 “退下。把光线调暗一点。” 一个冷峻至极的男声。 众人退下,从众人身后走出的分明是已经昏倒了的宁百胜。 在灯光的照耀下,他冷漠地看着面前的两人,然后轻拍了拍手,从背后出来了一个瘦小的女孩儿。 闻宴诧异与失望地看向那个女孩儿。 小尼姑眼神躲闪地偏过了头。 闻宴这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收紧了手,将宁煜珩更紧地抱在了怀里。 “外面的世界确实绚烂而多彩,闻宴,不光你想下山,她也想。” 宁百胜看向了那个女孩儿,小尼姑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宁百胜磕头,又眼神躲闪地对闻宴打了个手语。 这时闻宴才明白那日这个小尼姑手语的意思是对不起。 “我说过的话自然作数。你主动向我告发了闻宴,有功。宁家从不亏待功臣。让我想想,三岁的时候你进入神山,如今已经过去整整九年,外面的世界早已变了个模样,你的父母拿着当初的钱如今也算是个富裕家庭。你的嗓子在外面也有了治疗方法。 你的哥哥也进入了娱乐圈,想来你如今回去,应当会过上很幸福的生活,而不用困在这儿一辈子,做一只断翅的鸟了。” 小尼姑闻言抬头,感激地落下泪水,与那日她对着闻宴落下的泪并无分别。 宁百胜走到闻宴面前,蹲了下来,他低声地说: “闻宴,被背叛的滋味如何?难过吗?我被你背叛下药的时候也是如此。哈哈哈,闻宴,我好像…… 喜欢你。 留下来。留在宁家一辈子,我便照顾你一辈子。你生下来的孩子姓宁,我可以把他当做我自己的孩子,只要你在我身边,一日一日,我相信你有一天会喜欢上我的。我和他那么像,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我不介意的。真的。” 宁百胜明明是个胜利者,布局者,却又卑微地可笑。 “我一直在模仿他。我早就习惯了。闻宴,我这一辈子明明没有感受过爱,可为何我还是会懂得爱上你……若非真是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吗?” “闻宴……你可怜可怜我。” 宁百胜终于不再淡漠无情,反而在闻宴面前流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 宁煜珩手指微动,最后一笔落成。 “生魂入鬼道,散!” 刹那间,神山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来,电闪雷鸣间阴气森森。 又下雪了…… 风像刀子一样刮…… 季子瑜看着天边的异象,心头一阵不安。 顾南霖看向前面突然停住了脚步的季子瑜,试探地问:“季少?” 他们在山脚下徘徊了十几天才找到这一个隐蔽的入口,刚要进去,没想到不仅打起了雷还下起了大雪,就像是警告诅咒一般。 季子瑜顿了一下,紧接着以更快的速度前进着。 另一旁的唐一白和赵岛则是找到了闻宴原先上山那条路,三千台阶,又遇上之前的暴风雪,好不容易扫清了路障,本来已经赶了一天的路了没想到又遇上了风雪。 几人躲在背风处,唐一白仰头,看向山上的庙,用手在雪地里画了一个向日葵,向日葵是蔫巴巴的,他恶劣地勾起一个笑,用食指一滑,向日葵被拦腰折断。 赵岛有些毛骨悚然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第158章 扮演 起雾了。 宁百胜什么也看不清。 他一直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 突然,一处传来一些细小的声音。他顺着声音谨慎地前行。 然后,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被他妈妈戴上了一顶假发,银色的长发及腰。又被他安置在窗台上。 窗台很高,他有些怕。 于是他一直在问她:“妈妈,我可以不可以下来?这里太高了,我有点怕。” 他妈妈听到这句话扬手给了他一巴掌,“不准这样说话!不像他了……他才不会怕高,你要模仿他,越像越好知道吗?知道吗?!” 她吼地歇斯底里,宁百胜垂头,克制住颤抖的身躯,应了一声。 然后,他偏头,看向对面那个房间。 只看见一个背影。他一直只看见一个背影。但光是一个坐着的背影就已经足够让人想象他转过头来时的惊艳了。 因为,他的妈妈,对他一见钟情了。 并且每天要求他模仿他。 她说,他是完美的,是上天的宠儿,是万千光辉的集中处,他是所有人都不能匹配的存在。 她见到他的第一面就想把心剖出来给他,可又怕吓到他。 多么炙热的感情。 本该为人称道。 可是,她有一门婚事,又生了一个孩子。 宁百胜深呼吸了一口气,再次睁眼时,眼底只剩下了无边的淡漠,仿佛神明俯瞰众生一般矜贵,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激动地面色泛红地跪下,跪在他脚边,伸出手,似乎想触摸他又觉得会脏了他所以只是克制着自己的双手。 她仰着头,仿佛宁百胜是她的一切,她是个疯狂而忠诚的信徒。 宁百胜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样的母亲了?他不清楚,只知道此刻他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阵难堪,羞耻,这种情绪他本已经克制地很好,但如今居然又不可抑制地表露出来。 很快他的出神就被发现,他被她摁住了头,摁在窗头上,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窗外,他倒挂着,天旋地转。 他已经不知道他是生来就害怕高处还是因为不知道多少次这样濒临生死才恐高的了。 这不重要。 没有人在意。 他闭上了眼,全身颤抖地仿佛骨头都要易位。 在眼前的黑暗中他又想到了他叫爸爸的男人。一个将宁家兴起视作命根子的男人。 他常觉得,他的爸妈虽然不喜欢彼此,但是性格却出奇的相似。执拗到了极点。也疯狂到了极点。 他曾找过他,告诉他妈妈对他做的奇怪的事,他说:“妈妈是不是生病了,爸爸,能不能给她找个医生?” 他怀揣着希望,希望他的爸爸可以帮助他逃出这日复一日的模仿,他害怕失去自己,害怕真的沦为另一人的替身,害怕有朝一日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的父亲却是让他跪下,因为他刚刚用了恳求的语气。因为他作为宁家未来的家主却不能自己解决问题反而要求助于他。 所以他跪在书房里,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扇着自己,直到双颊肿起,口中血腥味蔓延才停了下来。 自那以后,他再未求助过他的父亲。 他顺着他的母亲,陪她演一场场荒唐彻骨的戏。 他常常想,他是台上戏子,却也是冷冷在一旁观看他们丑态的观众,理智逼迫他脱离出来,害怕却又让他不得不沉浸其中。 直到有一天,有人喊他宁百胜,他怔愣了很久很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就是宁百胜,宁百胜就是自己。 他害怕地更厉害了。 他整日整夜地睡不着。 他想,他不能这样下去了。 后来,他发现了他父亲的秘密。 他父亲,有时候会偷偷去那个银发男人那里。 有一次,他跟着去了。 他看见他的父亲跪在地上,叫着那个男人的名字。 “宁煜珩,宁煜珩啊,你是我们宁家的太阳。太阳不落,宁家不倒! “你是上天给予宁家,给予我的神明!请你怜惜怜惜我!我愿意给予你自由,你可否给予我一丝一毫的爱意?” 他的父亲,最尊贵的父亲,和他母亲一样,如此炙热而疯狂地爱上了困在这阁楼里的人,所以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求人怜爱。 宁百胜攥紧了手,几乎要攥出鲜血,他的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醒起来。 今天是宁家家族聚会,他的父亲应该是喝多了酒所以才会头脑不清醒地说出这番话。 所以,他引来了族叔们,他的父亲下位,他成功上位。 在阁楼关上的最后一刻,他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他——宁百胜突然意识到了这件事。 第159章 奈何(第四次) 然而,他的妈妈在他父亲去世后却变本加厉起来,她要求他蓄长发,要求他穿祭袍,要求他不能有任何外露的情绪,甚至要求他用一点,只要一点点爱意的眼神看向她。 可他是宁百胜,不是宁煜珩。 所以,他把她关了起来。 却在一日,不知为何,她跑了出来,开了辆车,撞上了他。 从此,他成了植物人,前段时间才刚刚醒来,似乎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可是,这一次,似乎不一样。 他看见他的母亲面色狰狞头发凌乱地疯狂转着方向盘,脸上腐烂的皮肉一寸寸掉落,她仿佛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明明离他还有那么远,他却清清楚楚听见她说:“为什么你不是他!为什么你不能成为他!为什么?!!!” 他像那次一样站在原地,这次,却有人猛地拉了他一把。 是个脸上缠满绷带的男人。 “砰!车子撞上树干。 人当场死亡。 那个满脸绷带的男人抱着他的那一刹那,仿佛所有噩梦消散。 大雾散去。 鬼魅尽消。 仿佛世间只剩下了这个人。 闻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又会来到这个地方。 他坐在了小船上,周遭黑色的河流仿佛从穹顶涌下,吞噬着整片时空。 不远处,一座古桥横亘苍穹,模模糊糊,人影幢幢。 河上起雾。 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宁煜珩的名字,然后又抚上了右手的手腕,腕珠还在,闻宴没敢放松。 他摸索着船只,找到了一个灯笼,在他触碰到这个灯笼的刹那,灯笼居然自动亮起了暖黄的灯光。 小船一直在往前行驶。 转眼到了桥底。 他这才发现,桥的名字——奈何。 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无数人挨着一步一步宛若行尸走肉一般往前行驶。桥头有牛头人,大声问着上桥者姓名,编号。 闻宴双瞳一缩,他咬了咬舌尖,勉强冷静下来,却是双腿一软,跌在了船上。 他仰着头,扫过一个又一个人,他寻找着他的身影,从桥头到桥尾,才终于看到了他。 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宁煜珩!宁煜珩!宁宁!宁宁,你回头,回头看看我!回头看看我!!!” 宁煜珩仿佛什么声音也没听见似的,他走到了桥尾。 桥尾立着一位妇人。妇人手中持一汤勺,看见他时,抬眼,无声地叹了口气,“怎的又是你。” 宁煜珩不语,垂着头,银色长睫半遮瞳孔。 “没有下次了。” 妇人听着这话手一颤,汤打出去大半。 她伸出食指指着宁煜珩,“你……你何苦!” “不苦。他活着就好了。他会得到很多人的爱,他会很幸福。他会……遗忘我,遗忘有一个人爱他胜过一切。” “你!”妇人砸了汤勺,“你何必!你本是神之一脉,不过触怒天道,若是你不散尽神力,本来也可以活的潇洒自在的!只要你不管他,只要你无爱无恨,这天道哪管的了你?你就非得帮他破了他的命数?哪怕赌上你的所有?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啊!此次过后,凰蛛再无后人,六道轮回再无宁煜珩了!!!” 妇人掩面而泣,悲痛万分。 闻宴不敢置信地僵在原地,仿佛受到致命一击。 六道轮回……再无宁煜珩? 怎么,怎么真的会这样? “宁煜珩!!!”闻宴撕心裂肺地痛喊着他的名字,“你停下!你不管要做什么,你都给我停下!我们两个好好说,你不要自作主张,你不要自以为对我好,你给我停下啊!宁煜珩!宁煜珩……” 宁煜珩伸手扶起了妇人,面色依旧冷漠,仿佛不曾听见闻宴片语。 “不要耽误时间了。六道轮回,无我有他,也不枉我活了这么多年,等了这么多年了。” 孟婆重新打了一碗汤,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下,终是忍不住背过身去。 闻宴从未感到如此绝望无助过,他看着宁煜珩接过那碗汤,突然一下跳进了黑色长河。 冰凉的河水带着万顷的寒意朝他袭来,无数小鬼透明的身躯穿过他的身体,带来剧烈的疼痛。 仿佛被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他睁着眼,透过乌黑的河水,看见宁煜珩脸色一变,跳下了河。 万鬼避退。 以宁煜珩为中心的河流刹那间变得澄清,形成了一弯新月湖。 在无边无际的黑色长河中,出现了一弯至清至澈湖,宁煜珩银色长发突然暴增,拽住了下沉的闻宴,然后长发一卷,二人相拥。 新月湖中,银色长茧里闻宴满脸泪水地吻上了宁煜珩,他不顾一切地吻着他,吻过他脸上的红色暗纹,吻过他灰色的眼睛,眼泪仿佛失禁了一般落下。 他吻着宁煜珩,抓住他的手举起来,哽咽着说“你……你手上,有我的戒指……你……你是我的人……我不准你死……我不许你死……六道轮回,若此后真的没有你,我宁愿永生永世不入轮回! 我不逃了。我不挣扎了。 这个世界真的太残忍了。我真的宁愿不回去,宁煜珩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有什么资格替我决定我要过的怎么样?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啊!” “我真的,只要你啊……怎么就这样了……” 宁煜珩一次又一次地安抚着他,他熟练地拍着他的后背又捏了捏他的后脖,郑重地吻了吻他的眼睛。 闻宴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像是生怕自己一松手,眼前的人就不见了。 “晏晏,你还记得,生日那天,你还欠我一个愿望吗?” “忘了我。愿你从今往后,再无苦楚,流的每一滴泪水都是因为幸福而非痛苦,愿你今后被很多……很多人爱着,宠着,捧在手心,愿你今后,无病,无灾,开开心心过好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是晏晏,幸福快乐的晏。” 白色光晕从宁煜珩指尖发出,落在闻宴身上,成了绿色。 宁煜珩见着那光晕的颜色真情实意地笑出声,蓝色的眼泪却顺着面颊落下,他这才真正体会到,原来,真的会笑着落泪。 “不要害怕我的离去。我将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 闻宴拼尽全力拉住了他的手,却只留下了一个刻着向日葵花瓣的戒指。 他醒来了。 “我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好疼,疼……疼……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亲……亲我,宁煜珩……” 亲亲……就不疼了。 最后一粒腕珠,没了…… 第160章 生来便是错误 “救救他……有没有人能救救他……救救他啊……救救我……” 闻宴抱着怀里的人,他低下头,听他的心跳,听他的呼吸,他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的名字。 “宁煜珩,你又骗我……说好的,长长久久的呢?说好的呢……” “不过是……无谓的牺牲……” 他耳边响起一声撕心裂肺似的哀嚎,这一声,仿佛撕心裂肺不再是个夸张的形容词,而是具象的,真的被人剖开了心肺。 太痛苦了…… 到底是谁在哭呢?他怎么哭地这么伤心呢? 闻宴呆愣地抬头,突然感觉喉咙处有股血腥味,他颤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声带,才陡然意识到,原来,刚刚是他在哭啊…… 为什么人不会被疼死呢? 怀里的人一点点消散,任凭闻宴如何挽留都无济于事。刻了向日葵的戒指落在地上,只弹了一下。 闻宴吐出一口鲜血,他狼狈地颤抖着跪着去抓那枚戒指,捧在手心里,又哭又笑,无尽的泪水落下,在泪眼朦胧中他把它戴到了无名指,两个戒指一碰,终是一指双环…… 别人死了,还有尸体,骨灰,你又给我留下来什么呢?除了戒指还有什么呢?宁宁,你不能这么残忍啊……你不能这样啊…… 你留给我的只有背影,你永远都在抛弃我,表面上说是为了我,却一次又一次抛弃我! 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是你不要我了…… 脑海里关于宁煜珩的记忆似乎一点又一点淡去,直到最后,他好像记不清他的样子了。 他是长发还是短发? 他是黑发还是银发? 他的眼睛是什么样子? “啊啊啊啊!这是,第几次了?这是第几次了?你为什么又要丢下我?为什么我总是被丢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这老天捉弄我,我都受了!为什么要让我爱的,爱我的都离我而去,让我痛苦的都幸福快乐地活着?!为何对我这般不公?!啊啊啊啊!” 闻宴吐出了一口又一口鲜血,腹中不知哪个地方传来一阵剧痛,他在地上蜷缩起身子,浑身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着,病态的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狗老天!破天道!全都他妈是贱人!我不过是想好好活着,有错吗?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我没错……吗?” “难道,我生来便是错误吗?我的存在便是错误吗?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吗?我的出生便是原罪……为什么要让我这般痛苦地活着……我真的……真的……受不住了……” “我真的……真的受不住了。” “宁煜珩……宁煜珩……宁煜珩……宁煜……宁……宁……” 漆黑潮湿的洞穴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呓语,一声比一声无助绝望…… “我记不起你的名字了……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陆今安从睡梦中醒来。这些天,雪已经化了大半本来已经打算下山了没想到又经历了一场暴风雪。 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似乎是很多人奔跑的声音,还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看着已经睡熟了的陆今眠,转身朝洞口深处走去。 在一片迷雾中,他看见了自己上一世的结局。 他攥紧了手,心里一遍又一遍恨恨地念着闻宴的名字,却在转角处就看见了倒在地上接近奄奄一息的闻宴。 周边有许多人也都倒在了地上,似乎在做着噩梦,他从一人手中拿出来一把枪,对准了闻宴。 火光冲天,漫天的火光让宁百胜醒了过来。 他泪流满面。 他好像,看见了他的前世。 看见了那个始终缠着绷带,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个他一辈子求而不得的人。 原来,真的有前世今生,有因有果。 他的爱,不是无缘无故,所以要有始有终。 他冲了上去,把闻宴抱在了怀里。 “砰砰砰!” 一声又一声枪响划破这个黎明。 闻宴几乎不能睁眼,朦朦胧胧间,他看着眼前的人的一头银发,他几欲落泪,哽咽着破碎的喉咙: “请问,我是不是……认识你。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宁百胜轻轻笑了一笑,濒临的这次死亡仿佛赋予了他新生,他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与热意,他说:“我是宁百胜,一百的百,胜利的胜。能不能,记住我……” “砰!” 子弹入心。 他缓缓倒下。 温热的鲜血染湿了闻宴的大半面庞,他重复着他的名字。 “宁……百……胜。虽然,好像不是你,但是我也记住了。” 陆今安的神色几近扭曲,“为什么总有人护着你!总有人喜欢你!从小到大你都更讨人喜欢,究竟为什么!” 陆今安丢下手里的枪,又弯腰去找另一把,就在这时,他脚边出现了一个弹坑。 他双手举起,缓缓转身,却看见已经赶到的季子瑜一手枪指着陆今眠的头,压跪着陆今眠,一手对准了陆今安的头颅。 他很清楚。 季子瑜的枪法有多准。 “不准伤害小安!”陆今眠着急出声。 季子瑜走到了闻宴面前,拉开了他身上的已经没了气息的宁百胜,他看着满身鲜血的闻宴,五脏六腑都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疼,“带他去医院!快去!” “季少,外面有暴风雪。”顾南霖堪堪保持冷静。 “雪?雪!我讨厌下雪!讨厌雪!我不要出去!不要出去!” 闻宴在季子瑜怀里拼命挣扎起来,季子瑜看着怀里的闻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身体一僵,随即哄小孩儿一样说:“乖,那我们就不出去,在这里,就在这里给你疗伤好吗?不疗伤,会很痛的。” 闻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无比,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像是个孩子一样痛呼出声,“好疼!好疼啊!怎么全身上下都那么疼?小辰最怕疼了。小辰要痛死啦。我要吃药,我要打针,好不好辣,小哥哥?” 闻宴歪了歪头,季子瑜偏过了头,落下一滴又一滴眼泪,他对着手下吼道:“我们不是带了医药箱吗?快点拿来,先做些简单处理。” 第161章 任务失败 小辰…… 他说自己是……小辰…… 陆今眠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个血染半身的人儿。 “闻宴,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小辰?你在装什么疯?” 陆今眠如同一匹发怒的野兽,想要挣脱束缚,被人用枪托重重砸了一下额头才安分下来。 他发了疯一般瞪着闻宴,漆黑的桃花眼满是阴沉暴戾,细看去才发现眼底的惊恐害怕。 闻宴顺着他的声音看去,看见了他的哥哥,那个虽然傲娇但是会给他买云朵娃娃的哥哥,那个说亲人永远比陆家重要的哥哥,那个喜欢叫他小公主的哥哥…… 于是啊,他起身,轻轻推开了季子瑜,一步一步像个小孩儿一般快活地走到了陆今眠面前,他蹲在陆今眠面前,对着压着他的人说: “小哥哥,可不可以放开我哥哥啊。我哥哥虽然脸臭了点但是人是顶好顶好的,他要做错什么事情的话我和他一起承担,你能不能先放开他呀。” 那人看了看季子瑜,季子瑜点头后他就松开了陆今眠。 陆今眠看着陆今辰,仿佛在看什么生死仇人一般,他双眼猩红,连腮帮都神经质地隐隐抽动,“闻宴!你他妈到底在装什么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要拿小辰的事情欺骗我!这是我的底线!滚开!滚开!我看见你这个骗子就恶心!” 闻宴被他吼得愣在原地许久,眼泪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落在地上。他脸上还很脏,此刻血液混着泪水更像是一只狼狈被人抛弃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他怔在了原地许久,才伸出一只手。 陆今眠以为闻宴终于装不下去了,要动手打他了,可是他却是被人抱在了怀里。 他僵在了原地。大脑空白了。 抱着他的人,很瘦很瘦,仿佛只剩一具骨架。 抱着他的人身体有些冰凉,连落在他肩头的眼泪似乎都没几分温度。 抱着他的人身上的味道也不好闻,一股血液的糜烂味道。 但是抱着他的人,却在轻拍他的背,自顾自的,在他耳边仿佛哄小孩儿一样地说:“哥哥,小辰是不是又做错事情了?你告诉我,我改。不要像以前一样生闷气让我来猜,我很笨的,老是猜不透哥哥在想什么……或者,我勉为其难,你打我几下,不要生气了哦。” 这样熟悉到恐怖的感觉让陆今眠刹那间如坠冰窖,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那一瞬间,他觉得,原先破了一道不痛不痒口子的心脏伤口这下彻底崩溃瓦解。 悔恨如同发芽的种子,挥舞的枝条几瞬之内就使心脏千疮百孔。疼痛感,灼热感让他几乎难以呼吸。 他用尽全力颤抖着手闭眼推开了闻宴。 “闭嘴!闭嘴!你怎么可能是小辰?你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小辰呢?你自私又狡猾,恶劣又贪婪,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小辰?怎么会是我们的弟弟!” 陆今眠摇着头,只觉得天旋地转,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的弟弟,他的全世界最阳光最善良的小辰怎么会是闻宴这样低贱自私又愚蠢的人呢? 他哆嗦着唇,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陆今安身上,“小安,小安!你说句话,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我们的弟弟呢?而且……而且当初不是有亲子鉴定单吗?他不是确定只是一个想要顶替小辰的骗子吗?对!亲子鉴定单!” 陆今眠的眼里涌现一丝希望,他拼死攥着这缕希望,看着陆今安,仿佛陆今安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陆今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即他笑弯了腰,枪口一直对着他的脑袋,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几乎要坐在地上。 在他的笑声里,一声声机械音在他脑海里回响。 【唐北辰,爱意值:30,未完成。】 【唐一白,爱意值:-10,未完成。】 【季子瑜,爱意值:-60,未完成。】 【季枫,爱意值:0,未完成。】 【陆今眠,爱意值:50,未完成。】 【陆海峰:爱意值60,未完成。】 【……】 一个个未完成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出现。 他抚摸上自己的后背,那里有一朵又一朵未开的花,那是他孕育出的一朵又一朵的花苞。 可是,就算他费尽心机,也没能使一朵完全绽开。 【综上,宿主本次任务全盘失败。宿主未能获得独一无二的爱。鉴于这是宿主第二次失败,系统将放弃与宿主的绑定另择良主。。宿主将于半年后被抹杀。】 【良主?良主?你要放弃我选择闻宴吗?】 【不,系统检测到本世界已经诞生新的气运之子,是他肚子里的孩子。】 【哈哈哈哈。闻宴!闻宴……若不是闻宴,我上次明明成功了的!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明明……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可以回家了……师父还等我回家呢……】 陆今安仿佛疯了一般大哭大笑起来,闻宴又走到他面前,抱了抱他,“安安哥哥,别哭。今天小辰没有带奶糖,回去给你。你们……怎么都那么难过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们了。能告诉我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傻逼!都是傻子!都是傻子!一群npc,我怎么会输?我是天道之子,我怎么会输?!” 【警告!警告!宿主后面内容已经消声,如宿主暴露我的存在将遭到直接抹杀!警告警告!】 闻宴只听见陆今安骂他傻逼,一时间脸色苍白到近乎透明。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两个哥哥会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这么讨厌他。明明,他们以前很喜欢他的。 闻宴很委屈,他抿了抿唇,压住下垂的嘴角。 季子瑜把他护在怀里,给他缠伤口。 闻宴其实身上的血大多都是内伤,大悲大痛下吐出的血和别人的血,所以倒没包扎多久。 他不想去惹自己两个哥哥的烦了,于是就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悄悄瞄他们。 陆今眠在焦急地问陆今安怎么了,陆今安却一把把他推倒了。 第162章 最差的哥哥 陆今安笑出了眼泪,他怒吼着陆今眠:“别假惺惺了!你其实压根没有多喜欢我这个弟弟。没有对陆今辰十分之一的喜欢。明明,你那么嫌弃陆今辰,明明每次得到你夸奖的都是我,为什么,在你心里就是他最重要呢?” “不只是你!还有爸!还有妈!明明我那么乖,那么听话,可是你们就是更喜欢陆今辰一点。我就是知道!直到陆今辰消失了,你们把对他的爱弥补在了我身上,这不是我要的爱。这不是独一无二的!” “还有你,季子瑜,明明,之前你差点就要真的爱上我了,可是,你一知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不是那个小孩儿之后你对我就只剩了恨。负数?你的爱意居然是负数?!哈哈哈,太好笑了。” “没有一个人真正爱我。个个都是把我当做替身,个、个都是、把我、当替身!哈哈哈哈,你们的爱真他妈廉价恶心。” “……不过我又好到哪去呢?” 陆今安垂头,低声说“我就是个废人。哪怕受到庇佑,一手好牌也能被我打的稀烂。” 他是个小偷。他知道,他的一切都是偷来的。可就是偷来的也不是全部。 可是他最初也只是想回到自己的家里而已啊…… 他忘了自己的初心,忘了回去的路。 陆今眠有些手足无措。 在他眼里,陆今安一直都是乖巧而又懂事的,可是如今这副模样仿佛魔怔了一般。 陆今安抬头,看向陆今眠,“怎么?很吃惊?我就是这样的人呐,哥哥……季子瑜早就清楚了。所以呢,当初,那份亲子鉴定单,我动了点手脚。那个医生呢,是我同学,挺喜欢我这副皮囊的,我让他帮点忙他就答应了。” 陆今安定定地盯着陆今眠,不放过他脸上的每一丝每一毫的表情,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他想要的反应后他更加愉悦地笑了起来。 所有的思绪仿佛此刻都抽离了陆今眠的身体,应激反应似的,只留下一具躯体在原地,留下那一具躯体红了眼流了泪,留下那具躯体寸寸撕裂,留下那具躯体里的心脏口子撕开,露出内里的血肉,血流不止,而他的灵魂在一个角落高高在上地点评: “陆今眠,你不是早该知道了吗?明明是第一眼就认出来的人却因为一份可笑的鉴定单和视频否定了所有……到后来,是你自己不愿意……哦不,是害怕闻宴是你的小辰。毕竟怎么着呢,你毁了他…… 你打他,扇他耳光,在他救了你之后踹他,把他卖给了那四个人折磨,当他在冰天雪地里衣衫不整,身上满是被疼爱后的痕迹,形容狼狈时你在做什么呢? 你抽了很久的烟。中间无数次怀疑他可能是小辰,可你不敢去救他。你怕他不是,但你更怕他是。” 灵魂用更加理智残酷的语气说道: “你用他换了陆今安。明明那个黑袍男子已经暗示你了,明明闻宴也提示过你了,可你,偏偏不想听。为什么呢?让我想想……大抵是……因为你啊,陆今眠,你不想承认你曾经差点上了你的亲弟弟?” “闭嘴!闭嘴!闭嘴!!!他不是!他不是!小辰已经死了!小辰已经死了!闻宴不是小辰!” 陆今眠哭喊地歇斯底里,他跪在地上,十指捂面,涕泗横流。 他不断地以头抢地,十指扣进头皮,鲜血流下。 画面颠倒间,他想起了和闻宴的初见。 那个男孩儿想要个解释的机会,他给了。 他怯生生地问:“如果……我不是你弟弟,你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在得知他的答案后又闷闷地背过身说:“谢谢……不管怎样,我真的很羡慕陆今安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他说,他很羡慕,有他这样一个哥哥…… 可他是天底下,最差,最差,烂到泥里的……哥哥。 陆今安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又添了一把火:“其实,当初你们本来可以找到他的。就是那次,我差点被拐那次,其实我看见了陆今辰…… 他被人捆在柴房里,被堵住嘴,我为了让你们不要发现他,就故意跑丢了。我现在还记得你当时抱着我,说不能再失去我的模样呢。 想想看,一、门、之隔,就差一点点,你就可以抱到你的小辰了。一门之隔,便是十四年的不相见。真是……凄惨啊……” “啊!” 陆今眠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他用力掐着陆今安的脖子,眼神凶狠的像是捕食的狼匹。 陆今安攥着他的手腕,眼角却是笑出了泪花。 第163章 赎罪 “拽开他。陆今安不能死的那么简单。” 季子瑜下令。结果,手下还没出手,闻宴先跑了出来,他抱住了陆今眠的腰,“哥哥,你冷静一点。你冷静一点。我怕。我真的很怕…… 怎么会这样呢?我只是睡了一觉,怎么事情就变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明天就是我和安安哥哥的生日了,你还答应我要给我买云朵娃娃呢,哥哥!” 陆今眠停住了,他身形僵在了原地。 他回头,却再也不敢看他,再也不敢看那双眼睛。 他闭着眼,泪水打湿了他整张面庞。 他从未哭的这么狼狈过。 可他此刻恨不得把命赔给闻宴。 “小……小辰……” 闻宴见陆今眠终于肯认自己了当下就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粲然至极,“哎,哥哥,哥哥别哭啦。我的哥哥是最温柔的绅士,不好哭啦,再哭就不好看啦。” 陆今眠哽咽着点头,他跪在闻宴面前,想要伸手抱他,却终究不敢。 “那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好想爸妈,好想好想呀……” 家? 陆今眠愣在原地。 他们早就没有家了。 陆家倒了。 小辰回来了,但是他们没有家了…… 季子瑜眼神示意陆今眠闭嘴,紧接着就扯了个谎:“我们现在在南城,正要去东城你们家玩呢,但是遇到了暴风雪,被暂时困在了这里。” “啊?这样啊,那我怎么什么也不记得了呢?只记得我在睡觉了。” “小辰,可以告诉哥哥你现在几岁了吗?” “我……我应该是8岁了,马上就要9岁了。” 八岁,是陆今辰被拐走的那一年。 陆今眠垂下了头,他用力地攥住了自己的手,手心都在颤抖,他将手掌掌跟用力按压在酸涩的眼皮上,铺天盖地的疼痛让他面色狰狞地用力转头,脖间青筋暴起,眼球凸起。 他跪在地上,弓着身子,发出一声又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呐喊。 一个月后。 “小辰,小辰?” 闻宴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疲惫,他已经知道自己生了一场大病,忘了很多事情,所以,他把现在自己的症状理解为大病初愈。 每天都会有医生来给他看病,尽管他们说只是例行检查身体而已,但是闻宴总觉得他们在瞒着他什么事情。 因为,他们不让他一个人出门,那些医生有时候来还会带上b超,他们看向他的眼神很怪异。 “小辰?小辰?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又流泪了?我马上叫医生。” 看着陆今眠担忧关切的眼神,闻宴一时间产生了一种虚化感,仿佛自己还在做梦一般。 他好像生了一场病之后就老是有这种感觉,在现实里生活的时候和梦里一样的感觉,仿佛自己眼前蒙了一层雾,他总是觉得虚假,像是梦里看花,花非花,雾非雾。 他缓缓伸手,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看着食指上的眼泪,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食指上的泪水有些茫然。 他说:“我以前是不是戴戒指啊,哥哥?总感觉,这根手指,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陆今眠身形一僵,随即笑道:“是啊。小辰很喜欢那些装饰品,以前有给自己戴过。” “这样啊……”闻宴了然地点点头,“那我的手怎么会受这么多伤,还有我身上,也有好多疤,有点丑……我病了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陆今眠放在裤腿上的手一紧,“是。陆家发生了一场动荡,有仇人找上门,哥哥没能护住你,所以你才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哥哥,对不起你。” 陆今辰抱了抱陆今眠,“这怎么能怪哥哥。哥哥那么辛苦,总会有顾及不到的时候——哦,对了,安安哥哥去国外拍戏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陆今眠抱着陆今辰的手一紧,他蹙紧了眉,才回复道:“小安他可能会去很久很久,他已经打算在国外发展。” 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让陆今眠心底越来越慌张起来。 “哦。”闻宴顿了顿,“国外是在哪呀?我怎么只知道东西南北四城呢?四城之外究竟是什么呢?” 他问完这句话,陆今眠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对啊,四城之外究竟是什么,国外又是在哪里呢?为什么他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好像,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好像一切都是设定好了一般。 陆今眠只能说:“小辰,不要东想西想了。” 闻宴有些恹恹地答应了。 陆今辰见状忙试探着说:“小辰,要不今天我带你出去玩一下。” 闻宴的眼神刷的一下就亮了,好像天上最亮的星子一般,然而他又很快拧了一下眉头,“外面……还有雪吗?” “没了。雪已经融化了。但是气温还有点低,所以小辰要再加一件外套,围上围巾才可以出去。” “嗯。”闻宴笑了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陆今眠看着他纯粹的笑容鼻头一酸,他知道,这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闻宴不记得过去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情了,这对于他对于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闻宴被抱着起来,陆今眠亲手给他穿衣服,围围巾。闻宴觉得这些事情自己可以做,但是他说出口的时候陆今眠眼底不可掩饰的失落还是让闻宴心软了。 陆今眠小心翼翼地牵起他的手,临了出门的时候,又扯高了围巾,把他大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面,然后又把他的手握住放在了自己口袋里,生怕他冻到一点。 闻宴看着他小心谨慎的样子有点想笑。 “哥,我总觉得我生了一场病之后你好像对我更好了呢。” “……嗯。哥哥以后会对你好一辈子。只要哥还活着,就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抛弃你。”陆今眠红着眼说的很郑重。 “我知道啊。”闻宴理所应当地说,“哥哥一直都是这样的,我相信哥哥。我们是亲人嘛。” 陆今眠的心被针一次又一次扎过,扯了扯嘴角,眼底的苦涩无休无止。 第164章 长长久久 说是出来玩,但是闻宴这身体好像是受不了在外面吹太久的风。逛到东城最大的游乐园时,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陆今眠立马脸色一变,想要把他带回去,闻宴却不太乐意。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于是闻宴就可怜巴巴地说:“哥哥,我才刚到,还没玩够。” 陆今眠为难地看着他,不由得蹙紧了眉。 闻宴见到他有些动摇,顿时变本加厉地卖惨起来,“哥,哥,我都躺了一个多月了,骨头都快软了,就让我在外面多待一会儿。” 陆今眠同意了。 两人玩了几个项目之后,闻宴有些嘴馋那个糖葫芦,让陆今眠去买,他由于刚刚玩了旋转木马之后有点晕所以蹲下来表示走不动。 陆今眠看了看卖糖葫芦的就在不远的地方,一再嘱咐他不能乱走之后就跑着过去买了。 而蹲在原地拿食指画圈圈的闻宴眼前突然一黑,一个阴影笼罩了下来。 他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面容矜贵稍显稚嫩的男孩儿,男孩眼底震惊又气愤地看向他,“闻宴,你居然在这儿?!安安哥哥呢?他人呢?是不是你嫉妒他所以把他关起来了!” 闻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你好……你是不是叫错人了?我不叫闻宴啊,我是陆今辰,不认识你也不认识一个叫闻宴的人。” 男孩儿瞪大了眼睛,咋呼地像只刺猬:“装不认识我?老子是谢阆!那个认错你的谢阆!还有,你回了陆家就不认你以前的身份了?真当自己鲤鱼跃龙门,连自己的名字都假装不知道了?” 闻宴更加困惑了,正要向他解释自己忘了很多事情的时候谢阆压根没给他喘息的余地继续说道:“算了,我不管你怎么样,他们说安安哥出国去了但是我托人查了所有的记录,压根没有他的名字!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谢阆越说越气,到最后就揪住了闻宴的衣领。 闻宴脸色一白。 没有……陆今安的出国记录……哥在骗他……他们都在骗他……为什么…… 他艰难地喘着气,想要拂开谢阆的手却觉得没有丝毫力气——他到底是忘了什么事情……他到底是……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人…… “谢阆。” 谢阆后面又出现了一个男人,他伸手拉开了谢阆,闻宴咳嗽起来,脸上毫无血色,仿佛陶瓷一般易碎。 纪澈看着他这副样子拧了拧眉。 谢阆便大声叫唤起来,“纪澈!你拦着我干什么?他肯定是装的!他演技那么好,他肯定是装的!安安哥已经失踪那么多天了,好不容易逮着他出来一趟,不问清楚下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 “我知道!你他妈闭嘴!”纪澈回头吼了谢阆一句。 谢阆被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你以后就是我妹夫了,凶什么!小心我给你穿小鞋。” 纪澈扶了扶额,蹲下来,扶起了闻宴,闻宴谨慎地看着他。 纪澈容颜极艳,神情的冰冷与锋利冲淡了脸上的女气。 “闻宴,告诉我,安安在哪里?我……我们一直在找他。他是在你回到陆家之后才失踪的,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 闻宴彻底迷茫了,“我……我真的不知道。我不叫闻宴,我是陆今辰,我一直都是陆今辰啊。 至于你们,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谁。我生了一场病,忘了很多很多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谁。安安哥哥的事我会去问大哥的,他和我说他是出国了,我什么也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闻宴似乎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像是怕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缩起了脖子,他抱着自己又缓缓蹲下,口中喃喃道:“闻宴……闻宴……闻宴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们好像都那么讨厌他?” 纪澈意识到闻宴的样子不似作假,于是居高临下地盯了闻宴一会儿后问:“那你还记得独孤卿吗?哦不,是宁煜珩。” 那三个字仿佛一阵惊雷一般劈在闻宴脑海里,刹那间引起惊涛骇浪,他脑海里先是彻彻底底让人无助到极致的空白,紧接着,那个名字开始扩充至他的整个大脑。 他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 他抱头痛哭,剧痛让他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脑袋,他一遍又一遍毫无意义地重复着那三个字。 “宁煜珩……宁煜珩……宁煜珩……宁……宁,晏晏……” “要长长……久久……啊啊啊,好痛啊!” 闻宴拽住了纪澈的裤腿,那双狰狞可怖的手攀上他的棕色裤腿,仿佛树的死皮脱落一般,他用尽了全身力气,掌骨突出,指骨绷紧,指尖泛白。 纪澈不禁呼吸一滞,他觉得自己成了溺水者的最后一根浮木,成了徒步者最后的灯塔,成了那沙漠里最后的一株绿植,他从未觉得有人这么需要自己过。 他低下了头,正对着那人扬起的脸,他满脸是泪让人心头揪起。 “可不可以……求你……告诉我,他……宁煜珩……是谁?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疼。我好想,好想把它挖出来……” 谢阆看着闻宴这副样子讥讽的话语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看上去,真的,很痛苦很痛苦。 痛苦到让人一看到他落泪竟也会禁不住鼻头一酸,痛苦到他表现出来的这一点痛苦就让人共情到说不出任何刻薄的话语。 “小辰!” 陆今眠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糖葫芦掉在地上,滚了几圈,糖渣碎了一地。 第165章 妈妈 “滚开!都别碰他!” 陆今眠推开了纪澈把闻宴半抱在怀里,他们两个人跪在地上,已经引起周围的人的旁观,甚至有人举起手机录像。 纪澈看着周围的人,才回过神,打了个电话,“对。封锁消息,不准任何人报道这件事。立马派人来游乐场,接我和谢阆。” 陆今眠急急忙忙抱起闻宴,冲了出去。 现场一片狼藉。 纪澈颇有些心烦意乱。 他叫谢阆跟在自己身后。 两人戴着口罩趁着人多混了出去,朝游乐园出口走去。 谢阆这下缓过神来,想起闻宴那个样子又忍不住嘴痒起来:“他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我们又没打他没骂他的,他哭成那个样子搞的我们好像欺负了他似的。” 纪澈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谢阆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声音低了下来:“你这什么眼神?你都快娶我妹妹了,还不对我客气点。就算纪家几乎垄断四国娱乐,但是别以为我就会怕你。” 纪澈本来就憋着一股莫名的郁气,这下更不想惯着谢阆,“妹妹?呵,一个月前认识的妹妹,你当真把她当做你的妹妹?” 谢阆不说话了,许久才答:“再怎么样,当初是我们对不起她。而且她虽然小,但比我有本事,不然你也不会娶她不是吗?” “没想到你还有脑子这种东西。”纪澈新奇道。 “你!” “行了,你妹来了。” 谢阆顿时歇菜。明明他是哥哥,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妹妹面前他总觉得没什么权威,还有点怕她。 “哥!纪澈哥!这边。” 一个理着板寸面容清秀的女孩儿打开了车门,冲他们两个招手,她笑的很甜美,但是一人只是尴尬应了一声,另一人则是淡淡点头。 意识沉沉浮浮,似真似假。 仿佛灵魂离体,从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里短暂地逃了出来,想找一个栖息之地 这具身体好像已经不属于他了。 他不想回去。 回去就会很痛苦。 眼泪总是莫名地在流。 心里堵着块石头,一呼一吸之间便磨的自己生疼。 闻宴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快成了一缕白烟飘散在这世间,然后不知怎的回事突然被抱住了。 于是灵魂又逐渐聚拢,安心地将脑袋枕在了她的膝上,又将身体蜷缩起来,仿佛还是个未出生的孩子眷恋着母亲的温暖。 那是妈妈的怀抱啊。 她在给自己讲故事。 她给自己讲他的爸爸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啊,你的爸爸是个正直又善良的人。他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她在台上唱戏的时候,他就像个愣头青一样呆呆地盯着她看,唱完之后又来到台下给她送花。 一张脸红的像个猴屁股,像喝醉了一样,差点让她以为是酒鬼骚扰直接喊救命。 妈妈说啊,你的爸爸很傻很傻,求婚的时候过于紧张,跪地的时候直接“扑通”一声双膝跪地的,差点把她也吓得跪地互磕。 然后他哆嗦着手要把婚戒戴到妈妈手上时,突然一个剧烈痉挛,婚戒掉了,还正好掉进了一旁的下水道里。 然后呢,大半夜的,妈妈在一旁举着手电筒看着爸爸掏下水道。终于捞到后两人对视大笑。 真好啊。 原来,他的爸爸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闻宴贪恋着妈妈的温暖,不愿意醒来。 女人却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说:“宝宝,别睡了。醒来。不要停在原地,努力活下去好吗?” 闻宴听到这话先是一顿,然后突然死死闭着眼,坚决地微微摇了摇头,眼泪濡湿他的睫毛,顺着脸颊流下, 他说:“妈妈。外面好痛。外面好苦。我不要出去了。让我待在这儿好不好。晏晏永远做你的宝宝,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妈妈,晏晏真的好痛,好累。晏晏想藏起来,藏到你的身后,你再保护晏晏一会儿好不好?” 妈妈不说话了。 她给他唱歌。 唱完了,闻宴的整张脸已经被泪水打湿。 “乖啊,宝宝。妈妈不是要丢下你。妈妈永远爱宝宝。但是宝宝要长大,你终究是要离开我的。乖乖……妈妈,也舍不得你……” 灵魂没有定点,他像是一叶无根浮萍,像是没有抛锚的船,像是四散无家可归的蒲公英,终于被一阵风吹,吹回了那具内里腐朽的壳子。 “小辰,你终于醒了!” 是哥哥的声音啊。 哥哥流泪了。 因为担心自己吗? 闻宴有些茫然地偏头,脸颊碰到枕头,枕头是湿的,于是他意识到他又哭了。 “小辰有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再看看医生?” 闻宴摇了摇头,“哥,我刚刚好像梦到妈妈了。” “晏晏是想妈妈了吗?哥哥这就叫妈妈来。” 陆今眠急切地吩咐着身边的下人,但是闻宴却又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不是妈妈。” 他说完这句话却又不说话了,他陷入了迷茫纷杂的思绪里,仿佛有无数线头绊起来把他缠住了,让他不能脱身。 那不是他的妈妈。 可是他却叫他妈妈。 所以他究竟还是他吗? 头真的好痛。 肚子也有点痛。 陆妈已经到了,可她却只敢在门外看着两兄弟。 “妈,进来啊。看看小辰。”陆今眠蹙了蹙眉头看向陆妈。 陆妈有些怵,也有些不知所措。 她和自己的孩子分离了十五六年未相见,但是当陆今眠把闻宴领回家的那天,她只觉得陌生。 她错过了这个孩子的十五年,错过了这个孩子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段时间。以至于现在他站在自己身边,自己没有激动与欣喜,反而有种茫然与陌生。 如果她是隔了半年,一年找回了自己的孩子她会欣喜若狂,会高兴地找不着北,觉得上天有眼。 可是那是十五年啊…… 他走丢的时候还只有那么一点点高,会撒娇,会求亲亲,如今他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模样也长开了,看上去像是个完全不同的人。 她缺席的这十五年让她有些割裂的痛楚起来。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小辰回不来的现实,又偏偏在这时,突然,就找到了。 在陆家落败,她已经不是光鲜亮丽的陆太太之后找到了。 而且他的回来,造成了陪了自己十五年的小安被囚禁折磨…… 她现在还记得季子瑜那番恐怖的威胁。 “我希望,从今以后,你能好好对待晏晏。弥补他失去的爱。” 陆母鼓足了勇气,凭着伟大的母爱上前询问:“那小安呢?你要把小安怎么样?能不能……你看,小辰已经回来了,就放过小安。他们毕竟是亲生兄弟,一母同胞,小安做错了事,小辰一定会原谅的。这孩子打小就喜欢他的两个哥哥,也不会愿意看到……” “行了。陆夫人。”季子瑜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不要再替他求情了。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陆夫人了。请认清形势。陆今安如今在我手上,他就得付出相应代价。做错了事,都得赔偿的——我也是……” “希望陆夫人能识时务,陪我们演这场戏。从来没有闻宴这个人。小辰只是在陆家发生动乱的时候伤到了脑子,忘记了一些事情。对吗?” 季子瑜的眼神带着嗜血的诅咒一般,陆夫人差点尖叫出声,“是……” 她颤抖着声应了。 “我折磨人的手段陆夫人应当听过。我已满手血腥,不畏再沾人命。陆夫人可要当好这个母亲啊……” 陆母从回忆里抽离出来,当即打了个寒颤,看着病床上的人儿,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情不愿地挪了过去。 陆今眠蹙了蹙眉,却终究没说什么。 第166章 躲藏 “小辰啊……叫妈妈什么事?”陆母竭力放缓了语调,使自己温柔放松下来。 “妈妈……可以给我唱首歌吗?” 陆母神情一僵。 她未嫁给陆爸之前就是千金小姐,被家里人娇养长大,养成了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性子,那些琴啊,古筝啊,唱歌啊什么的她也没去学过,也没有人逼她去学。她只需要这副皮囊便够了。 她竭力缓和神色,说:“好。但是我……妈妈并不怎么会唱歌。” “没事的。妈妈随便唱唱。”陆今眠开口道,顺便往旁边挪了挪,给陆母让出了个位置。 陆母看着陆今眠一副铁了心的样子心中开始怨怼起来——自从小辰回来后,这大儿子也变了,明明以往最是懂事的,可是如今明明看出她不愿意唱还非要她满足闻宴的要求。 昨天陆爸也和她抱怨陆今眠把太多心思放在这个弟弟身上了,陆家未免没有翻身的机会,而如今陆今眠就专心只看顾着闻宴,竟一点旁的事也不想管了。 她不情不愿坐下。 开口磕磕绊绊唱了几句。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周围似乎有人因为她跑调笑出了声。 陆母多日来积攒的不满终于爆发,“够了。” 她狼狈起身,觉得周围人似乎都在嘲笑她。就因为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身份尊贵,于是连一个下人也能笑自己了吗? 都是他,都是他。明知道妈妈不会唱歌还非要提出这样的请求。 “妈!”陆今眠向她投出不满的视线。 陆母攥紧了手,想到季子瑜的威胁,努力扬起一个笑,转身对闻宴说:“小辰,妈不会唱歌。” 病床上的人往下挪了挪,把半张脸藏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了那双和陆今安极其相似的眼睛。 闻宴摇了摇头,有些恹恹地说了句:“没事的,妈妈,是我不对。” 陆母有一瞬间的动容。想到这也是她怀胎十月的孩子啊。他也是和小安一起生下来的孩子啊。 一个他取名叫安,一个取名叫晏,本来就是希望他们快快乐乐,平平安安的。只是后来有人算了一卦才把晏字换了辰。 “小辰啊,既然你已经回到了陆家,那你……能不能……能不能和季子瑜商量一下,求个情,让他把小安放回来啊。” “顾雪!!!”陆今眠彻底发怒了。 陆母不敢置信地回头,看着自己养了那么多年的儿子第一次像对仇人一样叫自己的全名。 委屈袭来,她扇了陆今眠一巴掌。 陆今眠脸偏向一侧。他不觉得痛,只是心里被慌张席卷。 “什么……安安哥哥真的……不是出国,是被你们关起来了吗?” “不……不是的……”陆今眠连忙要解释。 顾雪却破罐子破摔了,她扑到了闻宴面前,飞快说道:“小辰……小辰,我知道你从小就最善良了。小安现在被他们囚禁折磨,你一定要帮他。你们是双胞胎啊。何必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当帮妈妈的,去求求季子瑜,好不好?” “来人,把她拖下去,关进房间里去!” 陆今眠已经怒不可遏了,但是理智拽着他,告诉他这是他妈妈,他不能动手。 顾雪被拖出去的时候还不停地说着:“小辰,救救你哥哥!” 闻宴的脸色愈发苍白了。 他感觉到了,他们都在骗他。 都在瞒他。 都在给他编织一个谎言,想把他困在其中。 陆今眠掐了眉心,头又开始隐隐作痛,眉间郁气与戾气几乎遮掩不住。 “哥……” 这一声哥让陆今眠瞬间有点泪奔的冲动,他深呼吸了口气,重新坐了下来。 他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有勇气看向他。 病床上的少年脸色实在是苍白到毫无血色,嘴唇偏淡粉,仿佛蔷薇花苞似的,脸颊消瘦,那双淡色的眼睛缓缓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温柔而又坚韧。 “哥,别怕。我相信你。你是为我好。要是暂时不想让我知道,那我就不问了。哥不要烦恼。” 陆今眠躲着那双眼睛,低下了头,明明他比闻宴大上六岁,此刻他却像是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勾着脑袋,不敢看他,只剩一滴滚烫的热泪落下。 “但是哥要向我保证安安哥哥的安全哦。安安哥哥只是有点敏感。我们一家三个孩子都要好好的,好不好?哥哥答应我……” “嗯……”陆今眠应了,眼泪却更加汹涌。 “好了,别哭啦,哥哥,你都多大了还哭,丢人死啦,小哭包。来来来,让我揉揉脑袋。” 陆今眠把头靠了过去,埋在了陆今辰肩上。 “小辰……我不会……不会伤害你……我会对你好一辈子。” “……嗯,我知道。” 闻宴说着那般安慰的话眼神却空洞的厉害,失焦的眼睛看着天花板,白茫茫一片,空乏的厉害。 他不想去问,不想去追究。直觉告诉他,不会是什么好事的。 会受到伤害的,他要把自己藏好,好好藏好,不要多看,不要多问,不要多想。 闻宴模模糊糊地觉得自己肚子里好像有个东西。 他经常有意无意地抚摸过那片地方。 医生来的很勤。 每次看完他之后陆今眠都要和医生聊很久。 这一天例行检查检查完之后,陆今眠走近了闻宴。 闻宴躺在二楼阳台的摇椅上,盖着毯子,脚边放了电炉,电热丝被烧的通红。 闻宴脸上似乎也有了点红晕。 陆今眠蹲在了闻宴面前,轻声唤了一句:“小辰?” “嗯?”闻宴半眯着眼,说话带了很重的鼻音。 “我和医生商量了很久,明天就给你安排一个手术,好不好。小辰放心,不痛的,小辰就当睡了一觉好不好?” 闻宴也不知自己为何愣住了一下,然后他下意识地摇头。 “小辰乖。你肚子里长了个瘤,咱们就是把他切掉,小辰就会像以前一样健康的。” 闻宴抚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神情有些茫然——这是……肿瘤吗? 陆今眠有些急了,“乖啊,小辰,听哥哥的,把他拿掉好不好?” 闻宴抚摸肚子的手顿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肉眼可见地烦躁了起来,他想起身,但是浑身提不上什么力气。 “不……要。”闻宴有些固执地一字一顿说道。 “为什么不要!”陆今眠吼了出来,吼完之后看着被吓得缩了一下的闻宴又心下懊悔起来,他用力地用手掌跟摁了摁自己的上眼眶,尽力柔和神色:“小辰……那是个不好的东西。丢了他,小辰就是个健康的正常人了。这样不好吗?” “我……我现在不正常吗?” “哥哥,我是不是有病……” 那双淡色的眸子轻轻望过来,其间满是信任与依赖,仿佛陆今眠只要说出一个“是”字,他就会真的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 陆今眠觉得自己喉咙堵住了。 血块堵住了他的喉咙,血腥味往上蔓延在口腔。 “不……不……不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陆今眠像是刚学会说话一样,他组织不起任何语言,他似乎已经快全面溃败。 他狠狠揉搓了一下面颊,眼底血丝满布,像是许久未曾好好睡过一般。 他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小辰,外面冷,我抱你进去。” 第167章 记忆涌现 陆今眠抱起闻宴,手里的重量真的很轻,一点也不像有个孩子的人,可是此刻那单薄的身躯却像是要将他压垮。 当初,是他,亲手把小辰送出去的啊……是他毁了那个他最该好好对待,放在手心好好珍惜的人…… 陆今眠看着闻宴慢慢睡下,关了门,疾步走到书房,摔了很多东西。 玻璃碎了一地,他抱头发出一声又一声痛苦压抑的闷响。 电话铃响了,是季子瑜。 “闻宴最近怎么样?” 陆今眠很久没有说话。 他放空了自己。 闻宴怎么样? 他也不知道。他不清楚。 闻宴很嗜睡,他像一朵看得见生命尽头的正在凋亡的玫瑰,一天一天不管旁人如何阻拦都奔赴着那场注定的死亡。 尽管他外表那么正常。 永远笑的那么恬淡平静。 可他的生命力却在一天一天衰减。 “我……我不知道……” 季子瑜那头不说话了。 许久,季子瑜又风牛马不相及地提了一句:“最近小心一点北城唐家那边。我在你们那儿安了人保护闻宴。但是你们还是小心一点。现在的唐一白和我当初很像。” 两人再度陷入了沉默。 “那个孩子……”季子瑜再次开口了。 “我没办法下手。我没办法……” “你最好想清楚。我们完全不能预测到时候这个孩子会如何在闻宴的肚子里长大。那是禁忌的孩子。不说万一有一日事情败露闻宴会遭受的流言蜚语,若是他会吞噬母体……我们冒不起这个风险。提前打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陆今眠自暴自弃了起来,怒吼出声,“可小辰不愿意啊。他明明不知道这件事,可他还是本能地不愿意……那也算是我的侄子或是侄女啊!” “不。”季子瑜特有的声线经过电话后带了一股阴冷,“那是个怪物。” “打掉。你做不了这个决定那就我来。” “……”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会把小辰送上手术台的。”陆今眠艰难道。 “咚!” 陆今眠刹那间看门外——门外……有人……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加速起来,他猛地站起来,不顾地上的玻璃碎片跑向门口,拉开门—— 他的心脏停止了跳动。 他看见闻宴跌坐在地上,似乎是由于跑的太急才双膝跌跪在地上,在听到开门声的那一刹那,他回头,眼底满是泪水,泪痕在苍白的脸上仍然明显。 “不……不是这样的……小辰……听我解释……听哥哥解释……” 闻宴不管不顾地起身,疯狂地跑了起来。 “小辰!” 大门打不开,闻宴立刻左拐,从左侧楼梯上了二楼,然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支持着他让他一路飞奔,跑进了一个房间,反锁了门。 “小辰!小辰!” “别喊我!”闻宴尖锐地叫了一声。 门外终于没了声响。 陆今眠隔着一扇门,缓缓下滑,他极力想安抚闻宴的情绪。 “别怕,小辰,是哥哥啊,是哥哥啊,开门……给哥哥开门好不好?我不会……我真的不会再伤害你了……” 闻宴痛苦地捂住了头,不断后退,直到碰到了什么。 他风吹鹤唳一般尖叫一声,回头,却发现只是个云朵娃娃。 “小辰你怎么了?怎么了?说话啊!” 陆今眠一遍又一遍徒劳地砸着门,心像是被钝刀一遍一遍磨着,鲜血淋漓。 这个房间,是专门留给陆今辰的。 所以,只有他自己有钥匙。 闻宴看了那云朵娃娃很久,然后缓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抱住了那个娃娃,抱在怀里,这才看向了这个房间周围。 这是小时候,独属于他的房间。 这里摆了很多,很多玩具。 有娃娃。 有模型飞机,遥控赛车。 他小时候兴趣很广泛,男孩女孩喜欢的他都喜欢。 还有他自己制作出来的一些东西。比如说,伪装伤口用的血包。自制简易闹钟。木弹弓。 角落里还摆了一些蓬蓬裙。是他小时候,陆今眠和陆今安哄他穿上的,穿上之后还调侃他是小公主。虽然那时候他哭的很厉害,却还是把裙子留下来当做了纪念。 这个房间,只有他有钥匙。 于是他慢慢安心下来。 慢慢放松了心神。 他开始到处漫无目的地翻找。 偶尔就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扁扁的,他心想,“另一个孩子爸爸在哪呢?” 实在是想不了。头太疼了。他最怕疼了。于是他就不想了。 他就抱着娃娃,把房间的东西翻的到处都是。 突然什么东西被甩了出来,滚了一圈,滚到了床底。 闻宴刚俯身探头去抓,突然想起了自己肚子里还有个小东西,所以就护住了肚子,去捞那个东西。 原来……是个戒指。 他把戒指放到自己眼前,上面刻了一圈的向日葵花瓣,内圈是他名字的缩写。 他的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鬼使神差地试戴了一下,尺寸大了,不是他的戒指…… ——“好了。这下……我是你的了。” ——“你可以帮我戴上吗?你愿意和我度过接下来所有的或许非常短暂的一辈子吗?我喜欢你,真的喜欢你……” “我……我喜欢谁呢?我到底……喜欢谁呢?”闻宴歪了歪头,陷入了一种执拗的思想怪圈。 他又开始疯了似的翻找起来,终于在地毯边上找到了另一枚戒指。 上面刻了一只蜘蛛,蜘蛛盘踞了戒指的内圈和外圈。 ——“你手上有我的戒指,你一辈子就是我的人了……你不准,不准丢下我了,蜘蛛……” ——“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你……到底……是谁啊……我为什么记不起来啊……” “劈啪!” 房间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 陆今眠让人暴力破开门的那瞬间,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断了。 他看见,闻宴毫无血色地昏倒在冰凉的地板上,鲜红的血液浸湿了他的衣袖,他蜷缩着,怀里还抱着他送的云朵娃娃。 他小时候许愿的玻璃瓶被他亲手砸破了,他用玻璃碎片割开了自己的右手手腕,一刀又一刀,直到快失去意识的时候,他想,终于脑袋不疼了啊…… 他倒在地上,高兴地把娃娃抱进胸膛,用下巴蹭了蹭,洁白的娃娃被血染脏。 恰如八岁那年的绑架,有个男孩拼命护住了自己的哥哥,哥哥只在最后,看见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那个不再干净的云朵娃娃…… “医生!来人,去叫医生啊!!!小辰!别死!别吓哥哥!哥哥错了!哥哥错了!!!” “别死好不好啊……别死……别死……求你了……求你了……哥哥给你赔命……你别死……” 闻宴似乎慢慢地变小,他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他半睁着朦胧的眼,看着陆今眠仿佛天崩地裂的神情,突然又想要哥哥像以前一样背自己,他的手指微动,然后彻底没了意识。 第168章 终是一无所有 闻宴又做梦了。 梦很乱。 他一会儿走在漫天的大雪里,寒风刺骨,一会儿突然找到了一个住处。推开铁门,突然有人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步一步走上楼。 他推开门,先是看到了两个人和一只猫。 有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怀里抱着一只猫,口里一直喊着:“大圆,大圆,你怎么又胖了啊。再胖就不健康了。下次不给你煮桂花鱼了。” 另一个男人嬉笑了一声,捏了捏猫的后脖,幸灾乐祸道:“瞧见了吗?大圆,叔叔可是更疼我哦。我有的鱼吃,你嫉妒吗?嫉妒也不是你的。” 说完,他就突然亲了身旁男人一下,看着戴眼镜男人红了的脸,贱兮兮地笑了起来。 “叮咚!” 门铃响了,又进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孩儿,一口一个乖乖地喊着文大哥,还带了菜来。 闻宴不受控制地走向他们,还没走近,他们就消失了。 他有些茫然,心头空空的。 厨房那儿突然传来一阵乒里乓啷的声音,闻宴转头。 却看见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正悠哉悠哉地倚在厨房门口,不过还没休闲多久立刻忍不住冲进了厨房,大叫着:“蜘蛛啊!你是我祖宗!你是要把厨房烧了吗?” 厨房里冒了黑烟,闻宴看见两人彼此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然后黑烟散去,他们也不见了。 卧室里传来一个温婉的女声。 女人声音很好听,像是很会唱歌的嗓子。 她在讲童话故事,闻宴不知怎么,也很想听一会,于是他缓缓地坐在了门口,抱着膝,听她讲故事。 女声停了,他听见那个女人说:“宝宝 妈妈永远爱你。但是妈妈要走了,你要好好活着。” 门开了,他看见女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了房门。 他伸出手却又止在半空。 女人突然回头,像是看见了闻宴一般,冲他笑了笑,刹那间闻宴泪流不止,他哭着要去追女人的身影,却总是追不上。 他被客厅的椅子绊倒,爬起来的时候只剩了他一个人。 偌大的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仿佛从来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懦弱地蜷缩起来。 突然有人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闻宴睁眼,女人又是温柔一笑,这一笑,眼角却流出了血泪。 闻宴害怕地用手擦去她脸上的血,却越擦越脏。 他不知道该喊她什么,只是觉得她肯定爱干净,她喜欢白裙子,所以肯定不希望脸上的血弄脏了她。 可是……怎么擦不完呢? 怎么血流个不停呢? 他哭到哽咽,女人只是又叹了一口气,亲了亲他的额头,说:“晏晏啊,妈妈先走了。没能看着你长大是妈妈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晏晏……永远是妈妈的宝贝,妈妈永远爱你。” “不要走!不要走!求你!不要走!”闻宴哭喊着拽住她的衣角,却什么也抓不住。 “砰!”一声枪响打破了他的哭声。 理智叫嚣着让他不要回头,他却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一般,看见了倒在血泊中的戴着眼镜的男人。 他看向自己,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笑,“谢谢你。” 闻宴疯了一般爬过去,他一声又一声嘶哑着喉咙大喊着:“哥!哥——!不要死!好不好!不要死!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不要替我死,我不要任何人替我死……回来!回来!” 在他触到尸体的那一瞬间,尸体散作了云雾,仿佛那一日的大雾。 闻宴垂头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闻宴……我是你哥夫啊!我要去和你哥团聚去了……” 季枫被拷在客厅的椅子上,满身的伤痕,朝他扬起一个痞气的笑,然后脑袋像是失了力气一般重重垂下。 “不要……不要啊……求求你们,不要这样……” 闻宴摇着头,眼泪无声滑落。 穿着白色t恤的男孩儿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一言不发恍若行尸走肉一般走向浴室。 闻宴的身体像是撕裂了一般的疼痛,他发出绝望的嘶吼,跪在原地,对着男孩磕着头,“于童!不要!不要!人死后不会变成星星的,你不要死,好不好,不要这样……” 男孩儿无视了他的所有哀求,放了一浴缸的水,躺了进去,拆了剃须刀,取出刀片,割破了手腕血管,鲜血染红整个浴缸。 闻宴全身都蔓延着疼痛,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的,不知道哪个地方更疼,他紧紧地抱着自己,蜷缩起来,他紧紧闭着眼,双唇颤抖着,眼泪已经哭干了,再也流不出分毫。 “晏晏……” “别喊我!别喊我!求你了,别喊我!”闻宴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崩溃大喊。 “是我。我是宁宁啊。” “宁……宁?宁……煜珩……” 闻宴缓慢而僵硬地转了转眼珠,抬头,看见不远处的染了血的浴缸逐渐蔓延成血池,一个俊美的银发男子跪坐在血池旁。 他没有看向闻宴,闻宴却在刹那间记起了所有的事情。 “宁宁喜欢晏晏,所有人里最喜欢晏晏。” “亲亲就高兴了,亲亲就不疼了。” “这是月老线,缠了这个,咱们就是一辈子的姻缘了。” “我有男朋友的,我要和他一辈子都长长久久的。” “宁宁,我们好一辈子。” ——想你,等你。 ——晏晏,宁宁。 闻宴全身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他喘不过气来,只能神经质地咬着手,啃着右手手腕,啃出鲜血,从喉中发出一声又一声泣血的哀鸣。 “啊……啊啊啊!放过我……饶了我……” 银发男子化作了蜘蛛形态,卸掉了自己的蛛足,摞在旁边,整整齐齐的八足。 “凰蛛有八足,一足换一命。八足尽失,灰飞烟灭……” 闻宴喃喃接续:“六道之中,再无……宁煜珩……” “八次……竟有……八次么?你,救了我足足八次吗?” 在微光中,宁煜珩的身影逐渐淡去。 “宁宁……我们……是不是没有下辈子了……” 闻宴地跌跌撞撞地起身,他眼神里再无一丝光芒,他拉开了窗帘,炙热到灿烂的阳光洒入客厅,什么也没有了,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他像是在黑暗中禹禹独行的行者,外头狂风暴雪,冻僵的身子让他抱紧着身上的火种,也许这在别人眼中是一点也没有价值的,因为他们有家,在天寒地冻时他们可以窝在被窝里,他们有暖空调,有电热炉,可是闻宴是个没有归宿只有身上的这些火种的流浪汉。 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揣着这些火种,明明该是它们温暖了自己,可他又害怕它们因为外界的暴雪而被熄灭,所以用尽全身解数想要护着它们,就算是皮肉灼烧,鲜血淋漓也在所不惜。 可惜终究是风雪太盛,老天无情,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一熄灭。 他跪在这片亘古绵延望不到终点的黑夜里,捧着熄灭的几个火种,他清楚地知道黑暗之外有人活在光明之中,万家灯火透出的温暖吝啬地照不到他身上些许。 没有一个是属于他的。 只有他怀里的熄灭的枯黑的曾短暂温暖过他也灼烧过他的火种是真真切切的。 他只能徒劳的睁眼,等待不知何时的天明。 “天亮了……” “可是,妈妈,向日葵有了太阳没了蜘蛛也是活不下去的。” 闻宴推开了窗户,底下很高,抬头是万里无云,阳光璀璨,低头是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在黑暗中待久了,就开始厌恶光明了。 缓缓抬脚,他闭上了眼,嘴角扯出一个笑,眼角流出一滴带血的泪。 他的世界太小,拥有的太少,所以想要的也不多,以至于失去哪个都那么让人刻骨铭心,更遑论一无所有。 “妈妈,我……真的尽力了……活着,怎么就……这么难……” 蜘蛛永逝。 向日葵永失蜘蛛,所以宁堕万丈深渊。 晏晏永失宁宁,所以永失希望。 风托举不了他的重量,所以只是轻轻吹落他眼角的血泪,他像是成了一只鸟,终于挣脱枷锁,永远自由,年轻。 第169章 我想死啊 “醒了!醒了!” 李茹瑟松了一口气,她有点兵行险着了。但是闻宴一直不醒,她就得和他一起陪葬了。 为了让闻宴醒来,她采用了一点催眠的小把戏,让梦中人遭遇高空坠落或者极致的情感波动才能让沉迷于梦境的人醒来。 不过,还好,成功了。 不过状态好像不太对劲。 他的瞳孔怎么是涣散的。 季子瑜和陆今眠守在他床边。 “小辰,你怎么样?” “我是死了吗?到地狱了吗?为什么这么漆黑的地狱还会有他们的声音……真是件令人不爽的事情啊……” 季子瑜和陆今眠对视一眼,看见了彼此的恐惧与震惊。 “怎……怎么会这样……”陆今眠怔怔出声。 “哦,我眼睛坏了。我的眼睛终于坏了。”闻宴堪称冷静地说道,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一天一样,冷静的有点残酷。 季子瑜忙道:“小辰,你别担心,我们马上找医生。肯定能治好的。” 闻宴轻笑了一声,其间无尽的嘲讽。 “小辰?谁是小辰?陆今辰?喂,二位,你们在说什么呀。” 闻宴语气里的讽刺太过明显,让陆今眠和季子瑜都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们的沉默让闻宴更加畅快地大笑起来,他捂着面,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肩膀都一抽一抽起来,然后,笑声戛然而止,他抬头,无神的眼睛扫过二人,他开口,语气寒冷的仿佛带刺的刀向二人心脏捅去。 “小辰,别这样,是哥哥对不起你……” “你不是我哥!我哥只有一个,他已经死了……” 他叫文斯,是个戴着眼镜拥有一双温柔似水的柳叶眼的文斯,是那个为救他而死的文斯,是那个为他背叛了文家祖训的文斯。 “小辰,我在这里啊……哥哥没有早早找到你,让你受苦了,是我的错,你能不能……忘记过去,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哥哥拿命担保,你不会再受伤害了……我们忘掉过去好不好?” 陆今眠伸出手,想要碰触面前的人,他多么希望闻宴一辈子不要想起那些伤害那些痛苦,他宁愿闻宴傻一辈子也不希望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 他卑微地恳求,恨不得回到过去把那个伤害了自己最疼爱的弟弟的自己杀死。只要闻宴高兴,他真的可以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陆家他也不要了,别人他也不要了…… “陆今辰死了!死了!他早死了!!!”闻宴抱头大叫起来,他徒劳地睁着眼,摇着头,像是个疯子一般大口大口喘息着,“啊!啊……” 他连尖叫都弱了下去,像是被逼到角落里的小兽的哀鸣,声声泣血。 “闻宴……也死了……” “陆今辰什么时候死的呢?是被人贩子拐走的那天还是隔着一扇门被抛弃的那天还是兴高采烈满怀希望去找自己爸爸妈妈却被拦在门外辱骂的时候呢?” “我不知道…… 闻宴早已死于正月初六……那我……那我又是谁呢? 我为什么还在这世间呢?” 闻宴手在床上探索着,仿佛在找什么东西,季子瑜握住了他的手被一把甩开,闻宴冷声道:“给我一把枪。” 季子瑜深呼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笑“晏晏,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啊?”闻晏歪了歪头,惨然一笑,“我想死啊。不明显吗?” 陆今眠彻底哽咽了。他颤抖着伸出手拽住了闻宴的衣摆。 闻宴的笑容却更大声了,“哭什么?我死你们不该高兴吗?不该吗?” “小辰,求你活下去。活下去。该死的是我,不是你……你杀了我,你活下去。”陆今眠哭着摇头,眼底的痛苦快要盛装不下。 季子瑜偏头,重重按了按自己的眼眶,声音却是止不住的酸涩:“我们不会答应的。晏晏,你要好好活着。” 闻宴听到这突然崩溃至极地将床头的东西全都甩在了地上,玻璃碎了一地,他挣扎着要起身,又被季子瑜紧紧抱在怀里,闻宴用尽全力推搡着他,扇了他一巴掌后逐渐冷静下来。 他的面色苍白地不像话,嘴唇毫无血色,仿佛是纸糊的人,每一下呼吸都是在苟延残喘。 “我以前……想活……特别想活……我费尽心机就是想平平安安普普通通地活着。可你们不准。 不管我怎么逃,都会被你们抓回来。现在好了,我不想活了,你们怎么又这么可怜巴巴地求着我活呢?不觉得可笑吗?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能让我如愿呢?为什么处、处与我作对?为什么啊?!为什么?!” 闻宴徒然地睁着那双再也看不见再也没有半分光点的眼睛,像是周围一切都成了他的敌人一般,他疯狂地踢蹬着,挣扎着,然后摔落在床下,他在满是玻璃碎渣的地上挣扎,又被人从背后紧紧抱着。 “放开……放开我!太恶心了,真的太恶心了……” 季子瑜身形滞在了原地。 他跪在地板上,玻璃碎渣都刺入他的膝盖,染红了一片,可他竟觉得不及心脏疼痛之万一。 “闻宴,你冷静一点!这下面有玻璃,你都流血了!” “滚开!滚开!都给我出去!让我一个人!” 季子瑜疲惫地闭上了眼,让医生注射了麻醉剂。 闻宴缓缓睡去。 季子瑜抱起闻宴,转身出门。 陆今眠问:“你要把他带到哪儿去?” 季子瑜脚步一顿,“带回南城。我想,闻宴应当不会想见我们任何一个人。” 陆今眠一瞬间心如刀绞,一呼一吸之间万千情绪仿佛都被压抑住,他艰难点头,“我和你一起。” 南城。 七月中旬。 闻宴醒来了。 他头重脚轻的,在床上缓了很久。 他出了一身冷汗,心里很空,他就那样坐了很久。 直到有人敲门。 一如既往的有规律的三声。 白无声走了进来,也没有说话,只是在一片压抑的沉默中给他喂着饭。 今天菜里有鱼,他就提前挑好刺。 闻宴不想吃,白无声就说:“不想吃就得输营养液。你看你手臂还有可以扎针的地方吗?乖啊,傻徒,你还年轻,人生还那么长,何必要死要活呢?” 第170章 我来找你了 闻宴偏了偏头,对着窗外,黯淡的眼里明明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就是保持着那样的姿势看了许久。 “师父,我以前很不理解那些为了爱情要死要活的人。你说,亲情美好,但是父母会比你更早离开,你说友谊无价但是朋友不仅会分离也会背叛,你说爱情炙热可是还是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碎琉璃脆。 世间美好不长存,交心不该付诸全部。可是,真应到我身上时,我却总是贪着这一时半会儿。 依赖一个人便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慢性自杀。我知道这一点,但是啊,我还是选择爱他…… 他对我给予全部真心,我对他的好不及他给我的一半。 师父,他走了,世上再没有人像他这般爱我…… 他心狠,舍得下我,但是……但是我舍不得他啊……” 闻宴哽咽了。泪水划过他毫无血色瘦削至极的脸颊,仿佛从心口压出的一字一句椎心泣血。 “我总觉得他还在等着我。他太傻太蠢不懂得与别人如何相处,若是我不在他身边,他会孤独,会被人欺负讨厌。他说喜欢我,想和我这辈子,下辈子都在一起的……师父,我想去陪他。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我离开这个世界……” 白无声“啪”的一下放了勺子,他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颤动。 “我知道你们有多相爱。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你们有多爱彼此……可是,他拼尽全力才改了你的命数,你又何必再自寻死路。你现在所做的不就是践踏他的心意吗?” “那他当初不顾我的想法自以为对我好难道就不是践踏我的爱吗?!我说了,有什么一起承担,他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保全我!为什么?!他死了,我活的不幸福啊,师父……求你,让我死了,这才是我的一条生路……” 冰凉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里流出,顺着他瘦削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处汇聚,又滴答一声打在被子上。 “你们难道打算这样关我一辈子吗?” 白无声艰涩地开口:“这不是关……这是……为你好……” “为我好?为我好?!他们不过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以求达到自己内心的原谅而已!你告诉他们,我不会原谅他们!永远不会!今后余生,他们越痛苦,我越高兴。他们要活很久,活的很久很久,要一直饱受折磨,一刻不停歇!师父,别拦我了……不要让我也恨你……” 白无声猛地起身,他像是再也受不了了一样离开,疾步走到走廊角落后,从裤兜里拿出一盒烟,咬出一根,点燃了。 烟雾模糊他深邃的面庞。 他抽烟从未克制,一连三根后,他将头抵在墙壁上,胸膛剧烈起伏起来,他捻了捻指尖,低声重复着他的话:“死亡才是一条生路,死亡才是一条生路吗?哈哈哈,哈哈哈,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他一路开着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翻箱倒柜找到了一串快要生锈的钥匙,他打开了一扇门,那一刹那,门外的风吹进房间,房里纸张飘飞,像是落叶般徜徉在半空。 一幅幅手绘草稿在白无声眼前滑过,他伸手抓住了一幅,上面画着一个少年稚嫩的脸庞,生无可恋的表情以及丰富的内心活动。 少年坐在绣着向日葵与蜘蛛的被子上,傻气地挠了挠头,然后又接受现实一般躺了回去。 画纸的右下侧,有日期和一行小字。 《蜘蛛与向日葵第一话》 白无声于20201223日绘 阴历七月十五那天,太阳很大,日头很盛,外面大树枝叶茂盛,苍翠欲滴。 闻宴见到了许久未曾见到的唐一白。 唐一白吻了吻他瘦削的脸颊,眼底满是疯狂。 他往闻宴和自己身上泼着什么,闻宴僵硬木讷地反应过来是汽油。 被反锁的门被疯狂踢踹着,几声枪响后,门破了。 门里有两个人。 一个紧紧抱着另一个,他们浑身是火,皮肉烤焦的气味蔓延,大火也迅速蔓延至地板,窗户。 唐一白在他耳边说:“哥哥,这下我们再也分不开了。” 火光漫天。冲天的火光似乎要席卷着一切不甘,痛苦,毁灭掉一切的难平绝望,火舌舔舐着万物,如同贪婪而疯狂的小丑在振臂高呼,欢呼着属于它的狂潮,不畏后面究竟是全然的死寂还是迎来新的重生。 而火里的两人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仿佛只是睡去,静静地,无比平静地迎接死亡。 闻宴蜷缩着,闭上了眼。无嗔无怒,像是教堂里供奉的带着神性的圣像…… 他握紧了一直放在衣服里的一本红本子,还有那两枚戒指。 只有耳边传来别人声嘶力竭痛彻心扉的呼喊声。 至死,都有人暴烈地爱着他。 宁煜珩的佑福成真了。 他被人护着,被捧在手心当成珍宝,没有人再舍得他遭遇一点风吹雨打,他好像有了家,有了去处,有了亲人…… 可那又如何呢? 那又怎样呢? 他爱的,所有的,都已经不在了。 他好像拥有了所有,实则依旧如初来时一无所有。 他的生活是场糟糕至极被他人掌控的游戏,他不想玩了,他认输了…… 他去赴一场约,拿着和他的结婚证,带着和他的定情戒指,在这个向日葵盛放的夏季,去找他的蜘蛛。 他死去的这天,正是鬼节。他想,没准他可以混过去,不被鬼差勾走。 天道五十,天衍四九。 善果心花,残生一线。 宁宁,我想你了,所以我想来找你了…… 我究竟还找的到你吗? 第四卷完。 第171章 蜘蛛与向日葵第一话(伪番外)(无责任) “草啊。” “这是……哪儿?” 陆今辰醒来了,却不是在自己家里,而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说来也是奇怪,虽然陌生但还是蛮亲切的——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布置? 被单是很有童趣的动画片风格,画了向日葵和蜘蛛,窗帘则是他最喜欢的云朵娃娃,海蓝,暖黄的色调让人心情愉悦。 他有些傻里傻气地挠了挠后脑勺,正要再顺其自然躺下去睡个回笼觉把希望寄托在自己还在做梦时,一个人敲了敲门。 陆今辰还有些迷糊,说了一声进,然后就看见一个漂亮地不似真人的人走了进来。 陆今辰原本晃荡的脚丫停了下来,嘴巴微微张开,嘴角有可疑的为美色而流出的口水。 “我的天……好好看……” 陆今辰完全沉溺于美色中了。面前的人银发及腰,连睫毛都仿佛落了雪一般,每一处都像是女娲精心捏制出来的,像从画中走出,与周围格格不入。 这样的样貌本人似乎该高冷出尘才合理,至少在陆今辰眼里,他自己要是长成这样肯定要维持高岭之花的模样,拿出一副尔等不配的神情,可是,这个少年似乎出奇的友善。 他走了几步,与陆今辰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礼貌距离,既不会让人觉得冒犯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 他有些害羞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宁煜珩,你的未婚夫。” 陆今辰:“……!!!” 他先是陷入怔愣之中,我是谁,我在哪,我是不是做梦?怎么从天而降一个未婚夫? 然后脑海中闪过一些碎片,突然想起来昨天陆爸陆妈和他说给他订了个婚约。 他当时就哭哭啼啼地说不可以,他不能在没有感情基础的前提下娶一个女孩子,不是耽误她一辈子吗?日久生情,先婚后爱啥的他不敢赌。 结果父母很了然与平淡地看了他一眼,说:“我相信你不会拒绝他的。他长的很好看。” 陆今辰顿时一梗。 什么?!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儿子就是这么肤浅的颜狗吗?不行!他就是要证明,他是个有内涵的人,喜欢的人也绝对非常有内涵。他才不是一见钟情见色起意的人! 于是当晚他雄赳赳气昂昂地收拾行李,离家出走打算找一家酒店住下。 拜托拜托,他爸妈已经不顾他意愿商业联姻了,他深感失望,只能在外面玩个十七八天聊表心意啦。 可是,他怎么第二天醒过来就在这,还他妈多了一个……未婚夫?! 