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吟安歌》 序 话说鹤鸣山 说起鹤鸣山,天宫的都知道,这是一片好地方啊。当然,几百年前大家可不是这么说的…… 自从瑶姬满三百岁那年,看到菩提老祖骑的仙鹤是那么蹁跹闲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了养鹤。王母还笑她,干脆,以后当个“鹤神”。 鹤鸣山本是天界最偏远荒凉的地方,位属赤炎宫与天宫交界处。群峰连绵,层峦叠嶂,又靠近凄寒的夜寒宫,又荒凉又清冷,原本叫月望川,因为小公主“占山养鹤”,于是又被大家叫做鹤鸣山。 只是,这位公主养的可不是什么仙鹤,而是寿命不过几十年的凡鹤,当初夜寒宫银娥仙子从凡间捡来几只送她,可把她乐坏了。起初有的神仙还不理解,当然,现在依旧有不理解的。但眼见着这几只鹤,慢慢变成一群,给这片寒凉之地多了几分生机和灵气。 鹤群以明月为背景,在袅袅云烟中若隐若现,鹤鸣回荡,身姿翩然,不由地,身心都跟着鹤们畅游云海,一切烦恼都烟消云散,神仙们向往的境外之境大抵就是如此了。经过此处神仙都不由地感慨,天界这个小公主,还真是养鹤的专家。那时候,还以为这个女娃娃不过是想养个宠物做伴…… 天界地分天宫、西丘、东海三境,各境多部族自治,又听老大哥天宫天帝统辖。三境之内部族诸多,之间虽不分高贵低贱,但天界之内灵、仙、神三者之间身份的升级,如登天般难。 神胎天授,这类一出生便是带着守护三界的使命所在,修炼速度远比其他人快得多。而神胎成神后,能力强悍,一般都身居神职,守护三界。而神胎可遇不可求,即使父母都是神阶,也可能诞下平平无奇的仙胎,甚至是灵胎。 天生仙胎者,一诞生便是仙身,多能遗传父母亲的部分能力,天生能感知灵力的存在,经过修炼也能有所成就。但想要跨进神阶,需要付出莫大的努力才有可能。而天生灵胎者,要经过炼体与修炼才能习得法术,更要经过千万的努力和机缘才能修炼到仙阶,位级神阶者更是望尘莫及。 瑶姬是天宫天帝独女,又是天授神胎,在天界身份尤其尊贵。但并无架子,为神谦逊温和,十分大方,即便老被人嘲笑,但若是有人问她讨要合适的鹤作伴,她还是慷慨地很,一定是选的最乖巧最忠最灵性的鹤。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还颇会逗人开心,接触过瑶姬的神仙都十分喜欢这个小神女。 但最近这小公主可很是令太鼎老君头疼。两百年前的九月初九,她缠着他炼丹,说是助她的凡鹤修炼得道。还准备好了各种引子,让太上老君不炼不行。 眨眼,就到了九月初九这天,瑶姬果然又乘鹤归来,可太鼎老君他只炼成了一颗。道是其中有一味很重要的引子,被东海凌水宫小殿下凝沫的锦龙给吃了。太鼎老君来不及去往山神那里要,就只炼成了一颗。如此,瑶姬的凡鹤吃了,只能得灵体,没有仙丹,就无法修炼仙法。 瑶姬谢过老君,便怒气冲冲杀到水神那里去了。 这个凝沫,便是水神的儿子,一个跟她同龄的神仙。 话说起来,瑶姬,凝沫,还有火神的小儿烨,三个同年同日生,缘分得很。烨生在日出之时,凝沫生在月升之时,这个瑶姬嘛,与凝沫几乎是同时出生,只是凝沫比瑶姬早些哭出来。这就害的瑶姬还要被凝沫压一个辈分。 而且,这个凝沫有条珍爱的小锦龙,小时候丑不拉几的,瑶姬一直喊它小尾巴蛇,两人的梁子自此就结下了。几乎是一见面,两人就唇枪舌战。甚至,瑶姬老想着给她的鹤修炼,就是因为凝沫在她抱着老死凡鹤哭时笑她脑子有病,等她的鹤以后得道会法术了后,她以后要联合鹤儿一起对付凝沫。 这个烨,也有神兽。一只火凤凰,名唤烁,还有一头仙鹿叫做鎏金。值得一提的是,这鹿生得十分漂亮,本是山神座下的神兽,因为烁的姐姐嫁于西丘山神之长子,所以送了头给烨。这鎏金身上的花纹似花又似雪,在阳光下,似会闪闪发亮,鹿茸泛着朦胧的七彩光,一看就是头吉祥之兽。女神仙们可喜欢它了,有时候织女在织完彩云之后,都会顺带给这仙鹿送条围脖,花神常给送些珍贵的吃食。和这鎏金比起来,小锦龙滨就受冷落多了。 这小锦龙也不像瑶姬刚见它那时那样丑,如今长了金色的毛发,原本乌黑乌黑的龙鳞渐渐褪去黛色露出点银白色光泽来,变得有点好看且祥瑞了。虽然长相开始讨喜,但是,这条龙啊,跟凝沫的性子也是极像的,在瑶姬眼里,就是又粗鲁又霸道,还不讲理。这不,眼看母胎仙身的烁,滨,都成形了,她的鹤,还……哎…… 至于天界有现成的仙鹤,瑶姬为什么还是一定要养凡鹤,却又要给它升仙。这个原因,瑶姬自己也不清楚,她虽然没去过凡间,但银娥仙子常跟她讲人界的趣事,让她对凡间的东西都非常向往。春夏秋冬,生老病死,花鸟鱼虫,日月山川……一切都那么有趣、新鲜。而天宫,死气沉沉,条规戒律,这也不许干,那也不能去……她连天宫都不被允许离开,别说去喜欢人界玩了。除了这个,瑶姬很多事情也是想不清楚的。她虽是天帝天后独女,父母却像不甚喜爱她似的,亲近不足,客气有余,说对她好,却鲜少来陪她;说对她不好,各方面又极依着她。她是个性子使然的神仙,率真,执着,懵懂,有时候也不讲道理。 不过既然贵为天宫公主,年纪尚幼,许多事情想做便可以去做,并不需要理由,这种自由令众神仙又艳羡不已。同龄的神仙里,在凝沫看来,瑶姬没见过什么世面脾气又差得很,幼稚又执拗;在烨看来,他偶尔却会有点敬佩瑶姬这种能无视所有人质疑眼光的无所谓——虽然跟凝沫一样觉得她确实看起来傻傻的。 即便如此,三人就这样吵吵闹闹却又和和睦睦地长大了。虽然相互有点看不顺眼,却又不得不说,彼此还是最贴心最亲近的玩伴。 不过瑶姬确实从不在乎别的神仙怎么说她。 管她呢,瑶姬想,反正这群神仙没几个有追求的,她也是! 第1章 ——讨债 我历来是个睚眦必报的神仙。 他凝沫敢坏我好事,我一定会找他算账。今天若是不帮我把这件事解决了,姐姐我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不会放过他!! 正当我飞进海里准备大闹一番的时候,眼前金光一闪,我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骑上某个东西被带出水面了。 定睛一看,果然是凝沫这小子。他坐在锦龙头上,此时正架着二郎腿,好笑地看着我。三百年没见了,这小子还是这么个臭样。 “好久不见啊,瑶姬妹妹。”切……他还是那么欠揍,明明我比他尊贵多了,真是的,真无礼。 “喂!臭凝沫!滨吃了我炼丹的神草,导致只炼出一颗丹,你坏我事了,你说怎么办。”我抛个白眼过去,恨不得咬死他的锦龙。 我突然回过神来,锦龙?低头一看,身下的飞龙鳞片银光潋滟,顺着往上看,毛发呈现出好看的金色。这不是那条小黑蛇,怎么……变成,变变变,变得这么好看了…… “滨还是个宝宝龙,可能就是饿了嘛,你可不要这么苛刻。”滨恰到好处地咆哮一声,凝沫接着说,“你看,它多委屈。” “喂!你们两个!!”他俩这一唱一和给我气得直跺脚,“我不管,他这一口下去直接毁了我五百年的灵力。你要再帮我去讨株神草,我当初跑出天宫去西丘讨神草,被母后知道后还被关了一百年禁闭,这神草可来之不易!还有,这仙丹可是要给我的鹤修炼用的,你还得赔我五百年灵力。你可别这么欺负人,你的龙要修炼,我的鹤也要!”我狠狠地瞪着他,继续喋喋不休道,“三百年前你偷吃我夜神哥哥的桂蜜,我没主动去告发你,你如今却这样恩将仇报!” “哦~?”凝沫懒懒看我一眼,让滨在一处山崖落地了。轻飘飘怼我一句,“我被关禁闭这三百年竟不是你害得?” 倏然,顿起大风,眨眼,盘踞的大龙化成了人形。还是那头金色的长发,已明显从当年的青色渡成金色了,再过个几百年,颜色怕是很好看很纯净了。唉,我的鹤哪个时候能成呢。 “滨,不准笑!” 我知道他在笑我,每次看到我被凝沫欺负他就会嘲笑我。真没面子,我好歹是天生神胎,以后会是尊贵的神女!这个世上,一个神女还要被一个小小的仙兽给嘲笑?凝沫倒是悠闲,抄着手,不时往不远处的林子里望。根本不想理我的样子。 “你的主人不肯赔,那么你来赔。”我没好气地朝滨喊道。 “哎呀,瑶姬公主,干嘛这么小气嘛。我家殿下说,要赔的东西,就在这林子里呢。” 接着我又被凝沫猛地拉到身边去,“嗯?”我还没反应过来,凝沫就已经朝我施法了。还好我反应快,我顺手也还了他一招。 这下我真的怒了,这个凝沫不赔就算了,还要攻击我。我顺手又捏个诀朝他使去,凝沫轻轻一接我的仙术便被他的水诀给秒杀。 凝沫喜出望外,“嘿!怎么办,你现在打不过我了。” “你想赖账?我奉陪到底。”说着,我变换手势,正准备跟他干到底。凝沫神色一变,顿时正经起来,“我不跟你打,要干正事。” 我暗嗤一声,“你能有什么正事。” “跟我来,”说着,凝沫带我往林子里走,神神秘秘地,“你不是要我赔吗,待会儿就赔个宝贝给你。” 我将信将疑地跟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三百年没见了,这个凝沫我有点看不懂了。 看他此时的模样,还真是正正经经地要干正事的模样。我忍不住多看了一眼,三百年没见,长大不少,模样倒是没怎么变。我历来讨厌他,眼下他突然这样要干正事,好像,我终于找到他没那么讨人厌的一面了。 “喂,凝沫,咱们一千年的交情了,你每次闯祸我帮着你分担黑锅,让他们卖我面子,你要是这次不赔我,我真的从此不会理你了。”我一边说着气话,一边瞥了眼身边在偷笑的滨,“还有你,你这条臭龙,天宫宴会上,还有你修人形的时候,我可没少喂你好东西。你俩真是白眼狼。”我嘟嘟囔囔着,没注意到脚下的石子,一不小心绊了一跤。 凝沫正巧转过身来,瞅见我失重,伸手就扶住了我。不偏不倚,双手正好按在我胸前! 凝沫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接着,凝沫邪魅一笑,“诶呦,果然瑶姬也开始……” 我反手就是一招,凝沫这下没接住,直被我打飞了出去。他像是懒得跟我计较,一边揉着装疼的胳膊一般埋怨,“害羞什么嘛,咱俩小时候不是还洗过澡嘛,又不是没看过。还有,我们东海的姑娘衣着清凉,我都看腻了。你那小不点儿,差远了。” 滨赶紧上来给我灭火,“公主息怒,待会儿殿下降了那凶兽,将灵力一并赔给你。” 我反应过来,“什么?你们要去……”凝沫伸手捂住我的嘴,做出嘘声的动作来。 天呐,杀凶兽夺灵力这招我倒是听说过,但是,这很损耗元神的,一不留神,万一反被吃了,或者元神大损,会死的。我和他今年都一千二百九十九岁,滨今年一千一百岁,这,加起来才三千岁,这算个屁啊。我……我还是私自跑来东海的,这要是惊动了天宫,或者有个好歹,我回去又要脱层皮了。 看我呆在原地,凝沫轻声道,“不怕,东海就在这里,滨也在这里,要是逃跑,那地上的凶兽逃不过我们。你待会儿只要别傻站着就好了。你虽然没我厉害,但是也不算特别差啦。不过你要是临阵脱逃,我不拦你,不过,欠你的灵力嘛,我是要等杀了它,才还的上,要是我一不小心死了,你找谁要去。” 我回头望,我们已走进来很远了,这林子里枝繁叶茂,林木参天,阳光穿透树叶投下束束朦胧的光,别有一番风味,还别说,景色还蛮不错。也是,要是他死了我找谁要去,再说,我要是不敢去,他以后一定会嘲笑死我的。“那我们说好了,”我挑眉道,“我七你三。” “成交。”凝沫今天格外爽快,我意识到,我是不是又被坑了。早知道多要点了。 “好了,”凝沫嘴角扬起狡黠的笑容,“我们的宝贝来了。” 地面微微颤动,我三人屏息凝神,死死望着暗处步步靠近的怪物。 会长什么样子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传闻中的凶兽。这种凶兽对于其他神仙来说小菜一碟,根本不屑于来杀它们。但是,我们三个,真正是名副其实的菜鸟,乳臭未干的小神仙。凝沫既然要来杀,说明很诱人,灵力啊,对于我们这种年幼的神仙来说,是快速增长修为的好办法,多多益善。 它每走一步,与我们便更近一分,我咽了咽口水,不时瞥向身侧的凝沫。他倒是镇静,手背在身后已随时准备战斗。地面每震颤一次,树叶沙沙作响,落叶纷飞,十分凌乱,看得我心里也乱糟糟的。 我突然有些后悔,凝沫是男孩子,又是水神之子,男神仙打打杀杀是从小就开始练的。我一个女娃娃,要这么多历练干什么。我连修炼都是看心情的,还没有任何实战经验啊…… 待那凶兽露出真面目时,我忍不住往滨身后隐了隐。 我发誓,那是我见过的最丑的猪,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猪,獠牙又长又尖,眼睛大得像个山洞,口水嗒嗒一个劲儿往外滴。我不害怕,我觉得恶心。 “哎呦,三个小娃娃,好,好!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就不客气了。”这野猪哈哈笑了会,嘴巴张得大大的,别说我们仨,我们有十个,它一口都塞得进。瞧它那得意劲儿,笑得口水到处乱甩。我生怕他一个不注意被自己的长獠牙给刺死。 “瑶姬!动手!” 说罢,凝沫回头朝我使了个眼色就飞身冲了过去。滨也跟着飞了过去,现出真身大无畏地跟那货撕打在一起。 “喂!”我来不及问他那个眼神什么意思。我们连战术都没有好好计划过,比如,我打哪里,他打哪里。每次天神打仗的时候不都要好好部署的吗。这个凝沫,真是莽撞! 我被凝沫这个傻小子气死,他已经上了我又没办法不打。几个回合下来,我们三个合力都奈何不了这猪。皮太厚了,而且力量十分强悍,猪鼻子一拱,我就飞出去了。 凝沫也不太乐观,只见他被凶兽的尾巴拍到地上,还没爬起来呢,这野猪就迈出粗壮的大猪蹄子,一脚下去。凝沫倒是躲开了,地上直直被踩出一个大坑。 我心想,这打硬仗可不是个办法,我们尚且年幼,修为太浅,拼力气断然是不行的。 滨接着也被甩飞了,挂在树上,接着又掉到我跟前,只见它身上不少伤痕,直接昏死过去。我也不太乐观,那一顶太厉害,撞的我胸口隐隐作痛,怕是内伤了。 凝沫硬撑着,可还是败下阵来,只见他噌噌后退好几步。眼看着那野猪一尾巴扫过来马上就拍到他了,我捏了个诀,将他捉了过来。 凝沫脸上被撞得多处淤青,眼神凝重,我看着可是解恨。忍不住数落他。“滨已经昏死过去了,这下咱俩咋办。你看你好好地打什么凶兽。” “哈哈,看你们还能撑到几时,我刀枪不入,你们奈何不了我的。哈哈……” 眼看凝沫又要冲过去,我赶紧拉住。“凝沫,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它皮厚,抗揍,我们这样下去根本伤害不了它。” “那怎么办。” 我看那野兽张大的臭嘴,突然就想到一个好主意。 “这样,待会儿你伺机出动,只守不攻,你看他哪里有破绽就打哪里。” 其实这怪兽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东西,我开始还以为有多强大呢,速度不快,也不会什么厉害的法术。不过仗着皮厚,欺负我们小孩子。既然刀枪不入,那过刚易折。 “凝沫,你看好了。” 我朝那凶兽飞身过去,趁它一个不注意飞身进了他肚子里。 “瑶姬!” 我懒得管凝沫,一直飞到怪兽肚子里才罢休。好家伙,这货看起来皮厚,肚子倒还是软乎乎的。我猜得果然没错。只要我从里面捅出…… 我还来不及使出我的匕首干活,这猪就好不安生,翻滚跳跃,我在里面简直难受得不行。擦掉嘴角的秽物,我忍着胃里的恶心,将匕首使了出来,毫不留情就是一刀。 这猪哀嚎一声,翻滚得更加厉害了。 “瑶姬!你个大傻子!你这是找死啊!”凝沫在外头一个劲儿骂我。 怕是这个傻小子在跟这猪又撕打在一起,殊不知我在里头有多么难受。正想着,我哇啦又吐了一地。 不行,我收起匕首,用法术唤出一柄长剑。来不及站起来,我使出吃奶的劲儿,一刀扎了下去。不扎还好,这一扎,这凶兽简直疯了似的,不管是转也好,跳也好,我已经麻木了,天旋地转,头晕目眩根本无法形容此刻我的难受,只感觉眼珠子都要爆出眼眶。 “真讨厌!”我紧抓剑柄,施法朝着剑柄就是一掌,将它扎得更深些,再深些…… 事实证明我不傻,傻的是凝沫这小子。我持刀扎出这么个口子他也不晓得来帮忙,没办法,我只好将剑拔出来,再扎。也有失手的时候,怪这猪太闹腾了。它挣扎的当儿,剑没把持住,在我肩头无情地划了一刀。 我很生气,凝沫这个死小子平时看着那么灵泛,这关键时刻一点也靠不住。 我正准备再扎一刀的当儿,只见脚下倏地泛出幽蓝色的光,直从这凶兽的肚子蔓延到头部。霎那间,殷红的血液从光的间隙中迸发,一下子将我淹没了…… 第2章 ——凝沫与烨 “瑶姬……瑶姬……” 当我醒来时,正躺在草地上。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我,迷糊中瞅见凝沫一身的血,很是狼狈,身后还泛着朦胧的温暖的光…… “是死了吗。”我闭上酸胀眼睛,觉得头很晕。 凝沫笑得像个猴子,“是的,终于死了!” 所以我们还是失败了吗。 “我不想死,”我抽噎起来,“我还不想死啊,我才一千……” 凝沫这货一掌拍在我受伤的肩上,“你个傻子,是那凶兽死了。” 我赶紧爬起来,果然身后那只庞然大猪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回想方才经历,阵阵后怕,惊魂未定。我哭得更大声了,“我要告诉母后,我要告诉水神大人,你带我干得什么事啊……你看看,一身的血,还这么臭……我恨你,臭凝沫!你个大傻子!我再也不想跟你玩了……” “好啦,不哭啦,姑奶奶……刚刚还是我把你从它肚子里拖出来呢,才没把你捂死。” “还是我从里面攻击,你才杀得了它呢!怎么了,我骂你还骂不得了。” “你知道我刚刚有多害怕吗……”回想起来我仍心有余悸,“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丑这么臭的怪物,我一个女神仙,我打什么架啊……你……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明明是你犯的事儿,明明是你贪心,你非要拉着我一起来。”我总觉得胳膊抬不起来,回忆起胳膊还挨了一刀,遂又碎碎念起来,“你看我又内伤又外伤的,胳膊还挨了一刀,你等着,你看我回去之后,跟母后说起,怎么治你的罪!” 见我哭得这么凶,凝沫本来微锁的眉头竟喜笑颜开。“好啦好啦,还想表扬你干得漂亮,勇敢无畏的,原来是这么怂的。” 我抹了把眼泪,没好气瞪他一眼,“作为惩罚,这只怪兽的灵力我全要了!” 凝沫耸耸肩,“好啊,全给你了。” 我有点错愕,这个小子哪个时候这么大方了。管他呢,他既然没有反驳,我赶紧转身过去,将这怪兽的修为给收了,生怕他反悔。 我心满意足朝他眨了眨眼,“不错嘛,三百年没见,还是有长进的。” 凝沫笑而不语,我知道他一定很心痛的,这只凶兽有一千年二百年的修为,他一分都占不到,还挨了这么多打。不过呢,我也不可怜他,他这脑瓜里,肯定是想用这个来贿赂我,让我不要告他的状。真是奸诈! “唉……”凝沫果然可惜地摇摇头,叹道,“总之你没死就好啦。有人可以罩着我的感觉,还不错咯。” 方才的厮杀可谓是“浴血奋战”,何等壮烈。当然,这么个邋遢的样子,怎么敢回天宫呢。于是我们商量一番,先到海里各自洗洗,然后去水神宫疗个伤。 我其实是不情愿跟他打凶兽的,现在事发之后仔细回想,越想越不对劲。明明是他要赔偿我,怎么变成了我跟他一起。虽然这最后所有的好处都归了我,但是,我干活了,拿这些修为明明是我应得的啊。 我一边跟着他往深海去,一边偷偷觑他。这小子没事人似的,一看就不像是吃了亏,他这么做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去玩玩? 我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想着要还我灵力了。”从小凝沫就耍赖不认账的嘛,我觉得,这很蹊跷。 凝沫尴尬地笑了笑,“啧啧啧!你瞧你,对我抱有如此深的成见。做好人也不应该吗?我马上就要一千三百岁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几百岁的小子了。我就不能有点成熟神仙该有的风度了吗。”他还不忘教训我,“你这个小神仙,怎么没点气度啊,一路上都在琢磨这事。你要是觉得难安,你把修为分给我我是不介意的。” 我斜睨着端详了他好一会儿,他倒是也不心虚的样子,我作罢道,“好,算你这次做了件好事,您老总算在我这里留下个那么稍微好一点点的印象了。这次的事情呢,我就不追究了,算你这次识相。你下次要惹我之前可要好好想想了。” 凝沫在家也是排老幺,上头有两个哥哥。做事情还完全轮不到他,于是吃喝玩乐就是他的日常了。水神平日忙于事务虽然少有管教他的儿子们,但是,他的老婆珍珠夫人却是个才貌双全的贤内助。凝沫两个哥哥都是大家赞不绝口的能干人。虽然凝沫是难得的神胎,但他自小作恶多端,完全淹没在两个哥哥的光环之下了。 还记得幼时凝沫跟烨打架,打死了我一只鹤,这个珍珠夫人二话不说让凝沫赔了只给我,还被关了足足一百年禁闭,抄了两万遍如来心经,自此凝沫再也不敢动我的鹤半分半毫。所以,有夫人这么个明事理懂礼数的大人在,我也是不怕凝沫的。 说到这个烨,跟凝沫的性子真是天壤之别,一个明明属性为火,却温润如水,一个明明属性为水,性子却刚烈如火。很多年前他们两个还是老死不相往来的死对头,如今好的跟一家人似的,我很怕凝沫把烨给带坏了。有一个洪水朋友已经很可怕了,要是还来一个烈焰小子那真的是噩梦。 “很久没看到烨了,不知道他最近怎么样。” “你天天守着你的鹤鸣山,你能知道什么。” “……你到处惹事,老被关禁闭,你厉害了不起。” “现在烨这小子可能耐了,修为已经远超你我二人。现在已经够格去人间游历了呢。” “哇……” 虽然是神仙,但是对我们这些小不点来说,出入人间这可不是什么很自由的事情。这个人间游历是为我们这些生在天界的神仙所设,我们从小就一直生活在天界,不谙世事,所以有这么一条来丰富我们的见识。按理来说至少要修为达到标准才可以下凡,而且每次去历练得得由至少五千岁的神仙带着,一直要到三千岁才可以自由出入。烨既然可以跟着火神下凡,说明,如今一千二百九十九岁的他已经达到两千年修为的标准了。 人界凡间是个神奇又神秘的地方,大千世界,什么都有,人神鬼怪,都混杂其中。如果资历不深,很容易被一些修为较深的妖魔盯上,成为人家的盘中餐。这次我们去杀凶兽的地方是西丘,算是天界与人间的搭界处。你看你看,可见人界之凶险。我知道人间十分有趣,也十分向往人间,但是,我也是不会去冒险的,我十足的怕死。 不得不说,真羡慕烨。 说曹操曹操到,烨驾着它的鎏金前脚刚到水神宫,我们后脚就到了。烨还是那个烨,喜欢穿素色衣裳,跟他们热烈火的属性真是不着调。他脸上神情还是那么淡然,瞅了凝沫好久,道:“你们这是……又打架了?” “我们……”我刚要说,却被凝沫一把拦下。 “我去杀凶兽了,这凶兽可有一千二百年的修为呢。”凝沫得意道,一边把我拉到身后,交给滨。 “是吗,恭喜你,那你岂不是也可以下凡了。要不过几日我们一起去历练。” “哎,等等!”我赶紧跑出来,“我也要去。” 凝沫给我一记恐吓的眼神,“你去什么?” 我朝他哼了哼,“我可全明白了……” 不等我说完,凝沫伸手一把捂住我的嘴将我拖到屏风后面。小声道,“你忘了?我可是把那只猪全部的修为都给你了。” 我挣脱他的手,不满道,“我可全明白了,你是故意让滨吃掉我的灵草,然后骗我跟你杀凶兽夺修为,能杀掉一千多年的凶兽,你在烨面前可有面子了,对不对?哼,我要去告诉烨。你是个大骗子!我最讨厌别人骗我!” 凝沫利用我,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真的很生气,要爆炸了的那种。我就知道这个凝沫不是个好东西,原来在这里等着我呢。这个凝沫从小就知道捉弄人,到处唬人,这下子定是为了在烨面前出风头,吹嘘自己。想独吞功劳?让我卖他面子?哼,没门。 “别,”凝沫一把拖住我,“瑶姬不要啊……”凝沫一脸紧张,“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我求你了。” 我奋力摆脱凝沫,要出去跟烨揭发,凝沫当然不肯,恨不得长出一百只手抓住我,其他地方我倒是能够蛮力挣脱,但推搡中他扳住我的肩膀,这下正巧抓到肩膀的伤口,我整个人就只能被他给抓住了。他生怕我再挣扎,于是死死地抱着我将我禁锢住,还一手捂着我的嘴巴,怕我出声,只差把我打晕了。 我有点透不过气,只能偏头瞪着他。 凝沫小声求我,“只要你不说我帮你干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不是过分的要求,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我摇头,坚决拒绝。因为气愤,火气上头,烧得我脸上都已经发烫了。我继续挣扎,凝沫便抱我更紧,微凉的脸,跟我滚烫的面颊紧贴在一起。 “瑶姬,你帮帮我嘛,我知道错了,就这一次好不好。”耳畔凝沫的语气透出央求之意。“都是烨嘲笑我,我才想杀凶兽给他证明,我是为了证明自己。谁还没有点自尊心了。” 我偏头看他,他长长的睫毛和深蓝色的眸子近在咫尺,我们脸挨着脸,鼻息穿过他的指缝同他的交错在一起,他眉头微蹙,眼神又认真又慌乱。 “真的,瑶姬,你帮我这一次,我保证,我以后都听你的。骗你是小猪。” 凝沫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广袤的海,我又仿佛看到了灿烂的银河,然后我的愤怒渐渐在无垠的深邃中化为乌有……我回过神来,渐渐放松,静静地瞅着他,心想,这个小子什么时候练了催眠术了吗。 凝沫还是那样湿漉漉的眼神看着我,“求求你了,瑶姬,我保证,绝对绝对这次不是骗你了。”他向来像个混世魔王,挨责罚了可从不曾这般低声下气求过人,看起来他确实非常重视这次在烨面前的吹牛。 想到这里,气好似也消了,我也就不想怪他了,他反正把修为都给我了。那就当帮个忙。 怪凝沫运气不好,我是准备放过他的。正巧这个时候烨突然出现,他一手端着小茶杯,一手指着我俩,一边瞪大了眼睛。“天呐,你们在干嘛!” 凝沫赶紧松开了我,尴尬地打着哈哈。我松了松肩,不理会他。烨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脸上写满了故事,“你们把我晾在那里,就躲在屏风后面……你们还搂搂抱抱的。” 凝沫在烨的质问下又慌了,“不是啦……我们两个刚刚打架呢……” “唔……瑶姬,你……”烨咂了咂嘴,笑道,“哈哈,凝沫这小子还跟我嫌弃你长得丑,原来他就喜欢你这样的啊。” 说我丑?!“哦?……” 崭露头角的怜悯之心顿时荡然无存,我凌厉地一个回头,凝沫直打了个寒颤,冲过去抓住烨就是一顿暴揍。 凝沫抓狂:“啊——烨,救命啊,你个没良心的乱说什么呢!我哪有说过!” 第3章 ——失误 总之,这是原则问题,我是不会就这样原谅凝沫这小子的。 我怒气冲冲从凌水宫跑回了我的鹤鸣山,生怕多待一会儿就会忍不住把凝沫给掐死。我实在想不明白,凝沫这混账怎么总是能够气死 我。他是我这一千多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如此无赖,如此无礼,如此幼稚的男神仙。 见我回来,鹤儿们纷纷围了过来。鹤鸣山依旧是这样宁静,望着这巍峨崇山望着这缭绕云烟,我总算平复下心情。伸手摸摸领头的大鹤云翎,听它发出欢愉的鸣叫声,我心里十分复杂。这些鹤有生老病死,我看着它们出生,到死亡,看着它们花一辈子陪我伴我,可纵使我是个神仙,也不能让它逃脱这样的宿命。所以,我得帮助它们冲出这循规蹈矩的轮回。 也不是生老病死不好,我曾经最喜欢的袅袅,娉婷,云儿,云台……再往前已经不记得名字了,看着它们离我而去,我对死亡与永远的失去开始有了一定的概念。即使我知道有轮回,我也还是不喜欢他们离我而去。这种怅然若失,一别就是永远。我念旧,亦重情。 我有这么多鹤,每一只都像我,好像在这天上,很无忧无虑,但是日子过得恍惚,若我持有的是有限的生命,我兴许可以更加着急地过日子些。我也想要一只鹤,能够像凝沫的滨,烨的烁一样,可以一直跟随我,是我的朋友,帮手,是我的知心人。 我掏出仙丹,将仙丹掰成两瓣。鹤儿是凡胎,不能一次性给它喂这么多,先让它化灵再说。我将那半块仙丹混在吃食里面,凡事都讲究缘分,就看哪个鹤儿跟我有缘分了。 我将它们的吃食抛了出去,鹤儿们纷纷争抢,引得阵阵风起。我嘴角上扬,很快,我就有一个专属于我的鹤儿,它从出生开始就只有一个使命,伴随着我,听命于我。我将带它一起修行,走过这漫无尽头的日子。 鹤鸣不断,但一直不见有反应,不知道是还没开始起作用,还是那半颗仙丹没被吃下去。我走进鹤群中,与鹤儿们依偎在一起,很激动,此刻我恨不得所有事情都在眨眼间就妥当了。 半空传来一声鹿鸣。抬头望,正是烨驾着鎏金到了。我的鹤跟了我这么久,感受得到祥瑞之气,看到仙人们是不会惊慌的。 烨来了?我想他多半是来哄我的。我在凌水宫对凝沫大打出手,他又被凝沫揍了一顿。我遵守了跟凝沫的约定,没将杀凶兽的真相告诉烨。可凝沫竟然跟别人说我丑!所以,唯有打他一顿才解恨。 我朝他挑眉,“恭喜你,来跟我分享难忘的时刻。这其中有一只,将晋升灵身。从此,我再也不用一个人照顾它们了。” 烨从鎏金身上跳下来,转瞬,鎏金也化作人形。头上的鹿角还是那么可爱。“恭喜啊……” “小鎏金,以后我的小鹤儿你可要多照顾照顾着。” 鎏金温柔地笑,“是公主座下的,鎏金怎会亏待。” “如果是个姑娘,我就许给你做老婆,你看怎么样。”我打趣道,“那个滨啊,我才不会给他机会。” “还没动静呢,你想得倒是挺多。”烨笑,“这怎么还没动静。” 烨话音刚落,鹤群中突然有一只幼鹤仰天长啸一声,然后匍匐在地不断低鸣。我赶紧飞身过去,这难道就是吃了仙丹的那只?我赶紧抱它到树下来。 它还十分小,此刻缩作一团,令人心生怜悯。我欣喜地将那半颗赶紧喂了下去。一手扶着鹤儿,我一手激动地揪起烨的袖角。“天呐,我好开心,烨,我好开心啊。” 烨不同于凝沫,若此时是凝沫在这里,他肯定会耻笑我没见过世面,烨则会跟我一样,面带激动,诚心祝贺我,“恭喜你,我也是第一次看凡间的东西经历升仙呢。” “对凡鹤来说,这一历练无疑是脱胎换骨如涅磐重生,看它还这般幼小,此刻定十分难受。”烨就着我坐下,伸手轻抚我的鹤,“我觉得,此时我们得助它一把。我的灵力属性与它相冲,也只能你来。” 我捏了个诀,护住这鹤的魂魄,同时也给它输了点修为。 伏在烨腿上的还是没啥动静,我正纳闷怎么回事,突然前方又有只鹤引吭长啸。抬头的当儿,瞅见我历来最喜欢的云翎奋力飞到半空,眨眼间,周身泛起微光,它像是很痛苦,想要冲破什么,于是不断扇动着羽翼……突然,从云翎身体里闪出一阵强光,等再睁眼时,只瞅见一双洁白的翅膀紧紧裹着,正从半空中徐徐落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云翎一直是鹤群中的领头人物,因为羽毛比其它鹤儿更加白些,又比其它鹤儿更灵性更与我亲近些,所以我只给它起了名字。眼看云翎这么一番经历,我心里明了,刚刚吃了那半颗的是云翎。 我用法术托住那被紧裹着的云翎,缓缓将它托了过来。我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受苦了,没有我的帮助,它完完全全靠自己度过了这一关。云翎真是好样的。 “瑶姬……”身侧的烨突然唤我。 我扭头一看,伏在烨腿上那只也开始有反应了,这接二连三的惊喜让我有些应接不暇。 同样,那鹤儿徐徐升空,一阵强光过后,也落下一对紧裹着的羽翼。烨帮我接住,我们将他俩放在一起,看着这一大一小,我心里早就激动不已。 烨帮我分析:“看来,你先前喂的那半颗,被这个大的吃了,然后你又将另外半颗喂了这个小的,还给它渡了修为。”烨感慨,“这个大的还真是厉害,只吃了半颗,竟然也成功了,看得出来,这只灵性非比,悟性更高,与仙家更有缘啊。” 是,我最喜欢的云翎一点也没让我失望。 云翎的翅膀缓缓张开,接着羽翼脱落消失,如雪复如丝,微光的中间,渐渐现出一个俊俏的白发男子,头顶中央还有一缕殷红的毛发。烨施了个法,给云翎穿上了衣服,并将它引到跟前。 云翎是只成年鹤,所以心智和体魄更要健壮些,我大可把多数修为给他,两只鹤有一只能护我便够了。想着,我便施法,将今日所获的剩的那些修为,尽数炼化渡给了云翎。 因为专心渡修为给云翎,我连那只小鹤幻化成形也没来得及看一眼。足足千年的修为,我自己都才一千两百多年的,光渡这凶兽的给它,就累得我半死,我到底还是太小了些。 累瘫坐在地上,看着云翎周身仙气缭绕,我很是欣慰。“云翎,从此你们脱离凡胎肉身,重塑灵身,归属我天界。但不归雀神管辖,我是你们唯一的神,是你们唯一的主,谁欺负你们,便是欺负我,你们且忠心跟随我,我定视你们如手足爱护。”云翎听得懂,不过还不会说话,静静伏在地上,朝我磕了一头。 烨把那只小鹤抱过来,“你瞅瞅,感觉你有种儿女双全了的圆满呢。” 小鹤实在是太小了,我记得好像才出生两个月。此时它趴在烨的怀里沉沉地睡着,好一个娇小的女娃娃。这小鹤也十分地漂亮,眉眼精致,秀气得很,见她鼻翼轻扇,眼角还挂着泪珠,小手捏着拳头紧揪着烨胸前的衣襟,模样十分可爱。烨也眨巴着眼睛瞅着怀里的小仙,一脸慈祥的微笑。 我乐呵呵地从烨怀里接过它,赞叹道,“不是我吹,这个小精灵,比花神的女儿还漂亮呢。如此,天界第一美人儿的美称,怕是要落在我座下头上了。” “恭喜殿下!快给这个小鹤仙儿起个名儿。”鎏金在云翎身边转悠了好一会儿又跑来我身边转悠着。 这倒是,还没名字的。我沉思一会儿,道,“这一刻我可盼了数百年之久,如今终于了了我的小心愿。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可喜可贺值得纪念。但是呢,我又怕不顺口,不如简单点,就叫‘幼幼’,‘幼’与‘佑’字谐音,也不失为我仙家的名字。” 鹤群在头顶盘旋,高歌祝贺,许是知道云翎和幼幼方才之事。周身祥云缭绕,幼幼安详地睡在我怀中,云翎端坐于我跟前。这种满足感,谁人能懂啊。 “烨”,我轻笑道,“我感觉,这就像是我的使命。” 身旁的烨轻轻“哦”了一句,“为什么这么说呀。” “我发现,原来我能做这么了不起的事。这一刻,我才有当神仙的感觉。” “嗯……”烨笑了笑,“不止如此,神仙,能做的事情可太多了。” 我紧了紧怀里的幼幼,感到欣慰,日后岁月悠悠,云翎和幼幼每天都能陪伴着我,真好。起码日后我的鹤鸣宫,不会再是冷冰冰的了。 “对了。”烨这下像是想起来什么,“凝沫又被禁足了,珍珠夫人请你我后日去凌水宫赴宴呢。” “我不去。”听到凝沫这个名字,我脸上的慈爱立马消失的无影无踪。“去赴宴干什么,不去,我这个丑鬼,不和他做朋友。” “话说回来,你俩不才亲热着嘛,就因为……哎呀,就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你就要跟他绝交?” “谁跟他亲热呢。”我嗤之以鼻,“是……”本想解释一番,想到凝沫的苦苦央求,我又闭上了嘴。烨挑了挑眉,继续当和事佬。 “你俩也真是,一千多年了,见面就打架,搞得珍珠夫人看见你就紧张。凝沫嘴巴是欠了点儿,但是,人嘛还是挺好的。哎呀,是我的错,我也是无意打趣下凝沫,结果害得你们又吵起来了。” 我一边听烨絮叨着,一边将幼幼收进广袖中,“他每次都要等我生气了才罢休,你说这个人,他的书和礼数都学到哪里去了。他真是……不可救药!” “好啦,你也不想想,为啥你每次打他他都不还手,还不是因为你是他从小的玩伴。你看凝沫虽然没什么朋友,但是也没谁敢欺负他,他可是有仇必报,绝不受气的。后日,咱们三个就满一千三百岁了。我们三个不是历来一起贺百岁年吗。一百年前在赤炎宫,今年就轮到凌水宫了。” 我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在烨如此温柔语气的劝说下,不为所动是不可能的。算起来,这是烨第287次劝和了。“我卖你烨还有珍珠夫人的面子,我去。但是,这个仇我记下了。他不仅仅是这次说我丑,还有什么背地说我傻,说我笨,说我资质不行,还有好多好多!我全记着呢。”我暗自哼了哼,要不是看在凝沫这个人脑子少根筋,我又和他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真的早就不理睬他了。 烨摇了摇头,“瑶姬啊,你是天神之女,不能这么小气的。” 凝沫这个小子,别的什么不行,交朋友倒是有眼光,一个是天界小公主,一个是这么好这么好的烨。烨既然来劝和,我就卖他面子,主要是珍珠夫人每次都替凝沫收拾烂摊子,我不好为难。 还没踏进大殿呢,凝沫朝我直奔而来,“最最最最最美丽大方活泼可爱优雅聪明善良纯洁的瑶姬小公主~欢迎欢迎,生辰吉祥生辰吉祥。” 我挑眉道,“嘿!你现在知道拍我马屁了。” “嗨~什么叫拍马屁哇,我这是实话实说,像瑶姬你这般不计前嫌温柔善良的人,哪需要我来拍马屁,人人尽颂公主品貌双全!”凝沫朝烨使了个眼色,烨也忙搭腔,“是啊,瑶姬历来大度。瑶姬,生辰喜乐啊……哈~” 我抄起手来,看着眼前这一唱一和的两个人,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罢,此事,就翻篇了。 第4章 ——童言无忌 自云翎和幼幼两个飞升之日起,一直到此后两百年间,几乎隔那么几日,就会有个好奇的神仙来拜访。从一开始的雀神,月老到后来的星君甚至是天宫的宫女们,不说门庭若市,我鹤鸣山还真从未如此热闹过。渐渐的,由于云翎到处走动得多,我瑶姬便开始同四面八方的神仙结交,可谓是朋友遍地。 云翎是只成年鹤,化成人形后模样看起来比我年长,幼幼是只幼鹤,人形的模样比我还要稚嫩。我们三个作一处,按银娥姐姐的话来说,就是,像哥哥带着两个妹妹,十分和谐。 云翎如此悟性是不能老跟我这种女神仙修炼的,于是我常教它多去跟别的道行深的神仙走动。云翎的性格温顺稳重,加上天资聪颖,悟性极高,又出自我瑶姬公主座下,跟其他神仙相处自然顺利。而且加上他模样儿俊俏,在女神仙之中也十分受欢迎,天上的仙女宫娥都格外关照它。 云翎也从未令我失望,不管是做事还是待人,都不像个只有两百年的仙兽。烨常夸我有眼光,云翎是他见过的最有灵性的坐骑,已不像是我的坐骑,俨然是一方神仙。 不管是跟鎏金还是烁,还是其他灵兽在一起,云翎俨然也是那副首领姿态,这像是一种天然的本领,我丝毫不用担心它会受欺负,甚至,我觉得我养的不是灵宠,真的就像烨所说,俨然已经是个神仙。 不过,话说回来,他本来就不只是我的灵宠。它不是仙兽所产,云翎的祖辈们都在我鹤鸣山生活,受神仙们照拂,受仙气熏陶,定也带几分仙气。当然,若不是与仙道有缘,是不可能靠那半颗仙丹就能修成别的东西要修炼数百年才成的人形的。所以同其他一道有千年修为的仙兽相比,云翎虽是凡胎,又才两百年的仙龄,但他的灵性、修为,丝毫不比别的差。我的哥哥们也十分喜欢云翎,常传唤云翎跟随,觉得十分满意。 相对比,幼幼资质平平。自化成人形以来,足足养了一百年,才完全苏醒,如今两百年过去了,在真身与人形间还做不到转换自如。 在这天上,时间是最不值钱的,恍恍惚惚,我就一千五百多岁了。 我这日刚到山神那处讨了点灵草回来,就发现幼幼化成真身又回不来了。我无奈,只好帮她转换回来。幼幼资质确实差了些,所以做个灵宠陪伴也不算浪费仙丹了。“幼幼,你要加油啦。”一边揉着它柔软的头发一边安慰它,“……当然,我也不需要你像云翎那样厉害,只要你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就好啦。” 幼幼秀眉微蹙,跪坐在地上不说话。虽然她是差劲,但是我也不是个厉害的神仙。现在我们都还小,小神仙之间还没什么大差距,等到两千年的时候,甚至再往后,我与凝沫,还有烨,是完全比不得了。 “来,”我将去西丘雀神那里讨要的仙露给它,“知道你爱喝,替你讨了一瓶。”每次看着幼幼我见犹怜的神色都不忍说教她,我对她也没有什么要求,她好好陪着我便好。 幼幼的双眸焕发出光彩,“哇,公主你真好。” 接着幼幼想起什么似的,将袖中的锦囊掏了出来,“我差点忘了,公主,这是赤炎宫的烨殿下带给你的。” 烨去人间游历了番,定是为我带了礼物。此前我知道烨要去人间,特地嘱咐他帮我寻些有趣的东西。我赶紧将锦囊打开,只瞅见锦囊里有一个木雕,还有一串精美的小铃铛“叮铃叮铃”声音脆得很。 木雕雕的是我的模样,还是娃娃脸,笑得很张扬。我挑眉,这几百年过去了,我可越长越漂亮,再不是从前的稚童模样了。这烨一定是太久没见到我了。幼幼趴在我膝上,眨着眼睛望着我手中的银铃。“这个小东西真有趣。” 幼幼依赖我的模样,怎么看都像个宠物。我俯下身将银铃系在幼幼脚上,她一动,那银铃叮铃叮铃响个不停。“送给你了,身为本公主的灵兽,怎能不张扬点呢。”我捏捏幼幼的小鼻子,“走,既然烨回来了,我带你去玩玩。” 我带幼幼来到赤炎宫,没想到,烨去了凌水宫。我又辗转来到水神宫。 我都忘了,也已许久没见过凝沫了。上次被水神知道带我去杀凶兽,凝沫又被关了两百年禁闭,算起来,已经出来了。两百多年没见,不知道他的锦龙怎么样了。 还没到海域,就瞅见前方激战,时而波涛汹涌激起万丈水花,时而看火光滔天,烈焰滚滚。不用说,又是烨和凝沫在切磋呢。看这阵势,他们二人在这两百多年都在暗自使劲。烨和凝沫就是这样,表面不在乎谁强谁弱,但是,都不愿意落后于人。上次烨修炼得快些,要去人界了,凝沫知道,急眼了,才撺掇我去助他杀凶兽,在烨面前证明自己。 “幼幼,今天带你去认识那个水神宫的小殿下。” “水神宫的?就是那个讨厌鬼凝沫吗。”幼幼没见过凝沫,但是倒是听我抱怨过不少。 “呃……是的,不过,幼幼,待会儿可别加‘讨厌鬼’三个字,不然,今天咱俩就……” “公主,你还会怕他呀?” “他?我怎么可能怕他……主要是,这个小殿下很可怜的,没什么朋友,而且,还老被人欺负,你看,他才被关了出来呢。万一我再让他被关起来,那真的太可怜了。”我认真地说,“还有,幼幼,我跟你说的那些说他不好的话,一句都不能说,他会伤心的,知道吗。” 幼幼心智尚未成熟,但十分乖巧,于我来说,有时候我将它当做妹妹来看。我是天宫最小的殿下,我常就希望我底下还能有个弟弟或者妹妹。 跟幼幼在不远处观战。只见烨放出他的绝招,凝沫不知道使了一招什么,竟然将烨的炽焰凤凰给破了。霎时爆发出来的冲击力将水龙震碎,水珠直溅到我们看戏人的身上来。好好的,还被溅了一身水,我有点不悦了。 “这个凝沫殿下好厉害。”幼幼虽然被淋成落汤鸡,但是却十分赞叹。不得不说,凝沫这纨绔子弟竟然能斗得过烨了? 我带着幼幼在水面落定,一来我就开始抱怨了。“真是讨厌,我凑个热闹,也要被攻击。” 烨和凝沫这才各自收手,烨感慨,“凝沫你这小子,关了几百年是不是练什么邪功了,长进这么快。” “唉,没办法,不能出宫我能干什么。话说回来,你的凤凰决还是厉害,我的龙吟波还是差了点火候。”说着,凝沫笑着望向我,瞅到我一旁的幼幼,玩笑道,“呦,几百年不见,瑶姬都嫁人生子了么?” 我白了凝沫一眼,兀自将幼幼牵到跟前来,“来幼幼,叫爹。” 幼幼一动,银铃声声入耳,烨飞速瞥了幼幼一眼,瞅见她脚脖子上本是送我的银铃。 烨本想说些什么,凝沫就夸张地做目瞪口呆状,“你……瑶姬,你这样不行啊,你这样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的。要入我凌水宫,你这……” 烨笑着搭上凝沫肩头,“你可慢了一步,这小精灵是我鎏金的媳妇,不能喊你做爹的。要喊也是喊我。” 凝沫作失望状,打抱不平道,“你们两个,背着我竟然给你们的仙兽指婚了。我的滨怎么办。难道跟你的烁双宿双飞不成……” 幼幼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凝沫身侧,它小手轻轻地牵过凝沫的手,瞅了他手上的伤口许久,柔声道,“你受伤了,你疼不疼。”说着,还给凝沫的伤口吹了吹。眼波流转,我一个女神仙见了都觉得心生怜爱。 幼幼此举,我们三人都大吃一惊。尤其是凝沫,瞧他那身子,僵得跟石板似的,动都不会动了,看着幼幼,张着嘴“啊”了许久。我知道我们家幼幼长得很妖孽,但是这凝沫也太夸张了。我赶紧把幼幼牵过来,“凝沫,这是鎏金的媳妇,不准吃人家豆腐。” 凝沫蹲下来仔细瞅了瞅幼幼,怜爱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这几百年,听说瑶姬你有两只鹤飞升,一个叫云翎,一个叫幼幼。听闻这个云翎是个角色,这个幼幼长得闭月羞花。唔……你素日那么不着调,这次还真被你捡到便宜了。”凝沫说着摸了摸幼幼的头,“你要你主人跟你学学,跟男人说话就得这么温柔。” 你说这个凝沫讨不讨厌。 凝沫告诉我,他马上也要下凡历练了,问我要带什么礼物。我还有点小惊讶,他竟然要给我礼物。 我瞅了眼旁边的烨,想起他的礼物,小木人儿活灵活现的样子在脑海浮现,我不忍发笑,“我没去过人间,什么都新鲜,你看着办。上次烨去人间也给我带礼物了,我很欢,幼幼也喜欢,谢谢烨。” 凝沫瞅了瞅我俩,“那我呢我呢。” 我瞅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怎么不谢谢我呢。”凝沫嘟起嘴来,“瑶姬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 烨揽过凝沫的肩,“小子,你还没给人家带东西呢。万一你给人家带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瑶姬不但不谢你,指不定打你呢。” 我懒得跟凝沫拌嘴皮子,“好……行……凝沫殿下,谢谢你,可谢谢您老了……”我又补充道,“不过呢,烨说的很对。你可小心点,恶趣味的玩意儿我可不要。” 凝沫挑了挑眉,“看不起我?你给我等着。” 幼幼来回在我们三人脸上瞅着,莫名来了句。“公主,你是不是喜欢烨殿下。” “噗——”我一激动,刚到嘴边的茶水全喷凝沫脸上。 我知幼幼年纪小,对什么都好奇,又童言无忌,我常被她累的目瞪口呆。我好笑地问她,“幼幼,为什么这么说呀。” 幼幼又说了,“我感觉公主对烨殿下很温柔,对凝沫殿下就有点点凶。” 凝沫一边擦着脸上的茶水,一边打着哈哈,“是啊,幼幼这孩子说的真对。”说着赞许地揉了揉幼幼的小脑袋。“你看看,人家都看出来了你瑶姬对我有多么凶。这样不行的啊,瑶姬,以后你的幼幼发现你是个两面派……”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我喝住凝沫,继续问,“幼幼,你觉得烨殿下和凝沫殿下,谁对我好呢?” 我的幼幼也是个明事理的小精灵,我得让她自己理清楚不是? 幼幼大眼睛瞅了瞅我,又扭头偏向身侧的凝沫和烨,三个人之间来回望了许久,还小作思索,作出十分负责的样子说,“我觉得凝沫殿下和烨殿下都对你很好,但是公主你好像更喜欢烨殿下,每次说话的时候,你会看着烨殿下的眼睛,但是,你跟凝沫殿下说话的时候,都是生气的样子。” 凝沫可劲儿点头,一边为幼幼竖起大拇指,“幼幼,你说的真对,你看你主人这嘴脸多么丑恶。” 我给凝沫抛去大白眼,继续说,“你看,幼幼,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总是要逗我生气的。但是,烨殿下不一样,我喜欢有礼貌又温柔的人,就像烨殿下,你,云翎就是这样的。” 烨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笑而不语,不掺和这趟浑水。 幼幼这么说,我有点尴尬,遂赶紧岔开话题,“幼幼你才第一次见凝沫,凝沫殿下和烨殿下都是我的好朋友,我都喜欢他们,我才不偏心,以后不准再说这样的话,听到没有。” 凝沫咂了咂嘴,“略略略,说不过了,就说好话了。” 我正欲发作,幼幼扯扯我的衣袖,伸手覆上了我的头。这一举动又令我愣住了。幼幼解释般道,“凝沫殿下这招很管用欸。”我们三个傻眼了,跟不上幼幼的思维。“我发现,果然摸摸头,女孩子就乖了。”幼幼说,“凝沫殿下摸我的头的时候,我就觉得不讨厌他了,变得很喜欢他,所以,凝沫殿下,下次公主要是凶你,你也可以摸摸,让公主也喜欢你。” …… 与凝沫还有烨在凌水宫分别, 我带幼幼回到鹤鸣山,一路上数落了幼幼许久。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凝沫说道我。 幼幼尤其有骨气,“公主,这就是事实,幼幼就是这么觉得的。凝沫殿下真可怜,你不要对他那么凶哦。”完了,我想,幼幼大概是凝沫派来的卧底。 第5章 凝沫的问题 鹤鸣山的日子总是十分悠闲,闲来喂鹤,抚琴,或者带着幼幼四处走走,要么去银娥仙子那里坐坐,听她说人间的趣事。要么去月老那里弄几本话本来读读……日子飞也似的过了。 凝沫从凡间游历归来,确实给我带来了礼物。(凝沫凡间详情见番外《凝与宁》)我开心地接过凝沫递过来的木匣,发现里面装了很多香香的小盒子。 幼幼一个一个打开,这才发现是些胭脂水粉。我鲜少用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 “你都一千六百多岁了,我在人界看跟你模样差不多大的才十五六岁的姑娘,都比你懂得颜值的重要性。女人这张脸还是得捣鼓捣鼓,你没幼幼长得好看,还不打扮打扮,可别真被幼幼给比下去太多了。”凝沫竟然,训我?! 我不悦,“你怎么总是说我丑!” 凝沫认真看了看我,上下打量了番,“我发现啊,这一千多岁的女人,还真不能跟人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比。” 我倏地起身,凝沫大掌飞来又将我按着坐下了。“别生气嘛,你是神仙,不会老的。有资本有资本,咱不跟人家比,哈。” 我瞪他一眼,“幼幼你看,烨就从来不说这样气人的话。” 凝沫努了努嘴,“这有什么,我跟他不一样,又不指望……”说着他蓦然住嘴,飞快地看了幼幼一眼。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喊道,“云翎!送客!” 凝沫笑得很得意,伸手摸摸我的头,“好啦,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小气。” 幼幼这一点说的不对,她喜欢别人摸头,我不喜欢,尤其是凝沫。现在他挠着我的头皮,弄毛糙了我的头发,我只想杀死这个臭小子。 “你给我放手!”我露出杀气。 “略略略……你现在反正打不过我咯。”凝沫说着挑了挑眉,尤其嚣张。我立马伸手给了他一招,凝沫手一挥,我的行云诀直接被他化了。我正想着,这小子长进不少,身侧就飞过来一支羽箭。凝沫身子一偏,箭从衣袖擦过,直将衣袖给擦破了。 “公主面前也敢造次,你当公主身侧无人吗。”云翎站在门口,白发随风扬起,头顶一抹红发十分耀眼。这是凝沫和云翎第一次见面…… 我觉得赚了,凝沫不爽的眼神看得出来,云翎比滨帅多了! “云翎?”凝沫朝我抛来询问的眼神,“对?” 我露出得意的微笑,“是啊,尤其护主呢,你可小心点,我现在是打不过你了,但是我有帮手啊。” 云翎向凝沫作了一揖,“凝沫殿下,你的手再在公主身上造次,小仙不客气了。” 凝沫挑了挑眉,挑衅似的伸手揽过我的肩,“你不懂你家公主,我们两个小时候还光屁股洗过澡呢。还在乎这个?” “你闭嘴,”我捅了凝沫一肘子,挣脱他的臂弯,“云翎,你不用担心,他不会伤害我的。你先退下。” 云翎领命退下,不得不说,我被他这一箭感动到了。云翎小时候就跟我特别亲,每次我来喂鹤,云翎都会环绕在我身边,时不时会来亲昵地蹭蹭我。倒是他升仙之后,我就鲜少过问他了。我在他心里地位这么高。 听闻身后银铃般的笑声,我这才瞅见坐在一边脂粉堆里的幼幼倒是笑得灿烂,浑然不觉我这边的剑拔弩张。凝沫捏捏她的小脸,将她抱起来放到腿上,教她把玩这些玩意儿,画面莫名生出些温馨的味道了。 脂粉是我从来不曾闻过的香气,遂拿起一盒仔细端详起来。浓而不腻,粉质细腻,上乘。再看款式各异,种类繁多,凝沫是花了心思的。 凝沫一手搂着幼幼,一边从中递给我一盒,“我觉得这个颜色肯定适合你。你看你给幼幼收拾得妥妥帖帖,各种小首饰带着,养的多好。你自己的长发却只是随意一挽,大姑娘了,好歹也要注意下形象。且不说你作为天宫公主得要如何美艳动人,也不能是成天跟个黄毛丫头似的不修边幅。我们一起长大,在我们面前倒是没什么,以后你大了要婚配了,可让外人怎么看?不能丢了天宫的脸面。” 你看,凝沫好好说话的时候,也是没那么讨厌的。我看幼幼与他玩得十分开心,加之方才云翎之事,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我朝他晃了晃手里的盒子,道,“我挺喜欢的,谢谢你。” 幼幼赶紧插嘴,“公主说,谢谢你,凝沫殿下。” 我笑道,“我可生怕幼幼又说我偏心。我哪里偏心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各有各的好,我又不是没心没肺的神仙,怎么可能偏心呢。” 凝沫挑眉道,“难道不是吗。”说着他又捏了捏幼幼的小脸蛋,“你连幼幼都要给鎏金。” “哎呀,鎏金的性子,会照顾人嘛。” “那为什么一定要给鎏金了呢。”凝沫努了努嘴,“我就很喜欢幼幼啊,想等她长大,把她要到凌水宫去呢。我现在跟你讨,还来得及吗?” “你……”这个小子得寸进尺,真过分。 午后练琴犯迷糊,我正趴着准备眯会儿,惊觉云翎正欲将我抱置软榻上。银色的长发倾泄而下,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十分好看。想起滨那头金色的头发,顿觉云翎真给我长脸。 “公主……”云翎忙撤回手去,“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我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手去摸云翎头上的红发,笑道,“云翎,为什么幼幼没有这个红发,还是黑发呢。这头发真好看,你怎么各方面都这么特殊呀。”我情不自禁挑起几缕细看。 云翎笑了,有些羞怯,“云翎也不知道。” 我满意地点头,突然想起我明日就是第一千六百三十一岁了,“待会儿恐怕你要走一趟,明日是我生辰,我想把烨殿下,凝沫殿下一起请来喝酒。” “公主,凝沫殿下举止粗鄙,您却一直忍让,我知公主素日平和,但您贵为公主,大可有点架子。”云翎眉头紧锁,“云翎见过这么多神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么无礼的。” 我云翎简直说得太对了。 “虽然凝沫这个人顽劣,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外人只看得到他不务正业,四处闯祸,放浪不羁。但只有我和烨知道,凝沫的赤诚之心,亦是非常难得……” 自我出生起,我不被允许离开天宫,自从认识了凝沫和烨,生活便多了许多刺激和冒险。即使凝沫常出鬼点子,导致我跟着他就会闯祸,但没有哪一次,玩得不尽兴。尽管每次都被责罚,但只要我想逃离天宫出去玩,凝沫都会使出浑身解数帮我。这一千多年里,凝沫与烨不仅给予我父母亲给不了的陪伴,更为我带来了许多不一样的体验。 一般哥哥们只有千岁才设一次宴,我当然也不例外。所以平时生辰,就凑合着过。我备了许多酒,打算跟好友们话话家常,如今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觉得孤单,愈发害怕孤单。 听烨和凝沫聊起人间的趣事,两个人隔了不到百年,耳闻所见便完全不一样。烨说,他去游历的时候,正值人间大乱,到处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民不聊生。他不忍,又不能用法术,遂入朝为官,成为一代武将平定大乱。凝沫下凡的时候,却恰逢盛世安康,百姓和乐,歌舞升平。凝沫说,他在凡间还经历了一段姻缘呢,差点就娶妻生子不想回来了。 我对这个很感兴趣,赶紧问,“那你说说呗,我看了那么多话本子,不知道你这个会不会更有趣。” 凝沫慢条斯理道,“那姑娘生得貌美,性情温顺,是个官宦人家的闺女。有一次偶然救过她,便对我念念不忘,哪怕我只是个江湖人士,没钱没权也要同我在一起。但是她后来被爹爹送进宫当了皇帝的妻妾。她想与我私奔,可……造化弄人,这姑娘最后没跟我一起走,次年香消玉殒了。”(详情见番外《凝与宁》系列) 我小口品着酒盅里的琼浆玉液,细细品着。烨察觉了我的异样,问我怎么了。我轻叹道,“凝沫,这个姑娘也是铁了心要与你作一处,你莫轻易辜负了人家真心。” 凝沫耸耸肩,“并非我辜负她……我们在凡间的出现本就会改变一些凡人的运数,遇上我们,是祸非福。她的命数里本活不过那年,结果我数次帮她,改了她的运程,她日后却也不会因此过得好,甚至说与她有关的人都因此改变了命运。她真心相待,后来我也愿意助她逃离皇宫让她跟着我,最后是她为了救家人又选择回到了牢笼……实在是,造化弄人……” 我将碎发撂至耳后,感慨道,“如果是我,一开始有了心之所向,就一定不会选择嫁入皇宫。” 烨折扇轻摇,“在天上待了这么多年,下凡去游历一番,看七情六欲,爱恨痴嗔,世间百态,才能悟懂许多道理。许多事,亦不是想当然那么简单。历练很有意义。”烨笑了笑,又道,“不过,我们都是男子,下凡所见所闻所想所做,定与你们女儿家不同。对不同人来说,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分量不一样。” 凝沫笑了笑,举杯示意烨,二人相视而笑,一饮为快。 感觉酒喝得有点多,有点微醺,我靠在身后的石壁上,将视线投向远处的鹤。 烨轻轻放下酒杯,轻笑,“我发现瑶姬今天有点不一样。” 我笑,能有什么不一样。 凝沫仔细瞧了我一番,望向烨求解。 “瑶姬今日略施粉黛,这才发现,原来也是个顶好的美人。”烨轻笑道,“人间的女子虽有容貌极佳者,但还是不如仙子之绝尘。” 我脸上微微发热,笑着觑了烨一眼,“果然这心细的人就是不一样。凝沫,你跟烨时常作一处,怎么也没学着点如何夸人。” 凝沫不以为然,“这是烨的优点,我当然有我的优点喽。”瞅见远处云翎正好回来,兴冲冲起身道,“巧了,我去会会这个云翎,帮瑶姬你指点指点。” “这臭小子,上次云翎射了他一箭,不会记仇呢。”好在凝沫很真诚地是去搭讪云翎了,我这才放心回过头来,“还是烨你好。” 烨小扇轻摇,耳鬓秀发微微拂动。脸上隐隐有几分笑意。我觉得他有点怪,但是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我瞅着他,他也觑了我一眼,又移开视线,看着云翎和凝沫打斗,但是,明显,他并没有在看。 我感觉,烨和凝沫从凡间回来之后,就都变了,安静的时候,眼睛里都藏了小秘密,笑的时候,眼里也有了别的心境。我想,是不是人间真有这么神奇,历练一番,就会变得很不一样? 云翎打了,凝沫神气地飞身过来,十分狂妄,“瑶姬,你还是打不过我的啦,有帮手也不能哦。” 我哼了哼,举杯喝酒,不太想理睬他。烨替云翎说话,“你也不想想,人家才几百年,你有几百年了。你们能过这么多回合已经是很不错了。