宁煜珩见陆今辰愣在原地,于是蹲了下来,原先是他低头看着陆今辰,现下就是陆今辰微微低头看着他了。 “你怎么了?是不喜欢我吗?” 他似乎有些委屈,连眼眶都微微泛着红,微微仰头的样子让谁也拒绝不了。 陆今辰心里狂骂自己怎么能让他受委屈,然后扬起一个阳光的笑:“没,没有。你很好看。” 宁煜珩粲然一笑,色若春花,陆今辰失神的样子仿佛不要钱似的。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陆今辰脱口而出:“一见钟情,见色起意。” 说完这句话,陆今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脸,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是个渣男啊。 可是面前的少年却只是微微一笑,牵着陆今辰的手放在了自己脸颊上,微微歪头,注视着陆今辰。 “没关系。我很庆幸我长得好看能得你喜欢。” “哥,怎么了?” 闻宴喝着山药排骨汤,一手拿碗,一手拿手机。 宁煜珩坐在他对面,他不好开扬声器,只能这样吃饭。 那头传来他哥酥的要死的声音,夹着些许揶揄:“哟。是谁乐不思蜀了?让我想想啊,是谁说的,我是个有内涵的人,我以后喜欢的绝对是要和我完完全全契合的灵魂伴侣,我不会屈服于商业联姻的,现在,呵呵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陆今辰一噎,被呛到了,疯狂咳嗽起来,宁煜珩立刻来给他拍着背,“小心一点啊,慢点吃。” “啧。”电话那头传来陆今眠的一声嘲讽,陆今辰面上羞赧,带着恳求意味地喊了一声:“哥~” 陆今眠轻笑了几声,“行了,不打趣你了。我和爸妈怎么会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样的人呢?更何况,只是订婚而已,你要是不喜欢或者宁煜珩对你不好,你受了任何委屈了,这婚约都可以取消。我们是你的家人,永远是你的后盾。懂吗?” “嗯,谢谢哥。”陆今辰心中暖洋洋的。 “好了好了。我在上班,就先挂了,你小子给我矜持一点,别把你未婚夫吓跑了啊。” “行了行了,别说了。”陆今辰慌忙挂断了电话。 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宁煜珩,生怕自己人设崩塌,毕竟他塑造的可是乖巧乖顺,天真不谙世事的少爷形象,连今天的饭也是他做的。 据他分析,绝大多数男的都吃这套。 他必要拿下宁煜珩! 什么内涵,什么灵魂伴侣都他妈滚蛋!是他以前年岁小,不懂事说出的狂妄之语,他承认对颜狗的声音大了些,什么先婚后爱,日久生情都来砸死他! 如果不行,那他就要辣手摧花,强扭甜瓜了! 这些天他攻势猛烈,给他做各种好吃的,奈何宁煜珩除了礼貌就是绅士,完全看不出一点喜欢他的征兆啊。 闻宴扶额。 然后,他打算发动大招。 他要——继续做好吃的。 所以,下午他就和宁煜珩一起逛超市,买菜,晚上吃火锅!!! 没有什么爱情是一顿火锅搞定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第172章 强制爱 两人逛了一个大型超市。 因为考虑到买的东西可能会有点多,所以两人推了一辆小推车。 宁煜珩推,然后陆今辰看着小推车前面设计的那个给小孩儿坐的地方一时兴起,坐进了推车里。 然后盘腿,看着推车的宁煜珩似乎是有些无奈地嘴角微翘,陆今辰顿时又有些脸红。 他笑的真好看啊。 宁煜珩今天穿的便装,二人在陆今辰的窜掇下穿了情侣服装。 宁煜珩穿了一身偏杏色的卫衣长裤,显得他整个人挺拔又清爽,特别是那双大长腿让陆今辰真的忍不住流口水。 陆今辰则穿着黑衣黑裤。卫衣前面印花是“y dear”,而宁煜珩卫衣前面则印了“y love”,两人裤子袋子旁边各有半个爱心,站在一起就可以拼成一个完整的。 陆今辰心道,就这样,看谁还敢上来要他联系方式。 想起之前出门的几次,就算宁煜珩戴了口罩,他跟在旁边依旧有人上前搭讪,男的女的都有,真是让人吃醋,偏又要表现自己的大度。 人设不能崩啊啊啊! 两人逛到肉类,开始了火锅的重头戏份。羊肉卷,毛肚,牛肉各种都要,陆今辰坐在小推车里指点江山,宁煜珩负责听他指挥。 “哎,对。就是最边上那里,看起来瘦肥均匀,肯定很好。” 在一旁剁肉的老板娘看到这对不禁笑了起来。 陆今辰人长的嫩,虽然他今天给自己的人设是酷哥,但是浑身依旧散发着一种小孩儿的感觉,特别是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琥珀色眼睛清澈极了,直让老板娘母爱爆棚。 “阿姨,就这些,能称一下这个鸡腿和五花肉吗?麻烦阿姨啦。” 陆今辰笑的甜,露出两颗虎牙,头发还带着一点谁出来的压痕,蓬起几撮呆毛,发尾有些卷,老板娘顿时更乐了。 “孩子,和男朋友出来买菜啊?” 陆今辰看了眼宁煜珩,赶紧点头,“是啊,今晚我们吃火锅。” 说完又瞥了一眼宁煜珩,看他没有丝毫抗拒就松了一口气。但是,他心里也有点难受——他好像也没接受那个意思。 啊啊啊!不接受不拒绝,他难道是碰到渣男了?!不行啊,他陆家小少爷,第一次心动就栽在渣男身上,不能……不能…… 正在陆今辰纠结无比的时候,一个女孩儿走近了,陆今辰顿时警铃大作—— “你好,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陆今辰一愣,这个女孩居然是问他要联系方式吗? 女孩儿脸很红,她后面还有个女孩子在偷偷地加油打气,陆今辰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她联系方式。 宁煜珩在一旁背过了身,让没看到他的表情。 “买完了,那宁先生我们去买点蔬菜。” “嗯。”宁煜珩继续推着推车往前走。 陆今辰拿了手机,点了同意好友申请之后,那头发来一个消息。 【你好,我是刚刚穿白色裙子的女孩,我觉得你长的很可爱,可以试着和我交往一下吗?】 陆今辰有些疑惑地捏了捏自己的脸,可爱?形容他? 他有些郁闷地回道, 【对不起啊。但是我有未婚夫了。刚刚是怕你朋友在旁边不太好拒绝。】 【啊啊啊!】 陆今辰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突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对他狂轰滥炸起来。 【猫猫兴奋jpg】 【不会,不会……】 【kswl。我草!】 陆今辰:…… 【是你旁边那个长得巨不食人间烟火的那个吗?】 陆今辰悄悄抬起头瞄了宁煜珩一眼,确实,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 然后就低头继续盘腿给她回消息,【嗯。】 【你们真的很般配。祝久久啊!】 【谢谢。但是还没真的在一起。感觉他好像也不是很喜欢我。】陆今辰郁闷地加上了这句话。 【啊?这样吗?原来还是单恋啊】 陆今辰看着单恋两个字气鼓鼓地看了一眼宁煜珩,然后又低下头狠狠地按手机键盘,仿佛和屏幕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对啊,我就是单恋,那又怎么样,我们有婚约的,大不了就先婚后爱,强制爱】 【咦嘻嘻嘻……刺激!既然如此,我给你出主意!你们现在在逛超市对不?听我的,待会就……】 陆今辰勾着头,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像要把头埋进胸口一样。 宁煜珩见到这轻声唤了他一下。 陆今辰像是被吓到一样猛地抬起了头,两颊飞起了可疑的红晕。陆今辰本来就白,这下更是透出了粉红,整个仿佛刚从蒸锅里出来似的。 第173章 第三话 宁煜珩放在推车上的手微微一紧,他偏了偏头,问:“你怎么了?需要看医生吗?” 陆今辰慌忙摇头,然后忙指着那边的零食区说:“咱们去买点零食。” 陆今辰给宁煜珩煮饭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宁煜珩的口味,喜甜。于是他往里头放了许多的白巧克力和软糖。 然后又跳下了车,说“宁先生,你去买点菜。我在这里再逛逛。” 陆今辰忐忑地看着宁煜珩走远之后以飞快的速度往推车里放了几瓶白酒,又跑到超市的另一个角落,红着脸仿佛做鬼一样从货架上拿下了几个小盒子。 做完这些事,他就赶紧去超市出口结了账,然后告诉宁煜珩自己已经出来了。 宁煜珩虽然感觉奇怪但还是没有多问。 二人吃火锅时,陆今辰一直有意无意地盯着宁煜珩,热气蒸腾,宁煜珩脸颊很红,嘴唇也被辣肿了一些,看上去多了些烟火气。 宁煜珩拿起杯子,喝了口水,陆今辰立刻激动地“噌”一下站了起来。 面对宁煜珩疑惑的眼神,陆今辰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说:“这水……味道怎么样?有没有变质?” 宁煜珩迟疑地点了点头,“感觉有些怪味道。但应该没什么大事。” 陆今辰又缓缓坐下。然后他也有些口干舌燥的了,顺手拿起旁边的杯子咕噜咕噜往下咽,直到喝完了,才突然打了个嗝。 眼前天旋地转起来。 他仿佛被扔进了一个袋子里,被人当麻袋一样甩来甩去。 他猛地拍桌,“放肆!谁敢捉弄我!竟敢把我当皮球一样扔来扔去!真当我陆家小少爷的名头是白叫的?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喵啊!” 陆今辰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宁煜珩身边,没走几步就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宁煜珩连忙去扶他,却被一巴掌拍在了脸上。 宁煜珩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人迷蒙着眼睛,摩挲着他的脸颊,还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你……你……不是……” 宁煜珩正要开口。 “你不是我儿子吗?乖,爸爸疼你。爸爸好好疼疼你呀。瞧这小脸嫩的,我再年轻二十岁也不能这么嫩啊,羡慕死我这个老父亲了……呜呜呜……” 宁煜珩看着年仅十九的陆今辰陷入了沉思。然后又将目光放在陆今辰刚刚碰的杯子上。 陆今辰又猛地抱住了宁煜珩,像只小狗一样在他身上蹭着,“你怎么不喜欢我啊?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啊?我都那么喜欢你了你能不能喜欢一下我啊……” 宁煜珩心脏停了一瞬。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面前正默默落泪的人,十指收紧又放松,“我……我……能喜欢你吗?我……不能啊……” “我真的好喜欢你…… 算了,算了……” 宁煜珩垂下了眼帘,算了?为什么……算了? 他一遍又一遍不甘心地在嘴唇边咀嚼着这两个字,怎么能算了呢? 陆今辰喃喃着推开宁煜珩起身去了卧室,“不行。不能得到你的心,就要得到你的人。” 宁煜珩没能听清他说的话,整个人都被那两个字击溃在原地,失落,伤心席卷而来。 算了,就这样。他本来也不能喜欢陆今辰。本来就是联姻,要是让陆今辰发现自己是个怪物……要是让他发现自己是个怪物……他受不了他异样的眼神。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他思绪飘飞时突然又听到楼上陆今辰喊了他一声。 他呆呆地抬头,却看见陆今辰只着了一件浴袍笑眯眯地站在楼梯拐角上,右手搭在楼梯扶手上随意垂落,骨感白皙的食指与大拇指却捻着什么小盒子。 视力极好的宁煜珩一眼就看见了上面的关键词——超薄、无感。 他顿时一阵热汽席卷了天灵盖,他受到诱惑一般一步又一步走上楼。 与此同时,陆今辰也一直注视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流露出分明的喜欢与喝了酒之后的媚意。 浴袍半敞,露出洁白沾有几滴水珠的胸膛。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宁煜珩一步一步走上楼,似乎一个勾引人的撒旦,诱惑着人堕入欲望深渊。 宁煜珩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一定是要疯了。 他走到陆今辰面前,却不知道说什么做什么。 陆今辰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点点头,垫脚给了他一个带着酒香的亲吻。 柔软的触感让人猝不及防,宁煜珩僵在原地。 那作恶的人却笑了起来,笑的直不起腰,他伸出手,说:“抱抱我,老公。” 喝醉酒之后的陆今辰和往常的他太不相同了。 宁煜珩心想。 都一样可爱。 他把他放在床上打算离开去煮点醒酒汤。 却突然被拉住了手腕,那人半张脸都埋在柔软的被窝里,微长的头发遮掩眉眼,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殷红的唇。 “别走。陪我睡。” 宁煜珩犹豫着还是被拽上了床。 陆今辰禁锢着他的腰,然后突然清醒似的摇了摇头,“不行!要主动出击!我要强制爱!你不喜欢我,男人,可以啊。我不要你的心,只要你的身体。等你的身体属于我了,日久天长,自然心也是我的了。” 说着,陆今辰解开了浴袍带子,带子抽出来后,陆今辰就只剩下内裤了,只见他三两下就把带子捆在了宁煜珩手腕上。 醉鬼没什么力气,手也握不稳,捆了许久还没捆好一个结,气的要哭了,宁煜珩见状就用嘴给自己捆上了。 陆今辰呵呵呵地笑了起来,一脸猥琐道:“哟,还挺上道。那我来啦。” 宁煜珩看着他,不说话,眼底黑沉沉的,似乎有乌云翻滚。 一分钟后…… 陆今辰坐在宁煜珩腰上,挠了挠头,困惑地挠挠头,喃喃道:“要怎么做来着?” 宁煜珩:“……” 第174章 第四话 “算了算了,那就睡觉。宁宁陪我睡一晚我也很高兴了。ua,我的老公迟早是我老公。” 宁煜珩看着躺在自己胸膛上睡着的人无奈地笑着叹了口气,扯了扯被子,掖上了。 然后又悄悄地在醉鬼手里拿过了那个小盒子,看了几眼。 陆今辰再次醒来时想起自己昨天的所有事情仰天大喊了一声后重重倒回了床上,整个人生无可恋的模样。 “形象啊……我的形象……我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他烦躁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正在手机里和昨天加的网名为安安瑶瑶的女孩儿激情聊天时,宁煜珩走进了房间,闻宴立刻进入状态,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宁先生,您好。” 说完之后又恨不得拍自己一脑门,什么啊,搞得自己像是酒店服务员那种。 宁煜珩走近他,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问:“有没有不舒服?” 陆今辰像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双手放在双膝上,坐的板板正正,严肃地摇了摇头。 宁煜珩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引得陆今辰耳垂微红,宁煜珩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道:“早餐我叫保姆煮好了,在下面,记得把汤喝了。还有,我要出差一趟,大概十几天后才能回来。” “啊?”陆今辰抬头,宁煜珩的手就落在了他的额头上,他眼神里的不舍很明显,引得宁煜珩一时间不想离开,他也想光明正大地抱着眼前的人,抱抱他,亲亲他。 但是,他只是克制着,抽回了手,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陆今辰顿时被迷的有些找不着北。 “乖。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陆今辰为了表示自己的贴心,只能答应了。 然后在宁煜珩开车出门的瞬间陆今辰“刷”的一下起了床,随便套了个卫衣拿着车钥匙就出了门一路上不动声色地跟着宁煜珩的车。 然后——他就发现宁煜珩压根没有出南城,就在一个别墅旁边停下然后进去了。 陆今辰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心都停滞了一瞬,心脏像漏了一个大洞似的,冷风直往里面吹刮。 他不知道在座驾上待了多久,一声声消息提示音将他拉入了现实。 他狠狠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喃喃着:“没事。没事的。就是喜欢错了人。谁不会喜欢错人啊。多大点事,哎哎,没事啊,陆今辰,没事的。” 他扯着嘴角去看消息,发现是那个女孩儿发来的:“咋样了,咋样了?你们的进展呢?快告诉我!” 「凉了。」陆今辰勉强笑着打出这两个字。 那头又开始轰炸。 「今天他跟我说去出差,结果来到了另一个别墅。」 「我靠,他养小情人啊!渣渣!抱抱姐妹。」 「……」 「没事,没事,男人多的是。别难过,你这条件那么好,有颜有钱的男人还不是任你挑选,等姐姐来给你介绍对象啊,一天谈八个就不准难过了啊!」 陆今辰笑了一声,回了句「行。你说的。」 「我说的。我现在就有空,我来找你?」 陆今辰想着自己也没别的事情要做,说来,陆家就他最废,陆今眠管公司,陆今安闯荡娱乐圈成了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只有他吃吃喝喝睡睡被捧在手心里,啥也不做,倒是清闲自在。 不过陆家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做多了也不好。 于是他给她发了自己的位置定位。 不一会儿女孩来了,带着装备来的。 女孩儿没像那天一样穿着白裙反而是穿上了一身皮衣皮裤,脸上妆容夸张,看上去像是混社会的,只见她笑意盈盈的伸出手:“你好,我叫林安瑶,专业摄影师。” 陆今辰点点头,“我叫陆今辰。” 像是看出陆今辰脸上的疑惑,女孩儿肆意一笑,“喂,遇见渣男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他?当然要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回忆啦?” “啊?” 很快来到晚上,别墅里静悄悄的只有二楼还亮着一盏灯。 陆今辰看着林安瑶撬锁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出声:“我们这样不好。而且我们只是有婚约,他要真的养了别人我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强求。” 陆今辰垂下了头,努力扬起一个落寞的笑,“两情相悦太难了。” 虽然他一直说要强求,但是其实他自己很清楚强扭的瓜不甜,他也不想去强求。只是希望在对方态度尚不明确,自己还有机会时鼓足勇气为自己去努力一把。 他不想因为懦弱而失去那个第一眼心动的人。 林安瑶越发看不过去了,这个骗人感情的渣男,她非得替她的小辰辰讨回公道。有婚约了还在外面厮混,有家不回,明知道对方喜欢自己既不拒绝也不接受,算什么事? “啪嗒”一声,锁掉在地上,林安瑶直接拽着陆今辰进了别墅,一路靠着她的装备爬上了二楼。 陆今辰不可能把林安瑶丢在这儿,也只能和她一起去,免得真出了事他还得捞这姑娘。 别墅二楼安静的很,简直一点没有人的生活的痕迹,有的地方甚至堆了些灰。 就在二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时,二楼角落的一个房间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林安瑶赶紧冲过去。 陆今辰紧跟其后,就在林安瑶要踹门的时候陆今辰阻止了他,“行了,我的大小姐,咱回去。” 林安瑶刚刚听到了那声音,现在房间里还有粗重的呼吸声,她断定宁煜珩就是出轨了,正愤愤不平,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陆今辰就直接踹了一下门。 房间里的呼吸一下局促了许多。 林安瑶用力拍打着门,大声斥骂:“出来!你个渣男,给姐出来!别以为你长得好看就可以玩弄别人感情了。陆今辰是姐罩着的,你给我出来!” 陆今辰渐渐觉出不对来,房间里怎么好像连呼吸都没有了,他脸色一白,立刻拿过了林安瑶手中的工具,学着林安瑶直接一遍撬开了门。 林安瑶震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看一遍就会了?!” 陆今辰推开了门,看到房间里的样子顿时呼吸一滞,他一把关上了门,发出一声震天的“砰”响。 被困在门外碰了一鼻子灰的林安瑶:“……” 第175章 第五话 陆今辰在房间里没有看见一个人。只是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银色丝茧。 丝茧在外头如同一片片碎银般的月光中折射出妖异的光芒,陆今辰呼吸一滞,他停在原地许久,等所有震惊,不可置信都一一消化完毕,保证自己开口时不会显得太过惊异的时候,他说话了。 “宁先生,是你吗?” 丝茧一闪而过一道亮光。 陆今辰像是受到诱惑一般一步步朝丝茧走过去,然后轻轻伸出食指,以近乎对待珍贵瓷器一般碰触了一下丝茧表面。 刹那间,丝茧如同丝绸般向两侧散开,银色长发披落,露出一张绝色容颜。 宁煜珩紧闭着双眼,此刻像是被惊扰了一般,微长卷曲的睫毛微颤,像是霜打枝叶,陆今辰有些心疼。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丝毫不害怕,明明发生了这么诡异的事情可是他心里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害怕而是心疼。 宁煜珩缓缓睁眼,在看到闻宴的那一刹那双瞳骤缩,一双鸳鸯瞳刹那间闪过无比的害怕与惊慌,以至于他只能呆呆地坐在原地,连喉头似乎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艰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而很快,他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天底下没有火可以被纸包住,所有的秘密瞒的了一时却瞒不过一世,只是他还是害怕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厌恶惧怕的神情。 他是怪物。异类。本就没有人可以接受。这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宁煜珩心中百转千回,却是越来越委屈,不甘,就在他打算起身不管什么先离开时,突然被抱住了。 陆今辰俯身抱住了坐在地上宁煜珩,额头贴着额头,然后稍微偏头,唇便只离他的脸颊不过几厘了。 宁煜珩讷讷侧头,看向陆今辰,陆今辰却是微微低头,眼眸里的星光闪烁,“原来宁先生竟是天上的小神仙啊。真是太可爱了。” 宁煜珩已经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呆呆地注视着陆今辰,看着他弯弯的眼角里盛满的笑意与喜欢才缓缓有了一种实感——真的有人喜欢他。喜欢他这个与所有人都不同的妖怪。 陆今辰吻了吻宁煜珩的侧脸,轻声道:“先生,我是你的未婚夫,也算是你未来的家人了,下次要再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和我说吗?我喜欢你啊,先生,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啊。” 宁煜珩的神智逐渐回位,他觉得身上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有些飘飘然,仿佛下一秒就要飞上天空,过了不知多久,他仰着头,定定地注视着陆今辰,应了一声:“好。我的……未婚夫。” 气氛暧昧,二人离得越来越近,呼吸都打在对方的脸颊上,连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似乎都要因为对方炙热的鼻息而结了水雾,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林安瑶的声音: “喂。你俩……不会……在滚床单。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子啊……” 陆今辰猛拍额头,这才想起了她。 宁煜珩心疼地站起来吹了吹他的额头然后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拉住了手,二人十指相扣,门开了,穿着一身皮衣皮裤面上妆容可以就地入殓,正蹲在地上画圈圈的林安瑶骤然抬头,只见—— 那容貌俊秀的两人牵着手,一个笑的比一个甜,陆今辰兴奋道:“介绍一下,这是我未婚夫。都是误会。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 林安瑶:“……” 恋爱之光戳瞎单身狗的眼睛。 妈的,老娘就是个笑话。 人生啊,凄凄惨惨戚戚。 —— 从未婚夫到老公他们用了一年。其实陆今辰本来想要更早结婚的。但是宁煜珩说:“我给你充分的时间去考虑。婚姻是人生大事,我们可以更了解一下对方再做决定。在这期间,你有后悔的权利,你可以随时从我们这段感情中抽身。但是,如果你真的要和我结为伴侣,那你要做好一辈子的准备。小辰,我喜欢你,一旦你真的选择了我,那我就不会放手了。死也不放手。” 于是,他们以未婚夫夫的身份谈了一年的恋爱。 这一年里,他们去了很多地方。 去过东城最大的游乐园。 二人在门口拍照,在快门按响的那一刹那,二人亲吻,定格。 在西城吃过一次火锅,没点鸳鸯锅,陆今辰看着宁煜珩被辣地嘴唇红肿笑眯眯地给他拿了一瓶豆奶,调侃道:“你不行啊,宁宁。” 宁煜珩当即就揽过陆今辰的后脑勺,亲吻着咬着他的唇瓣,辣气在二人口中渡来渡去,直吻得陆今辰含着泪花一个劲求饶。 去过北城的永福镇,一个因为旅游业而突然兴起的小镇。不小心卷入了一场拐卖案里,陆今辰和宁煜珩里应外合救下了一百多名被拐的孩子,小到三四岁,大到十五六岁。 当然,停留最多的还是南城。 南城有一个平平无奇的花海镇,但是陆今辰却停了好一段时间。起初每天都会收到一个画画的男孩儿送的一朵向日葵,后来,宁煜珩大抵是醋了,直接买下了一个镇的向日葵,全都用货车运到了二人家楼下,搞的陆今辰哭笑不得。 南城有神山,终年飘雪,陆今辰喜欢雪,所以喜欢的不得了。 他们在神山寺庙里求了个姻缘,是上上签,签文是:“吹箫喜气满华堂,案前金桔又呈祥,共羡齐眉多乐事,欢歌琴瑟与笙箫。” 和尚解签道:“你们二人天定良缘,注定相守一生,长长久久。想必两位施主是要结婚了?” 陆今辰与宁煜珩相视一笑,点头,然后又一起把上上签挂在了姻缘树上。 他们又在最高处堆了两个雪人,高一点的是宁煜珩,矮一点的是陆今辰,陆今辰肆意地嘲笑着宁煜珩的手工活,然后一转身便扔了个雪球在他身上。 宁煜珩被砸了依旧只是温柔地笑,对他说:“这里还是太冷了。我们再玩一会儿就下去,你手上容易长冻疮,还是小心一点好。” 陆今辰也丝毫不觉得他扫兴,只是张开双臂,故作累了一样,仰头笑道:“抱抱。” 宁煜珩笑着无奈摇头,却还是一步步朝他走来,然后背着他一步步下山。 风雪在背后肆虐,他们面前的路平坦开阔。 一年以后,二人成婚。林安瑶是婚礼摄影师,给他们拍了一张外景。在花园里。 因为陆今辰喜欢向日葵,所以宁煜珩种了一园子的向日葵。 陆今辰穿着白色西装,整个人矜贵而肆意张扬,宁煜珩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低头吻下时万般景物皆做了陪衬,背后的一整片向日葵迎风招摇,金灿灿的挺直了腰,永远向着光明。 第176章 市场 这一天,一向优雅得体的陆今眠哭得红了眼眶,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后来到宁煜珩面前示威:“我告诉你啊……小辰是我们家的小公主,谁都不能欺负半点。你别看我表面上多嫌弃他,今后但凡他过的有半点不好,我一定找你算账。” 陆今辰又感动又气,“哥,什么小公主!你胡说八道什么?” 宁煜珩郑重道:“我会对他好一辈子。天地可鉴,如果有来世今生,我愿意这辈子,下辈子,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追随着他,跟在他身旁,用尽所有护住他。我爱他。这件事,永不改变。” 陆今眠闻言才点点头,又看到那一头被几个男人疯狂追求的陆今安立马拍了拍额头,头脑清醒了过来,就急哄哄地去保护自家安安了。 陆今辰也看向那边深受追求者困扰朝自己投射出救命信号的陆今安笑了一声:“安安哥哥果真是长得太好了。” 当天晚上后半夜时,陆今辰已然累到一根拇指都抬不起了,偏生那人眼睛还亮着光,依旧兴致勃勃。 宁煜珩在他耳边问:“为什么叫小公主?” 闻宴闷哼了一声,断断续续答到:“因为,哥哥和安安哥哥有一次小时候忽悠我,让我穿上裙子在外面逛了一圈,说这样就给我买娃娃。还拍了照。然后……爸妈和他们……就喜欢叫我小公主了。你……不准这么叫。太黑历史了……” 宁煜珩闷闷地笑了一声,“好。我的小公主……” “你!”闻宴发出一声破碎的惊叫,白皙的五指猛地抓住了身下的海绵宝宝的被子,瞳孔都涣散了,失神地望着天花板。 两个人结婚后,一直都如胶似漆。就像是童话世界里一般,小神仙与小公主一直都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蜘蛛一直都保护着向日葵,向日葵永远自信阳光。 《蜘蛛与向日葵》完。 白无声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却因为手上的颜料把自己弄成了个大花猫。所幸他一向不修边幅,也没什么打扮的资本。 他看了看自己周围的环境。 外面在下雨,房子漏雨,被窝都被打湿了。连画纸都有些潮了。 他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己手里的画稿。 二十二岁出头的白无声如今是个无业游民,没钱没车只租着一个破陋的出租房。这是他画的第一个作品,以宁煜珩和陆今辰为主角的一个甜甜漫画。 他今天就要去见编辑了,这个编辑很喜欢他的画风,听说他同时大学学的还是中文系。所以请他画一篇短篇漫画。今天便是约定的交稿的时候了。 他一路上只吃了一根油条垫了垫肚子就风风火火地赶到了报社。 编辑是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姓李。她接过画稿一开始就夸赞了一句:“画风真的很好看呢。” “过奖。”尚且稚嫩和青涩的白无声勉强撑起圆滑的话头,缓缓落座,紧张地看向李编。 他拼命祈祷着一定要过稿,他已经拖欠了两个月的房租了,房东说这个月再交不起房租费就让他行李打包滚出去。 房东那时候尖酸刻薄的眼神对于一个初入社会的学生来说太伤自尊心了。 白无声丝毫没有办法。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大学为了梦想选的文学这个专业,可是这个专业的冷门程度却超乎他的想象。 他在大学里的成绩中等。更是因为突然喜欢上了画画而让学业退步了许多。 如今毕业即失业,他就在网上写写小说画画漫画,这才得了李编的赏识。 白无声无比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他攥紧了衣摆,像是小学生一般正襟危坐,然而令他心头一凉的是女人的神情越来越冷淡,到最后只淡淡地说了句:“抱歉。这个稿子不是很适合我们报社。” 一盆冷水从白无声头顶浇下。 女人将画稿还给了他,白无声愣愣接过,却在女人要走的那一瞬突然所有不甘都爆发而来。 他眼睁睁地看着周围的同学一出大学就有工作,不管他学的什么,家里总有经济能力可以支持他去追逐梦想,他们可以去全世界各地去看画展,去陶冶情操,而他只能忙于一个又一个兼职,赚取自己每个月的生活费。 他忙忙碌碌过完这四年,除了画画一无所成,他现在浑身上下只有一百来块,他还能撑几天呢? 他近乎哽咽的艰难开口:“李编,你可以告诉我拒稿原因吗?” 女人叹息了一声,随即转身面对着他,道:“小白,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的画风。但是你的故事……原谅我,我也看了你写的小说,我只能说太没有市场了。 读者就是上帝,市场反映一切。你写的都是一些甜甜的平常故事,毫无跌宕起伏,毫无悬念,毫无矛盾。寡淡的让我恨不得往里头加一斤盐。” 白无声低下了头,作出一副受教模样。 女人看着他这幅样子再次叹了口气落回了原座:“我知道你们年轻,有自己的想法。觉得自己才华无限,觉得自己画出的东西写出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但是小白啊,真正检验作品的是读者,而非你那脆弱的二两自视甚高。” “我们既是创作者,需要的是读者。他们想看什么我们写什么对不对?” 白无声终于抬头,问:“李编,您能说的再清楚一点吗?” “行。”李编手里握着支水笔,转了起来,“你看你的故事,讲的是一个遗落神族和一个普通人的故事。先不说这个设定的问题,这个故事要换做我来写,我就写普通人接受不了自己最爱的人是个怪物,于是要和他分开,而宁煜珩他不愿意,于是想要禁锢陆今辰,甚至在囚禁中伤害了陆今辰的亲人,二人有了血海深仇。 然后又是一系列相爱相杀才能在一起,过程一定要波折,矛盾一定要先愈演愈烈才能最终消解。但是你写了什么? 你写他居然毫不惊讶顺便还表了个白,然后两人就游山玩水去了?” 白无声心想,陆今辰喜欢宁煜珩,又不是因为他是人是妖是神,他觉得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而觉得畏惧害怕自己的爱人。再说,宁煜珩是个温柔的人,他爱陆今辰胜过自己的生命,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发疯,也不会做出囚禁他,伤害他家人的事情。宁煜珩从来舍不得自己的爱人流一滴眼泪。 但此刻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心里满是那房东鄙薄的眼神,各奔东西时同学脸上的笑容。 第177章 再爱我一次 “还有啊,一般主角哪个不是外貌绝无仅有,貌美如花?你的设定里居然是一个路人甲,就是那什么陆今安长得好看而咱们的主角陆今辰居然只有一双眼睛好看?这是不合理的。” 白无声困惑了。 难不成顶顶好看的只能和顶好看的在一起吗? “多的我也不说了。你自己参考一下最近爆火的几本漫画。” 白无声接过了那几本漫画,看了看名字《万人迷他也不想》,《渣攻他又火葬场了》,《前夫对我求而不得》。 他攥紧了手,走出了报社。 外头雨停了,却依旧沉闷,像是空气里的每一个分子都吸足了水,沉甸甸地压在他心头。 他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钥匙已经打不开了门。 房东从一旁的门里探出一个头,看到白无声的时候当即嗤笑了一声,“我已经把你的行李扔在楼下了,那些废纸我也全扔垃圾桶了,你自己去整整。把我的房子弄得又脏又乱,又拖欠了我两个月的房租我就当做慈善了。门锁我已经换了,马上又有人来看房了,见到你就晦气。我呸。” 白无声不可遏制地愤怒起来,“谁叫你动我的画稿的?!” 他还画了一些番外,这次没拿过去。那是他不眠不休画了几天的啊! 房东见他一怒顿时缩了缩脖子,然后又猛的叉腰伸出食指指着白无声的胸口,一戳又一戳道:“你个没用的窝囊废!还凶我?!我告诉你,你以为自己很有才吗?画出的画,写的剧本不还是没有人看!怎么,要打我吗?!小心我报警,让你进去蹲几年!” 白无声一步又一步后退着,此刻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峰,他闪过一张又一张脸,有同学春风得意的面庞,有李编失望指点的面庞还有面前的人尖酸刻薄的面庞,他们的话语不断在他耳边回响,一遍又一遍告诉他,白无声,你就是穷酸货。 白无声,你就是不行。 白无声,你他妈哪来的资本给你清高! 白无声……白无声……白无声…… “够了!!!”白无声猛的推倒了房东。 房东踉跄几步重新站稳了,破口大骂道:“赶紧给我滚!废物!你他妈就是个孬种!” 白无声攥紧了手,十指成拳,他浑身都在微微颤抖着,整张脸连同脖子都泛着赤红,额间青筋鼓起,他粗喘着气。 房东终于害怕了,最后留下一句:“赶紧滚!”就进了房间,锁了门。 白无声不知过了多久,才冷静了下来。口腔里的血腥气蔓延,,他愤怒地一拳又一拳捶向墙壁,鲜血流下。 他尽力挺直着背下了楼梯,来到楼下的垃圾桶旁边,挖出了那几张手稿,又带上了寥寥的几件行李去了公园天桥下。 在天桥下,他点着一支蜡烛,在夜晚寂静只有嗡嗡叫的蚊子和耳旁聒噪的青蛙叫声时,所有的不甘愤怒袭来,他面目狰狞地用画笔划破了过去画的所有手稿。 “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看不起我!!!我不服!凭什么我连活下去都那么难!我就是要爬到所有人的顶端,我就是要让别人都仰视着我!” 纸张划破的“撕拉”声与他魔怔到极点的低呼相应。 蜡烛的火焰摇摇晃晃,他的影子拉长,照在天桥壁垒上,仿佛一只食人的巨兽。 这一晚,白无声心性大变。 十日后,他面容阴婺,消瘦,眼窝深陷,再次找到了李编,李编吓了一跳,几乎认不出面前的人,差点以为他是来索命的。她颤抖着手接过了稿子。 漫画名字叫《再爱我一次》。 故事内容:陆今辰是陆家的小少爷,善良天真烂漫,他像是个太阳花,无时无刻不是乐观而开心的。看着他的笑容与那双漂亮至极点的眼睛,就像是驱散了一切的黑暗。 他像是束光,照亮了无数人的人生。这些人里有平平无奇的普通人,比如说忘却初心的歌手林钰木,失去弟弟被愧疚压垮的文斯,渴望得到别人认同的季枫,也有足以撼动经济的大人物,唐北辰,季子瑜。 唐北辰闻过他的鲜血,可以让他的病症和缓。 季子瑜在最黑暗的时候受过他的恩情,因为他才选择活下去。 唐一白被他肯定了画画的价值,于是获得了生活的意义。 唐北辰和季子瑜表面上对陆今辰极为要好,背地里却想把那么漂亮又阳光的男孩儿锁起来,只有自己能看到,他们觉得男孩的笑就是勾引,觉得他的温声细语就是示好,他们身处黑暗,更想抓住这一缕光明。 于是他们弄垮陆家,把他锁在自己的家里,施以锁链,以爱为名,囚禁着玷污着那束光明。 后来的少年不再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再哭了,他从一个牢笼进入另一个牢笼,暗无天日。 于是他们又开始后悔了。 他们放他出去,他害怕阳光了。 他们让他笑笑,他却只能僵硬地扯扯嘴角。 他们给他他最喜欢的云朵娃娃,向日葵,他却不敢去拿,只能蜷缩在一个角落,睁着那双没有半分华彩的眼睛。 他们终于意识到他们毁了一个少年。 李编越看越满意,“非常好。再加上后面的火葬场,我已经能预料到这本漫画的大火了。没什么问题我们就签约。” 在白无声签下名字的那刹那,他突然流了一滴泪,泪水打湿了他的名字,墨水晕染开,让他有些认不得白无声这三个字了。 “哦,对了。你这主人公还是上次那个啊。那后期宁煜珩还会有戏份吗?” “嗯,有。他会因为想要延续凰蛛的血脉所以把陆今辰绑到南城。后面真正动感情可惜为时已晚。” “啊,还有生子啊!”李编的眼神顿时更亮了。 白无声点头。他预支了一点稿费,回到了天桥。把撕碎的画稿全都埋进了土里,然后提着那点行李,住进了一个新的出租房。 然而就在他要动笔继续画的时候,李编突然打来了电话。 “哎,小白啊,我刚刚仔细翻了翻你的画稿,怎么发现你已经把结局画出来了呢?和你说的不一样啊。这个宁煜珩怎么最后带着陆今辰跑了呢?” 白无声愣在了原地。 第178章 错误 白无声慌忙叫李编把画稿用手机发给自己。 在他看到那些画稿的那一刻,那些画稿突然开始流动起来,仿佛电影一般一帧又一帧地前进。 他看到了结局。一个,由他笔下的角色自己走出来的结局。 陆今辰被囚禁了起来。远在南城的宁煜珩不知为何有了那份记忆,那份白无声已经埋进土里的记忆。 他把陆今辰从暗无天日的地牢里救出,他占地为王,牢牢守着南城,甚至不惜动用他那遗落神族身份的便利,把陆今辰护在了自己的羽翼之下。 季子瑜唐北辰来要人,他甚至引来了天雷。世界受不了如此剧烈的能量冲击进行了重构。回到了陆今辰还未被囚禁的时候。 宁煜珩先一步找到了他。二人定下终身,定居在南城,唐,季几人被搞垮,绝了后患。 白无声看到陆今辰在种满向日葵的园子里亲吻宁煜珩的最后一个画面时目眦欲裂,他大吼着:“错了!错了!不能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全都错了!你凭什么篡改我的剧情!你不过是我笔下的人物!” 画面里的宁煜珩突然偏头,一双异瞳爆发出凌厉无比的眼神!他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白无声身上,白无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到了一种被猎人盯上的感觉,背后一凉。 很快,他用力地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向了空中的光幕,画笔,油桶穿过光幕直直砸在墙上,爆发出一声又一声“叮铃当啷”的声响。 对面的邻居当即大喊了一声:“你他妈找死啊!大中午的吵什么吵!垃圾玩意儿!” 垃圾玩意…… 废物…… 穷酸样…… 白无声跪倒在地,他双手捂住他的耳朵,面目愈发狰狞,“我不要!我不要再被人用那样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不想再被人瞧不起。你们,不过是我笔下的人物,你们凭什么脱离我的控制!行啊。不是很能吗?看不起我是吗?我倒要看看究竟是生了自主意识的角色强还是创造了你们的我更强!” 白无声打电话给李编,说后续剧情可能有点变化,宁煜珩将不会再出现。 李编觉得奇怪,但想了想前面的剧情已经不错了,也无伤大雅,不过是少了一个人追求主角而已。 白无声连夜改稿,抹去了宁煜珩陆今辰的全部记忆。一切重开。 宁煜珩作为最后一只凰蛛,被宁家囚禁在了阁楼。他天生感情淡薄,就连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在自己面前被万箭穿心都未曾落一滴眼泪。 他又设置了一个新的人物,宁百胜,他要宁百胜和宁煜珩尽可能地像,像到什么程度呢?像到可以让陆今辰对宁煜珩一见钟情一样对宁百胜动情。哪怕最终的选择对象是宁百胜也好,反正绝对不能是宁煜珩。 他是个bug,是会毁灭一切,破坏他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生活的错误。 果不其然,在他画到陆今辰被宁百胜掳走之后,剧情又开始自动流转。 陆今辰对宁百胜动心了。 白无声呼出一口气,在画面里捕捉到了被关押在血池旁每日都被放血的宁煜珩,轻蔑地心想:“你护着他做什么?他还不是爱上了别人。爱情最过虚无缥缈,只有钱和权才是王道,你没了权势,就算是遗落神族又怎样,只能任人宰割,只能任由自己爱的人爱上别人。你若是还有记忆,当会生不如死。” 可是,就在他唾弃着贬低着这世间的爱的时候,他却突然在阁楼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陆今辰不知何时绕到了这座阁楼。 他缓缓走上了二楼,整个二楼只有一间房间。 他用力推了推,没推动。 突然瞥到了底部探出的一条链子,他心想难不成宁百胜藏了小情人?那他可要好好探探了。且不说他一进这个地方就觉得心跳加速,血液奔腾,这么古怪的地方他还没见过呢。 他蹲下来,拽了拽链子,然后门就突然自己开了。 他的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蹦跳了起来。 莫名的情绪裹挟了他。他捂了捂心口,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快步走了进去,把门关上了,随后就看见了一个少年。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祭袍,闭着眼,银发如瀑随意散乱,容貌举世无双,只那一瞥,陆今辰就乱了心神。 窗外天光不盛,凄凄惨惨的黯淡光线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他仿佛是被世界抛弃的人儿,对他,连光线都吝啬地可怜。 而他背后是一口血池。 浓郁的血腥气冲刷着这个房间,少年手上,脚上各系一条锁链,锁链沉降在血池底又延伸到门口。 陆今辰抿了抿唇,莫名的情绪裹挟着他的心脏,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攥住了,被捏的生疼。 他听见少年淡漠出声:“为何……今日来的……这般早。不还未……到喝血的时间?” 少年说话结巴,磕磕绊绊,却依然贵气天成。 陆今辰没说话,只是不由自主地走近他。走近一点,再近一点,更近一点…… 于此同时一个声音拼了命地叫嚣着,不能靠近他,是错误,是错误! 陆今辰攥紧了手,忍住剧痛的头,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 那人似乎感到了疑惑,睁眼,二人四目相撞。 那一刻,外头云雾突然消散,天光乍起,黯淡的光逐渐变亮,灯光有了温度,暖色的光照在二人身上,二人注视着彼此很久很久,眼眶俱是湿热。 “爱上你,从来不是错误,而是我一次又一次毫不犹豫奔赴的心之所向。” …… 白无声更改了一次又一次的结局。 陆今辰在这个过程中对前世的记忆越来越浅。找到宁煜珩的时间不断往后推迟。可是,只要让他进入南城,只要他有机会进入神山,他就会像是有指引一般找到那座阁楼,然后找到宁煜珩。 那一次次二人的相拥,一次次二人的对视与告白成了对白无声最大的嘲讽。 他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居然连笔下人物的人生都掌握不了了吗? 李编又打电话来了。电话铃声响了个不停。 白无声双眼布满血丝,他已经快全面崩溃,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似乎都要分崩离析,他十指紧紧扣着头皮,不断地匍地撞击着头部,发出一声又一声尖锐的叫声。 第179章 出版 他耳旁不断有人在说话。他们在说什么?他们是不是在背后议论我?他们是不是在说我是个失败者? 不,不,不!!! 我不是!我要向他们证明,我不是!我要登上顶峰,我要让那些看不起我的人全都跪在我面前! 【叮咚!检测到小世界异常,时空管理局介入。】 “谁……谁在说话?”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巨大光幕,与此同时,一行行字迹应声铺展开。 【我是时空管理局系统444,检测到白先生您创作的小世界发生紊乱,人物意识觉醒事故,为维护小世界稳定我将帮助您使剧情走向正轨。】 “时空……管理局?”电话声音突然不再响了,世间所有声音似乎都不存在了,时空被暂停在原地,只剩了他和面前这个自称是444的系统。 【白先生现在也许觉得迷茫,那么由我来向您解释一下。我们知道这个世界由粒子构成。物质具有能量,同理我们的灵魂也具有能量。利用灵魂的能量,我们可以对世间的粒子进行重建,就像是搭积木一样搭建出我们需要的物质。 就像是平常我们做梦,本质上就是对粒子的搭建。 不同的人灵魂力量不同。做梦需要的灵魂力量极低,且随着年龄增长会逐渐丧失。白先生灵魂力量超出常人,因此您在梦里梦到的这个故事,也就是您画的这个漫画世界由于您灵魂力量的特殊逐渐有了自己的形态,其中的人物也拥有了自己的意识。 这对于我们时空管理局的管理是非常不利的。因为人物一旦逃脱世界意识的控制,便极有可能成为流亡于各个时空搅乱秩序的反叛者。 为了清除不稳定因素,维护高低等位面的阶级不受威胁,世界本源分化了无数数据对世界各个角落进行监控。你们也常常把这些数据叫做——系统。 总之,白先生,和我们合作。让我们,清除一切异常,让所有事情走向正轨如何?】 “我……我做不到……他们根本就无法受我控制……” 【白先生要相信自己啊……您只是没能找到灵魂力量的正确使用方法而已。您创造了这个世界,您就是这个世界的本源意识,您就是这个世界的——神。或说……天、道。】 “我……我是……这个世界的……神?”白无声看向了自己的手掌——是这双手,赋予了他们生命,是这双手,构建了整个世界……没有他,哪来的他们!!那他们凭什么反抗?! “对……对……对!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我是这个世界的神!!!” 【白先生,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为了展现我们时空管理局的诚意,我将派出我局金牌穿越任务者。】 说着,一名少年从光幕中缓缓走出。他留着一头海藻般的黑色长发,面容妖异俊美。 在他走出的那瞬间,异香四起,一朵朵鲜艳糜丽的花开满了整个房间。 白无声眼神迷离了,随即异香散去,他渐渐缓过神。 “你好。我叫随生,是一名花妖。我愿意帮助您维护您的世界,但是我有个要求。我已经接了“陆今安”的愿望,进入世界后,我就是陆今安。我要陆今安成为气运之子。而伤害了他的人,我都会一一报复回来。” “你……真的可以做到让整个世界恢复正常吗?” 陆今安莞尔一笑,“白先生,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相信世界的自洽能力啊。” “什么是自洽能力?” “当世界真实存在后,创作者与觉醒者,外来侵入者,或者像我这样的任务者都拥有了对这个世界的塑造能力。 当剧情发生偏离,冥冥之中,会有股神秘力量使得世界中未觉醒的人察觉不出任何异常以免越来越多的人发现这个世界原来是设定好程序的,这就是世界的自洽能力。” “此外,世界的自洽能力还表现在其蒙蔽性。我们知道故事中总有主角与路人甲。路人不会因为你没有在文中提到他今天做了什么而静止不动。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我们不知晓而已。在更高等位面中看到的只是创造这个世界的人给我们展示的部分。” “我们大可以利用世界蒙蔽性这一特点下功夫。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倘若您笔下的反派有人已经觉醒,他不愿再走上您给他规划的道路,他已经有了自我意识,而您的能力也有限,无法每时每刻对他进行限制,让他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推动情节发展。 他试图不要走向主角对立面,甚至对主角示好来乞求天道庇佑。那么这时候,为了主角可以踩着他们的尸骨登上顶峰,我们可以想方设法通过一些不太见得光的过程让他重新走上原路—— 伤害他的身体,摧残他的意志,剥夺他的信仰,碾去他的希望——让他不得不走上我们想让他走上的那条路。 然后我们再欺瞒那些过程,只展示最后的结果,又有谁会知道他也曾善良过,挣扎过呢?大家看到的不过是他堕落后面目可憎的样子罢了。” “喂,李编。” “嗯,我知道了。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可能要去看医生。至于漫画的事,我会抓住机会的。不过我想和您商量个事。我觉得您说的很对。主角就该长得好看的来当。我打算换个主角了。陆今安就很好。” “哎,这多大的事,就是一个名字而已。”李编说道。 白无声低低地重复了一句,近乎神经质地笑了一下:“对。不过是个名字而已。这主角谁都可以当得。陆今辰,是你自己不识好歹,就别怪我……” 李编在电话那头听着白无声喃喃自语,没怎么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只觉得瘆得慌,就找了个理由挂断了电话。一面又安慰自己,艺术家总是多多少少有点病的。 一个月后,《再爱我一次》第44次修改后正式出版。 爆火。抢售一空。 白无声从此声名鹊起。 第180章 刺青 他有了钱,有了地位,熟人看到他都会说一句:“哟,咱们的大作家,漫画家啊。” 他买下了那栋漏水的房子,把房东赶了出去,他只坐在车上,看着他跪地求饶,然后缓缓开车远去。 他有名了。 记者采访他。 “听说您创作这本漫画的时候一共修改了44次,究竟是什么让你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修改呢?” 白无声愣了一下,随即漫不经心地回答:“修正错误而已。” “错误?” “对。错误。有些人,相识便是一场错头错尾的错误。” “不愧是咱们的金牌漫画家,说出来的话也那么有深意。”记者拍着马屁,“听说您打算进军影视圈了?剧本大纲也已经写好了?” “对。我一向觉得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趁着我还年轻,可以多进行一些尝试。” “那方便透露一下故事的大概吗?” “大概讲的是一个探花郎和太子相爱相杀携手并进的故事。” 一年后,《野臣》ng。 副cp大火,赚足了观众眼泪。 有人问他小石子和九儿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 他说,这其实改编自一个真实的故事。他曾亲眼见过有两个人那般相爱。 白无声获得了很多的奖项,大大小小的奖项拿到手软,无数人说他的前途不可限量。他从漫画家到导演,完成了一次完美的转型。 网上铺天盖地的都是对他的赞美,由于外貌的出众与艺术家的特立独行,散漫不羁的性子一度出圈。 在声名鼎沸时他却突然感到疲惫了。他总是夜半时分醒来,便睡不着。 他抽着烟,烟雾朦胧间思绪飘飞。 他想起那个曾经被自己亲手扼杀的他们了。 大半夜的,他起身翻找,终于在桌柜的最里层找到了那本出版的《再爱我一次》。 精美的封面上是陆今安温柔的笑容,而他背后有暴躁易怒的唐北辰,有阴婺病娇的季子瑜,有沉闷偏执的唐一白,他们伸出一根根傀儡丝线,禁锢在陆今安身上。 书旁有一行小字:“白无声倾情力作,44次修改,只为更好的作品。” 白无声不知为何嘲弄地笑了一声。 然后翻开了书。 所有的故事重新开启。 这次,再没有那个骄傲肆意被捧在手心里被无数人爱着的的陆家小少爷陆今辰了,只有一个卑微到尘埃想拼命往上爬既自私又懦弱的闻宴。 白无声杀死了陆今辰,也杀死了自己。 …… 一切都变了。 陆家小少爷陆今辰八岁时和亲哥陆今眠被人贩子拐走。为了救下陆今眠,引走了人贩子,让陆今眠有了一线生机。 而他则被拐到了永福镇。 白无声充满恶意地将被拐的地点选在了这里。 他和宁煜珩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多么讽刺啊。 刚开始的陆今辰依旧充满信心,他相信他们一定会找到他。 闻天东问他叫什么。 他说他叫晏晏。奇怪,他怎么好像以前也说过这个名字。 闻天东当下大笔一挥,写下了闻宴两个字。 陆今辰知道他写错了,也无意指出。 他在一次上山打猪草的时候想要偷偷地摸一下路,这周围都是山,山连着山,仿佛没有了出路。 他绕着绕着就来到了一个山洞里,里面有个人受了伤,发了烧。 他救下了他。告诉他生命是很珍贵的东西。 后来他跟他坦诚交代他是季家的人,如今被四处追捕,不想连累他。 闻宴犹豫了,却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去。没想到闻天东妻子却发了疯,拿了镰刀,刀入腹侧,留了一辈子的疤。 季子瑜看着他的没用麻药生缝了十几针的伤口落了泪,问他:“疼吗?” 闻宴笑了笑,道:“不疼的,小哥哥,别怕。” 再后来么,季子瑜靠着闻宴好不容易找到的出口逃了出去,闻宴被绑了起来。 那天,陆家父母来了。 隔着一堵墙,他差点被侵犯。 而他收拾好所有的情绪,擦干泪痕,怀着无比的兴奋与希望跑着去见他们时,他们却已经走了……迎接他的是闻天东的唾骂与拳打脚踢。 他不能接受,分明他们已经来了,为何不再找找,为何不再等等?他们难道不要自己了吗? 他跪在地上求闻天东送自己去东城。 他不要尊严了。 他不要面子了。 他只想回家。 他等了季子瑜半年。每天每夜他都希望他从天而降,带他逃出这片深渊。他不想沉沦在这个地方无人知晓无人惦记。 半年后,他终于意识到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他做菜的时候往里面加了一点他偶然发现的可以让人产生眩晕感的草药,然后拼了命地跑向公路。 拦了一辆三轮车,他害怕那人不搭自己便说他去哪自己去哪,还说自己有钱,不过得到了地方再付。 后来,就在他打算提前跳车逃走的时候被抓了回来,被收拾了一顿后卖到了唐家。 那年他才十岁。 初入唐宅时他面黄肌瘦,整个人像是从地底下捞出来的一样,很脏,每次吃东西和打仗似的,吃的又多又快,生怕别人和他抢。 和他一起的男人因此也经常看不起他,在几次怒骂之后闻宴终于改了,开始慢慢地吃饭,只不过吃饭的时候眼睛总是瞄着别处,仿佛是生怕有人从哪个地方冒出来似的。 男人问他:“你干嘛吃饭还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闻宴只讷讷小声答了句:“怕有人……打。” 男人嗤笑了一声,说了句:“胆小鬼。” 闻宴不说话了,专心吃饭。只是浑身依旧是紧绷的,男人经常突然大叫一声吓他,闻宴每次都会被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像条泥鳅一样钻进桌子底下。 这一招百试百灵。 男人们就会被逗得哈哈大笑。 闻宴是被卖进唐家的,所以没有人身自由。直到十五岁的时候,闻宴终于攒了一些钱挑了九月十号这一天去东城——九月十号是陆今眠的生日。 他先去了一趟纹身店。腹部的伤疤每次摸到还是觉得怪吓人的,凹凸不平的,很粗糙。 他让那小哥给自己纹了一株藤蔓。 纹完之后照镜子,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红痣,笑了笑。 小哥说:“别说你这个痣还挺好看。别人还专程来刺呢。” “是吗?”闻宴笑了笑。 他离开的时候,监控记录下了所有的画面。 第181章 花妖 他也不会知道这个视频未来会篡改成怎样对他不利的污蔑。 他坐着大巴来到了东城。大巴摇摇晃晃的,他中间吐了好几次,却因为实在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只吐了一些酸水。 终于下车了,他立刻趴在垃圾桶上吐了起来。胃里灼烧地要命,仿佛被人攥住了按捏。 他弓起背,蹲在地上,缓和的差不多了用剩下的所有钱买了一支钢笔,他想象着陆今眠收到它时惊喜的样子,觉得爸妈看到他回来不知会有多高兴……他心里又酸又涩,加快了脚步就往记忆中那个陆家走去。 而此时的陆今安照着房间里的全身镜转了一圈,白色西装完美衬出他挺拔的身姿,陆今安满意地点点头。 脑海里响起一个电子音。 【宿主,附近五百米检测到陆今辰的踪迹。】 【哦,是吗?】陆今安挑了挑眉,勾出一个笑,【重头戏开场了。】 【宿主,你不要轻敌啊。毕竟他才是原来的万人迷主角。】 【知道了。既然东西已经被我攥在了手里,爸妈也快释然了,那他就不该回来,不该再回来夺走我的东西。烂在那大山里不好吗?】 随生穿越到原主身上的时候是八岁。这是他最后一次任务了。完成这个任务他就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他获得了原主的记忆,并真心为原主感到不值。 原主明明那么乖巧的小孩儿却没有受到父母和哥哥的喜欢。在这一家中他永远是最多余的。 陆今眠是未来陆家的当家人,所以父母对他寄予厚望。陆今辰性格讨喜活泼,受到很多人的喜欢。而他永远只能沉默地在一旁,偶尔别人向他展露一个笑容时他都会很温柔地回给他一个笑。 他性格沉默又内敛,永远不善言辞。每次陆今辰向爸妈撒娇时他都在想要是他也可以这样无所顾忌该多好啊。 他有些嫉妒陆今辰,可心里还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弟弟,他掏心掏肺地对着每一个亲人,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呢? 在他喜欢上季子瑜之后才知道原来季子瑜只是把他当做替身,陆今辰和自己的爱人在南城在一起了,幸福一辈子,而他却在被季子瑜伤透了心后选择了离开,可是就连这也不可以。 季子瑜把他抓了回来,关起来,囚禁在地牢里。而季家最终由于和唐家一起针对宁家被一举搞垮倒台,而后季子瑜吞枪自杀。陆今安被遗忘在地牢里,被几个仆人发现,他们见陆今安生的好看便起了歹念。 陆今安是撞墙死的。 他在死前实在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处处不如陆今辰,不甘心他付出的爱没有回馈,不甘心他爱的人眼里从未有过他。不甘心他只是替身。 巨大的怨念引起了快穿局的注意。时空管理局派了陆今安过来。他告诉“陆今安”他的愿望是拥有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随生接下了这个任务。专业对口。他本身是个花妖。能力就是感知别人的爱。亲人之间的爱,爱人之间的爱都可以。 他选择任务对象后就相当于种下了一颗种子,爱意是他的唯一养料,爱意越多,长得越快,当爱意达到100时,花彻底绽放。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在快穿局混的风生水起。 这是最后一次任务了,也是目前为止他经历的最长的一个任务。从八岁开始,他就进入了这个壳子。 种子有限,他选择的攻略对象有陆爸陆妈,陆今眠,唐北辰,季子瑜,唐一白…… 陆今安突然想起当时选择任务对象的时候甚至还看见了陆今辰的名字。真是好笑。陆今安心想。 居然还会有陆今辰的名字。 陆今辰啊,陆今辰,虽然说你好像也没做错什么,不过事不关己的旁观者也是有罪不是吗?你和我本就是对立的。再来一次,你好好看看,他们到底还会不会喜欢上一无所有,穷酸落魄的你呢? 今天是陆今眠的生日。陆今安收拾好了就下了楼,一见到陆爸陆妈就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爸,妈!下午好!我们待会儿去哪玩啊?” “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爱玩?这事儿得问你哥。今天你哥好不容易空出一天时间放松,就让他决定。”陆妈脸上笑得很开心。 自从小辰被拐走后,安安倒是变得越来越黏人了,有时候看着那双眼睛,就忍不住想起以前总喜欢撒娇的陆今辰。 “哎,好。哥~好了没?咱们今天去哪?” 陆今眠从楼上下来了,他已经长地很高了,面目虽然还有些青涩但已经有了一定的攻击性,这种攻击性隐藏在他俊美优雅的外表下显得更加迷人。 陆今眠听到陆今安喊的那声哥,一时之间恍惚了一下。他低头自嘲了一声,随即收拾好所有情绪说:“咱们去东城最大的游乐园。我记得小辰以前就说过想去一次。”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连陆今眠都意识到自己说了一个怎样忌讳的名字。 这个家里已经不能提陆今辰了,一提到他,所有人的情绪都会低落下去。他已经成了一根刺,扎在每个人的心头上。 平日里还能忽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一旦谈起,气氛就会瞬间阴沉下去。没有人知道该怎么接下面一句话。这件事,卡在他们喉咙里,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只能选择不提不问。 “哎。爸,妈,哥,我先出去看看司机准备好了没?你们先吃早餐哈,今天早餐我做的,快尝尝好不好吃,记得待会给我反馈哦。” 陆今安出了陆家,一出陆家脸上神情就变了,他也是真心把他们当做自己家人了。他是个花妖,没有家人,过往的快穿世界时间都很短,不像这次,时间长了,羁绊就有了。 南城。 锁链被重重一拉,宁煜珩被拽入血池中,霎时,银色长发暴涨,血腥气无孔不入,钻入他的身体,他觉得恶心难闻,却还是不断地重复着放血吸血这个过程。 等到所有都结束的时候他咬了咬舌尖,拭去面上冷汗,起身爬回了血池上,他数了数旁边摞的蜘蛛腿的数量。 已经有一半了,还有四年。 他和他拉过勾的。等到八年以后他就要去东城找他。 好想见他。 他闭了闭眼,身上伤口在一点点愈合,有些发痒。他想幸好不会留疤,晏晏喜欢好看的东西,那他也要注意点形象了。 想他。 想晏晏的第1314天。 第182章 你的血,很臭 陆今安眯了眯眼,看着正和保安拼命证明自己不是叫花子的闻宴勾唇嘲讽一笑。 【444,我记得前面几个任务世界过后我应该还剩一些奖励没用对?】 【是的,宿主。】 【那现在使用那个容貌微调卡,作用人:陆今辰。】 闻宴看见陆今安了惊喜之下就喊了一声:“哥!” 陆今安慢条斯理地一步一步走向闻宴,闻宴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手。 他一直都知道安安哥哥长得很好看,如今一身低奢加身再加上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让他有些自惭形秽了起来。 陆今安轻笑了一声,他全身都是低调高奢名牌,俾睨着闻宴,嘲讽道:“你是谁?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 陆父陆母也出来了,后面跟着陆今眠。 闻宴听到陆今安这话脸色一白。他攥紧了手,眼眶酸热,看着陆今安,不知所措。 陆母疑惑探头:“怎么了吗?安安?” 陆今安回头温柔一笑,“没事,妈妈,就是又有个想冒充小辰的人。” 陆母顿时气了,瞪了闻宴一眼,“不给这些人教训他们就以为我陆家是好糊弄的!” 他们就要上车离开,闻宴着急地拽着了陆今安的衣袖,陆今安狠狠地推了他一下,用几乎只有他听见的声音说道:“脏死了,别碰我。” 闻宴摔倒在地,手在地上摩擦出血,他无措地在裤子边缘揉搓着手,讷讷出声: “不脏的。我很爱干净的。哥哥你知道的啊。你看,我鼻子上的红痣,你看我的眼睛的颜色。” “闭嘴。”陆今安低吼了他一句。 闻宴彻底僵在了原地。 “安安,你没受伤。不要和这种人再纠缠了。叫保安。以后这种人,保安见到了直接撵走。”陆今眠冷冷道,他已经受够了那些不惜整容也要进入陆家的人了。 闻宴被保安撵走的时候,看着他们一家人坐上了车,他大喊着:“爸爸!妈妈!哥哥!哥哥!哥哥!不要丢下我!我是小辰啊!不要丢下我!” 他如同游魂一般在街上游荡,找到一个偏僻的巷子,拐进去,里面没有人,他才终于哭出了声。 眼泪如同失了禁一般流下,“爸爸,妈妈,哥哥,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为什么你们都不要小辰了……是不是我……不够乖……为什么,不要我了……” 闻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怎么办,他身上已经没有一分钱,他没有办法回北城,也不想回去。他攥着裤子袋子里的钢笔,眼前还是他们无情,厌恶的眼神。 “我该怎么办啊?谁来告诉我怎么办……” “哟。小弟弟这是受了什么委屈啊,一个人在这里哭?” 闻宴浑身一僵,他抬头却看见一个黝黑面相猥琐的男人对着他龇牙一笑,露出一个让他很不舒服的笑。那人近在咫尺的脸让闻宴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赶紧擦了擦眼泪,低着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走。” 闻宴立马就要起身离开,却被那人按住了肩膀,被碰到那一瞬间闻宴就一把推开了面前的人,他拔腿就要跑,猛地被人攥住后脖,狠狠往后一拽。 闻宴痛的大喊一声,却又被人猛地压在地上。 那人的眼里露出淫邪的目光,闻宴猛烈挣扎起来。 他便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闻宴只觉得耳边“轰隆”作响,他有些耳鸣了。 身上的人扯着他的衣服和裤子,“宝贝儿。瞧你一个人在这也无家可归了,不如跟了哥哥,哥哥给你一口饭吃,你就乖乖给哥哥上好不好?” “滚开!滚开!你别碰我!我是陆家小少爷!你要敢碰我,我会让你生不如死的!!!” “呵!”那人嘲讽一笑,“陆家小少爷,就你这样?白日梦做多了。陆家少爷我偶然见过几次,那才叫一个惊为天人啊,就你这样的,出来卖有人看得上就知足!” “滚开!滚开!”闻宴觉得太恶心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他想要推开面前的人,可是推不动。 “救命啊!救命!有没有人……到底有没有人救救我……” 他明明是陆家的小少爷啊,为什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到底为什么? “别喊了。说真的,像你这样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人我不知道上过几个了。你们这样的人,有人关心你们的生死吗?压根没有。乖乖听话,你听话一点就少受点罪。” 粗糙燥热的手抚摸过他的胸膛,男人像是条恶犬一般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锁骨,鲜血淋漓,一点一点向下…… 他脱下了裤子,手已经探到了那个他最不愿意让他碰的地方,抵着他。 闻宴已经哭不出来了。 他好像终于知道了为什么。 因为权势。 他没有陆家小少爷这个身份他就一无所有了。 他必须得拥有权利,他必须得一步一步向上爬,他要站在和他们一样的高度才能让他们好好看自己。 他不要再任人宰割了。 他不要再被人欺负了。 他不要……再被人丢下了…… “啊!”闻宴打开了钢笔的笔盖,用尽全身力气朝男人脖子刺去,然后迅速拔出,然后又是一次又一次重重落下! 鲜血喷洒到他的脸上,血模糊了他的视线,混着未干的泪水,流进他的耳朵。 他推开了男人,用尽全身力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他低头垂眸看着一点一点没了气息的男人,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快意与兴奋,将心底的害怕永远埋葬,他要做掌控别人生死的人。 “你说的对啊。没有权势没有亲人的人,谁会在乎他们的生死呢?” 他看着满手的鲜血,勾出一个阴婺的笑,又蹲下来,将钢笔狠狠地一次又一次插进了男人的喉间。 温热的鲜血狂溅。 眼前一片血色。 他穿上了自己被扯坏的衣服,细细地擦拭干净了脸上的血,扬起一个病态的笑,“你的血,很臭。” 男人瞪大了眼睛,再也没了呼吸。 闻宴起身,走出了阴暗的巷子。 九月,突然下了场小雨。 冲刷走了他身上的血痕。 却再也冲刷不干净那颗鲜血淋漓不复最初的心。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陆今辰。 就当陆今辰死在了那座大山里。 世上只有闻宴了。 闻宴踉跄着走在街上,雨水打湿黑发,顺着脸颊滑落,他走了一段距离后雨渐渐大了起来,他停住了脚步,突然轻笑了一下,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地弓起背哧哧地笑了起来。 街上的人都匆匆忙忙跑开了,带了伞的还有一点闲情逸致慢慢地走看见闻宴这副魔怔的样子啐了一口,也一边急急往前走一边骂道:“吓人呢!” 没有人,给他撑把伞。 没有人救他。 只有他自己可以拉他出这泥潭。 他靠自己,逃出了大山。 他靠自己,来了东城。 他靠自己,才没有被侵犯。 命运残酷地教育他,你既已不是陆家少爷,那就不会有人再来救你,你得自救,你的爸爸,妈妈,哥哥都不再管你,你若是不自救,不反击,那就烂在原地。 闻宴懂了,世上感情都缥缈,只有自己才会爱自己。那又凭什么指望他去付出感情呢? 闻宴告诉自己,从今以后,他只爱自己。他要自私自利,只为自己着想,他宁可亏了别人也不要亏待自己。 在今后的很长时间里,他也以为,他这颗心再也不会相信感情这种东西。 没想到最终还是败于一人的真心。 只不过,太迟。 他这辈子,都太迟。 总是晚那么几步。总是隔了那么几步。 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第183章 孩子 闻宴再次回到了唐宅。 因为耽误了接近七天,所以被罚了。 和他一起住的男人黄泽嘲讽着他。 闻宴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黄泽却陡然发现了他不对劲的地方——他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直到后来,他们再在吃饭的时候吓唬他的时候,闻宴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钻入桌子底下而只是阴沉沉地盯着他们,把人盯得直冒鸡皮疙瘩。 他们也就只敢表面上阴阳怪气几句了。 闻宴变了,确实是变了。 他以前只知道低头死干活拿工钱,每天都在睡前数数自己那一点谁也看不上的工资,仿佛有多重要似的。 但是现在的他开始学会了谄媚与巴结讨回。 当然,讨回的对象不是黄泽之流,而是管家,司机什么的,黄泽见多了这种人,不就是想打听唐北辰消息然后爬床吗? 就他那干巴巴的样子,唐北辰怎么看得上。而且听说唐北辰喜欢的是陆今安,那可是国民男神啊。 大家都以为闻宴疯了。 可是闻宴却一直没有动静。将近四年过去,他没有任何想法与动静。 连一开始对他鄙视轻视的管家也渐渐放松了。 而且大家还发现,四年过去了,闻宴也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刚进唐宅的时候,整个人面色很不好看,身上很多伤,也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总是躲着人,看起来畏畏缩缩的,让人心生不喜。 可转眼四年已过,如今的少年身量修长,穿一件白衬衫干净又清爽,皮肤白到在阳光下仿佛要发光,唇红齿白,一双琥珀色眼睛更是十分有神,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无形的钩子一般。 闻宴此刻正在浇花。因为陆今安喜欢玫瑰,所以唐北辰种了一园子的玫瑰花。 闻宴伸手抚摸过那些玫瑰花,心底嗤笑一声。 也好,也好,既然那么喜欢陆今安,就凭他这双眼睛也该入了他的眼。时机已经成熟了,也许今晚,他就可以找到机会爬上他的床。 闻宴的手突然被玫瑰尖刺划了一个口子,一滴鲜血流出,闻宴垂眸看了自己的手许久。 “行了,闻宴,别矫情了。你得往上爬,不是吗?那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不付出什么就得到你想要的。” 闻宴自言自语。 只不过终究心底太不愿意。 他闭了闭眼,折断了那支玫瑰,踩进泥里,碾了一次又一次。 他转身离开。 而后,他的背后突然不知从哪个地方爬出来一只蜘蛛,蜘蛛在那朵惨败的玫瑰面前停了许久,歪了歪头,随即也在上面重重地来回踩了几下,仿佛跳霹雳舞似的,将伤害了闻宴的玫瑰花踩得更稀烂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这次喊大家来集合是想让大家认识一下新进来的几个佣人。大家混个面熟,以后更好分配工作。” 管家将新来的人都一一分配了任务,然后就要带他们去住处的时候突然后面闹了起来。 管家回头,皱了皱眉头,“那边那个,做什么呢?还不跟上?” 闻宴听到声音也反射性地回头,鼻尖却猛地撞到了一个人的胸膛,鼻尖传来一股糜烂的鲜血味道,他蹙了蹙眉,退后了一步,然后抬眸打量面前的人。 面前的人蓬头垢面,一身衣裳也是破破烂烂的,看起来像是从哪个垃圾场里跑出来的乞丐,一双眼睛藏在蓬草似的银发后头直勾勾地盯着闻宴。 闻宴被盯得心里头有点不舒服,语气自然也生硬了起来:“你做什么?” 那人似乎被闻宴这么冷酷的语气吓到了,他缓慢地眨了眨眼睛,一字一句似乎刚刚学会说话似的道:“我……来,找你了。对……对不起,我来……来晚了。” 他迟到了两年。 明明约好的是八年,可是他去到东城的时候却没有看见他。只看见一个被陆家捧在手心里的男孩儿。虽然他们眼睛很像,但是蜘蛛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不是在阁楼里和他约定八年的男孩儿。 于是他开始满世界地找那个说自己叫晏晏的男孩儿。终于在北城的唐家找到了他。 客厅里所有人都被这个怪人搞的云里雾里,闻宴更是不耐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成想眼前的怪人压根看不懂闻宴的排斥与厌恶似的向前了一步,“晏晏……别生气。我只是……找你找了很久……一直都……找不到……” 管家问身边的人:“这人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是我们招进来的人吗?” 身边的人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闻宴心脏突然莫名地抽疼了起来,连同大脑似乎都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画面太过碎裂: 血色的池子,黑暗的房间,仅剩的几缕天光,和一个模模糊糊的背影,所有的画面仿佛都成了玻璃碎片朝他脑海深处扎去反而让他有些痛苦地抿起了苍白的唇。 “够了。别说了。你是哪来的神经病?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闻宴怒视着面前的人,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微微下垂的眼角都泛起了薄红,明明是他吼了人看起来却更像是他被人凶了似的。 面前的人抬起了手,闻宴以为他要动手打自己于是慌忙用手臂挡住了自己的脸,紧紧闭上了眼睛。 可是过了许久,想象中的那一巴掌或者拳头没有落下,反而是有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拉住了他的手腕。 那双手很大,骨节分明,碰到闻宴的那刹那便让他打了个哆嗦,他怔怔地低头,却发现面前的人给他戴上了一串手链。 手链算不得精致,八颗石榴籽一般的珠子被蛛丝一般的绳子串在了一起。不知是不是闻宴的错觉,这些珠子隐隐约约还发着烫,在客厅灯光下折射出一点诡谲的光。 闻宴十足疑惑起来了,他抬眸,眼里满是不解。 然后他就听见面前的人微微倾身,趴在他耳边仿佛说什么秘密似的极其小声且谨慎地说道:“这是我们的孩子。” 闻宴:“!!” 一句话,闻宴cpu被干烧了。 第184章 蛊惑 我去,这真的是个神经病。 闻宴被雷的立在原地。 “这是出什么事了?” 一名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男子走进了客厅,眼镜后面一双柳叶眼温柔似水,整个人俊雅非凡。 闻宴知道这是文斯,是唐北辰的左膀右臂,对唐家忠心耿耿的文家人。若是能和他搭上线…… 闻宴眼底闪过一抹思量,他现在能搭上线的和唐北辰接触最紧密的就是管家了,若是能和文斯有了往来,日后行事肯定会更加方便。 管家回答文斯,“新招来的人不懂事,待会好好教教就可以了。那边那个,赶紧过来!” 宁煜珩见他指着自己,于是转过身去,但是面对着横眉冷目的管家却只是认真地摇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我想和他在一起住。我不想,和你们走。” 管家登时大怒,一双眉毛挑成了八字,他四处张望着发现了墙上挂的鞭子,立即就上前拿了下来,狠狠往地上一甩,发出一阵凌厉的破风声。 闻宴忍不住拧了拧眉。 这鞭子本来就是唐北辰用来教训下人的。唐北辰脾气暴躁,总是一点不如意就对下人拳打脚踢,每次都要见血才能停下。后头就干脆在客厅墙壁上挂了这根鞭子。 面前的人看上去本来就有伤,要是再挨几鞭子恐怕命得去一半。 闻宴心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不该有多余的同情心与怜悯,可是看着面前这人潦倒可怜如同丧家之犬的模样总是让他想起最开始来到唐宅的自己。 “李叔,咱们有话好好说嘛。”闻宴对着管家笑了笑,“新来的不懂事,我和他好好说道一下就好了。您别动肝火,伤了身体怎么办呀?” 闻宴说完立刻立刻转头就扇了宁煜珩一巴掌,冷漠说道:“道歉。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就敢把唐家的规矩踩在地上践踏吗?要不是李叔心地宽厚,你不仅要被赶出唐家还得吃一顿好果子!” 那清脆的巴掌声在客厅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宁煜珩仍旧是呆呆地站在原地,那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人。 闻宴这次看到了那双漂亮到甚至可以称为瑰丽的眼睛里没有被打之后的怨恨也没有责怪,只是一种近乎孩童似的疑惑与委屈。 闻宴攥了攥手,将头略微侧了侧。 管家见闻宴那一通话说下来,再动手责怪人倒显得自己苛责不近人情了,更何况,人已经被教训了一巴掌了,怎么说自己的面子也保住了,于是便点点头: “行了。还不赶紧跟上。在唐家做事就得学着机灵一点。” 其他人忙忙点头。 可宁煜珩却还是站在原地不动,他缓缓而僵硬地低下了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闻宴扇了他的那只手。 这下闻宴再也忍不住了,他伸手推了推宁煜珩的后背,轻声说:“跟上他们啊!你是耳聋吗?别看着我了。有什么好看的?你要再不听话,你就要被赶出去了。” 宁煜珩这才顺着闻宴推他地的力道往前走了几步,众人这才觉好戏散场。可是他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了。 他转过身去,直直地走向了文斯。 他不蠢也不傻。 刚刚那个管家面前这个戴眼镜的男人态度很好,所以他就直接对他说:“让我和他住在一起。” 闻宴彻底呆滞住了。心里大骂他是个神经病。脑子可能有坑。 他不懂,为什么他非要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着自己,他不懂,为什么他一见他就可以叫出他的名字,他也不懂,他为什么初见他时,心脏就漏了一拍。 文斯看面前这人,他明明比自己要高,此刻却微微佝偻着背,乱发后面的眼睛很漂亮,波光流转间让他心神微恍,仿佛吸入迷烟,一时之间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朝闻宴招了招,把闻宴叫到了面前,笑的温柔:“你想和他住一起吗?” 闻宴本来打算拒绝,可是他甫一开口,宁煜珩就悄悄地伸出手,轻拽了拽他的袖口,他低着头,让闻宴看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到一个可爱的发旋。 却给闻宴一种他要是拒绝了没准这人会当场哭出来的错觉。 闻宴讨厌别人哭。讨厌眼泪。 所以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于是在他点头的刹那,拽着他衣袖的那只手倏然一紧,然后又松开,那双眼睛里的每一分华彩都在昭示着主人愉悦至极的心情。 他笑的很像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儿。 像是那种给根棒棒糖就可以骗走的小孩儿。 他的笑容太有感染力,让闻宴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然后又很快压平,保持了严肃。 文斯做下了决定。 管家似乎还要说什么,突然望进了一双异瞳,那眼眸里流光溢彩,像是一汪深渊要将人溺晕在其中,竟让他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居然已经带着剩余的人走出了客厅。 等到他再想自己刚才想说什么时居然半分印象也无了。 宁煜珩搬进来,黄泽就得换个地方了。黄泽一边收拾一边抱怨:“妈的。贪上这事儿。老子搬东西多麻烦啊。要不是因为你,我用得着废这么力?还非得和闻宴住一起,怎么着,他给你下蛊了?” 闻宴去给宁煜珩拿几身衣物去了,不想让宁煜珩跟着,于是让他待在了这里。 听到黄泽的话他立刻摇了摇头,打结的头发在眼前一晃一晃的于是他立刻抓住了,想要拆开。 他还记得,晏晏说喜欢干净的,好看的。 实在拆不开,他有些郁闷地恶狠狠盯着自己的头发,心思百转千回——要不剃了? “喂。你们是不是早认识?” 宁煜珩终于开口回了他一句:“你……怎么知道?” 黄泽脸上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闻宴那货自私自利,怎么可能今天特地帮你解围。你俩肯定认识,他是不是给你操过?不然你怎么这么死心踏地地黏着他?他脾气又坏,一心想着往唐先生床上爬,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也就你还把他当块宝。” 黄泽想起闻宴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又是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整理东西的力度更大了,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宁煜珩心道,他本来就是我的宝。 然后他就去厨房里拿了把刀。 第185章 不要再被丢下了 黄泽一抬头,就看见那乞丐似的人倚靠在门框旁,他挥了几下菜刀,又往门上轻轻划了一下,直接将合金制成的门切豆腐似的贯穿了。 他点了点头,“好刀!” 然后他头一偏,朝黄泽看了过来。 在昏暗没有开灯的环境下,刹那间黄泽背后一阵发凉,冷汗直出。 “你刚刚那些话……我……不喜欢。” 宁煜珩手腕一翻转,泛着寒光的刀身凛凛,仿佛下一秒就要重重一掷,让黄泽人首分离。 黄泽打起了哆嗦,手臂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然后他看见宁煜珩朝自己走了过来。 长发披散,走路姿势非常不自然,像极了丧尸片里的丧尸,然后在离他二十几厘米的时候,突然抬头,异色的眼睛里仿佛嗜血般肃杀! “我……想……砍……” “啊啊啊啊!别砍我!!我错了!大哥!我错了!” 黄泽被吓得屁滚尿流,当即滚出了房间,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 宁煜珩往后撩了撩头发,疑惑道:“我……我就想让你帮我看着点……我想用这刀……砍头发呀……” 没有人帮自己看着他怕自己砍头发砍残,把自己头发砍秃噜了,所以就只好作罢。 把黄泽行李都踢出门外之后就坐在了闻宴的床上。 像只小狗一样嗅着床单和被子的味道——香香的柠檬味道,和晏晏身上一样的。 不,不行。自己身上太脏了。 要赶紧起来。 晏晏会不高兴的。 所以宁煜珩强迫自己离开了晏晏的床,盘腿坐在了地上。 闲的无聊又开始捣鼓自己的头发。 结果头发越绊越乱,越来越乱,闻宴进来的时候,宁煜珩都快“自缚作茧”把自己脑壳缠进头发里出不来了。 真是有够蠢的。 闻宴心道,他手里拿着向女佣借来的梳子,一步步朝宁煜珩走去。 还离得很远,宁煜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明明整张脸都被自己的头发蒙住了却在听到他靠近的那一刹那立马高兴出声: “晏晏,是你吗?” 闻宴已经接受了他喊自己晏晏的这件事了,“嗯。” 然后面前的人似乎笑了,张开了双臂,像是求拥抱。 闻宴也觉得自己快被他传染成疯子了,他居然没看清他脸就觉得他在笑。 于是他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边,蹲了下来,没有给他一个拥抱,只是敲了敲他的脑门,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问: “你是不是智商有点问题啊?我说真的。” 闻宴开始用梳子帮他把头发一缕一缕捋清。 面前的人回答:“我……不知道……晏晏说我有问题……我就有。” 闻宴梳头发的手,停在了半空。他低垂了眼眸,掩去了所有的波动与情绪翻滚。 许久他才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进了唐宅?就凭你这样子……呵,以后有你好受的。” “我……为……你,而,来。只为你……而来……” 此时闻宴恰好将头发梳向了两侧,他的右手抵着宁煜珩的额头,两人靠的很近,近到呼出的鼻息似乎都可以立马交换,进入到对方的鼻腔。 闻宴心脏又停了一拍。 “你长的还挺好看。” 闻宴有些红了脸,偏了偏头,绕到后面去给他梳头发。 宁煜珩顿时笑的更高兴了,眼睛笑的弯弯的,里头的星子很明显,还露出了一点虎牙,“你说错了。明明你说过,我是你见过的,最好看的。你,最喜欢我了。” 闻宴不知为何脸更红了,却没有再反驳他的话,想着面前的人傻,他何必字字句句去和他较真。 只是梳了一会儿,手实在酸痛的厉害,于是他便放下了手,把梳子放在了宁煜珩手里,道:“自己梳。我手累。” 隐隐约约的,在宁煜珩面前,闻宴又像是以前陆家的小少爷一样,骄矜而又有几分骄傲与任性。 宁煜珩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又落在他手上。 “怎么了?” “你……手疼吗?” “……没啊,就是你头发太多了,梳的有点累。”闻宴以为他是问这个。 “不……我是说……你刚刚……扇我……你……手扇疼了吗?” 闻宴彻底怔愣住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于是由着宁煜珩牵起了他的手,在手心轻轻地亲了一下。 他仰起头,将闻宴的右手放在了自己的下巴上,尚且有些脏巴巴的脸上满是心疼,“亲亲很舒服……亲亲就不疼了。” 从手背上被亲吻的地方开始,似乎开始燃起了火苗,闻宴被这炙热的感情烙烤在原地,慌忙抽出了手,放进了裤子袋子里。 那里有一把钥匙。是唐北辰主卧的钥匙。 他用力攥紧了钥匙,钥匙齿陷入掌心肉,疼痛让他暂时清醒,暂时逃脱这对于他来说过于丰盈的感情。 他转身要离开。 身后的人便也起身。 闻宴转身,皱紧了眉头,唇角被压平成了直线,下颌紧绷。 “别跟着我。你自己没有事要做吗?给自己洗个澡,洗个头发,再把自己的床铺好。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许跟着我。” 闻宴每一句都像是竭尽全力压着所有情绪才说出来的话,到最后情绪已经要接近失控,那句不许跟着我说出口时闻宴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失声了。 他眼眶突然酸的厉害。 他觉得自己很矫情。 就为了这人虚头巴脑的几句话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实在太不像话了。搞的好像他有多容易被哄,多容易被骗似的。 于是话音刚落他就打算扭头再走,不管这人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要再回头。 可是他在走出四步以后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停了。 “晏晏……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能不能不要丢下我。 这句话让闻宴再也控制不住地咬了咬牙,似乎咬出了血腥味。 可笑的却是他不知道他难受的到底是自己还是他。更多的是自己。 他在送走季子瑜的时候也想着,季子瑜不要丢下他,要来救他。 季子瑜没来。 他跪在闻天东面前受尽拳打脚踢的时候也是喃喃道:爸爸,妈妈,哥哥,不要丢下我。 可是他们还是走了。 后面去东城找他们,没被认出被丢出去的时候也是大声喊着自己会乖乖听话,不要丢下我。 但是,他们都不要他了。 他永远在被抛弃。 他不甘心。 他反思自己。得出一个结论,对于这个世界,对于别人,他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才总会被抛弃。 这世界没了他照样转,哥哥没了他还有个弟弟,爸爸妈妈没了他还有两个儿子,季子瑜没了他更是不会有分毫影响。 他武装着自己的心,他不要再成为可有可无的包袱,他要成为足够有权势的人。他不要再被落下了。他不要再被当作垃圾丢下了。 他要有人没了他不能活。 他要有很多人依附着他而生活。他要成为定人生死的那个而非被决断生死的那个。 可是如今再次听到有人说出这番话还是让他止不住地战栗。 他回头了,仿佛看到了过去跪着的自己。 这一路他都是跪过来的,早没了尊严。 他学着敛眉低腰,讨好别人。学着跪下,去拾膝下黄金,受罚了还要扬起一个灿烂荣幸的笑说:“我错了。您消气了吗?”,被揩油被诬陷被造谣他都只能不听不闻,到现在唐宅基本上所有人都认识他,认识他这个口蜜腹剑,小人心肠,拼命往上爬的人。 可是,有人还站在他的,乞求着他回头,不要丢下他。 他像孩子一样纯洁而又天真,像赤子一样拥有最真挚的感情,那双眼睛看向自己的时候永远热烈忠诚。 他终究不忍心,看别人再走一遍他走过的路。 第186章 亲额头 他回头了,眼尾已经微红,睫毛被眼泪打湿,宁煜珩走到他面前亲了亲他的眼睛,“别哭……你是不是……烦我……那我就走远一点点……但是,你要记得回来,我担心你……我们拉钩,好不好?” 面前的人伸出小拇指和大拇指,朝着闻宴粲然一笑,仿佛携着天光而来。 闻宴抽了抽鼻子,低声道:“幼稚”轻轻拍开了宁煜珩的手。 宁煜珩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 闻宴嘴角轻勾,又从他手里接过了梳子,继续给他梳头发。 等到所有头发梳清的时候,闻宴便让宁煜珩自己去洗头发。 宁煜珩有点为难,他不太会呀。 于是他就捏了捏衣角,直勾勾地盯着闻宴。 闻宴似乎不用问他也知道了,于是他伸手弹了弹宁煜珩的额头,轻声斥骂了一句“废物”后帮他洗头。 唐宅每个下人住的地方都有热水器与淋浴,虽然说没有浴缸这种东西,但是相比以前在闻天东那里的条件确实是好上了许多。 高大的少年弯着腰,将长长的头发披落下来。 闻宴看了看那头发,半天不知道从哪里入手,于是说:“这头发我给你剪了。” 宁煜珩自然没什么意见。 于是几剪刀下来,他的头发便短了一大截。 闻宴打算洗完之后再细细修理,于是就先用热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又在手心搓出洗发水的泡泡糊上了他的头发。 这段时间对于闻宴来说出奇地安逸。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浴室里只偶尔传出水流的声音。 闻宴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安静下来,什么也不用管,就专注地做眼前的事。仿佛生活就是这么简单,平凡而又朴素。 闻宴有一瞬间地突然想放弃自己的计划……念头闪过的很快,仿佛流星划过,转瞬即逝。 他垂眸,冲走了头发上的泡沫,又拿毛巾擦了擦,在后面打了个小结,把衣服放在旁边,让宁煜珩自己洗澡。 宁煜珩本来还想要说什么,看着晏晏有些疲惫的样子就闭上了嘴。 闻宴躺在自己的床上,叹了口气,看着天花板,单手捂住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日男人惨死的模样。 他用钢笔扎穿了男人的血管,鲜血溅的他满身都是。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他却没有过多的害怕。 痛苦似乎降低了害怕的能力,提高了承受的阈值。 男人以他的死验证了他说的话,没有亲人,没有家活在底层无人在意的人就连死了也掀不起任何波涛。 他不想这样。 他既想活,也有些贪婪地想活的更好。 他拿出来那把钥匙,放在眼前,端详着,瞳孔逐渐涣散——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晏晏?” 闻宴偏偏头,霎时间愣在了原地。 刚出浴的人穿上了他刚刚领的佣人统一服装。内里是一件做工算得上精致的白衬衫,虽然不是高定,但是用料却很舒适,外面罩了一件黑色小马甲,下身则是一件黑色笔挺的西装裤。 这套衣服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可却因为眼前的人优越的身材穿出了一种下一秒就要去走秀感觉。 刚刚被剪到肩颈的银发被面前的人往后抓了抓,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以及深邃极具攻击性的五官。 真的没有哪个人能再长在闻宴心巴上了。这个人的每一处仿佛都是照着他的偏好长的,无一处不完美,完完全全挑剔不出半分不好。 闻宴合上了嘴,有些羞耻地偏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吹风机在那里,你自己先吹吹。然后我给你剪个头发。” “哦,好。” 宁煜珩走过去将电吹风拿起来,上下左右四处端详了许久,然后试探性地把吹风机拿远了,像是下一秒要引发炸弹似的凝重地按下了上面的一个开关。 一秒,两秒…… 没有任何反应。 宁煜珩疑惑地看向闻宴,闻宴扶了扶额,无奈道:“没插电啊……” “算了,我给你吹。” 宁煜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从旁边拿了根凳子火速乖乖坐下,像个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双手还放在膝盖前,挺直腰板,耳尖微红。 闻宴觉得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忍不住手痒了似的捏了捏他的耳垂尖尖,就看见那片淡淡的红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蔓延,红到了耳根后面,像喝了酒。 吹风机的声音响起,微凉的指尖从发间穿梭而过,发丝飞舞,闻宴觉得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与幸福感。 恍惚间,仿佛脑海里闪过了画面,也有人曾这样给自己吹过头发。 闻宴坐在椅子上,舒适地闭着眼睛,后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脸,只知道他比自己高一个头,留着一头长发。 在吹风机声响消失的那一秒,后面的长发男人弯腰,在他头顶烙下一记轻吻。 等闻宴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弯下了腰距离宁煜珩很近很近了。 宁煜珩身上的原本的血腥气已经散了些许,夹杂了沐浴露的香气,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 宁煜珩不知何时转过了头,他的唇离他的额头不过一指距离。 周遭安静的不像话,闻宴有些不知所措地要后退,却猛地被人扣住了后脑勺,那人微微抻了抻脖子,他便亲上了他的额头。 那一刹那,闻宴双瞳骤缩。 直到被松开,仍然还没能反应过来。 “晏晏说过,亲亲是件很舒服的事情,所以,如果能让晏晏高兴,晏晏可以随便怎么亲我。我不会反抗的。” 宁煜珩一字一句认真承诺。 闻宴刹那间红了脸,“放……放屁。我没说过这么无耻的话。你少胡说八道。” 闻宴背过了身子。由于大脑暂时短路倒还没注意到宁煜珩说话已经渐渐不结巴的事情。 第187章 放弃爬床 没多久,闻宴又觉得自己丢人。就是亲个额头怎么了吗?又不是嘴对嘴,在这纯情个毛线球球。而且他还是亲别人的那个,自己这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模样是要做什么?太丢人了! 但……但是……亲额头,真的给人一种被人珍视,重视捧在手心的感觉啊……就像是信徒被允许亲吻他的神明,亲吻嘴唇是亵渎,亲吻额头是珍重,那一刻的虔诚与欣喜若狂怎么让人冷静地下来呢? 不行,不行,淡定啊,闻宴!淡定啊,你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 就算他长得帅又怎么了嘛!长得帅就了不起吗? 闻宴气势汹汹地回头瞪向那个引得自己心绪大乱的人,怒目圆睁,简直就差喊出一声:“妖精,休要乱我道心!”来了。 结果对方一见他回头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眼睛弯弯,头发微微炸毛,一双异瞳里仿佛有万千繁星在闪烁,温柔地不像话。 闻宴傻眼……闻宴呆滞……闻宴流下了口水…… 行…………长得那么好看,真的了不起。闻宴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 真是让人看着心情就轻松了不少。 闻宴笑了笑,似泄愤似无奈似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然后拿起剪子来给他再修了修头发。 闻宴审美在线,动手能力也还行,再配上那张光头也好看的脸最后的效果让闻宴也不禁心里惊讶了一下。 二人忙活了这一下午就到了晚上了,又要干活去了。 唐北辰今天晚上六点回来,闻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下午五点半了。今天晚上是他值班,现在就要出去在客厅候着了。 宁煜珩刚来,想必也还没给他安排工作,于是他让宁煜珩待在这里不要到处乱走,别人喊他做事也别先别管,然后就走出了房门。 在走出几步后,他似有所感地回头,果真发现宁煜珩一直坐在凳子上,注视着他的背影,像是想要成为他的影子一般一直忠诚地跟着他,保护他。 闻宴攥紧了手里的钥匙,闭了闭眼,想起自己向那个人要钥匙时那个地中海男人露骨的笑与话语。 “终于打算爬床了吗?唐先生卧室的钥匙我是有,可你拿什么和我换呢?我给你钥匙可是要承担风险的。要是你成功了还好,没成功……万一我被你牵累了怎么办呢?” 说着,男人脸上的横肉上下颤了颤,淫笑着靠近了闻宴,伸出手抚上了闻宴的脸颊。 闻宴忍住厌恶的表情和动手打人的冲动,笑道:“若是我成功了,我自会给你报酬,若是我没成功,也不会牵连你。” 男人这才松开了闻宴,等闻宴接过钥匙的时候,粗糙的手又在他手背上暧昧地摩挲过,注视着闻宴离开的背影骂了句婊子。 闻宴听到了,脚步却连顿都没顿就加速离开了。却在走的过程中将手背都用力搓掉了一层皮。 爬床是一条不归路。不论成败,都不能回头。 但他现在还有的选,他还有选择。他可以选择肮脏龌龊但很有可能有钱有势地活,也可以选择干干净净但是平平淡淡地活。 走哪条路,现在全凭他自己。 宁煜珩见他闭着眼睛似乎在思索什么,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乱跑,于是他开口:“没关系,晏晏,你走,我会在这里乖乖等你回来的。” 闻宴缓缓睁开了眼睛,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刹那似乎有块石头终于落地,他松了口气,有些释然地笑了笑,有点像自暴自弃似的低声地说了一句:“真是够了。” 然后回身走了几步,把钥匙扔进了床底。 做出这个决定后,他没觉得遗憾,甚至打从心底地放松下来。 他突然觉得这样平平凡凡活着也没什么不好的。虽然没有办法和亲人相认,没有办法过回和以往陆家少爷一样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有个人说会一直等他,他不会抛弃他,那这也够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宁宁。” 假名?闻宴顿了顿,时间快到了就连忙出去了。 唐北辰在六点一十分进了唐宅,整座宅子仿佛一滴热油溅进了锅内,活了过来。 闻宴布好餐后和其他人一样站在了餐桌旁侧,低垂着头。 唐北辰进入唐宅后,闻宴就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在唐家也做了那么多年了。有一点的敏感与直觉。 自唐北辰回来以后,整座宅子都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连文斯都没有说出那句几乎每次都要说的:“先生,外套给我。” 闻宴更加低下了头,几乎把头埋进胸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终于,随着一声巨响,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餐桌上的盘子碎了一地,几块碎片甚至直直弹在了佣人的身上,扎出伤口。 “啊!”一名为别人代班的新招的女佣因为第一次工作被这样的情景吓得尖叫了一声。 闻宴心里一紧,用余光瞄向那个女人。 女人在唐北辰阴婺的眼神下已经瑟瑟发抖起来,脸色一白,连腿都直接一软跪了下来。 她颤抖着声音说:“对……对不……” 没等她话说完,女人就被一把拽住了头发从地上硬生生提了起来! 女人崩溃地嚎啕大哭,却被男人一次又一次地撞向桌角。 “砰砰!”鲜血让男人更加兴奋起来,暴戾因子在他血液里叫嚣着,沸腾着。 女人的哀嚎尖叫声划破唐宅的夜晚长空,却无人敢为她发声。 连文斯也只是静静地站在旁侧,低着头,所有人都对面前的一幕熟视无睹,冷着心肠,他们清楚,不是她也会是别人。 在唐宅,除非是被人贩子卖进来的比如说闻宴这种,大多数被招进来的人在唐宅的工资其实都极高,还包吃包住,但是这也意味着随时随地面临的生命危险。 大家都知道唐宅的现任主人是个喜怒不定的主,嗜血残暴。若是在古代,会被起义军干掉不知多少回的那种暴君。 更让人心悸的是,今晚的唐北辰喝酒了…… 在女人只剩一口气的时候,文斯深呼吸了一口气上前,在唐北辰面前微弯了弯腰,毕恭毕敬地递上手机,道:“先生,陆先生的电话。” 唐北辰立刻松开了手,女人立刻晕倒在地。 文斯眼神在那一排下人面前扫了一眼,没人敢动。 文斯微蹙了蹙眉,然后他就看见闻宴站了出来,把女人抱到了下人住的地方。 文斯松了口气,并暗暗关注了他一下。 第188章 小施惩戒 闻宴在打了医生电话之后就回到了队伍中,重新低下头,毕恭毕敬地站着,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唐北辰此时正和陆今安打着电话。 “安安,怎么出国没有告诉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重要吗?”唐北辰一双凤眸里满是阴沉,他手上攥紧了茶杯,手上青筋暴起,似乎只要那头的人说一个不重要就要将手里的茶杯捏碎一般。 是陆今安……闻宴攥了攥手,呼吸急促了几分。 “哎呀北辰哥哥!我这不是忘了吗?而且我本来是以为不会待很久的,然后国外突然有个大导演邀请我当他电影的男主角,还要培训,大概要花两年时间…… 我一开始也没想到会被那样的大导演看上,嘿嘿。这个机会可难得了。我实在不想放弃……没有提前告诉你是我的错啦,别生气了,北辰哥哥……” 听着面前的人一声又一声唤着北辰哥哥,唐北辰的火气渐渐消了下去。 “而且我也忘记告诉子瑜哥哥了,所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啊?” 唐北辰这才心理平衡了起来。 “欸?说曹操曹操到呢,子瑜哥哥给我打视频了……” “不准接。”唐北辰武断道。 “啊……这不好……” 那头传来陆今安为难的语气,唐北辰却像是喝酒之后心智下降一般又硬生生重复了一遍,“不准接。” 陆今安听出来唐北辰的威胁之意,立马点头,“嗯嗯,好,不接。” 唐北辰这下彻底没气了,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最后陆今安说回国以后给他带礼物后就挂断了电话。 文斯看着经过一通电话以后明显冷静下来的唐北辰不禁松下了一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舒完,唐北辰突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文斯冷静地走到唐北辰面前,二话不说跪了下来。 唐北辰用手机砸向了他的脑袋,额头被砸出一道淤青。 文斯却依旧一动不动。 “我刚刚看了一下通话记录,那个电话是你打过去的?”唐北辰压低了声音,猛地捏住了文斯的双颊,把人往前拽了一拽。 “我还以为安安会自己主动认错呢。不过也算你会揣度我的心意……” “不敢。”文斯低声道。 “我看你倒是敢的很。”唐北辰冷笑了一声,阴沉地拍了拍文斯的脸颊,“下次做条更忠实点的狗。身为文家人,抛弃你那可怜的同情心。我要的是左膀右臂,而非一个感情泛滥的下人。文川的死还不够你警醒的吗?!” 文斯浑身一颤,痛苦地皱起了眉,说道:“我错了。求先生惩戒。” “自己下去领二十鞭。” “是。” 唐北辰重新坐回了沙发,闭上眼,往后仰躺着休息。管家立刻很有眼力见地让周围下人动起来开始熟练地收拾乱局,并重新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唐北辰没吃几口,就回了房间,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唐北辰突然停在了黄泽和闻宴中间。 黄泽开始浑身颤抖起来,一颗心仿佛提到了嗓子眼。 幸运的是,唐北辰又往前挪了挪,站在了闻宴的正前面。 阴影投落在闻宴面前,闻宴不敢抬头,只是将自己刚刚抱女人的时候沾了鲜血的袖子又往后藏了藏。 这小动作立马被唐北辰捕捉到,他嗤笑了一声,扼住了闻宴的脖子,将他往外一拽! 闻宴一个没站稳,重重跪在地上,双膝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重响,头也撞在了桌腿上,生理性的眼泪被硬生生止住,还没等他缓过神,一双大手再次扼住他的下巴,使他被迫抬头。 在酒精麻痹作用下大脑运作稍显迟钝的唐北辰望进了一双眸子,一双和陆今安一模一样的眸子。 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睛此刻由于剧痛泛起了红意,泪意被强忍着止住,只余微微下垂的眼尾微微湿润。 唐北辰有些看愣神了,喉结上下一滚。他只在梦里见过那双眼睛流泪的模样。现实的陆今安永远是矜贵的,万事顺遂他心,所以从未在他面前落过泪。 只今日,他第一次见了这双眼睛落泪的模样,比他所想的更为动人诱惑。像是海妖蛊人。 他忍不住摩挲过他的下巴,手下的人全身绷的很紧,似乎是紧张到了极点但又不敢反抗,无端让人生出更多阴暗的摧毁欲望。 唐北辰眯了眯凤眼,又猛然意识到这人不是他的安安,陆今安出国了,这只是个劣质的赝品,于是一股被人欺骗背叛,心爱之人被模仿玷污的怒气席卷而来。 他扬起了手重重落下。 第189章 初吻 “啪!” 喝酒之后的人力气比往日更大,闻宴一下被扇倒在地,半边脸颊砸在地毯上,半边脸颊高高肿起,吐出一口鲜血后耳旁嗡嗡嗡地直响。 这一巴掌让在场的人都心神一颤,无比庆幸刚刚自己没有多管闲事。 皮鞋底下粗粝的花纹碾过他的脖子,像是要将闻宴的脖子踩折一般。 闻宴费尽全力挣扎起来,他攥住了唐北辰的脚踝,又被狠狠踩住了手掌。 “啊!”闻宴实在忍不住地痛呼出声。 太痛了,好像手掌都要被踩成齑粉。 “对……对不起,唐先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求您指点,下次我一定改。”闻宴泪流满面地求饶,心底则是恨不得将面前的人剐了。 “改?”唐北辰终于移开了脚,缓缓蹲下,用力攥住闻宴的头发往后拽,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眸黑沉,“这双眼睛长在你脸上便是最大的错误。” 闻宴心凉了起来,随即他盯了唐北辰眼睛几秒,确定了唐北辰眼底的杀意后,心下一狠,伸手,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往地上摔去,然后,右手攥住一片锋利的碎片就要向自己的眼睛划去! 电光火石间,唐北辰制止了他的动作,手下一个用力,闻宴吃痛地松开了瓷片。 “我没说让你划,你怎么敢划?!” 闻宴低下头,心里大骂了一句草以后,再次仰起头又是一副可怜的模样:“先生不喜欢我这双眼睛我毁了就是,让这点小事使先生烦恼是我的错。让先生生气的东西都不该存在。” 唐北辰又盯了闻宴几秒,似乎在思量他这话是真情还是假意,闻宴依旧直视着他,骨子里的不卑不亢流露出来。 唐北辰伸手按在了闻宴眼皮上,似乎要用力将眼球按出一样,闻宴也依旧忍痛不闪不躲,甚至嘴角上扬,扬起一个讨好的笑。 唐北辰看着那个讨好的笑,腹部突然起了邪火,掩饰似的起身放过他,低头嫌恶地说道:“不会笑别笑,笑的我泛恶心。” 虽是这么说,但闻宴总算是逃过一劫,唐北辰丢下一句:“下次别出现在我面前”就上了楼。 闻宴应声,心里却是将唐北辰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三十三岁的老男人了,对着他这一个才满十八岁四五个月的人都y了。 闻宴心里嗤笑了一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和还在泛痛的脸颊和膝盖,眼底闪过一缕阴婺。 他压下心底报复的想法,自己起身,擦了擦嘴角的鲜血,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一边回去还一边在想,幸亏今天早早打消了爬床的想法,不然日后等来的很有可能没命享受那些权势。 别说唐北辰现在还对陆今安一心一意,就这样一个暴力狂,爬他的床闻宴都觉得恶心。 这么想来,闻宴突然有点感激起宁煜珩了。 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宁煜珩还像他出门时一模一样地坐着,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姿势。 见到他回来就朝他跑过来。 闻宴伸出了手,几乎是下意识认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面前的人突然止住了,他停了下来,鼻翼微微翕动,像是兽类一般突然警惕起来。 “血……晏晏你受伤了吗?” “没多大事。会好的。” 闻宴躲了躲宁煜珩探过来的手,有些慌张地侧了侧头却又突然被面前的人拉住了右手 他的动作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强势,可力气确是温柔地不像话。 面前的人虽然比他高一个头,可是由于他的性格原因闻宴总是觉得他更像一个弟弟,更像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此刻被拉住手腕的时候才有了几分这个人比自己高大的感觉。 “晏晏疼吗?” 闻宴突然鼻头一酸。 有人说,伤口不是在出现的那一刻疼的而是在你看见它的那一刻疼起来的。 可是闻宴觉得,痛感会在那一句“疼吗?”中决堤。 人总是有些矫情与别扭的。没有人问自己疼不疼的时候总是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不过是这么点伤口,闻宴甚至还能在心底骂唐北辰八百个来回不带拐弯。 可是一旦有人问了他疼不疼,这句话就像咒语一样使人的心理年龄变小了,变得脆弱了。 泪水在无声中决堤。 面前的人细细吻去了他的所有眼泪,柔软冰凉的唇瓣停留在他的眼睛上,安抚似的,轻轻啄了一下又一下。 然后闻宴渐渐冷静下来,泪水渐渐止住,正不知道该怎么推开宁煜珩的时候突然,一个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唇。 闻宴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初吻。 和一个来历不明还和他报假名的男人亲了…… 亲了…… 亲上了…… 尽管这个男人长得好看,尽管这个男人心智还像个小孩儿,但是……他妈的是初吻啊……而且他只知道他的假名!!! 假名啊!只知道他叫宁宁啊! 闻宴麻了。 可是面前的人只是用嘴唇碰了碰他的嘴唇,似乎是觉得哪里不对,皱了皱眉,然后又碰了碰,两人四目相对,成了斗鸡眼。 闻宴确定了,他不知道要伸舌头。 那到底要不要……提个醒? 正在闻宴纠结时,面前的人突然咬破了自己的唇瓣,鲜血渗出的同时他再次俯身,碰上了闻宴的唇。 然后舌尖舔舐了自己的唇瓣后试探性地卷起血珠,将血液用舌尖一点点描绘着闻宴的唇瓣形状,将他有些淡色的唇染的绯红。 闻宴被他这样的吻法吻的有些腰软,眼神迷离起来,眼眸带了雾气,仿佛诱人的精怪。 迷迷糊糊间听见面前的人用悦耳的嗓音低声说:“抿一下,喝掉。” 第171章 唐北辰视角前世今生(一) 唐北辰一直觉得自己是这片地的天。 是这片地的王。 这片分割了这个世界四分之一的北城,自他从他父亲手里夺权已经在他手里足足十余年。 他今年三十三岁。 诸事顺他心意,独独除了一件。 他喜欢上的人,放在手心里求而不得的人,没意识到他的心意。 他也不敢贸贸然去坦白自己的心意。明明他这样的人,喜欢什么都该夺过来,抢过来,可是他却愿意给他一点时间。 他在等他长大。过去那么多年,他除了受那个不知死活的贱女人算计之后让她得逞以外,目前他一直洁身自好。 今年他成年了。 可是却突然一声不响出国了。没有告诉他。 他气的太阳穴如同有一面鼓绷紧了被人疯狂敲打。他知道自己大抵是又要犯病了。 他回家的时候发了一通好大的脾气。气的差点把一个女人打死。 这也怪她命不好,谁叫她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撞上了枪口呢? 关键时刻,文斯说安安来电话了。 怒气下的唐北辰几乎立刻消了气。他一边注意着和陆今安聊着天,一边注意到有个略显瘦弱的男人带着快要被打死的女人走到了后头下人休息的地方。 在唐宅什么时候还来了这么一位同情心泛滥的人吗?唐北辰心里哼笑了一声。 在众人以为他要上楼梯时他停了下来,所有人面上几乎都是一白,颤抖着的指尖,努力低着的头,无不昭示着他的权势。 他享受着被人惧怕。 但独独有一人不一样。 他低着头,腰背却是笔直,整个人像一颗松,任人摧压依旧不倒。 连发旋似乎也与常人不同。也许是喝酒喝上头了,他居然觉得有些可爱。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立刻掐住了这一点苗头,偏离轨迹的一点情绪火花被他硬生生掐断后更让他气氛,这样的下等人怎么配让他投上一眼! 他阴沉着脸一把掐住了那人的脖子,把人扔了出来。 膝盖跪地的那一刻发出的一声巨响让他心情不可避免地好了起来。 他拽着那人的头发,让他抬头,想看看他难受痛苦的表情,那是治愈他的良药。 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却失语了。 结结实实的,愣神了。 这就是他前世和闻宴见的第一面。 如今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日。原来,他的动心可以追溯到那么,那么久以前……只是,每次都太晚发觉…… 那人白腻到发光的脸上有两行生理性疼痛后的清泪,微微下弯的眼尾通红,一双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里包了一滩水,似乎只要轻轻一掐就能让人哭哭啼啼。 他会哭的很娇。很媚。 会哭的断断续续的。 会想要止住,却依旧让泪浸湿他大半张面庞。 就连全身上下的其他地方也会颤抖着泛起春意的粉,像是一幅等人下笔的画。 唐北辰有反应了。 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荒唐! 简直荒唐至极! 这样一个下等人,这样一个卑贱到极点的下等人居然还什么都没做,只是流了一点泪就让他有了想法——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不,肯定是因为这双眼睛太像安安了。所以他才会…… 可这样的人又如何能与安安相提并论!如何能与他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对他的玷污! 唐北辰生气地用力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人砸向一旁的桌角。 顿时头破血流。 血液让人兴奋,让他浑身的神经都跳跃着战栗起来,他下手越来越狠,一旁的仆人已经有人失禁了。 腥臭味蔓延开来,他重重地跪了下去,头一歪,晕了。 那被他任意蹉跎,任意折磨的人终于伸手握住了他的脚,他匍匐着,微一仰头,额角的血便流下,濡湿了他的睫毛,让他不得不闭紧一只眼。 他的手还放在他的脚上,隔着一层裤子,似乎也能感受到那只手的柔软。 那只手手背骨节分明,青筋在薄薄的皮下若隐若现,手掌侧却肉很多,也很软,似乎天生就是来伺候人的。 唐北辰再次发现了自己的失神,于是又一次抬脚,用力将那人的手踩在脚底。 这勾引人的小畜生! 那人发出一声痛叫又很快止住了,他飞快地说:“唐先生,不知道我哪里做的不好惹您生气,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改。” 他抬起头,仰视着站着的唐北辰,努力扬起一个讨好人的笑。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弯,睫毛飞快颤动几下,有血液顺着眼角流下,流到他的嘴角,他竟然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将一点血液卷回了自己的口腔。 这个动作,很快,快到要不是唐北辰一直盯着他的脸恐怕都看不到。 唐北辰已经认定他就在勾引自己。 他想爬自己的床。 呵。 唐北辰(二) 可是勾引人的功夫也不到家。 明明在求饶,眼睛里却还是藏不住怨恨愤怒,就那么一点还是让他发现了。 唐北辰缓缓开口:“没什么,就是你这双眼睛太像安安了,我看着不舒服。” 底下的那人笑意一僵,紧接着他就仿佛破釜沉舟似的猛地伸手够到了桌边的餐刀就要往自己眼睛划上去! 唐北辰不可否认,那一瞬间,他的心几乎都停止了跳动。全世界在他眼中只剩下了那一双决绝至极的眼睛,那是被逼到绝路的人的断尾求生。 真是漂亮到了极点。 他感觉自己仅仅因为这一个眼神,就不需要喝药,不需要杀人就能压抑住自己的病。 因为他需要的就是这个。不,应该说,“傀儡”需要的就是这个。 “傀儡”是他患的病。他的父亲为了克制他,从小就给他下药。这药来自南城,evil hell,能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变得易怒易躁,每次发病都恨不得杀人,虐杀。 他喜欢看他们卑微着蜷曲向他求饶最后却不得不认清现实而绝望的眼神。 那眼神让他战栗兴奋,是最好的良药。 现如今,他好像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他想看这双眼睛最后一点点消失华彩的样子。那绝对是世间最美的风景。 于是他阻止了他,厉声呵斥:“我没让你动你怎么敢动!” 那人又扬起一个卑微的,想小狗一样讨好人的笑,“让先生不喜的事物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用这样的眼神,说着这样的话,真是会勾引人的贱胚子! 他才刚刚成年,和安安同岁,就迫不及待想要被男人压在床上了?呵。 唐北辰放过了他,却在晚上翻来覆去地做着一场梦。 在梦里,那双眼睛哭的很厉害,似欢愉似痛苦,勾的人想在他身上作画,想染脏他,想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留下痕迹。 那不是陆今安。 因为陆今安不曾在他面前哭泣。世间万物在安安面前都是乖巧的,万物万事顺遂他心,所以他从来只是淡淡地笑,不曾哭得这么厉害。 所以,是那只小狗啊…… 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没有萎,反而更兴奋了。 他一边骂他是个婊子,一边又忍不住亲那个婊子。 是亲吻。 他疯了。 唐北辰醒来之后咬了咬牙,下颌绷紧了,眼睛红了一圈,像是只嗜血的兽。 他一定是太久没开荤了。他已经为了陆今安节制了那么多年,也该找个人了。就当是报复陆今安的不告而别。 从那以后,他身边小情人床伴不断。 他和他们做时,只喜欢一个体位。让他们趴着,把他们摁进枕头里,在窒息的那一瞬间再松开。 他不愿意吻他们,不愿意看到他们的脸。 亲吻是给爱的人的。他一直都这么觉得。那晚的梦……只是意外。 他只是太久没疏解。 他在他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避着那条小狗。 哦,他现在知道那条狗叫闻宴了。 那条漂亮的小狗偶尔会在院子里照顾花。他种了一院的玫瑰花,只因为陆今安喜欢红玫瑰。 可如今,那一院的玫瑰只让他想到小狗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在院子里浇花的场景。 偶尔有一次,被花扎伤了,他在二楼看见他蹙着眉把手指含进了温热的口腔,恬不知耻。 真是像条小狗。 唐北辰觉得自己一定会渐渐淡忘他,只是在他三十五岁的某一天,他喝了酒,进屋,却发现床上有一个人。 想来也许是手下的人做的。 他揉了揉眉心,朝床边走去。 掀开被子的那一刹那,他明明白白地感受到自己的心情是愉悦到了极点的,他想,果然如此,忍了两年,不还是来勾引自己了吗?呵。 小狗很怕。却在强装镇定,他苍白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虚伪的笑,明明白白的谄媚求怜,“先生,我……来给你暖被子。” 唐北辰酒意一下上了脸,他颤抖着手,抚上他的脸颊,又一把撕碎了他的衬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嘴唇贴上了他的脸颊。 闻宴闭上了眼睛,嘴唇都失了血色,眼角突然坠落一滴泪珠。 那滴泪,滚烫的带着热意的落在了唐北辰的手心。 他在哭? 他为什么哭? 明明是他爬的我的床!明明是他!主动爬到了他的床上!凭什么自己什么还没做就哭! 他不愿意?他嫌弃自己? 唐北辰胸膛剧烈起伏起来,冲天的怒火啃食着他的理智,他扼住了人的脖颈,将人甩到了床头,又把人拉回来,重重一踹,踹到了床下。 应该是踹到了胃。 踹狠了,那人也只是咬住了唇,默默蜷缩起来,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里,只能从他颤抖的薄弱的肩胛骨看出人在抽泣。 等他抬起头,整双眼睛都红的不像话,他轻轻地拽了拽唐北辰的裤腿,像只猫儿似的,“先生,能不能,不要赶我走。就让我在这待一晚。一晚,一晚就好。” 唐北辰冷笑一声,面色阴沉地仿佛能滴水,“我上你,你不愿意?” “不……不,没有不愿意。是我的荣幸。只是我应当比不上您放在心头的那人,所以我害怕我这么东施效颦让您生气。” 唐北辰死死地盯着他的脸,许久吐出一口浊气,“你是连他一根头发都比不上,你就是条发s的狗。” 闻宴的手攥紧了又很快松开,他侧躺着在地上,笑了,眼睛都成了月牙,“我是。” …… “那先生可以让狗狗在这躺一晚吗?真的一晚就好了。” 第173章 唐北辰(三) 第二天唐北辰下楼的时候小狗蜷缩在房间角落里,似乎在梦呓。 “别走——别走,不要走……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唐北辰面目又是一沉,他狠狠地甩上了房门,到了下面,文斯来汇报,说有个房地产商最近在蠢蠢欲动,不太安分。 他当即气的摔了桌子上全部的东西,一片杂乱。 “那块地他不愿意吐?这种事情现在还要来问我吗?我不是说过,他不愿意就带点人过去,打到他愿意。不过是个暴发户,本质上还是个低劣的下等人。” 说到下等人的时候,他往上瞥了一眼,又骂了一句:“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愈发觉得心气不顺,往桌腿踹去,顿时桌角分离。 睡一晚?就特么睡一晚满足得了他? 什么都不要? 不可能。闻宴这种下等人,肯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做出事情。 这一天没过去,他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他把和他住一起的人叫了过来。那人叫黄泽。 他为了讨好唐北辰事无巨细地讲了闻宴今天有多嚣张的事情。到处宣扬自己被唐北辰睡了的事情,还说自己以后就要发达了,飞上枝头了。 唐北辰不能将他口里的那个浮夸虚伪的闻宴和昨天那个连被碰一下都会哭的闻宴联系在一起,一方面觉得不像,一方面又觉得他们这样低贱的人就该是这样的。 该讨好他的。 而不是像昨晚一样,只是静静地在他房里待了一晚上。 然后他又叫来了管家,才知道,原来,闻宴今天早上他一走,就找到了管家,以他的小情人的名义让他买了一种很贵很贵的药。 治疗血小板缺陷。 闻宴本身正常,甚至伤口愈合的速度超过常人,那天他把他打的头破血流,没几天,脸上的伤口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这条小狗,藏了个人。 藏了个,流血就止不住的废物。 他需要这种很贵很贵,贵到把他卖了都买不起的药。 所以,他选择爬了他的床,所以打着他小情人名头支使别人买药,却是连让他碰一下就落泪! 哪来的姘头,这对娼夫淫夫!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闻宴住的地方,用力踹了一下门,里头的人似乎是受了惊吓,砸了东西,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唐北辰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脖间的青筋暴起,他一下又一下踹着门,他仿佛是来捉奸的男人。 他头顶都是绿的。可分明,他和那只小狗还没做什么。 太可笑和荒诞了。 门终于开了,闻宴脸色很苍白,眼神也很慌张。 唐北辰一把把他踹到了旁边,又是胃那个地方。 闻宴佝偻了背,疼的喘不过气。 就在唐北辰要碰到闻宴背后床底的那一刹那,闻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液体溅到了唐北辰俊美阴沉的脸上,那一瞬间,唐北辰错愕了。 血液该让他兴奋的,可是看到这个人吐出的这口血,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慌的意味。 他在害怕。 他一把抱起那人,仿佛天崩地裂了似的,大喊着:“来人!!叫医生!” 太过慌张的他忘记了自己来这儿捉奸的初衷,也没看到床底下伸出的一直苍白的手臂,轻轻的,无力的,想要挽留他怀里的那个人,却终究是重重一垂。 银色的长睫下,一行蓝色的血泪落下,他睁大了眼睛,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一般,眼睛瞪大了看向他的爱人被抱走的方向。 他的身下,普通人看不见的蓝色血液汹涌,止也止不住,以他为中心,向四处淌去。 他像是泡在血液里,死不瞑目。 一颗闪烁着的红色小珠子坠落,发出几声清脆响声后,逐渐滚到他旁边,消散。 所有的,都消失了,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 “患者只是忧思过度,再加上情绪一时过激低血糖才晕倒。经过抢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接下来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唐北辰在和医生通话,他没去看闻宴。 他反思着自己。他不可能因为一条狗牵动心神,可那时他的心慌他的恐惧全都告诉他他在意这条狗。 也许…… 也许只是对玩具的一种在意。 没有其他的意思。绝对没有。 他不承认他对闻宴的感情。这让他觉得丢脸。 既然是玩具,就让他好好地待在玩具该待的地方。 闻宴出院没多久,就被他带到了靡色。 他给他下了药,看他满脸绯红地粗喘着气,却是砸碎了一个酒杯,用力把玻璃碎片握在手里,死死握着,玻璃扎进手掌,鲜血淋漓,以此保持清醒。 玻璃染上了鲜血,在包间暧昧的灯光下显得诡谲。 背后有男人贴上了他的小狗,在他身上像条蛆虫蠕动。 “滚开……” 闻宴浑身都像是软作了一滩水,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着热气与春意。 可他却是咬了咬舌尖,试图推开他身上的人。 身上的人在他耳边诱惑道“别挣扎了,这可是烈药。还没有人可以挺下来的。求我,哥哥就帮你啊。” “滚……” 唐北辰在一旁坐着,左边一个男孩,右边一个女孩,无不用尽心思讨好他,他却只看着那个还在逞强,连一眼都不曾看向他的小狗。 小狗被人撕了衣服。 露出大片大片白的不可思议的肌肤。 在暧昧的灯光下,像是故意勾引人的妖魅,生的一双澄澈倔强的眼睛,身体却那般白腻美好。 包间里响起一些吸气的声音。 闻宴成了盘中肉,周边皆是饿狼,想要冲上去,撕咬他的皮肉,弄脏他,进入他。只要他向自己求饶,以后乖乖做一条听话的狗,做一个玩具,他就可以把他从那群人手里救下来。 带回去,然后看他心情地安抚他。 可是闻宴还是没有。 裤子都被脱下来了,都哭成那个样子了,还是不愿意向他低头。 他哪来的傲气?凭什么这么倔!凭什么不能向他服软!他是北城的天,若是以后他乖乖的,他可以给他北城的一切! 第173章 唐北辰(三) 第二天唐北辰下楼的时候小狗蜷缩在房间角落里,似乎在梦呓。 “别走——别走,不要走……我会救你……我会救你的……” 唐北辰面目又是一沉,他狠狠地甩上了房门,到了下面,文斯来汇报,说有个房地产商最近在蠢蠢欲动,不太安分。 他当即气的摔了桌子上全部的东西,一片杂乱。 “那块地他不愿意吐?这种事情现在还要来问我吗?我不是说过,他不愿意就带点人过去,打到他愿意。不过是个暴发户,本质上还是个低劣的下等人。” 说到下等人的时候,他往上瞥了一眼,又骂了一句:“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愈发觉得心气不顺,往桌腿踹去,顿时桌角分离。 睡一晚?就特么睡一晚满足得了他? 什么都不要? 不可能。闻宴这种下等人,肯定是有所图谋才会做出事情。 这一天没过去,他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他把和他住一起的人叫了过来。那人叫黄泽。 他为了讨好唐北辰事无巨细地讲了闻宴今天有多嚣张的事情。到处宣扬自己被唐北辰睡了的事情,还说自己以后就要发达了,飞上枝头了。 唐北辰不能将他口里的那个浮夸虚伪的闻宴和昨天那个连被碰一下都会哭的闻宴联系在一起,一方面觉得不像,一方面又觉得他们这样低贱的人就该是这样的。 该讨好他的。 而不是像昨晚一样,只是静静地在他房里待了一晚上。 然后他又叫来了管家,才知道,原来,闻宴今天早上他一走,就找到了管家,以他的小情人的名义让他买了一种很贵很贵的药。 治疗血小板缺陷。 闻宴本身正常,甚至伤口愈合的速度超过常人,那天他把他打的头破血流,没几天,脸上的伤口便好了个七七八八。 也就是说,这条小狗,藏了个人。 藏了个,流血就止不住的废物。 他需要这种很贵很贵,贵到把他卖了都买不起的药。 所以,他选择爬了他的床,所以打着他小情人名头支使别人买药,却是连让他碰一下就落泪! 哪来的姘头,这对娼夫淫夫! 他怒气冲冲地跑到闻宴住的地方,用力踹了一下门,里头的人似乎是受了惊吓,砸了东西,紧接着一阵兵荒马乱。 唐北辰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脖间的青筋暴起,他一下又一下踹着门,他仿佛是来捉奸的男人。 他头顶都是绿的。可分明,他和那只小狗还没做什么。 太可笑和荒诞了。 门终于开了,闻宴脸色很苍白,眼神也很慌张。 唐北辰一把把他踹到了旁边,又是胃那个地方。 闻宴佝偻了背,疼的喘不过气。 就在唐北辰要碰到闻宴背后床底的那一刹那,闻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 猩红的液体溅到了唐北辰俊美阴沉的脸上,那一瞬间,唐北辰错愕了。 血液该让他兴奋的,可是看到这个人吐出的这口血,他却第一次体会到了心慌的意味。 他在害怕。 