你别高兴,云翎的天资,很难得。” 凝沫挠了挠头,思索一番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我向烨投去赞许的目光,烨笑了笑,飞身前去查看云翎的情况。 “你看看人家烨……你把云翎打趴就不管它了,我可是心疼他的,你一点也不卖我的面子啊。”我忍不住要数落他几句。 凝沫紧盯着烨的背影,放下酒盅,不以为然。问,“你喜欢烨是那种喜欢吗?” “?”我微皱眉头,细细回味烨素日所作所为,良久,我才发声,“喜欢……什么?” 我挑挑眉,好像依稀能领会凝沫说那话的意思。 “……我送你的胭脂水粉,很适合你,烨今天都看呆了。” 切~我敷衍道,“你眼光好,谢谢你。我觉得我本来就挺好看的,不用你的胭脂水粉,我难道就不是美人了?” 凝沫抿了口酒,望着烨和云翎的背影,接着又看看我,“你们两个……”凝沫笑了笑,还要生怕被烨听了去似的,凑过来偷偷说,“我看烨小子,八成是喜欢你,我可越来越发现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了。” 我脸上微微发红,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怎么的。 凝沫见我一脸懵懂,咂了咂嘴,锲而不舍一定要给我说开喽, “我的意思是,烨这小子是红鸾星动,动凡心了。你呢,你喜欢他吗。” 我摇摇头,“我可不懂你说的是哪种喜欢。你难道不喜欢我吗?我们三人难道感情不是一样的深吗。” 凝沫作无语状,“你话本子看了那么多,能不知道?” 我努了努嘴,“什么嘛,谁说我一定要懂这些了。” “就是……”凝沫思索好一阵,“就是有没有想……想跟他成亲啊什么的。” “啊?我觉得烨很不错,以后要是嫁给他他一定会把我照顾得很好啊。” 凝沫摇摇头,哭笑不得,“哎呀不对!你这小丫头……” 我有点难堪,什么啊,嫌弃我懂得少?我懂得可多了,我的鹤养的这么好,你们谁有我厉害。 第6章 人界历练 凝沫可给我出了个难题,导致我时常都在思考,“男女之间的喜欢”有什么不一样。银娥告诉我,惺惺相惜,无可替代,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月老告诉我,姻缘天注定,有缘人一见如故。雀神告诉我,一对有情人,不见思之如狂,相见难舍难分。能为对方舍弃一切,甚至是性命。当然,也愿意为了对方,默默付出,不求回报。是彼此依靠和后盾,亦是彼此内心最柔软的存在,是唯一。 “诶~”雀神笑道,“小公主这是动了凡心了?哪家神仙这么幸运。” 我赶紧摆摆手,“不是不是,是有人给我出了个难题,可问到我了,答不出还要被笑话。” “公主,喜欢上一个人,漫长的岁月会突然变得丰富有趣,大悲大喜,亦会是情理之中。此时难思量,遇上方知有。” 雀神说着掏出个锦囊给我,一脸娇羞,“看在我耐心答疑解惑的份上,不知公主可否愿意帮小神将此锦囊捎给云翎仙子。” 得……又是给云翎的。这百年间,各种仙娥送的东西都有几大匣子了…… 我跟小伙伴几个也不是天天都在一块儿,各有各的事情,烨和凝沫是水神族和火神族两战部的后代,忙着修炼,像我这种,不顾修炼也只想着跟幼幼玩。幼幼长得很快,加上我时常去四处给她寻集天地精华的补品,这才几百年,长得愈发水灵。 凝沫和烨当然也经常来玩,我们三个的好关系,天界尽知,毕竟不是谁家的孩子出生时,都能凑得这么巧。 而凝沫这个八婆告诉我的关于烨的猜测,我也没往心里去,其实过了还不到一百年,我就忘了。他们两个都是我看重的朋友,哪有什么更偏爱谁呢。 日子过得好快,我马上就满两千岁了。望着铜镜里逐渐有些轮廓的脸庞,我一边捏着嘴角的婴儿肥一边皱起眉头来。两千岁了,怎么还是没看见长得更好看呢,不是“女大十八变”嘛~ 母后为我办了一场晚宴,不算盛大,但足够热闹,毕竟天界也流行节俭之风。我脑子里根本没有那些有的没的,只有一个声音不断回响。 终于要下凡了!! 我等这一刻等了太多年了。 母后,大哥,云翎,幼幼,还有烨都来为我送行。一侧的星君跟我讲了一大堆规则,总结一下就三条——会将我仙身封住,不能使用仙法;不能透露自己的身份;且绝对不能更改凡人的运程。我嫌他太啰嗦,其实这些规则,大哥会跟我说的,用不着在这里浪费时间。 母后给我一个玉佩,说是能护我仙体,不那么轻易被人伤害。其实我也知道,此行凶险,我其实可以选择不下凡游历,等三千岁后,反正我就能自由往来了。之所以不顾母后劝阻,一定要下凡游历见识一番,就是因为,这天上实在是太无聊了! 大哥朔风作为我的陪同者,接下来将要照顾我到历练结束。作为这天上的风神,他对人间并无太大兴趣,因为在人间熟络,没办法,母后只能让他带我去。 大哥带我掠过东海飞过西丘穿过云雾,落在一处不知名的山上。阳光正好,风儿正暖,感觉,是一次十分美好的旅程。正值百芳争艳时,山花遍野,闻起来,这种泥土和青草鲜花的味道,跟在天宫的熏香是完全不一样的。 “考虑到你女儿身会有诸多不便,所以接下来的日子,你就伴作男子,我们的身份就是一对游历江湖的兄弟,你不要与凡人接触太多,平日里多看多听,少掺和,知道吗。”大哥十分不放心地说。“不能轻易掺和凡人之事,介入凡人因果。” “大哥哥放心……”我乖巧地点头。 “这把剑和这个哨子你收好。毕竟我不可能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块,而且你仙身被封,我根本不能感知你的仙气。所以,有什么危险,吹这个哨子,我便知你在哪。”大哥将哨子系好,递给我一把剑,右手一挥,我就发现我换了身男子装束。 “习惯就好了。”大哥笑我,“这新鲜劲儿一看就是第一次下凡。不过瑶姬啊,人界可没你想的那么好玩哦,要小心坏人,你现在的模样,在人界不过是个年轻的十六七岁的姑娘,你又不谙世道,可知世事险恶,不是所有人都是善类,大哥很是担心你啊。万一我疏忽大意,于你而言,可是灾祸。” 我挽过大哥的手臂,撒娇道,“知道大哥关心瑶姬,所以我一定紧跟着你,坚决不会离开。” 大哥表示不信,“你待会儿到了都城,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不信了。” 我觉得大哥说的对,我就是那种意志不坚定的。此时看着这车水马龙的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景象好不热闹!我简直按捺不住心里的冲动。好在,大哥理解我,带着我从这条街逛到另一条街,从大小首饰到武器工艺,一直从正午到日头西下。为满足我的好奇心,简直带我将半个都城都逛了。 “半个?还没有,”大哥笑道,“这一半还不到呢。” “哇……”我举起手里的糖葫芦,开心地转圈圈,“我简直太喜欢这里了。大哥,这里太棒了。”虽然这里的建筑没有天界的精美,也没有天界的洁净,但是,好热闹啊。我就喜欢热闹,这两千年来,可闷坏我了。 “可不可以就在这里长住了。” “不可以,你是专程来人间游历的,我当然要带你把人间走遍。这只是一种风景,人间的风景多着呢,你往后就知道啦。” 哥哥抬头张望一阵,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 说罢,大哥便带我在附近的客栈住下。 由于今天实在是太兴奋了,一闲下来,我就觉得精力消耗过多,连站都快没力气站了。毕竟没用仙法,全程在行走,累死人了。若不是大哥带我住进客栈,我都还没感觉天要黑了。 “这凡间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快很多,我感觉在天上等不到天黑,在凡间,白天时间也太少了。”我伏在桌上,一边把玩着脖子上的口哨,一边抱怨道。 “哪有什么区别。不过天界一日,人界一年。天上过一个时辰,人界,就经历了一个月。凡人的一生,于我们来说,不过是几十天的日子。你可不懂人界时光可贵。”大哥耐心解答。 “那现在,与母后她们来说,我们才离开一刻钟都不到。” 大哥点点头,“我看你好像很累了,店家的洗澡水马上准备好了,你洗个澡,赶紧休息。” 大哥说得很对,我确实十分困了,加上全身泡在水里,氤氲水汽升腾,舒服得不得了,于是我睡得更快,直接就睡在了澡盆里,直到半夜水凉,突觉全身发冷这才醒过来。 这不醒来还好,刚一醒来,还没起身呢,我就发觉有人偷偷从窗户爬了进来。“咚”的一声落地,我听得格外清楚。虽然他身手很好,落地已接近无声了,但是作为神仙,我们的五感要强于凡人。 我还看到了,暗淡月光下那人手上匕首反射出来的冷光。 不会这么倒霉,我看过很多话本。这就经常有那种武功高强的窃贼,要钱不要命,半夜时分出来行窃。我不会就遇到了。可是,我没有钱呢。我又闭上了眼睛,反正搜不到,他定会离开,我就不打草惊蛇了。 待确认那贼人离开,我就起身准备擦身体。我刚摸到桌上的毛巾,还没碰到身体呢,突然我就被人捂住了口鼻,同时,脖子上架起了冷冽的刀刃。 我有这么倒霉? “说,地图在哪。” 我一头雾水,找我要什么地图?这都能找错人了?尽管我很想告诉他他找错人了,但是那人不由分说就将我打晕…… 醒来的时候,我正被绑在一件披风里,还没给我穿衣服,那人直接就拿披风一裹,然后把我捆做一团,嘴里塞了布条,眼睛蒙了黑布,我现在动弹不得,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我感觉遭受了非人的待遇! 大哥啊,你抓错人了! 一路磕磕碰碰,十分颠簸,等到黑布被掀开的时候,我已身处密室,眼前站着两个人,还有个领头的男人带着张黑色的面具,端坐在我跟前。 “大哥,你们抓错人了啊。”等到嘴里的布条被抽出,我朝着跟前这个面具男吼道。“你们抓的时候倒是要看清楚我究竟是谁啊!” “张小姐,我们只想要地图,你只要愿意说,我们就会放了你。” “莫名其妙的,我不姓张。”我有点无语,“我就好好的住个客栈,也能被误抓。你们什么眼神?有没有调查清楚张小姐是哪个房的?我不是你们要抓的张小姐,我也不在乎你们是谁!总之!你们抓……” “啪”!站在一侧的女人毫不留情给了我个耳光,把我抽得直愣愣的。我长这么大,两千岁了,还没有人打过我的脸。 “张小姐,”这个冷眼女人皮肤很白,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惨淡阴冷,她伸手摸摸刚刚打出来的五爪印,柔声道,“疼吗。” 我没忍住红了眼眶,但是这样的情况我怎么可以流泪呢。我狠瞪着那女人,逞强地扬起了嘴角,心里早就将她碎尸万段了。“你放心,我会将这一巴掌还给你。”这种时刻,怎么可以输了气势呢,我好歹是个神女,是天界的公主。 女人一把薅起我的头发,“地图在哪里,老娘不跟你废话。” 我挣扎不掉,只能被她这样蹂躏着。我厉声道,“我说了不知道!是你们抓错人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她的房间。”面具男悠悠地说,“再怎么马虎,也不可能住进别人的房间。总之,你今日不把地图的下落告诉我们,就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么,就算抓错我了,也不可能留我活口。完蛋,我不会死在这凡间! “你倒是有骨气。”这个女人又是揪我耳朵又是揪我头发,还时不时甩我几个耳光。“没用的,你可知道,落在我们手里,不说也要说的。” 女人手上的劲道又狠了几分,这个凡人,就是欺负我不能使仙法。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长相了,到时候我不仅让你死得难看还要让你投胎去做猪! 脸都肿了,我还是无法给出她们想要的地图的下落。我知道,眼下这样的情况若想得救,起码要能够告诉哥哥我的下落。还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发现我不见了。我身上所有的法器都在沐浴时摘下了,此时我没有任何法宝护体,亦无人能知我受此非人待遇。 女人望向戴面具的男人,男子不说话,面具在幽暗的烛光下似笑非笑,两个黑洞洞的眼眶摆在眼前很是可怖。环顾四周,这里四面徒壁,阴暗潮湿,连些活物的影子都不见有。 “知道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出来的。”男子伸出右手,手心幻化出一个小木匣子。 我不得不好生打量他一番。如果我没看错,他使了法术。这样的小法术,人间虽也有能者,但是他的灵气有种并非善意的气息。虽然我没有比较过三界的法术,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人,可能不是人。而且这个小匣子里,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污浊之气涌动,很是不祥。 这下我有点害怕了,如果发现我是个仙子,他们又会怎么对我。不敢细想。 女人一把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张开嘴来。接着,戴面具的男人,打开匣子,从匣子里引出一团正在蠕动着的乌紫色的暗影,作势要喂我。 “我说!我告诉你们!我都告诉你们!”不管怎么样,先哄住他们再说,先保命。 “我们改主意了……”女人手中的劲道加强,我诧异于她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 她们要干什么!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这东西可不是善类,怎可吃下肚。可我被束着手脚,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我紧闭嘴不从,女人甩手就是一掌,力气之大,直将我打得晕头转向。她揪起我的头发,将我整个人从地上薅起来,男人顺势将那暗影送入我腹中。 着实无奈。我若生来不是神仙,生来没有神力仙法,只是个柔弱的凡人,那长到这么大,要吃多少苦。 没过多久,我就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眼前发黑,意识混沌。是那团暗影在蚕食我的意识,我感觉得到它的浊气与我的相冲,我却无法将它逼出体内。 “你们给我喂了什么!”我大喊,“你们是什么人?绝非善类,你们不是凡人!” 女人扬起鲜红的嘴角,白皙的脸庞扬起鬼魅的笑容,“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听话。” 意识混沌之际,瞥见一黑衣人匆匆而至,俯首作揖,“宗主……此次任务,属下……” 第7章 倒霉蛋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个冰冷又昏暗的屋子里,像是一间牢房,只看得清远处幽幽的几缕烛光。 身上束缚我的绳子已经解开,我赶紧爬起身,恍惚想起那人喂我的东西,赶紧盘腿坐下,运功,还是什么都使不出来。本来是怕我们这种天生神力的小神仙下凡游历的时候施法捣乱,如今可是连自保都束手无策,这个不太合理的规矩真的是得改一改了。 我伸手摸了摸光碌碌的脖子,没有法宝在身边有几分失落无助。虽然大哥神通广大一定可以有很多种办法可以得知我在哪里,不过,他们是魔界的人,难保不在这里设结界……看来,就只有先依了他们,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再见机行事。至少目前,他们还没说要杀我。 话说回来,他们到底要找什么地图。这个戴面具的男人无疑是魔界的人,明显,这是魔界与人界恶人勾结,抢夺资源。魔界的人唯恐天下不乱,既然能吸引魔界的人出手相助,这个地图怕是不简单。方才它们喂我的是什么东西,是药吗?我觉得它一定还在我体内。是蛊?可此刻好像不太感觉得到它的存在。那只是一颗让我说话的药丸吗。我倒是听说过这样的法术,迷惑人心智,仿佛成了玩弄于掌股之间的傀儡一般,想问到什么,想要他去做什么,百依百顺。 我昏迷才醒,这昏迷之中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那女人下手着实重,我脸上还火辣辣地疼,头昏脑涨的。这牢房里凄冷,放眼望去,除了远处幽幽的几盏烛灯,视线内是无边的黑。 很想母后和哥哥们,还有凝沫和烨,还有幼幼和云翎……一对比,我才知道我以前过得多么快乐,过得多么自由和任性。我太背时了,魔界的人也太可怕了,这世上的恶,纵使人人避而趋之,却是防不胜防。 牢里阴风阵阵,我缩成一团,身上的衣服粗糙又不保暖,我只得眼巴巴望着远处那几晃摇曳的模糊烛光…… 蓦地,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起,我用衣角拭去眼泪,转身坐正,一脸淡漠。我是个神女,被人欺负了,怎么能这样轻易地流泪。 那两个男人扔进来个人,接着又将牢房锁上,扬长而去。 只见那人被打得血肉模糊,像是个男人,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我伸手摇了摇那人,刚将他翻了个身,那人就朝我呕出一团血,接着又奄奄一息地一动不动。虽然很抗拒他满身的血,但神女天生对万物怀慈悲之心,我还是伸手探了探此人的鼻息和脉搏。死不了。 接着我伸手点了此人几处穴位保命,不料他又喷出一口鲜血,直溅我脸上。我伸手擦了擦那糊我一脸的血,长叹一声。 昏了有些时候,那人可算是醒了过来,轻声说了句缥缈的“谢谢……” 我心里升腾起一丝暖意,顺道也回了他一句,“不用这么客气,反正两个人同病相怜,你还比我惨。” 那人缓了好一会儿,才说出第二句话,“你也是白山弟子?……” “我不是。”尽管我很想问这是件什么破事,但我还是忍住了。大哥说了,我不能随便插手,即使是魔界的人也插足了,我也要保持无知,目前知道得越多我越危险。 “你是张家人?”那人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见不得,只好将他扶起。 “也不是,是他们抓错人了。” 我听这人长长地舒了口气,接着硬坐起身来。盘腿,运气,这人是修道之人。 “你也够倒霉的。” 那人扶开脸上杂乱的头发,我这才看清是个年轻男子,模样跟我差不多大。 “我叫阿瑶。你呢。” “我叫微言。”他一手支起身子,一手扶着胸口,像是抱歉道,“你不应该卷入此事,如今你进来了,怕是……” “我倒是不怕,如今性命问题倒是不紧迫。”只是时间问题,我肯定会得救。 “姑娘知不知道,这些家伙不是人。” “我知道。” “姑娘这般淡定之人倒是少见。” “人各有命,亦毋须紧张。” 这个微言像是看出来我不想说,也就不再追问了。这黑乎乎的牢里也没什么好做,有人在却不说话,真闷。其实我也想告诉他的,但是,我们也有规定,在凡间不能随便告诉他人自己真实身份。你看,天上这么多规矩,害死的还不是天上的。 我知他是修道之人,顺口又问了句,“这里是不是设了结界。” “是……而且设结界之人,法力强大。” “好,”我努努嘴,那大哥找我估计要费点力气了。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那你告诉我,他们要什么地图。” “他们……要重启玄门。” “玄门?” 玄门,也就是三界交界之门,是一道极其强大的结界。相传很多很多年前三界大乱,妖魔鬼怪肆虐人间。天界的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把魔界的东西赶回老巢,神祖用强大的神力为三界整理出新的秩序——也就是玄门结界。三界各物各有灵气,所以三界之间来往,都有受限,尤其是天魔二界,天魔去往异界都会遭到玄门之力压制,修为越高者越受其压制与反噬,还会元神撕裂,修为尽失。于人界而言,玄门结界限制了修为高的魔物进入人界,人界与天界通行并无阻碍,人界因此受到了天界庇佑。所以,一旦玄门有异,三界秩序就混乱了。总之,这是一道,绝对不可以开启的封印。魔界之心,昭然若揭,这是想引发三界大乱。这么重要的结界,当然不是那么好破的。 相传曾经有个凡人得到天神的点化,为报天恩,他的家族就历代守护着这道结界的秘密。这个地图大概就是找到结界秘密的地图。 “所以,她们说的张家,便是历代守护这扇门的家族吗。”我紧簇眉头,接着问,“如今魔界的人插手,张家的人正在逃亡?” “正是……” “你们白山出手相助了?” “是……” “人界能容纳人神魔三界之物,自然世间妖魔鬼怪什么都有。相传人界有得道者自成门派,携手下弟子维护人界平衡,斩妖除魔,抑邪扬正。白山,便是一派?” “阿瑶姑娘是你哪一派……”微言激动得挪了挪身子,“如今我们白山庇护着张家,替他们守着他们历代守卫的秘密,也是这些人的目标所在,如今,若各大门派不联合起来,我们白山,也难抵挡魔界的攻击。” “这个……我是散户……我随哥哥云游四方,不是什么帮派弟子,也不是什么江湖人士。” 微言暗嗤了一声,“阿瑶姑娘落入他们手中也真是倒血霉了。” “唔……”我挑了挑眉,那可不。不过也得亏我在这,知道了他们魔界在背后做了什么腌臜事。 微言挪了挪身子,轻咳了几声,“他们没从我身上问到有价值的东西,你又是他们误抓进来的,你说,我们两个还有什么价值。” 感情这微言是觉得我们要死了吗。 其实我也怕死,但是,在还没死的那一刻我还不会感慨万千。人的死亡,是下一个轮回的开始,称不上消亡。而神的死亡,是永久地灭亡,我的肉身毁了,但我还有我的元神,也称不上死。我的元神呢,又岂是凡人能毁坏的。所以我根本不担心。 “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一世早点轮回,下一世提前享乐。”我觉得这个微言明明内伤严重说话会难受,他还是要这么多话。 微言硬支起身子,手上变幻着手势,明显他是要施什么法术,眼下他这个样子,调用灵力只能让他受伤的五脏六腑再度折磨。 过了一会儿,他泄下气来。 “你也不要泄气,柳暗花明又一村,谁知道我们会不会就快得救了呢。”确实也没什么特别好担心的,虽然我现在身上没有哥哥的哨笛,而且也施不了法,但是呢,我大哥好歹是个神仙,我失踪的时候经过了哪些地方,他跟土地爷打听一下就差不多了。而且,就算这里有结界,他一下子找不到我,他也一定有法子的。 “青衣坊这个谋士并非善类。师父一直怀疑他是魔界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那玄门之传言极有可能是真的……” “哦?说来听听,”这个引起了我的兴趣,还没有什么关于玄门的秘密是天界的古书上看不到的。虽然我不曾去了解过。 “江湖上一直有个传言,说,张家世代守护的玄天山下有一秘宝,能破玄门结界,开了玄门,将承得神祖毕生神力,从此披靡无敌。如果是真,人界想要,魔界亦想要。” “凡人脆弱的肉身和魂魄怎么能承受得住上古神仙的神力修为呢。而且,若真有破除玄门结界的秘宝,真正的秘宝也不可能藏在凡界。” “凡人信。”微言轻叹,“人的欲望走在理智走前头,有了这个神力便无所谓生老病死,甚至天下独尊,三界皆无可比拟之人。这样的能力,有谁不想。之前虽然传言一直在,但是谁也没能证实,无人能动张家分毫。但是,就在传言渐渐归于平静的时候,突然间世上多了个青衣坊,这个青衣坊不可小觑,三年时间,让张家祖辈守护的玄天山岌岌可危。” “玄天山?”我自然是不太知道的,古书上也没有记载这玄门究竟在何处,倒是说,神祖产于天地,自这之后便也归于天地了,这玄门虽无形,却可以说已就是这天地之法,三界、万物之规律,更别说什么破解的法子了。我开始有点好奇。听微言呢喃话语,虽不太有头绪,又多充满埋怨,但是,事件扑朔迷离,显得很神秘,有趣起来了。 “相传玄天山下有远古壁画,上面刻有密文,密文便记载了寻找玄门之法,以及如何设这结界如何破解之法。”微言歇了歇继续道,“但这件事只是张家历代传下来的说法,他们要找的地图应该是张家祖上传下来的,传说中找到壁画的地图——《玄门策》……可怜这张家老小,虽祖辈极其虔诚地守护这些东西,信奉神灵,现历代守卫的玄天山眼看将要落入青衣坊之手,带着他们祖辈守护的地图如今颠沛流离,这样的事态,也没见有神灵来帮他。” “唔~三界之中,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这天界要管的时候,还没到呢。”我自是不许他这样说天界的,虽然天界的人确实也一直都是独善其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我看微言脸色愈惨,制止他,“你也别说话了,如今内伤在身,休养休养。兄弟,人这一辈子,都已经注定了的,生也好死也罢,都只是在人界走一遭。你心大些……” 微言不语,听他暗暗小声叹气,其实我也能体会他的心情。看上去,这确实是条死路,但是我掐指一算,吉,意味着,困境将解……所以,我真是一点都不急的。 我们困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与世隔绝,各自靠着寒凉的墙壁,闭目养神。周遭静得出奇,跟我想象的凡间静谧却又有趣的夜晚不太一样。听说,春天有春雨淅淅沥沥,夏季有蛙声阵阵,秋时有虫儿欢唱,冬天静卧听雪……第一次下凡就遭遇这样的事,真是不愉快。想都不要想,等大哥找到我,立马就要将我送回天上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我听微言吹起哨笛来,简简单单的音符,串出悠长又空灵的旋律,隐隐夹杂着些呜咽,似在呐喊,又在高歌。我忍不住朝声音的地方摸索过去,仔细地借着烛光瞧他。 “你吹得是什么,这个声音真好听。”我想了想,思索着得要打个贴切的比喻,“就像,风儿在唱歌一样。” “这只是一个骨哨。”微言轻轻摩挲着哨子,“我们白山弟子每人都有的。代替信鸽,借哨传信。但是,毕竟用的是法术,穿不透这结界。” “你总说起白山,这么喜欢这个地方吗。世界那么大,这么有趣,为什么不到处看看呢。” “白山上,有我如父似母的师父师娘……有我亲兄弟姐妹般的师兄师姐师弟师妹。有我喜欢的姑娘,有我没完成的任务,有我的童年我的理想……我今年十七岁,四岁那年我就上山了,这么多年来,白山就是我的家。”微言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气里尽是悲凉。 “你放心,你不会死在这里的。”我安慰道,“我懂些医术,你只是受了内伤,调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微言又轻轻叹了口气,“今日该是十五了,好日子……” 我感觉微言正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你说出来,可能会好受点,我反正是个陌生人,可能很快就要分开了。” 微言轻轻笑了笑,“你有心上人吗。” 这可把我难住了,我没有心上人啊,对啊,怎样才算是心上人呢。凝沫,烨,幼幼,云翎算吗。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我不是什么英雄,更是难过情关。”微言戏谑自嘲地说,“你可能看不见我的样子,我长得不好看,瘦小,面相凶,所以小的时候,白山的伙伴都不会寻我玩耍,但是有两个人不会,他们是我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朋友。可是,他们却惺惺相惜,两情相悦。我们之间,如此必定有人要一厢情愿的……你跟着你大哥云游四方,有玩伴吗。”可能是觉得我不懂,微言停了下来,问我。 我心里乐,怎么可能,我朋友多的是,凝沫和烨,都是那种交情跟年纪一样长久的朋友了。 见我一下子没说话,微言又轻轻哎了一声,“本来完成这次任务就要去喝他们喜酒了。一个是师兄,一个是师姐;一个是兄弟,一个是心上人。两个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祝福他们,却难忍心痛。这样的场面于我而言,我宁愿选择待在这暗无天日的牢中被世人怀念……” “傻微言,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世间痴男怨女如此之多,男女情爱真这般可怖吗。 “也许……” 如果可以,我定助你平安归去,帮你忘却这些尘俗烦恼。 第8章 西丘疗养 气氛沉闷得像是凝固了般,微言身上的血气直往鼻孔钻,令我阵阵发昏。我也不知道我在这个鬼地方已经待了多久,作为神仙不需要进食进水,于是也更没有时辰概念了,也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发现些什么线索,怎么还找不到我。 “咕噜~”微言的肚子开始抗议,他挪了挪身子,脸上带着些许尴尬。 “你被抓进来多久了。” “三天了。”微言答道,“我也不期盼着能够再出去了。”说着,微言从脖子上取下骨哨。 “你干什么。” “这个哨子与白山相通,我如果把哨子毁掉,师父就能知道,我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看他运气的架势像是真想把这个哨子毁掉,我赶紧制止。“你把哨子借给我,兴许可以得救。” 微言半信半疑把哨子递给我,其实呢,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有没有用。我想吹首大哥熟知的曲子。大哥喜音律,常自己作些曲子,我大多不记得了,依稀记得些旋律。如能吹出来,只要大哥能听到,便肯定能知道我在何处。 听我吹完,微言眼里发亮,“阿瑶姑娘,这曲子,甚是……” 微言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阵强光一声巨响过后,牢房里多了个…… “大哥……”我欢呼着扑了上去,热泪盈眶,“呜呜呜……你可来了,你再不来我怕是就见不到你们了……” “怎么回事。”大哥面色凝重地上下打量我一番,然后轻戳了戳我发红的脸,“你且细细说来。” 有人给我做主我自然是毫不客气的,一五一十,把看到的听到的全都说了出来。同牢房的微言早被大哥使定身术定住了,造型定格在伸手遮挡强光的那一瞬。最后我告诉大哥,这个微言正是同张家一同守护玄门秘密的人,是个好人,待会儿要一起带走他。 大哥的表情更为凝重了。“你是说,玄门?” “对,就是那个封印魔界至邪魔物的玄门。” 大哥稍加思索,暗哼了哼,“魔界的人真是自不量力,这玄门岂是他们能打得开的。” “嗯?”我有点懵,不懂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们不可能打得开玄门,这是人间的纷争,你不要管了。”大哥说毕作势要带我走。 “诶,大哥,这不只是人界的事呢,这可是玄门啊,会引发三界大乱的。魔界的人作祟,就是想重挑天魔之战呢。这难道不重要?” 大哥一脸无语,“对于你来说,重要的就是,现在赶紧回去!”大哥平时就高冷,风一样的男子,说话办事也是极其利落的,印象里三个哥哥里就大哥最凶。 说毕,大哥已经将我带了出去,回到了客栈。 我有些发愠,“大哥,明明说要你把那人也救出来。”不仅是他不救微言,而且,玄门这件事竟然不能被重视?大哥好歹是天帝之子。 大哥拿折扇敲了敲我的头,“都说了不能改凡人运程,你个傻丫头。” “他要是待在那里面,肯定会死的。大哥,你是个上神,已封神职,法力无边,为什么不管管玄门这件事。” “他是修道之人,眼下结界已破,他怎不会自救?还有,绑你的人既是魔界的人,我那样大方地破了他们结界闯入领了你走,他们岂能不知。知道天神已知此事,魔界的人定会收敛,毕竟人界受天界庇佑,这人界的玄门之乱……瑶姬啊,这人界是阴阳调和之地,三界之事也皆是讲平衡的,都很是复杂。所以即使是在人间,也不可能将魔界的东西赶尽杀绝,能在控制范围就合这天地之理。大哥不是不管,这件事,管起来,得整个三界一起管,岂是你我一已之力能改变的。” 大哥既然这样说,我自是无话可说。确实,如今没了结界,微言自是能通知白山师兄前来营救。同时,我也自知,这人间,肯定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的。 我知道,大哥定将微言脑中关于我的记忆抹去,也不知道微言最后如何离开的那里,今后又有什么生活和经历。真羡慕凡人,世代轮回,每一世苦也好乐也罢,都是不一样的,哪像我们神仙,长长久久,千年如一日啊…… 果不然,大哥立马就带我回了天界。捧着我的小脸儿,母后心里一阵心疼。 “这凡人下手如此恶毒……” “所以说啊,母后,以后小神仙下去游历还是不要设太强大的法术封印我们,你看,我连自救都无法实现,要是运气不好,坏了肉身,或者说被什么妖魔鬼怪伤了元神,那才倒霉。”我添油加醋道。 “什么晦气话……”母后制止道,“历来流传下来的规矩守肯定是当守的,不过,这个仙身如何封嘛,以后啊,确实还是要考虑周全些……”就知道母后是个通情达理的神女…… 回到天界,有仙气滋养,我脸上那点红肿没一会儿就消了,等我回到鹤鸣山的鹤鸣殿,已经与平常无异了。 幼幼与云翎像是前脚刚到,见我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脸诧异,“公主这就回来了?这……刚刚才送走啊。” “是啊,我这倒霉神仙,在凡间玩都玩不顺心。”我叹着气,兀自坐到一旁喝起茶来。无意瞥见云翎眉头微蹙,看我几眼又思索好一阵,像是有什么话想说。我放下茶盏,道,“云翎,你有事?” “公主,实不相瞒,我感觉你的气息跟往常不太一样。方才送你走时,你周身的灵气还十分纯净,但这会子,总觉得怪怪的。” 幼幼听闻,赶紧凑过来蹭了蹭我。“好像是,又好像不是。怎么有股食物的味道。” 我也仔细感受了番,并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哈哈……莫非我在凡间待了几日,自然而然地沾染了些烟火气?”我哈哈笑了笑,“云翎,幼幼,你们快来闻闻,记住啦,这就是人间的烟火气哦……” 再往后几日,我就感到很苦恼了。因为幼幼也说我身上有股怪怪的味道,说自我从凡间回来,身上就若有若无地飘着几丝怪味。起先我还以为是幼幼没什么见识,可能是闻到了些什么没闻过的味道。我每次问她闻起来什么感觉,她都说,像是香香的,又像是酸酸的,有时候又好像是臭臭的。 幼幼的回答极其不靠谱,但是,听她提起的次数多了,我不得不感到蹊跷。于是我再度转问云翎。 “的确,公主,你自从去了人间,跟以往有些不一样。起初就像是沾染了些什么,但如今这么久过去了,虽然较你刚回来那时要正常得多,但是,这个味道却一直没有消散。”云翎蹙起眉头,很是认真地说。“从我出生至今,我最熟悉的便是公主你的气息,如今大致可以确信,是公主自身的气息不对,并不是沾染了些什么,无奈我资历尚浅,也不能判断是何种缘故。这个原因极可能就出在凡间之行。” 我自身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将此事告诉了母后,她特地请来星君为我好好瞧了瞧。 星君说,如今,我仙气不纯,可能就是因为元神受损,是被魔界的东西伤了元神,而且我极有可能是中了毒,此毒未解,所以回到了天界有仙气养护也不能好…… “元神受损,这么严重?”母后眉毛都拧作了麻花,“瑶姬啊,你不是说伤你的是凡人吗。” “我大概猜到了。那时我仙身被封,那恶人还喂过我一颗药丸,戾气很重,食过之后,我便不省人事。按他们所说,这颗药丸吃了就会说真话,大概就是控制凡人神智的,如今来看,那东西确实是魔界的妖物。虽然我是神仙,可毕竟也到了我肚子里,大概是它伤了我元神。”我抚额叹道。我就纳闷,戾气那么重的东西,还致我昏过去,怎么可能一点事儿没有,那时我还能感受到那戾气存在我身体里,如今怕是早已习惯它的气息了。 “中毒这事,不可小觑,好在你早些回来了。”母后忧心忡忡地道,继而又向星君讨法子,“星君,可有什么法子好调养。” 星君毕恭毕敬地朝母后作揖,“回娘娘,这还得去西丘请教最有经验的药仙大人。方才小仙替公主解毒,但丝毫无用,故,只能试试,去西丘求仙草神药来解毒。这三界里,大概还没有西丘不能解的毒。不过小仙认为,公主元神受损一事更严重,去西丘之境调养一段时间最好。” 母后忧心忡忡,“可这西丘毗邻人间……难道不可请西丘的人来回走动吗。” “娘娘,西丘与天宫隔着一线东海,有些神草现用更好,再说,娘娘大可放心,西丘虽鱼龙混杂,但是块极好的地方,论汲取天地精元,修习养身,还有哪里比得过西丘呢。西丘再偏远,好歹也是天界境内,安全。” “依你的意思……” “公主得安排在西丘小住,边治边养。” “西丘?!” 西丘这地方我倒是不算陌生,偷跑去过几次,不敢多去。毕竟跟天界隔了一小道东海。因为太靠近人间,偶尔会有些不好的东西,而且有很多凶险的禁区。我清晰地记得,几百年前我跟凝沫在西丘跟人界的交界处杀过一头凶兽,那可叫一个难缠,西丘确实也不是那么安全。 说罢,星君又瞅了瞅我,“小仙也知娘娘会担心公主淘气。虽西丘虽毗邻人界,但公主您是万万不能私自下界,人界更是复杂,而且没有仙气庇佑,您体内的魔界之毒,恐会死灰复燃。如今元神受损,同样不可消耗自身灵力过多,恐走火入魔。” 母后轻轻叹了叹,道“那便先依星君的法子,今日就让瑶姬过去。元神受损是大事。” 母后肯定也是担心西丘会有不干净的东西。她从来都觉得西丘是个蛮荒之地,地势偏远,情况复杂,而且那处的仙族大多很野蛮。当然,我是去“休养”的,我才不会去杀凶兽呢。幸福来得太突然,终于可以离开这沉闷的天宫了。 到了西丘,幼幼简直开心得不能自已,她从没来过西丘,一下子看见这么多花花草草,一下子看见这参天林木,开心得到处飞来飞去。 我也很开心,我很喜欢西丘。这里有一年四季,也有多变的天气,三面环海,有山有水的。西丘可是休养闭关的好地方。 不像东海和天宫有豪华宫殿琼楼玉宇,西丘的一切都讲究“自然”二字,没有刻意的雕琢,枝干层层重叠遮蔽,便做了房屋住所。以前烨告诉我,在西丘,见到一切都是有灵性的生灵,在西丘这个佳境,沐浴在日月精华里,凡物也可修行。所以,西丘有诸多仙族,各族皆有族长,虽由山神统辖,地位与山神并无一二。 母后觉得西丘是蛮荒之地,主要是西丘不像天宫没有那么多死板的规矩和繁冗礼仪,在这里只要不违反天理,一切行为都是可行的。这里物种丰富,万物和谐也允许有合度的杀戮——物竞天择,弱肉强食,在这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山神热情地接待了我们,见我不想住进丘名宫,就给我们安排了一处别苑,告诉我晚些时候,带我去见药仙。说是西丘东境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行离开了,他派来保护我的仙将很快会来找我。 闲来无事就带云翎跟幼幼到处走动走动,我只感觉我逃脱了一个牢笼,母后吩咐过山神,除了身边之人,不得公开我公主的身份,所以这里不会有人在乎我这个公主优雅得体与否,也不会有人关注我这个公主做了什么,我觉得这里简直是自由的国度。 夕阳西下,微风和煦,花香鸟语,好不自在。我跟幼幼在湖里玩得正开心,不远处悠闲躺着的云翎突然一个激灵跳起来摆好了架势。 “谁在那里!出来!” 草丛里好一阵骚动,猛然跳出来一个少年。 “我还想问你们呢!”那少年双手环抱,嘴里叼根草,棕栗色的头发斜散地绑在脑后,抄着手,看上去整个人散漫自在却又有一股逼人的气魄。他漫不经心打量我们一番,望向我时眼神里带着威慑和杀意。似是发现猎物了般,有些摩拳擦掌之意。 “报上名来,哪里来的。” 第9章 兮与曦子 这男子模样比我稍年长些,身后跟着一只威武白狼,一主一仆吊儿郎当,桀骜不驯,像是很厉害的样子。那白狼龇牙咧嘴的,凶神恶煞,幼幼吓得躲在我身后直哆嗦。云翎一个箭步将我们护在身后,与那人剑拔弩张对峙起来。 此人身处西丘,周身仙气绵绵。我自是不怕。 几个回合下来,云翎落于下风。“你又是什么人物!”云翎凌厉的双目紧锁目标,衣袖间带起阵阵清风。 “喂!你们是外地的,天宫来的还是东海?”男子将狗尾巴草扔掉,朝我努了努嘴,示意我,“其他两个不说,她是谁?要知道,闯入西丘的妖物我们是格杀勿论的。”说着,招呼那白狼朝我而来,“阿瑞,咱今天中午换换口味,吃嫩肉如何。” “休想!”云翎甩了甩袖子,“既知道我是天界之人,你如此放肆,不怕酿下大错。” 我将幼幼拉到身后,反问道,“我身上妖气很重?” 男子愣了愣,许是见我如此大胆,更是上下打量我一番。“对,妖气,也混杂着仙气,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那男子坚定道,他身侧的白狼龇牙咧嘴好一会儿了,等那男子一发号指令,立马就能将我撕个粉碎。 “我身上既也有仙气,那我便有资格问你又是谁。” 男子细细思索一番,稍显平静,“莫非,你就是我父亲说的天宫的瑶姬公主?” 我笑了笑。果然,母后还想为我多增些兵将保护,又怕声势过大,弄得天界人尽皆知,就吩咐山神给我指派神将守护。眼前这人,便是了。看起来他年纪与我相仿,小小年纪就是位神将了? 男子到底还是个明白人,收起长弓觑了我等,淡然道,“我倒是什么妖魔鬼怪,原来是天界小公主啊。害我白兴奋一番,以为抓到妖兽了。我叫阿兮,是山神次子,父王说,让我来保护你。”阿兮抱拳作揖,“父亲紧急将我从南境传唤回来,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原来,公主身边已经有个侍从了嘛。” 白狼见兮殿下作揖,也朝我俯首,“阿瑞见过小公主殿下。” 我合手欠了欠身,“我叫瑶姬,平日也随和得很,也不用小公主小公主地唤我。” 阿兮殿下跳上狼背,“好了,父王说药仙行动不便,要我带你去药仙住所,你上来。” 我发现,飞的神兽和用跑的神兽,感觉是不一样的,我跟阿兮坐在狼背上,简直可以用一个惊险刺激来形容。落地轻巧,行动迅捷,走的路险峻却如履平地。我本是抓着阿瑞的毛发,不知怎么,整个人紧抱着阿兮不敢松手了。 “哈哈哈……瑶姬公主,你胆子这么小?” 紧接着,只见白狼纵身一跃,横跨万丈深渊,虽平稳落地……却着实紧张得我出了一手汗。可谓酣畅淋漓,这是从未有过的体验,刺激! 待阿瑞停稳后,我颤颤巍巍从狼背上下来,只觉双腿发软。云翎和幼幼紧随而至,云翎上来就狠狠批评了一顿,“殿下你跑得这样快,险些将我二人甩掉,是何居心啊。” 阿兮笑了笑,“臭鸟,你以为,我真想吃她啊。” 云翎摇了摇头,表示对这个人无语。阿兮却大言不惭地说,“你们天宫的人真是开不起玩笑,老弟,来了咱西丘,能不能恣意一些。” 我瞅着云翎一脸黑线,忍俊不禁。云翎这算是遇到了第二个凝沫。云翎确实太正经了,来西丘培养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哈哈。 药仙的居所很安静,鸟语花香。说实在的,我平常能偶尔来西丘讨点仙蜜仙草什么的,因为是偷跑出来,其实也待得不久,像如今深入西丘,奔走在这片土地,在西丘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这样生机勃发的地方,任何繁冗的清规戒律都是对生命活力的压抑。 药仙是个年长的老者,一手捋着白须,一手给搭脉,眯着眼睛,像是在细细思索,又像是在听窗外阵阵鸟鸣。 幼幼和阿瑞在院子里玩耍,阿兮和云翎则在一旁边喝着茶边进行着怪异的眼神交流。 良久,药仙睁开本来就不大的眼睛,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睁开了眼睛。 他慢条斯理道,“公主此脉象,怪矣。看气息,公主仙气与妖气同存,把脉象,这脉象似稳却浮,若良亦妖啊。公主方才所说,是食了魔界的魔物,很有可能是在人间还呆了段时间,这魔物浸入公主身体,伤及元神。是毒不假,但这毒……闻所未闻,妖得很啊。老朽试着解解,公主元神有损在先,重在调养,近期切莫用仙法,恐走火入魔。” 星君的说法是,我在山神这里有治法,可是,如今听药仙这样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是没法治吗。”我微蹙眉头,心里慌乱。自从从人间回来,我偶然会做一个噩梦,梦见一团挥不去的黑烟缠绕着我。随着日子的推移,我已经很久不做这个梦了。但我听说,神仙做梦,多是预兆。 “哈哈,公主切莫担心,好治好治。只是老朽不懂此毒,还得去查阅些书籍,才能给公主一个准确的答复。”药仙一手捋着长须,一边笑道,“公主,这三界里的毒,各界有各界的毒法,魔界的最为诡谲。公主多加小心,那些不能做的,还是万万不要做。” 我低顺了眉眼,轻轻点头。 回去的路上阿瑞跑得倒不是很快,头顶是参天林木,云翎跟幼幼根本无法畅快通行,遂飞在百米高空。我听着阿瑞的喘息,听着鹤鸣,一路游神。 “瑶姬,问你个事。” “你说。” “是不是你们天宫的姑娘也特别好看。” 我噗嗤笑了,“是啊。我那个小灵兽是不是特别好看。跟你说,当时她化成人形时,整个天界,好多人来拜访我,就为一睹她芳容呢。” “啊,不是。”阿兮回过头朝我眨了眨眼睛,“我说的不是它。” 我被阿兮这一无厘头弄得有点懵。 只见他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道,“你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像月牙,跟星星一样亮。” 第一次有人如此夸我,不经意就红了脸,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偷偷瞅阿兮留给我的背影和飘逸洒脱的翩翩衣袂,恍惚间,觉得他的这个率真似曾相识。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自然,天界各境走动频繁,多少是见过的。而且神胎天授不常有,你出生那日竟然一日降了三个神胎,我们这一辈谁都知道你们几个。”许是见我怯生生地找话题,阿兮笑了,“哈哈……我们西丘,随和热情……你初来可还习惯。” 我只知道山神有两个儿子,我们以前应是见过的,但阿兮的名字我倒是才听说。每年天宫都会宴请各境统领和神君们一起议事,有什么喜事,统领们也会携家眷前来,各境走动得多。虽是西丘统领山神之子,个性张扬,却没有架子,他像是凝沫……跟烨的综合体。 “我从夜寒宫银娥仙子那处讨了香醇的月桂酒,带来了西丘。我在西丘没有朋友,不认识什么人,既然是朋友,今天晚上请你喝酒啊……” “好啊……”阿兮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届时我跟你说道说道,咱们西丘仙族的……” 阿兮只比我大一千岁,可能他跟凝沫的性子很像,却又比凝沫更会体贴理解人,我与他相处起来,毫无压力。他总是笑得很爽朗,令人如沐春风。云翎跟阿兮初见剑拔弩张,再相处时,已然冰雪消融。二人时常切磋技艺,不仅交了个朋友,而且相互进步,也是其乐融融。不光是云翎,幼幼也很喜欢阿兮,准确地来说,我们都喜欢西丘。 半个月过去了,我并没有太大的好转。为这事,药仙成日钻进书里,各种古籍毒典,每次去拜访都是抱着书在啃。我生怕他眼睛再这样下去,就要不见了。 听阿兮说,百花谷这个药仙,随侍了三届山神大人,可见资历之深,十分受人尊敬。 在西丘一切都好,我在住的院子里有一棵老梧桐,我在它身上做了个秋千,到现在还一次都没让我成功坐上去过,给我气得。这树精倒是喜欢云翎,若是云翎去坐,它乖乖地岿然不动,还要想方设法搭个话,真受不了。 幼幼也特别受欢迎,以幼幼的姿色,不仅招的我院子周围的植物春心荡漾,还常有些小动物来搭讪,我心想,这鎏金可沉得住气,漂亮媳妇不守着,也不怕别人抢了去。 幼幼的美貌除了招来桃花,还招来了一位小殿下。 这日我与云翎正坐在院子里闲聊,突然下起了花瓣雨,阵阵飘香,此情此景,诗意万分。然而更有诗意的是,花瓣中走出来一位美貌惊人的女子,少女气度不凡,眉眼精致如画,浅笑嫣然,动人心魄。不光是我,云翎也看呆了。若不是天天瞅着幼幼,我初见这么个美人儿,怕真是魂都要被勾走了。 按女子所言,她名唤曦子,花神唯一的女儿。听闻花神的女儿容貌倾城,百闻不如一见,果真令人心驰神往。比起来,幼幼的貌美还真不如这曦子大气。同作为女神仙,我还比她年长那么千岁,与这副皮囊比起来,我自惭形秽。 幼幼闻香赶来,这下巧“二美”齐聚西丘。自幼幼来这西丘,想必谁都将此二人作一处比较。 曦子友好地跟幼幼问安,而后转过身来,朝我招呼,“公主万安……今日曦子专程来找公主殿下。”说着,朝云翎和幼幼示意,请二人回避。 我一愣,啥?长的好看的人,讲话这么讲究的? 曦子举手投足间夹带着清新好闻的茉莉花香,她先倒了两杯茶,毕恭毕敬端了杯给我,开门见山道,“作为西丘人,曦子性子也直爽。公主殿下跟阿兮殿下相交甚好,不知公主殿下对阿兮殿下有何看法?” 这个曦子……想说什么? “他吗?他人挺好的,幽默有趣。” 曦子继续道,“公主可能不知道,我的母亲与山神夫人交好,当年山神夫人说若我娘亲怀的是个女娃,便要做她小儿媳的。所以说,我和阿兮殿下是指腹为婚,要成亲的。” “哇……那真是恭喜恭喜……祝百年好合……” 曦子小抿了口茶,继续道,“您贵为天界公主,阿兮殿下与你交好是好事,可是,殿下最近,对我很是冷淡。我在想,是不是阿兮殿下不喜欢我了,觉得公主更有趣。” “怎么会……就凭曦子的容貌,阿兮殿下怎么会舍得这么个媳妇呢。我,对殿下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我在心里暗喜,原来这小花神把我当假想情敌了呀。荣幸荣幸…… 曦子摇摇头,蹙起眉头来,“可是殿下说,他不喜欢我……”曦子悠悠放下茶盏,一双清澈的眸子望着我,我只觉心都跟着那双眉目荡漾起来。 “他说,他喜欢瑶姬公主。” “额……”我一口茶差点呛到,只把沉迷与荡漾秋水的我拉回现实。我只觉好笑,赶紧摆摆手,解释道,“不会,没有这回事,他开玩笑的。”这阿兮大概是把我当挡箭牌了,可是他既然要挡箭,说明确实是不喜欢她。 我瞅着曦子那清澈如水的眼睛,柔声劝导道,“不过呢,阿兮殿下不喜欢你,是他的不好,是他的损失。曦子不必太过在怀。” 曦子秀眉紧蹙,看得出心乱如麻,眼神所及之处,黯然伤神。“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殿下,因为他名字带‘兮’,我才要改名叫‘曦子’……” 有点意外,这个阿兮,竟然有如此魅力?! 第10章 曦子的质问 曦子自顾自轻叹道,“我本来叫灼心,因为喜欢阿兮殿下,执意改名叫曦子,我对阿兮哥哥的真心,不光是我们百花谷,整个西丘人尽皆知。这下,都要将我笑话了。我看你对阿兮哥哥也没有喜欢什么意思,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阿兮哥哥就是喜欢你不喜欢我呢。” 我看曦子愁眉不展的,出于怜香惜玉,我觉得还是得开导开导她。我稍思索,道,“当时阿兮他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虽然我也不太懂这个什么喜欢啊,情啊爱啊的。但是我从一些话本子里看到,男人似乎都喜欢那种漂亮的、不喜欢他们的女孩子,你要是太热情了,他们就不珍惜了。” 曦子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我一会儿,说,“他叫我不要老跟着他,让我好好待在百花谷。然后就又告诉我,说,让我不要老缠着他,他有喜欢的人。他说,是瑶姬公主。” 这个阿兮,烂摊子硬是要让我收拾是。他话说的这么绝,让我怎么给他圆回去哦…… 我一拍大腿,“他不要你一直跟着他,也是出于担心你。西丘地处复杂,可能是怕你跟着他磕着碰着了,再说,百花谷花神大人也是有面子的神君大人,要是弄伤你,他怎么向花神交待。这一点,他对你提要求是不过分的。不过,话说回来,要是他真的对你没意思,强扭的瓜不甜。他喜不喜欢我不重要,总之,我是不喜欢他的。他不论说的是谁的名字,可见,他能如此明确地告知于你,说明,他确实是不喜欢你的。你们也认识多年,相互照拂,我猜,他可能只是将你当做好朋友或者妹妹,这些情谊也很珍贵啊……” “听公主的意思,我应该对阿兮哥哥冷淡些是吗……”曦子双目突然覆上一层怒气,“公主,听你这话里行间,你也喜欢阿兮殿下对不对!哪有这样给人提意见的。是想让我离阿兮哥哥远一点,好让你牢牢拴住他对不对。” 我顿时目瞪口呆,望着曦子哑口无言。 “啊……没有啊。我对阿兮没意思的。真的没有。我没有你说的这些想法。” 曦子的晶亮的瞳孔闪烁着怒火,“公主,作为一个西丘人,我们都以坦诚磊落为荣,我初见公主,见公主风姿卓着,气度之大,也诚心相待,并未嫉妒半分。遂来拜会请教殿下。谁料想,公主却使这样的小心思,想要离间阿兮殿下与我?是欺负我小公主千来岁,以为曦子不谙世事是么。”曦子怒而起身,“母亲常说天宫人城府颇深,如今一见,真是如此。” 我真的是冤,真没有要教唆她,要离间她二人啊。 “我没有……说实话,我也不懂这情情爱爱的……欸曦子,你真误会我了……”在曦子这个小丫头的凛然正气面前,长她千多岁的我竟然有点怯场,不说年纪,我还是个公主。这个曦子气场真是强大,长着张可人的脸儿,这责备起来,还真是,咄咄逼人。 不管我怎么解释,曦子拂袖而去,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地花瓣,继而也跟着消散了,不曾留下半点痕迹。我怔在原地,被曦子的指责弄得一脸懵逼。不管怎么说,仔细想想确实是我大意,导致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的,谁知道她这般敏感执拗。我这会子面露愧色,十足像个做错事的。 这感情的事,还真是浑水一摊,我以后可再也不敢涉足了,这种事离我远一点。 云翎和幼幼都问我与曦子说了些什么,神色暗淡。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曦子所说之事也就隐瞒了下来。想来我瑶姬两千多岁,第一次被人骂得这样伤神呢。 我去药仙居所疗养时,总会遇到阿兮。发生了曦子这档子事,我得避着他点。于是,为了避免我在路上与阿兮碰面,这次便由云翎绕道送我前去。不料想,阿兮还是跟过来了。 “瑶姬,听说你不太舒服?” “还好啦,就是不太想动。” “唔~我们这边气候跟人间相近,一年四季轮转,马上要到秋天了,近来天气转凉,要多注意。”阿兮笑呵呵的,一边捋着白狼如雪的毛发,一边逗弄着幼幼,说,“我发现,幼幼……” “阿兮……你以后可以不用常来看我的,我知道你守着西丘一片边境,事务也繁重……”我伸手将茶水推给阿兮,瞅了瞅他不明所以的神情,继续道,“我看你天天跑来跑去的,怕你辛劳。我有云翎守护,也不常去深林里走动,不用太担心我。” 阿兮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端起我的茶,若有所思。“你家公主不太开心啊。”阿兮扭头小声问幼幼,“幼幼可知怎的回事。” 幼幼瞅了瞅我,无视我威胁的眼神,趴在阿兮肩上说起了悄悄话。我汗颜,这个幼幼怎么胳膊肘老往外拐。 我瞥见阿兮嘴角绽开笑容,伸手赞许般地亲抚幼幼柔软的头发,并若有所思地觑了我一眼,道“这样,我还有片区域今日未巡到,等我……” “你快去,今日也……”我本想说今天不用来了,收到阿兮热烈的笑容我又顿觉这样泼冷水不太好。 “今日也什么……”阿兮不依不饶。 “无事……”我眨眨眼,“没什么没什么,你去忙,我近来疲惫得很,正好待会儿睡一觉。” 我望着阿兮匆匆离去的身影,总怕幼幼真的说什么给他了。当眼神移到幼幼身上时,幼幼一个激灵,举起了双手。“我什么也没有说,上次我什么也没有听到……我……我就说了上次曦子来了,她很漂亮。” 这个幼幼……不会以为我是看着曦子好看,抑郁成疾了…… 药仙说我最近好了很多,其实我没有任何不适,我一不头疼,二不头晕,身上也没有任何感受,就不像个病了的,若不是幼幼受不了我的气味,我自己都不知道。 回到居所,幼幼趴在我背上仔仔细细闻了又闻,道,“又有怪怪的味道了……”她又仔细地吸了吸鼻子,“咦?” 我心里突然一阵紧张,却听她咯咯笑道,“我闻道凝沫殿下的味道啦~”幼幼开心地蹦哒起来,“对对对,就是凝沫殿下,大海的味道……”她话音刚落,只见眼前一缕青烟拂动,凝沫的身影伴随着他的笑声渐渐清晰。 “哈哈,幼幼,你是一只鹤,怎么跟狗鼻子一样灵。” 幼幼开心地飞过去,跟在凝沫身侧,两眼直冒星星。接着我又瞅见云翎尾随滨匆匆进来,一脸严肃。云翎真的很不喜欢凝沫,而且很不喜欢凝沫靠近我。 凝沫撇了撇嘴,偷偷跟我说,“你这个云翎啊,怎么总是看贼一样地盯着我……是怕我偷你什么宝贝吗。”我上下打量凝沫一阵,一阵子不见了,他毛糙的头发依旧毛糙,装束随性,倒真是跟着西丘很搭。 我笑,“谁叫你上次打赢他了,哪天你输给他了,他就不瞅着你了。” “那他没机会了……”凝沫挑着眉在我身侧坐下,“听说你中了魔界的毒,来西丘调养感觉如何了。” “其实还好,我自己倒没什么感觉。因为这个毒未解,我受损的元神一直无法修复,药仙很紧张。这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无需……” “你都来西丘养着了,还不是大事?天后不喜欢西丘,谁都感觉到了。能让你来西丘小住,我就知道你病得不轻。”凝沫上下打量我一番,“怎么感觉……在西丘隔绝久了,你越来越土了……”他无视我的白眼,继续道,“嘿~我给你买的胭脂呢,怎么不用了……” 凝沫一连串吐槽惹得我白眼连连,我伸手捅了他一肘子,“你说你个大男人,你这嘴巴,能不能不要这么利索啊。说不过你……哼。” 凝沫嘿嘿笑了笑,“我是为你考虑,瑶姬,你现在可身在西丘,百花谷花神的女儿在此,你也不能被比下去太多。你可还记得你第一次用我送的胭脂的时候,烨看你的眼神都直了。” 想到曦子我立马又犯尴尬了。“哎呀,你别管我了。”我扫了扫额前的碎发,却不想,这捋头发因为睡姿不好,一直都是翘起来的,我怎么扫都不服帖。凝沫大概是看不下去了,伸手给我拨到脑后去,别进发带里去了。“你看你,连个头发都弄不好。还真没见过有哪个姑娘家这样邋遢的,你还是个公主,啧啧啧……王母也不管管你……我从见过哪家的公主……” 我瞅他那一直没停下来的嘴巴,噼里啪啦动个不停,细看,竟在他唇周发现了一圈青黛。在往上,凝沫的眼睛还是像深海那么静谧却多了丝神秘。我突然发觉,我们似乎都正渐渐褪去稚嫩,开始像个有担待的角色。我们长大了,开始成为大人了。 见我面色严肃,凝沫愣了愣,收回手去,以为我要生气了赶紧妥协,“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我错了我错了。” 