他一把抱起那人,仿佛天崩地裂了似的,大喊着:“来人!!叫医生!” 太过慌张的他忘记了自己来这儿捉奸的初衷,也没看到床底下伸出的一直苍白的手臂,轻轻的,无力的,想要挽留他怀里的那个人,却终究是重重一垂。 银色的长睫下,一行蓝色的血泪落下,他睁大了眼睛,像是个精致的娃娃一般,眼睛瞪大了看向他的爱人被抱走的方向。 他的身下,普通人看不见的蓝色血液汹涌,止也止不住,以他为中心,向四处淌去。 他像是泡在血液里,死不瞑目。 一颗闪烁着的红色小珠子坠落,发出几声清脆响声后,逐渐滚到他旁边,消散。 所有的,都消失了,像是什么都未曾发生。 —— “患者只是忧思过度,再加上情绪一时过激低血糖才晕倒。经过抢救,已经没什么大事了。接下来好好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唐北辰在和医生通话,他没去看闻宴。 他反思着自己。他不可能因为一条狗牵动心神,可那时他的心慌他的恐惧全都告诉他他在意这条狗。 也许…… 也许只是对玩具的一种在意。 没有其他的意思。绝对没有。 他不承认他对闻宴的感情。这让他觉得丢脸。 既然是玩具,就让他好好地待在玩具该待的地方。 闻宴出院没多久,就被他带到了靡色。 他给他下了药,看他满脸绯红地粗喘着气,却是砸碎了一个酒杯,用力把玻璃碎片握在手里,死死握着,玻璃扎进手掌,鲜血淋漓,以此保持清醒。 玻璃染上了鲜血,在包间暧昧的灯光下显得诡谲。 背后有男人贴上了他的小狗,在他身上像条蛆虫蠕动。 “滚开……” 闻宴浑身都像是软作了一滩水,身上每个毛孔都在向外散着热气与春意。 可他却是咬了咬舌尖,试图推开他身上的人。 身上的人在他耳边诱惑道“别挣扎了,这可是烈药。还没有人可以挺下来的。求我,哥哥就帮你啊。” “滚……” 唐北辰在一旁坐着,左边一个男孩,右边一个女孩,无不用尽心思讨好他,他却只看着那个还在逞强,连一眼都不曾看向他的小狗。 小狗被人撕了衣服。 露出大片大片白的不可思议的肌肤。 在暧昧的灯光下,像是故意勾引人的妖魅,生的一双澄澈倔强的眼睛,身体却那般白腻美好。 包间里响起一些吸气的声音。 闻宴成了盘中肉,周边皆是饿狼,想要冲上去,撕咬他的皮肉,弄脏他,进入他。只要他向自己求饶,以后乖乖做一条听话的狗,做一个玩具,他就可以把他从那群人手里救下来。 带回去,然后看他心情地安抚他。 可是闻宴还是没有。 裤子都被脱下来了,都哭成那个样子了,还是不愿意向他低头。 他哪来的傲气?凭什么这么倔!凭什么不能向他服软!他是北城的天,若是以后他乖乖的,他可以给他北城的一切! 第174章 唐北辰(四) 唐北辰把他身上人踹到了一边,居高临下地阴沉的脸庞,看着闻宴衣不蔽体狼狈的样子许久,终于出声。 声线冷酷又怨恨,拼命绷紧才表现的若无其事,“求我,我带你回去。” “一个人,还是包间里的所有人,随便你选。” 闻宴抬了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未被掩盖的殷红的流了血的唇上扬,他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像是已经癫狂。 笑声戛然而止。 “求你啊,唐先生,带我回去。” 唐北辰面无表情地将脱下外套,把人盖住,抱出了包间。 在出包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守在外面的文斯。 “里面的人全部送上路。” “是。”文斯带着人走进了,包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里头响起十几声枪响,血腥气逐渐蔓延。 唐北辰把人抱进了车里。 扔进了车里,然后将门关上,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自己的外套,外套下的人神智似乎已经不清楚了。 他蜷缩在后座,像成了重回母体的胎儿,想找一个最舒适的最安全的地方。 唐北辰不准,按住他的肩膀,逼着他打开身体,引来他穷途末路一般的重重一咬。 咬在了唐北辰的左肩上。 唐北辰随便他咬,还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单手点上了。 车厢里顿时烟雾弥漫。 闻宴也终于没了力气,失了力一般滑落又被唐北辰捞住后腰,逼着他与他相贴。 唐北辰狭长的凤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肩上的牙印。咬的确实狠,留了很多血。 于是他一手按住了闻宴的腰,一手将口中的烟取下,漫不经心一般的,摁在闻宴后腰下方。 火星灼烧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怀里的人如同被打捞上岸的鱼扑腾着,却又被他单手死死制住。 “啊!啊!啊……” 怀里的人无力惨叫着。 烟头灭了。 后腰下方留了个烟头烙印。 “疼吗?”唐北辰抚上闻宴脸颊,又死死掐住了他的双颊,眼泪打湿他的虎口,他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无措。 “疼就对了。就该让你记住。给我好、好、记住!我才是北城的王!你他妈最好把你的情人丢了,最好把他亲手弄死,不然我一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会在他面前草你,会把他和你绑起来,会让他看着你是如何躺在我身下的!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个废物。只有依附我,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不……不……他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说了不丢下我的……我不要……” “不要再被丢下了……” 闻宴哭地太厉害了,昏厥过去了,唐北辰叫医生过来,给他开药。 医生自作主张,把春—药也解了。 唐北辰一直守着他。 看着他睡着了依旧皱紧的眉伸手,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力道抚平了。 他把玩着闻宴的手,和尚在昏睡的人说:“丢了好。他把你丢了,你才知道我的好。我以后会尽量对你好。不会再打你。只要你乖一点,你想要钱还是什么,我都尽量顺着你。” “等安安回来了,你也可以继续留在我旁边。不过你不准恃宠而骄,你只是个替身。不能冲撞了安安,懂吗?” 唐北辰笑了起来,又补充道:“要真欺负了还被发现了就认个错,别的我来管。” 睡梦中的人又在说梦话,唐北辰靠近了,把耳朵贴上去,听见他说: “宁宁……带我走……带我走……宁……宁……” 唐北辰的脸色蓦得沉了。 周身似乎又狂风暴雨在猛烈地呼啸,而昏睡的人还在一遍又一遍地不知死活地叫着别人的名字。 他伸出手,放在闻宴的脖颈上,那么脆弱,似乎一折就要断。 唐北辰猛地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去,甩上了门,然后在楼下用鞭子罚了一排的下人才冷静下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一个小玩意牵动心神。 弄死就好了。 明明弄死就好了。就不会再影响他的心情。 可是,他刚刚把手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却是不舍得! 电话铃声响了。 “喂。老唐。季家这里有个宴会,来一趟。顺便把你儿子接走。放我这里养了六七年了,也该接回去了。顺便,咱们再谈谈联姻的事情。” 第174章 唐北辰(四) 唐北辰把他身上人踹到了一边,居高临下地阴沉的脸庞,看着闻宴衣不蔽体狼狈的样子许久,终于出声。 声线冷酷又怨恨,拼命绷紧才表现的若无其事,“求我,我带你回去。” “一个人,还是包间里的所有人,随便你选。” 闻宴抬了抬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未被掩盖的殷红的流了血的唇上扬,他笑了起来。 越笑越大声,像是已经癫狂。 笑声戛然而止。 “求你啊,唐先生,带我回去。” 唐北辰面无表情地将脱下外套,把人盖住,抱出了包间。 在出包间的那一刹那,他看见守在外面的文斯。 “里面的人全部送上路。” “是。”文斯带着人走进了,包间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里头响起十几声枪响,血腥气逐渐蔓延。 唐北辰把人抱进了车里。 扔进了车里,然后将门关上,毫不犹豫地掀开了自己的外套,外套下的人神智似乎已经不清楚了。 他蜷缩在后座,像成了重回母体的胎儿,想找一个最舒适的最安全的地方。 唐北辰不准,按住他的肩膀,逼着他打开身体,引来他穷途末路一般的重重一咬。 咬在了唐北辰的左肩上。 唐北辰随便他咬,还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单手点上了。 车厢里顿时烟雾弥漫。 闻宴也终于没了力气,失了力一般滑落又被唐北辰捞住后腰,逼着他与他相贴。 唐北辰狭长的凤眼淡淡地瞥了一眼肩上的牙印。咬的确实狠,留了很多血。 于是他一手按住了闻宴的腰,一手将口中的烟取下,漫不经心一般的,摁在闻宴后腰下方。 火星灼烧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怀里的人如同被打捞上岸的鱼扑腾着,却又被他单手死死制住。 “啊!啊!啊……” 怀里的人无力惨叫着。 烟头灭了。 后腰下方留了个烟头烙印。 “疼吗?”唐北辰抚上闻宴脸颊,又死死掐住了他的双颊,眼泪打湿他的虎口,他已经不像第一次那样无措。 “疼就对了。就该让你记住。给我好、好、记住!我才是北城的王!你他妈最好把你的情人丢了,最好把他亲手弄死,不然我一定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会在他面前草你,会把他和你绑起来,会让他看着你是如何躺在我身下的!而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是个废物。只有依附我,你才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不……不……他不要我了……我找不到他了……他说了不丢下我的……我不要……” “不要再被丢下了……” 闻宴哭地太厉害了,昏厥过去了,唐北辰叫医生过来,给他开药。 医生自作主张,把春—药也解了。 唐北辰一直守着他。 看着他睡着了依旧皱紧的眉伸手,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力道抚平了。 他把玩着闻宴的手,和尚在昏睡的人说:“丢了好。他把你丢了,你才知道我的好。我以后会尽量对你好。不会再打你。只要你乖一点,你想要钱还是什么,我都尽量顺着你。” “等安安回来了,你也可以继续留在我旁边。不过你不准恃宠而骄,你只是个替身。不能冲撞了安安,懂吗?” 唐北辰笑了起来,又补充道:“要真欺负了还被发现了就认个错,别的我来管。” 睡梦中的人又在说梦话,唐北辰靠近了,把耳朵贴上去,听见他说: “宁宁……带我走……带我走……宁……宁……” 唐北辰的脸色蓦得沉了。 周身似乎又狂风暴雨在猛烈地呼啸,而昏睡的人还在一遍又一遍地不知死活地叫着别人的名字。 他伸出手,放在闻宴的脖颈上,那么脆弱,似乎一折就要断。 唐北辰猛地起身,大踏步往外走去,甩上了门,然后在楼下用鞭子罚了一排的下人才冷静下来。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这样一个小玩意牵动心神。 弄死就好了。 明明弄死就好了。就不会再影响他的心情。 可是,他刚刚把手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却是不舍得! 电话铃声响了。 “喂。老唐。季家这里有个宴会,来一趟。顺便把你儿子接走。放我这里养了六七年了,也该接回去了。顺便,咱们再谈谈联姻的事情。” 第175章 唐北辰(五) 联姻。 是唐北辰和季子瑜侄子季枫联姻。 前几年,西城压了北城一头,于是唐北辰把自己儿子送到了西城,算是人质 这些年,北城逐渐压了西城一头,于是季子瑜把自己侄子送到北城,打着联姻的幌子。 可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唐北辰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季子瑜不在意自己的侄子,就是走的一个形式流程。 至于另外两个被送来送去的人谁管他们呢。 季枫决定自己闹一闹。 于是他带着一堆狐朋狗友,染了一头嚣张的银发,去踢了唐家的门。 见到了唐北辰的左膀右臂,那个文家人。 见到了被唐北辰锁起来的小情人。 他悠悠哉哉地用文斯的电话打给唐北辰,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老公。 那头传来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季枫,你想怎么样?” 季枫开了免提。 大厅里传来唐北辰阴沉的声音。 “哦哦,是这样呢的捏老公,我看上你家养的那条小狗了,叫什么来着——哦哦,闻宴是?可以让我上吗?” “随便,一条狗而已。玩出命了记得帮我埋了。别脏了唐家的地。”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唐北辰想,总该给这条小狗一点教训的。他现在还记得他口里喊的那个人的名字,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嫉妒远比以前的纯粹的愤怒来的更凶猛,他嫉妒那个素未谋面却让他的小狗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哪里比不上那个人。一个连自己的血都无法止住的人,一个需要靠自己的爱人爬别人的床来换取药物的人,一个在爱人泪流满面时见不到影子的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惦念! 唐北辰越想越觉得气愤不甘。 随着一声脆响,这是他今晚捏碎的第二个酒杯了。 季子瑜来找他寒暄被他横着手一挡,他急匆匆披了外套就要出门,突然又瞥到角落里的低着头一直在画向日葵的唐一白。 十八年前的那场意外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觉得有人在他脑袋里放炮仗,头疼欲裂。 他把人揪了出来,扇了一巴掌后扬长而去,坐上了车,一路飞驰到北城。 季子瑜也来亲自接他闹事的侄子回去。 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闻宴会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他一直在吐血,一直在。 周围酒瓶倒了一地。 唐北辰恨不得崩了季枫。 可又想起,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才让他们肆无忌惮。 闻宴看着回来的唐北辰,攥紧了他的领口,他拉着唐北辰蹲下来,不再是以往那种居高临下鄙薄轻视的视角。 唐北辰顺着他,单膝跪地,这个视角,他鼻头上的那颗红痣更加鲜明。 “唐北辰……” “嗯。”唐北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头有些发酸,他抓紧了闻宴的手,像是要死死攥紧他,却依旧阻止不了他的离去。 “你不是说他们把我玩死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吗?那你怎么……哭了?” 闻宴笑了,像是很畅快地笑,实际上却又是很恬淡地笑。 唐北辰的心突然被揪紧了。 他不知道闻宴听见了他说的那些气话。 他只是生气才那么说。 他只是嫉妒才那么说。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所以,他立刻闯了二十几个红灯从西城赶到了北城。 可是他不能在闻宴面前说出这些,他要面子,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后悔了,承认自己在意了这么一个小玩意。不可能的。他会被老季那一圈人笑话一辈子。 他哭了。 这条小狗就死抓着不放。 哪天他要是说自己喜欢他了,不知道会怎么被他嘲笑。 于是他只是绷紧了下颌,浑身崩成一张弓,硬邦邦地说:“医生马上就来了。” “唐北辰……我胃疼……” 这里,被你踹过的这片地方,疼。 闻宴突然抱住了唐北辰,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胃上面,然后在他耳边吐出一口鲜血,濡湿了他半边脸庞。 唐北辰大脑彻底空白了,他僵硬地转头,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 闻宴倒了,可是唐北辰分明看见他嘴角挂着的得逞的笑。 他想,他的狗,知道自己爱上他了。 那就,活下去,他给他机会,让他恃宠而骄。 狗命真是顽强。 凌晨三点钟,医生说闻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唐北辰这么想。 本来就有胃病,又被十几个人轮流灌酒,被压着跪下舔鞋,就差被轮了。 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医生说,本来他的生存意志已经在逐渐减退,不知道怎么,又突然不想死了。这才活了下来。 幸好……幸好……真的,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失去他了。 他不是替身吗? 唐北辰问自己。 不,不是的。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连眼睛都因为二者的神态不同而天差地别。 他这找的哪门子替身? 闻宴不是替身。 唐北辰想明白了。 于是他在闻宴还在昏迷的时候开始追究责任。 算不得季枫的错。季枫中途就被抓走了。不过剩下的几个富家公子哥没玩到,所以在唐宅仗着家里那一点本事欺辱他的人。 唐北辰很快收拾了所有的人。 接下来是文斯。 他问文斯为什么不救他。 他说,文家人,不会背叛唐主的命令。 唐北辰电话里的意思是生死不论。 说来说去,还是唐北辰自己的错。 唐北辰追究责任追究到了自己的头上,被气笑了。 不过过往错事不可追,他打定主意,以后会对闻宴好。 可他娘的,这小狗不要。 他把他的真心践踏在地,跑了。 第175章 唐北辰(五) 联姻。 是唐北辰和季子瑜侄子季枫联姻。 前几年,西城压了北城一头,于是唐北辰把自己儿子送到了西城,算是人质 这些年,北城逐渐压了西城一头,于是季子瑜把自己侄子送到北城,打着联姻的幌子。 可他们其实都很清楚,唐北辰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季子瑜不在意自己的侄子,就是走的一个形式流程。 至于另外两个被送来送去的人谁管他们呢。 季枫决定自己闹一闹。 于是他带着一堆狐朋狗友,染了一头嚣张的银发,去踢了唐家的门。 见到了唐北辰的左膀右臂,那个文家人。 见到了被唐北辰锁起来的小情人。 他悠悠哉哉地用文斯的电话打给唐北辰,矫揉造作地喊了一声老公。 那头传来玻璃杯碎掉的声音。 “季枫,你想怎么样?” 季枫开了免提。 大厅里传来唐北辰阴沉的声音。 “哦哦,是这样呢的捏老公,我看上你家养的那条小狗了,叫什么来着——哦哦,闻宴是?可以让我上吗?” “随便,一条狗而已。玩出命了记得帮我埋了。别脏了唐家的地。” 说完,电话就被挂了。 唐北辰想,总该给这条小狗一点教训的。他现在还记得他口里喊的那个人的名字,他知道,这种情绪,叫做嫉妒。 嫉妒远比以前的纯粹的愤怒来的更凶猛,他嫉妒那个素未谋面却让他的小狗一直念念不忘的人。 凭什么?凭什么?他哪里比不上那个人。一个连自己的血都无法止住的人,一个需要靠自己的爱人爬别人的床来换取药物的人,一个在爱人泪流满面时见不到影子的人,究竟有什么值得他惦念! 唐北辰越想越觉得气愤不甘。 随着一声脆响,这是他今晚捏碎的第二个酒杯了。 季子瑜来找他寒暄被他横着手一挡,他急匆匆披了外套就要出门,突然又瞥到角落里的低着头一直在画向日葵的唐一白。 十八年前的那场意外再次浮现在他的心头。 他觉得有人在他脑袋里放炮仗,头疼欲裂。 他把人揪了出来,扇了一巴掌后扬长而去,坐上了车,一路飞驰到北城。 季子瑜也来亲自接他闹事的侄子回去。 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闻宴会被折磨成这幅模样。 他一直在吐血,一直在。 周围酒瓶倒了一地。 唐北辰恨不得崩了季枫。 可又想起,是自己说的那些话,才让他们肆无忌惮。 闻宴看着回来的唐北辰,攥紧了他的领口,他拉着唐北辰蹲下来,不再是以往那种居高临下鄙薄轻视的视角。 唐北辰顺着他,单膝跪地,这个视角,他鼻头上的那颗红痣更加鲜明。 “唐北辰……” “嗯。”唐北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鼻头有些发酸,他抓紧了闻宴的手,像是要死死攥紧他,却依旧阻止不了他的离去。 “你不是说他们把我玩死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吗?那你怎么……哭了?” 闻宴笑了,像是很畅快地笑,实际上却又是很恬淡地笑。 唐北辰的心突然被揪紧了。 他不知道闻宴听见了他说的那些气话。 他只是生气才那么说。 他只是嫉妒才那么说。 说完他就有些后悔,所以,他立刻闯了二十几个红灯从西城赶到了北城。 可是他不能在闻宴面前说出这些,他要面子,他不可能承认自己后悔了,承认自己在意了这么一个小玩意。不可能的。他会被老季那一圈人笑话一辈子。 他哭了。 这条小狗就死抓着不放。 哪天他要是说自己喜欢他了,不知道会怎么被他嘲笑。 于是他只是绷紧了下颌,浑身崩成一张弓,硬邦邦地说:“医生马上就来了。” “唐北辰……我胃疼……” 这里,被你踹过的这片地方,疼。 闻宴突然抱住了唐北辰,抓着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胃上面,然后在他耳边吐出一口鲜血,濡湿了他半边脸庞。 唐北辰大脑彻底空白了,他僵硬地转头,像是一台生锈的机器。 闻宴倒了,可是唐北辰分明看见他嘴角挂着的得逞的笑。 他想,他的狗,知道自己爱上他了。 那就,活下去,他给他机会,让他恃宠而骄。 狗命真是顽强。 凌晨三点钟,医生说闻宴已经脱离生命危险的时候,唐北辰这么想。 本来就有胃病,又被十几个人轮流灌酒,被压着跪下舔鞋,就差被轮了。 可是,他还是活下来了。 医生说,本来他的生存意志已经在逐渐减退,不知道怎么,又突然不想死了。这才活了下来。 幸好……幸好……真的,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失去他了。 他不是替身吗? 唐北辰问自己。 不,不是的。 他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连眼睛都因为二者的神态不同而天差地别。 他这找的哪门子替身? 闻宴不是替身。 唐北辰想明白了。 于是他在闻宴还在昏迷的时候开始追究责任。 算不得季枫的错。季枫中途就被抓走了。不过剩下的几个富家公子哥没玩到,所以在唐宅仗着家里那一点本事欺辱他的人。 唐北辰很快收拾了所有的人。 接下来是文斯。 他问文斯为什么不救他。 他说,文家人,不会背叛唐主的命令。 唐北辰电话里的意思是生死不论。 说来说去,还是唐北辰自己的错。 唐北辰追究责任追究到了自己的头上,被气笑了。 不过过往错事不可追,他打定主意,以后会对闻宴好。 可他娘的,这小狗不要。 他把他的真心践踏在地,跑了。 第176章 唐北辰(六) 闻宴跑的那天,给他下了药。 是要他死的药。 幸亏文斯发现的早,不然他那会儿就去见他老子了。 闻宴跑了。 跑的远远的,让人找不着。 没关系,北城不在,就翻南城。 从南到北地翻,翻他个天翻地覆,他不信这条小狗就藏的那么好。 唐北辰精神愈发衰弱了。他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要人死。 他铲平了院子里的玫瑰,种了一院子的向日葵。 他记得闻宴喜欢。 后来,找了很久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魔怔了,老季更是在他面前说:“不是只是只小狗吗?动真心了?老唐,你糊涂啊,你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你,被一个下等人下了迷魂汤了,还玩这种娇妻逃跑文学。” 唐北辰咬了咬牙,面色阴翳,头上似乎长出了几根白发,“不。不过是条不听话的狗。我只是把他抓回来,让他看看,究竟谁是他的主人。 一身硬骨头,就把它打断了。连牙齿都一一敲断了,我就不信不能驯养!” 季子瑜藏在金丝眼睛下的狐狸眼一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似笑非笑,“这样吗?” 唐北辰找了他一年。 一直到陆今安回来的前一天,他想,他真是魔怔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不记得了。 他撤回了找闻宴的人。 本来要铲了那一片向日葵,终究还是只加了个电网。 把它们困死在唐宅。 可是,偏偏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他接到赵岛的电话。 “老板,找到闻宴了。” 一瞬间,把他找回来这个念头贯穿了他的大脑。 经历了一个猫和老鼠般的游戏,他把那条狗找了回来。拴在了二楼房间里。 小狗精神不太好。一直在问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给他请了北城有名的心理医生:李茹瑟。 她说,他只是太过缺爱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甚至为他牺牲了生命的人。 唐北辰懂了,之前他口中的宁宁只是个虚假的人。那他何必和一个家人吃醋较劲。 他对闻宴越来越好了。 可闻宴不愿意看他。 “你不是喜欢向日葵么?外面的向日葵快开了,去看看……你为何总是不愿意看看我?”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唐北辰每次都好声好气地来,怒气冲冲地走。 他觉得,也许他真是爱上闻宴了。光是想想有第二个人这么冷落他不被他弄死已经不错了。他还像供祖宗一样供着。 可是,闻宴他千不该,万不该,动陆今安。 不是不在意他吗?不是不愿意看他吗?那为何要动陆今安?! 闻宴引起了所有人的怒火。最终被季子瑜带走。 老季啊,老季这个人,最喜欢折磨人。北城西城一直都亦敌亦友,现今的两个家主当年都是互相帮扶着才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所以,唐北辰很了解季子瑜。他太擅长折磨人了,比虐打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给一点希望,再让你绝望。再给你一点希望,再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 因着家庭原因,季子瑜有时候的想法让唐北辰都不寒而栗。 闻宴落入这样一个人手中,理应服软了。 等过一段时间,他就去接他。 到时候,把他护在自己羽翼下。就好了。他也会更乖的。 世事难料。 文斯背叛了他。 背叛了文家祖训,说来也不算,他只是拥护了下一个唐主。 他把手头掌握的东西给了唐一白。自己去了西城去救闻宴。 唐一白进入公司每天都和他明里暗里地斗。 他实在分身乏术,想到闻宴的时候又想到自己的最忠心耿耿的属下都被他策反了,他能耐大的很,根本不需要自己。 于是他就自己和自己怄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闻宴是被伤了一身送回来的。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已经落马的唐北辰哭的很不像话。 他后悔了。 他抱着满身绷带,没有一块好肉的闻宴一遍又一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后悔了,闻宴。我真的后悔了。我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是我没认清自己的心!!你不是替身……从来不是!从来……都不是……” 如果他早一点把人保护下来,在他还没有大权旁落的时候把人保下来,他们就不会落的如此境地。 唐北辰就那么抱着闻宴抱了几天,他给他喂饭,闻宴不吃。 他就叫于童喂。 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于童并不嫉妒唐北辰对闻宴好,相反,每次出来都要抹眼泪,对他说:“晏晏哥哥怎么这么惨啊。我要怎么才能救他啊。怎么才能?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他……这样不行,我也很差劲……我保护不了他……” 如果…… 这世上没有如果。 就像是那晚,唐一白闯了进来。 他以为他是要折磨他,却没想到唐一白只是径直走向闻宴,神色癫狂。 “哥哥!哥哥……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救赎了我的……是你啊……是你啊!!!” “才不是那个只会给我制造梦境在梦里对我嘘寒问暖的人!是你!是你啊!!哥哥,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那就不原谅。不原谅……不要原凉……我们等下一世。” 唐一白疯狂地亲吻缠满绷带的人。 “这一世,我们化成灰分不开,来世,就能走到一起,好不好,哥哥?不疼的,我抱着你……” 闻宴眼睛早毁了,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绷带被点着了。漫天火光舔舐着一切。 唐北辰想冲进去。 可是他已半身不遂。 他只能撕心裂肺地喊着闻宴的名字。 后面还来了几个人。 可是所有人得到的,都只是两具分不开的焦尸。 到后来,他还偶然知道了原来闻宴早早有了胃癌。 大抵是因为他踹了太多次那个地方,又任由季枫那群人给他灌酒的原因。 “唐北辰……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你会万劫不复的……” 两个时间线的记忆融合,唐北辰笑出了泪花。 “万劫不复吗? 从你死后,我就一直身处地狱了。” “小童,推我出去。” “先生,你又叫错人了。” 面容清秀的男人似乎有些难过得垂下了头。 但还是推着唐北辰去了外面。 又是一年夏天。 向日葵真的开的极其热烈,一个个地卯足了劲向着天空生长,腰背挺直,金灿灿的花瓣舒展。 唐北辰说:“小童,就在这儿。我自己出去转转。” 男孩儿也不纠正他的称呼了。只是看着他推着轮椅逐渐走远,走远,满头白发似乎都渐渐变黑。 佝偻的腰背渐渐挺直。 在他的视线里,唐先生好像越来越年轻。 他仿佛目睹了他从白发到青丝,从轮椅上站起来,从一个世界跨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跑过去的时候,却只发现唐先生去世了。 坐在轮椅上,脸上还带着近乎狂喜,震惊不可置信的笑。 第176章 唐北辰(六) 闻宴跑的那天,给他下了药。 是要他死的药。 幸亏文斯发现的早,不然他那会儿就去见他老子了。 闻宴跑了。 跑的远远的,让人找不着。 没关系,北城不在,就翻南城。 从南到北地翻,翻他个天翻地覆,他不信这条小狗就藏的那么好。 唐北辰精神愈发衰弱了。他脾气越来越大,动不动就要人死。 他铲平了院子里的玫瑰,种了一院子的向日葵。 他记得闻宴喜欢。 后来,找了很久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魔怔了,老季更是在他面前说:“不是只是只小狗吗?动真心了?老唐,你糊涂啊,你不知道外面现在都怎么传你,被一个下等人下了迷魂汤了,还玩这种娇妻逃跑文学。” 唐北辰咬了咬牙,面色阴翳,头上似乎长出了几根白发,“不。不过是条不听话的狗。我只是把他抓回来,让他看看,究竟谁是他的主人。 一身硬骨头,就把它打断了。连牙齿都一一敲断了,我就不信不能驯养!” 季子瑜藏在金丝眼睛下的狐狸眼一眯,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似笑非笑,“这样吗?” 唐北辰找了他一年。 一直到陆今安回来的前一天,他想,他真是魔怔了。连自己最喜欢的人都不记得了。 他撤回了找闻宴的人。 本来要铲了那一片向日葵,终究还是只加了个电网。 把它们困死在唐宅。 可是,偏偏在他已经放弃的时候,他接到赵岛的电话。 “老板,找到闻宴了。” 一瞬间,把他找回来这个念头贯穿了他的大脑。 经历了一个猫和老鼠般的游戏,他把那条狗找了回来。拴在了二楼房间里。 小狗精神不太好。一直在问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人。 他给他请了北城有名的心理医生:李茹瑟。 她说,他只是太过缺爱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个一心一意爱他甚至为他牺牲了生命的人。 唐北辰懂了,之前他口中的宁宁只是个虚假的人。那他何必和一个家人吃醋较劲。 他对闻宴越来越好了。 可闻宴不愿意看他。 “你不是喜欢向日葵么?外面的向日葵快开了,去看看……你为何总是不愿意看看我?”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唐北辰每次都好声好气地来,怒气冲冲地走。 他觉得,也许他真是爱上闻宴了。光是想想有第二个人这么冷落他不被他弄死已经不错了。他还像供祖宗一样供着。 可是,闻宴他千不该,万不该,动陆今安。 不是不在意他吗?不是不愿意看他吗?那为何要动陆今安?! 闻宴引起了所有人的怒火。最终被季子瑜带走。 老季啊,老季这个人,最喜欢折磨人。北城西城一直都亦敌亦友,现今的两个家主当年都是互相帮扶着才坐稳了家主的位置。 所以,唐北辰很了解季子瑜。他太擅长折磨人了,比虐打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 给一点希望,再让你绝望。再给你一点希望,再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 因着家庭原因,季子瑜有时候的想法让唐北辰都不寒而栗。 闻宴落入这样一个人手中,理应服软了。 等过一段时间,他就去接他。 到时候,把他护在自己羽翼下。就好了。他也会更乖的。 世事难料。 文斯背叛了他。 背叛了文家祖训,说来也不算,他只是拥护了下一个唐主。 他把手头掌握的东西给了唐一白。自己去了西城去救闻宴。 唐一白进入公司每天都和他明里暗里地斗。 他实在分身乏术,想到闻宴的时候又想到自己的最忠心耿耿的属下都被他策反了,他能耐大的很,根本不需要自己。 于是他就自己和自己怄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闻宴是被伤了一身送回来的。 看到他的那一刹那,已经落马的唐北辰哭的很不像话。 他后悔了。 他抱着满身绷带,没有一块好肉的闻宴一遍又一遍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后悔了,闻宴。我真的后悔了。我错了!所有人都错了!!大错特错!是我没认清自己的心!!你不是替身……从来不是!从来……都不是……” 如果他早一点把人保护下来,在他还没有大权旁落的时候把人保下来,他们就不会落的如此境地。 唐北辰就那么抱着闻宴抱了几天,他给他喂饭,闻宴不吃。 他就叫于童喂。 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于童并不嫉妒唐北辰对闻宴好,相反,每次出来都要抹眼泪,对他说:“晏晏哥哥怎么这么惨啊。我要怎么才能救他啊。怎么才能?如果我能早点遇见他……这样不行,我也很差劲……我保护不了他……” 如果…… 这世上没有如果。 就像是那晚,唐一白闯了进来。 他以为他是要折磨他,却没想到唐一白只是径直走向闻宴,神色癫狂。 “哥哥!哥哥……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救赎了我的……是你啊……是你啊!!!” “才不是那个只会给我制造梦境在梦里对我嘘寒问暖的人!是你!是你啊!!哥哥,你一定不会原谅我了。那就不原谅。不原谅……不要原凉……我们等下一世。” 唐一白疯狂地亲吻缠满绷带的人。 “这一世,我们化成灰分不开,来世,就能走到一起,好不好,哥哥?不疼的,我抱着你……” 闻宴眼睛早毁了,他不知道这人是谁。 绷带被点着了。漫天火光舔舐着一切。 唐北辰想冲进去。 可是他已半身不遂。 他只能撕心裂肺地喊着闻宴的名字。 后面还来了几个人。 可是所有人得到的,都只是两具分不开的焦尸。 到后来,他还偶然知道了原来闻宴早早有了胃癌。 大抵是因为他踹了太多次那个地方,又任由季枫那群人给他灌酒的原因。 “唐北辰……你可千万不要爱上我,你会万劫不复的……” 两个时间线的记忆融合,唐北辰笑出了泪花。 “万劫不复吗? 从你死后,我就一直身处地狱了。” “小童,推我出去。” “先生,你又叫错人了。” 面容清秀的男人似乎有些难过得垂下了头。 但还是推着唐北辰去了外面。 又是一年夏天。 向日葵真的开的极其热烈,一个个地卯足了劲向着天空生长,腰背挺直,金灿灿的花瓣舒展。 唐北辰说:“小童,就在这儿。我自己出去转转。” 男孩儿也不纠正他的称呼了。只是看着他推着轮椅逐渐走远,走远,满头白发似乎都渐渐变黑。 佝偻的腰背渐渐挺直。 在他的视线里,唐先生好像越来越年轻。 他仿佛目睹了他从白发到青丝,从轮椅上站起来,从一个世界跨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跑过去的时候,却只发现唐先生去世了。 坐在轮椅上,脸上还带着近乎狂喜,震惊不可置信的笑。 第177章 季子瑜前世今生(一) 季子瑜把闻宴带回了季家。谁叫他触了众怒呢? 一个小小的卑贱的人,竟然惹了三家捧在手心里的人。也不怪他下手残忍了。 季家阴森森的,就连晚上也不会开几盏灯。季家背后就是坟山,里头埋得大多数都是他杀的人。 有他大哥,有他喊叔叔婶婶堂哥的人。 因为他母亲一句话,全都埋后头了。 老太太原话怎么说来着。 “他们就埋你房间后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生!!!我的阿恒啊!我的小恒啊!!” 季子瑜答应了。 如她所愿的把季子恒,他的亲哥哥,埋在了离他房间最近的一块地。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老太太也许真的诅咒成功了。他睡不着,一睡着就是满地的鲜血残肢。 他不怕,但总是膈应的。 常年睡不着的人脾气也逐渐阴翳。 或许也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季家本来就是扭曲的。 他的母亲,现在的老太太,名为杨立春,年轻时貌美,和陆家夫人顾雪相提并论,奉为阳春白雪,且因为比顾雪多了几分才情更受追捧。 而这样的人确是被他父亲下了药娶回了家。 他的父亲阴郁,残忍又偏执。得不到的,便是抢也得抢过来。 母亲怕他惧他恨他,常年被关在地下室,逼不得已生了两个孩子后终于熬死了他。 季家按照父亲的遗嘱交给了母亲,没有管两个儿子,一千多字的遗嘱,句句都是杨立春。 可因为遗嘱最后的一句:“立春,我知道你肯定会问我后不后悔下药的事。 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再来百遍千遍,我都要把你捆在我旁边!我恨不得让你和我一起死!!!” 五个感叹号划破了纸,杨立春被吓到了,当即崩溃地把遗嘱撕毁了。 但是还有一份复印的,在律师手里。他的父亲早就料到他的母亲会撕掉那份遗嘱。 后来,两个孩子越来越大。 大儿子长得像杨立春自己,小儿子像那个她怕了一辈子还要因为遗嘱那句话怕上下半辈子的男人。 于是,她总是动辄对二儿子打骂。 打完后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儿又开始在一旁哭,一边哭一边尖叫,叫完以后又抱着他哄,把鲜红的指甲掐进他的伤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瑜。对不起。妈妈怕你。你爸爸是个疯子,妈妈也被他搞疯了。妈妈一直被他关着,所以都忘了怎么跟人相处了。你知道爸爸怎么对我的吗?” 杨立春开始说自己如何如何悲惨,如何如何被他的爸爸折磨。她逃了几次之后又被怎样绝望地抓回来。 季子恒那个年纪听的是童话故事。 季子瑜不一样。 他的童年,每一天都是这样过过来的。 他听着妈妈对爸爸的恨,听着这个女人的怨,听着这个女人惴惴不安地说,你爸就在我们旁边,你说他会不会突然跑出来,把我带走? 你要保护我。你爸来了,我就把掐死在他面前,行啊。他来啊!!我送你们一家上路!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母亲是在二十多岁遇到他父亲疯的。 而他,也许出生就该死。 要么就该傻一辈子。 两者都没有,所以他疯了一辈子。 不,算上两世,应该算疯了两辈子。 每一辈子,都牵扯了一人。 他本该把他捧在手心里的。 他是他的光啊…… 季子瑜折磨完人之后满身的鲜血,仿佛又是那兵荒马乱的一晚,血流成河说不上,但也差不多了。 “顾南霖,把人洗干净,叫医生,送到二楼卧室。留一口气就行。” 顾南霖似面上有些不忍,季子瑜看出来了,他心里嗤了一声,去了自己的卧室。 天很冷。 外面下雪了。 白雪覆盖一座座坟墓,矗立在黑夜里仿佛带来了尸体的腐臭。 季子瑜躺下来,睡不着,便想起那伤痕累累的人因为太冷,连反应都弱了几分。 以往还会挣扎,反抗几下,今天就像一坨冻死的肉,了无生趣。 也许该找点别的乐子? 很快,他心里就有了想法。 他越来越兴奋,甚至恨不得立刻起来实施这个计划。很可惜,他想,今天闻宴的身体已经到了负荷。可能得再等等。 顶楼有人念经敲木鱼。他知道,是杨立春。 老太太晚年信起了佛教。不知道是想超度他背后的一百多座坟还是超度他这个尚在人间的恶鬼。 季子瑜把金丝眼镜摘下来,随手摔在了桌上,单手掩面笑了起来。 笑声诡异。 然后他猛的踢踹了一下桌子,阴冷地仿佛刚从地底爬出来的阎罗,“杨立春。你再念一句,信不信我把哥从墓里挖出来,让你好好给他念经?你念一句,我用鞭子抽他一次。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尸骨是不是还完整。 不完整也行,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要受不住,我就让他儿子来受!你也知道,小枫这孩子对我还是蛮信任的。我打他,随便找个名头就好了。” 木鱼声停了。 没多久又响起来。 季子瑜瞪大了满布血丝的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杨立春知道,知道他不会对他哥和季枫怎么样。因为他哥没有对不起他。 甚至每次他在杨立春怀里要失血而亡时都是他哥像个菩萨似的把他送进医院。 季子瑜笑够了,突然又阴沉了脸。起身去二楼闻宴在的那间房间。 第177章 季子瑜前世今生(一) 季子瑜把闻宴带回了季家。谁叫他触了众怒呢? 一个小小的卑贱的人,竟然惹了三家捧在手心里的人。也不怪他下手残忍了。 季家阴森森的,就连晚上也不会开几盏灯。季家背后就是坟山,里头埋得大多数都是他杀的人。 有他大哥,有他喊叔叔婶婶堂哥的人。 因为他母亲一句话,全都埋后头了。 老太太原话怎么说来着。 “他们就埋你房间后头。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下半辈子都别想安生!!!我的阿恒啊!我的小恒啊!!” 季子瑜答应了。 如她所愿的把季子恒,他的亲哥哥,埋在了离他房间最近的一块地。 他已经失眠很久了。老太太也许真的诅咒成功了。他睡不着,一睡着就是满地的鲜血残肢。 他不怕,但总是膈应的。 常年睡不着的人脾气也逐渐阴翳。 或许也不是睡眠不足的原因,季家本来就是扭曲的。 他的母亲,现在的老太太,名为杨立春,年轻时貌美,和陆家夫人顾雪相提并论,奉为阳春白雪,且因为比顾雪多了几分才情更受追捧。 而这样的人确是被他父亲下了药娶回了家。 他的父亲阴郁,残忍又偏执。得不到的,便是抢也得抢过来。 母亲怕他惧他恨他,常年被关在地下室,逼不得已生了两个孩子后终于熬死了他。 季家按照父亲的遗嘱交给了母亲,没有管两个儿子,一千多字的遗嘱,句句都是杨立春。 可因为遗嘱最后的一句:“立春,我知道你肯定会问我后不后悔下药的事。 我不后悔。一点都不后悔!再来百遍千遍,我都要把你捆在我旁边!我恨不得让你和我一起死!!!” 五个感叹号划破了纸,杨立春被吓到了,当即崩溃地把遗嘱撕毁了。 但是还有一份复印的,在律师手里。他的父亲早就料到他的母亲会撕掉那份遗嘱。 后来,两个孩子越来越大。 大儿子长得像杨立春自己,小儿子像那个她怕了一辈子还要因为遗嘱那句话怕上下半辈子的男人。 于是,她总是动辄对二儿子打骂。 