我噗嗤笑出声来,“你就装,你有这么怕我吗……” 凝沫挠了挠头,“看来我演技还是不行啊。” 幼幼插话了,“凝沫殿下,在这西丘实在是太好玩了,比鹤鸣山还要好玩。还有还有,月牙泉里的小鱼好好吃,还听说……” 凝沫伸手捏了捏幼幼脸上的肥肉,“确实,哈哈,幼幼在西丘还胖了不少,灵力也涨了。”他扭头望向我,“你们主仆几人很潇洒嘛。” 我笑了笑,在西丘确实一切安好。幼幼拉起凝沫的手,“殿下,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上次我偶然发现的,”说着趴在凝沫耳边悄悄说道,“我连公主都没有告诉呢……” “幼幼,我可听见了……”我半眯着眼睛,这个幼幼,喜欢凝沫比粘我还粘得紧。 幼幼嘿嘿地讪笑着,我说,“近来有点嗜睡,老是困,凝沫你正好陪幼幼去玩玩,我睡会儿。等你回来,咱们一块儿喝点我做的果子酒……” 凝沫还想说什么的,瞅见我有几分倦容,也就依了幼幼,一行人离开了。 我近来总是躲着阿兮,其实人家也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好意思太明显了,总之我绝对不去主动找他,每次要经过他会巡察的路,就绕道走。 我一开始将他当成凝沫那样要好的朋友,后来才发现,他跟凝沫两人于我来说是不一样的意义。我跟凝沫还有烨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任何隔阂,可谓是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了如指掌,我们相互了解却从未想过占有,我们三个其中谁想干什么,我们都会理解且鼎力相助。而阿兮,不一样。他终归是属于曦子的,因为从小就被贴上了这样的标签,要撕下来的话,对于曦子来说,堪比扒皮抽筋之痛。看得出曦子之执拗,阿兮什么事她都要知道,阿兮稍微有一点脱离掌控,就分外紧张……说真心话,我喜欢和阿兮交朋友,但是曦子对他抱着的占有心态,不仅令阿兮窒息,也让我窒息。明明西丘人最崇尚自由。我想,这大概就是阿兮不会喜欢她的原因。有点可怜阿兮,也可怜曦子。但到底是他俩的事,我能不掺和就别掺和了。我与阿兮之间,本就是点到为止的朋友嘛……论亲近论交心,还得是凝沫和烨。 药仙摸到点头绪,觉得这个解毒的引子,得照着原毒来炼化。 向来天魔二界之物不相容,不可能去魔界找,就只能寻思着去人界找找。云翎跟在我身边日子久,所以,在母后的任命下,由云翎领队,浩浩荡荡的“寻毒队”便下凡了。随身护卫的任务呢,就落在了阿兮的身上。 我抚额叹气,这下曦子要恨死我了。 幼幼眨巴着眼睛,“公主不开心?阿兮殿下来作伴还有趣些嘛。嗯……阿瑞虽然有点凶,但是,它也很好玩呀。” 哎呀,这个怎么说呢,要不是顾及那个小曦子的感受,我也不介意是谁来。这这这……哎呀,真是理不清,我躲了他这么久,功亏一篑。 “公主,最近你都不跟阿兮殿下来往了。很奇怪。好像是,自从曦子殿下来……”幼幼又开始真相了,我赶紧制止她。 “没什么,我也不是天天跟凝沫和烨来往呀。阿兮是西丘统领之子,自然有要事做的,怎么能玩物丧志。” “也对……”幼幼吐了吐舌头,又说,“对了,公主,上次凝沫殿下来跟我交代了许多。” 我一边梳着头一边听她叨叨着,“凝沫殿下要我多带你出去走走,说你看上去很憔悴……还有还有,凝沫殿下说,你身上那股奇怪的味道,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幼幼想起什么似的,思量了会儿,又道,“公主,我发现凝沫殿下真的好记挂着你呢,我上次带他去了很多有趣的地方,特别特别美,他都无心观赏……凝沫殿下对你这么好,公主你以后不要总是凶他。” 幼幼自言自语般地说了好一回儿,我看着她如数家珍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我们幼幼这么喜欢凝沫,以后你跟着他好不好。”幼幼先是一愣,眨巴着眼睛望了我好一会儿,紧张起来,语气里愈发委屈,“公主……你是不是不喜欢幼幼了……要把幼幼送人……你是不是……觉得幼幼又笨又烦人……” 我看她黯然伤神,像是快哭了,忙放下梳子抱了抱她,“哎呦……我怎么会不要你呢,幼幼这么喜欢凝沫,我都要吃醋了。” 幼幼伸手紧抱着我,“公主……你还有凝沫殿下,我都超级喜欢。” 我忍不住逗她,“如果只能选一个呢。” 幼幼蹙起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看得出她很艰难。良久,她把头闷进我怀里,“公主……你们可不可以天天都在一起,这样,我就可以都跟着啦……” 果然,幼幼就是更喜欢凝沫的…… 第11章 阿兮的心意 听闻母后要来看我,我早早便在素水河畔等候。阿兮随我过来,我与他一同坐在河边的大石盘上,幼幼沿着河道采摘鲜花,阿瑞匍匐在不远处的草地,也似是在望着灰蒙蒙的天发呆。 阿兮说道,“见你气色又差些了。” 我不禁抚上脸庞,我也不知道我变得如何了,他们再怎么说我也没什么感觉。 “最近怎么都不理我。”阿兮挑开天窗说亮话。 还不是你乱说话……我故作镇静地觑他一眼,急忙移开视线继续盯着阿瑞,“哪有……我是觉得你们男儿应志在四方,不应该天天陪着我们女孩子家玩乐。” “是不是曦子找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了。” 你还好意思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有些恼意,又瞪他一眼,“你倒是想起来了,可给我麻烦了。” 阿兮挑了挑眉,道,“这个曦子啊,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这个小姑娘,从小万千宠爱于一身,被宠得有点任性了。”阿兮将头上的碎发拨至耳后,轻叹一声。“听幼幼说她去你那儿玩过后,我就发现你都躲着我。她究竟说什么啦。” 耳畔的风捎来他的询问,我反而不大方了。“就……寒暄几句。”我讪讪地笑着,“曦子……性子挺直。你拿我当挡箭牌拒绝她,她……她挺介意的。来拜会我,请教怎么挽回你的心……” “那你教了?” “我哪会啊,我也不懂!”我没好气觑他一眼,“我就是不懂,但我知道你既然拒绝她了,肯定就是不希望曦子缠着你。我就想着帮你嘛,结果劝了两句就让曦子误会了。以为我耍心机要离间你二人,破坏你们感情。”我越说越觉得气,“你下次有需要,随便报谁的名字,可不能说我的啦……我口齿笨极了。” “……因为曦子误会了,你就这么久都不理我?”阿兮偏过头去,露出几丝不悦的神色来。 我见气氛不对,只好想办法缓和一下。“……上次东海小殿下捎来几坛美酿,前段时间冷落你了,喊你喝酒给你赔礼行不。” “欸,谁让你备酒啦,我带酒来。”阿兮末了,又问我,“上次那小殿下来看望你,就给你带了些酒?” “凝沫啊,我们两个打小认识,一起长大,也不拘礼数。话说回来,这个小神的性子,极像个西丘人。你们二人心性还有几分相似呢。” “我们认识,幼时打过架,那时带着他的小尾巴蛇去百花谷禁地偷灵桃,被我抓住了。那时候不满意我喊它的龙叫蛇,脾气可大了。” “哈哈哈……巧了,我儿时也叫他那锦龙叫小尾巴蛇,灰不溜秋的,”我捧腹大笑,原来不止是我这么觉得,大家伙儿都有共鸣啊。 阿兮笑得眯起了眼,“那龙如今褪色了,也长得壮实了,不能叫小尾巴蛇了……” 我歪头打趣道,“就叫,大尾巴龙……哈哈哈” …… …… 母后说,我身上不好的气息愈发淡了,可是,我神色却愈发憔悴。她拉着我的手轻抚我的脸,我感到深深地担忧。不是我担忧,是我感受到她的担忧了。 我轻轻覆上母后的手,“母后,您莫要担心,你不开心,我也跟着忧郁起来。”我望着母后端庄的容颜,没有皱纹,亦没有沧桑。 “母后,我发现,不知何时起,我凝聚神识,能和他人有短暂的心意感应。正如此刻,您现在在心底想,我可怜的瑶姬,幼时身子就不好,如今这样遭罪,不知会有何劫难。”瞅着母后神色一怔,我接着道,“又比如这会子,你又在想,瑶姬怎会知我在想些什么……” 母后微微震惊,打断我的话语,“你当真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点点头。“母后,还记得小时候南极仙翁说我资质极佳,跟元始天尊拥有一样难得的天赋属性,要不是我贪玩,不喜修炼,我现在肯定很厉害。” 最近跟幼幼在一起,我就试过一次,但我每试一次,要消耗巨大的精力。除却失败的次数,眼下总共也没试过几次。 见我满脸欣喜,母后却愁容满面,她轻敲我的小脑袋,“不是说了,不要用灵力嘛,你现在切忌使用灵力……你确实到了神力初显的年纪,但是,眼下你这一遭可不宜修炼……母后听到药仙有新进展,赶紧派了云翎下凡,希望这一次,能找到突破的法子。你也这么大了,等这事儿过去了,也该给你挑个师父好好管教你。你要想修炼,也等康复再说,知道吗……” 我挑了挑眉,“不是都说我气息里的妖气愈发淡了么,怎么还是这样紧张,无妨的,大多是这些日子吃药吃得消瘦了。” 母后摸摸我的头,“眨眼,我的小瑶姬也长这么大了,你自幼就多事不顺,如今还能保持如此纯真活泼的心性,母后已很是欣慰。你天生神胎,注定是背负使命要修炼成天神的。你一出生便有了他人要千年刻苦修行才能拥有的仙身,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老天是公平的,有天生的好处自然也要经历种种劫难。成神之路劫难必不可少,该来的总会来的。就希望,母后能帮你多分担、规避一些。” “您放心啦,我打小就遇贵人,这么有福气你还担心什么。” 幼时听别人说,母后生我时极其艰难,结果我出生时就已经无力回天,可那时,本死气沉沉的鹤鸣山却乍现金光,本一片死寂的荒山祥云缭绕,母后欲将我葬在鹤鸣山,谁知我刚到鹤鸣山,本咽气的我又活了过来,虽已至深夜,却忽而月辉璀璨,天降金光,照亮了整片天宫,显现出神胎独有祥瑞之兆。那日在鹤鸣山,母后身边的仙使还隐约听到有个声音说,此女是天授之命,将来会关系三界的存亡……母后从不跟我说,我亦从未问过我身上这离奇的事,还是幼时听到仙娥们在背后议论我,我才知道的。 我伸手抱抱母后,知母后慈爱,话也就不用多说了。 按照约定,我来到了素水河边。说来也是有趣,西丘不仅树多花多山多水也多,大多我是记不得名字的,但是幼幼却能记得老清楚,哪个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在什么位置,她是最清楚的。 我心里纳闷,最近不仅爱睡,记性也不如以前了。是药喝多了,有副作用吗…… 眼下已进入秋天,白天还是很热,不过晚上倒是凉风习习格外惬意。秋天,秋天…… 我坐在大石头上,望着山尖渐渐隐没的日头发呆,幼幼跑东跑西,追着蜻蜓跑得不亦乐乎。没有云翎在倒是有些不习惯,一般我都是看着幼幼闹,云翎笑着在一边看着我们,我有时说个几句,云翎总能接几句话。也不知道在人间他找得怎么样,是不是能够找到那伙人。谁能想到那个戴面具的男人,那个冷艳的女人,那个阴冷的地牢……会给我带来了这么多的困扰。 “瑶姬……” 阿兮的呼唤在身后响起,一阵风过,我仿佛已经闻见他腰际别的醇酒的香气。“这是百花谷进贡的凝花蜜,一百年入一味花蜜,每两百年加一次花露,工序就要花五百年,然后还在百花谷的酒窖里密封千年以上,这一开,百里飘香……”阿兮还在介绍着,我早就口水流一地了,“不要心急嘛,我还没说完呢,这酒也是极其地烈……” 我打断他,一把抢过他左手抱的酒坛,垂涎三尺。“我瑶姬从三百岁开始喝酒,就还没醉过。” 阿兮笑,“这次可不一定,这酒常人要品,得要兑花露喝。” “兑水,那岂不可惜。若是有人不醉,那我便是其中一位,”我迫不及待地小酌一口,“妙,实在是妙。” 幼幼也被香得不行,忙把头凑过来小舌头舔了口,“哇,公主,这个怎么这么好喝……” 幼幼平时喝些小果酒,喝多了也上头,我寻思着,就一口也不大有事。结果偏头一瞅,天,幼幼双颊瞬间红透,眼神已经开始游离,“你……”不等我说完,幼幼开始笑了起来,“哇,公主,我感觉我飞起来了……我……”扑通一声,幼幼栽倒在地,醉得不省人事。 阿兮一脸要你不听劝的表情,“你看,不听我教,待会儿躺着的就是你。”只见阿兮捏了个诀,从另一个坛子里引了些露水入坛,紧接着,酒的香气由香烈转为清甜,沁人心脾,似萦绕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更妙了。 “可以了吗……”我忍不住凑头过去尝了口,“可以了可以了,待会儿不香了,我就怪你。” 见我猴急,阿兮笑,“今日若你能喝完这一坛,我下次就不给酒里加露水。若是不能……” “若是不能?”我挑眉道,“那我也要比你后倒。” 看我今天卯足了劲儿,要跟阿兮喝个高低出来。聊得正酣时,瞥见身侧正四仰八叉呼呼大睡的幼幼,想到秋夜寒凉,忙让阿兮嘱咐阿瑞送幼幼回去。 阿兮挑了挑眉,“怎么,今天不躲着我啦。你现在可是单独跟我在一起喝酒呢。天宫不是最讲究男女有别吗。” 我黠然笑笑,“哎呀,你又打趣我……” 阿兮举了举手中的酒,“对啊,我可记仇了。”饮罢拭掉唇际酒痕,又道,“我不多说几次,下次你又这般冷落我怎么办。” 阿兮倒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下次曦子又来找我可怎么办……“说到这里,我可话说在前头,下次你拒绝曦子可不许再用我帮你脱身了。你随便说喜欢谁,别用我。我可怕了曦子了。” “唔……我有私心的,”阿兮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好像这个事,确实你要负责任的。” 我一怔,忙开脱,“什么鬼,不关我事啊,你不喜欢曦子,这个事跟我扯不上干系的。” 阿兮耸了耸肩,“你看,你才不是嘴笨,你是转不过弯来……”说着阿兮指了指太阳穴。 我反应过来,“好你个阿兮,你说我脑子笨……” “哈哈……”阿兮仰天长笑,“你反应慢半拍,醉了,脑子不清醒了已经……” “谁说的,”我痛饮了几口,掂量掂量酒坛,“阿兮,我这才半坛下肚,我还清醒着呢。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这事,细说开来,就是你不对在先。我来西丘休养,本低调得很。结果你拒绝曦子的时候,要用我来当借口,弄得曦子还特地找上门来。我还郁闷着呢,曦子怎么知道我是天宫公主的……开始以为她是来交朋友的,结果被骂了一顿。我丢的岂止是我自己的脸,坏的可是天宫的脸面。我恨不得扒个地缝钻进去不出来了。你说,我以后怎么在曦子面前抬得起头来。百花谷我都不好意思去了。” “……对不起。”阿兮放下怀里的坛子,“我确实倒是忘记了,父亲叮嘱过我,要保护你的身份的。是我莽撞了……” 我微微往前靠了靠,借着月色瞅着阿兮青翠的眸子,“好啦,我接受你的道歉……其实我自己做的也不好,言多必失……还要不懂装懂……长教训了。” 阿兮这下认真起来,“……我考虑欠佳在先。你是天宫公主,虽然这是在西丘,我确实应该考虑你的处境。”阿兮脸上又绽出丝丝笑意,“可是,我是有私心的……” “……”我愣住了,感觉脑子确实有点转不过弯来…… “瑶姬,你不明白吗?还是我表示得不够明显……”阿兮笑着站起身来,双手一挥,素水河畔顿时亮点繁星来,星子飘荡着,我们宛如置身银河,不自觉身子也跟着轻飘飘起来。 “……什么意思……”我一直在想,我应该明白什么。仰头看他,他也正望向我,四目相对的瞬间…… 阿兮笑看着我,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萦绕在我心头,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这种奇妙的令人轻飘飘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心头萌动,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挣开,获得自由了的感觉,又宛如刚刚喝的酒,唇齿留香,甜而不腻,热烈却又清晰。 我好像真的醉了…… 阿兮俯下身来,伸手捧起我滚烫的脸,他细软的头发在风中微荡,举手投足间和话语间都带着那撩人的酒气,令我有些许眩晕。“好看吗……”我怔怔地点点头。只听阿兮又说了,“在我眼里,你比这夜色更灿烂更好看……不管谁问我,我都会说,我喜欢,瑶姬。”阿兮嘴角绽开迷人的微笑,“这个名字,就是瑶姬。” 秋夜的西丘静谧又安详,月色醉人,素水静淌,萤火点点,忽近忽远,忽明忽暗,每一帧都是绝美的夜色。微风轻拂,阿兮的手儿微凉,衬得我的脸愈发烫人了。 酒烈,我真的喝醉了…… 第12章 瑶姬的心意 等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的时辰,已躺在住屋床上了,头又疼又重的,爬起来一阵张望,发现软榻上睡着的幼幼还在呼呼大睡,喊都喊不醒。 无奈我口渴难耐,正下床找水时,阿瑞端着汤水进来了。我有点不习惯,素日里都是云翎伺候着,我一怔,意识到,眼下正是阿兮和阿瑞在伺候着。 “呀,阿瑞,你们来了。” “殿下待会儿送吃食过来,让我先给公主你们送醒酒汤。” 我一边扶着沉重的脑袋,一边回忆着昨晚的事情,除了脑中几段唯美又暧昧的场景,就想不起什么了。阿兮说……哎呀,谁知道那是不是做梦呢……不不不,不管是梦还是真的,怎么可以…… 我一饮而尽碗中的汤水,脸涨得通红,忍不住问道,“阿瑞,昨日我与你家殿下喝酒,是不是醉倒了……你家殿下,醉倒没有。” 阿瑞吃吃地笑了,“殿下好着呢,是殿下送你回来的。昨日我送幼幼回来就一直守在这里。西丘人自幼喝酒,公主你是喝不过殿下的。” 我不太服气,“我这不是第一次喝你们西丘的第一美酒嘛,醉了情有可原。而且,你家殿下也太小气了,怎么现在才拿出这么好的好酒来……” “小丫头,你说我坏话我可听见了。”阿兮抱着食盒大步走进来,“那我这个小气鬼的点心你吃不吃呢。” 幼幼这个小吃货,本来还昏睡着,闻见香味就飘了过来。她一把抱住阿兮大腿,半睁着眼睛,“啊……好香啊……殿下,在幼幼心里你可不是小气鬼……” “……” 我们四个围坐一桌,除了幼幼叽叽呱呱地说,阿兮有时候应和几句,剩下的倒是不太发言。我脑子里全是昨夜漫天流萤的素水河畔,全是阿兮捧着我小脸儿含情脉脉……想到这一幕,我的脸唰地又红个通透。 阿瑞道,“殿下,我瞧见今儿公主的脸总是红红的,是不是染风寒了。” 阿兮瞅了瞅我,我不敢瞧他。看他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好像那一幕确实是没发生的。话说回来,那一幕是不是我在做梦哦…… 阿兮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确实有点烫,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我迎上他那碧色的眸子,“头疼。” 阿兮笑了笑,“叫你昨天喝那么多,还说要比我后倒的,结果呢……” 我赶紧打断他的话,“你喝得肯定没我多,我昨天还是很清醒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就,倒了。” “那你还记得些什么呢。” 幼幼扯了扯我的袖子,“哇……公主,你的脸更红了……” 阿兮嘿嘿笑着,眸子里闪过一丝狡黠。“那就是都记得咯。”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看着他直直的眼神有些发愣,“我……不记得,我……记得些什么呀……” 幼幼又开始了,“记得些什么呀,阿兮殿下,你跟公主有小秘密吗。” 阿瑞笑而不语,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阿兮一手撑起头,笑道,“对啊,也不算是秘密了,就看你家公主记不记得了。” 幼幼嘿嘿笑了笑,小声说,“那你可以告诉我吗?” “当然可以……”阿兮瞧了我一眼,正准备说话,我赶紧伸手拉住桌子底下他的衣袖,给他猛使眼色。谁料阿兮翻手便握住了我的手,我挣不脱,又是藏在桌子底下,我不敢太大动作。他们西丘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我看你家公主应该是还记得,我就不告诉你了。”阿兮朝幼幼眨眨眼,惹得幼幼好一阵失望,罢了,又汇报似的望向我。 “啊……”幼幼叹了叹气,“我还以为又有什么新鲜事要发生了呢。” 接下来不管是去药仙那里治疗,还是去海岸散心,阿兮和阿瑞都紧紧跟着。我目前主要烦恼两个事情:一,阿兮昨晚除了跟我吐露心迹还有说什么没有,有没有什么误会在里面。二,阿兮说喜欢我,我如何回应呢。 “阿兮,昨天的事我也大多不记得了,我要是说了什么,你要跟我说,因为,我那时已经不清醒了。”恰巧幼幼跑远了,我赶紧逮住机会开口。 阿兮咂咂嘴,“瑶姬,你上午还说昨天没喝醉,现在又跟我说都不记得了。” “……好,我确实,醉得不省人事。” 阿兮挑挑眉,“都说酒后吐真言,昨夜你说的是不是都是真心话呀。” 我一愣,脸上又开始升温,“所以,我说了什么。” 阿兮拂开被风吹得遮住视线的头发,扭头过来看了我一眼,“瑶姬,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这个朋友,所以,我就很怕我昨天喝了酒做了什么我记不得的事,伤害我们的友谊。” “伤害我们的友谊……瑶姬,我不希望你对我,与对凝沫,对云翎一样。”阿兮喃喃地念叨,“我一直在等你回应我呢。我们这个年纪,既说喜欢,就是在向你示爱,如果你回应我同样的心意,我们心意相通,我就可以向天帝求娶你。你明白吗。瑶姬,我说过的,我喜欢你,是爱慕,是男女之情。这种喜欢,是与你对凝沫他们的想法不一样的。” 见我支支吾吾,阿兮似乎有些失望。背对着海,海风吹拂他的头发,他往前一步站到我跟前,本想拉我的手,我却下意识避开了他的亲昵。 “从前我觉得西丘的女子有三界女子所不具备的灵动,我从来也看不上别境的姑娘。我们在西丘初见那日,虽也并非初见,而且我还没有认出是你,但我一看到你,看你与幼幼嬉戏玩耍,我还是不可救药地迷上了。我觉得你的笑容比当时夕阳还要绚烂,你笑望我时,你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耀,我能失了神。这段时间你躲着我,我每天就失魂落魄的,心里空空的难受得不得了。一看到你,我的世界就又开始有颜色起来。看到你跟凝沫有说有笑,却独独对我闪闪躲躲,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因此我昨日一定要说出来我的心意……瑶姬,这是我对你的着迷,那你对我,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不断问自己,对阿兮又是什么样的感觉呢。来到西丘的每一天我的快乐都是阿兮带给我的,与他一同坐在阿瑞背上狂奔,与他坐在老槐树上看夕阳,与他一同扑鱼,喂鸟,喝酒,聊天……可,喜欢这种感觉是什么呢。我与凝沫与烨一起,我也很快乐…… 阿兮热切地望着我,我有些为难。我感受得到他的炙热的眼神,这样的深情,竟是对我的。我垂下眼帘,下意识躲闪阿兮炽热的目光。 “我……”我给不出回答,我要好好想想。 见我为难,阿兮打断了我的言语。“我看今日风大,好像变天了,恐怕要下大雨了。我让阿瑞送你们先回去,我去查看一番西境的情况。瑶姬,想好了再回复我……我也不想让你因此觉得有负担。不管你喜不喜欢我,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们还是朋友……”唤来了阿瑞,阿兮一口气将我扶上了狼背。 看着在风里消散的阿兮的身影,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西丘人历来随性,素日里他的身影潇洒,来去如风,眼下显得着实落寞。 突如其来的大雨,像是结界一般,阻断了我与西丘的联系,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阿兮的眼神睡不着觉。一个翻身,瞅见幼幼伏在软榻上,也睁着眼睛。我便将幼幼叫到了床上一起睡。 幼幼水灵灵的眸子望着我滴溜溜地转,明显心里有鬼。在我的追问下,幼幼终于告诉了我她与阿瑞偷听的事。 “……真的不是我和阿瑞故意要听的,本来我们在另一处,但是,我们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我一脸汗颜,也不计较这些小事,问道,“那听了我们的谈话,幼幼有什么想法没有。” 幼幼嘿嘿笑道,“公主,你常说你不喜欢凝沫殿下,他常惹你生气,对阿兮殿下公主你就没说过这样的话,你都很开心,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地笑。当然,你肯定会说,那你跟烨殿下相处也很开心……”幼幼说着摇了摇头,“不,公主,你跟烨殿下在一块儿你虽然说也常有笑容,但你的笑容,不是快乐的,只是开心的。” “额……幼幼啊,这个快乐和开心是一个意思。” “不,公主,凝沫殿下曾经告诉我,快乐地笑是‘哈哈哈’这样的痛快的笑,而开心地笑是这样的……”幼幼说着做了个微笑的表情这样绘声绘色的讲话,让幼幼倍显可爱。幼幼接着又说,“公主,你看,你觉得我哪个比起来更开心更快乐呢。” “当然是哈哈哈啦。”我忍俊不禁地笑道。 幼幼用力地点点头,“你看,公主,这样一对比,幼幼可发现,你与阿兮殿下在一块,要比与凝沫殿下,烨殿下在一块要开心地多。这样一来,公主你还犹豫什么呢,阿兮殿下于你而言,就是不一样的。” “可是,幼幼,这种不一样就是喜欢吗?这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吗?我觉得,不是。我心里清楚,这种不一样只是因为在西丘让我感到自由痛快。”我抱紧被角,又轻轻叹了口气。“幼幼,你知道吗,我看过的话本子里,是这么写的,就像阿兮说的,见到那个人的时候,觉得世界都是充满阳光的,而见不到的时候就好像现在一样,下着大雨,心里压抑而沉闷。我觉得我对阿兮没有这样的感觉。我觉得,他在我心里,跟凝沫,烨,是一样的。” “公主,幼幼想不明白,你心如明镜,当时为什么不跟殿下说呢。现在在纠结什么呢。不过,如果你明白地告诉阿兮殿下对他没有那种喜欢,殿下一定是超级伤心的,那你们还可以再当好朋友一起玩吗。” 幼幼眼里的懵懂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我,“……你提醒我了,幼幼,不管怎么样,我跟阿兮殿下都还是好朋友。我苦恼的其实也是这个!我害怕拒绝阿兮的爱意会失去这个朋友,但其实,他自己也说了,给我尊重。如果我畏畏缩缩支支吾吾,反而伤害他了!” 幼幼点点头,“所以说,公主,是你自己太较真了咯。” 我伸手捏捏她的脸,“……臭丫头,这句话是凝沫教你的。”那味儿太正宗了。 “嘿嘿嘿……”幼幼咯咯地笑着,“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公主,我还是觉得你跟凝沫殿下更般配。话说回来,公主你不觉得,兮殿下和凝沫殿下,各方面都很像吗。反而幼幼倒是觉得,比起来,对你,凝沫殿下比兮殿下更上心呢。如果兮殿下能让你喜欢,那么凝沫殿下也能让你喜欢的。” “那还是阿兮比较讲礼貌,凝沫更鲁莽……还有,今晚咱们这些悄悄话,不能说出去。谁都不能。尤其是凝沫,听到没。他要是知道了,会天天取笑我的。” “好好好,我保证……”幼幼将脑袋缩进了被子里。“公主,天色已晚,该睡啦……” 听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想到阿兮落寞的神情,我心里还是无法平静…… 凝沫……阿兮……他们两个有那么像吗? 第13章 噩梦成真 晚上会梦见阿兮不奇怪,按理来说该是个美梦,可是到了后半段就变得阴森恐怖起来。 我梦见在素水河畔的漫天流萤之中,在皎洁如水的月色之下,阿兮捧着我的脸儿笑靥如花,微风拂面,吹动着我们的头发,继而阿兮俯下身欲在我唇瓣轻轻印上一吻,我却拒绝了,他刚要张嘴说话,忽而徐徐轻风变得猛烈起来,阿兮皱紧了眉头,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清,我张嘴说话,一字一音却被更强的风给撕碎。阿兮伏在我耳畔道,要下雨了,你快回去。接着阿兮消失在密林深处,几乎是同时,下起了倾盆大雨。我环顾四周,这才发觉自己已迷失方向,林子里很黑,越走越黑,越走越陌生,可是奈我如何呼喊都听不见任何回应的声音。 无奈我飞身至半空,刚望见烨架着他的凤凰朝我奔来,却忽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烨也像是没有看到我,直直穿过我渐行渐远。我感到恐慌,这股力量死死地禁锢住我,我施不了法,也说不出话。猛地,又拖我坠入无边黑暗,不断地下降下降,像是没有底岸…… 我猛地惊醒,发现屋子里已经阳光明媚,又是美好的,新的一天。 我等着阿兮来,然后和他好好谈谈,昨夜幼幼说得很对,不管我对他是什么想法,首先我得尊重他的想法。我老回避,就是对我们之间友谊的最大伤害。 可是,这日阿兮却没有来,住所反而来了好些护卫,曰,殿下有要事处理,吩咐他们下来保护我,再问,他们也说不出更多了。 幼幼洞察到我的心思,道,“是不是,阿兮殿下不想见到公主?”末了又安慰的口吻说,“公主,你与他好好谈谈,便也能解得开。” 守卫也不许我离开住所,甚至连药仙也是派专员接送过来。就这样过了三日,我有些坐不住。闷,不习惯。最近野惯了,待在屋子里闷极了。我软磨硬泡求着看守的大哥带我去找阿兮,他们竟也不知道阿兮去哪儿了。我知道阿兮现在不想见我,既是这样,那我也找不到他。 等到第五日的时候,我才可以走出我的住所。这下才听说,西丘与人界交界处,有魔物闯入,每当夜幕降临,便开始活动,通过几日的追踪,总算是将其消灭。幼幼凑热闹要赶去看,我便遂了她的意。 “哇……” 我们还没有走近人群,就听见阵阵喧嚣。 “……听说住雨泽的兔儿都被这丑东西给吃得差不多了呢……真是凶悍,你说好端端的,这东西怎么就闯过西丘的结界了呢……” “哎呦喂……哪里只是兔子,我们这些鸟啊,走兽什么的也被祸害得不行啊……” 听到鸟精叽叽喳喳地吐槽,幼幼咽了咽唾沫,瞅着那黑乎乎的,已经被烤焦的怪兽投去惧怕的神情。 “你隔远点,吃鸟呢,谁知道死没死透。”我偷偷伏在幼幼背后幽幽说道,幼幼果然吓得后退了几步。 “好……好丑的怪物,臭死了,不看了不看了。” 我捂嘴笑的当儿,一阵熟悉的仙气浮动,在群众哗然的赞叹中,烨将这怪兽的妖灵收入,这庞然大物没一会儿化作零星光点消散在风中。 “烨……”我有些出神,今日烨着一身白袍,在仙术灵气的晕染下显得通红,阳光下他专心收妖的神情认真又俊美,通红的眸子有着几分桀骜。也只有在烨施法的时候,烨才会有眼下赤发红瞳的状态,我才能在他身上看到他本身属性的张扬。 站在烁背上的烨也瞅到了我,收起最后一丝妖魄,他通身的红色渐渐暗下去,一如既往的温柔优雅。在群众的欢呼中,烨从烁背上跳下,散了围观的群众。烁我是好久没见了,烨也极少带它出来。只见烁瞬间化作人形,牛高马大的很是魁梧。我不禁捂嘴笑道,“算起来,有上千年没有见过烁了,如今真是长得高高大大,帅极了!” 烨笑了笑,转而说道,“听凝沫说你在人界历练中了魔界的毒,回来西丘休养,我正准备来看看你,谁知就发觉西丘边境有暗流涌动,这几日都与西丘殿下们跟这厮斗智斗勇了。”烨定了定,又道,“瑶姬,你身上,气息怎么有点奇怪,又很熟悉。” “嗯?那股气息就是中魔界的毒啦,这个气息应该跟方才你收的妖怪的气息有些类似。” “确实……” 突然一阵风起,这风也起得怪异,眼睛直接被风沙迷了眼睛。揉了许久都不能罢休,烨只好来帮忙,帮我吹了吹,顿时好多了。 “殿下,公主……”阿兮的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 我欣喜地转头,阿兮却是有正事在身。“烨殿下,您最先与此妖交手,父亲请您一道前往正厅议事。” 烨拍拍我的肩,“看来我只能等会儿再来找你了。” 烨还是老样子,为神处世,接神待物,都很有一手,与他在一处总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从小,有什么秘密,我也只会跟他说,而不是凝沫。 烨从怀中掏出个木匣子,谁知这个木匣子已经震碎了,散架了。“这几日都在西丘到处奔波,打斗的次数多了,也不知怎么就碎了。” 我欢喜地接过那一捧木渣子里头的凤凰簪子,问道,“殿下,这个簪子不像是俗物呀。” “正解。”烨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你看凤凰的眼睛,那是我们赤炎宫的宝贝,向来有驱魔的神力。我听凝沫说你不能用法术,便寻思着怎么也得有些东西防身。你看云翎也下凡了,你这屋子只有外头那几个守着,不太好。” 幼幼插嘴道,“本来是那个小殿下贴身保卫,可是……” “哦?”烨挑了挑眉,示意幼幼说下去。幼幼在我凌厉的眼神的示意下,还是缩了缩,作罢不说了。 “瑶姬怎么啦?”烨眯眯笑,“你可是调皮了,跟人家打架了?” 都说到这里了,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了,正巧烨在这里,我也想听听烨的想法,于是我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烨。 烨听完后,笑得合不拢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瑶姬确实也风华正茂,兮殿下如此热情表露心迹,可见确实是喜欢得紧……”烨摇了摇头,“但我看你们方才别扭,你拒绝他了?” “我没回应他,因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他。虽然我喜欢跟他一起玩,但跟你们在一起我也很开心啊。”我挑了挑眉,心里有些纠结。“我觉得,我对他的感觉,跟对你们,无不同。” “那就是不喜欢。”烨放下茶盏,笑道,“如果喜欢,你心里一定有个声音告诉你。他不一样。你自己心里确实应该理清楚,这对阿兮殿下也是一种负责。如果不喜欢就不能给他模糊的幻想。” 我点头,“明白,我本就是要找机会,跟他说清楚的。不能因为这事,连朋友都做不了……” 烨笑了笑,将簪子别进我的发髻,末了打量一阵,道,“正如凝沫所说,憔悴了。” 我迎上烨心疼的眼神,只听他继续道,“这是幸运之簪,送给你了。”我伸手抚上发簪,刚想说话,烨又道了,“见上次送你的礼物你不喜欢,这次我可选了好久呢,见你满意我就开心了。” 我一阵尴尬。烨上次的礼物,我不是戴在幼幼身上了嘛,怎么能叫不喜欢呢…… 送走烨的这天晚上我格外轻松,但这晚依旧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我依旧在无人的深谷里,四处寻找出口,萤火虫照亮了整个森林,惨淡的荧光下,找不到前进的道路。我大声呼唤阿兮,大声呼唤幼幼,大声地求救。无奈我只能施法飞升到半空,但就在此刻,我又被某种未知的力量控制住,动弹不得,就这样被禁锢在了半空中。圆润无缺的明月当头,月光下,我苦苦挣扎,这不知名的力量仿佛一只巨大的手,牢牢地抓紧了我。继而它不断下降……似乎穿过了地表,在黑暗中不断下降…… “啊……”我坐起身来,大口喘着气,身上已经汗涔涔的。 幼幼小跑过来,“公主,你又做噩梦了?”说着,她小嘴儿嘟了嘟,虽不说话,却在心里嘀咕道,“怎么老是做噩梦啊……” 我接过幼幼递过来的帕子拭去满头大汗,终于松了口气。“是啊,我也不知道,最近老做噩梦。” 药仙替我诊断一阵,道,“近来公主气色不佳,可能是由于元神一直未能痊愈,灵气流失,身子愈发虚弱。西丘是个好地方,您平日多去晒晒太阳,泡泡温泉……在正午和十五月圆之夜,吸取日月精华,总之,就是要多休养,莫大喜大悲。” 听药仙这么说,这晚我和幼幼特地跑到较远的临月川下泡温泉。早就听说这么个地方,可是住所远,平日里懒得奔波也就作罢。今日上来了兴致,硬是要去尝个鲜。 阿兮派来的几个侍从一副铁面无私的样子,本是不许,好在我有幼幼,叫幼幼跟几位撒个娇,软磨硬泡一番,自然也就同意前往。 我历来喜欢玩水,就是不能用仙术,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幼幼使着几个不精的法术在我面前逗弄。“biu…biubiu……”幼幼玩得可开心,还要自带音效。 没一会儿,夕阳隐去了最后的光辉,我渐渐有些发困。倚着石头迷迷糊糊打起盹来。 没一会儿,幼幼摇醒我,“公主公主,我要去那边看看,好多萤火虫,想抓些回去呢。” 我正迷糊着,眼睛都懒得睁,忙点点头就随她去了。 氤氲的水汽爬上眼帘,我就这样渐渐进入了梦境。微风拂面,捎来阵阵泥土的芬芳还有花儿的香甜,我坐在水边,一低头便看到了水里的自己,我身着一席深色纱衣,神色莫名觉得有些陌生。我俯下身来,将碎发拨到耳后去,细细打量一阵,虽然轮廓逐渐清晰,脸还是那张脸,嘴巴还是那张嘴巴,鼻子也还是那个鼻子,再往上,觉得眼神尤其古怪。等水中的涟漪平静下来,我凑得更近了些。古怪,非常古怪,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等等!我突然瞪大了眼睛,脸色惨白,为什么,我的瞳孔……变成了血红色!我正欲再瞧仔细些,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入水中。我拼命挣扎,却不断下坠……我觉得呼吸不过来,身体还在不断下降,下降……无奈之中我顺手捏了个诀,依旧冲不破它的束缚。我双手合十周转灵力,调用全力来冲破这禁锢我的可恶力量……好在还是成功了…… 天色已暗,我挣扎着爬上岸,头很晕很重,身上一丁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我呼唤幼幼,呼唤阿兮,都没有任何回应。身上的衣服湿透了,风吹得我好冷。我紧紧地抱住自己,跌跌撞撞地在林子里寻找回去的路……可是,就算林子里被萤火虫照得通亮,还是找不见出路。这个场景我实在是梦见太多次了,我知不会有结果,遂毫不犹豫地捏了个诀使自己升到半空中。我停了一会儿,发现竟没有梦中那股可恶的力量纠缠,头顶是无缺的明月,我心情顿时大好起来,方才所有的恐惧烟消云散。我正准备飞身前往住所,身子却突然不听使唤,仙术消散,我开始不断下降……意料中的持续失重的感觉并没有到来。我重重地跌在地上,喉间瞬间涌上一股辛咸……我眼前一黑,身子根本无法动弹,意识渐行渐远…… 救命…… 昏迷之际我仿佛看见雨中竟然有另一个我朝我走来,她也身着黑色纱衣,一身湿漉漉的,走近了,我才看清楚她身上沾的不是水,是血!而她的瞳孔,亦是鲜红的!林子里很亮,点点萤火惨淡地照亮了整个林子,她停在我跟前,蹲下来微笑着打量着我……一种难言的恐惧占据了我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我动弹不得,身体冰冷,发颤的嘴唇嗫嚅着却说不出话。 为什么……每次我都会梦见这个林子。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还浑身是血…… 黑纱衣的我满意地露出了她的獠牙,脸色在点点萤火下照得恐怖万分。她冰冷的手抚上我的脖颈,只见她渐渐俯下身来…… “……瑶姬——瑶姬……”阿兮的呼唤突然响彻森林,霎时,萤火全部熄灭,整个森林立马陷入了无边的黑暗……我眼睁睁看着那个身着黑色纱衣的我瞬间隐没在黑暗之中。 如梦中那般,我继而又不断下坠,良久终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我喊出了熟悉的名字。 “阿兮……救我……” 第14章 黑衣女子 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阿兮怀中,意识恢复的那一瞬,痛觉袭来,如凶恶的猛兽将我每一寸筋骨都撕裂,身体仿佛已经碎成了残渣,根本动弹不得。喉间弥漫着血腥味,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阿瑞正在狂奔,时不时极速转弯,速度非常快,快到周身的密林都成了迷影。阿兮护我在怀中,无论阿瑞如何跳跃、奔跑,我都是安全的…… 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月圆之夜,月光照亮阿兮的侧脸,他神色严峻,臂弯紧护我,温暖的脖颈紧贴我冰凉的脸,“瑶姬……不怕……我在……” 猛然间,我才发现阿兮原来长得这么好看,高挺的鼻梁,密而长的睫毛,脸上的每一道线条那样清晰流畅,就像是精心雕刻出来的……天旋地转间,我再也睁不开眼睛……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四肢发麻,脑袋发晕,额头还放着一块温热的毛巾。我怔了怔,我是发烧了?只是做了个很长很长而且很诡异的噩梦而已吗?现在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发觉床头伏着个黑色的东西,抬头一瞅,阿兮的脸近在咫尺。记忆中月光下如画的侧脸,与眼前这副重合,他,是阿兮。 一直守在这里照顾我吗……我是泡温泉泡得发烧然后他将我抱了回来吗,还是怎么回事…… 我心底暖流涌动,充满了感激和暖意…… 阿兮的睫毛微颤,“羽扇”轻扇他睁开了眼睛,对上我温柔的视线。他没有着急爬起来,就这样看着我,我就这样仰着头,对上他清亮的眸子,突然心里又泛起了涟漪。 “你还好吗……”阿兮支起身来,伸手替我掖了掖被角。 我伸手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好痛……“我应该不是在做梦了……” “怎么这么说……”阿兮的眼里实在太平静了,我隐约觉得怪怪的,像是有事要发生。 “我做了好多好多梦,完全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我伸手把额前的头发拨到耳后,我浑身都要散架了,这种痛觉却又这么真实。 “你还记得什么。”阿兮徐徐支起身子来,表情有些严峻。“瑶姬,从你泡温泉开始,每一点细节都要说给我听。” “怎么了。”我开始紧张起来。 阿兮犹豫一会儿,还是告诉我真相,“昨夜你们在临月川被袭击了。幼幼不知下落,侍卫们都已被撕碎,而你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我们谁也不知你们遭受了些什么。” 有种窒息的感觉将我吞没,如坠冰窟,“……你是说我们昨天……是谁……”脑子里一闪而过那个着黑纱衣的另一个我。但,那是个梦啊……是梦吗…… “侍卫们死得很惨,像魔界的做派,但我们却追查不到它的气息。”阿兮伸手握住我的手,手背传来温暖的力量。“所以说,你还记得些什么吗。” “……”我拉自己回到那个可怕的梦境,尝试去回忆每一点细节……我隐约觉得,我的梦或许不是梦。“幼幼那时跟我说,想去抓萤火虫,我就一直没有再见到过她了,她会不会……”我不断深呼吸,脑海里不断闪过平日与幼幼的点点滴滴。“我……当时泡在温泉里迷迷糊糊睡着了,然后就不断地做梦……我其实也分不清是不是在做梦。一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着我,我挣脱不开……很黑,森林里特别黑,我唯一见到的,只一个人,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与我一样,也身着黑纱衣。她有长长的獠牙,想咬我的脖子……林子里都是萤火虫……我……”我不停地发抖,梦境中的种种是那么清晰,但我仔细回忆时却又模糊得很,这种感觉更令我害怕……就好像有什么的东西在干预我,阻止我去想起。我浑身冰凉,仿佛此刻还置身在那时的连环噩梦中…… 见我抖得厉害,阿兮忙俯下身来抱紧了语无伦次的我,柔声安抚。“好了,我们不去回忆了……不怕了,我在这儿,你很安全……” 阿兮一直寸步不离地守着我,直到阿瑞来通报,才急匆匆离去。 我叫住阿瑞,仔细地询问了这件事的始终。 “……我与殿下巡查完西境之后,刚回丘名宫,就发现临月川的异象,刚赶到妖气最浓的地方,就发现林子里有打斗的痕迹,遍地血肉碎块,公主你躺在其中,浑身是血,妖气都已散去……我们一直在找幼幼……却始终未见。救你回来后,殿下就在吩咐下属出动搜寻,从未停歇,眼下……已是第二日傍晚了。” “是前段时间入侵魔物的漏网之鱼吗?幼幼会不会是被魔界的人抓走了。” “有这种可能,但是,妖气并不是只有人、魔二界的东西才有。天界的人若是修行禁法或是违背修行禁忌,也有坠入魔道,成妖成魔的可能。目前还未查清楚。” “拜托了,必找要到幼幼……她还只是个小灵兽,不具备自保的能力,离开我太久,我怕她遇到危险……” 阿瑞朝我行了一礼,“公主放心,我们定竭尽所能……公主好生休养,阿瑞告退……” 真是飞来横祸。若不是我想去临月川,也不会遇此变故。而且,若是我没有在凡间伤了元神,也不会……说到底,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今日我才明白,为何母后常道西丘凶险……我脑海里不断闪过幼幼化成精灵那日的场景,幼幼无邪的笑容,还有银铃般的笑声。她最喜欢钻到我怀里来,小小的黏人得紧,有时候又爱说些不好笑的笑话来逗我开心…… 幼幼啊,你千万不要有事,快点回来,你一个人该是多么无助…… 待阿兮再来,夜色已沉,我又不知已经睡下又醒来几个回合。药仙给我留了几粒丹药,告辞离去,眼看着阿兮也要走,我赶紧拉住他。 “阿兮,可不可以再陪陪我……我不想一个人待着,我害怕……” 我不想再坠入那无边噩梦之中了…… 阿兮眼里是楚楚动人的怜爱,“你睡……我陪着你……” 我慢慢收回手去,在阿兮的注视下,乖巧躺好。这时候,我突然很贪恋阿兮带给我的这些安全感。 “……瑶姬,我……我不应该,把你交付给别人。”阿兮在床边坐下,像个认错的孩子般。“我大意了,你不能使用仙术,你和幼幼眼下这样的情形,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我摇头,鼻尖发酸,此刻也内疚至极。“从始至终,若没有我中毒一事,我和幼幼根本不会遇到危险。来西丘之后,若没有你的照顾,我们不会这么开心,这些时光,是我最快乐最美好的回忆。我只恨我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幼幼,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是我没用……” “护你本就是我的职责,是我擅离职守,才让恶人有机可乘。我不仅得为我的失职感到愧疚,我也得为我的心……”阿兮突然停了下来,“对不起……你应该讨厌我……”眼前的阿兮面色凝重,与我平日所见那个神采飞扬的阿兮迥然不同。 “阿兮,我很开心能得到你的怜爱,但是缘分这个东西奇妙得很,我不敢肯定我喜欢你,但我肯定不讨厌你。我把你当做很重要的朋友。”之前一直想跟阿兮说话,此时他已就在眼前。“我之前不能给你回应,只是因为,我尚不知情为何物。你诚心示爱于我,我不能草率决定,所以我唯唯诺诺,畏畏缩缩。如今我已想好了,于我而言,你也是非常重要的人。虽然我对你的喜欢,是好感,是同凝沫,烨一样的,但我依旧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不要因此生分了。” 阿兮眼里没有波动,显然他早已知晓。如烨所说,我脸上从来藏不住事,爱憎分明都写在面上。那日阿兮在想海边拉我的手,我想我下意识的回避,就已给出了最直接答案。今日我的答复,其实已不那么重要了。 接连几日,依旧没有幼幼的消息。为了能继续在西丘待下去,这件事我主动要求对天宫保持隐瞒。接下来的日子我都住在了丘名宫,日日重兵守卫,仙侍伺候,仿佛又回到了天宫。不同的是,阿兮一得空就会来陪我。 阿兮天生神力,射得一手好箭,每当我焦躁不安,心神不宁,他就带我练射箭。 阿兮的大手紧握着我的,一手握弓,另一手持箭,满弓一拉,靶心正中又稳当当多了一支羽箭。每每抬头,总能对上阿兮平静的视线,抚平我心中所有焦躁和烦乱,仿佛我所有的情绪都在阿兮的把控之下。 日日相处,不离不弃的陪伴,加上身边已只有阿兮一人亲近。我对阿兮也渐渐产生了一份难以言状的依赖。我也观察到,自从救我回来后,阿兮一直都有心事的样子。 丘名宫所有的精灵和仙子,早都看出阿兮对我的心意。这日,我偶然偷听到宫里几名精灵在讨论阿兮和曦子的事情。一个说阿兮心肠太硬,一个吐槽曦子纠缠不休,最后都来比较起我与曦子来。说着说着,又提到了阿兮和曦子的婚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发凉。 “小殿下不是拒绝了吗……” “可是夫人几千年前确有说过此事,如今花神大人亲自上门提起此事,不得不好好计议。若是殿下能娶到天宫瑶姬公主,也是一桩美事,可是百花谷这边,怕就要背上一个背信弃义的名头,花神大人就那么一个女儿,宠溺得不行啊。” “不过若是能和天宫的公主喜结连理,也是极好的,就是这个瑶姬公主,我看,她好像对咱们殿下没什么意思。” “也不像是没意思,兮殿下不在,她都不说话的。偌大个丘名宫,她只看的见兮殿下。” “若真是这样,两个小殿下如果心意相通,就有点棘手了……虽然殿下的意愿得尊重,但几千年前的允诺,也不能随便摈弃……” 我匆匆回到了住处,心里又乱糟糟起来,耳边不断回响着那两位精灵的谈话。阿兮还是摆脱不了曦子的束缚吗,我突然有点心疼他。眼前不断浮现他的喜怒哀乐,还有他落寞的背影,月光照亮的侧颜…… “瑶姬……” 我一转头,阿兮不知何时已站在了我身后,他嘴角飞扬,眼里惊喜万分……当我回过神来,他已疾步至我眼前了。 “瑶姬……”他很是激动地握住我双肩,“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找到幼幼了……” 心里种种不好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我欣喜若狂,猛地扑进阿兮怀里抱紧了他,紧得能清晰地感受到阿兮的心跳,“阿兮!谢谢你!谢谢你……” 见到幼幼的时候,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嗒嗒地掉,平日里从没想过幼幼会离开我,如今这一遭,让我意识到,她就是我的亲人,已是我生命中非常重要的角色。 幼幼脸上脏兮兮的,大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她怯生生地望了一眼我身旁的阿兮,这才奔向我的怀抱。 “幼幼你去哪儿了,有没有受伤?” 幼幼摇摇头,眼眶也红红的,“公主,幼幼没事,幼幼在临月川迷路了,被一个鲤鱼精所救,没有受伤,相反,幼幼很担心公主……公主,你当初送我的铃铛上有护身符,它保护了我,却因此也碎掉了。”幼幼张开握紧的拳头,将碎掉的铃铛给我看。 当年这个铃铛是烨从人界历练回来带给我的礼物,竟是一个护身符……感慨烨细腻的心思的同时,我也庆幸,幸亏当初把它送给了幼幼…… “这些都不重要……”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只要你没事就好……”说罢我又抱紧了幼幼,“幼幼,你吓死我了……” 我还有好多好多想问的,一时间找不到起头的地方。阿兮给我们沏了壶茶,坐在一边看我们两个好好地谈天说地。 原来,幼幼抓萤火虫的地方离我并不远,听到打斗声后,便赶了过来。见到一位着黑纱衣的女子正与守卫正搏斗,解决完守卫后,她就盯上了幼幼,在法器的保护下,幼幼得以躲过攻击,她不断地逃跑,结果迷了路,遇到了个鲤鱼精,鲤鱼精就带她藏到了湖底,躲了几日。 “黑纱衣的女子,我也看到她了。只是不知道我是在做梦还是现实所见……”我望向阿兮,“她和我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一双血红色的眸子和长长的獠牙。” 幼幼闻言立马望向阿兮,大眼睛里闪着不明的神色,像是恐惧又像是犹豫。我也狐疑地望向阿兮,他们之间是有什么秘密吗…… 第15章 暗生情愫 一直在搜查挑起事端的凶手,却始终搜查无果,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西丘一年一度的祭秋大典即将来临,届时西丘大地上的诸位大人都会出席。过了祭秋大典,冬天就快来了,西丘的子民们,都投入了准备祭秋大典的热情中。 近来阿兮也变得忙碌起来,他要在祭秋大典上点燃祭典火炬。于是本就射艺精湛的他,每日依旧刻苦练习。 自从临月川一事过后,我和幼幼都变得有些胆小,尤其是幼幼,晚上醒来后,不依不挠一定要将我叫醒来陪着她。不过,自从那件事之后,那个噩梦再也没有再做过,这一段时间我的睡眠都变得很好。祸福相依,大抵就是如此。 晌午过后,我沏了壶好茶,一边拨弄着我的琴一边等着阿兮。每日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找我,这些时日,从未间断过。我感觉阿兮,是个难得的靠谱的人。 珠帘叮铃响,阿兮来了。 我转过头笑道,“接昨日的曲,我今日又多做了一段,你听听。” 丘名宫依山而建,我住的地方处于丘名宫较偏的地方,屋外有一眼山泉潺潺流淌,静的时候,听着这潺潺流水,心一下子就静了。一不小心,指尖的琴弦应声而断,这一派娴静的气氛被打破。 我转过头,才发现,阿兮已经睡着了,另一侧摇椅上,幼幼依旧睡得香甜。我不自觉扬起嘴角,阿兮大概也是累极了。 我悄悄走过去,发现阿兮额角的汗珠还未完全干去,顺手抓起衣角轻轻替他拭去。 阿兮的睫毛长而密,鼻梁高而挺,脸上的线条分明而又柔和。以前就知道西丘的神仙和别处的不同,养在天地之精华中,不仅极具灵性,长得也要比别处的神仙要俊美。尤其是西丘的姑娘,眼下这个西丘的男神仙也很不赖啊。 阿兮的呼吸均匀而又平稳,四周静悄悄的,静得可以听到屋外淌动的流水,静得我的、他的心跳声都清晰可辨。我不自觉扬起嘴角,阿兮若不是男孩,也肯定是个大美女了。 想到刚刚断掉的弦,正起身想去换,突然踩住了裙角,身子一歪失去了重心。我闭紧眼睛,意料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相反我的后脑勺被稳稳托住,接着躺入一个有力的臂弯中……都不要用脑子想,就知道是阿兮接住了我。温热的鼻息扑在我脸上,我脸颊发红,更加紧闭双眼不敢睁开。 “睡着了?”阿兮笑了笑,见我一动不动装死,便将我搂得更紧些,接下来也不作声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敢睁开眼,躺在阿兮臂弯里,眼前是放大的阿兮的侧脸,嘴角挂着大大的笑容。阿兮猝不及防地转过头来,我们鼻尖相对,惹得我又浑身一僵,动弹不得。 “为什么不敢大胆看,要偷偷地瞧呢?”阿兮嘴角扬起久违的弧度,近期总感觉他有心事,没以前爱笑了。我不做声,脸上发烫,越来越烫。 “瑶姬你知道吗,其实,我们很早很早就见过。那时你很年幼,才几百岁的小娃娃,那是我第一次去天宫,我发现整个天宫庄严肃穆,死气沉沉,只有那个玩得脸颊红红,追打着一个小男孩到处跑的小姑娘有着喜人的灵气,她的眼睛里有着我不曾见过的奇异光彩。我至今仍觉得,她像稀世珍宝,流光溢彩……” 突然,“砰”地一声,软榻塌了,我和阿兮措手不及地跌倒在地。 大概是声音太大,幼幼被惊醒了,她边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身来。“啊……公主,殿下……你们在干什么……啊?怎么塌掉了……” 我和阿兮狼狈地坐在地上,面面相觑,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一年一度的祭秋大典开始了,我和幼幼站在台下的渺渺人群中,只见祭台上锣鼓喧天,彩旗飘飘,两侧端坐着住在西丘的各路神君和长老——山神,雀神,火神,花神……来参加祭典的群众实在是太多了,本来站在台前的我们,不知怎么就被挤到了两侧去了。幼幼个子小,气得直跺脚,直接幻化出真身,捎我飞至半空去看。 和祭台是越来越远,但能清晰地看见细碎的鼓声中阿兮一个箭步来到祭台的神弓前,他轻轻一拉,点了神火的巨箭便腾空飞出老远,直径落入了百米开外的神坛之中。“轰——”地一声,神坛内燃起熊熊大火,看得人热血澎湃。继而,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和着祭台上的鼓乐,群众们也开始载歌载舞。 此情此景,让久居天宫的我深受触动。都道天宫死板,如今看来,不仅是表面上死板,而且是彻头彻尾的死板。在天宫,不会有这样振奋人心的祭典,不会有这样生机盎然的庆典,在天宫,不会有这样自由的呐喊和这样自由的生命。我的鹤鸣山倍受喜欢,莫过于在我的鹤鸣山,大家能从蹁跹的鹤姿中感受到身心的自由罢了。 台上曦子一出场,舞姿翩然,艳惊四座,霎时人群中惊呼不断。有的感慨曦子惊艳的容颜,有的感慨曦子高超的舞艺…… 我和幼幼刚下地,就突然有人遮住了我的眼睛。“阿兮……”我想都没想,就直呼阿兮的名字。 一转头,瞅见凝沫一脸的不屑。 “阿兮……你跟那小殿下,看来感情不错啊。” “切~要你管……”我脸红了红,忙转过身去。 见到凝沫,幼幼可开心了,围着他直转圈圈。凝沫朝我努了努嘴,道,“近来气色好转,看你生龙活虎的,是毒解完了吗。” “没有……这毒,顽固得很呢。”我叹了口气,“真是折磨人,眼下我不能使仙术,跟凡人无异。” “上次跟你说起的,这股妖气我在哪见过,我想起来了。” 我一愣,心里突然一惊。“你说。” “在人界……”凝沫朝我吐舌头。“历练时无意查到过……” 我狠狠朝他翻了个白眼,甩手离去,“废话……”谁不知道在凡间,我还知道幕后黑手是魔界之人呢…… 正巧,盛装打扮的阿兮也朝我迎面走来,狂欢的人群中,他的气质脱颖而出。我不得不说,我以前真是没注意,我越看这个阿兮,越是觉得好看。 凝沫看了我一眼,凑过来幽幽说道,“喂~你这个女人……有点问题啊……” 我给阿兮介绍,“阿兮,这是凝沫。凝沫……这是阿兮。”阿兮和凝沫相互望了一眼,彼此礼貌又不失疏远地点了点头。 “嗯……”想起以前他们有过过节,我觉得气氛略微有些尴尬,绞尽脑汁来缓解气氛。“这样……今天好日子,我请大家喝个小酒,交个朋友……” 一路上凝沫不时地跟我说悄悄话,“你怎么,住进丘名宫了呢。” “什么鬼,是谁以前还抱怨说我这个公主来西丘都不给住丘名宫的吗。” “你……” “为什么你跟那小子的住处隔这么近。” “因为他的职责有保护我这一项啊……”我有点无语,“凝沫,你能不能别总挑别人毛病啊。大度点好不好。” “既是凌水宫的小殿下来了,自然不能上普通的酒,今天是个好日子,我请客人来品我们西丘的贡酒。” 幼幼抢先答,“是不是凝花蜜。” “正解。” 阿兮笑着摸摸幼幼的头,见此状,凝沫又不悦了,凑过来道,“他经常这样摸幼幼的头吗。” “怎么啦?幼幼还只是个小孩。她也很喜欢阿兮。” “你瞧他,摸摸头就算了还要捏脸,他这么喜欢占女孩子便宜吗……他对你是不是也动手动脚的?” 我挑眉,比起凝沫,阿兮不知道要礼貌多少去了,凝沫竟然问我这样的问题? 凝沫撇了撇嘴,扳起脸孔来,“我看你这女人,愚蠢!”凝沫袖子一甩,直接推门上座,毫不客气。 见了凝沫的架势,阿兮愣了愣,我抚额直汗颜,这个凝沫真给我丢脸。 我将凝沫扯到一旁,训道,“凝沫你个臭小子,你可不可以注意下,这里是西丘,别丢你们凌水宫的脸好不好。” 凝沫没好气瞪我一眼,“你还说我,你对我说话的态度可不可以有对这个阿兮的一半好。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我瞅着凝沫,感受得到他的不悦和愤懑,意识到我的态度,神色也逐渐缓和下来。 阿兮给我们一人酌了一小杯,酒香醇厚,光细品这香味就觉得微醺。还未等阿兮开口解释,凝沫举杯一饮而尽。 幼幼愣了愣,提醒道,“殿下,这个酒特别烈,你这样会醉的。” 凝沫是个不服输的性子,果然道,“那我今天就要看看这酒有多烈……兮殿下,好酒。” 阿兮浅笑置之,也举杯示意,“凝沫只管尽兴,酒有的是,今日西丘祭秋大典,酒就要痛快喝。”罢了,也一饮而尽。 我和幼幼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我们都在想,这个酒,今日几杯下肚会倒…… “我与瑶姬一起长大,最了解彼此了。她优点多,缺点也不少。比如说……死脑筋,很较真,倔得要死,直肠子……懒。”凝沫摇摇头,“兮殿下,你说这样的姑娘,哪样的人会喜欢呢。” 我拉下脸朝他翻了个白眼,凝沫竟然当众揭我短。 幼幼捂嘴笑,“自然有人喜欢。凝沫殿下你根本不用操心。” 阿兮笑而不语,眼神朝我飘来,对上他的眼神,我又觉脸上一热。 凝沫摆摆手,朝我示意,“不过,你也不要随便哪个男的示好就往上扑,有的人是真心,有的人是假意,还有的人见异思迁,喜新忘旧,也有的人或者就是为了利用你,你要擦亮眼睛。”这下气氛莫名一滞,凝沫饮尽杯中酒,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你干嘛说这些……”我有些无语。“才刚开始喝就发疯了?” “还不是怕你这傻子轻易交付真心。”凝沫叹了口气,“毕竟除了你和烨,我没有其他更好的朋友了。” 这番话听得我莫名有些感动。 “殿下不必介怀,朋友多不如交心。”阿兮替凝沫满上酒,“你和瑶姬自幼一起长大,你们的交情自是其他人无法替代的。” 凝沫不知道是真醉了发疯还是发神经,突然伸手指着阿兮,气氛又凝住啦。只见他指着阿兮,嘴里不停念叨,“瑶姬在这里呢受到你们西丘热情款待,我自是开心的,来,敬你~不管她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那是她的事,我管不到太多。不过,若是瑶姬拜托我管的事,我肯定是要管到底的。” “什么?我拜托你管什么了。”我伸手将凝沫的手按下,“凝沫你是不是喝多了。我看你开始发疯了……” 凝沫努了努嘴,显得有几分稚气。凝沫今天丢尽了我的老脸 ,改天要找他算账。“也没什么,就是借机告诉你一声,以后要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我肯定会帮的。” 阿兮笑,“他应该是醉了,第一次喝的人,都醉得很快。” “我没醉啊,”凝沫看上去确实神智清醒,白眼都翻得那么利落干净,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个酒确实是我喝过最香醇的了。表扬一下!” 幼幼捂嘴偷笑,“跟平时酷酷的凝沫殿下不一样了呢。” “凝沫……”我哪知他酒品如此差,生怕他口无遮拦出丑,赶紧制止他,我一把抢过他的酒盅,“别喝啦,这个酒烈,咱们换茶喝。”说着,我起身去端茶水。 凝沫一把又将我扯了回来,抓着我的手腕,不肯松手。“你是不是不信我?”凝沫脸上微红,模样倒还不像醉了,但举动倒是…… 第16章 心意相通 阿兮拉开凝沫的手,将我拉回位置,“没事,不伤身,还补气血呢。醉了,今日就在宫里住下便是。” 凝沫又回到之前的话题,“兮殿下,你是不知道,瑶姬这人脾气其实臭的很,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回想幼时打架,我的师傅不如天宫的,那黑暗的几百年里,我打不赢她,什么都得听她的。眼下后来居上,才能有发言权……这么个臭脾气以后不管是嫁人了,还是有心上人,我都有点担心啊。”凝沫自顾自倒酒,“不过呢,虽然脾气差了点,丑了点,懒了点,偶尔有点笨笨的,但人还是很善良很……有点儿善解人意的,还比较……应该说偶尔还是讲道理的。”凝沫明显有些醉意了。 阿兮听得忍不住发笑,一边笑一边为他满上酒。 凝沫接着叨叨,“对~还有个毛病,就是啰嗦。一个姑娘家的,婆婆妈妈的,我有时候听她叽叽呱呱说一大堆,都不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唉……有时候还看着挺可爱的,有时候真是笨得……担心……你说以后她有心上人了,或者要嫁人了,这不给人嫌弃死。” 凝沫不仅要丢他自己的脸,还要丢我的脸。我都要气炸了,这个凝沫是有多嫌弃我。 阿兮还跟他搭话,“你放心,以后定有人珍重她。” 凝沫摆摆手,抬手饮尽杯中酒,“那倒还好……我倒是……就怕她去祸害别人。这个小祸害,还是留在家里不要出去祸害人了。”说着,凝沫脸偏过来对我说,“你就不要去喜欢别人了,别去祸害别人了。” 凝沫脸上红扑扑的,眼睛里也覆上一层朦胧,明显是醉得很深了。我今日有分寸,喝得很少,倒还是很清醒。我觉得头疼,我怎么就交了个这样的朋友,揭短就算了,还诅咒我。他可真是个好人。 阿兮和幼幼一直笑个不停,我是丝毫笑不出来。 凝沫终于开始发现自己不胜酒力了。“哎呀,我是不是要醉了,怎么开始头晕了。” 我朝他呲了呲牙,“是啊,你快倒,你再揭我短,我都想杀人灭口了。” 凝沫突然不说话了,一手支着头,一边偏头看着我,我一开始还没注意,后来才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你……你干什么。” “瑶姬啊,如今你也这么大了,要是喜欢别的男人,我们是不是连朋友都不好做了。” 我一愣,幼幼也一愣,我瞅见阿兮的笑容突然有些僵滞。 凝沫又叹了口气,“你喜欢谁是你的事,你找我谈心,找我帮忙,都是可以的,我能帮到忙的可能不多,但是,我也会尽力。虽然今天说了这么多你的不是,但你本身还是很有魅力的,所以也不用太自卑。想做什么去做就是,我和烨都会在背后全力支持你,帮助你,保护你。” 凝沫话锋一转,突然有点煽情。凝沫醉酒的样子我很少见,我知道他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也知道他有温柔可靠的一面。突然这样,我还是有点破防。我轻笑,“谢谢你,凝沫。” 凝沫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你的头不要随便给别人摸,我们就算了,除了我和烨,其他男人接近你,都是占你便宜。”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偏头看他们,幼幼接着捂嘴偷笑,阿兮的笑容略带尴尬。 “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我想睡了,就明天再说了……”凝沫说着还打起了哈欠,“你回去的时候小心点,不要看着那个阿兮就犯傻,被人白白占便宜……” “好了好了,你睡觉……”我赶紧捂住凝沫眼睛,将他推倒让他趴在桌上好好睡。 “你……你这个…………” 凝沫挣扎几下,终于迷迷糊糊睡去,我算是松了口气。 我朝阿兮耸耸肩,“我们实在是太了解彼此了,平日里这厮也是顽皮得很,你见笑了。” 幼幼插嘴道,“不过凝沫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并不像他看上去那么没礼貌、不讲道理的。” 阿兮笑道,“你们都很可爱。”说着揉了揉幼幼的头。 将凝沫扶上软榻,幼幼也有些微醺,爬上床去睡起了午觉。突然只剩我们两个,顿觉有些尴尬。 “去走走?这几日的西丘都很热闹呢。” “嗯……” 我与阿兮并排走着,身后的影子时不时碰撞交融在一起。我抬头不时瞥阿兮几眼,这段日子的阿兮,确实……让我有了几分依恋。怎么说,尤其是云翎不在的这些日子,他是我安全感的来源,这种绝对靠得住的感觉,很踏实。 “这个凝沫……常跟你一起喝酒吗。” “是的,我们三个有时候喝酒聊聊天,也不失打发时间的好法子。不过,他们两个都比我要忙得多,但隔段时间都会聚聚。” “我看今天凝沫的种种表现,应是生怕我把你抢走了。”阿兮笑了笑,“他应该是吃醋了,他是不是也喜欢你。” “他?”我笑了笑,“他就是看着我喜欢你,心里有点不爽。毕竟几百年前,他还调侃我和烨郎情妾意呢。可能觉得我变心,为兄弟心里抱不平。” 阿兮顿了顿,“你和烨确实关系很好。” 我摆了摆手,“烨性情温顺,本身就是个很温柔的人,而凝沫呢虽然暴躁,但家里没有姐妹,也将我当姐妹来看。他们两个都与我情深义重,但是,是谈不上半分男女之情的。” 阿兮又笑了,“这是你觉得,你情窦未开,自然看不懂。像到了两千岁的神仙多少都懂些情情爱爱,不懂的,去了人界游历个百年,就尝遍人间七情六欲,体验到了凡尘世俗什么滋味。你在人界只待了几日,自然……”阿兮忍不住笑出声来,“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你可能体会不了。” “你们怎么都是这句话来敷衍我。” “不是敷衍,”阿兮亲昵地摸摸我的头,“你确实懵懂单纯,很可爱,很难得。”我抬头瞅阿兮,见他笑眼里光彩流溢,道,“你看你都还没发现你方才说过什么。” 我还真没注意,我说了什么? “你说……”阿兮顿了顿,笑得格外灿烂,他俯下身凑近了我,道,“你说你喜欢我……” 他直起身子来,嘴角扬起张扬的弧度,阳光打在他的侧脸,我的视线就像是被阿兮牵绊住了,怎么都移不开。在他的注视下,时间恍若静止,我听见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愈发地快,温暖又奇妙的感觉在心底蔓延。我复看了阿兮一眼,他今日着枫红色礼服,这颜色着实衬他,不知是怎么,我发觉阿兮有一种很吸引我的力量,说不上来,愈发觉得他好看,又愈发觉得他温柔……我想每时每刻跟他待在一起……这就是喜欢吗,那种叫做爱慕的情愫。 “阿兮殿下,瑶姬公主……” 时间复又开始流动,阿兮的视线越过我落在身后之人,笑容消失,俊美的脸上飞速浮现出不悦。 我转身,曦子端正地立在眼前,嘴角漾开微微笑意,但我清楚地感受到,她犀利的视线正一寸寸审视着我。 后脊骨一凉,我不由得吞了吞唾沫。眼下我确实……没脸面对曦子啊。我如何解释,近来我与阿兮的关系。 “曦子……哈哈……你好啊。” “公主好雅致,与殿下在密林深谈。曦子是不是打扰二位了。”即使当着阿兮的面,曦子连面子上的笑容都装不出来了。 “这……也没什么大事,就是聊聊天,我不喜嘈杂,阿兮……”话还没说完,阿兮就突然将我拉到一旁,一手揽过我的肩。 “曦子,我知你为何事来找我,近来父亲与我谈起与你的婚事。我觉得你还太小,尚不懂情爱为何,这等大事,怎可儿戏。我早告知于你我心仪之人,既大方地说出来,便是心中坚定。我只将你当做妹妹,你尚无兄长,也不过是错将我当做哥哥,把这种情感误认为是情爱罢了。你还小,你不懂。你也知咱们西丘的婚事讲究你情我愿,我既不愿,你何必再三来提。本想明日约你聊聊,今日巧遇,就再此说开了。”阿兮说到这个,我感觉他周身有微微的怒气涌动。 曦子眨巴着眼睛,显得很委屈,“既是你情我愿,那公主呢。我上次拜访公主,公主口口声声否认,眼下当着殿下的面,你也把话说开了。” 我……怎么哪里都有我的事……阿兮看着我,曦子也看着我,在四只水灵灵的眼睛的注视下,我反而很紧张……我看阿兮眼里的光彩闪动,继而又渐渐黯淡,他扭头看着跟前的曦子,面无表情…… 曦子勾了勾唇角,看着我和阿兮的反应有些得意。“如果瑶姬公主无法肯定自己的心,那还希望你不要让殿下误会……” “不!”我大声制止曦子,“曦子,难道说不出来就是不喜欢吗。难道一直挂在嘴边的就是喜欢吗。我活了两千来岁,一直都不觉得挂在嘴边的就是真心话。” 曦子被我突如其来的质问喝住,明显愣住了。 “小曦子,有时候话说得太满不是件好事,有时候穷追不舍一个答案,不见得会如意……”我深吸一口气,心里一横,道,“如果阿兮拒绝你你舍不得放手,若我与阿兮心意相通,你还要继续坚持吗?” “你……”曦子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我,“公主,你之前说对殿下毫无感觉,所以你这是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吗?” “小曦子,之前我也并未骗你,是我也不够成熟,我也看不懂自己的心意。你小,不太懂情爱,我也尚未在凡间游历,自然一样不懂。眼下我找到心底的答案,自然要说出来。” 曦子胸口起伏,眼眶有些发红,“既然你们情投意合,我成全你们便是。”曦子哒哒哒跑走了,我正想去追,却被阿兮一把拉住。 “总要去安慰一下,还这么小,不会做出……” “你说人家小,你不也比我小一千岁。你的小心思我难道看不出。”阿兮嘴角藏着笑意,“你也想跑……你要把话说清楚,刚刚的话几分真几分假?这我要求得不过分。” 被一眼看穿,我脸上有些兜不住,“女孩子脸皮薄,这要求很过分啦。” “你刚刚说得那番话不管是真心话,还是为了给我解围,总之都是为了我,我很开心。说到过分其实不然,你的心意关系我的终生大事,我自然要严谨些。若是十分真,这可关系大了去了。”阿兮狡黠地眨眨眼,“小瑶姬,你说呢。” “我……”我脸上早就红个通透,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呢,就是脑袋一懵,就冲动开口了。 阿兮一把将我拉进怀里,爽朗的笑声伴着阳光,打在我心上。“我现在明白了,瑶姬说不出话的时候,就是被猜中了。” “哎呀……你……” “实话实说不好吗,你看你们天宫的人,老藏着掖着的,有什么事早说出来不就好了。你也很讨厌诶,早不说,要我这段时间天天都在猜。你可坏了!” “你……”我说不过他。 阿兮圈紧了臂膀,不容我拒绝他的怀抱。 这次我并未想过拒绝他的触碰,反而觉得这个怀抱宛若这秋日的阳光,温暖深刻而治愈,听着他有力的脉搏,我不自觉伸手抱紧他。此时,树叶落下的过程似乎都变得轻巧,时光又开始放缓。我的笑声他的笑声还有远处的鼓乐声,交织在一起,深在了我的心里。阿兮就像是西丘这一抹浓厚的秋色,为我的漫长岁月添上了斑斓的第一笔。我何其幸运,能遇见阿兮,能被他所珍重。我又何其胆怯,徘徊不前,踌躇不定,差点与之失之交臂。 第17章 咒术? 阿兮送我回到住所,凝沫自然还是昏睡着的,幼幼寸步不离地守着。 阿兮咦了一声,“这幼幼,是历来对凝沫如此关注吗,你看她寸步不离,连眼珠子都要长在他身上了。” 我嘿嘿笑了笑,“我这幼幼本想许配给烨的鎏金做媳妇的,眼下看来,鎏金是没这个福分,幼幼完全放错注意力了。” 阿兮抿嘴轻笑,“你呀~怎么对别人的事都拎得那么清,对我就犯糊涂,老是想不明白呢。” 我冲他眨眨眼,“所以你看,就是觉得你特殊,这不就栽你手里了嘛。” 阿兮刚想说什么,幼幼已经蹿到跟前,“公主……有什么法子可以让凝沫殿下快点醒来吗,幼幼想要他带我去逛庆典,今日西丘那么热闹,有好多好东西可以买,错过太可惜了。” 我无语,“你让阿瑞带你去嘛。” 幼幼小嘴儿一撅,“不想嘛……阿瑞太凶了,上次我去摘花,让他帮我拿一会儿,花都被捏碎了。” 阿兮笑道,“完了,我家阿瑞也只得单相思了……” 暮色深沉,和着窗外的流水,在阿兮情意绵绵的注视下,我拨弄着琴弦。幼幼昏昏欲睡,撑着小脑袋睡眼迷蒙。阿兮帮我将长发系在脑后,刚将烨送的那只凤簪别在发髻,正岁月静好,床上一阵窸窣,接着就是凝沫的埋怨。 “要死,我这是睡了多久……” 幼幼欢呼着奔过去,“殿下你终于醒啦,可是……今天咱们不能去玩了,你要不今晚就在丘名宫住下好了。” 他抬头瞅见阿兮正帮我扶正钗子,先是一愣,继而暗哼一句,“瑶姬,你头上那钗子不好看。” 阿兮的视线从我脸上移至凝沫惺忪的睡颜,我解释道,“这是烨送我的,我觉得很好看,我很喜欢,你少说几句行不行。”我有些愠恼,“你喝酒时就不停地吐槽我,现在醒来还要说,真烦人。” 凝沫一时语塞,幼幼眨巴着眼睛在我们之间来回望着,“凝沫殿下……我们去玩嘛……” “不去!”凝沫一把甩开幼幼的手,“要去你自己去,叫你家公主带你去,我又不是你主人,你朝我撒娇可没用。” 凝沫头一次对幼幼这么凶,把幼幼吼得委屈巴巴的。 看着幼幼委屈的样子,我不禁发怒,“凝沫!你干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吗!你今天怎么了!” 凝沫从床上跳下来,一脸无所谓,“我历来就这个样子,怎么着。” “你……”我气得眉毛倒竖,刚想施法打他,就被阿兮一把拉住了。我这才想起,是不能随便使用仙术的。凝沫抄起手,径直往门口走去,我气不过朝他大吼,“凝沫!你今天发神经啊。” “我今天就不应该来看你……” \"要是你来我这里是来撒气的,以后都别来了!\" 凝沫冷冷丢一下句话,身影就消散在门口。我骂完了就气呼呼地跑到幼幼身边安抚她。幼幼轻轻叹了口气,倒是没哭,显得异常沉着冷静。 “凝沫这个人脾气臭得很,我们以后不理他。” 幼幼看着我,思索一阵,叹了口道,“公主,幼幼没事,幼幼只是在替凝沫殿下叹气。” 安抚幼幼睡下,我送阿兮来到游廊外,末了跟他说句抱歉。“……我这个朋友,性情中人,脾气古怪,所以也没有别的朋友,但其实人很好的,他多有得罪的地方,你别往心里去。让你见笑了。” 阿兮的笑意漫上眉梢,“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会永远记得的,难道说还有什么会比开心的事更令人难忘吗。” 我噗嗤一笑,\"那就做个好梦。\" “你也是。”阿兮帮我将碎发撂至耳后,屋内的灯光照亮了他的侧脸,月色般温柔的眼神令我心神荡漾。我现在非常确定,我是深深地喜欢着这个大男孩。心跳的是不会撒谎的。 躺在床上,我依旧有些心神荡漾,阿兮身上清新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周身,他清亮的眸子仿佛在眼前闪动。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意识渐渐模糊,我进入了梦乡,然而我并没有顺理成章梦见我的心中之人……我站在一片张灯结彩的街道,路上行人纷纷,看不清面容,彩灯摇曳,人们欢声笑语,一派和谐。猛地,人群之中浮现出凄厉的尖叫,突然狂风肆虐,迷乱了我的视线,遮掩的当儿耳畔尖叫声此起彼伏。等狂风平息,我再环顾四周,街灯都黯淡了,一片死寂,横尸遍野。我猛地一阵腿软瘫坐在地,不停地呼叫着阿兮,然而四周寂静无声,只有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地刺激着我恍惚的意识,我不断地掐着自己的胳膊,希望自己保持清醒,然而眼皮像是不受控制地……不断地下降……恍惚之间,我清晰地看到,灯火阑珊处伫立着一个身影,她缓缓转身,是那个……红瞳的我…… 再醒来,天已是蒙蒙亮,我来不及回味方才的噩梦,幼幼就欢呼着朝我跑过来。 “幼幼……” “公主,今天是祭秋节的第二天,接下来还有三天,我好开心啊。今天我迫不及待要去逛逛她们说的好玩的集市啦。听说,这是从人界流传来的呢。” 我知道东海和西丘都有来往于人界和天界的仙灵,日子一久,不免有些习俗会受到影响。我与幼幼来到这集市一看,果然很有人界的风味。我虽然也就逛过一次人间的集市,但是印象尤其深。此刻路两边紧挨着摆成了两条长龙,摆满了各种好东西,头顶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旗和花灯,各式各样的小精灵跑了出来,大家脸上满是新奇和喜悦…… 烟火人间,本也是这样娴静美好的。 我和幼幼止步于一个小茶摊,只见围了好大一圈,里三层外三层,我和幼幼赶紧上去凑了下热闹。只见一只兔子精正侃侃而谈它在人间的见闻,一会儿是人间各种奇闻趣事,一会儿是被魔界的妖怪追杀的经历。凑热闹的多为年幼的小仙灵,一个个晶亮的眸子闪着熠熠光辉。 “公主,你在人间的时候,也有这么刺激吗。” “那可不,我现在中毒不浅,不就是魔界的人所害。” 突然收到阿兮给我千里传音,说是云翎回来了。我便带幼幼匆匆回到丘名宫。 算起来,云翎下凡有一段时间了,他也相当于是下凡历练了一番,在人界凡尘世俗的滋养下,他有没有变得更可爱了呢~ 微风拂动薄纱,流水潺潺,青白色长衫的男子以缥缈山峦为背景,轻风撩起他束起的白发,透过伟岸的背影,我似乎看到了他满面严肃的神情。我一怔,为什么,云翎看起来这么忧愁…… 阿兮的身影继而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瑶姬,来,喝一杯百花谷的新鲜花茶。” 云翎转过身来,仿佛是才发现我已经站在身后。丘名宫依山而建,我每每站在这里,望着云烟中连绵的山峦,也常放空了自我。 “公主,云翎回来了。” 我欢欣地跑过去,“来来来,我仔细看看,我瞅着我们家云翎从人间回来,更帅了呢。” 好一阵寒暄,云翎直奔主题,“公主,云翎查到了之前这个青衣坊的底细。” 阿兮添了茶水,“你细细说来,不着急……” “公主,按照他们在人界的作派,你并不是中毒了……而是被下了一种咒术……” “咒术?” 我手上动作一滞,一下子呼吸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你细细说来……” 原来困扰我许久的,并非是魔界的奇毒,而是魔界的一种咒术,这种咒术种在凡人体内,就像树根一样扎进了人的意识,控制了人的思想。虽表面于常人无异,但每当咒术被唤醒,这些凡人便成了隐藏在人间最好的“妖物”,被咒之人神智皆失,如傀儡般被施咒之人操控。 “……这些年,我们救了许多凡人,帮他们驱除身上的咒术,但那些被妖法侵蚀多年的人,很难再恢复以往的神采。” “那对神仙而言呢。” “我们天界的元神与这些咒术相冲,这样的咒术在我们身上该是有反应的。但你下界游历时仙身被封,这咒术才噬了你的元神……”云翎眉头紧锁,愁容不展。 “咒术算不得是多高级的法术,它在我仙身被封时噬我元神,我恢复仙身,按理这咒术在我身上会十分容易被察觉,当很好解才是……” “是,这也是云翎百思不解的事。天魔二界的法术本就大相径庭,云翎更是觉得蹊跷,为何这么多神仙也没能发现你是中了咒术,也没能查清它究竟是何来历……而云翎在人界调查这么久,那波魔界的势力,一直都在钻研开发这种咒术,按理……”云翎收到阿兮的眼神,也没再说下去。一时气氛变得有些凝重,幼幼神色紧张,一语不发地瞅着手中的茶盏出神,阿兮在我与云翎,幼幼脸上来回望着,若有所思。 我有些失神,“若事情往严重了想……那便恐怖了……”咒术算不上严重的事,只是咒术不解,它对我的消磨就一直在,一个神仙元神有损,即神魂有缺,极易走火入魔,轮入魔道是要被推下诛仙台飞灰湮灭的。 阿兮从桌下抓住了我冰凉的指尖,我一抬头,对上他温柔关切的神情,“未必……事情未查清,就有转机。”阿兮话语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快速抚平了我心中的焦躁。 “……云翎不才,令公主,天后失望了。” 阿兮偏头瞅着云翎,二人虽没有言语交流,眼神对视的瞬间,二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神情,却是一样的闪躲。 这些人有事瞒着我……先是幼幼,然后是云翎,阿兮有事瞒着我…… 云翎告辞我等回天界复命,支走幼幼,我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安,忍不住问起心中困惑之事。 “阿兮,难道说我真是被这咒术侵蚀逐渐坠入魔道而不自知吗……”我有种大祸临头却不自知的紧张,心里隐隐有个答案,但又期待这一切都是梦而已…… 梦…… “阿兮……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上次临月川之事,我做的梦其实不全是梦境,只是我神智不清,分不清梦境和现实?那个穿黑衣服的我……是不是就是我自己……”把一切不对劲的点连在一起,如果那个出问题的点是我,种种就都说得通了。 阿兮将我揽入怀中,不许我再喋喋不休,“如今还没查清楚,就慌了神,那我们如何有勇气寻找真相?” “阿兮……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当时杀害那些护卫的人,岂不就是我……你一直在查,早就能发现各种蛛丝马迹,之所以不了了之,是因为,你早就确定杀人者是我是吗……”如坠冰窟,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冰凉的雨,刺骨的痛,无声的绝望…… “别这样瑶姬……不是你,你只是受害者……”阿兮抱住我,不住地安抚道,\"我从一开始就确定不是你……只是,我无法解释,你是被什么所害。我亦不想你自责,所以对你隐瞒了一切。\" 再抬起头来我已是泪眼婆娑,\"阿兮……我害怕……我最近晚上又噩梦连连了。上次噩梦成真,我害怕这次也,我不想再伤害别人了……\" 阿兮轻抹去我眼角泪痕,“不用怕,不管怎样你身在天界,这里能保护你的人不止有我。” 曾经我不屑把时间花在读书上,而如今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和浅鄙,弱小和可怜。即使我是天宫的公主,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普通的生灵而已。若不能自知、自强,自保,亦将终日身陷在盲目的恐惧中挣扎。 我钻入西丘的藏书阁翻阅了许多古籍,企图来寻找关于这种魔界的咒术,去认识真正的玄门。 幼幼陪着我一本一本翻开,一页一页查阅。每每抬起头揉着发胀的眼睛,都能看到这个小懒鸟睡得正香。看她睡得这样香,我也有些犯困,遂点起提神的香,踱步来到窗前。 自那日云翎回禀天后之后,母后亲自来了一趟西丘,让我继续在西丘休养,云翎在人界调查之事一概不提。既然我身上的这个咒没有被破解,那么,就说明,我可能还会像上次那般失智,天宫老顽固颇多,若被人察觉我的不对实属危险。留在西丘远离天宫,也是件好事。 没过几日,我就听闻火神大人带着军队下界,平了人界魔物肆掠之乱。我知道,魔界终极的目标,应该是玄门。虽然我不觉得玄门与我会有什么关联,但不知怎么,这几日我心里总是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会发生。 第18章 情之坚 日头渐渐落下,星子开始闪烁,站在楼上眺望,远处云烟山峦浮现,郁郁葱葱的森林神秘而幽静,天地之大,我们都是渺小的。 突然身上多了件披风,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我不说话,阿兮也不说话,就这样陪着我一起眺望风景,他总是那么令我心安,和他在一块儿,心里的不安消失地无影无踪。仿佛云变得轻巧,月色也柔情似水。 “阿兮,你知道玄门吗……” “知道一点……你想听?”阿兮朝我眨眨眼,接着回头望了眼呼呼大睡的幼幼,笑道,“那……我们先回丘名宫。” 将幼幼抱至床榻睡下,支开云翎,我们坐在屋外的游廊上闲聊。 说起玄门,阿兮滔滔不绝,不仅说到了我幼时所知、这几日研究典籍所得,还有一些不曾知道的。玄门如何开启不得而知,但所有靠谱的版本都提到,玄门是天尊神祖凝毕生之神力而结。若开启玄门将承得神祖之神力,得有足够强大的元神,不然神魂会被神祖强大的力量所撕碎。而且一旦玄门开启,三界之间将不再有结界,天、人、魔三界的往来将不再受限制,万物秩序被打破。玄门一旦打开,若想再封闭玄门,怕是又要以神之毕生修为才可能布下三界结界,恢复这三界往来之秩序。试问,谁能比拟上古神祖呢。 瞅我愁眉不展,阿兮揉揉我的小脑袋,“玄门这个事,版本众多,三界自有结界,既是如此,魔界的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开启这扇门,实属不可能。” “不过,若是天界有叛徒,这个事就……”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颗安定下来的心,复又悬至半空。“所以,魔界的人阴差阳错,将咒术种在了我身上?为了操控我?” 阿兮愣了愣,眼神倏地有几分凝重,他倒是不说话,愣了会儿却又自嘲地笑了起来。“你总是瞎操这样的心,你想你在凡界才待了几日,你又在天界接受了多久的治疗。且不说尚未确定你中了咒术,就算是,咒术伤了你属实,但想操控你实属不易,我们在你身边还会等你被他们操控吗,傻丫头。” “阿兮,若是我犯了错,你会讨厌我吗。” “瑶姬,你本纯良无瑕,若是无奈染上杀戮,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阿兮轻轻将我额前的碎发撂至耳后,又道,“瑶姬,你愿意让我守护你一生吗……” 我望着眼前被烛光照亮的俊俏面庞,心跳有些停滞,“阿兮,你真好看。” “……你跑题啦……” 有阿兮的开导,我渐渐地也就不再那么介怀咒术一事。我常跟着阿兮练箭术,渐渐的,也摸清些门路,不说百发百中,也倒是十有八九,像模像样。 我放下手中的弓,叹了叹,“老是差点儿,总要偏那么几箭。” 阿兮递给我一杯茶,接着捡起我放下的弓。嗖嗖嗖几声,不出意外,全中。我伏在桌上,托起下巴,见此状不由得心生感慨。“呼~小时候仙君教我的东西我一学就会,自以为聪慧,唉,如今看来,也就资质平平啦。” “这倒说不准,术业有专攻,这箭术和法术,还是有区别的。” “唔……” 见侍奉的仙子来换茶水,我突然想起尽管我们从没告诉别人我和阿兮的关系,但丘名宫的仙子似乎早就心里清楚,渐渐地,我也没在听到过关于曦子的言论。“对了,曦子最近怎么样。” “她?”阿兮怔了怔,遂又拔箭开弓来,“也不会怎么样。” “我看了很多话本,里面很多姑娘被喜欢的人拒绝后,就千方百计给有情人使绊子,曦子性子直,那么热情,总觉得就这么消停了我还有些不敢相信。” 阿兮笑,“这有什么不敢相信的,西丘的姑娘还是很大方的。” “哦?”我努了努嘴,“确实呢,我做不到。” 阿兮回过头来看我一眼,脸上笑着,“确实什么。” “如果你这下要是被小曦子抢走了,我千方百计要把你抢回来呢。”我正经道,“如果我觉得那个姑娘配不上你,我岂止不服气,我肯定要搞破坏。”是的,我这个那时口口声声教曦子大道理放宽心的女神仙,就是出尔反尔。想起来,也能理解为什么曦子那日那样生气了。 天宫人就是假惺惺,故作矜持…… 阿兮乐了,“哦?” “是啊,我不仅要恨你们,我还恨我自己,为什么要被别人比下去。” 阿兮乐得飞速在我脸上啄了一口,“我发现了,你们天宫的人爱假正经,不仅不轻易说你侬我侬的情话,而且,心里小盘算多的很。” “我……我是真正经。” “这难道不是吗,你看你这字里行间都是对我的爱慕,却连句正经的‘喜欢我’都说不出口。”阿兮歪着头逗趣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如今看来就是假正经。” “我才不是。” “我们也确定心意有些日子了,那你好好说句情话给我听。”阿兮挨着我坐下,作势不罢休了。 “我……这肉麻兮兮的话,怎么说。” “那就用你们正经神仙的话来说肉麻兮兮的话嘛。”阿兮笑着抿了口茶,“你们正经人说‘我要跟你相爱一生一世’这句话该怎么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意识到自己好像挖了个坑自己跳下去了。 “再来一次……” 我一怔,再抬头时,对上阿兮的眼神。阿兮的目光灼热,双目如跳动燃烧的烛火,爱意在燃烧,烧得我脸上也跟着一阵火热。 “阿兮,你听好了,”我红着脸伸手捧起阿兮的俊脸,心底涟漪泛起,“我,瑶姬,十分中意你们西丘兮殿下。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愿君心似吾心,莫负我相思意。” “好,我记住了……” “就这样?”我有些扫兴…… 阿兮的脸猝不及防在眼前无限放大,他的唇柔软而温暖,身上独有的清香在我周身环绕……我一时心神荡漾,更不知如何回应他,只得抱紧了阿兮。两颗年轻有力的心,紧紧靠在一起……两情相悦,莫过于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了。 “咳咳……” 我们沉醉在爱情的甜蜜中无法自拔,直到有人出声,才惊觉身后有声响,我和阿兮紧张地分开,一回头,才发现烨和凝沫还有阿瑞不知何时已候在门口。 烨和凝沫也惊呆了。“那个……我们……是不是打扰了……” 本来烨和凝沫是来找阿兮议事,这一来,撞破了我二人卿卿我我,我与阿兮相好这事算是知会了烨和凝沫。 果然,与阿兮议事完后,烨和凝沫便来兴师问罪了。我只得摆出好酒招呼,“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高举酒杯,一饮而尽以示诚意。 凝沫鸣不平,“……你倒是有手段,才看你少女怀春呢,转眼就抱得俏郎归了。发乎情止乎礼,还未定亲呢,你们两个可不能逾礼……” 烨乐呵呵笑道,“姑娘大了……来,我先祝贺瑶姬觅得良人……” 凝沫虽一脸不悦,还是将手中酒饮尽了。 “也都这么大了,西丘倒是不拘礼这些,你在与兮殿下相处过程中,你自己要把握分寸,毕竟你是天宫公主,天宫礼教森严……”烨如兄长般谆谆教导。 \"你们放心,我明白的……\" “瑶姬,云翎查到的事,我们也听说了……”凝沫把话题拉回正轨。 听到这个,感觉一盆冷水从头而降,也没有心情想情情爱爱的了。“那……你们怎么想呢。” “你也不用担心,这个咒术在人界云翎都能轻轻松松破解。有何威胁之有呢。”凝沫信誓旦旦。\"你现如今身在天界,身边有我们还有阿兮在,你也不用担心,我们都会保护你的。\" \"咒术如今不是最令我担心的,我现在神魂有缺,偶有失智之情况。上次西丘沸沸扬扬临月川之事,就是我失智之举。我不仅记不得,还在失智情况下大开灵力,肆意虐杀,有走火入魔之嫌。\"在烨和凝沫面前,我不会保留秘密。他们是我最信任的亲人。 \"有这样的情况……\"凝沫锁紧了眉头,\"要不要我派人暗中护着你。\" \"你也不用太紧张,天后已开始重视。如果是因咒术引起,天界能人众多,总会有解的。\" “对了,还有个事……”烨将我的思绪拉回正轨,“眼下你与兮殿下情深义重,但我听说,百花谷的花神有意将女儿许给兮殿下。你得让阿兮做出抉择。” “说到他跟曦子的婚事,我倒是不曾问过他。听仙侍嚼过舌根,说山神夫人与花神交好,以前玩笑说过指腹为婚的话,眼下花神提起此事,不太好处理,但这事我相信他会处理好。”我轻轻把玩着手中的小酒盅,“我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子,有动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很奇妙。” 凝沫笑,“瑶姬不可救药地被阿兮给收服了,瞧这情话……诶呦喂,酸掉牙了要。” 凝沫和烨告别时,凝沫悄悄塞给我一个锦囊,告诉我,若是阿兮欺负我,就可以打开。我觉得阿兮怎么可能会欺负我呢,于是等他没影了,我赶紧打开锦囊。锦囊里没有什么宝贝,倒是只有一个海螺挂坠,精致得很,通体洁白,在阳光下闪着七彩光芒。我笑了笑,这个凝沫,送个礼物还搞得这样神秘。 我和阿兮之间很快人尽皆知。为此,山神夫人特地还来找过我。 天界天宫东海西丘三境的神仙们各有特色,西丘之地滋养出来的精灵神仙,都有一股子灵动。而礼教严明之天宫的神仙,大多持着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之架势,仪态端庄。东海之境的仙族,有一个鲜明的特色,就是头发漂亮,眼睛如宝石般璀璨。 山神夫人细细打量我一阵,待她展目舒眉绽开笑颜来,看起来是对我很满意。“我兮儿向来性子直爽,是个性情中人。我也知婚姻大事,若不是他中意之人,他是断然不从的。想必公主早已听闻百花谷花神提亲之事,我们西丘向来开明,既然孩子们不是情合意投,也就作罢。听兮儿说公主与他两情相悦,想向天宫提亲,我特地来问问公主的意思。”山神夫人娴静优雅,笑容可掬十分和蔼。 “我与阿兮确实情投意合,真情实意。” “甚好……不日我们便去天宫议亲。同时也请公主放心,百花谷那边,也不是不讲理的,两个孩子没有缘分,做大人的就不乱点鸳鸯。日后你与阿兮和和美美的,大家都好……” 可能我没什么架子,也爱交朋友,这些日子没给他们带来麻烦,留了许多好口碑,山神大人与夫人都对我很是满意。一切都很顺利,整个丘名宫都知晓我二人的关系,我和阿兮的感情自然持续升温。 祭秋节一过,西丘马上要迎来冬季,明显感觉这几日的风变得更冷了些。阳光和煦,我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的我来到了一片开满鲜花的草原,爬起身来,环顾四周,花海茫茫,十分壮阔,却静得可怕,只有飒飒风声响彻草原。我大声呼唤着阿兮的名字,却没有人响应,我只得撒腿跑了起来。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花海,越往里跑长势越高。在茫茫花海中游走,眼瞧着自己逐渐被万花淹没……我不断呼救,却听不到任何回应的声音。妖风阵阵,花瓣不时飘零,景色本是极为唯美的,但在此时,却显得格外诡异凄冷。我十分着急,口中不断念叨着阿兮的名字,猛地脚下有个洞一脚踏空,整个人跌进无边的黑暗……不断下坠……下坠…… “啊——”我从睡梦中惊醒,阿兮正撑在我床边,不断呼唤着我的名字,像是唤了许久,都急出了细细的汗。我惊魂未定,瞧着着急的阿兮,猛地扑进了他的怀抱。 \"吓死我了,怎么都喊不醒你。\" 从未经历过冬季的我不知道,暴风雪来临前的日子总是宁静安详的。一如现在的时光,岁月静好,仿佛会永远如此,不会改变。 第19章 绝圣之地 前些日子听闻火神解人界之乱归来,我以为会带来些什么关于这个咒术的事情来,倒是白期待一场。把人界那点事调查得清清楚楚,查到的那点跟云翎查到的也差不了太多。 西丘是块宝地,幼幼在这里吸收天地灵气,出落得愈发秀气,我与阿兮走得近,美人当前,昼夜相处,阿瑞自然暗生情愫。幼幼自然看不明白,我是清楚的,一切随缘,没打算干涉她的事情。 母后历来不喜欢西丘,如今山神出面提起结亲,我和阿兮的事情这才知会母后,母后当着山神的面不好发作,直跑来西丘来将我痛训一顿。一是训我眼光这样差,竟喜欢西丘这么个地方;二是训我这样丢脸,没点规矩,身为天宫公主整日跟人勾勾搭搭卿卿我我,还弄得人尽皆知,有伤风俗。要不是云翎帮我说话,母后差点就带我回天宫了。我和阿兮这一亲事,自然就被我母后拦了下来。意思是我乃天授神胎,身负成神之责,而两千年来我却不精于修炼,成神之事事关天界未来,我尚不便被男女情爱羁绊。需等我进阶上仙后,再将我做婚配。 我自是恼怒,母后身为天宫之后,竟然有这样迂腐的思想。我实在想不通,怎么西丘这块地方就不好了?! 曦子得知此事后,不得了,还来替阿兮抱不平,威胁我,若我辜负阿兮,绝不会放过我……这一来阿兮提亲遭拒,我着实尴尬。虽然母后话说得极其委婉漂亮,通情达理,外人听来并无不妥,也未损西丘半分面子。甚至母后说起我的处境,山神夫人还感慨天后格局之大,极力配合,主动也提出要督促阿兮勤于修炼。我在丘名宫到底是客,眼下经了这么遭事我这客人自觉脸上挂不住,不答应人家提亲还要住在这里。 阿兮说我最近瘦了些,除了给我各种补,还要带我去西丘的绝圣之地受洗礼。相传西丘的绝圣之地是天外天的鸿钧始祖啊天尊神祖这样的上古神祖的修炼之处,灵性俱佳,是西丘的圣地。 西丘地大物博,丘名宫与绝圣之地相距甚远,非腾云驾雾所不能及。我瞅着要去的那个方向,瞅着云雾中隐约浮现的山头和彩云,总觉有一种陌生的熟悉感。 “怎么啦……若有所思的” “有一种说不上的感觉,似曾相识。” 阿兮笑了笑,“此处应是西丘灵气绝佳之地,能与天宫的那个什么无妄境相媲美了。你莫不是想家了?” 无妄境也是个神秘的地方,相传是众神混沌归于天地之地,是天宫的秘境。其实,也没谁知道到底在哪,只是知道,这片境外之境,没有合适的机缘,是去不了的。 “说到想家,我着实想不明白,为什么西丘如此佳境,怎么母后就不喜欢。” 阿兮带我在一处密林前落下,氤氲仙气袅袅,薄雾轻掩,密林深处似乎闪着动人光辉,我一下子有些出神。阿兮牵着我往里走,“我曾经倒是听说过一些事,我说给你……” 穿过密林后一路鸟语花香,此时西丘即将进入冬季,而这绝圣之地依旧鸟语花香,馥郁花香弥漫,脚下草地绵绵,不远处的瀑布水汽氤氲,好看得很。 “……据说要追溯到很久以前了。相传王母怀上第一胎的时候,曾来西丘调养,吸收天地之灵气,也来过这绝圣之地,那日她傍晚林中漫步时,遭到误闯西丘的魔物攻击,导致滑胎。于是从此便对西丘心怀芥蒂。”阿兮好像什么都知道,每次问他,不管是小道消息还是史书记载的,他都能说出点道道来。初识阿兮时,还不知道他脑瓜里竟有这么多东西,如此渊博的。 “怎么又发怔了。”阿兮笑着摸摸我的小脑袋,“你是看这绝圣之地的美景去了还是被我的美色所吸引。” “哎呀……”我吐吐舌头,尴尬笑笑。 阿兮吐了吐舌头,酸道,“看来是被美景吸引了咯。” “……你不也是美景吗。” 阿兮捏捏我的脸颊,“哼,算你机灵。” 阿兮带我来到一棵十分高大的神树下,此树与别树不同,枝叶繁茂,树干十人合力都抱不过来,不仅树叶是五彩的。再看,此树还是从一方湖中央长出来…… “这个湖,我们叫它无妄湖,西丘的子民亡逝后,仙魂不散,就葬在这湖底,归于天地,滋养了这株灵树。”阿兮一边为我讲解一边带我来到树下。“今天带你来这里,是来试着净化你的元神的。” “我在书上看过净化元神之法,可净化元神需要百花谷的灵幽花和净化之术。不过能驭净化元神之术这等宛如重生之术的,也只有花神了。驭术之人以自身元神与之相连来施此术,过程中如遇不测,也极易被反噬,走火入魔,这也是百花谷的一种禁术,不轻易使用。” 阿兮点点头,“对,但是绝圣之地也是一处非同寻常的地方。这里的亡灵沉寂千百年甚至更久,或消亡,或重生,却从未魔化。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这块地,能净化亡灵之怨……” “对,我也只是猜测,可能能化解你身上的咒术。” 阿兮说着,手上捏了个诀,树干上显现出一个结界,穿过结界,才发现,神树内部还有另一番天地。从外面看,这里不过是一棵大树的中干,进来后就发现,这里面是一片无边无垠的天地。周身漂浮着闪烁的星子,偶然停留在你伸出的掌心,片刻又飘然离去。 “我怎么从未听说,西丘有这样一个神奇的地方。”我有些小激动。 “你不知道的西丘的事情多了去了,此刻我们是在湖中并非树中呢,这棵树,就是连接湖中与西丘的入口。我如今三千来岁,西丘之大,我也不能面面俱到。这南境绝圣之地是我的管辖之地,我自然对它熟悉。它还有很多秘密,大概要父亲大人才知道了。”说着,阿兮手一挥,我和他脚下突然就踩到了柔软的草地上了。阿兮又说,“现在你坐下来,我看能不能将你的元神同灵树相接。” 我的属性与众属性相容,用以前仙君的话来说,我能修习各系法术,是个不可多得的修习之才,若有志向,能成为天界之战将。可我对打打杀杀这样的事情向来不感兴趣,所以眼下两千岁了,会的法术倒是不少,能用来打架的倒是不多。话扯远了,由于我属性包容性很强,阿兮轻易就将我的元神与无妄湖相通。 有种感觉十分舒服,只觉冲破了一个无形的束缚,渐渐地身心都有一种释然的舒坦,可谓神清气爽,但渐渐的依稀就有些飘飘然,意识有些不清醒起来…… 也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幻象亦或真实所见,我瞅见无边的草地上随风飞起漫天的光点,或聚或散,自由而洒脱。风不断加强,悠悠飘着的光点随风摆荡,愈发有些不受控制。我察觉到不对,这一派祥和的景象被打破,变得有些紧张,在肆虐的风中,无数光点被吹散,被卷走,我也被吹得有些东倒西歪。身后有双手将我扶正,我一回头,却被风吹得看不清阿兮的样子。他有些瘦弱,长发被风吹散,遮住了脸。 “好大的风,太奇怪了,阿兮。” 只见阿兮撩开遮住脸上的头发,才发现,眼前这个,是我!她笑容可掬,流转的眉目里透着风情,却看得我一阵阵心悸。 “你到底是谁。”我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尽可能地记住眼前这一切。她又出现了! “我?”另一个我鬼魅地笑着,“我是瑶姬……你不认得?” 说完,她用力地推了我一把,顿时,我就像是这漫天光点中的一颗,随风飞起,不能自已……我使不出力气,更使不出仙法,只得在天旋地转中渐渐模糊了意识。 “……瑶姬……” 我终于听见了阿兮遥远的呼喊,我是那么想回应,却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恍惚之中我落入了一个坚实温暖的怀抱,却感觉还在不断下降……下降…… “阿兮……阿兮救我……!”我周身灵气似乎沸腾了,冲击着我的五脏六腑,似要将我的血脉冲爆,我难以抵挡这样,还是昏了过去。 当我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草地上,空中光点随风飘荡,我动不了,也说不出话。阿兮急切地呼唤着我,我却看不到他,我知道此刻我一定还在梦里。突然不那么害怕了,因为阿兮说过,就算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他也一定会保护我。 我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明明是在净化自己,却失去了意识,掉进了这么个幻象中…… “瑶姬……”空中幽幽传来一个深沉敦厚的声音,一瞬间我想起来父王,就是那种帝王般稳重庄严的声音。 我微微发愣,是谁在和我说话。 “瑶姬……不要忘了你的使命……” 我的使命?!? 蓦地,脑海中开始闪现着一帧帧混乱的陌生的场景。那是多么糟糕的一幕,天际是血一般深沉的颜色,面目狰狞的魔兵魔将,满面倦容的天兵天将厮杀在一起,妖魔鬼怪肆意人间,战火不断血流成河,人间遍地饿殍,惨叫声声令人动容,可谓是另一个地狱。突然一个仙气氤氲的白发老者从天而降,一挥拂尘,便将魔界之防线压至忘川河畔,力量之强大难以想象。我见他指尖凝结出一团暖光,继而变幻了手诀,暖光飞速隐入云霄,不见了踪影。待我回过神来,见那老神仙念起了咒语,霎时天地颠倒,排山倒海,天地万物似归于混沌般混乱,一连串刺眼的强光和天旋地转后,一切又恢复了正常……那位老者扭转了乾坤,却不再见他身影。 他是谁,刚刚又是怎样一番场景。 再回过神来,又一帧画面印入脑海。我看见薄雾中母后在仙娥的搀扶下款款而至。突然密林中有微光闪烁,便唤仙娥陪着走近瞧瞧,猛地路边灌木里突然蹿出来一只浑身是血的狼妖,母后受惊绊倒在地,仙娥们搀起母后节节后退,回避众仙家与妖物厮杀的战斗场面,迈入了绝圣之地。待狼妖被降伏后,母后腹痛不止,忙被送回了天宫,接着传出来公主降生和夭折的消息。 至此,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画面一转,又来到了鹤鸣山,母后抱着毫无生机的襁褓来到了同样毫无生机的鹤鸣山,视线的尽头是在夕阳下依旧耀眼的明月。日月同升,是有大事要降临的兆头。鹤鸣山的尽头闪现出强光,我看见一团暖光落入襁褓之中,还来不及睁眼,便听见了孩子的啼哭…… 光芒散去,母后怔怔地望着襁褓中哭泣的婴儿,一面又怔怔地望向一如往常的鹤鸣山,陷入了沉思。空中飘荡着那个老者的缥缈的声音,“此女是天授之命,将来会关乎三界存亡……”还未等我思量,就陷入了天旋地转之中。 我猛地睁开眼,阿兮正焦急地唤着我的名字,他身后的神树散发着温柔又祥和的微光。阿兮握紧了我的手,还是那么温暖有力,我顿时心安下来,方才所见,仿佛是虚无的梦。 “吓死我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我坐正了身子,只觉浑身无力,脑袋昏沉。“多久?” “绝圣之地是没有昼夜和四季的,此时外面已经天色不早了。”阿兮揉揉我的脑袋,“感觉觉得怎么样。” 我点点头,笑道,“感觉很轻松。”其实我脑子里很乱呢,画面一帧一帧不断重复,像是在暗示着什么,又像是在提醒我什么。我暂时不想告诉阿兮,目前最大的事,不还是咒术的事嘛。 看阿兮眉头紧蹙,我出其不意地在阿兮脸上轻轻啄了一口,“不用担心啦~有你在,我都不担心。” 阿兮脸上果然露出些许轻松的神色来。“走,回丘名宫好好休息~” 脑海中的场景依旧在不断回放,强烈暗示我它们之间有某种不可忽略的联系。 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么脑海中打斗厮杀的场面便是数万年前天魔大战之情形,如此,那老者便是天外之境的元始天尊。 母后生下的那个夭折的公主明显是我,毕竟细节与记忆中仙娥口中的秘史吻合上了。如此说来,母后当初因为在西丘被魔物惊扰,动了胎气,导致我早夭,而,后来,我又被意外赋予了生命…… 天魔大战和赋予我生命一事有何关联?为何只让我看到这两个场景…… 第20章 师尊的任务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想到这个事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随之而来的焦躁让人实在难安。遂起身点灯,倒了杯水喝。 “公主……还没睡?”云翎恰好路过,见我屋内点灯,在屋外小声唤我。 我打开门,月光下云翎的白发散发悠悠冷光,清冽的气质,让我恍惚有些错愕和陌生。 一阵风起,撩起他的白发,冷气夹着些许白屑扑面而来。云翎也顺势回头,发现此时鹅毛般的雪正铺天盖地地下着。 “下……雪了?” 我欢喜地跑出屋子,简直兴奋地要飞了起来。两千岁了,还只有那一年,凝沫专程带我来看过一次。 一件披风落在肩头,回头望,是一如既往温柔的云翎。我张开双臂,情不自禁地转着圈圈,“云翎,好想变成这样的雪花啊……” “公主未免太贪心了,已是神女,这样的小幻术,绰绰有余。” “哈哈哈……对哦……”我站定脚下,回头望着云翎,他脸上还是那副清淡的神情。我蓦地想起,许久不见他笑了。自从人间回来,云翎,真的还没有看他笑过。 我牵起云翎微凉的手进屋,上次凝沫带的酒还剩的两坛全搬了出来。 “这是……” “本公主可是有读心术的,发觉你有心事,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你可是本公主座下最钟爱的仙子,要是不开心了,我也有责任的。”说着,我小斟了两杯,“喏……今夜无主仆,不不不不……历来无主仆之分,你知道的,我从未把你和幼幼看作我的下人。” 云翎扬起嘴角,接过我手中的酒盅,“云翎惭愧,让公主操心了。” “唔……说说,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是不是在人间经历了些什么,难以忘怀。” 云翎摇摇头,烛光照亮了他的眼睛,我却望不到他的心事。 “如果是因为人界咒术之事,大可不必介怀。如果是因为担心我,更是不必在意太多。我相信一切皆有安排。你觉得呢。” 云翎摇摇头,笑出声来,“公主,你对云翎了如指掌。”还不等我体会这话中的意思,云翎又道了,“公主,瞧你今日神清气爽,与往日有几分不一样呢。” 我乐了,将阿兮带我去绝圣之地的事情告诉了他。 “绝圣之地?倒是在古籍上看到过,竟有这样的效果?”云翎上下打量我一番,“方才公主不说我尚未发现,眼下,你的气息的确是……恢复如初。”云翎也是又惊又喜。“对,公主!那丝妖气不见了……” 不光是我们,母后也很惊喜,本来大家正为此事紧张着,突然就痊愈了?不管请多少人来给我检查,都是那句,我已痊愈,受损的元神也已恢复如初。 简直像做梦,阴差阳错的,一切又都正常了? 我既已恢复,母后亲自来接我回天宫。就算我不喜欢离别,眼下也无计可施。从长远来看,眼下的暂别是值得的。可我真的真的好舍不得阿兮。 我趴在阿兮怀里哼哼唧唧的,发泄着内心的不满,一见到阿兮,我就不想想那些什么长远的计划了。 “既然我们都是这样想,暂别一段时间又有何不可。”阿兮抚摸我的头发,笑,“你回去之后也好好修习,我呢,以前也无所事事,所以我们一起努力,成为更强大的人。” “……要是闭关修炼,那我就好久好久见不到你了。” “傻丫头,真情是不会随时间消逝的,哪怕等几千年甚至更久,都不会被磨灭的。你难道不信我的真心吗。” “信!”我抬头望他,鼻涕沾在他胸前,直扯出丝丝晶莹,该死……我又一头栽进他怀里,没脸见了。 “那我们约定三千年时间,就三千年以内,我们都要飞升上仙,让所有人刮目相看。再见,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阿兮是仙胎,所以,五千岁内能飞升上仙,已经是天才了。 雪安静地下,我们紧拥在一起,两颗年轻的心炙热而有力。我真的相信,阿兮与我,情比金坚,我们再见时,一定再也不分开了。 得知我回了天宫,凝沫这小子便来看热闹了,而且听说我一下子身体就全好了,更是好奇。 “哇哇哇哇哇,真的耶,妖气一点都没有了。哎呀,天宫有什么不好,你在西丘,人阿兮还得照顾你。多麻烦人家。” 我正因为阿兮的事情心里郁闷,看到他这么开心,心里着实不爽。“喂,你到底是开心我身体好了,还是开心我和阿兮分开了。” 凝沫捂嘴偷笑,“难道我平时就不能开心吗,我历来就是个阳光开朗大男孩。你不能以小人之心看我。还有,你和阿兮这算哪门子分开,就是稍微见不到一段时间嘛。”凝沫像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天后只是不让你们现在定亲,又不是不准你们以后定。你把眼下该做的事情做好,日后才能皆大欢喜。懂否?” 我不想理他。 “对了,听说天外之境的鸿钧老祖座下的弥月神尊出山收弟子,就在我们东海北境的太清岛,你要不要也去,虽说是水系术法,但你的属性又不挑。一起,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 “不去。” 我话音刚落,就听闻母后的仙娥来传唤我去前殿。凝沫这个乌鸦嘴,还被他给说准了。母后说这些年太疏于我的修习,两千年了,半个仙阶都还没混到,若要成神更是遥遥无期,于是决心把我塞到弥月神尊座下去。 说起来真是伤神,我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要跟凝沫成为同门师兄妹。按仙阶来分,从上至下依次为,神祖,神尊,上神,天神,上仙,地仙,精灵……凝沫早已是上仙,虽然女神仙少有修炼,但我天生神胎,上天给我这么个天赋,注定我不可能安心躺平当废柴的。可我的修为还处在出生时的地仙阶段,可见这些年我多么荒废修炼。 一入太清岛,便抛去所有身份头衔,不管是哪境的公主、殿下,还是某族的少主……都de一视同仁,按照仙阶排资论辈。一同拜入太清岛,我只能尊称凝沫师兄。 神尊按照仙阶分批上课,同一仙阶的弟子们一起上课修习。时常我就能看到我与众地仙一起练习术法的时候,他就在一边嘲笑我。 好在我资历不错,也就用了那么五百年达到了上仙的品阶。刚在地仙之中有点优越感的我,在众上仙之中我马上又开始拖后腿,凝沫看不下去,天天给我补课,导致我一看到他就跟看到神尊了似的,头皮发麻,脑袋发胀。也不知多久过去了,我就听说,凝沫要准备飞升天神了。 弥月神尊座下弟子不算多,但也不少,而且入岛前还要进行考核,资历不错才能被神尊选中成为弟子。每上升一次仙阶,都有机会选择继续修习还是离开,越往上,修习的弟子便越少也学得越专。在精灵班,那叽叽喳喳的,可都是脑袋;在地仙班,也能成群结队,可在上仙班,修习的弟子明显少了大半。倒不是各弟子懒惰,主要是修习越往上,若是与自身属性不能完全相合,就会有走火入魔的可能。那些不是水属性的仙子们,大多修到地仙品阶就得去别处拜师修习属性相同的术法了。而且,师父也不是这么好找的。师尊们也要闲了,才会出山收弟子,我们也不知道,要是哪天师尊不带徒弟了,我们也没办法继续赖着他的。所以说,修习,还真的要看机缘要靠自己。就像眼下,凝沫一直在等机会飞升天神,可是,机缘尚未到来,他也还只能是个上仙。 眼下我已经三千七百多岁了,修为在大家的不懈努力下,已渐渐赶上他,可凝沫,还在上仙的仙阶,一直找不到突破。 我笑他,“谁叫你总是来嘲笑我,遭报应了。” 凝沫凶凶地揪住我的耳朵,“什么报应,我给你补了那么多次课,积了不少德呢。你个没良心的。” “某个师兄老趁着神尊不在的时候带我跑出太清岛玩,乱我心智!” “你个白眼狼,是谁缠着我去的。” 我挑挑眉,“你是师兄,我是师妹,怎么能跟我计较呢~凝沫师兄……” 凝沫哼了哼,倚着树杈暗自翻了个身,转面对海,不想看到我。 “唉……”我也叹了口气,望着天际放空自己。 这都一千多年了,已经这么久没有再见到阿兮,再去过西丘了。也不知道阿兮怎么样了。 “瑶姬师妹……”芜虹师兄从山崖后面探出个脑袋,示意我过去。 师兄带我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突然塞给我一个小匣子。“打开看看。” 匣子里是一颗掌心那么大的夜明珠,许久不见这么璀璨的东西的我,一下觉得眼睛有点受不了。我赶紧盖上了盖子,好一会儿都还觉得没缓过神来。 “好看吗。”芜虹师兄见我点头,忙把匣子推进我怀里,笑道,“送你啦。 “啊……”我愣了愣,“不了不了不了。