打完后看着奄奄一息的人儿又开始在一旁哭,一边哭一边尖叫,叫完以后又抱着他哄,把鲜红的指甲掐进他的伤口里,: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瑜。对不起。妈妈怕你。你爸爸是个疯子,妈妈也被他搞疯了。妈妈一直被他关着,所以都忘了怎么跟人相处了。你知道爸爸怎么对我的吗?” 杨立春开始说自己如何如何悲惨,如何如何被他的爸爸折磨。她逃了几次之后又被怎样绝望地抓回来。 季子恒那个年纪听的是童话故事。 季子瑜不一样。 他的童年,每一天都是这样过过来的。 他听着妈妈对爸爸的恨,听着这个女人的怨,听着这个女人惴惴不安地说,你爸就在我们旁边,你说他会不会突然跑出来,把我带走? 你要保护我。你爸来了,我就把掐死在他面前,行啊。他来啊!!我送你们一家上路!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的母亲是在二十多岁遇到他父亲疯的。 而他,也许出生就该死。 要么就该傻一辈子。 两者都没有,所以他疯了一辈子。 不,算上两世,应该算疯了两辈子。 每一辈子,都牵扯了一人。 他本该把他捧在手心里的。 他是他的光啊…… 季子瑜折磨完人之后满身的鲜血,仿佛又是那兵荒马乱的一晚,血流成河说不上,但也差不多了。 “顾南霖,把人洗干净,叫医生,送到二楼卧室。留一口气就行。” 顾南霖似面上有些不忍,季子瑜看出来了,他心里嗤了一声,去了自己的卧室。 天很冷。 外面下雪了。 白雪覆盖一座座坟墓,矗立在黑夜里仿佛带来了尸体的腐臭。 季子瑜躺下来,睡不着,便想起那伤痕累累的人因为太冷,连反应都弱了几分。 以往还会挣扎,反抗几下,今天就像一坨冻死的肉,了无生趣。 也许该找点别的乐子? 很快,他心里就有了想法。 他越来越兴奋,甚至恨不得立刻起来实施这个计划。很可惜,他想,今天闻宴的身体已经到了负荷。可能得再等等。 顶楼有人念经敲木鱼。他知道,是杨立春。 老太太晚年信起了佛教。不知道是想超度他背后的一百多座坟还是超度他这个尚在人间的恶鬼。 季子瑜把金丝眼镜摘下来,随手摔在了桌上,单手掩面笑了起来。 笑声诡异。 然后他猛的踢踹了一下桌子,阴冷地仿佛刚从地底爬出来的阎罗,“杨立春。你再念一句,信不信我把哥从墓里挖出来,让你好好给他念经?你念一句,我用鞭子抽他一次。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他尸骨是不是还完整。 不完整也行,他不是还有个儿子吗?他要受不住,我就让他儿子来受!你也知道,小枫这孩子对我还是蛮信任的。我打他,随便找个名头就好了。” 木鱼声停了。 没多久又响起来。 季子瑜瞪大了满布血丝的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杨立春知道,知道他不会对他哥和季枫怎么样。因为他哥没有对不起他。 甚至每次他在杨立春怀里要失血而亡时都是他哥像个菩萨似的把他送进医院。 季子瑜笑够了,突然又阴沉了脸。起身去二楼闻宴在的那间房间。 第178章 季子瑜(二) 窗帘半开着,外头的雪很亮,折射的光照在,映照的面前的人的苍白脸庞。 脸上也都是伤。 眼睛早早被他毁了。 一道伤疤从左耳上方一直划到右耳上方,狰狞恐怖地很。 季子瑜狞笑了几声,自言自语:“等你以后死了,成鬼了,来找我讨债,我估计都得被你这副样子吓到。真踏马丑。” “所以,你先给我活着。我叫你死你才能死懂吗?” 昏迷的人听不到,季子瑜当他懂了。 冷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进来,季子瑜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药香。 是从闻宴身上发出来的。 他身上的伤太重,用的药也多,各式各样,不重复。混着血腥味,莫名让季子瑜感到心神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闻宴的床,拽过了被子躺下。 一夜好眠。 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相反,梦到了那一段他生命中屈指可数的算是美好的时光。 他和那个救了他的小孩儿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没有饭吃,就翻来覆去地找,找到了一个红薯。 小孩儿悄悄生火,叫季子瑜在外头看着点,别把闻天东他们弄醒了,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终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红薯熟了。小孩儿用火钳把红薯挖了出来,把灰在地上滚干净了,撕开最外面的一层烧焦了的皮,露出内里烤的香喷喷的冒热气的红薯心。 他掰了两半,大的一半给了季子瑜,小孩儿说:“小哥哥长得比我大。吃的要比我多。” 两人用红薯暖长了冻疮的手,又细细地吃完了半个红薯,小孩儿看起来很幸福,对季子瑜笑的很高兴。 这是半个红薯给他带来的幸福感。 季子瑜因为他幸福的笑,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二人吃完红薯后,偷偷把火灭了,然后又到了闻宴房间里。 闻天东自然不可能腾一间房间给季子瑜,所以二人一直睡一块。那时候很冷,洗澡只有冷水,所以二人选择隔几天再洗一次,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直接进被窝睡觉。 季子瑜看着小孩儿涂满了乱七八糟泥巴的脸,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想了很久,还是算了。小孩儿没给他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 他抱紧了小孩儿,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不要让寒风吹到。 慢慢也睡了过去。 他只在小孩儿身边这么平稳地睡着过。 陆今安回到陆家后自然不可能和他再睡同一张床。 季子瑜看了闻宴许久,眼底明暗交错。 许久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想见陆今安。 非常非常急迫的,想见他,想抱他,想和他睡一张床,以此来安抚现在焦躁不安的心。 “安安,我想来找你。” “啊?子瑜哥哥……怎么了啊?” 那头响起陆今安的几声强压着的啜泣。 “安安!你怎么了?别怕,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子瑜哥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北辰哥哥要把我关起来。他……他明明有那么多……小情人了……为什么还非要我和他在一起……” 季子瑜顿时什么都抛之脑后了,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他对电话那头说:“安安别怕,我这就来。” 那晚,北城和西城发生了一场火拼。陆今安被季子瑜从北城带出来又带回了西城。 在回西城的途中,季子瑜突然收到消息,有人带走了闻宴。 明明怀里已经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了,可是这一刻他心头还是涌现出莫名的愤恨,明明是他的东西,明明唐北辰已经不要的东西,明明是被陆今眠他们抛弃的东西,怎么还有人和他抢?! 他还没玩够。 就算以后玩够了,也该是由他亲手销毁。而不是,被人带走。 季子瑜当即赶回了西城。 桥上起雾了。西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白茫茫一片,底下的喀折河依旧在不停歇的奔流。 大片大片奔腾的河水躁动着冲刷支撑着大桥的柱子,碎成一片又一片浪花。 洁白的浪花随着一声“扑通”被染红了,血液一滴,一滴如同一串珠子一般接连不断地地从桥的边沿坠落,被席卷吞噬。 “啊……啊!啊啊啊!” “叔叔!!!” 瞎了眼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没能抓住那中了枪掉入水中的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尖叫着。 喉中咳出鲜血,染红绷带,末尾打了蝴蝶结的地方散开了,软趴趴地沾了一地泥泞。 彻骨寒冷的雨夹雪,砸在人的身上,像是化作了锋利的宝剑,万箭穿心,痛不可言。 他一直往前爬着,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在那么多枪口下,他闭着眼睛往前爬着,连十指都被磨坏了。 这一夜,实在是太冷了。 “我总觉得你很像我的弟弟。你……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 闻宴当时不愿意。 因为文斯在他受伤时从来只是听从唐北辰的命令。他虽然不认陆家了,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一个人哥哥。 文斯似乎有些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闻宴的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双柳叶眼温柔至极。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保护好你的。” 闻宴只觉得他在看开玩笑,一笑置之。 两人毕竟只是陌生人,有什么必要保护他。 “哥……” 这一声哥,你还听得见吗? 又是一声“扑通”,他终于像条蠕虫一般爬出了桥栏,翻身而下,只剩那一地的血迹蜿蜒开来,触目惊心,让季子瑜突然心悸起来。 “下去捞人!!!去!!!” 闻宴坠落在喀折河。冰凉刺骨的河水一涌而入,朝他的四肢百骸涌去。 第178章 季子瑜(二) 窗帘半开着,外头的雪很亮,折射的光照在,映照的面前的人的苍白脸庞。 脸上也都是伤。 眼睛早早被他毁了。 一道伤疤从左耳上方一直划到右耳上方,狰狞恐怖地很。 季子瑜狞笑了几声,自言自语:“等你以后死了,成鬼了,来找我讨债,我估计都得被你这副样子吓到。真踏马丑。” “所以,你先给我活着。我叫你死你才能死懂吗?” 昏迷的人听不到,季子瑜当他懂了。 冷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进来,季子瑜隐隐约约闻到了一股药香。 是从闻宴身上发出来的。 他身上的伤太重,用的药也多,各式各样,不重复。混着血腥味,莫名让季子瑜感到心神逐渐放松了下来。 他鬼使神差地爬上了闻宴的床,拽过了被子躺下。 一夜好眠。 他久违地,睡了个好觉。没有做噩梦,相反,梦到了那一段他生命中屈指可数的算是美好的时光。 他和那个救了他的小孩儿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没有饭吃,就翻来覆去地找,找到了一个红薯。 小孩儿悄悄生火,叫季子瑜在外头看着点,别把闻天东他们弄醒了,不然有他们好受的。 终于,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左右,红薯熟了。小孩儿用火钳把红薯挖了出来,把灰在地上滚干净了,撕开最外面的一层烧焦了的皮,露出内里烤的香喷喷的冒热气的红薯心。 他掰了两半,大的一半给了季子瑜,小孩儿说:“小哥哥长得比我大。吃的要比我多。” 两人用红薯暖长了冻疮的手,又细细地吃完了半个红薯,小孩儿看起来很幸福,对季子瑜笑的很高兴。 这是半个红薯给他带来的幸福感。 季子瑜因为他幸福的笑,也感觉到了久违的幸福。 二人吃完红薯后,偷偷把火灭了,然后又到了闻宴房间里。 闻天东自然不可能腾一间房间给季子瑜,所以二人一直睡一块。那时候很冷,洗澡只有冷水,所以二人选择隔几天再洗一次,大多数时候两人都是直接进被窝睡觉。 季子瑜看着小孩儿涂满了乱七八糟泥巴的脸,突然很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 想了很久,还是算了。小孩儿没给他看,还是不要自作主张。 他抱紧了小孩儿,把小孩抱进自己怀里的时候不要让寒风吹到。 慢慢也睡了过去。 他只在小孩儿身边这么平稳地睡着过。 陆今安回到陆家后自然不可能和他再睡同一张床。 季子瑜看了闻宴许久,眼底明暗交错。 许久他起身,走了出去。 他想见陆今安。 非常非常急迫的,想见他,想抱他,想和他睡一张床,以此来安抚现在焦躁不安的心。 “安安,我想来找你。” “啊?子瑜哥哥……怎么了啊?” 那头响起陆今安的几声强压着的啜泣。 “安安!你怎么了?别怕,别怕,告诉我怎么了。” “子瑜哥哥,你能不能救救我。北辰哥哥要把我关起来。他……他明明有那么多……小情人了……为什么还非要我和他在一起……” 季子瑜顿时什么都抛之脑后了,一瞬间连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几分,他对电话那头说:“安安别怕,我这就来。” 那晚,北城和西城发生了一场火拼。陆今安被季子瑜从北城带出来又带回了西城。 在回西城的途中,季子瑜突然收到消息,有人带走了闻宴。 明明怀里已经有他心心念念的人了,可是这一刻他心头还是涌现出莫名的愤恨,明明是他的东西,明明唐北辰已经不要的东西,明明是被陆今眠他们抛弃的东西,怎么还有人和他抢?! 他还没玩够。 就算以后玩够了,也该是由他亲手销毁。而不是,被人带走。 季子瑜当即赶回了西城。 桥上起雾了。西城和南城交界的地方白茫茫一片,底下的喀折河依旧在不停歇的奔流。 大片大片奔腾的河水躁动着冲刷支撑着大桥的柱子,碎成一片又一片浪花。 洁白的浪花随着一声“扑通”被染红了,血液一滴,一滴如同一串珠子一般接连不断地地从桥的边沿坠落,被席卷吞噬。 “啊……啊!啊啊啊!” “叔叔!!!” 瞎了眼浑身缠满绷带的少年没能抓住那中了枪掉入水中的人,只能一遍又一遍徒劳地尖叫着。 喉中咳出鲜血,染红绷带,末尾打了蝴蝶结的地方散开了,软趴趴地沾了一地泥泞。 彻骨寒冷的雨夹雪,砸在人的身上,像是化作了锋利的宝剑,万箭穿心,痛不可言。 他一直往前爬着,在那么多双眼睛下,在那么多枪口下,他闭着眼睛往前爬着,连十指都被磨坏了。 这一夜,实在是太冷了。 “我总觉得你很像我的弟弟。你……你可以叫我一声……哥哥吗?” 闻宴当时不愿意。 因为文斯在他受伤时从来只是听从唐北辰的命令。他虽然不认陆家了,但是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叫一个人哥哥。 文斯似乎有些意料之中的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他揉了揉闻宴的头,看着他错愕的表情一双柳叶眼温柔至极。 :“下次。下次,我一定会护住你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保护好你的。” 闻宴只觉得他在看开玩笑,一笑置之。 两人毕竟只是陌生人,有什么必要保护他。 “哥……” 这一声哥,你还听得见吗? 又是一声“扑通”,他终于像条蠕虫一般爬出了桥栏,翻身而下,只剩那一地的血迹蜿蜒开来,触目惊心,让季子瑜突然心悸起来。 “下去捞人!!!去!!!” 闻宴坠落在喀折河。冰凉刺骨的河水一涌而入,朝他的四肢百骸涌去。 第179章 季子瑜(三) 恍恍惚惚间,他觉得手腕处变得滚烫。 有人跨越了千山万水在湖底托住了他,他与他耳鬓厮磨,唇齿摩挲。 他想问他,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会在我身边一辈子。一辈子都保护好我的吗?果真是骗人。 真是个骗子。 但是啊,没关系,骗子就骗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最近好倒霉。一直被人折磨。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他们打我,骂我,我有时候真的不想活了。可是,一想到,也许你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回去,我就不想死了。 我不想死,我还想见你。 我们在南城多快活啊,真的好幸福。明明……说好过完这辈子过下辈子,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你给我堆的雪人和捏的泥娃娃全化了,我一个也没保住。 你也在我面前没了呼吸,可到头来,这世上只有我记得你。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是个神经病。 你赶紧到我身边,这样,他们就知道不是我疯了。真的有人,陪了我那么久,真的有人,愿意用命护着我。 我在等你。你是小神仙。会活着的。 闻宴想张嘴,把所有的都说给他听,可是一张嘴,却是猛地被灌进一大口河水,然后他感受着下面的人把他托起。 像是神明托举信徒,送他出了百丈深渊,自己重新跌落,万劫不复。 血色珠子掉落,在下潜的过程中逐渐消失。 河水冲刷着他的尸体,河底永埋他的爱人。 闻宴醒来了。 季子瑜说只要他陪陆今安拍一场戏,就放过他。 他答应了。 虽然他什么也不会。虽然他连看也看不到。但是,这是唯一他可以脱身的希望了。 脱身后,就四处走走,他觉得,宁宁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他回家。 他演的是一个恶毒炮灰。又蠢又坏。 网上有好多人骂他。还有人找到他住的地方,泼狗血,刷红漆,放一个破旧的染满鸡血的娃娃,诅咒他。 有个叫李晓的人撰写了长篇大论抹黑他。说他长得那么丑,却还能进这么好的剧组拍戏肯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方法。 闻宴看不见,没有管那些人,在最后那天杀青的时候,陆今安突然走到他面前,说:“闻宴,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好弟弟。一直以来都知道。你就是陆今辰。” 闻宴双眼瞪大了,满是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好,无神的眼下一片青黑。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口中的宁宁确实是真的。我害了他好多次呢。南城宁家需要他做祭品。我就告诉他们,以后只要盯好你就可以了。 你在哪,宁煜珩就会在哪的。 而且,他是妖怪,不死不灭。死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是会像条哈巴狗一样到你身边。每次你遇着危险了,都是他来救你。 实在是太烦人了啊……所以,我就让宁家把他捆好了。每日、每夜地放血割肉。” “看见这个了吗?”陆今安一把拽过他的腕链,“啊,差点忘记你看不见了。只剩五个了呢。别人是吃他的血肉,你是耗尽他的灵魂。灵魂一旦消散,你就再也找不着他了。哈哈哈……” 闻宴眼神空洞,浑身像犯了病一样颤抖哆嗦起来,他拿起刚刚放下的剪刀就想扎进陆今安的脖子里,被他一躲,只扎到了手。 他看不见,却像条被逼到绝处的野兽疯了一般地挥舞着剪刀,被机器绊倒了,头磕在地上头破血流,鲜血流过他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他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口里疯狂地叫喊着:“陆今安!陆今安!陆今安!出来!出来!!你出来啊!!我要杀了你!” 瞎了的人就算拿着武器也没什么威胁力,周围十几台机器围绕着他,把他的疯狂丑态尽数拍摄进去。 等到他终于再也没了力气躺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像是热闹看够了,散去了。 机器收进棚子里了,大家都在商量着去哪办杀青宴。 只留着闻宴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 有人心善,想虽然闻宴人不怎么好,但是一直躺地上会着凉的。 于是他过去给他扔了个外套,不敢靠近他拉他,万一他发疯用剪刀戳他呢?刚刚安安都被伤到了。 “哎。闻宴,刚刚安安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你一直演的不好,他说那样才能让你入戏。所以你也别怪安安。安安也是为了我们剧组着想。我刚刚看了录制好的样片,效果真的很不错。你真的很像个恶毒炮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闻宴先是大笑了起来,接着又是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最后一边哭一边笑。 笑声尖锐,哭声哀怨悲怆,哭的像个孩子。 闻宴去了南城。 南城三千台阶,传说走到的人神明会许他一个愿望。 他有个愿望。 只有一个,神明看见,就先允他。 他不贪心。也不会毁人因果。 他想许愿,若是他前生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今生所有的报应都应在他身上就好。别再牵扯别人了。别再了…… 可是,他没能像他所想的一样,一步一叩首到殿前,他被陆今眠挟持了。 所以佛祖觉得他心不诚,不愿怜悯他。连这点愿望,都不给他实现。 第179章 季子瑜(三) 恍恍惚惚间,他觉得手腕处变得滚烫。 有人跨越了千山万水在湖底托住了他,他与他耳鬓厮磨,唇齿摩挲。 他想问他,你去哪了?不是说好会在我身边一辈子。一辈子都保护好我的吗?果真是骗人。 真是个骗子。 但是啊,没关系,骗子就骗子。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最近好倒霉。一直被人折磨。自从被抓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开心过。他们打我,骂我,我有时候真的不想活了。可是,一想到,也许你就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我回去,我就不想死了。 我不想死,我还想见你。 我们在南城多快活啊,真的好幸福。明明……说好过完这辈子过下辈子,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你给我堆的雪人和捏的泥娃娃全化了,我一个也没保住。 你也在我面前没了呼吸,可到头来,这世上只有我记得你。 他们都说我疯了。我是个神经病。 你赶紧到我身边,这样,他们就知道不是我疯了。真的有人,陪了我那么久,真的有人,愿意用命护着我。 我在等你。你是小神仙。会活着的。 闻宴想张嘴,把所有的都说给他听,可是一张嘴,却是猛地被灌进一大口河水,然后他感受着下面的人把他托起。 像是神明托举信徒,送他出了百丈深渊,自己重新跌落,万劫不复。 血色珠子掉落,在下潜的过程中逐渐消失。 河水冲刷着他的尸体,河底永埋他的爱人。 闻宴醒来了。 季子瑜说只要他陪陆今安拍一场戏,就放过他。 他答应了。 虽然他什么也不会。虽然他连看也看不到。但是,这是唯一他可以脱身的希望了。 脱身后,就四处走走,他觉得,宁宁一定在某个地方等他回家。 他演的是一个恶毒炮灰。又蠢又坏。 网上有好多人骂他。还有人找到他住的地方,泼狗血,刷红漆,放一个破旧的染满鸡血的娃娃,诅咒他。 有个叫李晓的人撰写了长篇大论抹黑他。说他长得那么丑,却还能进这么好的剧组拍戏肯定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方法。 闻宴看不见,没有管那些人,在最后那天杀青的时候,陆今安突然走到他面前,说:“闻宴,其实我知道你就是我的好弟弟。一直以来都知道。你就是陆今辰。” 闻宴双眼瞪大了,满是血丝,像是好几天没睡好,无神的眼下一片青黑。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口中的宁宁确实是真的。我害了他好多次呢。南城宁家需要他做祭品。我就告诉他们,以后只要盯好你就可以了。 你在哪,宁煜珩就会在哪的。 而且,他是妖怪,不死不灭。死了一次,第二次,第三次还是会像条哈巴狗一样到你身边。每次你遇着危险了,都是他来救你。 实在是太烦人了啊……所以,我就让宁家把他捆好了。每日、每夜地放血割肉。” “看见这个了吗?”陆今安一把拽过他的腕链,“啊,差点忘记你看不见了。只剩五个了呢。别人是吃他的血肉,你是耗尽他的灵魂。灵魂一旦消散,你就再也找不着他了。哈哈哈……” 闻宴眼神空洞,浑身像犯了病一样颤抖哆嗦起来,他拿起刚刚放下的剪刀就想扎进陆今安的脖子里,被他一躲,只扎到了手。 他看不见,却像条被逼到绝处的野兽疯了一般地挥舞着剪刀,被机器绊倒了,头磕在地上头破血流,鲜血流过他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他又跌跌撞撞地爬起来。 口里疯狂地叫喊着:“陆今安!陆今安!陆今安!出来!出来!!你出来啊!!我要杀了你!” 瞎了的人就算拿着武器也没什么威胁力,周围十几台机器围绕着他,把他的疯狂丑态尽数拍摄进去。 等到他终于再也没了力气躺在地上时所有人都像是热闹看够了,散去了。 机器收进棚子里了,大家都在商量着去哪办杀青宴。 只留着闻宴躺在地上,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 有人心善,想虽然闻宴人不怎么好,但是一直躺地上会着凉的。 于是他过去给他扔了个外套,不敢靠近他拉他,万一他发疯用剪刀戳他呢?刚刚安安都被伤到了。 “哎。闻宴,刚刚安安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你一直演的不好,他说那样才能让你入戏。所以你也别怪安安。安安也是为了我们剧组着想。我刚刚看了录制好的样片,效果真的很不错。你真的很像个恶毒炮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呜呜呜……” 闻宴先是大笑了起来,接着又是崩溃地嚎啕大哭了起来。最后一边哭一边笑。 笑声尖锐,哭声哀怨悲怆,哭的像个孩子。 闻宴去了南城。 南城三千台阶,传说走到的人神明会许他一个愿望。 他有个愿望。 只有一个,神明看见,就先允他。 他不贪心。也不会毁人因果。 他想许愿,若是他前生罪大恶极罪无可恕,今生所有的报应都应在他身上就好。别再牵扯别人了。别再了…… 可是,他没能像他所想的一样,一步一叩首到殿前,他被陆今眠挟持了。 所以佛祖觉得他心不诚,不愿怜悯他。连这点愿望,都不给他实现。 第180章 季子瑜(四) 季子瑜放过了闻宴。 也算不上放过。 他觉得闻宴被自己逼疯了。 陆今安叫他来陪自己看电视。电视里闻宴疯疯癫癫的模样竟然让他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感到了不忍。 怎么会这样?不。应当是这样。 那日去赴唐家的宴会,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闻宴回头,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里头有万千华光。 这双眼睛,他亲手毁的。从左眼到右眼,一道贯穿了整张面庞的伤疤在他面上突兀至极。 这双眼睛,从此便再也不能视物。 他至今还记得那日闻宴恐惧至极的眼神。 他满脸泪水地跪着仰头看他,伸出一双布满伤痕没有一块好肉的手臂,攀上他的裤腿,小声的绝望地哀求: “放了我!放过我……求你……” 那双眼睛,实在不该长在那样一个人脸上。划了,才顺眼。 可是,谁知道,究竟谁知道,为什么闻宴也会是陆家的儿子! 明明亲子鉴定单上说了不是的! 不是的!明明不是的!他不会是那个小孩儿!不会是!! 怎么可能是呢?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对他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呢?不是他错了,是闻宴错了。他不会是陆家的小孩儿…… 不会是那个叫他小哥哥分了他半个红薯的小孩儿。 不会是那个遇到危险时挡在他面前的小孩儿。 季子瑜看着前世今生的那场大火席卷了一切。 他再睡不着。 一睡着就是那场大火。一睡着,就是他腹部纹的那一株常青藤。 “对不起……闻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没惩罚我,怎么舍得走了。你不是恨我吗?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季子瑜又一次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个人蓬头垢面,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浑身一抖。 “陆今安,你怕什么?”季子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再也不能高高在上的人,这么问道。 “当初闻宴……在这儿,吃的苦比你多多了,他都没叫这么惨。你还记得的。我把你小心翼翼地抱下来,就在这里,这个位置停下。 明明还有段距离,腐臭味却已经让你哭出了声。我心疼你。只让你看看,再逃跑的下场是什么。你看到了。 他像坨小小的冻坏的肉,窝在墙角,脓水,血水,黄的,红的,糊在他身上,他发了高烧,神志不清。 那时候,外面好像下雪了,比现在还冷。你说,那时候,他肯定很疼。你告诉我……” 季子瑜说着说着就落了泪,他靠近了陆今安,“你现在有他万分之一的疼吗?!!!” 陆今安大笑了起来,吐出一颗被打断了的牙齿,“季子瑜!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他身上的伤不还是你亲手弄出来的吗?现在人死了,你也知道他才是你救命恩人了,现在在这儿忏悔,那你倒是弄死你自己啊!!!” “哦,我知道了。他不要你死。你死了,他怕你找他。他怕你死了还缠着他!他要你活着!!!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哈哈哈!季子瑜!!是你识人不清!是你识人不清!!哈哈哈!” 季子瑜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眼神越来越空洞。一双狐狸眼眼瞳漆黑,仿佛噬人的深渊。 ——“等我一下,我会救你。” “喂,小东西,为什么救我?” “因为小哥哥帅。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那不好看的你就不救了?” “不,救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不能轻易寻死。” “可是,哥哥做错事情了。所以,必须偿命。下辈子,哥哥给你做牛做马,你折磨哥哥到死,好不好?” 季子瑜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口腔,随着扳机轻轻扣动,砰的一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抵没有人知道,那年,他在垃圾场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星,跪在冰凉的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上天啊,若真有神明,我愿拿我的寿命交换,请保佑他好好的,一生一世幸福无忧。” 凳子上的灵魂逐渐透明,有一双大手拽着那充满悔恨痛苦的灵魂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凡事皆有因果。 因果未偿,不得解脱。 缘来则去,缘聚缘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 第180章 季子瑜(四) 季子瑜放过了闻宴。 也算不上放过。 他觉得闻宴被自己逼疯了。 陆今安叫他来陪自己看电视。电视里闻宴疯疯癫癫的模样竟然让他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感到了不忍。 怎么会这样?不。应当是这样。 那日去赴唐家的宴会,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闻宴回头,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仿佛里头有万千华光。 这双眼睛,他亲手毁的。从左眼到右眼,一道贯穿了整张面庞的伤疤在他面上突兀至极。 这双眼睛,从此便再也不能视物。 他至今还记得那日闻宴恐惧至极的眼神。 他满脸泪水地跪着仰头看他,伸出一双布满伤痕没有一块好肉的手臂,攀上他的裤腿,小声的绝望地哀求: “放了我!放过我……求你……” 那双眼睛,实在不该长在那样一个人脸上。划了,才顺眼。 可是,谁知道,究竟谁知道,为什么闻宴也会是陆家的儿子! 明明亲子鉴定单上说了不是的! 不是的!明明不是的!他不会是那个小孩儿!不会是!! 怎么可能是呢?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对他做了那么多不可饶恕的事情呢?不是他错了,是闻宴错了。他不会是陆家的小孩儿…… 不会是那个叫他小哥哥分了他半个红薯的小孩儿。 不会是那个遇到危险时挡在他面前的小孩儿。 季子瑜看着前世今生的那场大火席卷了一切。 他再睡不着。 一睡着就是那场大火。一睡着,就是他腹部纹的那一株常青藤。 “对不起……闻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没惩罚我,怎么舍得走了。你不是恨我吗?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季子瑜又一次去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有个人蓬头垢面,见到他的那一刹那浑身一抖。 “陆今安,你怕什么?”季子瑜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再也不能高高在上的人,这么问道。 “当初闻宴……在这儿,吃的苦比你多多了,他都没叫这么惨。你还记得的。我把你小心翼翼地抱下来,就在这里,这个位置停下。 明明还有段距离,腐臭味却已经让你哭出了声。我心疼你。只让你看看,再逃跑的下场是什么。你看到了。 他像坨小小的冻坏的肉,窝在墙角,脓水,血水,黄的,红的,糊在他身上,他发了高烧,神志不清。 那时候,外面好像下雪了,比现在还冷。你说,那时候,他肯定很疼。你告诉我……” 季子瑜说着说着就落了泪,他靠近了陆今安,“你现在有他万分之一的疼吗?!!!” 陆今安大笑了起来,吐出一颗被打断了的牙齿,“季子瑜!你他妈又是什么好东西?!!他身上的伤不还是你亲手弄出来的吗?现在人死了,你也知道他才是你救命恩人了,现在在这儿忏悔,那你倒是弄死你自己啊!!!” “哦,我知道了。他不要你死。你死了,他怕你找他。他怕你死了还缠着他!他要你活着!!!每一天都活在痛苦之中!哈哈哈!季子瑜!!是你识人不清!是你识人不清!!哈哈哈!” 季子瑜看着自己手上的鲜血,眼神越来越空洞。一双狐狸眼眼瞳漆黑,仿佛噬人的深渊。 ——“等我一下,我会救你。” “喂,小东西,为什么救我?” “因为小哥哥帅。我喜欢好看的东西。” “那不好看的你就不救了?” “不,救的。生命是很珍贵的。不能轻易寻死。” “可是,哥哥做错事情了。所以,必须偿命。下辈子,哥哥给你做牛做马,你折磨哥哥到死,好不好?” 季子瑜将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口腔,随着扳机轻轻扣动,砰的一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抵没有人知道,那年,他在垃圾场旁边,看着天上的星星,跪在冰凉的地上,双手合十,虔诚祈祷: “上天啊,若真有神明,我愿拿我的寿命交换,请保佑他好好的,一生一世幸福无忧。” 凳子上的灵魂逐渐透明,有一双大手拽着那充满悔恨痛苦的灵魂从一个世界到了另一个世界。 凡事皆有因果。 因果未偿,不得解脱。 缘来则去,缘聚缘散,缘起则生,缘落则灭,万法缘生。 第181章 陆今眠(一) 陆家倒了。 陆家和亲人就是他的命。 他一辈子都在为此奔波。 他以为他的所有价值都在这里了,可是有个小孩儿对他说:“哥哥,你要是能为自己而活,我会很高兴的。” “哥哥,你喜欢什么啊!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送礼物啊!” “我喜欢……” 我喜欢陆今辰,希望小辰一辈子平平安安,幸福顺遂。 “暂时没想到。这个愿望存起来。” “好。那我把这个许愿瓶给哥,里面有张空白纸,哥哥什么时候想到了,写上去给我就行啦!” “好。” 陆今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那个弟弟那么上心的。明明,之前一直都不喜欢他的。 陆今辰不像陆今安,他矫情,做作,撒娇,又喜欢在父母面前打小报告。 “哥!你再不吃饭我就告诉爸妈。” “哥~”陆今辰大半夜的看到从他房间里透出来的光,像做鬼似的在外头悄咪咪威胁着:“再不睡觉我告诉爸妈了哦。” 真是……让人生厌。 他每天都在连轴转。 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陆今安没事的时候只会待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就陆今辰有事没事就喜欢到处乱逛,还喜欢带着下人去玩。 一点也没有规矩。 简直不像陆家的孩子。 他一直谈不上喜欢陆家的两个弟弟。只不过他能装的那副体贴温柔的模样。 可偏偏每次都能让陆今辰看出来。 “哥哥,你笑的好假。” 陆今眠就笑不出来了。 “哥哥,你衬衫系那么紧,不勒脖子吗?” 然后就擅作主张地解开了他那粒扣子。 让他一个人在原地怔愣许久他反而是嘻嘻哈哈地早走了。 陆今辰是天生克他的。陆今眠小时候常常那么想。 可是后面一点一点地变了。 在他发烧烧到四十多度奄奄一息时,只有每次都会来看看他有没有睡觉的陆今辰发现了。 他哭着把额头放在他手心里蹭,说:“哥,你别死……别死好不好……给你找医生……找医生……” 在他过完生日,参加完宴会后也是他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他房间,从背后拿出来几根仙女棒,笑着说:“哥,辛苦啦。这是放给你一个人的烟花。” 在他快被桌前一沓又一沓的文件逼疯的时候是他说:“哥,要是我比你大就好了。这样,哥哥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要不,哥,今天咱们来玩个游戏。咱们玩角色互换。今天你是陆今辰,我是陆今眠。爸妈今天不回来,我和家里的佣人们说过了。今天你可以随便去哪玩!” 这是陆今眠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讨厌陆今辰却又想成为陆今辰。 那一天,他都沉浸在幸福惊喜的情绪中。他在泥潭里打滚,荡秋千,放了他馋了很久的风筝。 然后玩累了回到书房,看见小孩儿在书桌前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见到他回来给了他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那一瞬间,陆今眠真的觉得,辰这个字太配他了。 他像个……小太阳。 “哥,你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要是我真的比你大就好啦!” 陆今眠弹了弹他的脑袋,“哥大你六岁就是六岁,这点怎么也不会变的。你就做你的陆家小少爷。” 他是从这天起,才彻彻底底把心安下来。他要赚钱,他要担起责,这样陆今辰才能更无所顾虑地长大。 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贩子。 他也万万没想到,最终是他毁了他该亲手捧在手里的人,碾去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陆今眠绑了闻宴。 他找了闻宴许久,才在南城神山看到了一跪一叩首的闻宴。 他已经彻彻底底疯了。 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陆家倒了。 他护了那么多年的安安被人关了起来,囚禁起来做了禁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闻宴。因为他泄露了陆家机密。 闻宴被他按在地上的时候吐出一口鲜血。 哭的着实厉害了,怕疼当初便不该做那些事不是吗?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陆家机密吗?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陆今眠想过,当然想过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下等人,这样的一个卑贱的平常他都不会注意的人从哪知道的陆家机密。 但生活在阴沟里的人自然有见不得人的法子。 “我不在乎。” 天很冷了,人每吐出一口气便化作了白雾,白雾朦胧了闻宴的面容,他讷讷地缓缓重复了一句,呛咳起来: “是啊。你不在乎。你一直……以来是这样的人。只在乎亲人和陆家。我早该知道的。” 陆今眠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不知为何,心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痛不痒,却又存在感明显。 “不管怎样,我真的很羡慕陆今安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他曾经对他这样说。可是这只是这个骗子卑劣的谎言。试图唤起他的同情心,让他解救他出去。 安安还等着他救。只要把他送到神山,送到那人面前跪下认错就好了。 安安就可以回来,所有的都可以归位!若是没有闻宴,所有的都会回到正轨! 他把他用锁链捆了起来,每当闻宴受不住的时候就用锁链一拉,逼着他不停地往前走。 第181章 陆今眠(一) 陆家倒了。 陆家和亲人就是他的命。 他一辈子都在为此奔波。 他以为他的所有价值都在这里了,可是有个小孩儿对他说:“哥哥,你要是能为自己而活,我会很高兴的。” “哥哥,你喜欢什么啊!你生日快到了,我给你送礼物啊!” “我喜欢……” 我喜欢陆今辰,希望小辰一辈子平平安安,幸福顺遂。 “暂时没想到。这个愿望存起来。” “好。那我把这个许愿瓶给哥,里面有张空白纸,哥哥什么时候想到了,写上去给我就行啦!” “好。” 陆今眠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自己的那个弟弟那么上心的。明明,之前一直都不喜欢他的。 陆今辰不像陆今安,他矫情,做作,撒娇,又喜欢在父母面前打小报告。 “哥!你再不吃饭我就告诉爸妈。” “哥~”陆今辰大半夜的看到从他房间里透出来的光,像做鬼似的在外头悄咪咪威胁着:“再不睡觉我告诉爸妈了哦。” 真是……让人生厌。 他每天都在连轴转。 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陆今安没事的时候只会待在自己房间里看书,就陆今辰有事没事就喜欢到处乱逛,还喜欢带着下人去玩。 一点也没有规矩。 简直不像陆家的孩子。 他一直谈不上喜欢陆家的两个弟弟。只不过他能装的那副体贴温柔的模样。 可偏偏每次都能让陆今辰看出来。 “哥哥,你笑的好假。” 陆今眠就笑不出来了。 “哥哥,你衬衫系那么紧,不勒脖子吗?” 然后就擅作主张地解开了他那粒扣子。 让他一个人在原地怔愣许久他反而是嘻嘻哈哈地早走了。 陆今辰是天生克他的。陆今眠小时候常常那么想。 可是后面一点一点地变了。 在他发烧烧到四十多度奄奄一息时,只有每次都会来看看他有没有睡觉的陆今辰发现了。 他哭着把额头放在他手心里蹭,说:“哥,你别死……别死好不好……给你找医生……找医生……” 在他过完生日,参加完宴会后也是他一个人悄悄的来到他房间,从背后拿出来几根仙女棒,笑着说:“哥,辛苦啦。这是放给你一个人的烟花。” 在他快被桌前一沓又一沓的文件逼疯的时候是他说:“哥,要是我比你大就好了。这样,哥哥也可以休息一下了。” “要不,哥,今天咱们来玩个游戏。咱们玩角色互换。今天你是陆今辰,我是陆今眠。爸妈今天不回来,我和家里的佣人们说过了。今天你可以随便去哪玩!” 这是陆今眠做梦都不敢想的。 他讨厌陆今辰却又想成为陆今辰。 那一天,他都沉浸在幸福惊喜的情绪中。他在泥潭里打滚,荡秋千,放了他馋了很久的风筝。 然后玩累了回到书房,看见小孩儿在书桌前兢兢业业地工作着。 见到他回来给了他一个温暖至极的笑容。 那一瞬间,陆今眠真的觉得,辰这个字太配他了。 他像个……小太阳。 “哥,你好久没有笑的这么开心了。要是我真的比你大就好啦!” 陆今眠弹了弹他的脑袋,“哥大你六岁就是六岁,这点怎么也不会变的。你就做你的陆家小少爷。” 他是从这天起,才彻彻底底把心安下来。他要赚钱,他要担起责,这样陆今辰才能更无所顾虑地长大。 可是,万万没想到,会有人贩子。 他也万万没想到,最终是他毁了他该亲手捧在手里的人,碾去了他最后一点希望。 陆今眠绑了闻宴。 他找了闻宴许久,才在南城神山看到了一跪一叩首的闻宴。 他已经彻彻底底疯了。 他守护了那么多年的陆家倒了。 他护了那么多年的安安被人关了起来,囚禁起来做了禁脔。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闻宴。因为他泄露了陆家机密。 闻宴被他按在地上的时候吐出一口鲜血。 哭的着实厉害了,怕疼当初便不该做那些事不是吗?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陆家机密吗?你就从来没想过吗?” 陆今眠想过,当然想过为什么这样的一个下等人,这样的一个卑贱的平常他都不会注意的人从哪知道的陆家机密。 但生活在阴沟里的人自然有见不得人的法子。 “我不在乎。” 天很冷了,人每吐出一口气便化作了白雾,白雾朦胧了闻宴的面容,他讷讷地缓缓重复了一句,呛咳起来: “是啊。你不在乎。你一直……以来是这样的人。只在乎亲人和陆家。我早该知道的。” 陆今眠听着他的喃喃自语,不知为何,心像是裂开了一道口子,不痛不痒,却又存在感明显。 “不管怎样,我真的很羡慕陆今安有你这样一个哥哥。” 他曾经对他这样说。可是这只是这个骗子卑劣的谎言。试图唤起他的同情心,让他解救他出去。 安安还等着他救。只要把他送到神山,送到那人面前跪下认错就好了。 安安就可以回来,所有的都可以归位!若是没有闻宴,所有的都会回到正轨! 他把他用锁链捆了起来,每当闻宴受不住的时候就用锁链一拉,逼着他不停地往前走。 第182章 陆今眠(二) 越往上头越冷,神山终年飘雪。风也像刀子一般吹刮。 闻宴身躯单薄,简直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碎在原地。 “我……我腿没有知觉了。哥……” “你喊谁哥?!”陆今眠猛的一拉,阴婺的桃花眼里暗沉沉的透不进半分光芒,像是面前的人再说一句话就要把他勒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事到如今,这人还想着动摇他!还想冒充小辰!简直不知好歹,找死!! “哥……哥……我喊你。哥哥……我腿没感觉了。哥,我好怕……” 陆今眠眼眶变得通红,血丝满布。 链子一圈又一圈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像是条连挣扎都没了力气的鱼,纤细瘦弱的手指拼命为自己赚取一点呼吸的余地。 滚烫的泪水滑落,从眼下到嘴角,还没走完它的旅途便化作了碎冰。 泪痕成了冰痕。 “哥……” 奄奄一息的人还是这么戚戚地喊着,似乎只要他一直这么喊就能成为陆今辰,似乎他一直这么喊,陆今眠就能动恻隐之心。 陆今眠松开了,他想,不能让他死。他得把他亲手送到山顶去磕头认错。 闻宴确实是一步也走不动了。他身上的羽绒服早被刮破了,裤子也被刮破了一大截,右腿就这么暴露在寒风中,外部的组织已经严重坏死。 只能砍掉。 陆今眠抱着闻宴进了一个山洞,山洞漏风,但总比外面好上许多。 闻宴紧紧搂着陆今眠的脖子,先是生怕他把自己丢下来,紧紧依偎着他,像个孩子一般。 他有斯德哥尔摩了,陆今眠这么告诉自己,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对绑架自己虐待自己的人产生了依赖,所以才会像这般乖乖地待在自己怀里。 真是……贱。 陆今眠心里嗤笑道。 只是为什么,他将半边脸颊靠在自己肩上默默落泪的样子总会让他想起小辰。 小时候,小辰也总是让他背,让他抱,喜欢爬到他怀里,贴着他的脖子,高呼: “哥哥!我比你高啦!” 陆今眠重重晃了下头,试图驱赶出自己把陆今辰和闻宴联系在一起的念头。 却是看着怀里的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若是小辰平安长大,应当也是他这般模样。 疯了!他真是疯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找了那么久,如果真是这个人,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蹦了那么久最后还毁了陆家的人…… 陆今眠你真是够了!你忘了当初那张亲子鉴定单了吗?! 陆今眠把闻宴重重摔在地上。 然后迅速掀起他的裤腿,右腿必须截肢,不然会感染甚至中毒性休克。 他看了看自己的背包,里头有把小刀还有枪支。 他把刀用打火机消了毒,靠近闻宴,滚烫的的刀身靠近闻宴的那一刻若有所觉闻宴挣扎起来。 “哥!哥!你要干嘛!” 陆今眠连忙压制住闻宴,冷呵“你找死吗?!” 闻宴碰到了锋利的刀刃,手掌心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很快又要被冻住。 陆今眠蹙紧了眉,连忙撕扯了自己的内里衣服下摆,把伤口捆住了。 然后重新把刀靠在了闻宴的右腿上。 闻宴似乎已经不挣扎了,他眼睛上缠了绷带,此刻绷带湿了,确实被血浸湿的。 “陆今眠。我眼睛已经坏了,你还要砍断我的腿吗?” 像是最平静的疑问而已,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这么淡淡地问着。 陆今眠的心突然被揪住了,他不知道哪里开始疼,这种疼痛带着热意冲上他的眼眶,让他的眼睛变得有些不堪重负起来。 像是冰火两重天,他觉得胸口很疼。可是,他现在明明是为了闻宴好。 好,也是为了完成和那个黑袍男人的交易。 “很快的。”陆今眠压低了声音,头一次带了哄人的意味。 闻宴像是从他放软的声音里得出了一点希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语速飞快地说: “哥,我是陆今辰。我真的是走丢了的你的弟弟。你相信我。我知道很多事情。我有个专门装我的玩具的房间,我有个小本子,里面全都是关于你和陆今安,我最喜欢云朵娃娃了,你说每年生日都……啊啊啊啊!!!” 手起刀落。 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坏死的血液缓缓流出,一个人的尖叫划破长空。 “啊——!!!” “忍一会儿就好了。” 陆今眠开始包扎起来。 为了帮闻宴转移注意力,陆今眠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我刚刚没注意听。” 闻宴再也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 雪地里反射的月光凉凉的照进洞穴,在洞穴壁上映出两个影子,一个躺在地上,浑身透着死寂绝望,一个跪坐在一旁,表面冷淡却满是不安烦躁。 “说句话!闻宴!不是能说会道的很吗?那就说句话!!!”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什么吗?我刚刚没听见,再说一次,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丢到外面的雪地里去!” 只剩了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火升起来了。 “闻宴!你别他妈装死!我砍掉你的腿是为了你好。” “陆今眠……” 闻宴终于开口了,陆今眠好像缓了一口气,就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刚刚他实在是太慌张了,不知道为什么,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嗯?是不是还冷?那我抱你离火近一点。” “我不要你了。” 短短五个字让陆今眠怔在了原地。 像是世界与他逐渐抽离,只剩下胸膛极其有存在感地跳动,心脏每跳动一下,那道撕开的口子就扩大一点。 心……怎么会这么疼。 他本来不该在意的啊。 闻宴不要他管他什么事?他稀罕吗?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痛啊。 “什么……都不要了。” 苍白的唇嗫嚅着却依旧吐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都不求了。” “我想去死。你放过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第182章 陆今眠(二) 越往上头越冷,神山终年飘雪。风也像刀子一般吹刮。 闻宴身躯单薄,简直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被风吹碎在原地。 “我……我腿没有知觉了。哥……” “你喊谁哥?!”陆今眠猛的一拉,阴婺的桃花眼里暗沉沉的透不进半分光芒,像是面前的人再说一句话就要把他勒死在这冰天雪地里。 事到如今,这人还想着动摇他!还想冒充小辰!简直不知好歹,找死!! “哥……哥……我喊你。哥哥……我腿没感觉了。哥,我好怕……” 陆今眠眼眶变得通红,血丝满布。 链子一圈又一圈勒住了他的脖子,他像是条连挣扎都没了力气的鱼,纤细瘦弱的手指拼命为自己赚取一点呼吸的余地。 滚烫的泪水滑落,从眼下到嘴角,还没走完它的旅途便化作了碎冰。 泪痕成了冰痕。 “哥……” 奄奄一息的人还是这么戚戚地喊着,似乎只要他一直这么喊就能成为陆今辰,似乎他一直这么喊,陆今眠就能动恻隐之心。 陆今眠松开了,他想,不能让他死。他得把他亲手送到山顶去磕头认错。 闻宴确实是一步也走不动了。他身上的羽绒服早被刮破了,裤子也被刮破了一大截,右腿就这么暴露在寒风中,外部的组织已经严重坏死。 只能砍掉。 陆今眠抱着闻宴进了一个山洞,山洞漏风,但总比外面好上许多。 闻宴紧紧搂着陆今眠的脖子,先是生怕他把自己丢下来,紧紧依偎着他,像个孩子一般。 他有斯德哥尔摩了,陆今眠这么告诉自己,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对绑架自己虐待自己的人产生了依赖,所以才会像这般乖乖地待在自己怀里。 真是……贱。 陆今眠心里嗤笑道。 只是为什么,他将半边脸颊靠在自己肩上默默落泪的样子总会让他想起小辰。 小时候,小辰也总是让他背,让他抱,喜欢爬到他怀里,贴着他的脖子,高呼: “哥哥!我比你高啦!” 陆今眠重重晃了下头,试图驱赶出自己把陆今辰和闻宴联系在一起的念头。 却是看着怀里的人,脑海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若是小辰平安长大,应当也是他这般模样。 疯了!他真是疯了!!! 不可能,不可能!他找了那么久,如果真是这个人,这个在他眼皮子底下蹦了那么久最后还毁了陆家的人…… 陆今眠你真是够了!你忘了当初那张亲子鉴定单了吗?! 陆今眠把闻宴重重摔在地上。 然后迅速掀起他的裤腿,右腿必须截肢,不然会感染甚至中毒性休克。 他看了看自己的背包,里头有把小刀还有枪支。 他把刀用打火机消了毒,靠近闻宴,滚烫的的刀身靠近闻宴的那一刻若有所觉闻宴挣扎起来。 “哥!哥!你要干嘛!” 陆今眠连忙压制住闻宴,冷呵“你找死吗?!” 闻宴碰到了锋利的刀刃,手掌心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不断地涌出,很快又要被冻住。 陆今眠蹙紧了眉,连忙撕扯了自己的内里衣服下摆,把伤口捆住了。 然后重新把刀靠在了闻宴的右腿上。 闻宴似乎已经不挣扎了,他眼睛上缠了绷带,此刻绷带湿了,确实被血浸湿的。 “陆今眠。我眼睛已经坏了,你还要砍断我的腿吗?” 像是最平静的疑问而已,没有再歇斯底里,只是这么淡淡地问着。 陆今眠的心突然被揪住了,他不知道哪里开始疼,这种疼痛带着热意冲上他的眼眶,让他的眼睛变得有些不堪重负起来。 像是冰火两重天,他觉得胸口很疼。可是,他现在明明是为了闻宴好。 好,也是为了完成和那个黑袍男人的交易。 “很快的。”陆今眠压低了声音,头一次带了哄人的意味。 闻宴像是从他放软的声音里得出了一点希望,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语速飞快地说: “哥,我是陆今辰。我真的是走丢了的你的弟弟。你相信我。我知道很多事情。我有个专门装我的玩具的房间,我有个小本子,里面全都是关于你和陆今安,我最喜欢云朵娃娃了,你说每年生日都……啊啊啊啊!!!” 手起刀落。 在这样冰寒的天气里,坏死的血液缓缓流出,一个人的尖叫划破长空。 “啊——!!!” “忍一会儿就好了。” 陆今眠开始包扎起来。 为了帮闻宴转移注意力,陆今眠问他:“你刚刚说什么?我刚刚没注意听。” 闻宴再也没有说话。 天色渐晚。 雪地里反射的月光凉凉的照进洞穴,在洞穴壁上映出两个影子,一个躺在地上,浑身透着死寂绝望,一个跪坐在一旁,表面冷淡却满是不安烦躁。 “说句话!闻宴!不是能说会道的很吗?那就说句话!!!” “你不是刚刚还在说什么吗?我刚刚没听见,再说一次,不然我就把你丢出去,丢到外面的雪地里去!” 只剩了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火升起来了。 “闻宴!你别他妈装死!我砍掉你的腿是为了你好。” “陆今眠……” 闻宴终于开口了,陆今眠好像缓了一口气,就好像这样才是正常的,刚刚他实在是太慌张了,不知道为什么,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 “嗯?是不是还冷?那我抱你离火近一点。” “我不要你了。” 短短五个字让陆今眠怔在了原地。 像是世界与他逐渐抽离,只剩下胸膛极其有存在感地跳动,心脏每跳动一下,那道撕开的口子就扩大一点。 心……怎么会这么疼。 他本来不该在意的啊。 闻宴不要他管他什么事?他稀罕吗?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痛啊。 “什么……都不要了。” 苍白的唇嗫嚅着却依旧吐出了这几个字。 “什么都不求了。” “我想去死。你放过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第183章 陆今眠(三) 陆今眠不会让闻宴死。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会放弃让所有都功亏一篑呢? 他把人交给了那个黑袍男人,男人说去找唐一白,他会帮陆家帮陆今安的。就说,那副白日向日葵陆今安还没付款,若是得他相助,以后一定会还那1500元。 陆今眠这么去做了。 他最后下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头看。 白雪漫天,天地间仿佛只余一色,旷远迷茫。 闻宴被黑袍男人抱在怀里,黑袍男人似乎微微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发出一声感慨,像是父亲对待儿子那般训诫: “疼吗?一身的伤啊……认错吗?” 陆今眠再不敢多看,不敢多想。下了山。 今天好像是小年,也许,今年陆家的他的亲人还可以聚一聚,过个好年。 他照着黑袍男人的话找到了唐一白,唐一白这下果真把陆今安从季子瑜手里救了出来。 季子瑜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再争安安,放手了。 陆家在北城唐家的帮助下略有起色。 陆今眠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也许很快就会忘了闻宴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又开始梦到被绑架的那天。梦到那浑身是血的小孩儿。 他在他的梦里眼睛被挖掉了,手和脚都被砍了,鲜红的血液顺着黑黝黝的眼眶流出,他一遍又遍地质问他: “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救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怎么就过的那么幸福!我恨死你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陆今眠醒过来,满身冷汗,在阳台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突然情绪崩溃了,嚎啕大哭: “不是哥不救你!不是哥不救你!你告诉哥你在哪?告诉哥哥啊!!!” 然后他后来就又梦到了,梦里的人说,南边,南边。 于是他就一路往南开车。 经过一个垃圾场的时候似有所感地停了。 今夜风很大,听说要刮台风。 天气在回暖了,但是晚上气温依旧有些低。 垃圾场里很多个垃圾桶,有些像是被野猫翻过,躺倒在地上,从桶里流出泔水,污脏发臭。 背后的没有处理完的垃圾堆得很高,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捂住鼻子想赶紧走开。 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有个人跪着,手里抓着什么不断嘴里送。 是个吃垃圾的傻子。 陆今眠想开车离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身。 那人的衣服好熟悉。 陆今眠下了车,风很大,他费了很大劲才关上车门,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傻子面前。 在傻子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陆今眠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怎么是闻宴…… 怎么真的是他?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他不是在神山吗?怎么会在这儿?在神山那个黑袍男人带走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宴眼睛上的绷带不知道落在哪了,他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双眼,面容痴傻呆滞,一直把地上的垃圾往嘴里塞。 “够了!这不能吃!” 陆今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了,他只觉得今天的一切好像都是冥冥注定。 闻宴被吓了一跳,像是定格在原地似的,下一秒像是生怕别人抢走他的垃圾似的,疯狂的弯下身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吐。 “够了!够了!闻宴,和我回去。和我回家。” 陆今眠从背后抱住了闻宴,攥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松手。 怀里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触动他的字眼,突然不动了,只是缓缓转身,伸出满是血污污垢的手,抚上陆今眠的脸颊,泪流满面。 “不。小辰早没有家了。没有人要陆今辰。没有人要晏晏!都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妈妈不要我!哥哥,他恨我……” 陆今眠一瞬间仿佛被雷劈在了原地,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了。 “你……你说你叫……什么……” 陆今眠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他的心坠下去了,坠入了深渊。 “我叫……晏晏啊。快乐高兴的晏。”傻子笑了起来,然后他把垃圾都抱进怀里,很骄傲地说: “这些都是宁宁给我做的。虽然可难吃啦,但是是他做的,我不嫌弃。他肯定是因为我以前不愿意吃他做的东西所以才要离开我。等我把他们都吃完了,宁宁就会回来接我啦。你可以陪我等他回来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会一直在这里乖乖等他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桶冰水从陆今眠头顶灌下,他觉得浑身都彻骨地寒冷起来。 原来,真的下雨了。 大雨来势汹汹。风越刮越大。垃圾桶被风从一个地方吹到另一个地方,整个垃圾场仿佛有厉鬼哀嚎。 “嘘。你听见了吗?他在喊我。” 容貌已毁的男孩竖起食指静静听着,陆今眠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下雨水顺着面庞落下,不知是否混杂泪水。 陆今眠把人打晕了放进了车里。趁着台风还没来先赶到了一家民宿。 他给下属打电话,“我要安排一次亲子鉴定。前几年我做过一次的再做一次。越快越好。这件事……不要让安安知道。” “是。老板……你是不是遇到事了?感觉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陆今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哑的变了调,他看向一旁昏睡的男孩儿,他刚刚给他洗了澡,好多好多伤啊…… 陆今眠洗着洗着就洗不下去了,一浴缸的血水。那截残缺的双腿总让他想起那声尖叫。 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这些伤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才二十多岁…… 怎么会这样…… 外面气压很低,树枝被风吹断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妖魔控制之中。雨点密密麻麻地击打着玻璃。噼噼啪啪响成一片。 如果他今天没来…… 陆今眠想抽根烟,手很抖,点不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了,雷电像是要撕裂这片天地,紫色崎岖的闪电犹如崎岖的山路映在天边,惨白耀眼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一张俊美不安的面庞。 这是一个痛苦的灵魂。 等到亲子鉴定单传到他手机的时候,他先看到的是属下恭喜的消息。 「老板,恭喜你终于找到丢了这么多年的亲弟弟!夫人和先生一定也很高兴。」 「天可怜见的,老板你们以后一定要对他好点啊,真可怜啊,那么小就被拐走了。」 第183章 陆今眠(三) 陆今眠不会让闻宴死。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会放弃让所有都功亏一篑呢? 他把人交给了那个黑袍男人,男人说去找唐一白,他会帮陆家帮陆今安的。就说,那副白日向日葵陆今安还没付款,若是得他相助,以后一定会还那1500元。 陆今眠这么去做了。 他最后下山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回头看。 白雪漫天,天地间仿佛只余一色,旷远迷茫。 闻宴被黑袍男人抱在怀里,黑袍男人似乎微微低头,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发出一声感慨,像是父亲对待儿子那般训诫: “疼吗?一身的伤啊……认错吗?” 陆今眠再不敢多看,不敢多想。下了山。 今天好像是小年,也许,今年陆家的他的亲人还可以聚一聚,过个好年。 他照着黑袍男人的话找到了唐一白,唐一白这下果真把陆今安从季子瑜手里救了出来。 季子瑜不知为何突然不想再争安安,放手了。 陆家在北城唐家的帮助下略有起色。 陆今眠又开始忙碌起来,他也许很快就会忘了闻宴的。 可是不知道为何他又开始梦到被绑架的那天。梦到那浑身是血的小孩儿。 他在他的梦里眼睛被挖掉了,手和脚都被砍了,鲜红的血液顺着黑黝黝的眼眶流出,他一遍又遍地质问他: “哥!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救我!我恨你!我恨死你了!你怎么就过的那么幸福!我恨死你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救你!” 陆今眠醒过来,满身冷汗,在阳台点了一支又一支的烟,突然情绪崩溃了,嚎啕大哭: “不是哥不救你!不是哥不救你!你告诉哥你在哪?告诉哥哥啊!!!” 然后他后来就又梦到了,梦里的人说,南边,南边。 于是他就一路往南开车。 经过一个垃圾场的时候似有所感地停了。 今夜风很大,听说要刮台风。 天气在回暖了,但是晚上气温依旧有些低。 垃圾场里很多个垃圾桶,有些像是被野猫翻过,躺倒在地上,从桶里流出泔水,污脏发臭。 背后的没有处理完的垃圾堆得很高,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捂住鼻子想赶紧走开。 可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却有个人跪着,手里抓着什么不断嘴里送。 是个吃垃圾的傻子。 陆今眠想开车离开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迟迟没有动身。 那人的衣服好熟悉。 陆今眠下了车,风很大,他费了很大劲才关上车门,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了傻子面前。 在傻子转过头的那一瞬间,陆今眠睁大了眼睛。 怎么……是他? 怎么是闻宴…… 怎么真的是他?他怎么成了这副模样?他不是在神山吗?怎么会在这儿?在神山那个黑袍男人带走他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宴眼睛上的绷带不知道落在哪了,他睁着一双没有焦距的双眼,面容痴傻呆滞,一直把地上的垃圾往嘴里塞。 “够了!这不能吃!” 陆今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哭了,他只觉得今天的一切好像都是冥冥注定。 闻宴被吓了一跳,像是定格在原地似的,下一秒像是生怕别人抢走他的垃圾似的,疯狂的弯下身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吐。 “够了!够了!闻宴,和我回去。和我回家。” 陆今眠从背后抱住了闻宴,攥住了他的手臂让他松手。 怀里的人像是听到了什么触动他的字眼,突然不动了,只是缓缓转身,伸出满是血污污垢的手,抚上陆今眠的脸颊,泪流满面。 “不。小辰早没有家了。没有人要陆今辰。没有人要晏晏!都不要我了!爸爸不要我!妈妈不要我!哥哥,他恨我……” 陆今眠一瞬间仿佛被雷劈在了原地,他的心好像被撕裂了。 “你……你说你叫……什么……” 陆今眠再开口时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他的心坠下去了,坠入了深渊。 “我叫……晏晏啊。快乐高兴的晏。”傻子笑了起来,然后他把垃圾都抱进怀里,很骄傲地说: “这些都是宁宁给我做的。虽然可难吃啦,但是是他做的,我不嫌弃。他肯定是因为我以前不愿意吃他做的东西所以才要离开我。等我把他们都吃完了,宁宁就会回来接我啦。你可以陪我等他回来吗?我好久没见到他了。” “我会一直在这里乖乖等他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一桶冰水从陆今眠头顶灌下,他觉得浑身都彻骨地寒冷起来。 原来,真的下雨了。 大雨来势汹汹。风越刮越大。垃圾桶被风从一个地方吹到另一个地方,整个垃圾场仿佛有厉鬼哀嚎。 “嘘。你听见了吗?他在喊我。” 容貌已毁的男孩竖起食指静静听着,陆今眠什么也听不到了。只剩下雨水顺着面庞落下,不知是否混杂泪水。 陆今眠把人打晕了放进了车里。趁着台风还没来先赶到了一家民宿。 他给下属打电话,“我要安排一次亲子鉴定。前几年我做过一次的再做一次。越快越好。这件事……不要让安安知道。” “是。老板……你是不是遇到事了?感觉你的声音……听起来……很不好……” 陆今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沙哑了,哑的变了调,他看向一旁昏睡的男孩儿,他刚刚给他洗了澡,好多好多伤啊…… 陆今眠洗着洗着就洗不下去了,一浴缸的血水。那截残缺的双腿总让他想起那声尖叫。 他这辈子,都不敢想象这些伤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他才二十多岁…… 怎么会这样…… 外面气压很低,树枝被风吹断了,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妖魔控制之中。雨点密密麻麻地击打着玻璃。噼噼啪啪响成一片。 如果他今天没来…… 陆今眠想抽根烟,手很抖,点不起来。 “轰隆隆!轰隆隆!” 打雷了,雷电像是要撕裂这片天地,紫色崎岖的闪电犹如崎岖的山路映在天边,惨白耀眼的光透过窗帘缝隙,照亮了一张俊美不安的面庞。 这是一个痛苦的灵魂。 等到亲子鉴定单传到他手机的时候,他先看到的是属下恭喜的消息。 「老板,恭喜你终于找到丢了这么多年的亲弟弟!夫人和先生一定也很高兴。」 「天可怜见的,老板你们以后一定要对他好点啊,真可怜啊,那么小就被拐走了。」 第184章 陆今眠(四) 手机屏幕被打湿了。 “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泪水落在手机里的亲子鉴定单上,闻宴两个字被模糊了。 这个惴惴不安,痛苦的灵魂于此刻终于被撕裂了。 他看向床头昏睡一无所知的人儿,发出一声又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一遍又一遍跪地磕头,甚至从厨房里拿出了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嘴角上扬,神情癫狂。 “哥哥,你也要有自己的追求啊。要是有一天你为自己而活我会很高兴的。” “哥哥,要是我比你大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哥哥……这是放给你一个人的烟花。好看吗?” “哥哥!哥那个哥!” “哥~” “哥哥……我不要你了。” “我恨你……” 刀子落地了。 陆今眠跪着到了闻宴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流满面: “恨哥哥!恨哥哥!你活下去,折磨我好不好?活下去。活下去……都会好的……再也不会有人不要你了……再也不会……哥哥什么也不要了。 陆家不要了。别人也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我错了……错了……都错了……都错了!!!” 这一夜,山河悲戚,整个世界与之共落泪,不休不止。 闻宴被陆今眠带回了陆家。陆今眠代表陆家将陆今安逐出了陆家。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今安就住在了唐一白身边。 陆今眠把成了傻子的闻宴当成了个宝,这是陆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顾雪和陆海峰看不下去了,说道:“小眠,小辰回来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你不能放弃陆家啊。” 陆今眠原不打算理会,直到顾雪说:“陆家不强,你护的住他吗?如今西城那边说要见小辰说了好几次,你不把陆家强大起来只能作鱼肉任人宰割!” 季家那边知道闻宴是陆家儿子,很快把一些事情搞懂了,于是拼了命想再见闻宴一次。 不能让他见到。 不能。不然闻宴万一想起以前的事呢?那是不好的,不好的坏事。 闻宴只要记得,他是被人捧在怀里的陆家小少爷就好了。 陆今眠去上班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父母想讨好西城居然背着他让闻宴和季子瑜见了面。 闻宴光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被吓到了,跌跌撞撞的像个没头苍蝇推着轮椅到了二楼放他幼时所有玩具的房间,然后前世和今生一样,他发了一场烧,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闻宴寻死。 陆今眠便把放了很多年很多年的许愿瓶拿出来,取出那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 “希望小辰一辈子快快乐乐,平安顺遂。” 陆今眠把纸条放他手心里,把上面的愿望一字一句地读出来,读完已经止不住泪。 但是闻宴却只是微微扯了个笑,“可是……陆今眠,愿望,过期了。” 陆今眠再也不敢离开他半步。他就像是附在闻宴身上的寄生虫,菟丝草,闻宴死了,他就会死。 可是,还是在那样一天被唐一白闯入陆家,带走了闻宴。 “季子瑜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小玩意儿要置安安于死地?带走。季家也闹腾那么久了。该歇下来了。” 再后来,他再见到闻宴就是一具焦尸了。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后面就跟复制粘贴一样。 他不愿意相信那是闻宴。那是他幼时说要护一辈子的陆今辰。 他听见周围的他们都在哭的撕心裂肺,他却陡然冷静下来。 那不是闻宴,他们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闻宴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闻宴就是陆今辰,陆今辰就是闻宴。小辰爱干净,喜欢干干净净的,所以那个烧的面目全非了的人不可能是他。 他不会这么死去的。 他说过,有一天他死了也会是体面地死去,不带一点痛苦的,慢慢死去。 怎么会选择这样死去!一群傻子。 他要偷偷回家,把闻宴藏起来,他们都以为他死了,这下好了,他可以和他最爱的弟弟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很多天以后,顾雪打开二楼的那间房间,忍不住惊叫一声,捂住了唇,颤抖着声: “小眠,小辰已经……死了。” 陆今眠抱着云朵娃娃,闻言一怔,然后神色阴厉了起来,像是恶鬼附身: “他没死!!他没死!!!他就在我怀里,你没看到吗?那么乖。一直在我怀里,哪儿都没去。” 陆今眠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娃娃,痴迷道:“小辰好香。 死了的人味道早就臭了。所以你没死,快和妈妈打个招呼,你乖,哥哥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啊啊啊啊!”顾雪尖叫出声,冲过来甩了陆今眠一巴掌。 “陆今辰死了!现在你还有个弟弟在季子瑜手里被折磨,你不想办法救他,成天在这里抱着个娃娃要做什么?!!” 陆今眠愤怒地推开了顾雪,然后低头抱紧了娃娃,又是一脸怜惜“好啦,小辰没有被吓到。妈妈瞎了,我们不理他。哥哥带你去东城最大的游乐园好不好?” 陆今眠抱紧了娃娃,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家门,只剩下顾雪在房间里崩溃嚎啕。 陆今眠疯了很久。疯到后面陆海峰不得不重新上位,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快陆家彻底落败。 于此同时,季子瑜吞枪自杀。 北城唐一白自焚后,唐北辰上位,却再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只是安居一隅。 南城少主宁百胜在闻宴被火焚烧的那一天也在现场。后来为了救陆今安被流弹打中,死之前看着陆今安却是叫的闻宴。 在季子瑜死的那天,陆今眠从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下来,在卖冰淇淋的店子里的电视机上看到了一个最近很火的歌手。 叫林钰木。 他唱了一首《redeption》 「夜晚万籁俱寂 你是否是那轮明月 照耀我的心际 今夜清风徐徐 带走爱意喃喃几许」 “小辰应该喜欢这首歌。好听吗?” 陆今眠把冰淇淋喂给娃娃,周围的人拿异样的目光看他。 「为了 碎银几两,五斗大米 让我折了腰,再也不能拾起月光。 风请吹走我胸膛热意, 不然我将如何掩藏我的赤诚爱意 哦 please,please,i beg for redeption “这首歌,送给一个已经去世了的……朋友。你是我最黑暗时光里的救赎。” 电视里的男人蓄着长发,气质温和淡然,他眼眸里满是深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我一直给你留着签名。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闻宴……” 这两个字很轻很轻,但还是被陆今眠捕捉到了。 陆今眠怔住了,泪水划过他沧桑憔悴的面庞。 那一天,陆今眠去了墓地。 墓碑上的人眼神倔强又温柔,瑞凤眼一弯,嘴唇上扬,露出两颗虎牙。 看到照片,大家都会觉得他过的很幸福。 陆今眠跪了下来,把向日葵放在了冰凉的墓前,把枪也拿了出来,伸手抚上照片,“晏晏,今年……我比你大十岁了。” “我还是你哥哥,血缘关系,割不断的。” “原谅哥哥,坚持不下去了。下一世,下一世,你死在哥哥后头好不好?我一辈子都任你蹉跎。” “砰!” 第184章 陆今眠(四) 手机屏幕被打湿了。 “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泪水落在手机里的亲子鉴定单上,闻宴两个字被模糊了。 这个惴惴不安,痛苦的灵魂于此刻终于被撕裂了。 他看向床头昏睡一无所知的人儿,发出一声又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一遍又一遍跪地磕头,甚至从厨房里拿出了刀放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嘴角上扬,神情癫狂。 “哥哥,你也要有自己的追求啊。要是有一天你为自己而活我会很高兴的。” “哥哥,要是我比你大就好了。这样你就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 “哥哥……这是放给你一个人的烟花。好看吗?” “哥哥!哥那个哥!” “哥~” “哥哥……我不要你了。” “我恨你……” 刀子落地了。 陆今眠跪着到了闻宴床边,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泪流满面: “恨哥哥!恨哥哥!你活下去,折磨我好不好?活下去。活下去……都会好的……再也不会有人不要你了……再也不会……哥哥什么也不要了。 陆家不要了。别人也不要了。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 “我错了……错了……都错了……都错了!!!” 这一夜,山河悲戚,整个世界与之共落泪,不休不止。 闻宴被陆今眠带回了陆家。陆今眠代表陆家将陆今安逐出了陆家。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陆今安就住在了唐一白身边。 陆今眠把成了傻子的闻宴当成了个宝,这是陆家上下都知道的事情。 顾雪和陆海峰看不下去了,说道:“小眠,小辰回来固然是件好事,可是你不能放弃陆家啊。” 陆今眠原不打算理会,直到顾雪说:“陆家不强,你护的住他吗?如今西城那边说要见小辰说了好几次,你不把陆家强大起来只能作鱼肉任人宰割!” 季家那边知道闻宴是陆家儿子,很快把一些事情搞懂了,于是拼了命想再见闻宴一次。 不能让他见到。 不能。不然闻宴万一想起以前的事呢?那是不好的,不好的坏事。 闻宴只要记得,他是被人捧在怀里的陆家小少爷就好了。 陆今眠去上班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父母想讨好西城居然背着他让闻宴和季子瑜见了面。 闻宴光是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被吓到了,跌跌撞撞的像个没头苍蝇推着轮椅到了二楼放他幼时所有玩具的房间,然后前世和今生一样,他发了一场烧,就什么都想起来了。 闻宴寻死。 陆今眠便把放了很多年很多年的许愿瓶拿出来,取出那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 “希望小辰一辈子快快乐乐,平安顺遂。” 陆今眠把纸条放他手心里,把上面的愿望一字一句地读出来,读完已经止不住泪。 但是闻宴却只是微微扯了个笑,“可是……陆今眠,愿望,过期了。” 陆今眠再也不敢离开他半步。他就像是附在闻宴身上的寄生虫,菟丝草,闻宴死了,他就会死。 可是,还是在那样一天被唐一白闯入陆家,带走了闻宴。 “季子瑜就是为了这样一个小玩意儿要置安安于死地?带走。季家也闹腾那么久了。该歇下来了。” 再后来,他再见到闻宴就是一具焦尸了。 前世今生都是这样。后面就跟复制粘贴一样。 他不愿意相信那是闻宴。那是他幼时说要护一辈子的陆今辰。 他听见周围的他们都在哭的撕心裂肺,他却陡然冷静下来。 那不是闻宴,他们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 闻宴在家里等着他回去呢。 闻宴就是陆今辰,陆今辰就是闻宴。小辰爱干净,喜欢干干净净的,所以那个烧的面目全非了的人不可能是他。 他不会这么死去的。 他说过,有一天他死了也会是体面地死去,不带一点痛苦的,慢慢死去。 怎么会选择这样死去!一群傻子。 他要偷偷回家,把闻宴藏起来,他们都以为他死了,这下好了,他可以和他最爱的弟弟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 很多天以后,顾雪打开二楼的那间房间,忍不住惊叫一声,捂住了唇,颤抖着声: “小眠,小辰已经……死了。” 陆今眠抱着云朵娃娃,闻言一怔,然后神色阴厉了起来,像是恶鬼附身: “他没死!!他没死!!!他就在我怀里,你没看到吗?那么乖。一直在我怀里,哪儿都没去。” 陆今眠低头,深深嗅了一口娃娃,痴迷道:“小辰好香。 死了的人味道早就臭了。所以你没死,快和妈妈打个招呼,你乖,哥哥就带你去游乐园玩。” “啊啊啊啊!”顾雪尖叫出声,冲过来甩了陆今眠一巴掌。 “陆今辰死了!现在你还有个弟弟在季子瑜手里被折磨,你不想办法救他,成天在这里抱着个娃娃要做什么?!!” 陆今眠愤怒地推开了顾雪,然后低头抱紧了娃娃,又是一脸怜惜“好啦,小辰没有被吓到。妈妈瞎了,我们不理他。哥哥带你去东城最大的游乐园好不好?” 陆今眠抱紧了娃娃,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家门,只剩下顾雪在房间里崩溃嚎啕。 陆今眠疯了很久。疯到后面陆海峰不得不重新上位,然而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快陆家彻底落败。 于此同时,季子瑜吞枪自杀。 北城唐一白自焚后,唐北辰上位,却再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只是安居一隅。 南城少主宁百胜在闻宴被火焚烧的那一天也在现场。后来为了救陆今安被流弹打中,死之前看着陆今安却是叫的闻宴。 在季子瑜死的那天,陆今眠从游乐园的旋转木马上下来,在卖冰淇淋的店子里的电视机上看到了一个最近很火的歌手。 叫林钰木。 他唱了一首《redeption》 「夜晚万籁俱寂 你是否是那轮明月 照耀我的心际 今夜清风徐徐 带走爱意喃喃几许」 “小辰应该喜欢这首歌。好听吗?” 陆今眠把冰淇淋喂给娃娃,周围的人拿异样的目光看他。 「为了 碎银几两,五斗大米 让我折了腰,再也不能拾起月光。 风请吹走我胸膛热意, 不然我将如何掩藏我的赤诚爱意 哦 please,please,i beg for redeption “这首歌,送给一个已经去世了的……朋友。你是我最黑暗时光里的救赎。” 电视里的男人蓄着长发,气质温和淡然,他眼眸里满是深情,再开口时声音沙哑,“我一直给你留着签名。答应你的,我做到了。” “闻宴……” 这两个字很轻很轻,但还是被陆今眠捕捉到了。 陆今眠怔住了,泪水划过他沧桑憔悴的面庞。 那一天,陆今眠去了墓地。 墓碑上的人眼神倔强又温柔,瑞凤眼一弯,嘴唇上扬,露出两颗虎牙。 看到照片,大家都会觉得他过的很幸福。 陆今眠跪了下来,把向日葵放在了冰凉的墓前,把枪也拿了出来,伸手抚上照片,“晏晏,今年……我比你大十岁了。” “我还是你哥哥,血缘关系,割不断的。” “原谅哥哥,坚持不下去了。下一世,下一世,你死在哥哥后头好不好?我一辈子都任你蹉跎。”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