我……这,我也没有收藏宝贝的习惯。” “不不不,你得收,”芜虹师兄双手紧握住我推搡的手,“这是我对师妹的一点小心意,师妹笑纳~” “我……那个……师兄,我……我才要谢谢师兄平日的帮助与爱护呢……这……” 芜虹师兄脸颊微微泛出些桃色,“不用谢我,瑶姬师妹这么可爱,当师兄的,肯定要多爱护呢……”师兄的热情我无福消受…… 芜虹师兄平时与凝沫倒是走动得多。倒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他和凝沫明里暗里较劲着,凝沫天资过人,脾气也不好,素日里更是目中无人,来太清岛这么久没交什么朋友,倒是树敌不少,芜虹就是其一,平日里这个芜虹师兄跟他摩擦最多。我担心凝沫寡不敌众,某天得罪众人被联合群殴,所以平日里积极跟众人打好关系。大家知我二人一起长大,卖我几分人情,有时候也不太跟凝沫计较。 “谢谢师兄……”我赶紧打断他的思绪,“师兄,神尊叫我呢,我这……我得先走了。你这礼物贵重,瑶姬受不起……您的心意我心领啦……告辞……” 我一把将夜明珠塞进芜虹的怀里,匆匆逃跑。芜虹这一举动,顿时让我想起了阿兮对我表露心意的那个夜晚,我至今仍记忆犹新。突然,更想阿兮了…… 心不在焉刚逃至拐角处,就绊到了大石块,重心不稳,刚反应过来就已被凝沫捞住了。 “师妹……”回过神来匆匆追过来的芜虹正巧撞见我二人这一幕。 我以为他要像这段时间养成的坏习惯一样,把我捞住再扔得更远,吓得紧张得眯起了眼睛,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紧了凝沫的胳膊。谁知道凝沫手上一使劲,我直被他捞进了怀里。 芜虹师兄揣着小匣子愣在我跟前,我和他大眼瞪小眼。一扭头,就发现凝沫板着个脸。 “凝…沫……你怎么在这里。”芜虹将手中的匣子赶紧隐了去。凝沫素日里没人敢得罪他,又霸道,又爱耍赖皮,关键没谁单挑打得过他。 “你找瑶姬师妹干嘛呢,她正跟我谈事情呢,你还是回避的好。” “没……你们先谈……告退……”芜虹三步并作两步地赶紧逃离了此处,我一脸不可思议地望向凝沫。 “看什么,你知道我给你挡了多少桃花吗。” “你不是还笑我没桃花吗。” “你这时候你发什么愣啊……这种时候直接冷淡回绝,或者说你已有婚约不就行了,还要让人芜虹这样满面春光那么久,他揣那夜明珠好几日啦,就等着跟你吐露真心。” 我没心情跟他斗嘴,“也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阿兮了。” 神尊是那种不露喜怒的神仙,我平日比较懒,常挨神尊的罚,很怕神尊的。这日神尊又宣我进月清洞,我心里惶恐,我最近又哪里偷懒了不成。 神尊端坐与莲池,香炉里轻烟袅袅,若是再有一仙娥抚琴,真乃…… “瑶姬……师尊正坐在你跟前呢,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神尊缓缓转过身来,白发在阳光下反射出凌厉的光芒。师尊的神识探得深又远,谁的小心思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我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我没想到今日特地给自己设了结界的,还是能被神尊瞧见。 神尊抬手就给了我一个响栗,“还狂妄自大,又想挨罚了……” 这种能力简直太酷了…… 我虽然也有精神领域这方面的能力显现,但是神尊却不准我往这个方向去修行,老说修这类精神控制术法易被反噬,走火入魔…… “今日叫你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我双眼冒金光,做师傅布置的任务,可以出太清岛! 神尊摇摇头,“凝沫飞升的机缘到了,你随他去一趟人间,去替一个叫李渊的凡人治病。” “嗯?”我满头雾水,“神尊,这治个病凝沫就能飞升成神了?这也太容易了……” 神尊鲜少露出笑容,听闻我这样感慨,暗哼了几声,“这是个机缘,也是飞升应受的劫,渡了这一劫,他就能飞升成神……你随他同去,也去人界历练一番……” “神尊,可不可以换个人陪他去啊,凝沫那个臭脾气……我怕他……乱打人。” “所有人都不愿意跟他去,你须跟他去……” “啊……神尊你怎么可以偏心~…” 神尊抬起眼帘,眼底平静如水,满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上仙里只有你有法子约束凝沫……正巧,你也没在凡间历练过,一道去历练历练。” 脑海里闪过凝沫跟师兄们打架的样子,我顿时懂了。 其他人跟凝沫去,估计……就会纵容凝沫不务正业,致他错过飞升。我仔细盯着师尊,心里有些窃喜。看来神尊算定我能担起这份重任,所以,我在这混的也不算很差劲嘛。 而且……嘿嘿…… “好!我去~~” 第21章 太清堂 “你确定神尊要你陪我去人界,助我飞升的?”凝沫第10次问起这个问题了。我耐心地点点头,心里却抑不住要出太清岛的喜悦。 算起来有将近两百年没出过这个地方啦,每次偷跑出去玩都不敢跑太远了,只敢在周边东海里玩玩,可闷死我了。 我在心里打好如意算盘了,我要先去西丘找阿兮,再去凡间。 “诶诶诶!那你飞错方向了。”凝沫赶紧追上我,“你要干嘛,可别坏我好事!” “我想先去趟西丘~” 凝沫想都没想,制止道,“不行!你没听神尊说吗,错过了我可就飞升失败了。” 我紧紧揪住凝沫的衣角,“拜托啦……我已经好久没见过阿兮,我真的好想好想他。” 凝沫给我一记响栗,“儿女情长事小,修行为大,这天上一个时辰,在人间可就一个月就过去了,是朋友就跟我快点去凡间。” 我气得直甩手,“哎呀,凝沫,你太不够朋友了,都不怕我得相思病。你不够朋友,我也就不管你了。”说罢,我就继续往西丘飞去。 凝沫气得要死,却还得来追我,“姑奶奶,有你这么见色忘义的吗。” “我保证,我就看一眼,就一眼,真的。”我生怕凝沫抓我,加快速度就是不给他靠近。 我们两个火急火燎地跑到西丘,好在阿兮像是感应到了我们的气息,早就在岸边等着我们了。 近两千年了,我已褪去稚气,阿兮也变得愈加沉稳,不变的,还是他那盛双满柔情的眸子,和风中不羁的傲气。阿瑞如雪毛发随风而动,正如此刻我激动得快要飞出来的心。 我直奔阿兮的怀抱,他抱起我转了好几个圈,幸福的眩晕感令我沉醉。 “一千多年了,你都没怎么变……” “瑶姬变了……”阿兮轻捧着我的脸,“愈发好看了。”说罢,也不顾凝沫就在跟前,狠狠地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我当然毫不犹豫地啃回去。 “阿兮,我近来师从天外天的弥月神尊,这么久过去了,我已到上仙阶位。这次弥月神尊说凝沫飞升的机缘要到了,派我同凝沫去凡间走一趟。时间紧迫,我答应了凝沫,来见你一面就走的。” 阿兮瞅了瞅凝沫又瞅了瞅我,“不如,我一起去?今日西丘也没我什么事了。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有事,我让阿瑞急报,我再回来就是。” 凝沫挑眉,赶紧发言道,“诶~不用了,这是我们师尊吩咐的任务,还是不劳殿下费心了。” “好啊好啊,”我紧紧拽住阿兮的手,“凝沫,就带阿兮一起。” “不行!”凝沫双手环胸,老不高兴了,“事关我终生,你当这是去玩吗!” 我白了他一眼,耍赖皮道,“那我不走了……阿兮在这,凝沫你也不敢欺负我。” 凝沫气得要吐血了,“你个见色忘友的臭丫头,你等着,要是坏我好事,我跟你没完!” 我朝他吐舌头,“你要么自己去,要么准我带上阿兮。” “爱去不去!”凝沫像是真生气了,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倒是留下我一脸懵逼了…… 最后,在阿兮的劝说下,我良心发现,决定带上阿兮去凡间找他。毕竟,凝沫要是把我这个事告诉师尊了,我肯定要被罚的。到时候作为师尊这批第一个飞升成神的弟子,还是得需他帮我说说好啊…… “这个凝沫,跑得还真是快……”我嘟囔着,“这才多久就见不到影了,今天都找了一天了。”讲良心话,我确实是找了一 天——其中玩了大半天…… 阿兮笑道,“可能他也不想被我们找到。我也没带阿瑞来,不然,他哪能藏这么久。” 我站住脚跟,直摆手,“那不管了,不找了不找了,随他随他。” 阿兮张望一阵,“天色不早了,我们先找地方休息。” 正巧不远处有一家客栈,阿兮手指一捻,掌心便现出一锭银子。在凡间,干什么都要这个金啊银啊的,真是麻烦。 我和阿兮的房间在二楼,兴高采烈随店家上楼的时候,在拐角处与一陌生姑娘撞上了肩。见我望着那姑娘发愣,阿兮轻轻喊了我一句,我这才回过神来。 “怎么啦?让你看得出神……” 我摇摇头,倒不是什么要事。感觉与她之间有种牵引的力量,有种熟悉的感觉。怪怪的,但是很熟悉。不过,我还是一千多年前来过凡间一次,有认识什么凡人呢。 我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偷偷跑到阿兮屋里来。不巧,他正睡得香,一动不动的,很是没趣。我推开他的窗户,月光洒了一地,看得我心里很是柔软。 再偏头看阿兮,他已半卧着,撑着头瞅着我了。我忍不住笑道,“看得清吗……” “你竟然问一个神仙这样的问题?”阿兮抚额汗颜,“而且月夜朗朗,月下看美人,更是耀眼。你一从你房里出来,我就感觉到啦。” “我知道,你在我房里设结界啦。”他大概是记得我告诉他的,我第一次来凡间的事,生怕疏忽了什么,于是设个结界来保护我。“我已是上仙啦,还怕人欺负我啊。” 我就着阿兮坐下,阿兮手一拉。“如果有个跟我们一样厉害的出现呢。” 我愣了愣,“你也飞升上仙啦!” “近期刚突破……” 我不禁给他鼓掌,“五千岁不到就已至上仙品阶,你是你们这一代的厉害角色。” \"无奈天资不够……我已然尽力,也许仙与神之间的这道机缘需要我用一生去追赶,但我能到如此这般,已然无憾啦。\"阿兮话锋一转,“因此你既是天生神胎,就不能浪费天赐神赋。我刻苦修炼四千余载才能进阶到上仙之阶,你们天赐神赋,你们四千岁不到,就已等来成神之缘。天资的差距,已是一道难以越过的鸿沟。” \"天资算什么。在我心里,你才是最棒的……无人能比。\" \"你在我心里,亦是绝代风华,在你面前,星河亦暗淡。\" 屋子里没有点烛火,月光如水,照亮了阿兮的眼睛,照清了他脸上的每一道线条。他那么好看,就像是宿命一般,我不可救药地被他吸引着。彼此炙热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时光再次停滞,整个世界就只我和他,我与他这样紧靠着,呼吸着同一寸空气,彼此的气息交融,如此美妙。 等我回过神来,我们已紧抱在一起,唇齿交缠,难舍难分。三千年多年了,我第二次觉得有宿命这样的羁绊——阿兮跟我好像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相爱——第一次还是发生在养鹤这件事上。 正温柔缱绻,时光无比美好,突然窗外哗啦好大一声响。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碎了,马上就有人破口大骂了几句。 虽被这不和谐的声音打断,却没有打扰我们的温情,我和阿兮相视一笑,额头相抵,不约而同地谁也移不开视线。我感觉脸上发烫,手攀着阿兮的脖子微微喘气,大脑一片空白。 阿兮捏了个诀,将窗户关上了,屋子里更静更暗了些,眼前阿兮俊美的面容和碧色的眸子和更显旖旎动人。他亦紧盯我娇嫩的唇瓣,刚俯下身来,还未来得及触碰,窗外立马又有些鸡飞狗跳的声音了。 “你个死鬼,又喝到这么晚回来……&” 再次被打断的我,羞得赶紧侧过身去,已经不只是脸上滚烫了,我感觉浑身都燥热,屋子里闷得厉害。 阿兮从背后轻轻抱住我,“既然一个人睡不着,那就在这里睡~” 阿兮轻笑。“闭上眼睛,今日劳顿,我抱着你睡。” …… …… 我清楚凝沫的性子,这个小子虽然毛毛躁躁风风火火放浪不羁爱自由,但嘴硬心软。每次犯事还是要犯的,犯完还是会示好的。所以我和阿兮找不到他,是他故意躲起来的,其实说不定早就找到我和阿兮,隐没了自身气息就藏在我们周围呢。 我和阿兮仔细替他考虑了一番,觉得既然凝沫自己不出来,但还是不能误了事。要替这个叫李渊的人治病,那干脆就当个郎中,开个药房诊所什么的,悬壶济世。人嘛慢慢找,这世上这么多李渊,李渊又是凝沫天定的机缘,那我们就等。 说干就干,我们亦不想太引人注目,当即在城中最繁华的街道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巷子,买下了一个处来往走动方便的小院子,翌日,“太清堂”就开张了。 阿兮不许我乱施术法,教我用一些吃食请城中乞丐们发布消息,一天之内,全城都知道,城里开了家“太清堂”,小病不收,专治各种疑难杂症,而且,听说堂主叫李渊,若是同名同姓,有缘分,甚至还能上门诊治。 消息传出去的当天下午,太清堂门外就有不少人来求医,还是阿兮有准备,早早关了门,才没弄得手忙脚乱。我还是有些措手不及,我看着眼前这个瘦骨嶙峋的老爷爷,心里好一阵复杂。 “按这个方子去抓药,如何服用也在背后有写。”我将药方递给他。 “好……好,谢谢姑娘,我背上这个大疮长得实在是太久了,钱花了不少,一直没治好,现在疼的连腰都直不起来,苦不堪言,折寿十年。若是这次治好了,我要诵经三年替姑娘祈福。” 我点点头,赶紧送走了这对夫妇。都不是什么大病,有的略施小术就行,不过这一个接一个,可真是累死我了。 阿兮从里厢端了茶水出来续上,见我伸着懒腰不停地打哈欠,不禁笑了,“就是演个戏也这么累?” 我也咧嘴嘿嘿笑了,其实我哪那么精通医术,都是阿兮在开门放病人进来之前就备好了所有的药方,我直接给就是。 “话说回来,我们真的不需要去寻找李渊吗。如果那个李渊不在这座城呢。” “当然需要,不过,你觉得这是师尊的真正目的吗。” “我起初也不信,可我没你聪明,听不出师父话里的意思。” “当然我也不懂,这个靠猜。既是凝沫飞升的机缘,始终会落在他头上,他是关键,只看他如何把握这个机缘,所以关键不是我们如何替他创造机缘,是凝沫如何对待机缘,我们能帮的,就是看着他,旁观者清,我们能帮的时候,帮下忙。” 我张望堂内一圈,心里不悦了,“所以,我们在这里打发时间就行了?凝沫这小子,他还不肯见咱呢。我们想帮也帮不了啊,这个臭小子,见到他,我要好好打他一顿。” 阿兮嘴角绽开笑意,右手一个响指,门外的大水缸突然就碎了,我养在里面的小金鱼此刻正在在地上不停地蹦哒着。 凝沫坐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你……你怎么知道那口破缸是我。”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时节正是阴雨绵绵的天气,这几日都阴沉沉的,屋檐下的台阶边上都长了青苔,可是这口屋檐下的闲置大水缸不论是内壁还是外壁却没有长丁点东西。”阿兮捏了个诀将地上蹦哒的小金鱼送回了后院的小水塘里。“凝沫殿下,你自小生活在东海里,肯定不知道青苔是长在什么地方地方。” 我对阿兮佩服得五体投地。 凝沫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当然不会知道啊,我又没在陆上生活多久过。” 我扑过去狠狠揪住了凝沫的大耳朵,“你躲了这么多天,又不现身,到底是你飞升还是我飞升啊。” 凝沫毫不留情地打掉我的爪子,“阿兮不也说了嘛,是我的总会落到我头上的,再说了,你俩这么久没见了,我一个大活神仙站在面前,身高八尺仪表堂堂的,你俩卿卿我我得起来吗。” 我伸腿就是一脚,“死变态。” \"我前几日就想回来的,看你们两浓情蜜意的,怎么好意思煞风景……\" 我反应过来……不是,他…… \"啊——凝沫!你这个偷窥狂!\" 第22章 城东李鸢 由于凝沫归来,琐事给了他,阿兮便接手看病这个事,我得空干许多有意思的事。比如——下厨。 我看见隔壁总是生出好看的炊烟来,心生好奇,也开始捣鼓捣鼓。我们本可以不用吃这凡间的食物,在我的逼迫下,我们也像正常的凡人一样,一日三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炭烧鸡鸭到焦皮青菜,可是苦了他们俩了,用他们的味觉来磨练我的厨艺。凝沫受不了,自告奋勇要回天宫去把云翎和幼幼带来打杂,照顾起居。 “这个不妥,本来天后历来不准瑶姬下界,也知你们二人闭关修炼,若知道你二人下凡来,而且是为了你飞升,那天后肯定亲自把瑶姬逮回去。瑶姬自己肯定是想来人界体验的,师尊这么安排也自然有师尊的道理。所以,这个事,就不要让天宫的人知道了。”阿兮放下筷子,斟酌着还是道了句,“这个厨艺嘛,练练还是能进步的……” 我点头附和,“是啊凝沫,我母后你是知道的,也是雷厉风行的角色。自从上次来凡间出了那样的事,我根本不敢在她面前提起下凡二字。” 凝沫一脸汗颜,“难道,我和阿兮,我们两处神泽的堂堂殿下,就得吃这样连凡人都不吃的东西吗。瑶姬,我倒给墙外面那只狗,狗都不吃啊。”凝沫声泪俱下,控诉我惨无人道的罪行。 我尴尬地抹了把汗,“这不有进步了嘛……”我给他夹了筷青菜,“你看,今天这个菜很成功,狗肯定吃。” 凝沫:…… ……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阿兮过去一看,是那日脖子上长了大疮的那个老爷爷,正提着大包小包上门道谢。加上随行的,有那么七八口人,一下子屋里就塞满了。 自那一别,不过半月,老爷爷已然健壮了许多,看上还去年轻了不少。我跟着瞧了眼,他背上大疮连疤都没了。我心里直感慨阿兮厉害,药方子是阿兮给的,我当初只是看这爷爷难受得很,略施小术,让他没那么疼而已。我向阿兮投去崇拜的眼神,阿兮笑着摸摸我的头,眼角的柔情胜过千言万语。 老爷爷和老伴绘声绘色地描述当年受的折磨,屋子里也没地儿可坐了,随行来的一对年轻夫妻和几个侍奉的丫头伙计就站着候在一侧。我细细打量着,这老爷爷初见时倒是很朴素,眼下这一家子绫罗绸缎的,衬得我们三个都有些格格不入。虽是说悬壶济世,不过我们每日只会算出五位有缘人医治,这位能在第一日被选中,想必也是与我们有缘。这些凡人谁能相信,自己是得到了神仙的救助呢。 感谢的话说完,老奶奶又说了,“我这个孙媳妇啊两三年了,咋都怀不上。我这孙儿啊今年也娶了个妾,可也是一直上不了身。上次领会了神医的医术,可谓敬服,遂今儿带她夫妻来求医,恳请神医帮忙瞧瞧,定重金酬谢。” 我和凝沫齐刷刷看向阿兮。 阿兮瞧了瞧这对小夫妇,脉都不用把,就写了张药方子递了过去。只见方子上写了许多滋补的食膳,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行夫妻之实即可。” 老爷爷和奶奶见到了,神色骤变,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小夫妻各自不说话,两个人心里都是又酸又苦的滋味儿。这里面又是什么道道? 我用传音之法偷偷问身侧的凝沫,“什么是夫妻之实。” 凝沫一脸的怪异,传音答我,“你当初不是和阿兮睡了一晚上吗,你不懂?” 我脸上倏地变了颜色,恨不得当众掐他一把,“什么鬼?你说什么?”我有违礼法在先,羞赧得满脸通红。 他果然知道……就知道凝沫是个偷窥狂! 凝沫的眼神突然变得狡黠起来,“你就装……” “那我去问阿兮好了。”凝沫真是磨磨唧唧的。 凝沫一把扯住我的袖子,“就是那个,夫妻两个睡觉。” “那怎么他们两个生不出来。” “你真不知道?”凝沫很是惊讶地望着我,看到我真诚的眼神后,他相信了。“那晚些你跟我去一个地方。不过……”凝沫说完看了眼阿兮,示意我不要告诉阿兮。 我跟阿兮说要一个人出去走走,阿兮正忙着给后院种的青菜除草,也没心思跟着我出去。我便赶紧去跟凝沫汇合。 算起来,来人界已半月有余了,这里倒是没接见过叫李渊的,李元,李媛,李源,只要念起来差不多的倒是救治过几个,也打听了,这些人家里都没有叫李渊的。 “凝沫,今天是去哪儿~” “我发现,你不在太清岛就不会叫我师兄诶。而且在阿兮面前老是直呼大名,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好歹我比你大那么几个时辰,就不能叫个哥哥吗。” “得嘞,那我叫你沫哥。”我伸胳膊搭在他肩上,“沫哥,咱们是要去哪儿呀。弄得这么神秘,不就是要你解释下‘夫妻之实’,口头上难道还说不清?” “……真的说不清……”凝沫露出狡黠的笑容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罢就挥手给我换了身行头。“先说好了,是你自己好奇的,今晚上看到了听到了些什么,都不能告诉阿兮。” “换男装?还要封口?”凝沫此举令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我们……是去做坏事吗?师兄,这次可是你主动带我去的哦……” “算不上呢……若你想学,肯定能学很多东西的……” 凝沫彻底吊起了我的胃口,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他驻足在张灯结彩红绸飘飘的“万芳楼”前。门口一个喝的酩酊大醉的男人在漂亮小姑娘的搀扶下爬上了马车,末了还要在姑娘屁股上捏一把……我犹豫地望向凝沫,凝沫倒是挑挑眉,带着我就大摇大摆走过去了。 “诶呦,二位俏公子,里边请里边请……”门口一位头戴大黄花的中年女人立马迎了上来,“二位公子可是要找姑娘呀还是喝酒呀。” “我们要……” 我刚张嘴凝沫就赶紧抢话,听起来对他们这个生意熟的很,“开个包厢,上几壶好酒。” 我和凝沫被直径带去了包厢,从进门开始,已经不少搔首弄姿的姑娘前来问好,她们身上的脂粉很香,惹得我直打喷嚏。还有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分不清方向,一把将我给抱住不撒手了,凝沫和周围的姑娘好大力才将我拉扯了出来。经此一吓,我更是抱紧凝沫的手不松手了。 “阿嚏——” 带路的姑娘刚把门带上,随风捎来的香味又让我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凝沫笑得很放肆,“哈哈哈……没出息的,脂粉味也能把你冲成这样。” “你还笑,姑娘一个个跟花枝招展的,哪里是个正经人,一个劲儿往我身上蹭,都还粘上味儿了。”我甩了甩袖子,嫌弃得很。 “啊……” 突然隔壁传来奇怪的呻吟,是那种,像是心窝子被人闷了一拳头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刚觉得起一身鸡皮疙瘩,隔壁又传来男人的闷吼声,两种声音夹杂在一起,我一激灵,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刚坐下的屁股,不由得又离开了凳子。 姑娘送了好些酒进来,在我与凝沫脸上来回瞅了好一回儿,一脸的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笑意,关门时还要捎了句“二位尽情享乐~~” 凝沫悠哉悠哉地喝着酒,我扯了扯他衣袖,忍不住问道,“这……隔壁是在干嘛。”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你不是想知道‘夫妻之实’吗,你隐身去隔壁看看便知了。”凝沫一脸贼笑,“不只是隔壁,你可以出去转转,学习学习,以后成亲了洞房花烛夜怎么过。我呢……就不跟你去了,你好好观摩,可看仔细了,看完之后,有不懂的,你回来再问我。” 虽然觉得这个地方令我不舒服,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还是隐身去走了一遭。 在走遍了这一层所有的房间,观摩了多场意味深长的“精彩表演”后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我很想掐死凝沫!把他抽筋扒皮!…… 却也没脸再见他了。我站在门口,回想起凝沫各种猥琐的意味深长的笑,以及我问的各种智障问题,尴尬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我!竟!然!……我!我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我为什么要问凝沫!!!要疯了!!凝沫简直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我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一幕幕“精彩表演”,耳边似还在回响那各种令人发毛的声音。我捂住耳朵,让自己屏蔽掉周围传来的各种叫声,可越不想发生什么的时候,就越会发生什么。蓦地,门开了,凝沫一脸奸笑,抄起手,用一脸意料之中的表情看着我,我像是正被他逮个正着。看到我这个样子,肯定就知道我都看到了些什么。我怒气上头,一把将凝沫推了进去,将门砰地关上,对凝沫拳打脚踢了起来。 “啊——你个天杀的……是你自己要求的……啊……不怪我……你个没良心的……” 我正发泄着我的怒火,突然就听门外有个老男人在笑,“哈哈……刚刚还想调戏站门口的小公子呢,那长得细皮嫩肉的,唔……谁知道被这里面那公子先抢了去。听这动静,浴火焚身,可快活着呢,啧啧……” 我现在自然知道门外人说的是啥意思,握着拳头的手咯咯作响,此刻我满脸通红,都不知道是羞得还是气得。 我再也不想理凝沫了,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明明可以一两句话说清楚的事,硬要使坏骗我去看些什么所谓的表演?!还大言不惭,说我可以学习学习! 学你个头! “哎呀……”凝沫大步追上我,从万芳楼追出来就一路哄我,“进来之前都说了不能怪我的,就算看到了也没什么嘛,这种事都要经历的,你懂了就懂了嘛……” 我不理他,大步流星地走,不想理他!凝沫小跑上来一把拉住我,“好啦好啦,你消消气,我知你还懵懂,一下子看这么重口味的东西会……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我的错我的错!我不该带你去看……”接连收到我充满杀气的眼神,凝沫干脆把嘴巴闭上了。 “哼!”我一把抽出我的衣袖,继续往前冲。 凝沫在街头买下几手糖葫芦,一路追着跟我道歉,本来没打算原谅他的,结果正巧撞上了出来寻人的阿兮。 “你们去哪儿了,我找了你们好久。” 我顿时跟凝沫站回了一边。“额……喝酒了……” 凝沫嘿嘿笑着,“是啊是啊。” “你身上什么味道,这么香……” 我眼珠子一转,“我女孩子嘛,街边看到有卖胭脂的,就去看了看。沾了些味道……” “莫郎……” 正说着呢,突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姑娘,冲过来就一把抱住凝沫了。我们……三脸懵逼。待看清这姑娘模样,我直吓一跳,这……这人怎么跟我长那么像。不说一模一样,那也有九分相像了,若不是左眼角下有颗泪痣,我都要以为是我自己了。 凝沫更是一脸无语,两个手抓着两把糖葫芦高高举起,也只得任那姑娘抱着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莫郎……”姑娘哭得梨花带雨,伸手抚上凝沫的脸,“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们三个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又一个姑娘急匆匆跑来了,她一把拉开这个抱着凝沫的姑娘,一边安抚一边向我们道歉。“小姐!我可算找到你了……对不起,公子……我家小姐失心疯了……看到公子以为是故人,我一下子没跟紧,闹出这样的事,给您赔不是了。” 凝沫愣愣地递了手糖葫芦给她们,“倒也不打紧……这个给你们,安慰下你家小姐……” 这个小姐依旧泪眼婆娑地望着凝沫,双眼饱含深情,脉脉动人,透过这双眼,我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和不甘,一种喘不过气的痛苦,一时间,我也心情复杂了起来。 “失心疯?”我望向身侧的阿兮,“这个……能治吗?” 阿兮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是执念太深,除非自己想开了,或者抹掉她一些回忆……”阿兮掐指算了算,摇摇头,“这个有她的命。” “小姐,不早啦,该回去了,不然夫人该担心了。”那姑娘安慰起这个小姐来,一边柔声哄,一边拉着她往回走。小姐却一把挣脱,又抓起凝沫的袖子不放,“他就是莫郎,他没有死,他没有,就是他,就是他……我找到他了……” 凝沫瞧着她眼眶红红的,一时也心生怜悯怜悯。倒也不挣扎,就这样给她紧抓着了。 “小姐……”姑娘扯不掉小姐的手,只得跟凝沫道歉,“公子实在对不起……我家小姐着实不是故意的,公子您的模样确实跟我家小姐的故人,十分相像……” “你家小姐叫什么名字……”阿兮看不下去,出面发问。 “城东李家,闺名,李鸢。” 番外《凝与宁》1 说到下凡历练这个事,没有亲身经历过的神仙,是不完美的。凝沫端着那盒胭脂,这样想着,神游间,就到了仙气缭绕的鹤鸣山。 鹤鸣山还是老样子,安静祥和却又生机盎然,一如她那个长不大的主人。想到这里凝沫笑了笑,好久没跟瑶姬斗过嘴了,想想,这些年还真是闷得慌呢。 仙子款款回头,颔首低眉间,美目流转,熠熠生辉。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按天上的时日算起来凝沫不过下凡数月,瑶姬还是那个瑶姬,凝沫可能已不再是那个凝沫,相见的瞬间,有些东西在凝沫心里好像突然变得明了,那个他在凡间想了很多年的问题,似乎突然解开了。 …… 烨从凡间回来后,整个人的气度和眼界都有不少长进,看得凝沫心痒痒的,好不容易把下凡游历的日程定下来,又因为计划带凝沫下凡的凌水宫大殿下有事,不得不得往后拖。好在水神赶紧又指派了得力助手龟仙大人相伴,这行程才没被往后拖太久。 凝沫自然欢喜,可苦了这位千年龟仙。凝沫自幼喜动,调皮捣蛋,凌水宫无人不知。一来凡间果然如这龟仙所预想,激动得不能自已,一会儿跑东一会儿跑西,一会儿钻进人群找不见人影,一会儿看着把戏就不肯走。耗得他精疲力竭,可这小殿下还是精神抖擞。现一看到他东张西望,龟仙心里就发毛,这小祖宗又想跑去哪儿了。 “殿下啊……我们歇会儿,小仙实在是走不动了。” 凝沫眨巴着眼睛继续看着不远处的风景,不时赞叹道,“哇,那个姑娘跳舞真好看。” 龟仙伸着脖子望了一阵,原来是醉仙楼舞女们的献艺迷住了殿下的视线。舞女们身姿妖娆,轻浮挑逗,他赶紧伸手遮了凝沫的眼睛,“殿下殿下,莫沾女色莫沾女色。” 正欲离开,突然街口响起一阵阵惊叫。不知哪里蹿出来一匹受惊的马,一个年纪不大的小稚童正手忙脚乱地胡乱扯着缰绳。“啊——快让开,快让开!”它的身后,也正跟着一群惊慌失色的侍从。想来怕是哪家的小主子调皮上了马,这下马受惊跑了出来。这才上演了一出追马大戏。 人群中顿时炸锅了,行人纷纷避让,推搡中有女眷跌倒在地。明摆着马蹄将落,凝沫实在看不下去,快一步过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跌倒的姑娘抱至了一旁。受惊的马则在龟仙的术法控制下安抚、停了下来。 刘宁脸上自然血色尽失,眼睛闭得紧紧的,等着那马蹄重重落在身上。耳畔飒飒风起,重心却被稳稳托起,她不禁睁开眼睛,少年身姿翩然,发丝随风扬起,那双眼睛,尤其是这双眼睛,为何…… 凝沫将刘宁放下,见她出神地望着自己,微微红了红脸。刘宁回过神来,想到自己的失礼,也别了别身子。 “若无公子相救,小女子定已成蹄下鬼,在此谢过公子。”刘宁心有余悸。 “小事,不足挂齿。”凝沫挠了挠头,回想方才自己那一番神操作,顿觉自己潇洒得不得了,颇有侠士风范呢…… “小姐小姐……您没事……吓死奴婢了,奴婢现在还腿软呢……”另一个小姑娘蹭蹭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巴拉巴拉就开始嚷嚷了。她瞅到了凝沫,“哇,是方才公子救了我家小姐!多谢公子相救。” 凝沫更得意了,摆摆手,“不客气不客气。” “殿下,人也救了,我们也该继续赶路了。”龟仙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吓了凝沫一大跳。 “好,跟二位姑娘就此别过。告辞……” 目送二人消失在街口,刘宁和小丫才转过身来。小丫感慨道,“小姐,那小公子生得很俊美呢。” 忆起方才惊险一刻,刘宁脸上红了红,是啊,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少年,简直俊美得不像凡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仿佛是镶在宝物上的蓝玛瑙,让人不深刻都难。他是什么人呢,来自哪里,又要去往哪里。 看起来,并不像中原人士 阳春三月,春光灿烂,微风和煦,城郊的三里桃林花期到了,开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引来了不少游客驻足观赏。 “小姐,眼下这么美的桃林你都不看一眼。”小丫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折下一枝桃花。“您也别担心了,老爷为人清白,不可能做出这种贪赃枉法之事,等到吏部查清楚,老爷肯定就回来了。” 刘宁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我实在是没有心情,咱们还是早些回去。” 刘宁是礼部尚书刘清扬之女,这次宫里来了塞外使节,后来清点贡品发现数目不对,这一切又都是由刘清扬大人亲自过了手,自然就撞了枪口上。 小丫遗憾地摇了摇头,跟上了刘宁的步伐。突然,刘宁脚下一滞,小丫险些撞上。 刘宁转过身来一脸紧张,“我看到陈公子了,快,我们走那边。” 说起这个陈公子,刘宁真的是唯恐避之不及。陈公子是她家隔壁的商贾大家之子,陈家富可敌国,这陈公子人就是个纨绔子弟,平时喜欢打架喝酒,拈花惹草。记得小时候她养的一只兔子就是被他抓到烤了吃了,刘宁现在还记得呢。 今日这陈公子带了四五个随从,各个牛高马大,不像善茬,肯定又要搞什么坏事了。 “诶~这不是宁妹妹吗~~宁妹妹留步~”这姓陈的,还是看到了刘宁。 刘宁一脸无奈地转身朝他欠了欠身,“陈公子……好巧啊……” “宁妹妹一脸愁容,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哥哥帮你解决。” 刘宁笑得比哭得还难看,“谢陈公子好意了,我家奶奶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 陈公子见刘宁要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宁妹妹不急嘛,我家马车快着,待会儿一块回去,要不要先一起喝杯酒~” “不了不了,我们……”这姓陈的力气很大, “欸~”陈公子撇了撇嘴,“难道刘小姐不愿赏脸不成?” “陈公子,我家小姐得赶快回去,最近老太太身体不好,此行出来我们是去山上寺里祈福的,只是顺路经过这桃林……”小丫正想替刘宁开脱,被陈公子喝止了。 “你是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轮得到你来插嘴?一边去!”陈公子这话里明显有些不满,虽然不依靠陈家的势力,但是,现在得罪陈公子也没什么好处。这陈公子也是个势利小人,见最近刘清扬入狱,刘家眼看像是要败落了,竟胆敢调戏起刘宁来。 刘宁隐忍着,气得面色发青。这陈公子平日里对着她恭恭敬敬,原来是仰仗着她父亲的身份,如今刘家出事了,他就露出真面目了。果然,平日里名声就臭的人,确实丑恶得很。 “我说,人家姑娘不愿意你就算了呗,难不成你又要上演强抢民女的戏码不成?”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眨眼的当儿,从树上跳下个戴面具的蓝衣少年。 “呦,你难不成要上演英雄救美的戏码?”陈公子打量来人,见其年纪相仿,又独身一人,便戏谑了回去。 来人正是凝沫。 有游客驻足,看到凝沫的装扮,惊呼道,“难不成这就是那个蒙面侠士……最近惩恶扬善,嫉恶如仇……” 凝沫和陈公子对峙着,凝沫也认出这陈公子来,他在街上见过他欺辱小贩,凌虐乞丐,见过他强抢民女,眼下又……可真是个大恶人。 陈公子自然知道他,这个臭小子,打过他好几回了。他手下自然也是眼熟凝沫,凑过去在陈公子耳边嘀咕几句,陈公子脸上脸色愈发难看。 陈公子分神之际,刘宁挣脱了魔爪,后退好几步避让。 陈公子抄起手来,“小子,怎么哪里都有你,今日我带了许多人手,都很能打,你先前得罪我,今日可别怪我跟你算账,是你自己送上……”他话音未落,凝沫就弹了颗石子过来嘣在了他脑门上。 “你……都给我上,打死他!”陈公子恼羞成怒,他身后的随从全都冲向了凝沫。 场面凶残混乱,看热闹的几位游客赶紧避开,刘宁和小丫退避至树后,看着大动干戈的几人,心里也乱乱的。那位面具侠士,看着有点像那日救他的那位公子,那双眼睛,更认定了是他。刘宁十七年来,见过的唯一一个有着这样眼睛的男子。 “哼~”凝沫手叉腰,不屑一顾地道,“我倒是多厉害呢,陈公子,就这样的人,你再来二十个我都不怕。”那是,凝沫好歹是个神仙,虽然仙身被封,他使不出法力,但是对这些凡人,他的身手也是完全足够的。 围观的游客发出连连赞叹,“这陈公子仗着万贯家财作恶多端,侠士真是出了口恶气。” “是啊是啊……这样的侠士再多些就更好了,天下太平……” 刘宁本来还为他捏一把汗,看他三下五除二就将那些大汉打趴下了,刘宁不禁在心里为他喝彩。小丫更是高兴,在一边将手拍得啪啪响,“小姐,这公子身手真不错!太过瘾了。哈哈……” “喝什么彩!你!臭小子你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下次别让我遇上你!”陈公子一行人灰溜溜地逃了。 近来压抑得很,眼下这事倒让她心里痛快了几分。刘宁走近了凝沫朝他微微欠身,“宁儿谢过公子再救之恩。” 凝沫挑了挑眉,“再救?” 刘宁笑,“公子可能记不得了,那日惊马蹄下舍身相救,小女子可是印象深刻。” “是你?”凝沫怎么记不得,那是他来凡间做的第一件好事,自那之后,他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开始路见不平一声吼,行侠仗义的“事业”了。 “我叫刘宁,公子呢。”刘宁红了脸。 凝沫又是一愣,眼前这姑娘细看还有几分像瑶姬,那双眼睛有七分相像呢。 “我,凝沫……是名侠客。”凝沫自豪地说。“我带着面具,你怎么认出来是我” 刘宁笑了,“是个秘密……今日赶着回家,下次若有缘再见公子,再答可好?” 春风起,桃林落纷,有些人有些事…… 大约是那么五天前,临都城里举行了一场热闹的庆典,据说是当朝天子迎娶西域洛撒国的公主,当时街上人满为患,人人都想一睹这拥倾城之美貌的异国公主。凝沫爱凑热闹,结果一来二去,便与同行的龟仙走散了。 凝沫一点儿也不着急,买了副面具戴上,四处行侠仗义,一时名声鹊起。等龟仙找到他时,这位殿下已是城里赫赫有名的游侠了。 “厉害,不过短短数日,我在临都城已是人尽皆知的江湖高手。都唤我‘狐面侠客’呢!多威风!”凝沫不忘向龟仙炫耀一番,“此行甚是有意义,我就要这样行侠仗义下去。加上大人你相助,咱们二人定在江湖美名远扬呢。” “诶呦,殿下啊,咱们是下来游历的,可不是来闯江湖的……”龟仙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知道殿下惹事,没想到……这得改了多少人的运程啊…… “这几日我也想明白了。你好好考虑下,本殿下是铁了心要干出点事迹来的,你要是不准呢,就别跟着我了,回去罢~~”凝沫罢罢手,随手拿起桌上的铁剑端详了好一会儿,“这剑不好使,明天咱去买把好剑……” 水神大人不曾与龟仙说过有些什么禁忌,虽然闯荡江湖殿下会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他龟仙好歹是个神仙,只要在殿下身边,护殿下之安全是绰绰有余的。于是便也随这位小殿下去了。但是,这位小殿下实在不是善茬,他还是要小心为妙,每日隐了气息,紧跟凝沫。 刘宁自桃林一别,对凝沫念念不忘。那日凝沫一袭蓝衣翩翩,身手敏捷,招式行云流水干净利索,桃花纷飞,落在他发间,肩上,再次惊艳了她。举国上下,她见过多少王公世子,没有谁有他这样的气度,没有谁有他那样的风姿。 刘宁暗自赞叹。 可惜……他们不是一道上的,一个是锁在金丝笼的雀鸟,一个是翱翔在高空的雄鹰,注定,走不到一块儿去。 番外《凝与宁》2 自西域的扎塔娜公主嫁来云和国后,刘宁的父亲刘清扬大人就招来了牢狱之灾。公主带来的嫁妆里有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其中最为名贵的是一颗七彩夜明珠,当夜幕降临,屋子里单放这么一颗夜明珠,就霓光闪闪,有如灯火通明之感。这件宝贝,在移交礼部保管后,竟不翼而飞。 刘清扬为此焦头烂额。 刘宁心里也乱得很,这摆明了是有人在设计害她的父亲,父亲素日里和气又圆滑,不曾得罪过什么厉害的权贵,加上又是父亲大人亲自守的库房,愣是找不出这个幕后黑手来。眼看着皇上规定的三日期限已过了两日,刘家头顶上悬着的利剑又离项上人头近了几分。 这日小丫陪着刘宁出门散心,正巧,碰上了从当铺出来的凝沫二人。刘宁心头一动,又羞于主动。小丫洞察了刘宁的神色,忙捂着肚子,大叫了一声。 “哎呀!!救命啊!我我我我我,我不行了!谁来救救我。”一边喊叫着,一边还作势跌坐在地上了。 这吓坏了刘宁,倒成功引起了方圆几十米内人们的注意。 “小丫,你没事……别吓我啊……”看着小丫难受的模样,刘宁心惊肉跳的,父亲这边的大事还没解决,陪她一起长大的小丫怎么又这样了。 “小姐……我肚子剧痛无比,好难受……”小丫紧揪着刘宁的衣袖不放,大声喊叫着。 “好好好,你忍会儿,我们去医馆……”刘宁看着小丫难受的模样儿,眼眶急得发红,眼泪直在里头打转转。 “小姐,不行了,我……我没力气站起来了。怎么办……” “我来帮你。” 一回头,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神情,是他。 来不及多想,凝沫背着小丫一路来到医馆,听到大夫说查不出小丫的病,刘宁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愤懑和无奈终于溃堤而出。 刘宁躲在屋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爹爹出了事,她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眼下小丫又得了这样奇怪的病,她又只能干着急……觉得自己无用至极,一边又心疼起她的父亲,以及相伴多年情同姐妹的丫鬟来。可凝沫他们在呢,她怎能让她看见她的窘迫样儿。只能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 凝沫一出来便瞅见了蹲踞在墙角偷哭的刘宁,害怕发出声音来,还紧捂着自己的嘴,小脸儿憋得通红…… 见她哭得一颤一颤儿地,凝沫不禁心生怜爱。从小到大,他其实也没见过多少这种场面,虽然伺候他的仙侍们都是姑娘,但是他一般都很照顾,不会惹得人家哭,瑶姬,他倒是经常弄得她哭,但她那性子,娇纵得很,哪会这么娇弱,不把他教训得哭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看着刘宁丝毫停不下来,凝沫忍不住要走上前去,不料被龟仙突然拉住。龟仙摇头示意,意思凝沫不要过分干预凡人之事。 “干看着也太不仁道了,哭成这样,作为君子,好歹我给人家递块手帕……” “殿下,既然你是来凡间游行历练的,你若执意,我也不会阻拦,只是,小仙奉劝一句,凡事都有个前因后果,殿下若是干预了,一起头就要食其果。” “知道了。” “……”龟仙无奈…… 凝沫无视龟仙的阻碍,径直走了过去。龟仙文绉绉的,还唠里唠叨,凝沫烦死他了! 眼角映入蓝色裙裾,刘宁脑袋一懵,愣住了。 少女抬起眼帘,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他,似乎又与记忆中那双眼睛重叠。 凝沫想了想,道,“你还没告诉我,那日你怎么认出的我呢。不是说,再见就告诉我吗。” 刘宁怔了怔,忙擦掉满脸泪痕,嚅动着嘴角,发出一阵沙哑的声音,“我……记得你的眼睛。” 凝沫笑了笑,心里一阵自豪,那是自然,东海人之眼眸璀璨灵动在天界是远近闻名的。他们流出来的眼泪会化为珍珠,死后双眼又化为名贵的夜明珠。 “何事要躲起来哭,你是女子,连哭也不能给人看见吗。”明明是安慰的话,从凝沫嘴里蹦出来也能怼得人半死。“就算我不是女子,伤心了,我亦会让自己把不开心发泄出来。” 刘宁脸上一阵窘迫,“我……我只是不希望丢了我们刘家的脸。” “没什么丢脸的,天子、公主尚有七情六欲,你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又有何不……” “不……”刘宁打断他的话,“我也恨自己,我恨自己弱小,我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我又很害怕……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说着,刘宁眼角的泪珠又像断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地掉…… 听刘宁不成文地说完,凝沫算是知道她伤心之事所为何事了。 听到是为了一颗七彩夜明珠,凝沫心里还觉得有点好笑,在东海,夜明珠不说遍地都是,也算不上什么名贵的东西,一颗夜明珠搞得定的事情,就不用花别的力气,遣龟仙去东海捡一颗来就是了。 “你回去等着,明日就有好消息。” 刘宁眨巴着眼睛,愣了一愣。 凝沫挑了挑眉,“你要相信,明日事情就能解决的。三天为期,这不还没到三天嘛……” 凝沫的话,刘宁也没放心上,全当是凝沫安慰自己一顿,心里也确实因为他的宽慰舒坦不少。 当夜,宫中就传来消息说七彩夜明珠又莫名重现了,刘家上下好一阵欢喜。刘宁主仆回府后,小丫就生龙活虎了。得知小丫是故意装病,刘宁更是羞愤难当,凝沫那双幽蓝的眸子在她脑海里一遍遍闪过,荡起她心间一层层涟漪。好像事情都在遇见凝沫之后,迎来了转机。 “……殿下,我们插手了这个事情,结果就不再是原来他们命簿上的既定结果了……”龟仙办好了事情,回来跟凝沫打报告,见凝沫还满意地点头,他不禁再次提醒这个顽皮的小殿下。“也就是说,许多人的命运,都在七彩夜明珠归位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都与你扯上了干系。” 凝沫不以为然,“无妨……大不了我离开这里不就是了。” 龟仙摇摇头,觉得多说无用,等殿下吃了亏就知道长教训了…… 七彩夜明珠寻回,刘清扬死罪以免,但,活罪难逃。这夜明珠会莫名其妙失踪,又莫名其妙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皇上的寝宫,这成了宫中多年未解之谜。 这都是后话,刘清扬监管不力犯下了错是真,难逃其咎,皇帝盛怒,将其降了职,直接从正三品的尚书大人,降为了五品员外郎。 即使是这样刘家依然欢欣一片,只不过,自此刘家老爷常郁郁寡欢。这日,他叫来了家中独女刘宁。 “女儿啊,自夜明珠一事,我这些时日想了许多,我们家在朝中虽广结人脉,但是根基不稳。你看这夜明珠失窃一事,竟无人能帮上忙,素日里要好的那些人大难临头各自飞,生怕牵连自身……爹爹虽然没得罪人,但是,人人都想往上爬,爹爹站在这个位置不会点手段就会被会手段的人给挤下去。爹啊算是想明白了,要想站得稳,背后靠的大山得稳……” 刘宁认真地听着,似乎听出来些意思。 刘清扬叹了叹气,“眼下皇太后下懿旨广招秀女入宫,爹爹想让你进宫选秀女。唉……我们家祖上三代做官,爹爹眼下无故犯错,难保不是人有意陷害。经此一遭,刘家日后想要翻身难上加难。爹爹是家中独苗,实在是不想在爹爹这一代就这样断送了仕途。你是个女娃娃,终究要嫁人,皇家免不了妻妾成群,但是,倒也保你荣华富贵一生。加之你若能得到皇帝喜爱,你那刚入仕途的哥哥倒也还有机会走得更远,我想……总之爹爹看你的意思……” 父亲的手微凉,眼神闪躲,刘宁自知爹爹心中也万分不舍,可爹爹说的对,我不犯人,人会犯我,只有更强大才不会轻易被别人玩弄于鼓掌。 这一次,她也体会过什么叫束手无策,家里出事,她一个闺阁女子,全然帮不上一点忙。如果能在宫中伴天子身侧,日后,还能仰仗天子,用自己的力量为母家出一份力…… 即使心中一片怆然,刘宁还是咬牙点了点头。“爹……女儿去……” 刘清扬一走,刘宁心中空落落的难受得紧,其实,心里悄悄地,已经对某人暗生情愫,可是,马上,她就将这刚萌发的情意亲手掐灭,对她来说有点残忍。一旦有比较,就免不了失落。她眼里,即使是威严的天子,也不如那个少年卓绝的风姿。 不过,她清醒地知道,她们终究不是一道上的,就算刘宁不入宫,她与那个少年也不可能有什么。 刘宁无奈地笑了笑,也好,这样想,自己好像就轻松许多了呢。 马上,就到了选秀的日子。 想到三日后就要入宫初试,刘宁心里有点发闷。这几日天气也不甚好,闷热的,让人有点透不过气来。唤了小丫,主仆二人上街闲逛。 淅淅沥沥的雨说下就下,没办法,刘宁和小丫只得躲进一旁的茶楼,一边喝着茶,一边等雨停。 下雨的缘故,茶楼的生意特别好,看着人头攒动,说书先生也兴致高涨。 “……正当这镖车即将落入悬崖之际,突然一阵风过,惊慌的马儿被勒住了。镖头闻声望去,只见千钧一发之际力挽狂澜的,竟是狐面侠……” 刘宁端着茶杯的手猛然一顿,“狐面侠”。 人群中爆发出阵阵喝彩。 “若是这狐面侠还年轻,真想把我女儿许配给他。” “这个狐面侠太了不起了……打贪官,治恶霸,帮穷苦百姓……真是大英雄。” “江湖中能行侠仗义的很多,这个狐面侠是不错,还没到大英雄那种地步,他有此等好功夫,有如此胸怀,怎么不想着为国效力,当将军,保卫国家呢。” “人各有志……江湖中人,自在惯了,也不懈功名利禄……” 小丫噗嗤一笑,打断了刘宁的思绪。 “这个凝沫公子恐怕想不到,自己的行侠仗义也能成众人饭后谈资?众人恐怕也想不到,名动京城的游侠,竟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小丫说着冲刘宁挑了挑眉,“这样看起来,凝沫公子也算是个人才。对,小姐。” 刘宁勾了勾唇角,不想去谈凝沫,三日后她就入宫,宫外人宫外事,她必须得…… 突然一个束起头发的少女从旁桌凑了个头过来,“听起来,小姐主仆二人与这狐面侠相识?” “不曾熟识,不过有幸被他救过几次。” “救过几次还不熟,一般英雄救美,美人不都芳心暗许的嘛……你……”那姑娘正要调侃,同桌的一位男子赶紧打断她的话。 “启明~休得无礼。” 这个叫启明的姑娘吐了吐舌头,朝刘宁嘿嘿笑了笑。 “不打紧,姑娘性子率真,很是招人喜欢呢。”刘宁客气道。 启明脸上突然出现了不悦的神色,“你……你隔着帷帽,怎么看出知道我是女儿家的,我明明穿着男装啊。” 同桌的男子直抚额摇头,“启明,我都说了不像,你还不信我……” 刘宁忍不住噗嗤一笑,“姑娘的男装,粉面桃腮,过于娇俏了些……” 启明顿时秀眉倒竖,“哼~臭杨昔,你是故意的。” 同桌的男子一脸无语,“啊?我又怎么了我?” 启明毫不留情一把揪起杨昔的耳朵,直把刘宁吓一大跳。 “你怎么不早说呢,带我出来出洋相……你明明说这样就认不出来的,还说要带我去喝花酒呢,这样我怎么去……” “你是不是聋啊,我明明说了很多遍不像!” 刘宁看着打闹的二人,不自觉扬起嘴角来。 有点羡慕…… 说起那个启明,小丫直拍胸脯,“吓死我了,那个姑娘简直太凶悍了,感觉和那男子都要打起来了。你说她们是什么人呢,一个女儿家竟如此德行……” “江湖中人。”刘宁制止了小丫的言语,“就好比自由的鸟儿,和关在笼子里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凝沫这日闲来无事,怀念起城郊的酒坊来,稍作打扮一番,便来到了城外这家。只是不等他喝满一壶,突然楼上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 从楼上逃下来的食客口中得知,楼上有一群黑衣男子跟一对青年男女打斗厮杀,“……劝各位食客莫上楼,这些人身手不凡,免得伤到自己。” 凝沫三步并作两步飞身上了二楼,与此同时,将怀里的面具戴上了脸。 “哇——狐面侠!”女子大叫,听起来十分兴奋。 “你个傻子,还有心思管狐面侠,你今天跑不出去会死翘翘的!” 凝沫毕竟是个神仙,不管是身手还是感官都要强于凡人,往往在凶神恶煞的黑衣人尚未做出反应之际,便制衡了他。不到半炷香的功夫,一行人全被打趴下了,逃的逃,跑的跑,地上还有一个动弹不得的。 男子一把揪起地上的黑衣人来,凶道,“快说,谁派你来的!” 还没等黑衣人发出声音,“嗖——”地一声,一只毒镖飞来,直插脑门,黑衣人一命呜呼。 “杨昔!是百里峡!”女子查看了暗器上的图腾,秀目微怒。 番外《凝与宁》3 凝沫正准备撤,女子忽然叫住了他。“狐面侠请留步……”说着挡住了他的去路。“狐面大侠,可否与你交个朋友,素日听闻大侠之美名,今日一见果然身手不凡名不虚传,在下实在是太崇拜你了。我叫启明~大侠你多大了呀,可娶妻否?家住何方,有没有……”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越问越离谱,凝沫还来不及说话,她就及时被那个叫杨昔的男子拉至身后。 “大侠大侠,敢问大侠可是江湖中哪一派的,启明不懂事,并没有冒犯之意。” “江湖中人,孑然一身,有什么派不派的。” “不瞒大侠,我二人系同门师兄妹,可是,前些日子,我们育宁剑庄的二小姐抗婚百里峡,遭到了百里峡的报复,被毒虫攻了山,师父师娘中了异毒,眼下我们……” 凝沫打断杨昔的话,“帮不了,我虽喜欢多管闲事,但是,我不喜欢介入别人的人生。” “大侠……”启明一把拉住凝沫的袖子,“大侠,百里峡作恶多端,滥用毒物,天下苍生皆难容忍,我们联手,让……” 凝沫轻轻叹了口气,“天下苍生各有各的存在之理,命格如此,便遵从罢。” 回到住处,凝沫便常想起这对男女,心中总觉难安。 龟仙察觉了他的异样,笑呵呵道,“殿下可是在担心她们二人。” 凝沫轻轻抚上桌上的配剑,“说是说不介入别人的人生,但是,我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一瞬,其实就已经在介入了。” “那为什么不停下来呢。” “毕竟,我是个神仙,虽然还只是个小小仙,也不能不救这些弱小的人。我的志向是要做个大英雄,守护三界秩序的。” 龟仙依旧笑呵呵地,“殿下,小仙还以为你悟懂了,看起来,你还没有懂啊……也好,来凡间游历不就是要来参悟的嘛,我进来也不要太管束殿下了,殿下想做什么便去做……”龟仙伸手摸了摸桌上凝沫的配剑,剑柄上便镶嵌入一颗小小的绿玛瑙。“不太管束不代表放任殿下,只要这把剑在您身边 我便能知你所作所为,更重要的是能护您周全。殿下以后所有决定和行动,小仙都不会左右,您自然也见不到我,除非,日后殿下想来找我,小仙自然会出现在您面前。” 凝沫挑了挑眉,嗯哼?这个老乌龟什么时候这么开明了? 龟仙不在的第一天,凝沫突发奇想,想去城中没去过的地方溜溜。想着反正龟仙护着他,他便也无所顾忌了。直接溜进了皇宫里,溜达了一圈,见宫里到处戒备森严,风景也就只有这么雅致,心生无趣。正准备回去,突然在某处花园里撞见了似曾相识的身影。 几乎是同时,那伙人也惊得张了张嘴。 小丫愣了愣,赶紧道,“小沫子……你可算找着我们了,别到处乱跑,小心被当成刺客了。到时候老爷都保不了你。” 刘宁反应过来,转身朝身旁受惊的嬷嬷欠了欠身,“真是该死,家里新来的小伙计不懂规矩,主事妈妈今日怕也是忘了告诫不要随处走动,还望嬷嬷恕罪。”说着,手帕包着一块沉甸甸的黄金顺手放进了嬷嬷手里。 嬷嬷打量凝沫一番,换上一副笑脸,“不打紧不打紧,小姐今日被留了腰牌,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官女子了,家里来的人,不要随处走动的好,以免被其他人看到,嚼了舌根。” “多谢嬷嬷提醒,宁儿自当牢记……” 等嬷嬷一行人走后,刘宁这才松了口气。 凝沫倒像个没事人,“怎么啦刚才……” “你……”小丫正想数叨他,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摇了摇头,叹道,“大侠,你可真是小个呆瓜,可快回去,这皇宫里,可不是玩的地方。” “你不是尚书大人的女儿吗,怎么又当起宫女来了。”凝沫挠了挠头,心想,这尚书大人最终还是被贬了吗。 小丫瞪了他一眼,“什么话!什么宫女,是官女子,现在小姐是正儿八经的秀女,是贵人了。” “秀女是什么?” 刘宁眸色一沉,“秀女就是,皇帝将来的女人。” 凝沫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皇亲国戚,也挺好的。”凝沫当然不能感同身受,在东海,他的父亲和母亲感情融洽,东海神泽水神神君,也就蚌仙夫人一位夫人,整个天界,一夫一妻的比比皆是,那些多个老婆的,家里关系乱的,反而遭人嫌弃。 见凝沫这样,小丫有些微恼,她自是知道刘宁心怡与他,这游侠不喜欢她家小姐最好,但是他在刘宁面前说这样的话,就有点过分了。 凝沫觑了小丫一眼,“怎么了,你们二人怪怪的。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刘宁浅浅一笑,“凝沫公子,方才若不是小丫替你打了掩护,说你是我尚书府的人,你带着佩剑在宫中公然行走,是要被宫里的守卫抓起来杀头的,日后,这宫里还是少来。是非之地,莫要染指。” 凝沫算是明白了些,点点头,准备离开。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记得你,但是,没记住你的名字。” 他只记得这双清亮的眼睛,透过它恍惚看到了瑶姬——那个天宫的个性小公主。 小丫在刘宁和凝沫脸上来回望着,并不知道刘宁会是否会告诉他,也想证实刘宁是否想和他保持距离。 “刘宁……我叫刘宁,第三次介绍了。” “好,我记牢了,不会再有第四次了……今日……谢谢你……” 与凝沫分开后,刘宁黯然伤神了好些时候。她以为这段时间没有看见凝沫,对他的爱慕会减淡,但方才再见时,情感却如潮水涌上心头,差点击溃她的防线。 只是,凝沫竟然,还问她是谁? 这令她心里汹涌澎湃了一整夜。这一夜,眼前总是浮现出少年绝美的侧颜,飞扬的长发,伴随着被他搂在臂弯里的踏实感,一遍又一遍糟蹋着她柔软的心。 刘宁又长叹一声,辗转反侧,她如今已入宫,对她来说,凝沫注定只是少女心事,爱而不得。 不管离开时刘宁的眼神多么柔情似水,如何含情脉脉,凝沫还体会不到半分。不到翌日,他已忘记刘宁姓名了。凝沫抓耳捞腮想了许久,还是想不起来在宫中那女子的名字。 “好……”凝沫想,“以后反正也不会见面,无所谓了。” 因为凝沫,城中少了不少地痞流氓。凝沫抄着手,悠哉悠哉地“巡视”着他庇护的京城。凝沫在阳光下懒懒地伸了个大懒腰,觉得走了许久有些口干舌燥,刚想去不远处的茶楼和茶听书,突然瞅见眼前地上的影子快速闪过。一抬头,发现不少黑衣人往茶楼集结。 凝沫一下子来了精神,看样子,有好玩的事要发生了~ 带上狐面面具尾随黑衣人进入茶楼,就遇上了急匆匆的杨昔。凝沫潜意识里明白,那群黑衣人是奔着杨昔来的。二话不说,凝沫带他闪进了身侧的包厢。 杨昔一脸懵,看清来人是狐面侠后,这才收起了怒容。“大侠,你这是……” 凝沫伸出食指示意他噤声,“嘘……此处已被黑衣人包围里。” 杨昔偷偷张望一阵,顿感不妙,“就是他们,他们追杀我们一路,眼下我与启明走散,启明她怕也凶多吉少啊。” 启明因为凝沫,跟杨昔大吵了一架。启明怪杨昔太直白了,刚跟凝沫一见面就提诉求,把凝沫给吓跑了。杨昔本来让着她,谁料想启明变本加厉,开始怪杨昔带她下山,杨昔忍不住回嘴,启明就怒发冲冠私自从住处逃走了,还卷走了大部分银两。 启明躲了几日,把杨昔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要躲百里峡的杀手,一边还要找这无法无天的四小姐。 “大侠,你还是不要卷入此事,百里峡峡主背信弃义,少主也手段狠辣,都不是善茬,今日你若与我并肩作战,百里峡会连同你一道杀了。” 看杨昔眼里真诚,凝沫摇摇头,“无妨,他们伤不了我。先助你脱身。”倒是这两个凡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被这样追杀,感觉怪可怜的。 硬闯不太行,眼下四处是黑衣人,被重重包围,少不了一顿恶战。如果恶战,他虽不一定占下风,但是,自己一定也麻烦不断……凝沫瞅到了剑鞘上的玛瑙,灵光一闪。 “闭眼。” 待杨昔一闭眼,龟仙就现身出来。收到凝沫的眼色,龟仙无奈使仙术将二人身上布下结界。 凝沫将怀里的手帕取出来,给杨昔系上遮面。“好啦。” 就这样,凝沫跟杨昔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茶楼,身上有结界,黑衣人一等根本看不见二人。发现已出茶楼,杨昔顿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大侠……这……这是怎么办到的。” “这你就不用多问了,还有,你二人既然是被追杀,那么也别太招摇,也要稍微乔装下……你们之后好自为之,我先走一步。” 杨昔本想挽留凝沫,想到那日凝沫的态度不免收回手去。 凝沫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对了,你住哪,你有你家四小姐的物什吗。” 杨昔忙带凝沫去住处拿了块手帕给凝沫,凝沫走时不忘再三嘱咐,“记住,今天万不可再出房门。” 凝沫一走,龟仙便在客栈布下结界,黑衣人在此便也看不见杨昔。 杨昔心里疑惑万千,今日竟能大摇大摆地从黑衣人包围里脱身,这个狐面侠看起来还真不是个一般角色。 在龟仙的帮助下,凝沫用启明的手帕启动搜寻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在一座破庙里找到了启明,此刻她正与刺客们纠缠,刀光剑影,情势很是紧迫。 “小殿下,你可是想清楚了,今日你插手,这伙人迟早要抓到你头上来的。”龟仙伸手挡住了拔剑的凝沫,再三确认道。 “想清楚了,都是受迫害欺压的凡人,为什么我能救别人,不能救她们呢。”凝沫握紧了手中的剑,“如果心怀正义,世间恶事就不分大小,我是个神仙,自然不怕麻烦。”凝沫冲龟仙点了点头,“相信大人也不会认为本殿下所为是错误的。” 凝沫冲上前去,龟仙自然在背后帮他,略施小术,飞出来的暗器,纷纷调转势头物归原主,藏在暗处的杀手纷纷倒地,剩下的被凝沫与启明杀个片甲不留。 启明呼了口气,“大侠好身手。内力不凡啊。” 看着地上的尸体凝沫也松了口气,“姑娘也不差。”若不是龟仙帮助他,他也不知道原来暗处还藏了这么多黑手。 “我叫启明~大侠你呢。” 凝沫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个声音,“我叫刘宁,公子你可要记住了……”终于记起来了,那个眼睛像瑶姬的姑娘她叫刘宁。 凝沫回过神来,笑了笑,“你叫我阿凝。” “这名字真好听,真有大侠风度。”启明恨不得粘到凝沫身上去,她崇拜了狐面侠好久了,是不是可以以身相许报答他两次救命之恩了。 “快跟我回去,杨昔为了找你差点被百里峡抓,还是他托我来找你的。” “不,我不回去。”听到杨昔二字,启明立马就变脸了,“阿凝大侠你还是不要管我和他的事了,他就是一个胆小鬼!”启明恨恨地说, “他身为剑庄的大弟子,不在庄里血刃仇人,竟要要带我出逃寻找救兵。曲线救人也好,眼下好不容易找到大侠你,他竟要轻言放弃,又说什么要去江南找剑仙,我看透他了,他就是一个怕死鬼。一个逃兵!” 凝沫听罢点了点头,“那好,你就别理他了,那你自己回山庄杀敌去。” 启明听罢,又愣了愣,“这……眼下这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呢。”凝沫挑挑眉,对这个小姑娘真是无了语。“姑娘觉得应该怎么做?我也好回去复杨公子嘱托。” 启明秀目微怒,“不管怎么样,我是不同意杨昔说的要去江南找帮手,等我们回来,京城一带就全都成了百里峡的势力了。” “那怎么做才好?” 启明一手叉腰,一手舞弄着腰间佩剑,“我觉得,就应该团结京城这一带的势力来对付百里峡,远水救不了近火。” “可这杨昔为何不同意?” “他认为,这些人早已同百里峡纠葛不清,成了乌合之众了。” “要听我的意见吗。” 启明点点头,忙凑了过来。“大侠你说。” “先回去,我要跟你和杨昔一起说。”说罢,不由分说,一把将启明拽走了。 番外《凝与宁》4 客房内,启明灰溜溜地坐在桌旁,凝沫杨昔一边一站,一脸严肃。 “……知道错了吗!”杨昔一巴掌拍在八仙桌上,茶杯立马四分五裂,桌子却完好无损。 杨昔续叨着,“今日之情形多么凶险!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死去庄主和夫人交代,我怎么跟大公子还有二小姐交代,不只是你我,现在能逃下山的弟子定都在寻求救援,你懂不懂过刚易折!庄主和夫人都打不过的高手,她们都耍不过的手段,就你这小丫头片子,一个黄毛丫头!你一下子能干的过人家吗你!娇纵任性!目中无人!平时我看在你是庄主女儿没好意思说你!现在剑庄已落魄,你还这副蛮横样子,除了我们,谁还会顺着你的脾气?!今日话可说在这,你要走我不拦你!从此咱们恩断义绝!如要报仇,你必须乖乖听我的!今天这种事不能有第二次了!” 启明咬着嘴唇,揪着衣角也不说话。眼眶红红的,像是要掉眼泪珠子了。杨昔本来气呼呼地,见启明红着眼不吱声,也消下去一大半。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四小姐,且不说是同门师兄妹的情谊,启明平日活泼可爱,年纪是最小的,在庄里上上下下倍受宠爱。今日他的脾气,也确实有点大了。 “算啦算啦,眼下正是应当同仇敌忾团结起来的时候。”凝沫被她们闹得有点头疼,遂取下面具准备发言,刚抬头就瞅见启明和杨昔目瞪口呆的表情。 “阿凝大侠,原来……这么年轻啊……”杨昔面部肌肉微微抽搐,这个厉害的大侠竟然是个细皮嫩肉的少年? “好……大侠长得也太好看了……”启明两眼冒星星,本来噙满眼泪的双眼此刻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凝沫扶额,这两智障一般的凡人,如果他不帮忙,这两个人怕是不可能报仇雪恨。 凝沫一露真容,启明一门心思都看他去了。她长这么大,见过剑庄里那么多弟子,那么多名门世族的公子,可没有谁有这个阿凝大侠来得风度翩翩,气质出尘。虽然五官过分精致,但眉眼尽是英气。气质不雅不痞得刚刚好,多一分则不羁得过于浪荡,少一分则俊俏儒雅得过于阴柔…… 杨昔狠狠揪了一把启明的耳朵,教训道:“姑奶奶诶,你口水都已经飞流直下三千尺了……” 启明才发觉自己失态。“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启明抹了抹嘴,尴尬地眨着眼,“嘿嘿,阿凝大侠,您还真是,长得还真是……嘿嘿嘿,真不错啊。”说罢,就将口水顺手抹在了杨昔大腿上。 杨昔气得眼珠子直往外蹦,碍于凝沫在场,不好发作。杨昔把启明拉到一边,“哎呦喂,我的姑奶奶,刚刚大侠还说要帮我们,你可别这样,别把他给吓跑了。” 启明朝他眨眨眼,“大师兄,您此言差矣,本小姐貌美如花,活泼可爱,怎么会把大侠给……” 等启明回头时,凝沫已然不在,来去无声,身手了得。二人发愣,这个看上去年纪轻轻的阿凝大侠,还真是不简单。 刘宁进宫后,父母在身后处处打点,加上刘宁会看会做,在宫里一路走上来倒是挺顺利。直到美人的封号落在身,刘宁方才能喘口气。如今,她真真儿地成了皇宫中的囚鸟了。 她的寝殿在宫中甚偏的东南角,鲜少有人过往,在自己的寝宫里她才敢把真实的一面显露出来。 “可真是累死我了,每日请安端坐那么久,这宫中的妃嫔们可真是……”刘宁压低了嗓音,“可真是闲得慌。”可不吗,皇后之位空着,湘贵妃和虞贵妃一见面就针锋相对的,站在一边也沾一身酸。加上皇上最近收了个花容月貌的洛撒国公主,宠爱得不得了,连例行的请安都给她免了。于是,这两个主儿掐架掐得更是格外凶。 小丫一边给刘宁按摩腿脚,一边劝刘宁少说两句,“您可少说点儿,咱这好不容易站稳的脚跟儿,可别祸从口出。” 刘宁忍不住翻白眼,讲真,还真羡慕曾经在府里的日子,至少真性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太累了。进宫半个月了,日复一日,着实无趣。刘宁叹了口气,她身上肩负着责任,在偌大的皇宫,她是这么渺小,根本无力去争宠。“小丫,你去庭院里帮我搭个秋千。我闷得慌。” 刘宁的“清心居”倒如这名字一般清静,加上小丫,上上下下也就三个宫女。她主仆二人,也落得清净自在。 “啊——”刘宁刚小憩会儿,就被小丫的尖叫给吵醒。 原来小丫系好了秋千,刚坐上去,树上就跳下来一个小姑娘。刘宁赶到的时候,小姑娘正霸占着她的秋千,把小丫气得直叉腰呢。 “我就不下来……略略略……” 刘宁一脸汗颜,这姑娘在皇宫如此喧嚣,还是在她宫里这也…… “你是哪个宫的人?”看她服饰随意又不失华贵,怕是哪宫的公主。 小姑娘抬头仔细打量了番刘宁,狡黠地眨眨眼,笑,“不告诉你~这秋千我喜欢,给我玩一会儿~”小姑娘用力一蹬,秋千便飞得老高。少女青丝飞扬,笑眼如阳光般明亮。刘宁不禁想起了出阁前的自己,一下子有几分失落。 “不着急,你玩~若喜欢,也常来玩……我这院子过于清静,有些真性情的欢声笑语才有烟火气。” 少女玩得很是尽兴,不忘安慰刘宁。“你跟姬月姐姐一样,并不想入宫。”见刘宁驻足神色黯然,继续道,“我叫小风,你要不嫌烦,我以后常来找你玩~” 杨昔最近很想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好吃懒做,却又伶牙俐齿的启明。每次凝沫一来商量正事,布置任务,启明就开始花痴模式,说啥也听不见,啥也看不见,说她时,斗嘴又斗不过她。 “所以,只要明天有人来包围锦绣酒楼,就代表,药王庄,也以百里峡为首是瞻了。”凝沫收起地图,收到了杨昔肯定的眼神。再一扭头,又是那个春风满面的傻丫头。 凝沫汗颜…… 杨昔狠狠地揪了启明一把,让她清醒过来。 “嗯嗯嗯,听公子安排。” “好,那我今日便回去了,明天你们去投信,晚上我去守。” 听凝沫要走,启明赶紧拽住,“哎呀,少侠吃晚饭没,我点了宵夜马上就来了,一块吃呀……” 好不容易逃脱了启明的魔爪,凝沫一遍遍抹着冷汗。这个启明,还真是个性情中人,这性格,跟九重天那个刁蛮公主有得一比,真是吓死人。 第二日,杨昔将会面的信交至药王庄,果然埋伏已久的龟仙瞅见了大批暗卫前来埋伏,事已至此,显然药王庄是靠不住了。 “等等……” 龟仙刚要走,凝沫瞅见远处来了一辆马车。 扑了个空,头头见马车来了,赶紧上前去汇报,龟仙仔细听了听…… “……罢了,继续追捕,务必斩草除根……另外吩咐那边……安眠香味道太重了,以后送进宫里的安眠香里夹带些清心草……” “安眠香,清心草,是什么东西……”凝沫不禁发问,听起来很正常似的,但总觉得这两个人在马车里偷偷摸摸说这些是有鬼。 “两种香料,都是助眠的,清心草制的香,香味更淡一些,但是安神助眠效果更猛。”龟仙滴溜溜地转着小眼睛,“听起来,这跟宫里的人和事又扯上了关系……”龟仙摇摇头,“可以顺藤摸瓜,探索试试。” 凝沫记住了这两种香的香味,在龟仙的隐身术的帮助下,一宫一宫地查,发现,线索落在了六位妃嫔身上。 姬月娘娘,洛撒国和亲公主,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妃子。素荷娘娘,户部尚书大人长女……宁美人,五品员外刘清扬之女…… 只是不巧,摸到刘宁住所的时候,才发现刘宁正在沐浴。非礼勿视,并非有意,只是不巧正好撞见美人出浴。 等在宫外接到了满脸通红的凝沫,龟仙大惊失色,“殿下,你这……”他伸手一摸,“哎呀,殿下你这脸上是……血!?” 凝沫扶额……这…… 龟仙大人一脸八卦,“殿下看模样是中毒了呀……中的美色之毒……” 在龟仙的帮助下,杨昔,启明进入宫内当差,监视着几位嫌疑人。凝沫则去探查百里峡与江湖其他大家的关系交情。 一番查探,几人发现百里峡虽为江湖流派,却与朝廷扯上了不少关系,不管是兵部尚书,还是前任礼部尚书,都与百里峡交情匪浅。 刚好刘宁就是这前礼部尚书之女,凝沫不由得注意到了她。 刘宁近来才发现,前段时间结交的小风,竟然是皇帝最小的妹妹,允贤公主。皇帝十年前登基时,小公主不过才两岁,她素来不喜与权贵打交道,不只是她这种深闺小姐,连父亲都未必面熟。 小风恣意潇洒,身边也没什么仆从跟着,让刘宁以为,她是哪个不受宠的贵人的小公主呢,谁知道,身份竟然这么尊贵。 看刘宁惊愕的样子,小风哈哈大笑,“你看,你们每个人知道后都这么惊讶,可真是让我很讨厌这个身份呢。” 小丫不解,“公主此言差矣,你这样尊贵的身份,在宫里也没谁能欺负你了不是。” 小风叹了口气,粉嘟嘟的脸蛋上露出了忧郁的神情,“这皇宫不过是个镶金牢笼,被锁在这里面,谁会开心呢。” 刘宁轻笑,举起了手里的酒盅,“故欲乘风去,望尽世间万千繁华。可奈琼玉楼,断送少年豆蔻芳年。你,我,同病相怜……” 凝沫盘坐在屋顶,听这二人把酒言欢,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从小就是放浪不羁的,上天入地,翻江倒海,恣意妄为,从不觉得这有多么可贵。这些可怜的凡人,渴望的东西,是他不曾珍惜过的。 凝沫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凝沫眼前莫名浮现出那熟悉的清澈眼神。他突然笑了,好像也只有他这样自由,那个小瑶姬,不跟这两个凡人一样,都渴望乘风而去,望尽世间繁华嘛。这么想,突然发现这个刘宁,除了眼睛格外像她,心里也有一个她呢。 按照约定好的,每五天碰头一次。这次启明和杨昔难得地正经起来。原来,她们发现洛撒国来的和亲公主与一个神秘人有来往。这样的举动,不免有古怪在里头。其实凝沫也有发现,常有轻功卓越之人能避开宫中众多高手。若不是他非凡人,五感超于常人,还察觉不到他的踪迹。 “不过,这姬月公主还真的是倾国倾城,难怪皇帝痴心一片,不再看园中其他莺莺燕燕了呢。”启明八卦地说,“我还听说,这姬月公主几次拒绝侍寝,这皇上都不恼怒生气,真是宠得很呢。” 凝沫不解了,“既然他不喜欢其他女人,为何又要把她们留在这宫里。” 杨昔摇摇头,“自古皇帝后宫佳丽三千,真正能承蒙恩宠的不多。其他的要不老死在宫中,要不就为了荣华富贵勾心斗角,不得善终。对于站在权利至尊之巅的皇帝来说,女人不过是一件物品而已。想起来看一下,忘了也就忘了。” “这里不是个好去处,为何又要进宫,成为他的人呢。” “就算得不到皇帝恩宠,只要成为了皇帝的人,也就一辈子吃穿不愁。家里头攀上皇家,成为皇亲国戚,就是光宗耀祖了。”启明抢答道。 凝沫眼前不断浮现出那日刘宁无可奈何的笑容,刘宁那样看着他,仿佛她此刻身后有猛兽狂扑,他能救她似的…… “换作是你,你会进宫吗。” 闻言启明挑了挑眉,抬头望向凝沫,看起来凝沫突然不是很开心。启明思索片刻,摇摇头,半垂眼帘,望着掌心的纹路若有所思。“我是不喜欢这样的地方的。不过……如果能够救我爹娘,或者,能够报仇。我做什么都愿意……” 凝沫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她的那个眼神——那日她目送他离去,用很轻很轻地语气——仿佛是在对她自己说似的。 他听见了。 她说…… “凝沫,永别了。虽然,我心悦你……” 启明偷偷戳了戳杨昔,“大师兄,天哪,这个阿凝不会是看上了某个妃子。”说罢,启明一把抓住凝沫的胳膊,只见这鬼灵精怪小丫头一脸狡黠,“少侠,还不如实招来,你面泛桃花可不是……唔……” 杨昔大惊失色,赶紧捂住她的嘴。 凝沫笑,他们说悄悄话,他听见了。“本大侠可不是看上谁了呢。” 启明高兴地跳了起来,“哇,那就好,少侠你没有意中人的话那你说说你希望你的意中人是什么样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种类型,文静的,可爱的……” 凝沫皱了皱眉头,这个嘛,“嗯……最好是活泼点的……不需要长得多好看,只希望她……” 启明把头凑到凝沫面前,“那你看看我这样的长相够了吗~” 杨昔忍无可忍给了她一响栗,“你给我一边去!” 启明自然不听杨昔使唤,两个人就当着凝沫的面掐起架来。 “你个臭师兄,你个暴力狂,你看谁家的师兄欺负师妹!” “你个花痴!你是想吓人人家吗!女孩子家家的不矜持点!哪个男人敢娶你?……” “要你管!暴力狂!哪个女人敢嫁给你!” …………………… 凝沫边叹气边摇头,嘴角却过分上扬。 这样的热闹好久没听到了,可令他愈发怀念起九重天上的鹤鸣山了。 番外《凝与宁》5 刘宁受宠若惊,向来孤傲寡欲的姬月公主竟亲自到她住所来拜访。 不愧是被皇帝爱得死去活来的宠妃,刘宁看着这个异域美人,被惊艳得一时失神。弯月眉,桃花眼,琥珀色的瞳仁让她像只小猫一样慵懒神秘,樱桃小嘴唇角上扬,牵动着桃花眼眼角的媚态,直摄人心魄。 姬月公主不甚说话,遣走了小丫和所有侍从。她仔细打量着她住所的每一件摆设,漫不经心又像是在盘算着些什么。刘宁不好得罪她,只得跟在她身后。 姬月叹了口气,“你想争宠吗?” 刘宁摇摇头,过了许久又应道,“想……”轻轻地一个字,姬月眼里浮现出几分杀意。 姬月和颜悦色地转过身来,眼神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听小风说喜欢你,我便来看看,你我确实同病相怜。我不想成为这宫中囚鸟,却无奈要争夺皇帝的宠爱,换取家人的幸福。我时常在想,这有何意义?为何,我们家人的幸福,要靠这一个男人来左右?” 刘宁不太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女人多有无奈,我只恨自己不是男儿,无法……” 姬月笑了,“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我只问你,想不想。” 刘宁突然觉得这个美艳绝伦的女人有几分危险,故意装作听不懂,“想……想什么?” 姬月伸手一件件脱掉刘宁的外衫,直把刘宁看傻。她一把攥住姬月的手,眼神里忍无可忍透出几分不耐烦。“公主到底要说什么?” 姬月毫不客气地把刘宁最后一件薄衫扯掉,看着她鹅黄色肚兜上的牡丹,禁不住笑了起来。“你拿好了,”姬月递给她一个锦囊,锦囊上绣的正是牡丹。“牡丹国色天香,最适合皇后娘娘了。”姬月冷不防转过身来,“还真是一只好脾气的小白兔,你缺了分狠辣。我担心,你难当大任呢。” 刘宁猛地记起来,进宫前,娘将她所有的肚兜都换成了牡丹花纹的,还说不许她轻易更换花样。起初还以为是娘想让她当贵妃想疯了,如今来看,更像是某种…… 姬月公主是洛撒国的人,洛撒国早年与我国交好,按理说,这个公主不会和她扯上联系的。今日这牡丹,像极了某种暗号。难道说,父亲和洛撒国有什么亲密的关系?刘宁摇摇头,这些事情不该是她去揣测的。如果父亲真和洛撒国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这姬月公主要帮她。就算姬月公主要帮她,她还真不想…… “唉……”刘宁心头一酸,长吁短叹,“好,既然我是带着目的来的,也不应该优柔寡断。” 凝沫躺在屋顶上,听着屋内的叹息,莫名多了几分怜惜。本来这个与他毫无瓜葛的凡人,眼下一步步与他联系紧密起来。这才发现,作为局中人,她还不自知呢。 将所闻之事告之龟仙,龟仙再次唠叨起来。 “殿下,眼下事情有了眉目,你当真……” 凝沫忍不住翻白眼,“我当真要管。”他嘁了嘁声,“我们都已经把相关人员都揪出来了,这事还不好办么?眼下就是洛撒国勾结朝廷命官,官员勾结江湖党派。江湖已乱,接下来就是国乱了。这难道不是大事?作为神仙,庇佑他们不是应该的吗?” 龟仙着急道,“小仙不是指责您插手,实在是,这件事,不应该您插手。运道天定,您这改的是国运,若改得多了,这天道也会降惩罚在您身上的。” 凝沫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处处惹是生非,好在有个好爹,寻常人都要卖水神几分面子。这要是闯了什么祸,天道是真会降罪在身的。 凝沫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些弱小的人类,明明被利用却不自知,傻乎乎地坚守着心中信念。明明山穷水尽却要咬牙去开辟一条新的路,哪怕与世界为敌。明明自己已经很渺小很弱小了,却还要去拯救别人,去保护别人…… 启明和杨昔如此,刘宁亦是如此,这盘局中,所有人,皆是如此。弱小,而又不自知。 凝沫心里很不是滋味。刘宁不知道,她爹爹与外国常年保持私交,早就被密探告知皇帝了,这也就是为何会出现夜明珠失踪一事,皇帝就是要借此机会除去这一隐患。夜明珠也是皇帝亲自安排人拿走的。姬月公主也不知道,虽然皇帝沉迷于她的魅力无法自拔,但洛撒国的二心,他早已有所察觉。皇帝的按兵不动,是为了引出更多的鱼。而皇帝不知道,他的蛰伏,给了百里峡机会借机在暗处往朝堂中安排人手,一旦皇帝动手,百里峡借兵变架空朝廷兵权,渗透朝堂……所有人,都在棋局之中! 如果现在刘宁去皇帝身边,不仅皇帝会对刘家防范心更甚,而且,日后皇帝收网,刘宁会死得很难看!刘宁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被家族推向了深渊。心里还心甘情愿,为了家族的荣耀,为了兄长们的仕途…… 凝沫跳下屋檐,脚下的枯叶踩得窸窣响…… 刘宁受惊回头,瞅见一双黑靴闪进身侧的灌木丛里。又好像是一只小黑猫窜了进去。她不禁跟了过来,发现了晕倒的凝沫。看到熟悉的狐狸面具,刘宁的心跳漏了一拍,凝沫的肩头还渗着血,兴许他是被追杀的。她转过身去,本想装作没看见,可是无论如何脚下就跟灌了铅似的,根本挪不动。 刘宁心惊肉跳地支开了院里所有的宫女,找来了小丫,二人合力把凝沫抬回了屋里。 小丫阴阳怪气地说,“传言这狐面侠武功高强,轻功了得,今天怎么就被伤了呢?而且这是皇宫啊,难不成这狐面侠,在宫里干了什么坏事?小姐……咱们可不要惹祸上身啊……” 刘宁伸手给小丫吃了一记响栗,“你这白眼狼!人家可是救过我救过我们刘家的人。不知者无罪,我们不去问他的究竟,只管给他疗伤便好。” 小丫扶额直叹,“小姐啊小姐,你对这凝公子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敢问美人是见义勇为还是见色起意呢。” “你快给我打水去!”刘宁红着脸把小丫赶走了。回到内厢,见着凝沫,却还是心乱如麻。 本来她都快要忘记这个少年了,本来她就要…… 凝沫的长睫毛动了动,刘宁不禁屏住了呼吸。好一会儿,却不见他醒过来。刘宁起身整理了一番,轻轻又靠了过去,唤了几声。只听凝沫哼唧了几声,还是不见睁眼。 视线落在他血淋淋的肩头,刘宁心疼地伸手触了触。再凑近了看,这血竟然是黑色的!有毒! 启明这两天找不到凝沫,却被身边的杨昔烦死了。她二人本来不在一个宫当差,她在姬月公主宫里,杨昔在素荷娘娘宫里,不知怎么的,杨昔深得素荷的喜爱,她被杨昔讨到了素荷宫里来。 启明无语了,“都说咱们两个一人监视一个。你瞎操什么心?” 杨昔挑了挑眉,“姬月是异国公主,万一她信不过手下,把你给……”杨昔做出抹脖子的手势吓启明,“你怎么办?你跟我在一块,我还能罩着你。” 启明伸手给了杨昔一肘子,“阿凝大侠知道了,会生气的!” 杨昔不悦了,“谁是你大师兄?是我!阿凝那小子本事确实可以,但是!他也是个毛头小子,看着还没我老成呢。有的事他想不到,但我得护着你才行啊。我可听说,姬月娘娘宫里,有两个丫鬟横死,你不会没听说。” 启明这下一个激灵,“你别说,真的吓人,前一日晚上还跟我们谈笑风生,突然半夜就胡言乱语,大喊大叫,七窍流血而死。死相很恐怖,有如百里峡的手法。” 杨昔冲她挑眉道,“阿凝大侠说,正是百里峡的巫蛊之术。这个毒,这两个宫女早就中了,只不过,那天才让它发作。所以,我赶紧把你弄到素荷娘娘宫里来。我说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你可别说漏嘴了。” 启明哆嗦一阵,“行,这事就不跟你计较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想,阿凝大侠成日为我们忙前忙后,每次都带给我们很多有用的情报,我们两个倒啥也没干的感觉。” “是啊,眼下阿凝公子布了一盘大棋,我们却只能等着他教我们怎么走。事后,一定要好好感谢阿凝公子。” 启明一脸春风荡漾,“作为江湖儿女,常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看他时常形单影只,真想以身……” 杨昔给她吃了一记响栗,“小妹妹,大白天的,就别做梦了,还做春梦呢?你放心,阿凝公子才不喜欢你这样的。” 启明没好气地给了他一脚,“你他妈少说我两句会死吗……” 本来这凝沫发现了姬月宫里的暗室,正要探查个究竟,不料想中了有剧毒的暗器。本来这凡人兵器伤不了凝沫,但仙身被封,凝沫顿觉毒势逼人。眼看要失去意识,他跳进了刘宁的院子。 等凝沫睁眼,已是两日后。凝沫躺在刘宁的床上,木然看着趴在身侧的刘宁,一时四目相对,两人面面相觑。 刘宁的双眼熬得通红,在看到他睁眼那一刻,欣慰地笑出声来。“你可终于醒了。”刘宁说着,便哽咽了起来。“我好害怕,怕你醒不过来了。” 凝沫坐起身来,头昏脑胀之际,看到一旁的长剑,也明白了几分。龟仙定是找不到他,前来相救。没有龟仙的救助,这剧毒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就扛过来了。果然没有仙术,他其实也只是个弱小的凡人。 “谢谢你救了我。”凝沫看着刘宁通红的双眼,心里百感交集,“我是不会有事的,我是有神庇护的。”说罢,气氛停滞了几秒,凝沫忍不住笑出声来,这话一本正经说出来,倒像是在说笑似的。 刘宁当他是在安慰自己,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赶紧扶着他又躺下,“这两天我偷偷从宫外请大夫看病,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有解毒。你还是不要乱动,我不放心。”说着,给凝沫掖好被角,站在床前担忧地望着他。 这两日看着凝沫的脸色从惨白到红润,从呼吸微弱到脉搏强劲。她也直在绝望和希望之间来回切换,凝沫不懂,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躺在她的身边,她却不知道怎么救他。为了凝沫,刘宁甚至冒险出宫请大夫,宫围之中,口舌之多,一边害怕凝沫暴露,一边又生怕凝沫毒发身亡…… 看着刘宁又哭又笑,凝沫心里心疼至极,一个这样好的女子,却被亲爹当做棋子送进宫来。真是善良单纯得让人心疼。 再看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真挚得令人动容,凝沫再木讷,也看出来,这个凡人小丫头,对他,确有几分不一样的情愫。凝沫悠悠移开了视线,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这样炙热的眼神。 见凝沫一直望着自己,刘宁脸上不禁火烧一般。她背过身去,拼命隐藏自己眼里的情愫。 “你救了我,我会报答你。你有什么愿望吗。”凝沫坐起身来,望着女子,道。 刘宁摇摇头,“谈什么报答,我欠了你那么多,我也无以为报。眼下,是我应做的。”她不奢求跟凝沫再有什么瓜葛了,不然,她真怕在这宫墙之内寂寞了。 “你是我的恩人,我虽不能以荣华富贵相报,但我会护你一世平安。这个我完全可以做到。”刘宁这辈子这样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他要救她。一个凡人,不过只有几十年阳寿,这几十年,于他而言,算什么呢? 刘宁的心再次漏跳一拍,凝沫竟然说!要护她,一世平安…… 刘宁一时激动,不免气急攻心,加上两日没合眼,天旋地转几近晕倒。幸福来得这么突然,她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是意中人的容颜,周身是意中人的气息,刘宁慢慢合上了眼。 这若是梦,就不要醒来了。 番外《凝与宁》6 凝沫说要报恩,刘宁几乎被幸福冲昏了头脑。不幸的是,皇帝却点名今晚要她侍寝。 刘宁差点又要昏了过去,皇帝要她,侍寝! 公公来通知的时候凝沫躲在帘后,全都听到了,他心里清楚,刘家暴露了。 看上去,这个皇帝没什么本事,但其实暗地对各家势力都了如指掌。那时夜明珠失窃一事,是皇帝一手策划,目的就是为了找机会削弱刘家势力,本来只是一个警告,但如果真的被皇帝知道了刘家和洛撒国有往来……凝沫眉头紧蹙,近来洛撒国的躁动皇帝都了如指掌,刘宁根本不知道她父亲做了些什么。而皇帝今天会来找刘宁,大概率是因为皇帝长线钓大鱼,钓到了刘家这条洛撒背后的鱼。她有朝一日,一定会被皇帝用来利用对付刘家…… 刘宁瘫坐在一侧,一脸冷漠。她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金牢笼。也很奇怪,她从未出过风头,为何皇帝今晚要召她。 凝沫出来朝她作揖,“恭喜……” 刘宁心里五味杂陈,“你明明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为什么不反抗呢。”凝沫望着那双至亮至真的眼睛。 “我身后有刘家,无路可退。我能如何反抗……”刘宁亦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其实这个秘密我可以烂在肚子里。但今日你说要报恩,我心里再也藏不住了。”刘宁上前一步,对上凝沫清亮的眼眸,“第一次见你,我就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一日不见思君如狂。在进宫前我还曾幻想过和你做伴,浪迹天涯,如今我选择进宫,今夜又无奈要承蒙圣恩……可这些荣华富贵,都不是我想要的,我亦无法反抗……我与你没有可能,我更没有勇气抛弃一切跟你在一起。我今日说这些也不是奢求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能知道我的心意。” 凝沫轻轻叹了口气,这丫头的眼睛那么像瑶姬,可眼神完全不一样。如果是瑶姬…… 记得儿时她说自己不愿被困在鹤鸣宫,凝沫向她伸出了手,她就勇敢地抓紧,跟他逃离了鹤鸣宫。她的勇敢,无畏,果断,坚定,这些是刘宁所没有的。 如果是瑶姬,她一开始就不会进入这深宫,或者她绝不会像刘宁这样向命运低头,老是把自己的命运交给他人来决定。 凝沫确实有点可怜这个刘宁,他怔怔地伸了伸手,想,如果她愿意的话,自己也可以冒险带她离开这里。 “如果你愿意,我带你离开这里。” 刘宁愣住了,看着凝沫伸出的手,迟疑地想搭上去。小丫一把抓住刘宁的手,阻止了这一切。 “少侠别害我们家小姐,我们整个刘家,都寄希望在小姐身上。” 小丫一番话似乎点醒了刘宁,她收回手去,转过身,叹道,“少侠你走……现在太迟了。” 看她失望的眼神,凝沫心软了,“你救了我,我说过会保护你,我一定说到做到。” 看上去,姬月公主受皇帝独宠,甚至到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为博她一笑的程度,但是洛撒国的异动,皇帝了如指掌并且证据确凿,任其嚣张不过是为了拔除朝中乱党。刘家是跑不掉了,现在皇帝召刘宁侍寝,不过是为了给刘家一个机会。顺应姬月的意思,扶刘宁一朝成为宠妃,等刘家猖狂之时,有哪些旁支亲系附和,皇帝也好将其一把连根拔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刘宁这丫头真是傻…… 听凝沫说姬月宫里应该会有密室,杨昔偷偷摸摸去探查了很多次。这天刚好听说那位皇帝一直不待见的宁美人被选中侍寝,顺着去宁美人寝宫里,又见到了消失几日不见踪影的凝沫。简直惊掉了下巴,启明于是乎也知道了,刘宁与凝沫之间的“眉来眼去”。 正在思虑如何护住刘宁,龟仙就告诉凝沫,启明小丫头硬要见他。 一见面,小丫头就是劈头盖脸一番盘问,“阿凝大侠近来常游神,满脸春风,可是有心上人了?许久不见,大侠去了哪里,可还安好?……” 凝沫摇摇头,“别问了,问就是没有。” “真没有喜欢的人?”启明莫名其妙地又凑了过来。 见凝沫摇头,启明激动地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凝沫一脸无语,“你又怎么了?”这些人可真是一个个不让神仙省心了? 启明脸上红扑扑的,“少侠,我喜欢你,那个刘宁已经是皇帝的女人了,如果你想找侠侣作伴……” 凝沫更无语了,“你就为了说这?”就为了说这,把他喊到宫外的联络点来?平时都是派龟仙给他们送信联络,这次启明火急火燎地要见他,他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我不喜欢你,我也不喜欢她。” 见凝沫不太高兴,启明怯怯地松了几分手上的力道,“少侠生气了?不要生气,我也是害怕你因为喜欢宁美人,而……而去得罪皇帝了。” 生气?凝沫心想,为刘宁的事生气吗?“我没有!”凝沫笃定地回答她。“而且我也不喜欢她!”凝沫很笃定,对刘宁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启明倒是很看得开,“我虽然很喜欢阿凝大侠你,但是你说不喜欢我,我就算不开心,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江湖如此之大,世间繁华如斯,终会遇见你的红颜知己的。”话里话外都在怀疑他喜欢刘宁。 凝沫再次重复,“我对刘宁没有男女之情!她只是长得很像我一个旧友!爱屋及乌罢了!”这小丫头也只有杨昔受得了。凝沫心想,杨昔心心念念的可爱的小师妹,在别人眼里,可真是个聒噪的小丫头。 启明眯起了眼睛,“阿凝大侠经常一个人看着天空发呆,原来是在想旧友!”启明眨眨眼,“我喜欢一个男子的时候,也是爱仰望天空,看同一苍穹之下的我与他,所看到的同一片天空,所感受到的同一阵微风是怎么样的。大侠那个旧友,应该是个很漂亮的姑娘!” 凝沫愣了愣,他在闲暇时,爱躺在树上或是屋顶看星星看月亮,看蓝天看白云,那时他在想什么呢? 他会想起躺在西丘草地上睡午觉的时光,会想起在天宫看仙鹤的场景,会想起一个银铃般的笑声。蓦地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脸,眉眼如画,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明眸皓齿让人心生喜悦,忍不住去逗弄。那个姑娘也会气呼呼地跟他动起手来,喊他臭小子,叫他小混蛋。他喜欢看她各种生动的模样,逗她开心惹她生气……就好像,杨昔对启明,明明百般呵护,放在心尖尖上记挂,在嘴上却从不饶人…… 启明还要说话,却被突然到来的杨昔打断了。凝沫回过神来,望着杨昔红着眼瞅着他与启明,意识到此时启明可是死死抱着他手臂的。沉默了片刻,杨昔一言不发又退了出去,头也不回了,神情落寞得让人有些可怜。 凝沫心想,得……这下又有一件破事要处理了。 凝沫用力推开启明,“我喜欢谁你不必管,但我对你没有半点意思!我就不重复了!而且我对刘宁也没有半分意思!我已重复第三遍了!不会有第四遍了!告辞!” 启明锲而不舍地追问,“那个旧友就是阿凝大侠喜欢的人吗。” 凝沫头也不回地走了,“是……” 启明暗自撅了撅嘴,心想,爱屋及乌嘛,看来大侠还是喜欢那个刘宁的…… 姬月那日以身体不适为由,又说后宫姐妹们受了冷落她心中过意不去,硬要皇上翻牌子挑人侍寝,自然她是动了手脚的,皇帝怎么翻都是刘宁。 皇帝心中自然清明,这个女人在搞什么他都看得明明白白,也就顺着她去了。这个姬月有一张他未曾见过的明艳动人的脸,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若是她愿意老老实实做他的妃子,他也从未想过要灭洛撒国。眼下,她们的举动实在是太猖狂了,江山和美人,他都要要。 这个刘宁,是何角色?他便去会会。 凝沫心里五味杂陈,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又潜进宫了。他跑来刘宁寝宫,见宫里上上下下的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她终归要献出自己吗? 沐浴过后,嬷嬷又给她身上抹上香膏,好好地打扮了一番。进宫那时她都不曾如此精致,眼下被嬷嬷收拾一番,是个小巧玲珑的精致美人。五官舒展,如沐春风般,让人一见就心生怜爱。镜中美人淡淡地望着自己,扯不出一丝牵强的笑容。 凝沫不由得想,天宫那个也是,明明是个顶好的美人胚子,老不去收拾自己…… 凝沫回过神来,他怎么老把她俩联系在一起了…… 一切都收拾妥帖,刘宁坐在床上,心乱如麻,眼神呆滞甚至夹杂着恐惧。耳畔似乎一直在回想凝沫说的,要守护她一世…… 她想,是不是凝沫也喜欢自己,和女孩子说这样的话,可是要负责任的。 今夜要侍寝,刘宁点起安神香,不管是为皇上还是自己,都需要清静下来。闻到幽幽香气弥漫整个寝宫,屋顶凝沫眉头紧锁,忙不迭把香给熄了。这个刘宁,还敢点安眠香……真是个蠢丫头! 龟仙去查了,这是虽叫安眠香,确是西域来的货,里面有催情药,女人不觉异样,极易勾起男人心中欲火。久了会产生毒性,体弱多病。姬月带来的东西,皇帝心里怎会不知,只不过皇帝喜欢这个放荡的小妖精,又想借她布大局,就随她去了,其实背地里有暗自服着解药。 刘宁若无意间东施效颦了,皇帝定不会像偏爱姬月那般纵容她。届时真不好收场……凝沫望着星空,心里暗自生气。 大概到了午夜时分,刘宁已昏沉沉趴在床边睡着了,皇帝才姗姗来迟。皇帝轻轻走过去,看她睡得香甜,脸上的精致妆容不浓不淡,衬得她颇有几分姿色……纤长的脖颈露出来,发色如墨,肤如凝脂,眉目如画。昏暗的灯光下,美人朱唇微启,娇艳如滴。皇帝似乎都能想象得到,美人入怀是怎样的香软温暖。初次见面,这个窝在床边跟只小猫似的刘宁,娴静美好,怎么都跟坏女人搭不上边。 遣走身边侍奉的公公,他轻轻推醒了刘宁。 刘宁惊醒,眼前是一张莫大的脸,眉宇轩昂,眼神狠厉,唇角一丝不苟地沉着,让人心生距离感。明晃晃的黄袍在身,她反应过来,这是皇帝。 她下意识躲开了皇帝的触碰,跪倒在地,紧张得发抖。 皇帝是知道刘家什么心思的,眼下刘家独女精心装扮了坐在他面前,卖相不错,但他实在没什么胃口吃这道菜。 “你累了?” “臣妾惶恐,不累。” “你都已经睡下了……” 听皇帝话语里有几分怪罪之意,刘宁紧张得都要哭出来了,跪倒在皇帝脚边,战战兢兢道,“臣妾不敢,今日臣妾为迎接圣驾,着实折腾得有点……臣妾该死,望皇上惩罚。” “惩罚?床上惩罚你吗?”皇帝冷不丁暗讽道。 刘宁一时羞愤难当,脸上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看她耳尖红得快要滴血,皇帝暗嗤,还以为是只小猫,原来是只小白兔?皇帝冷眼看着眼前匍匐在地的刘宁,并无任何杀伤力,说话也不会说,单纯得很。 “你坐过来。”良久,皇帝缓和了神色,拍了拍他的身侧,给刘宁主动亲近的机会。 刘宁紧张地手心冒汗,脚下灌了铅似的,根本动不了。 见她许久没动,皇帝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不管是去谁宫里,这些女人都是恨不得贴着他的,刘宁这是在玩欲擒故纵?他张望屋内四周,倒是素雅得很。屋内并无名贵物品,连熏香都不曾点。她这不情不愿的样子,是父亲逼迫的?可姬月硬把她送到自己嘴边,自己不吃怎么能行呢。 皇帝伸手捏住刘宁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听不见?!” 皇帝的手那么大,那么用力一掰,刘宁感觉自己的下颌骨都快被皇帝卸下来。刘宁眼泪唰地一下就出来了,又疼又吓的,身体抖得跟筛子似的,哭卿卿道,“我……我脚麻了,我动不了了……” 皇帝出乎意料地笑出声来,遂一把将她抱到腿上,刘宁惊呼的当儿,皇帝差点将她压倒,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皇帝的手,撑在他胸前防止他更近一步。 见她紧张的样子,皇帝心生捉弄。挣脱她的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怀中女人瑟瑟发抖,泪眼婆娑,双眸满是恐惧,脸上更是吓得面无血色。他不由得怀疑自己,难道刘清扬这个老狐狸还真养得出小白兔来? “真不想侍寝?”皇帝板着脸问?“还是说……你在欲擒故纵要勾引我?” 刘宁咬着下唇摇摇头,眼泪噙在眼眶里,又担心皇帝责骂厌弃,眼泪打转硬是没让它掉出来。 她越是这样,皇帝越觉得她娇嫩香软,手上的细腰盈盈一握,隔着衣物似乎都能感觉少女肌肤的香嫩细滑。皇帝有些动情,喉间动了又动。 眼下的场景虽然暧昧万分,但刘宁看上去是真可怜无助。凝沫心里格外乱,这个蠢女人越是害怕,越是这样无辜,皇帝越想戏弄她。既然皇帝今日会来,她今日是跑不掉的…… 凝沫如坐针毡,他真想冲进去把她救出来,她这只小白兔一入虎口,这狡猾的皇帝会把她吃得渣渣都不剩。 番外《凝与宁》8 这日刘宁失踪,皇帝下令彻查此事,突然素荷宫里的宫女来报,说起姬月宫里有异样。皇帝顺着一查,查到了一间密室,里面有各种巫蛊之术,以及各种信件,记录着姬月与洛撒国的来往信件,以及朝中各种官员的来往信件…… 姬月也很诧异,这些信件明明她都烧了,不知为何,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密室里。而且她的密室可谓密不透风,为何会被一个太监发现了,最要命的,这密室里她还藏了毒,是他给皇帝下过的毒。 皇帝也有些猝不及防,突然间这些证据都摆在眼前,信件上清清楚楚,洛撒国与江湖势力勾结,与朝中官员勾结,部署兵变夺权,挑起战乱。他顺势立马就可以出兵洛撒国,顺势也可以扳倒刘氏一脉。 皇帝存心要处置姬月,她如何狡辩也再没有用了,一时间,她从宠冠六宫的贵妃成为了冷宫禁妃,而刘氏一脉,皇帝下令抄家,牵连九族,全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过半天时间,朝廷风云突变,来不及反应,刘氏家族被猝不及防地扼住了喉咙。皇帝也有些不安,曾需要的重要罪证,接二连三地顺利出现,一切都太顺利了,是不是有更大的阴谋在身后…… 刘宁半路上就被凝沫截住了。听龟仙说刘宁离开了住所,他将事情交给了龟仙去打理,特地赶来寻她。 刘宁的眼神是那么绝望,“凝沫……你告诉我……你们在做什么……” 凝沫硬是没能将事实说出口,“揭露真相……还江湖太平……” “与我刘家有何干系……”刘宁泪如泉涌,嘴唇有些颤抖,“是不是……我父亲,做了傻事……” 凝沫轻轻叹了口气,“你是无辜的,你父亲从不让你染指罪恶,他是个好父亲,但是……他算不上一个好人……欺君罔上,勾结外敌,祸乱江湖……种种罪恶,已经无法回头了……我帮不了你……” 刘宁顿觉天昏地暗……那个姑娘所说,皆是事实?他的父亲……她们刘家……真应被诛九族吗……那么和蔼可亲的父亲,是这样的恶人吗…… 刘宁摇着头,泪珠哗啦啦地往下掉,“……不!我也不好,我应该阻止父亲的……是我没能早点发现……凝沫少侠……我求求你,可不可以晚一点……我求你,宽限父亲几日,我要去见见他,我去劝劝他!……” 凝沫又轻叹一声,“晚了……不是我要揭露,是皇上,早已看穿一切,他蛰伏多年,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为了能一击即中彻底打倒刘家……”如果我不尽早揭露,我更救不下你了…… 知道她心里的苦楚,凝沫搀起刘宁,柔声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也无能为力了,你们家我只能救下你,你跟着我,我说过,我定会你周全。” 刘宁颤抖着嘴唇,用那双清亮的眼睛决绝地望着他,“凝沫……送我回家好不好,我虽然不孝,但是,我也是刘家人,是父亲的女儿,我应当为父亲赎罪。” “不行,你现在回去,只有死路一条。” “……我想明白了,我接受全部现实。这是我应当受的……这么多年来,我从未吃过苦,受过累,这是父亲给我的庇护。如今,我们刘家要倒了,我如何做得出临阵脱逃的事情。”刘宁颤颤巍巍站起身,身形单薄得似要被风吹走了。“我喜欢你,这是小情小爱。不管我再怎么不忠不孝,我不可以对生我养我的父母做出这样的事。” 凝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回去,听我的……”刘宁她这是自寻死路……为什么女子心里总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心思,那个瑶姬也是,要为愚蠢的想法做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 她多么想和凝沫在一起,但是,她的父母她的亲人,她怎么忍心让他们……刘宁感觉自己的灵魂这一刻被撕碎了,肉体彻底成为了一副空荡荡的躯壳。她不住地颤抖着,闭上了红肿的眼睛,似乎在与这个世界诀别。 “……凝沫……谢谢你为了我所做的一切……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刘宁并未能见到他父亲一面,去的时候,刘家已经哭声震天,乱成一锅粥,官兵包围了整个院子,她只能在外墙听里头凄厉的哭喊声。刘宁毅然冲了过去,没有见到亲人,却被官兵扣押了。凝沫出手将她救下,她仍执意要回皇宫,要去求皇帝放过她的母亲…… 大局已定,凝沫和皇帝都算是把这件事圆满完成了。 不等皇帝松一口气,突然他就遇到一个奇怪的人——是个仙人。 龟仙受凝沫的委托,特来为刘宁谋得一条生路。 皇帝素来不信鬼神,但这日亲眼所见,颇为震惊。来者仙风道骨,腾云驾雾,来去如入无人之境。龟仙说如今世道颇乱,不忍看百姓疾苦,战乱连连,特助他完成大业,但希望他不要乱杀生,否则将有折国运。 皇帝对这个纯洁得如白纸一般的女人,也是动了恻隐之心的。她不像姬月,美的摄人心魄却十分危险,姬月他是断不会再留她的。而刘宁……皇帝考虑了很久,要不要留她。 侍卫把她押到跟前的时候,她脆弱得像张薄纱,跪倒在地,红肿的眼里看不到生机。她苦苦哀求她放过她的母亲和兄长,额角磕得头破血流……皇帝觉得可笑,她难道不知道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他问,“如果我不答应你,你会不会恨得想杀了我……” 刘宁不言语,此刻她不需要讨皇上的开心,她不需要再看他的脸色了……她不恨他,毕竟这是父亲做的傻事,但又恨他为什么不把她和她的亲人关押在一起。 “恨……恨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痛快……” 皇上不悦,遣散了随从,踱步到她跟前,俯视道,“你既已求我,我考虑放你一马……毕竟已经出阁,你不再是刘家人。” 刘宁向他重重地磕了一头,“生是刘家人,死是刘家鬼。不劳皇上偏爱,刘宁福浅命薄,愿随命运安排。” 皇上不悦地挑了挑眉,“你希望我放你们家一马,是觉得我对你用情了吗?”他转过身去,这么久了,这个女人除了只会顺从,不会反抗却也很不情愿,他才不喜欢这样的。 刘宁摇摇头,“我明白,皇上想处置的人,从不会因为谁而网开一面。这些日子承蒙圣上恩宠,刘宁也已尽心伺候了皇上一阵子,若是皇上真怜惜我,也不会火速连夜抄家,将一众老小全都关押。是我想多了,以为皇上是位明君,会放过无辜之人。” 皇上自觉被嘲讽,不免有些恼怒,“女人,你现在是在跟天子说话!” 刘宁再磕头,“望皇上放过我,让我随父母一道走完后面的路。” 皇帝冷哼一声,“你父亲已在牢中服毒自尽,你母亲求我放过你,没有人希望你和她们一道受苦。”皇上蹲下来,把这个突然就如此硬气的女人从地上拧了起来,“这么久了,你日日承欢,还不知道我的脾气吗。我喜欢别人顺从我,而不是你这样,孤傲地抬着头,满脸委屈。” 刘宁强忍泪水,内心突然变得强大起来,她狠狠对上皇帝的目光,“我已心如死灰,还怕什么呢?” 皇帝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他确实动心了,不忍杀她,但是这个女人要这样忤逆她!眼下连顺从都不愿装了。“就你……我选了你,你们刘家让我承受过的痛苦,就让你来还,你父亲的罪恶,让你来偿还!” 刘宁心底的恨意不断累积,明明皇帝与她刘家已有血海深仇,皇帝还要日日缠着她,她反抗皇上粗暴,却不得不承受着他的侮辱,她觉得自己每日都要死一次,皇帝成心要折磨她,就是要看她痛苦。 她从宫女口中得知,当晚刘家已被全族灭门,皇帝狠厉,不多给任何机会缓和,立马就出兵了洛撒……刘宁在三日后才得知这一切。 来不及说离别的话,一家人就这样天人永隔了……一时间,刘宁不知道该恨那个皇帝还是恨父亲要干傻事。 皇上已经熟睡,她恶心地挣开他的臂弯,轻轻爬下床。月光下她身影单薄,满是落寞。她取出匣子里钗子,轻轻抵上了脖颈。 昨日凝沫来找她,硬要带她走。他那么真诚地望着自己,可自己已经配不上他了。太医说她怀了身孕,肚子里是她仇人的孩子,这样的耻辱比辱骂她,欺辱她的身体更令人羞耻。 她的灵魂彻底死了,她不想再苟活于世了。 回顾一生,幸福还是比快乐多,只是她做了错误的决定,要走进这富丽堂皇的牢笼。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要反抗父亲一次,她一定要跟凝沫走。 冰冷的钗子横穿脖颈,鲜血如注…… 月下凝沫眼睁睁看着她一席素衣被鲜血染红,他看得心里很难受,明明她是个凡人,过完这一生,可以进入下一个轮回,不需要他操心,他却止不住地惋惜。 龟仙叹了口气,“我特地去查了她的运册,她本会成为一位皇后,母仪天下。可是,从殿下你着手七彩夜明珠一事开始,她的运势就变了。” 凝沫抄起手,“这个时候你也不忘教育我啊,我正难受着,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平复下心情。”他确实后悔了,那时为什么要去干预她的生活,明明一个这么美好的女子,落得这样的下场。她虽然懦弱了点,但是惹人怜惜,大家都怜惜,是好事…… 龟仙打趣,“殿下莫不是动心了?” 凝沫摇摇头,“每次看着她时,我总是会想起瑶姬,更多的是怜悯。开始觉得她很软弱,弱不禁风,也胆小。后来发现她其实也很强大,明明知道自己弱小还要无畏上前。如今选择自尽,亦是需要莫大勇气的……她对现在的生活该是有多失望。” “可她与瑶姬公主并不相像啊。”龟仙笑道,“殿下真会找借口。” 凝沫挑了挑眉,也接不上话了,确实也不像,倒也不是一点也不像。她们的那双眼睛里都有灿烂的星辰大海。 帮助启明和杨昔回到了剑庄,凝沫决心离开中原,去西域,北境都看看。 走时启明依依不舍地拉着凝沫,眼睛巴巴地望着,凝沫朝后面躲着偷看地杨昔招了招手。启明面露难堪,回头狠狠地瞪着他。 “启明你不曾回头看,其实,你身边有个很好的男子呢。” 启明一脸鄙夷,“我身边除了你谁都不好。” “你师兄呢。” “他可坏了,坏的要死,老惹我生气,取笑我。我讨厌他……” 启明说话很有意思,幼稚得可爱。凝沫拍了拍启明的脑袋瓜,笑着笑着突然又想起了鹤鸣宫的瑶姬。似乎,他也是个常被姑娘讨厌的人。 后来凝沫走过很多的山川,看过许多的风景,见过许多的场面,收获了许多的感悟,却不再像这次这样,干预过任何一人的运势。他不是不敢,只是再也没有了那种冲动。 一晃百年过去了,凝沫带着礼物来到了鹤鸣宫。 手中的匣子里装的是他在西域挑的上好的香料,在北境取的最好的材料,并且是他亲手研磨、调制的胭脂和香膏。 鹤鸣宫依旧和离开时一样,祥和,素雅,娴静……在人界见多了悲欢离合,凝沫不禁想,鹤鸣宫会不会一直地永远地这么美好下去呢。人界历练百年,愈发认识到这份恬静的难得……在他心里,鹤鸣宫就是美好的代词,他愿意永远守护这份娴静美好…… 银铃般的笑声从屏风后响起,神女回眸,脸上不施粉黛,不着华丽的服饰配件,却光彩夺目。瑶姬娇俏地笑着,明眸皓齿,顾盼生姿,眉眼灵动,看起来像只机灵的小鹿。她眼角弯弯,双眸如明月清亮,让人心中不甚温暖。 “凝沫……你回来啦~” 凝沫一时恍惚,原来,他曾以为的那个像瑶姬的凡人女子,他以为见过那双漂亮眼睛如瑶姬这般纯洁清亮,眼下看来,凡人不敌神女风姿的万分之一。 凝沫发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心底升腾起陌生而又熟悉的欣喜。他从不曾注意到,瑶姬原来是这样风姿绰约的美人,凡界所见的令他赞叹的美景,此刻都觉黯然失色,索然无味。 难怪自己会亲近刘宁,难怪忍不住一次次帮她,忍不住一次次拉住她。是因为,眉眼间有三分像瑶姬,已令他心生亲近。难怪他一次次替刘宁着急,一次次替刘宁惋惜,是因为他希望刘宁要如瑶姬这般率真洒脱。 难怪他每走到一处新的风景,都要去揣摩如果瑶姬也看到了,她会有什么反应。难怪他每遇到一个姑娘,都要想,如果是瑶姬,她会怎么做。难怪,看到的好东西,他都会想起瑶姬的礼物嘱托…… 凝沫轻笑,原来,都是因为瑶姬。其实他早已动情……年少懵懂,笑闹间两小无猜,他如今才意识到,情根早已生根发芽…… 他虽历尽百年沧桑,但瑶姬依旧站在那里,千年如一,落落大方,朝他温柔地笑。 “好久不见……” 凝沫一步步迈向她,心中一片明朗…… 第23章 李鸢往事 听到“李鸢”这个名字,我们三人目瞪口呆。 我脑袋里乱做一团,拼命回忆。神尊当初嘱咐的“李渊”,到底是哪个“渊”字,后悔啊。当时太过激动,也没问是男是女。 仿佛这会那姑娘才注意到阿兮身侧的我,只见她惊叹道,“这位……这……姑娘你怎么会和我家小姐长得如此相像。” 天色不早,我们一行人将李家小姐二人送回府,约定翌日来太清堂再细说李鸢失心疯之由来。 回到太清堂,阿兮,凝沫各自神色凝重。 “你二人且说来,在想什么。” “这件事没这么简单!”阿兮凝沫二人难得地异口同声道。二人各自觑了一眼,像是约好了似的,阿兮说,“且不说为何你们长得如此相像,且不说她是否就是凝沫要治的那个‘李渊’,凭她身上的妖气,我们就得引起警觉。”阿兮不愧是阿兮,我竟丝毫没察觉她身上有妖气。 “而且,她与你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件事确有几分蹊跷。”凝沫点点头,也道。 “她身上的妖气,很淡,混杂在凡间女子身上常见的脂粉香气之中,若不是我细细留意了,根本觉察不出。” 凝沫抄起手来,“那这件事,就更不简单了。” “那这个李鸢,帮不帮。”我被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有些云里雾里。 “帮!” 第二天一大早,那小姑娘和李鸢款款而至,与昨晚的憔悴不同,今日李鸢略施粉黛,轻点朱唇,顿时惊艳。我瞅着门口的李鸢略微愣了愣,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精致的自己。我突然意识到,凝沫多年的劝导是对的,确实应该对自己的打扮花点心思。 将二位迎进里屋后,我不禁再度上下打量李鸢一番。既然长得九分相像,我的模样看上去一点儿也不普通嘛,下次打扮打扮惊艳阿兮~ “我叫橙儿,七年前开始到李家开始伺候我家小姐至今。现如今我家小姐神智不大清醒,有什么问我就是,我都清楚。” “莫郎呢……”李鸢东张西望,不见凝沫的踪迹有些着急。“你不是说莫郎在这里等我吗,怎还不见来……” “李小姐,不着急,公子换身衣裳就来。”我赶紧唤来凝沫和阿兮,听橙儿说起这莫郎和鸢姐儿往事。 李鸢的莫郎名叫莫子衿,是京城名将莫家的二公子,为人一表人才,武艺卓绝,平日里最爱行侠仗义,闲时爱在京城中四处闲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此人不仅心肠热,而且办事极为利索,说到这个莫家二公子,城中的混混,纨绔子弟们皆闻风丧胆,谁都吃过这个莫公子的亏,多少挨过莫公子的打。李家世代经商,算不上京城首富,倒也是京城的富贾之家,家里的绸缎生意做得炉火纯青,甚至年年进贡到宫里。李鸢是家里的独女,上头有两个哥哥,一个哥哥继承家业,一个哥哥步入仕途做了官,可谓是个万千宠爱集于一身的小千金,从小没吃过丁点亏,没受过半点气。 李鸢十六岁这一年,宫中选太子妃,李鸢被逼着入宫参选,从小倍受宠溺的她,被逼着入宫选秀,心里自然一万个不愿意。在初试上,她就故意摘下身上的各种首饰,虽然朴素,不料却因模样端庄,气质淡雅卓越,被嬷嬷选入。复试中,她又故意不施粉黛,却正因简单素雅,格外显眼,又被太子选入。这下,还剩最后一道皇后娘娘的殿选,李鸢无论如何也不肯去了。李家岂能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重压之下,她连橙儿也没有告诉,趁着天未亮,离家出走了。 翌日傍晚,京城便出了寻人启事,李鸢化妆成男子得意地看着榜上的女装画像,不由得窃喜。只要躲过这五天,等太子妃的殿试结束,她就可以回家了。 正当她沾沾自喜离开的当儿,也发觉出身后一个神秘的华服男子正跟踪着她。还未等她匆匆逃回客栈,那男子蓦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恕我直言,本公子若未眼花,在下可是李……” 李鸢慌张地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四目相对的瞬间,仿佛擦出了电石火光,那个如风一般自由的莫郎为鸢姐水一般温婉的明眸所触动。李鸢道明自己身份和处境,求莫子衿网开一面,情急之下自愿签字画押,黑纸白字写明欠一个人情给他,往后不管什么要求,都可以拿此据兑现。只赚不赔,莫子衿当然放过了李鸢。 可是,莫子衿与太子交好,李鸢失踪一事,太子得知后心急如焚。经选妃复试初见,李鸢在他心中已留下难忘的回忆,不禁派人亲自上街打探,还拜托莫子衿暗中帮他寻找。经过几日的相处,李鸢本来完全信赖莫子衿,谁料这日莫子衿告诉她太子托他寻人的消息,他本只是想告诉李鸢太子相中于她,成为太子妃的把握很大,调侃李鸢放着好好的太子妃不想,要离家出走,谁知这一调侃引起了李鸢的警觉。后日姑娘们便要入宫,李鸢担心莫子衿将自己行踪暴露,赶紧收拾行李逃出城去。 傍晚时分莫子衿发现李鸢出逃,快马寻出城去。不料李鸢逃出城后遇上了山贼,抢了盘缠不够,还被意外发现女儿身,山贼欲劫色,李鸢被逼至跳湖,正巧遇上莫子衿英雄救美,赶走了山贼,不懂水性的鸢姐终于得救。天色已晚,时值初春,乍暖还寒,浑身湿透的李鸢和莫子衿围着火堆取暖,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鸢姐换上莫子衿烤干的内衫与他一同依偎在单薄的披风。从天南聊到地北,年轻的男女敞开心扉,畅谈人生。半夜风冷,鸢姐被冻得瑟瑟发抖,没有外人在,抛却男女之别,鸢姐被莫子衿护在怀里躲了一晚。不出意外,鸢相安无事,莫子衿却发了高烧。 不出意外,莫子衿与李鸢,情根深种。 在莫子衿的安排下,李鸢成功挨过了太子妃的选秀,回到李家的鸢姐也开始变得神秘起来,橙儿知道,自家小姐,情窦初开了。莫子衿从未告诉过她自己的身份,鸢姐也从不介意他是何等人也。赏桃会上,鸢姐与莫子衿相约赏花,不料,与莫家世交的陶家千金横叉一脚,鸢姐这才知道,原来莫郎就是那个人称京城四杰——文杰,武杰,棋杰,画杰,武杰莫子衿。就是那个,莫!子!衿! 世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两情相悦,虽然世代武将之家看不上商贾之家,虽然世交的陶家有意联姻,虽然莫子衿的挚友太子也对李鸢念念不忘,但是,李鸢和莫子衿携手并进,突破重重阻碍,终于还是定下了婚期。 世上最遗憾的事莫过于有情人未成眷属,本以为能与心上人白头偕老,幸福美满,不料边境突发战事,莫家父子三人披帅上阵,曾经与李鸢约定战胜归来娶亲的莫子衿,却丢下了她,永远留在了北疆。 橙儿说到伤心处,不禁红了眼眶,“……小姐最终等来的却只有莫公子的死讯,她日日以泪洗面,闭门不出,夜夜梦回当年,梦呓不断,起初茶饭不思,卧床不起,渐渐地,她便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了,大夫们都说她已经失心疯了,也治不好了……唉……” 听后院里李鸢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是那年与莫子衿携手相约的懵懂少女。凝沫此刻陪着她玩秋千,也不知他听到了这些没有。 橙儿拭去眼角泪珠,柔声问道,“听闻太清堂的大夫神秘得很,妙手回春,不知李大夫您有无法子医治我家小姐。我家老爷太太今日且不知我们来了,若是有法子,薪酬再高,我家老爷也肯治。” 我从桌底下轻轻牵住了阿兮的手,抬头对上他微带笑意的眸子,心尖有暖流淌过。确实,我也不敢想若是阿兮与我分开,我是如何地心痛。我很想帮她,就好像,在帮另一个自己一样。 “李小姐心中有夙愿,用情至深,李某也深受感触。我每日只接诊有缘人,李小姐既然是我请到太清堂的,那自然就是一定要帮她的。”阿兮在桌下变出一个护身符和镯子给橙儿,“你先叫你家小姐带上这个,有定气凝神之功效。往后,我来安排,记住了,以后你家小姐,此符此镯不得离身。” 橙儿接过,不断道谢,“谢谢大夫,明日我定要我家老爷……” 阿兮打断她的话,“我们都是修道之人,钱财乃身外之物,不收钱。遇上有缘人才出手相助,这是你家小姐命里有的,一切都会好的。” 橙儿感激涕零,“谢谢大夫,谢谢……对了,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你与我家小姐长得太像了,若不是我家小姐神智与常人有异,我定分不出你们二人。” 今日李鸢那么美,被夸像,我很开心。“我叫阿瑶~~” 橙儿试探着问,“是李夫人?” 阿兮牵起我的手,我们对望着笑了,“对,我李某未过门的妻子。” “真好,看二位含情脉脉,想到我家小姐与莫公子若是没有遇此变故,也定是二位这般甜蜜。” “橙儿自当放心,你家小姐会好的。” 硬是要凝沫答应了鸢姐儿明日还等她来,李鸢才肯依依不舍地离去。等主仆二人一走,我就跳上前调侃他,“小子,你这是桃花运啊……” 凝沫朝我翻了个白眼,“她跟你长那么像,粘着我撒娇,我看着心里发毛呢~桃花运?折磨我这是……” “我跟那小娘子长得这么像,你嫌弃她就是嫌弃我啊……”我有点不悦道。 阿兮怔了怔,“那我是不是还得防止凝沫跟她处出感情来啊……这万一……” 凝沫嫌弃地觑了我一眼,“兮殿下您可放心,鸢娘倒是还像个女人,瑶姬嘛,对不上我胃口。殿下你自己留着……” 阿兮边笑手上边捏了个诀,变出一方面纱给我系上,“不管怎样,你还是系块面纱。” 我朝阿兮眨眨眼,偷偷说,“你……吃醋?” 阿兮撇了撇嘴,“不论是神仙还是凡人,我都不希望有其他男人打你主意。以后在家就算了,出门遮面才好。” 晚饭时手气不错,今晚的红烧肉做得异常成功。二人像没吃过好东西似的,竟狼吞虎咽起来。 “好吃好吃……”阿兮吃着嘴里的,夹着碗里的。 “我是苦日子到头了吗,天呐,今天瑶姬竟然做了个能吃的菜。要热泪盈眶了~~”凝沫夸张的表情看上去很欠揍。 切~我在心里小小地得意着。“对了,阿兮,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凝沫你呢。” “治呗。”凝沫头也不抬地说,“我只好牺牲我的色相,稳住她的情绪。阿兮你就赶紧治,越早越好哈,谁知道会不会日久生情……想来,我千年以前来凡间历练,也有个凡间女子誓死追随呢,这人啊,长的好看就是烦。” 我差点把舌头咬断,“凝沫,吃饭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说这么恶心的话。” 阿兮只是笑,也不做声,明显放慢了手上的速度。 “她这个疯啊,好治。我稍微用点术法抹去她那个莫郎的记忆就好了。没什么技术含量。”凝沫耸肩道,“兮殿下不会还想着拿人间的草药来治。” 阿兮摇头笑道,“这个法子我自然知道,不过呢,既然关乎你飞升之大事,怎么会这么简单。” 凝沫不解了,“她也没什么特殊的,你怎么确定她就关乎我飞升了?” “你们都没感应到她身上的妖气吗?怎知这事不特殊了?我确定她身上的就是妖气,很淡,但值得警觉,她肯定中了什么妖术。可还记得瑶姬曾经在人界被人暗算,也是这样,淡淡一缕妖气,若有若无……失心疯一病确实好治,但她身上的妖气要除兴许更有挑战。是不是神尊说的治李渊一事,并非单纯的治病呢。” 阿兮不愧比我们俩年长,相信凝沫现在也觉得我执意带阿兮来是正确的选择。 凝沫果真怔住了,“如此说来,这其中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凝沫突然反应过来,“……难道魔界的人……又在计划些什么东西吗。” “这就尚未可知了,所以,李鸢肯定是要盯紧的,这么久了,我却只在她身上发现了妖气,那就很奇怪了。” “眼下没有其他李‘渊’,也就只有盯紧这个李鸢了。瑶姬,你那时候咋就不问清楚点,到底叫什么名字。”凝沫叹了口气还。 我就无语了!“诶,臭小子,这是你自己的大事,你咋不问呢。” “这样,明天我们就先抹去她关于莫子衿的记忆,看事态如何变化。” 第24章 满月之辉 李鸢又是一番精心打扮来了太清堂,看着她精致的脸庞,我心中感慨。见凝沫出来,李鸢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几乎是扑了过去,“子衿……” 凝沫一脸黑线,“不是答应了我,叫我凝沫吗。” “好好好,那就凝沫……”李鸢满面春风地抱着凝沫不撒手了。 阿兮端药出来,递给橙儿,“李小姐用情至深,那么多大夫无法治,我自然也不能用普通的法子。眼前这碗药水,若信李某,便喝了她。之后,她还是以前那个李鸢,只是她的记忆里,便再无莫子衿了。另外,我给你家小姐的那个镯子,依旧不得离身。” 橙儿毫不犹豫感激地接过,赶紧送至李鸢嘴边,与凝沫一起骗着喝下了。凝沫趁着橙儿与李鸢不注意的当儿,施了个小法术,李鸢顿时昏了过去。 “小姐……”橙儿一脸惊恐。 “是药的作用,走,带你家小姐进去歇会儿,她醒来就好了……”凝沫拦腰抱起李鸢,与橙儿一道进里厢了。 阿兮赶紧吩咐我,“你跟过去,帮着他应付下,我就留在前厅,给太清堂设张大结界,不让脏东西来干扰。” “说昏就昏……我听人说李大夫妙手回春,这药真的很神奇啊。” 我收到凝沫的示意,赶紧支走橙儿,“橙儿,你跟凝沫先出去,我留在这里给她点几处穴位,打通她身上的各处血脉,发挥忘情水的最大效果,你们在我不方便。”我佩服自己谎话张嘴就来的实力,这水其实就是普通的水,厉害的不过是我们这些神仙。 将橙儿支出去后,我赶紧运气施法,给李鸢抹除记忆。我第一次施这样的术法,也不知为何如此累人,收手后,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 “如何……”橙儿一脸担忧。 “无碍,现在只等你家小姐醒来了。” “你脸色为何这样差。”凝沫面色凝重,一把扶住我,“怎么了……” 虽然凝沫扶着我,但依旧觉得天旋地转地,脚下直发软,“我……”还没等我说完,我就眼前发黑,晕了过去。 有股熟悉的暖流在体内蔓延,流遍我身体每个角落,仿佛被注入了一股神秘的力量,我觉得很轻松,却又好像,被束缚了…… 这一昏,就是大半天,夜半三更的,我竟然在后院的水塘里醒来了。阿兮和凝沫匆忙赶过来,正好瞅见我站在池塘里满身泥泞的样子。 凝沫还幸灾乐祸,“哈哈哈,你好好的,怎么玩水去了。” 阿兮把我拉了上岸,给我烧了盆水好好泡个澡。顾及我是女儿家,隔着屏风,他和凝沫一同问我话。 “没做梦?”阿兮像是很吃惊,“那……也没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那你也太弱了瑶姬,就一个小小的术法,抹去莫子衿在李鸢脑中的记忆,这样一个小术法也能累得你睡一觉?你可是,上仙啦……”凝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眼下我也没看出你有什么异常,也只能以体弱来解释了。”阿兮道。 我抚额汗颜,有这么弱嘛?……我身上怎么总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想到这里,我忙问,“现在李鸢神智恢复正常了,凝沫,你飞升机缘可到了?” 凝沫听起来也有几分郁闷,“并无任何异像。要么是治错人了,要么是治错病了。我觉得阿兮说的对,神尊这一“治病”一说,指得并非“病”……” 我也赞同。“所以说,我们眼下,要查查李鸢身上的妖气。” 屏风后面好一阵窸窸窣窣,只听凝沫好像一脸懵逼。“怎么啦,干什么。” 阿兮像是有些不爽,“瑶姬洗澡呢,我们两个就要在这里听着她洗完吗。” 凝沫大笑,“那我和她幼时还一起洗过澡呢,一丝不挂的那种。” 阿兮暗嗤一声,“眼下你已经三千岁多啦,还记着以前呢。” 又一阵窸窣,听起来两个人各自不爽地出了门,我觉得又好笑又无语。果然凝沫这个性子,还有那张欠嘴,除了烨这样超级好脾气的,一般人都看不惯,谁能容得下他呀~ 翌日橙儿陪着李老爷和夫人亲自上门来道谢,大包小包提了好多礼物。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就像是阿兮将死了的李鸢治活了一样。 我特地带了面纱,还戴了帷帽,没露脸。凝沫就不一样了,瞅见他,李老爷和李夫人还有些恍惚,橙儿好一阵解释,才松了口气,眼前这个,还好不是莫子衿。 送走李老爷和李夫人,凝沫像是有些不悦,我去试探了下也没看出些什么道道,就是心里有些不爽,很不爽想打架的那种。于是他说他想出去走走,我赶紧跟上了他。他要是打架,这在凡间,真的会死人。 “怎么跟着我出来了,你家兮殿下知道可会吃醋哦~”凝沫抄起手,悠哉悠哉地晃悠着。 “你什么意思,我是那么见色忘义的人吗,好朋友不开心,当然要帮他开导开导啊……” “唔~那……还去万芳楼吗~”凝沫一脸贱笑。 这个臭小子,还提这事!我伸手就捅了他一肘子。 “你还说!” 看我气得跳了起来,凝沫好像就开心了,挑眉道,“男人的快乐本来就这么简单啊~~” “哼!思想龌龊!” “你看看,那么多男人都好这一口,你敢说喜欢美女这不是天下男人的共性?” 我白了他一眼,“还好阿兮不是你这样的……” “我怎样啦~啧……谁知道呢,”凝沫咂咂嘴,“你又不是丑八怪,还有几分姿色。” 我气不过,道,“那,曦子还不好看吗?他不喜欢曦子喜欢我,说明他不是个只看脸的男人。” 凝沫挑起我的面纱来,像是从不知道我长啥样似的,好好打量了我一番,看得我有些害羞起来。“你……干嘛~” “怎么说……可能阿兮觉得你比小花神好看~~” “那你觉得呢~~”我求证道。 “还可以啦……差不多差不多……”凝沫很是敷衍地摇了摇头,我很讨厌别人敷衍我! 我和凝沫在街上闲逛,时不时拌下嘴,突然,瞅见对面有个农妇在卖小兔子,心里一乐,撒腿就跑过去。不料想,拐角突然闯出一辆马车,我尖叫着,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凝沫已将我拉到了一边。 “你不是个凡人,怎么就知道惊叫了……”凝沫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低声训斥了我一顿。“连凡人都知道闪躲,你就站那儿不动,傻不傻,真让人操心。” 我自知理亏,还不上嘴,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 还没等我说话,有两个华服男子便上前来。一位白袍少年作了一揖,问道,“这位公子,姑娘,冒昧打扰,可知太清堂怎么走……听说在这条街,找了许久也没见着。” 太清堂,听着名字好像很上台面,其实处在大街边上一条小巷子里,也没想着招多大风,也就不开在大街上了。图个清净。 凝沫细细瞅了这二人一番,“有何事?” 另一个着蓝袍的男人瞅了凝沫许久,像是忍不住问了,“不知公子可是太清堂的凝沫公子。” 啥?我们才来半个月,就这么出名了吗已经? 找了家小茶楼,二位男子约了我俩一起喝茶。原来,这蓝袍男子是莫家的大少爷,即莫子衿的哥哥,既然凝沫和莫子衿长得像,难怪他瞅凝沫的眼神怪怪的,难怪会要上前搭讪我们。 “家父前几日听朝中有位文臣说在太清堂见到位公子,长得与犬弟十分相像,就很想见上一面,家里老太太年事已高,二弟走得突然,已卧床不起许久,怕是挨不过这一关。想着请太清堂李大夫带您上门看看,也就是想了却老太太一个小心愿。” 凝沫不爽了,一脸的不悦,“我就是我,什么莫子衿莫子衿的,你们这些人,清醒点……” 当着莫大公子的面,凝沫这样大家脸上都挂不住。我赶紧圆场,“最近我们刚替李家小姐治了失心疯,这小姐也错把我们伙计当成莫公子,缠着粘着,我们这伙计第一次有姑娘这样缠他,有些不习惯。我们都是粗人,也不太会说话,二位公子莫见怪。” “我们太清堂的规矩不知道二位公子有无听说。太清堂做的不是生意,悬壶济世,每日只会选三至五位有缘人翌日面见,想求太清堂办事,莫大公子还需给太清堂呈上一份“诉求信”,若是选中了,才会答应莫公子的诉求。”凝沫放下茶杯,听起来,他对这个事没兴趣。 “如此说来,我立马就准备。”莫大公子立马唤侍从拿了纸笔来,写了一份。 出于礼貌,莫大公子呈给我,我伸双手去接,不想突然起了风,面纱被吹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我的容貌,二位公子都目瞪口呆。 “你……你是李鸢?” 我在他们二人的视线下有些惶恐。凝沫闻言默默将手中茶杯搁置桌上,紧盯着那二人,气氛有些不对。 “不是……叫我阿瑶,我是凝沫公子的师妹,是太清堂李大夫的,未婚妻。”为了证明我并非李鸢,说着我取下帷帽和面纱。 白袍男子像是看得出了神,好一会儿才眨眨眼,缓过神来,“阿瑶姑娘与李鸢小姐,确实很像……这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世上还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凝沫将帷帽一把给我又戴上,一副“好了,看完了就不许再看了”的表情。 “我记得,听李小姐的侍从说起过,莫家有三个少爷,这位小少爷,也长这么大啦。”我无意说了一嘴,好像听橙儿说,莫子衿下面还有个十岁出头的弟弟,眼前这个看上去不止啊。 莫公子笑了,“忘了介绍了,这位是太子……” 我顿觉不胜惶恐…… “我与莫家相交甚好。与莫二少爷更是要好。今日偶遇二位,有些恍惚,仿佛,子衿和小鸢还是当年模样。”白袍少年脸上流露出无奈的哀伤,“物是人非啊……眼下小鸢大病已愈,子衿却……唉……” 可是,我盯着太子的眼眸,为何读出这太子心中却有多种情绪,半喜半忧,又酸又苦的,哀伤,似乎比表现出来的还要轻。 似乎还有几分窃喜…… 回去的路上我告诉凝沫,我怀疑太子暗中使了手段,不然,怎么好端端的京城武杰莫子衿,会轻易死在战场上了。 凝沫不理会我,怀中揣着那份诉求书,直带着我往回走。 “干嘛……”我感觉他怪怪的,不是表现得不愿意帮忙,怎么又这么着急呢。 凝沫朝我暗嗤了一声,“你知不知道,那太子看你的眼神,要是阿兮在场……算了,不说了!” 凝沫面冷心热,别的男人看我一眼,他倒替阿兮吃上醋了…… 阿兮耐着性子算一卦,这个活还得接,凝沫脸上一黑。 “我是造了什么孽,那莫子衿要跟我长那么像。”凝沫满脸不悦。 “你是来找机缘飞升的,孩子,你可不是来玩的!”我暗嗤一声,又好心替他想办法,“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应付这些人,要不就让阿兮扮成你的模样好了。” 阿兮悠悠地说,“都去,我带着你们去。正好也去看看,看看李鸢身上的妖气与莫家有没有关系,若莫家有什么异样,多些人在也更稳妥些。”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莫家这日来接了我们三人。一路上不见凝沫言语,这小子难得这样安静。他鲜少这样不声不响,可见真对此事甚是反感。 我偷瞥了他几眼,看他神色恍惚,眉头微蹙,难得一见的抑郁。我顿觉有些愧疚,此事若不是阿兮坚持要去瞧瞧,他也不用惹上这么一遭,老太太估计得抹了他一身眼泪鼻涕……额,就当做好事,积德了。 阿兮突然掀开帘子望了一阵,神秘兮兮地我,“瑶姬,你是不是会‘满月之辉’。” 我愣了愣,“是的,我跟着我三哥夜神学过一段时间,学过这个术法,但不是很精。怎么了?” “根据今日的观察,我觉得这京城中有些古怪。我知道这人界有三界各界之民,路上走着的除了人还可能有鬼啊妖啊精灵啊什么的,但我发现有人,他气息明明与人无异,但是,在光底下却没有影子。” 凝沫眼睛亮了起来。 我一脸认真,“这说明,这个人可能不是人。” 凝沫汗颜,“这还用你说……而且它能躲我们,说明这东西还很厉害啊。” “方才马车经过个卖艺人的摊子,那人正在表演喷火,围观者鲜少,加上天色阴沉,火光的照耀下除了那一人,围观者都有黑影,若不是我无意瞥见,根本不会发现。当我掀开帘子再看时,已经不能找到那人的身影了。它在暗处,一感知到我们的气息就已经躲远了……” 凝沫勾了勾唇角,很是感兴趣似的,“满月光辉是反射太阳的至阳之光而来,至阳之光是驱邪除鬼的好东西,所以修阴邪术法者,一到十五月圆之夜,修为会反噬自身。魔界之人大多修阴邪法术,所以在满月光辉照耀下,魔气越强大者越会变弱,所以你想要瑶姬使‘满月之辉’,让他们露出些马脚来……可,满月之辉是大招,她那点修为……你就不怕被她三哥夜神发现?” 第25章 白山弟子 “我有一计,我大可将整个城结在我结界之内,瑶姬在我结界内施法,自然不会被夜神发现。夜神到时发现是我,也无大碍。每到十五,这些魔物自然会避讳,躲起来。今日初五,若是能赶在十五之前来个措手不及。能发现的东西也会更真实。”阿兮斟酌着道,“若是觉得可行,那这两日我们就可以采取行动。” 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我是闷得慌了,来凡间一个月了,都没干什么有趣的事,阿兮这个主意不错,好玩~ 凝沫挑了挑眉,“若是按你的意思,我们岂不是来驱魔的了?人间不是有道士吗,这样的事情哪需要轮到我们。又不是魔物肆乱了。” 阿兮浅笑,与凝沫眼对眼望了一会儿,不知道私底下传了些什么话…… 凝沫暗哼一声,“有趣,那就择日不如撞日。” 莫府不愧为当朝大将军府,装潢简约又不失大气,风雅又不失端庄。莫老将军带着我们一行人绕过前院,来到一个花团锦簇的院子。果不然,莫老太太睁开惺忪的眼睛,瞅见凝沫的那一刻,眼睛都直了。一番肺腑之言,真情流露,听得我都泪花朦胧,凝沫这个臭小子却愣愣地任她牵着,看着,真是不懂人情冷暖。 安抚着莫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睡下,莫老爷摆了一桌好菜,留下我等一同用膳。 凝沫眼睛都看直了,私底下给我传话来调侃,“这也太幸福了,瑶姬,如果可以,真想住在这莫府,这样就不用回去吃你做的东西了。” “呸,我和阿兮来帮你飞升,你还不领情啊……”我暗嗤一声。 见我和凝沫眉来眼去的,本同阿兮交谈着的莫老爷发问了,“这位姑娘也是气度非凡,不知姑娘精通的又是哪方面的医术。” 我愣了愣,笑道,“我只医心不医身,这位公子他精通药理,煮得一手好药汤。”我指指凝沫,把话题往凝沫身上拉,说完,我继续吃我的好吃的。 凝沫暗哼了声,还未等他开口,莫老爷便发话了,“在下知道太清堂来京城才不久,但治的病却是一般人都治不了的。传闻太清堂三位是修道人者,且鲜少受邀与人,求访者必须得与之有缘方才接诊,本对此请求不抱希望,得知竟能被大夫接下,在下不甚感激。” 阿兮礼貌地笑着,“一切自有天意定夺,我们也不懂什么人情世故,遵循天意行事罢~” 我在阿兮还有莫老爷脸上来回看着,确实,说实在的,我也想不明白,阿兮那日算了好多卦都是要尽力帮莫家,怎么又得跟莫家扯上关系呢~” 阿兮笑了笑,又道,“老爷,老太太旁边那间院子,可是闲置许久了?” 老爷眼中闪过几丝悲悯,莫大公子赶紧接过话茬,“那间院子是二弟的,确实……闲置有一段时间了。” 阿兮拱手作了一揖,“老爷节哀,李某失言,望莫老将军宽恕。” 莫老爷罢了罢手,“矜儿已走一年,很多事也看淡了……” 回去的路上 阿兮嘴角扬起,露出已很久不见的张扬,“果然,莫家有问题。” “与莫子衿有关?” “对,隐约觉得莫府有股熟悉的气息,与李鸢身上那股有几分相似,源头正是在莫子衿的院子里。”阿兮肯定地说。 “那不如去探个究竟。”凝沫一脸窃喜,和我心里想得一样,有事做了,好玩~~ 我点点头,“那今晚行动。” 好容易等到暮色昏沉,凝沫拨开蔽月积云,露出细细的月牙。阿兮看向我,似乎想说,这轮细月能行吗。 想我在弥月神尊手下修习千年,不说魔尊,与魔君也能过上几招,满月之辉,不是攻击类术法,正巧我体质特殊 ,近期又修的水系术法,布个满月之辉是不成问题的。 “不过,满月之辉得靠施术者意念支撑,凭我的能力,最多支撑一柱香的时间。” 凝沫皱了皱眉头,“亏你三哥还是夜神,我可听说,当年他追求银娥仙子时,可是布了整整一个月的满月之辉。你就习得他这点真传?”凝沫语出,我立马臭脸了。 “你还嫌弃我,你学个看看,要修过火系术法和水系术法的神仙才能学,你还学不来呢。” 阿兮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够了,一柱香的时间,足够查到蛛丝马迹了。待会儿,凝沫你就去查莫府,瑶姬这里和李家这边,我注意着。” 说着,阿兮飞身至半空中,结起一张巨大的结界,若我只是一届小妖,感受到这个力量都要瑟瑟发抖,我暗喜,阿兮真厉害。 “你注意好自己的安全,大人物一出现肯定先找你,阿兮在这里我也就放心了。你不用硬撑,不行了就收手知道吗。”凝沫丢下几句嘱咐就离开了,话语里都是关心,我一时有些错愕。 待结界将整座城包裹好,我立马飞身至一定的高度,借着微弱的月光,凝结浑身灵力使出满月之辉。我周身发散出耀眼的光芒,霎时城中月光如水,隐隐约约各处升腾起不同程度的妖气。身侧的李府却毫无动静。阿兮特地带我们来李家附近布术,难道说,李鸢身上的妖气来源,修为比阿兮还要高? 阿兮刚落地,我就见他飞向了城中心……皇宫?!果不然,隐隐约约的,我瞅见皇宫的方向飘出丝丝黑烟,若隐若现,渐渐成型。 我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心里有些发慌,加上阿兮还不在我身边。我再次运气,使出比方才更强的满月光辉。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大抵就是如此。 这么想想,我心里莫名有些自豪。 刚有几丝自豪感,眼尖的我就瞅见一丝黑气闪进了李家,我在半空中挪不得地儿,自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丝妖气进了李家,便没了踪影。突然暗处一只羽箭射来,躲闪的当儿,我分了心,满月之辉尽数散去,我一时脱力,重重地摔落在地。 那名黑衣人身材窈窕,一双眸子在夜色的烘托下更是显得万分危险。明显,这个女神秘人,也不是凡人。 我立马与她过了几回合,虽然她术法一般,修为尚浅,但是身手矫健堪比我大哥风神。好不容易将她脚下冻住,倏地一阵阴风起,这女子便不见踪影。我刚要追过去,被一凡人一把拉住,回过神来的当儿,阿兮与一群白衣人已经追了上去。 这凡人男子着一身白袍,手中紧握配剑,仅一人之力,便拉住了我,我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 “在下白山弟子,受方才公子所托,保护姑娘。”来人自报来路。 “白山?……” 白山微言!脑海中熟悉的名字不断闪过,微言的样子我记不得,但是这个名字可是万分深刻,本公主在凡间游历时牢里的患难好友。 原来,阿兮见皇宫妖气袅袅,与别处不同,便赶了过去,刚到城外,就被一群黑衣蒙面小妖围住,解决了小喽啰的当儿,那团黑气已经飞向我,阿兮赶紧赶回来,路上又出现了一群白衣道士相助,还没开始打斗,满月之辉就散去了,那团黑气凭空消失在他们的包围之中。阿兮感知得到他的气息,便将我托付给他们,追了上去。 阿兮等人追踪无果,凝沫匆匆赶来,说他顺着气息在莫府没发现什么妖怪,倒是捡到个东西。他掏出一个小木盒子,盒子里空空如也,但有残留的微弱邪气。那是股很熟悉的邪气,但是是怎么样的熟悉,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怎么样?”凝沫朝阿兮投去期待的目光。我和凝沫对气味没有阿兮那么灵敏。毕竟李鸢身上的妖气,只有阿兮闻得到。 阿兮摇摇头,“倒是有点像,但似乎不是同一种。我也闻不出来,这是何物。” 一个白衣道士站了出来,“道友,此物我们认识,目前疑是施展魔界咒术玲珑锁的材料!” 玲珑锁是传说中魔界一种能控制人的心智的巫蛊古法。这盒子里装过施术要用的材料,还残留着气息……这种蛊术以施蛊人心头血和毒草喂养毒蚕,待蚕成蛹,施蛊人破茧食蛹,空茧给受蛊人服用,受蛊人魂魄就会被施蛊人牢牢掌控,玲珑锁的关键材料便是这毒蚕褪下的空茧。此术是上古时期一个叫花玲珑的魔祖独创,并凭此术闻名三界,她在数万前的天魔大战中就被消灭了,玲珑锁之术也跟着她消失,如今玲珑锁在人间惊现,定是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 听这弟子一通介绍,我等愕然……我们是新一代,玲珑锁倒是听说过,只是上古时期太久远了,不太了解。 “疑似?”凝沫是会抓重点的。 “十年前玄天山张掌门十岁的幼女误中此术,各派才积极对这种控制术进行研究。去年白山提出,此术与古籍中玲珑锁的症状类似,疑似是玲珑锁之术重现。玄天山目前已在积极与天界联系,也许日后天界获悉将派仙君下界相助,才能得知是否为上古玲珑锁之术。目前我们知道此术一蛊食一命,中蛊者唯有魂飞魄散,神行俱灭,方可摆脱禁锢……是一种很恶毒的蛊术。你看这盒中蛊种已失,怕不知是谁又中了蛊术了。” 我依稀记得玄天山和玄门有关,眼下听他们这样说,大概这些魔界的人还是冲着玄门去的。这么多年了,真是执着。 领头的白衣道士跟我们介绍完,白衣道士们自己愤愤不平地议论开了……“魔界的东西没几个好的,有哪个不恶毒呢。为了在玄天山埋下棋子,连十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既然如此,若那人已完全被控制,可有何法子找出来。” “此术控制的是人的魂魄,中蛊之人与寻常无异,气息正常,各方面包括性情习惯均无异样。只有当施蛊人唤醒玲珑锁时,受蛊人才神魂皆失,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也不得知自己所为之事。就仿佛换了魂魄,除非被人发现异常,不然不得知其被玲珑锁所控制。除此之外,眼下我们也还没能找出更多鉴别的办法了。”领头的道士遗憾道。 阿兮点点头,“玲珑锁之事,非我等能出手查证的,就暂放一边。我们还是要先揪出这个妖物来。” 领头的白衣道士拱手作揖,“经过今晚之事,发现三位道友并非等闲之辈,能力也在我等之上,冒犯询问道友来历。” 凝沫就忍不住插嘴了,“既然自知冒犯还问什么呢。我们是什么来历重要吗~”凝沫耸了耸肩,“有事说事,没事,我们也没什么打交道的地方。” 凝沫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些小道士的不满,算起来,我们比他们长了几千岁,叫爷爷奶奶都不为过。算修为,我们也远在他们之上。凝沫的不屑完全是有道理的。不过,他这一脸不屑,大言不惭的,谁听了都想翻个白眼。这小子,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阿兮出来圆场,“我等一行人善医术,确实也得过高人提点,目前在城中开了间医馆,名为太清堂。算不上什么角色,不值一提……” 领头的白衣道士再次拱手一揖,“眼下确实有个不情之请……从三年前开始,京城内频现强大妖气,但都是一闪而过,我们根本无法追踪其踪迹,而且我们一直怀疑此人与玲珑锁之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方才这位姑娘所施强大术法,让他无所遁形,我们才第一次有了与之正面交锋的机会。几位道友虽极其低调谦逊,实力颇为不俗。但眼下这个敌人实在是强大,我等凡夫俗子难追踪其踪迹。眼下若是几位有线索,可否也告知于我白山弟子?白山不胜感激。若是需要我们帮助,定全力相助。” 阿兮思量再三,倒不接话了。 “听起来倒是很有趣,我也难得遇上对手,手痒了。不过,你们倒是说清楚,怎么通知你们呐。”凝沫出面,阿兮脸上笑意愈深了。 领头的道士回过神来,“对对对,我都把这事给忘了。”说着他掏出一个骨哨,给骨哨施了个术法,递给凝沫。“此哨是我白山独家法器,道友有事可用此哨传话给我。咒语就刻在哨子上。” “我叫凝沫,不跟你们是什么道友。” “是是是……凝沫公子,在下白山了钰,是首席大弟子,有任何事,你尽管与我联系。” 看着凝沫与白山众人互动,我和阿兮相视而笑。凝沫其实很热心,就是,嘴巴太笨了。 回到太清堂,已是午夜时分了,我猛地想起阿兮手里那盒子的妖气如何熟悉。 “如果我没记错,就是我以前在人界沾染的那股味道。”我说着,心里恨恨的,“那两件事很可能是同一拨人所为,如果是这样,那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揪出来!” 阿兮稍作思虑,“千年前云翎下凡来查这个事,千年之后,我们又遇见了它。千年已过,不排除你当年所中的咒术不是眼下这施术之人所下。他一定在不断试验不断摸索,说不定就是在复刻研究玲珑锁。那时我带你去绝圣之地才能解了那咒术,如今千年已过,不代表眼下这个咒术也能有法子破解。我们可要万分小心。” 凝沫抄起双手,脸上也很严肃,“确实,且不说这玲珑锁之说是否准确,总之,今日初步接触,能发现这其中有相当厉害的人物在。临行前神尊叮嘱的是替李鸢治病,目前我们已经帮李鸢治好了失心疯,但此行的恐怕不只是治病那么简单。如果飞升的机缘非治心病,是不是指李鸢身上的妖气呢。”凝沫脸上表情突然一活,“如果是抓妖怪打架这样的事,我就爱干多啦。” 第26章 阿兮失踪 清晨,我和凝沫外出买菜,路过一家当铺时,碰巧遇上从当铺出来的太子二人。瞅见凝沫,太子先是一愣,随后像是反应过来。“凝沫公子与阿瑶姑娘~” 我和凝沫客气地拱手作揖,随后就此别过,太子扬长而去。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始终觉得这个太子怪怪的,明明和莫子衿关系那么好,看凝沫的神色里却闪过几丝惊诧恐慌。 “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太子,随便想去哪儿。” “无缘无故,他去当铺做什么?”我止住脚步,“你要知道,那日我们在皇宫发现妖气。皇宫里肯定有鬼。”并不是我怀疑太子与妖怪有什么关系,主要是,他大清早去当铺很奇怪。直觉,我的直觉告诉我,有问题。 凝沫只好与我折返,还未走进当铺,就瞅见橙儿和李鸢两个人推搡着过来了。 “……小姐,这个不能当啊,这可是太子送的,被太子殿下知道了,可不得了……” “当当当!没什么不能当的!我现在没钱,换点钱怎么了。”李鸢一边摆着手一边拦住橙儿伸过去的爪子,她手里有把白玉镶金折扇,看上去确实价值不菲。 “小姐……老爷给的还不够您用嘛……”橙儿欲哭无泪。 我不禁笑了,“这个李鸢,前后变化真大。” 凝沫也笑了,“你别说,现在这脾气性情跟你还挺像。” 我…… 李鸢与橙儿在我们跟前止步,橙儿瞅了瞅凝沫,复而紧张地望向李鸢。显然生怕李鸢记起些什么。 李鸢一头雾水,抬头仔细瞅了我二人一番。问,“怎么了橙儿。” 橙儿摇摇头,复向我二人欠身致敬,“见过公子和姑娘。小姐,这二位是太清堂的大夫,您上次高烧不退,还是这二位救了你呢。” “咦?” 我戴着帷帽和面纱,李鸢自然瞧不见我的真容,她的视线落在凝沫脸上,有几秒钟的停留。橙儿脸上万分惊恐,显然是不信任我们的技术。记忆被抹去了,消失了,又不是遗忘,自然是不会再有印象了,比那什么忘川河的忘川水好用多了。 李鸢笑出声来,“大夫……你可算是我见过的最年轻最健壮的大夫啦。”说完,她又跟橙儿偷偷说,“这大夫治好的我?这哪里像大夫啊,像个武生。咱爹不会被诓钱了。” 我和凝沫头上瞬间挂起几道黑线。“这……”橙儿脸上有几丝尴尬,“啊……小姐,到当铺了,快进去……” 李鸢自然是欢天喜地地进去了。“二位不要放在心上,我家小姐……说话素来直爽,没有恶意的……” “你快进去,你家小姐,要五十两银子卖了呢。”我好心提醒她。 “啊——那失陪了二位~小姐!!!”橙儿赶紧冲了进去。 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我们三人分头行动,阿兮去皇宫里探查,凝沫去搜寻莫府,我就坐屋顶看着,看城中哪里妖气如何变动。 今夜月光如水,我仰面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的繁星点点,吹着小风,突然有了喝酒的兴致。二话不说,我飞身前往酒庄,夜半三更的,酒庄其实打烊许久了,我放下些碎银子,抱着酒刚离开,突然听闻远处有声响。飞身至半空,只瞅见路上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公子蒙着面,背着一个花包袱,疾步走着。 “嘁……”我暗觉无聊,看他扁扁的包袱,这贼人今晚收获不大啊。 刚坐稳,我又听着那边一声惊叫,我赶紧前去,还没到呢,我就感受到了凝沫的气息,还有一个脏东西。难道有什么新发现!凝沫立马与那人交上了手,我瞅见方才旁边一人鬼鬼祟祟地想要趁机溜走,估摸着是这人的尖叫引来了凝沫,现在又开溜?! 古怪!我二话没说,拦下了这人。 那脏东西不过一缕冤魂,刚死的,不巧这人撞上了,被吓得半死,凝沫几下就定住了那缕魂魄,过来与我一起拦住那人。巧,正是我买酒时看到的贼人。 “小人路过路过,什么都没看见。”那小公子瘦小得很,眼下哆嗦着,眼神闪躲,不过,我瞅着,那双眼睛有几分眼熟。 “干什么的?”凝沫抄起手,眯起了眼睛。 “大哥啊,路过的。” “蒙着面呢还。” “大姐啊,我真的是路过的。赶着回家呢。” 凝沫二话不说,勾了勾手指头,挑开了那人的面巾。竟然是,女扮男装的李鸢! 原来,李鸢听闻太子与李老爷商量婚事,害怕李老爷把她嫁给太子做小,二话不说,就离家出走。看着坐在桌边涕泪涟涟的李鸢,我和凝沫都有些无语。 又离家出走。她可真爱用这招。 “好大夫们,可千万别告诉我爹爹,我不想嫁给太子,他有正妻了,我嫁过去做小真不合适。趁眼下爹爹还没答应,我实在是没好办法,才离家出走。”李鸢一把抱住我的胳膊,我赶紧把她推给凝沫,她顺势就将眼泪鼻涕擦了他一身,凝沫被她拽着,想发火又不好发作。 我暗自笑出声来,“姑娘,这外头比那太子还危险,我奉劝你啊,先回去,你今日撞到的可不是什么贼人,可是活生生的鬼。幸好我们懂点东西,也还好不是害人的恶鬼,否则你可没什么好下场啊。” “不……我,我我我也不能回去,我深知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呜呜呜……不要,我不要回去……嘤嘤嘤……公子,姑娘……求求你们……不要告诉我爹。” “我们也是不会准你就这么走的,你又不回去,那你想干嘛……”凝沫想把手抽回去,无奈李鸢抱得死死的,鼻涕滴在袖子上,扯起一条晶莹的长丝。我闭着眼睛都能想到凝沫难看的表情。还好她是个姑娘,要是个男人,早就被凝沫打飞了。 “我……”李鸢抽噎着,在我们脸上来回望着,继而眨巴着眼睛,恳求地望着我们,“求求二位收留我一段时间,只要等这个风头一过。我定重金酬谢二位。” 凝沫:“不要不要不要,不稀罕那些身外之物。” 李鸢又大哭了起来,“我知道我的出现打扰了二位私密的二人空间,我保证我不该出现的时候一定不会出现的……” “不不不……我们不是……”我刚要解释,李鸢像是生怕我拒绝,又急忙道。 “我住哪儿都行,柴房小黑屋,哪怕是睡地板,我也可以的……我……想要我干什么都行,我也可以干粗活、干重活……对了,我……我还会做菜,我可以负责二位的一日三餐……” 凝沫和我都是一愣,我似乎听见了凝沫咽口水的声音。显然这个技能,很诱人。“不好……你好歹也是个闺阁小姐。”凝沫些动容。 “不不不,我可以!我平日最喜欢下厨了,我会很多菜,很好吃的。”李鸢看到了希望,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我们……也做不了主啊……”我赶紧制止凝沫。“阿兮还没回来呢。” 李鸢拭去眼角的泪珠,一脸的失望,“这……二位做不了主?公子您做不了主?我还以为……你们,是小夫妻呢。” “没有没有没有,我跟他才不是小夫妻呢。”我赶紧跟凝沫撇清关系。 “那……总之你们二位是同意了咯~”李鸢眼底的阴霾被光亮所代替,顿时生机起来。 “额……我们心地这么善良,是愿意收留你几天的,但是,我们同意了还不够,还得另一个老大同意。” 凝沫撇了撇嘴,“什么老大,阿兮说自己是老大吗?哼?老大?我们要定老大,也得打完架再说。” “不管老大如何,你们三个人,有两个人同意。而且答应收留我也没什么坏处,对,老大一定会同意的。” 凝沫挑了挑眉,“看在你会下厨的份上,先收留你。” 李鸢立马笑逐颜开,“感谢公子,感谢姑娘,我立马去给二位做宵夜!”李鸢倒是主动,生怕我们犹豫,赶紧跑到后院找厨房,乒乒乓乓地忙来了。 “小丫头灵泛啊~”凝沫暗自赞叹,“太好了,终于可以改善伙食了。” 我有些担心,“阿兮还没回来呢。” “话说回来,是我来凡间做任务,主动权在我多一些。而且,李鸢身上的妖气不是要调查吗,人留在太清堂,既安全又方便。” 凝沫说得不无道理,总之还是等阿兮回来…… “姑娘姑娘……” 李鸢将我唤醒,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大清早了。我就睡在前厅,阿兮回来一定会叫醒我,所以,昨夜,阿兮没有回来。 “姑娘,你怎么老戴个面纱啊,这在家里也不取下来。” 我眼珠子一转,想了个法子,“我相貌丑陋,脸上有个难看的胎记,平日里也鲜少见人,不像姑娘,生得如此好看。” “对不起……”李鸢忙道歉,“我……我长得也不好看。” “哪有,好看,很好看。” 李鸢惶恐,“不不不,姿色平平,不值一提。” “哪有!谁说你不好看你告诉我,我教训他!”是啊,我们俩长得这么像,说她丑不就是说我嘛! 李鸢脸一红,“姑娘你真好……” “一大早的,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凝沫打着哈欠,一脸嫌弃。 “好啦,吃早饭啦……”李鸢张罗着我和凝沫上座,一时间竟觉得像一家人一样,那么自然。 “我刚刚看了看,阿兮昨晚没回来啊……”凝沫说着,瞥了我一眼,“这男人嘛,夜不归宿也……” 我伸脚狠狠踩了他一脚,“你这个猪队友,阿兮没回来不应该担心他吗,你还在这里开什么玩笑!” 李鸢赶紧给我夹了个鸡腿,那香味儿,闻着就饿了,更别说消气了。 “真好吃……” “阿兮昨天去……”凝沫张嘴刚要说,突发觉李鸢在一旁,忙不迭住嘴,用灵识给我传话来。 凝沫:他去宫里探查情况,不会是查到什么了。 我:但是,一晚上没回来,确实很令人担心啊,要不待会儿我去找找他。 凝沫:还是我去,你在家看着李鸢比较好。 饭后凝沫以买菜为由出门了。我们俩备了几盆瓜子,沏了壶茶,李鸢还做了些小点心,我和李鸢一坐,就这样聊了大半天! 李鸢是个心无城府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通过她,连当今圣上几个儿子,几个老婆,朝中哪些好人哪些奸人……家底儿我也摸了个遍。 我试探着问,“既然李小姐知识面这么广,怎么没听你夸莫家人啊。” “莫家?你是说莫将军?” 我点点头,玩笑道,“听说,莫将军一家都声望很高的,战功赫赫,你方才三言两语便带过了他家的事,他知道了,怕会不高兴。” “我鲜少与莫家人来往,所以这什么有趣的事自然知道得少。虽然父亲经商,但是莫家与我们确实鲜少来往,只知道莫府功勋之家,当朝重将,其他的就不知道了。说起来,听说去年莫老将军二儿子还命丧边疆了呢,这二公子也是个人物,人称‘武杰——莫子衿’,是京中无数少女慕恋的对象,可惜年纪轻轻就为国捐躯了。我倒是没见过他,也没想过高攀他们家,但也可惜少年将军英年早逝……唉……” 看着李鸢聊得正酣,我心里竟略过几丝悲凉。曾经多么刻骨铭心,心心念念满是那人,这一忘,真忘个干净,丝毫都不剩下。莫子衿啊,你在天之灵也莫怪我。不过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可能这也是你希望的。 “阿瑶姑娘……”李鸢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将我的思绪拉回。“对了,阿瑶姑娘,听说你们修道之人懂许多很奥秘的东西,还会算命,我想找你算算诶。” 我笑了,“会倒是会一点,你想算什么。” 李鸢笑容很是灿烂,穿着我的衣服,活像另一个我。“姻缘……”李鸢脸上微微发红,“我都二十岁了,老姑娘了,父亲急得要命,我也愁,要是能算算,算出来,我也好有个盼头。” 这小姑娘挺可爱,我放下茶杯,问了她的生辰八字,掐指算了算,告诉她,“就是最近啦。”生怕错了,多算了两次。“就在最近……没错~” “哇……”李鸢捂住脸,一脸羞涩一脸期待。 “砰”地一声,凝沫突然冲了进来,“瑶姬,不好,阿兮找不见了。” 第27章 初次交手 手中的杯子闻言落地,碎了一地。 阿兮不见了,他可是上仙,没有一定的修为打不过他。想到那次突然冒出来的厉害妖怪,我心里突然乱得很。支开李鸢,我跟凝沫商讨法子。考虑到阿兮已不在城中,我们最终还是请来了白山了钰一同商讨对策。 了钰听了我们的推测,赞同地点点头,“方才凝沫公子说的是,既然出了城,肯定是交上手了。我们白山有一种神奇的追踪术,你给我一个公子素日常用的东西,追踪着气息,定能寻到公子的下落。” 我把阿兮常用的那支笔给他,只见了钰变换着手势,那支笔竟开始泛出朦胧的光,缓缓悬空起来。怪我太心急了,没想到追踪术。不过,水系术法里,并没有追踪术…… “可以,有反应代表追踪到公子的气息了,跟着它的指引,我们定能找到公子。”不光是了钰,我和凝沫都松了口气。 “我和他们白山弟子去寻。你就在家,你和李鸢长得像,现在到处是寻人启事,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不要出门了。”凝沫走时特地将我留下了。 “好……那你们速去速回。” 天色已晚,凝沫他们还没见回来,我更担心了。李鸢好说歹说,帮我备了洗澡水,硬要我泡个澡,说,泡个澡就没那么紧张了。 眼前氤氲水汽撩人,加上一整天紧张兮兮的,这泡着泡着,我便有几分倦了。睡意袭来,眼皮就像被粘住了,怎么用力都睁不开了。 不知为什么,觉睡得很不安稳,浑身酸痛不说,又冷又硬……硬……?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天已蒙蒙亮了,而且自己躺在陌生的地方,身上穿着单薄的衫衣,周身了无人烟。这是哪里?怎么又发生这样的事?我梦游了? “啊——” 忽闻远处有尖叫,我整理一番,循着声音飞身前去。只见城门口围了许多人,扒开人群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地上躺了一具男尸,脸上身上多处伤痕,血肉模糊。最令人咋舌的,是他胸口有个赫然大洞,身体里有没有少东西就不知道了。虽然令人作呕,但好奇心驱使我更凑近些,看得更仔细些。正仔细呢,我突然就被一只不知名的手给拉住了。 我定睛一看来人,我并不认识。“你是谁。” “姑娘,没时间了,快跟我来,公子他们等着你去救呢。”那小公子拉着我往外跑,看装束好像是白山的人。 “他怎么样了。” 对啊,这都第二日清晨了。我心里一紧,赶紧也跟着跑了起来,不过跑着跑着我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我没带面纱,白山弟子从来没见过我的真容,又如何知道我长什么模样。 我赶紧挣脱他的手,厉声道,“你是谁!你不是白山的人!”这人既知凝沫与阿兮不在我身边,又知道我是谁。那么,就只有可能…… “我警告你,速报上名来!” 那人见我并未上当,露出来阴险的笑容。“姑娘,得罪了~”说完便持刀向我挥来。真是厉害,此人看上去瘦小,却刀刀直刺要害,而且刀上涂了毒药,透着妖气,明显知道我也不是一般凡人,有备而来。我退一招他便进三招,若不是我行动敏捷,还躲不过他。 虽然怕跟天界暴露我的在凡间的踪迹,不能轻易在凡间使用法术,眼下情况危急,我不想与他多做争斗,我捏了个决迅速用冰冻术冻住了他,显然他只是个凡人,挣不开我的束缚。 “说,你是谁,有何目的!凝……” 我话音未落,黑色妖气一过,此人就被捎走了,同时,出现五道黑影将我团团围住。我十分生气,话都没说完就跑了,太不爽了!二话不说,我亦幻出五道幻影与那五个妖卫纠缠,紧追那团妖气。 显然是个阴谋,想要引我前去,我且跟着它,看它耍什么花招。 我一路追击,此妖不是什么高段位的妖怪,法术不行,不过速度很快,我心中大概知道,虽然它脱不了干系,但这不是那天见到的那个大妖怪。我也懒得再追,使出幻影将它团团围住。 “你以为我只会水系术法吗,这分身变幻之术也是我擅长的,你跟我斗,恐怕差了点。” 暗影露出一双鬼魅的幽碧眼眸,再眨眼时,仿佛看它身后开出了九条尾巴。等等!难道是九尾狐!当我反应过来时,那暗影已幻出成百个模样。完了完了,跟九尾狐一族的幻影之术比,我铁定输啊。果然,团团妖气围着我旋转起来,看得我晕头转向,我尚未弄清楚本体在何处,突觉后背一凉,待我防守时,已经晚了一步。 我中了它一掌,顿时失去重心,直线跌落,情急之中捏了个云诀,跌落到腾云上。 “哼,区区九尾狐,跟本公主斗!”它彻底激发了我的斗志,我知道它们兽妖怕火,特地拔下头上的凤钗,借着太阳的至阳之光,唤出了灭灵阵,成功拦住了它的去路。这灭灵火一烧烧出了她的真身,果然是只九尾狐,还是母的。显然此妖没料到我还会这等火系术法,硬着头皮接上了我的招。拖着个凡人,她的身手还是十分敏捷,这一来,我倒是想起那晚那个黑衣女人,恐怕也是她了。 女狐:“哼,你以为抓住了我,会有什么帮助吗?” 我:“虽然但是,不抓住你,我会很不爽!” 女狐:“你以为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我:“管你什么目的,姐姐先打了你再说!” “幼稚!”女妖无语,睥睨了我一眼。 就在此刻突然北边天际现出惊人光芒,那是阿兮神箭的威力!北边!而我此刻在南边! 女妖笑道,“不好意思,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拜拜了~”在我分神之际,女妖毫不恋战地逃之夭夭。 我暗地骂娘,这个臭狐狸!果然是只臭狐狸! 没办法,阿兮那边在战斗,而且竟然逼阿兮射出了神箭,恐怕,能力不在阿兮之下。我迅速飞往方才闪光之处。 果然,一行人正将一团黑气团团围住,我赶紧飞身进去,与凝沫阿兮三人组成战线,白山弟子迅速在外围团团包住,形成一个牢固的包围圈。 “又来了个小姑娘,也让我来见识下你的威力。” 几招过后,那团黑气迟迟不现身,它的真身是什么?! 烨曾经送我的那支凤钗我今儿个可算是知道是什么了。我不精火系术法,刚才只是想借着赤炎宫的宝贝,想使个灭灵火来攻击下那只狐狸,没想到召唤了个灭灵阵。那时只听烨说是宝贝,没想到是法器至阳琥珀。真是好东西,只要有太阳,用它我就能唤灭灵阵!管你是什么妖怪,就没有不怕灭灵阵的!烨也太够意思了! “灭灵阵!”凝沫和阿兮显然很吃惊,灭灵阵只有修到高级火系术法者能使,而我顶多学过入门级。只见阳光下我周身赤焰涌动,继而那黑气的脚底下,隐约现出灭灵阵法来。 “妖怪,你今日跑不了。”凝沫双手合十,变换着手势,在最外围结起冰阵。这下,不管是陆地还是空中,可算是团团围住无死角了。 显然白山的弟子们看得早已瞠目结舌,这辈子估计都没看过这么精彩的阵势。伴随着阿兮拉开的神弓和了钰的一声令下,所有白山弟子发出攻势。 算那妖怪识相,自知打不过,忙放出了一阵黑雾,直上冲破冰阵而去。凡人的肉眼自是迟钝些,凝沫刚要去追,就看阿兮的神箭已经飞出,二者相碰霎时爆发出巨大的声响和漫天黑烟,外面整个冰阵也被震碎了。待黑烟散去,凝沫和阿兮收起合力结起的结界,这才发现四周树木俱毁,我们所处之处已成一个巨坑。 白山弟子目瞪口呆,在了钰的带领下,纷纷跪拜下来。“我等凡胎肉眼有眼不识泰山,在此见过各位仙上。今日一见,实为大开眼界。” 其实更令人吃惊的是,我们三个合力都不能让这妖怪现出真身来。方才所战之物,烧不出真身,还不知道是不是本体呢,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方才我在南城门口发现一桩命案,男子死得很惨,被挖了心,似是妖物作祟,了钰公子,你带着白山弟子们先速去查查。”我赶紧将此事告知大家。 待白山弟子一行人走后,我赶紧问,“你们两个怎么样,没事。” “你竟然会灭灵阵,厉害了~瑶姬~”凝沫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 阿兮一脸严肃,“此人法力高强,这两日时时牵制着我,没等凝沫来又不与我正面开战,还不许我们逃走,如此迂回不断,蹊跷得很,我还是没有想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 凝沫脸上一黑,“确实,先是将你单独困之,再是单独引诱我,后来再是瑶姬单独前来。它难道是想摸清我们的底细和实力?” “不排除这个可能。我们各自的绝招差不多都摆出来了,它就跑了。但是……这人功力深厚,不是小菜,要想摸清我们的底细,何必它亲自出面。” 阿兮:“不,你错了,不是它亲自出马,怎么能试到我们的实力。我的神箭一出,凝沫的龙吟波,瑶姬施的灭灵阵……我们好歹都是上仙,实力大过人间的这些人仙,地仙。这些非一般等闲之辈可以消受,他不管是接住了,还是躲开了,实力都不容小觑。它大概也已经知道我们来自天界了,可是,我们对它的一切依旧一无所知……凝沫,瑶姬,如此人才来自魔界,实力更是达到了魔君级。在暗处深藏不露,这才是真正的对手啊。” 我:…… 凝沫:…… 阿兮转过身来,长叹一声,“我心里隐约不安,希望他此次的目的,仅此而已。我们得做准备,我们的存在与他来说太碍事,如果他回避自然是好事,如果直面相迎,那要不了多久,他肯定就要动手了,我们躲不掉的。” 回到太清堂,我们发现李鸢穿着单衣还晕倒在房间,赶紧把她喊醒,跟阿兮说了我和凝沫与李鸢的约定,阿兮起初反对,稍作思虑又应答了下来。 “也罢,留着观察也好,那么说是三天,那就一定只有三天。”阿兮坚定地说。 凝沫挑了挑眉,表示开心,赶紧晃了晃李鸢,“你快醒醒啊,等着吃你的饭菜啊……喂!李鸢!你再不醒,再不去做饭,我们就把你送回家了……喂!醒醒——” 李鸢显然意识尚存,听到凝沫说要把她送回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别别别,不要啊……”一睁眼,看到我们三个,李鸢也是一脸懵逼,好一会儿,发应过来。“啊……你们可回来啦。跟你们说,昨天晚上有贼啊……我好像被什么人给打晕了!你们快看看有没有少了钱财宝贝。” 凝沫打了个哈哈,“这个放心,我们这里劫不到财,你可别被劫色了。” 李鸢赶紧抱住了自己,上下摸了一通,“你们回来的时候,我还是穿着衣服的……” 我被她逗笑了,“好着呢,你别听凝沫瞎说。不过,我昨晚……说起来奇怪,我昨晚……” 我偷偷给凝沫还有阿兮传音,“我又什么都记不得了,而且我今天早上在城外的荒山上醒来了。跟上次一样,莫名其妙的,什么都记不得,也没做梦!” “李小姐你好好休息,我们三个过来开个小会。”阿兮转身带我们离开李鸢的房间。 “你快起床 ,我饿了,我们只收留你三天哦,表现好,考虑酌情加量。”凝沫赶紧给李鸢使眼色。“我要吃昨天那个鸡腿……” 李鸢赶紧跳下床,“遵命!我赶紧的……” 凝沫把门关上,我随手给大家倒上一杯茶。 “前天晚上,我去宫里探查情况,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阿兮一坐下就开始说了,“我没有探查到妖气,但是,我看到许多人在月光下没有影子。无影则无魄,这些人可以说已经不是人了。加上玲珑锁的出现,我怀疑,中了玲珑锁的人,远不止我们想象的那么少。” 第28章 无心之尸 “妖怪有影子的吗。”我有点好奇。 凝沫:“大多数都有,只要有魂魄,就会有影子。不过,魔界的鬼族,还有极个别妖族,也是没有影子的啊。” 我想了想,觉得纳闷,“没有影子,岂不是很快就会被人发现,不只是我们,长了眼睛的就会看见呢。阿兮你确定不是眼花了?” 阿兮摇摇头,“我确定,不过来不及确定那些人是人还是妖。” “我今天遇到一只九尾狐妖,她九尾狐幻影之术绝卓,不会那些是它唤出的幻影。而且,我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护着她,她也肯定比我想象得要强。”我顿时有些懊恼,“早知道我就紧追不放了,我肯定能抓住她。” 阿兮:“这倒无妨……宫里那边,这几日我紧盯着,然后,再是家里的李鸢。” “我看到了,她有影子。”我赶紧说。 凝沫:“她很正常啊,而且饭菜超级好吃。” 阿兮一脸汗颜,“你们两个吃货!她正不正常她自己都不会知道,何况你们两个还感受不到她身上的妖气。你们两个给我盯紧她了。” “话说回来,阿兮,明日就是第三日了,真的要送走她吗。” 阿兮不容拒绝地说,“一定,毕竟如果她有什么问题的话,她就是最大的危险。” 我感到惋惜,“好可怜啊,我看现在街上满是她的寻人启事,他爹爹可把她许给太子呢,还是做小,太子妃肯定会折磨死她去。” 凝沫也叹了叹气,“对啊,她那么单纯坦率又率性的,这性子还是不要进宫的好。” 我:“对啊,我们若是多收留几天,她爹爹着急,就不敢嫁她了嘛。” “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若是她的命,我们也不能阻止什么。”阿兮淡淡地说,“我算过了,她与太子,其实还颇有缘分,不过我不是月老,凶吉是否便不得而知了。”阿兮抚额轻叹,“不要跑题了,我们现在在谈正事……” 我们回来后李鸢也没有问过我们这两天之事,本本分分,看得让人有几分心疼。我看着夕阳下李鸢坐在秋千上落寞的身影,心里有些愧疚。她是真的不想回家,我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抗拒。这样一个执着的姑娘,所以才对莫子衿有着那样的执念。她是这样阳光美好的姑娘,所以那样的莫子衿才能折服于她的魅力之下。不得不说她的性子真的很讨喜,可爱又机灵,执拗又真诚。 我忍不住走出去跟她聊聊。 “今天的夕阳好美啊。” “是呢,下了那么久的雨,这两天可算阳光明媚了呢。”李鸢冲我笑笑。 我抄起手来,在如茵的草地上坐下,与她闲聊起来。无意聊到太子,我忍不住发问,“话说回来我感到纳闷,为什么,你不想嫁给太子,太子这人我也见过,长得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的,性子也很温和呢。” 李鸢叹了叹气,“我就是不喜欢他,不想随便就这样嫁。而且我觉得他既已有正室,何必再娶妾室,正室心里不好受来,我也不舒服。”李鸢抬头望着天边的彩霞,“最重要的是我觉得,他这种身处高位的人不自由,我不喜欢这种围困的感觉。太子是以后的皇上,我虽不讨厌他,但是,我也没必要为了什么去讨好他。我们只是商贾之家,父亲想稳固家里的根基,想攀上皇权,太子又有心于我……若不是父亲不考虑我的感受,我肯定不会做出离家出走,这样得罪太子的事来。” “那你总会回家,之后该怎么办呢。” 李鸢秀眉微蹙,“我不知道,或许我离家出走确实太冲动了。但我真的不想嫁给太子。进宫选妃那时不想,如今更不想,我对太子亲口说不出这样的话,爹又不会遵从我的意愿,如果有什么好办法,我一定回去试试。所以,我就想到离家出走了。印象中太子性情温和,为人善良,我觉得我这样的暗示,兴许可以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这太子想来也是喜欢李鸢的,眼下莫子衿不在了,不管是出于旧情还是对莫子衿的情义,他娶李鸢都说得过去。如此看来,老天也算不辜负太子。只是作为旁观者,免不了感慨李鸢和莫子衿这对苦命的鸳鸯。 我同李鸢在厨房做好饭菜,凝沫这个狗鼻子早就上桌了,阿兮却不见影,我偷偷跑去阿兮房间,果然他还在睡。 阿兮最近被那个妖怪弄得有点紧张兮兮的,凝沫自己说他那日和白山众弟子出去寻阿兮,被困在一团瘴气里出不来,那晚阿兮也没回来,我和凝沫还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在床边坐下,望着阿兮安静的睡颜,我心生温柔。阿兮这俊俏模样,每次上街都惹得街上的姑娘们回头张望,我可吃醋呢…… 突然发现阿兮脖颈后面的衣裳间露出来一截纱布,我不禁伸手拨弄他的衣襟,这才发现,阿兮受伤了! 我这一动自然惊醒了他,我不等他说话,开口凶道,“你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小伤嘛。”阿兮见我撅起嘴来,笑了笑,支起身子想坐起来。我使劲推了一把又将他按着躺下。 “翻身趴好。”我命令道。 阿兮愣了愣,乖乖照做了。我一把扒开他的衣服,心疼地抚上纱布,感觉就像伤在自己身上似的。 “我知道我们若被凡人兵器所伤,伤口稍微用点法术立马就能痊愈,而被法术法器所伤,伤口好的很慢。你这是被……以后这样的事不许瞒我。包扎的时候也不喊我帮你处理伤口,你这样我会更心疼的知不知道。”我徐徐给他穿好衣裳,扶他起身。 阿兮环过我的腰,“一般人伤不了我,那人变成你的模样,我竟就下不去手了,这才被钻了空子。” 我也抱紧了他,“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你更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你直接打她就是,那肯定不是我。就算是我,也要打,谁也不能伤害你,连我自己也不行。” 阿兮被我逗笑了,我丝毫不觉得搞笑,正经道,“今晚你别去宫里了,凝沫去,你在家。” 阿兮在我额间印上一吻,轻笑,“好,听你的。” 这一吻拂去我所有的担忧和怒意,正当我们含情脉脉地对视,情意正浓时。凝沫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煞风景。 “唉……哥哥姐姐诶,求你们了快吃饭,再卿卿我我,饭菜都凉了。你们不来,李鸢死活不让我下嘴啊,太折磨人了。” “死变态!你是不是又在偷窥了!”我张牙舞爪地冲出去给他的大脑袋赏了一记响叩。 “啊……你个泼妇!不要乱说好不好,本殿下堂堂正正……” “我呸,你个饿死鬼投胎!” “喂喂喂!你……” …… …… …… 晚饭跟李鸢谈第二日送她回家的事情,小姑娘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最后还是应允了。李鸢早早睡下,我派凝沫去宫里继续查探情况,凝沫一边埋怨着,却还是拾掇拾掇出了门。“你就是怕我打扰你们卿卿我我!”末了凝沫还要这样数落我。 我倒是无所谓他怎么想。送走凝沫,我来到阿兮房里帮他疗伤。拆开他的纱布,发黑的伤口牵扯着我的心。“嘶……刀口有毒!”我默默运气施法为他疗伤,阿兮什么都不告诉我,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没事的,毒留在表面,伤口好了就好。” 哪里,阿兮又骗我,这个毒明明很顽固,虽然他控制住了,但是它还在不断往体内渗。我知道语言苍白无力,也不想说什么,直接俯身用嘴轻轻帮他把毒吸出来。 “瑶姬,真希望我们可以在凡间就这样生活下去。”末了,阿兮边穿衣服,边感慨道。“可惜……我们不是凡人。” 我吐掉嘴里的毒血,回答道,“哪怕这辈子只能在凡间过这样平凡日子,我也知足了。要不……”我红了红脸,“要不,我们在凡间成亲结为夫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而且,母后不知道我在凡间。” 阿兮噗嗤笑出声来,“为什么这样想。” “哼,我想嫁人了不行吗……” “真的?” “嗯……真的,我想每天每时每刻都跟你在一块儿……” “我们毕竟不是凡人,你是天界的公主,我们西丘如此尚可,你们天宫注重名节,我是断不能毁你声誉的。”阿兮顿了顿,话锋一转,“瑶姬,我会光明正大地迎娶你,婚宴要办得风光,成为我们西丘最盛大最热闹的典礼……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们会得到天后的赏识,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嗯!我也加油,早日飞升神阶,不给你丢脸……”我又叹了口气,我这样的,估计要等到下个千年。 我伸着懒腰,推开窗,和煦的阳光温暖而灿烂,看得我心情大好呢。关了三日门,太清堂今日还是要照常开放,同阿兮接待完客人,我突然意识到,今天都没看见凝沫。 “我也没注意,今日后院也不见李鸢身影呢。” 我对上阿兮的视线,“难道……” 我们的担心不是毫无根据的,据阿兮说,他失踪的那天晚上,被困在一处山洞,洞里设有结界,法术也穿不透。 “如果真是那个妖怪作祟,李鸢确实就很有问题呢。”我心里暗自有些不爽,这个李鸢难道真的有大问题? “等等……” 阿兮把屋里各处翻了翻,笑,“东西都不见了,估计李鸢,又离家出走了。” “可凝沫呢。”我想着,还是耐着性子捏了个诀给他传个音。 没多久我就收到了他的回复——“我跟李鸢在一块,她实在不愿回城,我跟着她,你们不用担心。” 阿兮笑了,“果然,李鸢还是那个李鸢。” 晚些时候同阿兮一起出门闲逛,说起来,来凡间一个月了,可已经好久都没有单独跟阿兮这样相处呢。阿兮紧牵着我的手,我一手握着糖葫芦,不时东张西望着。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晚上出门的人很少了。前段时间晚上街上还很热闹的。” 阿兮这么一说,我确实也觉得,今天晚上路上行人寥寥无几。“大概是那起的凶案,白山还没有信,也不知有何进展了。” 听边上一家茶楼热闹得很,阿兮带我进去,寻了个好地方坐下。只听台上有个说书先生手舞足蹈着,说着一个怪志故事,台下听众无不听得津津有味,精彩处时不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哈哈,这说书先生的表演感觉比万花楼的歌舞还热闹。” 阿兮刚坐下,微微怔了怔,“你去过万花楼?” “嗯……啊……”我捂住嘴,呀,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凝沫带你去的?”阿兮皱起眉来,“这个臭小子。” “他带我去喝酒,凑热闹而已,啊哈凑个热闹。”我是绝对不会告诉阿兮,凝沫带我去偷窥了什么。 “那也不行,那种地方,你少跟他出去玩。” “你放心,那地方一点也不好玩,我不会去了。”我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一边想着法子岔开这个话题,“哎呀,对了,阿兮,你说那具尸体会是何等妖怪所为呢。” 阿兮端起茶盏,稍作思虑,“食心的目的有很多。人界有三界各界生灵,道派人士在人间竭力维护着各界生灵之间的平衡,眼下还敢干这等凶残之事的,而且还暂时查不出先蛛丝马迹的,估计是个大妖……” “啊……” 突然外面街上传来刺耳的尖叫声。我和阿兮不约而同地闪身来到屋顶。只见暮色中巷子里黯淡的灯笼被风吹得微微拂动,显得有几分瘆人,尖叫的来源是一个小妇人,怀中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婴儿。 “来……来人啊……死……死人啦……” 与那日在城门口死状类似,是被挖心了。围观的群众纷纷围了过来,我扶着惊吓过度的小妇人在一侧安慰,阿兮则守在尸体边上仔细查看着,他像是看出了什么,从死者身上取下了什么东西。 官府的人很快便到了,遣散了群众,我与阿兮也就得以离开。 “你有新发现。”我迫不及待地问他。 第29章 太子妃 阿兮摊开手掌,“你看,我从他头顶上取下来的,扎得很深很隐蔽,而且有毒。”他手掌心躺着一枚小小的银针,在夜色中反射着逼人的寒气。 “脖子上?有毒?难道是这银针致命,难道不是妖怪所为?”我有点头晕,绕不清楚。 阿兮将银针收了起来,蹙起眉来,陷入了沉思,“我也还不清楚,确实如果只是人为,为何要挖去他的心呢?又是挖心,又是吸血,还有毒针……似乎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我看阿兮一直若有所思,不太开心的样子,于是想了好多以前凝沫讲给我听的笑话讲给他听。走到宽阔的街道上,阿兮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对我说,“瑶姬,咱们回去。我今晚还是要去宫里查查,看有无新发现。我先送你回去。” 显然,我刚刚说的笑话他一句也没有听见。 我止住脚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角,手一挥,施法定住了时间。所有的人,正在飘飞的柳絮,全都静止。 “怎么了?”阿兮一脸茫然地又转过头来。 我掀掉面纱,踮起脚尖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在他柔软的唇瓣上覆上我的唇。 我难以抑制我的感情,我认识的阿兮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他爽朗而阳光,自由而坚韧,有些小冲动却还是很靠谱,可能没有那么成熟,但是关于我的事情他都尽全力处理得万分妥当。不知为何,一千多年没见,感觉他变了。他长大了,也变强了,对待事情处理问题的方式也老练沉稳了,可是,我觉得,他没有以前快乐,也没有以前自由了。为什么会这样……母后嫌弃西丘的神仙粗鄙,而阿兮这样好的人,怎么会不是良配呢。是因为母后的成见,阿兮一直在改变自己,这样的他,也真实令我心疼。 阿兮轻轻环住了我的腰,轻笑。 他一笑,我只觉得心窝窝里都钻得疼,蓦地又想起他身上的伤,鼻子一酸,眼泪就掉出来了。泪珠在嘴里化开了酸涩的味道。我心疼他的改变,虽然我不喜欢嚣张跋扈的人,但是以前的他,自由不羁得刚刚好。我从没想着要嫁给英雄,也没想过要和如何传奇的人物共度一生,只要是阿兮,真的就够了。 阿兮不说话,伸手托住我的后脑勺,一手将我抱得更紧些。交错的气息中我仿佛重新看到了第一次见到的那个的阿兮,好像又看到那时他潇洒的身姿与灿烂的笑脸,以及月光下,漫天流萤中他柔和的眼神。阿兮认认真真地对我好,是从始而终地对我好…… 我们的拥抱缠绵缱绻,渐渐抚平我内心的焦躁。睁开眼时,我们已经到家了。 “我早些回来,不用担心的。”阿兮拭去我脸上的泪痕,也不询问我为何好端端地做这么些事,好像他什么都明白。 “我也不用你担心。阿兮,你已经很好了,哪怕查不出这件事,哪怕我们抓不住那个妖怪,打不赢它,我都觉得你是最好的。”我只能推测是阿兮要强,想要迅速抓住那个妖怪。 阿兮有心事,并未跟我说心里话。他亲昵地捏捏我的脸蛋,“小瑶姬洗洗睡,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你找不到我。” “阿兮……” 阿兮的身影逐渐消散在眼前,我轻叹了口气,这个阿兮,为凝沫所累,凝沫这个臭小子,哼,还逍遥去了! 天朦朦亮的时候,阿兮回来了,我张罗着他睡下,自己却精神百倍了。想着起了个早,顺手就带上菜篮出门买菜去了。 我们三个都没有起早的习惯,每次我跟凝沫去买菜,都只能剩些别人捡剩下的了,虽然不吃也行,但我对下厨的兴致久居不下。 回来的路上,突然感受到一股熟悉妖气,四下张望,看到一位华服女子正从一家首饰店出来,而妖气,正隐隐约约从她身上散发出来。我跟了上去,发现妖气是从她腰间一个蓝色的香囊里飘出来的。锦囊上绣了一个“芸”字,散发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香味,妖气就隐约藏在这香气之中。 我捏了个诀,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锦囊拿到了手中,刚拿到手,几乎是同时,那女子身边的侍女竟有所发觉,一回头,就瞅见了手握香囊的我。我一时愣住了,她怎么会有如此敏锐的感知。 马上,女子与两位侍女三双眼睛便紧盯着我,气氛一下子尴尬到了极点。“我……我捡到了个香囊,姑娘,是你的吗?”我举起香囊,伸手朝她晃了晃。 一侍女立马上前来,“姑娘,这确实是我家夫人的物什。” 那主人默不作声,盯着我的眼睛,心里竟然有怪异的情绪涌起。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 “那……就物归原主……”我无奈,毕恭毕敬地奉上。刚刚仔细摸了一摸,里面除了一些香料倒也没别的了,妖气混在那些香料里,有鬼。 “姑娘为何戴遮面?”女子径直来到我跟前,身上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息。 “脸上有丑陋的胎记罢了,带着面纱不想受人怪异的眼神。” 女子勾了勾唇角,“姑娘的眼睛,生得十分像我一位朋友,让我有些好奇了呢。” 我瞬间想到了李鸢,这女的不会认识李鸢。 她伸手拨开我的帷帽,想要取下我的面纱,我别了别身子,用我的菜篮挡住了她,“夫人,这是小女子的痛处,希望夫人……不要为难小女子……” 女子收起逼人的气势,温柔笑了笑,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举止优雅,笑容温婉动人,“抱歉,我一时失了态。谢谢姑娘拾到我的香囊。” 说完,女子欠了欠身,携着两个侍女扬长而去。这时我惊讶地发现,那位最早发现我行动的侍女,竟然没有影子!几乎是瞬间,我赶紧隐身跟了上去,直到她进了马车,进了皇宫。一路尾随,这才发现,原来她是太子妃。 我赶紧将此事告诉了阿兮。阿兮倒是很淡定,他显然知道了此事。“太子妃身上,李鸢身上,莫子衿院子里都有妖气。三者有何必然联系?除了这个太子妃身边的人,还有不少呢,影子时有时无,还不知是何缘故。不过,显然是那幕后黑手安排在宫中的眼线,包括上次直接逼他在宫中露出了踪迹,我怀疑,他不是躲在宫里,就是与宫中某人有着密切关系。都还是怀疑,眼下还没有什么其他发现。” “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个太子妃入手。” “哦?” “她一定认识李鸢,她今天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如果太子那么想得到她,她恨李鸢,便说得过去。”我托起下巴,喃喃道。“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是个善茬。” “你有什么办法?” “我们盯紧这个侍女,如果李鸢愿意帮忙让太子宫里乱一乱,说不定就有机会找到蛛丝马迹。” 我至少催了不下五次,这日傍晚,凝沫才带着李鸢回来。李家自然是急疯了的,我们把李鸢送回去的时候,李夫人都哭成泪人了。 “我们这样利用人家,有点不太好。”凝沫在晚饭时突然问道。 我和阿兮不约而同望向他。 “她也挺可怜的,做这么多努力,都是为了自由,我们却这样背地里算计她,这……而且,我们不能左右凡人的人生,我始终觉得,这样不妥……”凝沫从来没有,这么为别人着想过的。 我眯了眯眼睛,桌底下暗自踩了他一脚,“你醒醒,李鸢一开始就在矛盾中心,她的命运与你飞升之事有关联,我们介入她的人生也是必然。我们这样做也不仅是为了你。一开始帮李鸢治病,而后我们发现她身上的妖气,循着妖气发现了皇宫的秘密,甚至与魔界\"玲珑锁\"有关……往深远了看,找出李鸢背后妖气的秘密,说不定能帮人界解决一个大危机。虽然我也觉得利用人家不太好,我们如果能征得她的同意,也不是害她。” 凝沫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李鸢看上去豁达洒脱,其实柔弱敏感,最主要这件事对她一个凡人而言很危险……” 阿兮笑道,“凝沫你也不用担心,她身上有妖气,所以本来也身处这件事之中,我们不一定是在害她,相反,指不定能救她。查清楚这个妖气的来源,查清楚这个妖气,对她而言,有好处。” “……好……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凝沫喃喃道。 我偷笑,“傻小子,你这几天不会跟她处出感情来了。” 凝沫瞥了我一眼,“还轮得到你来发现我的春心?本殿下在人间游历了那么久,见了那么多人间真情,还不能知道自己的心意?我就是觉得她不容易,才忘了莫子衿的殇,又要……算了,吃饭。” 我嘟了嘟嘴,暗自不爽,嘁~~在人间游历得久了不起! 凶案一事,白山依旧没找到线索,不过眼下我们决定充分利用起白山的力量,所以最后还是惊动了白山的长老们。在长老们的刨根究底和大胆揣测下,我们勉强承认了我们的身份——三位都是天界上仙。当场长老们就纷纷行跪拜之礼,有什么说什么,问什么都说。 从白山回来,我还在不断惊叹,“这态度也变得太快了。一开始以为我们是野生的道士,一脸威严。知道我们是天界来的,简直恨不得认爷爷认奶奶。还好没说我们是几位殿下……” “这人界的礼节什么的随他,不过,眼下白山认我们差遣,倒是多了很多得力的帮手。”阿兮露出来满意的微笑,“当然,这个事,一管,就要管到底了可就。”阿兮朝凝沫挑眉。 凝沫点点头,坦然道,“这样才有意思嘛。不然每天跟过家家似的,无聊死了。” “眼下,有白山的人盯着,我手上倒闲很多,最近可以研究新菜谱了。” 凝沫啊了啊,“天,可不可以,喊白山的弟子给我们做饭啊。” 我不爽, “臭小子,你那么看不起我!我最近明明厨艺渐长!” 凝沫: “诶诶诶,这我可不敢,你还是少尝试了,把会的做好先……” “哈哈……” 李鸢这刚回去,第二日就传来她高烧不退的事,橙儿来求我们,说是李鸢想要太清堂的大夫医治。规矩是阿兮立下的,他说今日他算了与李鸢无缘,便不能救治李鸢,不过李鸢到底算是朋友,就派了我和凝沫前去。 在李家门口,正好遇上了来拜访的太子。我听白山的线人来报,太子与太子妃近来都去过一家当铺,但是没有当东西,也没有买东西。我突然想起那次和凝沫在那家当铺面前遇见太子的事。 “呦,想必是太清堂的凝沫公子和阿瑶姑娘。”太子谦谦有礼,我们必然不能少了礼数,也向他问好请安。 太子驾到,李家主子自然出来迎接。 “估计是姑娘离家这段时间过得苦,本宫今日带了些补品来探望她。” 李夫人:“有劳太子记挂我家小女,只是小女现在还在躺着,不好来前厅给殿下请安。” “无妨,我想去看看她,可以吗。”太子为人谦逊温和,已是太子,却还要说这么礼貌谦逊的话。 李家老小自然把他带到了李鸢的院子,一进院子,就遇到了正在逗弄小猫的橙儿,她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跑了过来,“呀!给太子殿下请安,给老爷夫人请安,给凝沫公子阿瑶姑娘请安。” “鸢儿如何了。” “姑娘还是卧病在床,眼下春光正好,她却不愿意出来晒太阳。” 太子听了,稍作沉默,道,“我还是不进去了,人多了就吵,你就领二位大夫进去。” 李老爷本来还想邀请,但是太子语毕就携手下撤了,便赶紧跟了去一道去了前厅喝茶。 橙儿松了口气,带我们进去,李鸢果然躺在床上。我给她把脉,看她气定神闲,面色红润,一点也不像卧病在床的状态。 我凑了近去,偷偷说,“你是不是装病的……” 第30章 万花楼昭昭 李鸢朝我使眼色,示意我声音小点。 “阿瑶姑娘,我爹爹还是没有拒绝太子,而且,我把太子送我的所有的东西全部卖掉了,他也还是不生气。所以,我必须要再狠一点。再不行我都想以死相逼了。” 我笑了,“不如,我给你支个招。” 李鸢眼睛放光地望着我。 “你去求助太子妃。” 李鸢马上摇头,“不要不要,那个女的,皮笑肉不笑,心机颇深,把我卖了我都不知道。”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希望你进太子府的。” “可是……”李鸢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她最近常来找我,说服我进太子府呢,我也跟她直说过,我不想嫁给太子,她竟然还生气了,你说,她这能行吗。” “太子妃是装的,为了讨好太子罢了。那你跟太子直说过你的心意吗。” “说过……但太子实在是个很好的人,他就是不曾威胁强迫过我,我才不好撕破脸皮,毕竟他是得罪不起的太子。可我无论如何拒绝他,他都觉得是自己对我不够好,要给我开出更好的条件,惹得我爹更死心塌地了。” “他定是心仪你许久了,才如此不舍不弃。他是未来的天子,你想要什么他几乎都给得起。除了一生一世一双人。所以你最好是,表明自己只能接受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看法,你不愿意嫁他的真正原因是不想和太子妃争宠,不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太子如果感到为难,你的事就拖得住。\" \"如果无用呢。\" \"如果他还是要强迫你,你再约太子妃喝茶,不要说你不愿意嫁,就假装你的态度开始缓和,看太子妃从中如何作梗。” “阿瑶姑娘,怎么听起来,你也想要把我往里面送呢。”李鸢露出怀疑的表情来。“除了太子妃,太子还有其它女人呢。” “总之,你对抗的是皇权,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智取才是最好的办法,太子妃为了讨好太子肯定会表面站在他那边,暗地里则会百般阻止。眼下你这样做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起太子妃的力量。女人都会争风吃醋,让太子妃成为帮你的人。而我们呢,会站在你这边。我保证,不会让她们伤害到你……” “虽然为了不嫁,我可以做很多事,放弃一些东西,但是这么做,得罪到一些权贵,会不会惹上大麻烦啊。” “你嫁或不嫁,太子想要娶你,这些权势就会盯上你。若成为太子府中的女人,权衡权和利日后就更是你生活的重心了。你若喜欢权势,你这对你而言是好事。但我知道,你不喜欢。” “可你们为什么要帮我呢。” 李鸢这番话倒是让我愣住了,对啊,为什么,各取所需。“……这个三言两语难以解释……” “阿瑶姑娘,你们收留我在太清堂的那几日,我就感觉到你们很神秘,而且白山道士能听你们差遣我觉得你们也不是普通人。我也不想知道太多……我感觉得到,你们似乎有需要我帮忙的事。不过,既然我们都有想做的事情,一起来做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不伤害到无辜的人。”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了,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好,虽然这件事难以跟你解释,但我们一定会护你们周全。” 从李家出来,就听见橙儿通报说李鸢请见太子,我勾起嘴角,朝凝沫得瑟了下。“我办得妙。” “我其实,好想说,真是烂到不行。” 我伸手就给他吃了个响栗,“阿兮都说很棒。” “行行行,我不跟你拌嘴,我去白山说的那家当铺看看。你先回去。”说着,凝沫就消失了。 我暗自哼了哼,也不想回太清堂,就上街闲逛了。 路过万花楼,今日的万花楼格外热闹,从外面就听到里头阵阵喝彩。一对正欲往里去的男人从我身边走过,只听他们在讨论着里面的精彩。 “……是吗……那个昭昭姑娘这么漂亮?” “惊为天人,肤白貌美,前凸后翘,舞跳得一级棒,身轻如燕,是个当花魁的好料子。这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花魁的头衔今年无疑收入她囊中。” “万花楼是这京城最一流的了,昭昭姑娘来京城不到一年,能有此成绩也真是传奇了……” 这两个人的谈话激起了我极大的兴趣,“昭昭……”我来凡间这么久,还没有看到过如此的人儿呢,惊为天人……能有我家幼幼好看?前凸后翘……身材能有东海的姑娘好?身轻如燕……没见识…… 正准备离开,听闻里面一浪又一浪的喝彩,我心里痒得厉害。好,我保证,我只是对这个昭昭姑娘的美貌好奇。 我找了个隐蔽之处换了男装,迫不及待地投入这热闹的气氛之中。 舞台上一位着薄纱衣的舞女正款款而动,一招一式把控有度,极具美感,腾空的造型又高又美,落地轻盈,平衡力也超级棒,她的动作时而激昂时而平稳,配合着跌宕起伏的乐声,最后在激烈昂扬的舞步中结束,不自觉我也被她迷倒了,这个舞女确实是个人才。再看长相,果真如路人所说,肤若凝脂,美目流转,顾盼生姿…… 她突然和埋没在人群中的我对视,朝我浅浅一笑,还眨了眨眼睛,“咚……”地一声,我身后的男人应声倒下,鼻血直流…… 额……这也太疯狂了。她浅浅一笑,台下的男人们顿时失去了理智,人群中开始骚乱起来。我静静地盯着她,觉得这个女人确实生得也太过完美了些,整个人的气质重一分则艳俗,轻一分则素淡。 果然,花魁得主是昭昭,一众姑娘里,她就是最打眼的那位。她突然伸手指着我,“这位客人……今夜可否与……” 男人们的目光全都从昭昭身上落在了我身上,夹杂着恨意还有妒恨。我赶紧摆摆手,“不不不,我不是来消遣的……我就是……我,我没带钱的……” “换一个,我今晚出五千两,怎么样昭昭姑娘,考虑一下……” “对啊……换一个换一个……” 昭昭姑娘莞尔一笑,“哦?可我还是想选公子呢……”昭昭在我跟前站定,与我差不多的个子,走近了看,更觉眉眼精致,确是倾国倾城,与幼幼相比嘛……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啦。 看着她我有些许走神,昭昭撩起我耳畔的碎发,举手投足间夹带着好闻的花香,她朱唇微勾,眼里尽是道不明的风情。像是玩味勾引,又像是在故意逗弄我。 我有些挂不住,略显尴尬。昭昭轻挽过我的手臂,凑近了在我唇瓣上轻轻啄了啄,“奴家看上的人,奴家来作主,不要钱也罢。公子……对吗……”昭昭这一举动撩得我双颊红透,心儿扑通扑通地跳着。 为了赶紧离开这种场面,在昭昭小鸟依人的依偎下,我被她牵到了她的房间。男人们眼中的妒恨愈发浓烈了。 昭昭给我倒了杯酒,扑进了我怀里,软玉温香,我一下子手足无措。天呐,还好是我,是个女子,如是男子,这……我真要担心魂会不会被勾了去了。 我轻轻推开她,“姑娘,在下对姑娘并无半分冒犯亵渎之意,来陪姑娘喝杯茶在下就要回家了……姑娘不必……” “我就知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样……”昭昭笑着坐在我身侧,“公子是我见过难得一见的俊美之人呢,一眼我就看到公子了。只许君子好逑,不许姑娘芳心暗许吗……公子是觉得我不好看?还是嫌弃我,出身不好……” “不不不……昭昭姑娘堪称绝色,在下……才不会嫌弃呢……”我还没说完,就又被昭昭捧住了脸,她靠近了我,清亮的眸子里满是笑意。“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呢……” 说着,她又扑上来亲了我一口,我顿时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啊……姑娘……我……叫我李公子。” 见我这般拘谨,昭昭咯咯咯地笑不拢嘴,“公子如此娇羞,定尚未娶妻……” 娶什么啊,我是个女人!! “公子莫害羞……”昭昭将我避开的脸摆正,让我看着她,“昭昭对公子一见钟情,只要公子不嫌弃奴家就好,昭昭定将公子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在凝沫的帮助下,我当然知道她言语中所指之事,实在难以接受啊…… “我我我……我有……” 昭昭突然伸出食指按住了我的嘴唇。明眸皓齿,烛光映衬得她娇媚可人,我一女子都心生怜爱。“嘘……不谈别的,今夜昭昭只属于……”昭昭伸手想来解我腰带,我赶紧拉住她。 “姑娘,不合适……在下对姑娘毫无半分亵渎之意……方才顺应姑娘前来,也只是不想让姑娘大庭广众之下尴尬而已。姑娘,今晚你好好休息,在下失陪……”我推开她,起身离开,不料想昭昭突然扑过来一把抱紧了我。 “今日一见公子便喜欢得紧,公子对昭昭无半点喜欢吗。” 我毫无感情地摇了摇头。 昭昭突然就噙满泪水了,“公子……不要走好不好……长夜漫漫,昭昭想要你陪陪,哪怕就一会儿……” 美人儿一撒娇果然管用,我虽然很抵触她要同我这样亲密,却又对她说不来重话。 “实话告诉你,我有心上人了,而且我今日只是无意被人带进来,无意看到了姑娘的表演,与下面那些男人确实是不一样的。”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姑娘确实哪里都好,但我已有心上人,坚贞不渝。所以……要辜负姑娘好意了。” “男人嘛,有几个女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我不需要那么多女人,一个就够了。” “那姑娘还真是幸福啊……”昭昭眼里流露出羡慕的情绪来。 与她聊了一柱香的时间,走时昭昭送我一本书,说是教我拉近与“她”的关系。我收了,接着快速逃离了这个鬼地方。 这可真是个可怕的地方……话说回来,昭昭这样的姑娘,也难怪男人们都喜欢。既好看又温柔,还会撒娇。唔……确实可以学习学习。 回到家,阿兮说我一身香味,我骗他说去看了胭脂。他仔细瞧了瞧我,笑道,“今天嘴上这个胭脂的颜色很好看,香味也很好闻呢。”说着伸手轻轻点了点我的唇瓣,“颜色有点没点均匀,这样就更好了。” 我伸手摸了摸,果然沾上了颜色。我脸一红,这是昭昭姑娘亲我后留下的,果然,男人都喜欢昭昭那样的。 见我看着染红的指尖出神,阿兮忍不住捏了捏我的脸,“今天的你有点特别。” “哦?” “如果说你之前像玉兰,纯洁烂漫,清雅隽秀,这一瞬我突然觉得你像芍药,娇艳欲滴……”阿兮不禁俯身轻吻我,“瑶姬长成大姑娘了,花堪折时直须折,我再不把花采回去,可要被别人抢了。” 昭昭的出现让我突然有了危机感,她像是一个撩人的妖精,仿佛只要是男人,都能被折服于她。不止是男人,作为一个姑娘,在她的百般撩动下,心也怦怦直跳。现在想起她,都觉得美得不可方物。 我坐在镜子前,突然觉得镜子里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脸有些黯然失色。第二日,我就拉上了凝沫陪我去买胭脂。 “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凝沫的笑容里明显有着几分戏谑,“怎么突然想着打扮自己了。” “这个,这个怎么样……”我找到了昨日昭昭用的胭脂的颜色,“赶紧给凝沫参考。” “这个好看是好看……但是,你适合再淡雅一点的颜色……” 我不听,“可我很喜欢这个颜色……” “那就买了,女孩子嘛,不嫌多……” “这个也很好看呢……凝沫你来帮我选选,还有哪些我适合的……” “这个,端庄大气……这个,温柔恬静,还有这个这个……” 晚饭时我在凝沫的指导下,特地盛装出席,好在本公主模样儿本来也是不错的,稍作装扮,就惊艳众人。 阿兮笑,可劲儿笑,晚饭后特地来找我。 “瑶姬,你是不是吃醋了。” “啊?” “你放心,我对那个甄姑娘毫无半点喜欢。”阿兮帮我将碎发撂至耳后,继续道,“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比谁都惊艳。” “等等,”我脸上一黑,“甄姑娘?” “啊,我以为,凝沫他告诉你了。” 甄姑娘是巷口外那家甄员外的千金,长得有几分姿色。在我的审问下,阿兮如实招来,这甄小姐给他又是送香囊又是情诗的。我就说阿兮这样的模样,怎么会不受姑娘喜欢,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招惹老娘男人!对外我可都是宣称他是我未婚夫的。 “凝沫……” 见我牙咬得咯咯响,凝沫都避让三分,“姑奶奶……”凝沫正仰面躺在屋顶看月亮呢,见我怒气冲冲地上来,吓得赶紧爬起来。“怎么啦……” “你竟然瞒着我?!” 凝沫眨巴着眼睛,不懂我说的什么。 “那个姓甄的女人如此过分,你竟然,瞒着我?!” 凝沫这才想了起来,“额……这个……我也是替你们的感情着想嘛……额,你看,因为我足够了解你,知道你的脾气,我要是……啊……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第31章 寻找异香 我决定向昭昭姑娘取取经。首先,甄姑娘那样的姿色不敌我,还敢来勾搭阿兮,这令我感到耻辱,其次,小花神曦子的颜值远在昭昭姑娘之上,若她有昭昭姑娘这般厉害,指不定阿兮会被她抢走呢。 我跟昭昭说我有个表妹,想追喜欢的男孩子。昭姑娘又给了我一本书,我才记起,上次那本书,都没有去翻过,扔在枕头下了。 真难,真难! 从万芳楼一出来,我就看到了太子的马车,往城东走,估计,找李鸢去了,我赶紧跟上。 果然李鸢应该是又跟太子聊了什么,眼下太子春风满面,仅仅是和李鸢坐在树下谈心,也十分愉悦。我刚准备凑过去,一不小心,就发现了隐身藏在树上偷窥的凝沫。 回去的路上,我嘲笑了他一路。 “我不听我不信,你就是个偷窥狂。” “我都说了!只是监视太子的行动!”凝沫一脸不悦。 “那我一开始没发现你啊,我也是跟着太子进的李家哦~” “我……你爱信不信。”凝沫抄起手,一脸不屑地快步往前走。我当然是赶紧跟上去。 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后,凝沫皱了皱眉头,“唔……你,去哪儿了……” “什么?” “你身上的香味,很奇怪?”凝沫眯了眯眼睛,“唔~瑶姬,你从哪学的,这味道太闷骚了~” 我反应过来,是昭昭姑娘房间的味道。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小子再说句试试看!” 说到昭昭给我的那两本书,书上除了有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还有一些很有用的小技巧。看着好像很有用,可一合上书,就发现,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个还是靠天赋。可能,我天生就没有讨好男人,勾引男人的天赋…… 白山的人给我们报信,说,太子最近身边多了一批暗卫,无法靠近,监视受到阻碍。如此一来,我们只能靠里面的线人给我们提供信息了。 都觉得此事有些不对,怎么之前一直没有,最近就开始有了。我和阿兮决定去宫里探查下情况,凝沫负责去李家查勘。 虽然有很多暗卫守着,毕竟我和阿兮不是凡人,行动基本不会被限制。刚好太子妃和太子都不在,我和阿兮把书房查了个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东西。正准备去太子妃寝宫查查的时候,太子回来了。 我和阿兮赶紧隐身藏在了房梁上。 “殿下,今天没看到那些道士了,暗卫的使用还是很正确的选择。”太子身边的贴身侍卫道。 “不可小看他们,不管他们是出于何种目的,盯上了我,就不是好事。”太子伸手抚上太阳穴,“对了,李姑娘那边,查的怎么样。” 我和阿兮相互觑了一眼,赶紧竖起了耳朵。 “没有查到,失踪的那几天去了哪里无从查起,不过,回来的时候,有名男子陪同,据说与莫二公子模样十分相像,是太清堂的凝沫公子。” 太子深吸了口气,“他?太清堂也是个神秘的地方,派过去的暗卫都说一切正常,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这个地方,一定有些什么秘密。” 我不爽了,有问题个屁,我们几个仙人的吃喝拉撒睡,还会给你们看不成。当然,那些来监视我们的暗卫,自然都中了我的幻术,自然听不到也看不到咯。 “这段时间太子妃有没有去刁难李姑娘。” “回殿下,太子妃时常也去看望李姑娘,不过,都没有发生过争执打闹。” “太子妃我还不知道吗,冰雪聪明,可是,心眼小。论心机李姑娘斗不过她的,你们要保护好她。而且李鸢被太清堂的大夫救过以后,就算看到那个凝沫也记不起莫子衿了,这令人匪夷所思。总之,一切照旧,你先退下……” 看到这里,我心里淌过一丝温暖,这个太子,好像确实是很喜欢李鸢没错呢…… 太子刚开始看书,太子妃就端了茶水点心来了。虽然看出来是精心打扮,但太子头也不抬,很是淡漠。 阿兮悄悄跟我说,“你闻见什么味道没有。” 我细细一闻,一阵异香扑鼻……“妖气……” 阿兮点点头,示意我先看下去。 突然,太子也像是闻到了什么,脸上表情出现了缓和,“什么东西好香。” 太子妃莞尔一笑,“殿下,芸儿泡了新花茶,做了新鲜的花饼,带给您尝尝。” 太子妃呈上茶水,不知里面泡的什么花,这个香味引人口水直流。太子尝了尝,立马赞不绝口。“这花茶是我喝过最好喝的花茶了……”说罢,又尝了块点心,连连称赞。看着他一块又一块,一口又一口,我不禁也咽了咽唾沫。 太子妃遣散了侍女,笑容可掬地候在一侧看着太子,末了,还掏出手帕给太子轻轻拭去嘴角的水渍。画面莫名温馨和谐起来。太子连连称赞,“芸儿你手艺不错,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美味。” “有多种呢,茉莉,玫瑰,都是我亲自种的。”太子妃又俯身轻轻替太子擦了擦嘴。 太子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把视线从点心移到了太子妃脸上。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像是被深深吸住了,再也移不开。太子妃脸上泛起红晕,羞涩地又用手帕给太子擦了擦手。 太子脸上渐渐浮现出笑容,“芸儿,你今晚,有点不一样呢。很好看~”说着,伸手轻轻帮她扶正了头上的钗子。末了,手指又滑落至耳际,轻轻帮她将碎发撂至耳后。再末了,手指似乎还是很留恋似的,又抚上了她的眉眼。两个人含情脉脉的,气氛突然有些暧昧起来。 哼!这个太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李鸢呢。呸!这边又跟这太子妃眉来眼去郎情妾意的!呵呵,男人! 太子妃抿了抿嘴唇,细语道,“殿下,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呀……芸儿怪不好意思了。” 太子这边依旧无动于衷,依旧沉浸在太子妃的美丽之中。他的指尖轻抚过眉眼落至太子妃鼻尖,再往下,又轻轻摩挲着太子妃的樱桃小嘴。太子妃抿了抿嘴,羞怯得想闪躲,太子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太子妃脸上,喉结动了又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突然太子妃惊叫了一声,再看时,太子已一把将太子妃揽入怀中,迫不及待地一亲芳泽。无言的气氛变得很奇怪,只有二人呼吸缠绵的声音,有点闷热有点潮湿,看得我心里很不舒服,这个太子,气死人啊气死人! 我一把揪住衣角,狠狠地,就好像手中揪的,就是那花心的太子。 只见二人意乱情迷,亲嘴还不够,还要亲额头,亲鼻子,亲耳朵……后来太子竟然还将太子妃抱上了大腿,拉开了太子妃的衣襟,两个人像是失去理智般地纠缠在了一起。衣服一层层迅速剥落,春光乍现,少儿不宜,二人状况已一言难尽。突然,我眼前一黑,阿兮一把捂住了我的眼睛,带我离开了现场。 我在那一瞬深深认识到了偷窥的可耻,但我依旧没从方才的场景中剥离,心里又恨又羞。“这个太子,我不会帮他得到李鸢的,这个花心大萝卜,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呸!” 我红着脸扭头,发现阿兮一直看着我,蓦地尴尬得脸上更加地红,“阿兮……你看我干什么……” 阿兮笑道,“我当然是笑你怎么这么可爱。” 我捂了捂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刚刚,还睁着大眼珠子看着好戏呢。 “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唔……”我抬起头来,回想起方才所见的不可描述之事……还是很乱。 “嘤……殿下……”突然书房内又传来奇怪的声音,我倏地脸上红个通透。 “嗯~奇怪。”我根本不敢抬头看阿兮。 “根据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太子对太子妃并不喜欢,然而,今晚却主动……竟然会与太子妃动情至此,很是蹊跷……” 我看阿兮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起来,也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心态来。确实,太子一开始对太子妃爱搭不理,她笑容满面地进来,连眼皮都没动一下。直到…… “那些食物!”我和阿兮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关键点。 “不会在食物里下了动情的药。”我讪讪地说。 “不,也不排除,但是这些东西,包括太子妃本人,身上都有一股异香。” “唔……对,还混杂了妖气。” “对,所以,也有可能是这种异香有催情的功效,也可能是中了妖术,动情至此。”阿兮轻笑。 等书房没了声响,我和阿兮潜进去偷了几块糕点。这太香了,回去的路上,可把我给馋得。 阿兮来自西丘,见识自然广些,他一直闻,闻出其中的用料很普通也很正常,可是有一股异香,是这些东西发不出来的。所以,这个东西,果然是被施了什么妖术的。然而,太子妃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正准备离开,各自去休息时,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还记得太子妃身上的香味吗,香囊,是从她那次那个香囊里发出来的,跟这个味道是一样的。” “不过,你这么一说,我突然觉得,这股香味似曾相识呢。”阿兮又凑到点心跟前闻了闻。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熟悉。” “我好像,在你身上闻到过。”阿兮皱起眉头来,“对,而且印象有点深刻……” 我一脸疑惑而又紧张。 “我记起来了,那一晚你点着红唇,身上沾着脂粉味,那股味道里面,好像有这股香味。” 阿兮的眸子已经锁定了我,在我的注视下他轻捏住我的下巴,脸凑了过来。越来越近了,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马上就要亲上了,蓦地,阿兮却停住了,“可是今天没有香味,但是……”阿兮看着我,视线渐渐落在我的唇上。 那一晚?我回想起来了,我那晚被昭昭啃了,嘴上沾了她的唇色,阿兮还夸好看来着。我今天也用了这个颜色,但是,身上没有那股香味啊。不过要是这么说…… “砰”地一声,突然门被推开,凝沫大摇大摆走了进来,瞅见我俩这模样,先是一愣,接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呀……我是不是又坏你们好事了。” 我早早来到万芳楼,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如果按照昨晚的推理,那股香味,是我在万芳楼染上的,而且,这种香味夹杂着妖气。那么,揭开秘密的关键,就在万芳楼,昭昭是个突破口。当然,我来万芳楼的事情,不能给凝沫,尤其是阿兮知道。 “昭昭姑娘……你这儿的味道总是那么沁人心脾。一闻着,就心旷神怡。”我打着哈哈,寒暄着,“近来可好。” 昭昭赶紧给我满上茶水,“好又不好。” “哦?” “好的是,公子你常来看我,这证明昭昭在公子心里有份量,不好的是,你每次匆匆地来,又匆匆地离开,惹得奴家,唉……” 我轻轻拍了拍昭昭的手,“不要担心,你的良人将至,比我更好。”至少,是个郎君。 昭昭另一只手轻抚上我的,猛地一阵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公子,你既记挂着我,何不直说呢。” 我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莫要误会莫要误会,我只是那晚对姑娘心存歉意,这几次来看望姑娘,补上姑娘那晚的损失。”是啊,昭昭的出场费可贵了。 昭昭脸上挂着明媚的笑意,一侧身,就靠在了我肩上,闻着她身上的馥郁芳香,我有些微微的出神,猛地想起今日来的目的。 “昭昭,你身上好香啊,有什么秘诀没有。我回去可以教教我表妹,我那表妹太蠢了,你给的秘籍她不会用。”我讨好地给她端来茶杯。 我的主动令昭昭果然开心,她一把又躺进我的怀里,一手揪着我胸前的衣襟,一手抚上我的脸,“这个香,是前段时间在一个卖香料的人那儿买的香料,据说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加香料调制而成,具体的,昭昭也不知道了。可以用来洗澡,用来做食物,可以用来做焚香。” “那这种香料你可还有?” 昭昭把脸凑近了些,媚眼如丝冲着我笑,唇红齿白动人心魄,“有,只要公子喜欢,我这里所有的味道,都可以贡献给公子。”说着,又凑过来想要亲我。 我赶紧转过脸去,“啊……姑娘请自重。” 昭昭将我的脸拨正了,“自重?公子,你此刻不正抱着奴家嘛。公子你也别躲了,我柳昭昭花名名动京城,想征服你,怎么就这么难呢。你越躲,昭昭就越想得到你。”昭昭一把环住我的脖子,“公子,难道昭昭的容貌,和魅力,就这么逊色?昭昭不服……” 我赶紧将她推开,“不瞒昭昭姑娘,你确实魅力非凡,非一般女子所能及,但是在下已心有所属,怕是要辜负姑娘你的好意了。告辞!” 我头也不回地从万芳楼逃走,心里既烦躁又觉得愧疚。我是个女的,要去招惹那么好看一姑娘,这姑娘还对我……一言难尽…… 我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果然,就是太子妃用的那个香味,眼下,就顺着这个香味去找。但是,我几乎把京城所有卖香料的店铺问了,就是没有我这种香味,街上的小贩我也问了不少,也是没有闻过这种香味。 准备回去的时候,我正巧看见凝沫驻足一个卖面具的摊前,看着一个狐狸面具有些微微的出神。我聚精会神,企图去窥探他的心声,不料被他察觉了,抓了个正着。 第32章 调虎离山 “你怎么在这儿……”凝沫抄起手来,接着又吸了吸鼻子,“怎么身上又有那股闷骚的味道了,诶……你别说,就是……” 我生怕他推测出什么了,赶紧岔开话题,“在这干嘛呀,看着面具出了神。有心事呢。” 凝沫摇摇头,“没什么……刚刚从李鸢那儿回来,她那儿的暗卫又多了些。” “我跟你说个秘密……昨天……”说到李鸢,我赶紧把昨天太子和太子妃的事情告诉了他。 “什么!”凝沫一脸正义凛然地瞪了瞪眼睛,“太子是这样的人?你确定?” “人家说非礼勿视,我们总不能全程观看……” 凝沫一脸不悦,“你看看,太子是个这样的人,我们这岂不就真就把李鸢推进火坑了。” 我努了努嘴,有些心虚,“这个……也不全是,你看,这不就正好激得太子妃使手段了么。这样一来,李鸢也清净了,我们又找到线索了。不是吗。”得亏我反应快,硬圆了过来。 “对了,话说回来,你身上这个味道,就是昨晚那个点心的味道,有妖气,这香气哪里来的。”凝沫还是揪住了我的小辫子。 “偷偷告诉你,我就是在找那股香味,发现在……万芳楼头牌柳昭昭那里也有。不过,这个柳昭昭是个凡人,这个香料是她买来的,可是,我找了一圈,硬是没找到卖这个香味的商贩。” 凝沫皱了皱眉头,“万芳楼?” 于是,万芳楼也成了我们监视的地点之一,一连几天,还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线索好像就这样断了,不知道该说是我们太逊色还是该夸那些人太狡猾。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突然听见外面窸窸窣窣地,邻居家犬吠不止。听得我着实心烦,遂起床将窗户关上,刚关上,窗户又被风吹开了。我突然瞥见我桌上烨送的那支钗子有异样,而且那颗至阳琥珀正闪着微弱的光。 难道,有妖怪出现? 我正这样想着,突然窗口闪进来熟悉的身影——烨和烁。 “哇,快进来,喝茶……你们怎么来啦……” “我感应到至阳琥珀有反应,心想你肯定是借用了它的力量,定是遇到麻烦了,遂赶了过来,不过路上遇到了熟人,打了个招呼,寒暄了会儿,耽误了点时间。你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了,还有,你怎么来人界了。” “说来话长,不过你也太够意思了,你们赤炎宫的至阳琥珀是有名的法器,你就这样送了我,太浪费了,我一开始还不识货呢。” 我话音刚落,阿兮和凝沫也出现在了我房里,估计是方才烨闯进结界,惊扰了他们。看到是老友归来,凝沫出去买了好酒,我们四个围坐一桌把酒言欢。从头到尾,把来凡间到眼下和白山合作捉妖的事都给烨说了说。 “听起来,这妖怪还真是厉害啊。”烨也不禁蹙起了眉头,“很想见识见识呢。” “眼下月底了,要不,我们故技重施,再来一次满月之辉?拉上白山那些人……” 阿兮摆摆手,“这次不一定有效果,上次是杀他们个措手不及。眼下他们吃过这样一次亏,不见得,没有防备。” 凝沫也表示赞同,“阿兮说的没错,这段时间我们只能发现些蛛丝马迹,但是线索都是散的,根本揪不出这个幕后黑手来。” 烁在一旁仔细地听着,露出来微笑,“诸位殿下,我倒是有一计……眼下双方对峙着,谁也不让,而且,我方在明处他在暗处,明剑易躲暗箭难防。我们在严格监视他们的同时,自己的一举一动也都被他们看在了眼里。所以,做什么事情,说不定他们已经走在我们前头了……我们要,躲起来,让他们走在前头,我们在暗处盯着他们……” 为了不惊动暗处的人,烨在对面街上买下了个铺面,办了家客栈,从赤炎宫带来几个侍从做伙计,“友来客栈”便开张了。 阿兮打趣,“我们这些神仙,无聊得开始来凡间做生意了。” 随后,在烨的帮助下,云翎和幼幼,还有滨也被偷偷带来凡间,不仅有了得力的帮手,生活起居也有了人照顾。 万芳楼和皇宫处安排监视的白山弟子陆续被我们撤下,换上了云翎,滨还有烁,还是仙人好用,来无影去无踪。不仅监视着太子等人的一举一动,连暗卫们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幼幼许久没见,已长高了很多,从当年的小娃娃长成小丫头了,出落得愈发好看。幼幼来凡间之后,每过一处,引来人们纷纷回首张望。她模样儿太出众,无奈之下,我要她像我一样,戴着面纱和帷帽遮全脸示人。 各人员一到位,我们立马就开始了悄无声息的“监控”。 据烁说,太子妃这段时间频繁使用那股夹杂着妖气的异香,而太子近来也每夜留宿太子妃宫中。 滨说,太子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李鸢了。李鸢那边倒是很消停,她身上的只有阿兮能闻见的妖气,至此还未有丝毫影响。而万芳楼,依旧歌舞升平,柳昭昭还是那个柳昭昭,云翎说既没有看她害人也没有看人害她…… 眨眼到了初一,这几日阴雨绵绵,晚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滨,烁,还有云翎接连来汇报这两日的情况,却依旧风平浪静,没有惊起一点波澜。 “太子妃现在得意得很,得到了那妖力相助,把太子迷得七荤八素的。她还嫉妒个屁。” “难道说,这妖怪就这样跟我们耗上了?”凝沫皱起眉头来,抚上额头,觉得头疼。 “奇怪……它把我们的视线吸引过来,又不动作了,那现在还让妖气出现在宫里,怎么又不收敛了……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畏畏缩缩,可恨。”我嘟了嘟嘴,也觉得头疼。 “就我说,我们直接去跟那几个没影子的交上手,已经打草惊蛇过了,还畏手畏脚做什么?直接干,眼下什么收获都没有,太憋屈了。”凝沫怨道。 阿兮和烨默不作声,我和凝沫两个人叽叽歪歪显得万分聒噪起来,渐渐地也就不抱怨了。 阿兮突然“啊”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阿兮倏地站起身来,“糟了,我们倒是觉得,我们可能中计了!快,凝沫和瑶姬你们守着城,其余人跟我走。” 据白山弟子所言,如今玲珑锁重现,还将魔爪伸向了张家,前段日子去拜访白山长老的时候,也听长老们说起他们的忧虑。张家世代守护的玄天山又有魔界翻身的契机和传说。故,不敢说他们打皇宫的主意,但这些魔界之人肯定打着玄天山的主意。我们的出现本就是碍事,如今我们被这么一出牵绊住了,正好给了那些妖魔下手玄天山的机会。玄天山有白山,南音寺,阴阳庄,天合教四大派守着,毕竟是凡人,怎能敌过强大的魔物呢。 好一出,调虎离山! 阿兮等人匆匆离去,我被这阵仗弄得有点心慌慌,本来坐着喝茶的凝沫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道,“我去李鸢那里一趟。” 我赶紧拉住他,指尖相触的一瞬,眼前突然闪现出一帧画面,虽就那么一瞬,我还是看清楚了——凝沫一手掐着我的脖子,一手反钳制住我的双手,而我,眼里闪着幽幽绿光…… 我猛地弹开,吓凝沫一大跳。 “怎么了?” 我摇摇头,“凝沫,你先别去,我……” 凝沫拍了拍我的手背,“不用担心,毕竟李鸢身上有妖气,还有宫里也有那么多非人之人,我得盯着点,毕竟现在城内就我们两个神仙。” 凝沫还是走了,我反复回想那一帧画面,心里隐约有些不安。那是怎么回事,那种强烈的感觉,我确定不是眼花。 幼幼煮好茶从后院过来,发现大家都不在了,“公主,大家不是来喝茶吗,怎么就没人了。” 我伸手搭上幼幼的肩,“幼幼,记得你说这些年一直都在修习,会些法术,如果我不在这里,你能保证自己的安危吗。” 幼幼咧了咧嘴,“如今我一千来岁了,虽然还只是个精灵,但是,对付那种不厉害的角色,还是可以的。” 我从头上拔下那支凤钗,插在幼幼发髻里,“这是赤炎宫的宝贝,有护身之用,遇到危险时你可借这钗子的力量。我这会子心里总有些不安,一定要去看看,你照顾好自己。” 幼幼乖巧地点头,目送我离开。 今日初一,是个月黑风高夜, 微凉的风抚过面颊,夹杂着神秘而危险的味道。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一瞬所看到的画面,那么可怕,就好像……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似的…… 厚重积云内有雷电闪动,还未等我赶到玄天山,已下起蒙蒙细雨。远远望去,玄天山黑气滚滚,妖气冲天,我暗叫不好。烨他们肯定已赶到玄天山,眼下看来是交上手了。今日初一,妖气最盛之时,难怪城中无动静,阿兮立马就转来了玄天山。 果然,玄天山此刻已被重重围住,二话不说,我赶紧也投身战斗之中。我这么多年精修水系术法,眼下春雨蒙蒙,正是助我一臂之力。我引无数雨丝化作锋利的冰针,从最外围跟阿兮等人来一个里外夹击。 我打开一个小口子,云翎和滨带着被包围的弟子们纷纷默契地冲破包围圈,围住了前来袭击的这些妖物。 “瑶姬,你怎么来了……”烨皱起眉来,“城中亦不可无人守护。” “眼下这头儿,不是在这儿吗,那城中有凝沫一人便够。”我盯着远处那个黑色的身影,还是那么神秘,戴着面具,一身黑袍,周身妖气涌动,气势咄咄逼人。 “此妖善毒,我们要万分小心。”阿兮手中幻化出几颗仙丹,给我,“这是能抵抗妖毒的神丹,你快服下。” 那妖怪见我们转守为攻,变换着手势,霎时浓浓黑烟 朝我们袭来,撞上玄天山最外围的结界,将整个玄天山包裹了起来,各位长老早已使出吃奶的劲儿撑住这结界。 烁二话不说在结界上燃起灭灵火与这黑雾抗衡起来,此人真是不简单,一般妖物靠近灭灵火会被烧得渣都不剩,这漫天黑雾烧掉一层又席来一层,可见内力之雄厚。我,烨,阿兮不得不谨慎行事。阿兮唤出神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我和烨相互示意,跟着神箭冲破黑雾直奔这大妖。这妖怪的左右护法立马上前应战,我眼尖地识出,与我纠缠的这位黑衣人,便是那日之九尾狐。 几招过后,我不想与她纠缠太久,想使出凌水诀将她冻住,不想,这次这招竟被这小丫头片子给接住了!我们初次交手时,她对我这招毫无抗衡之力,这些日子里,她根本不可能进步这么快! 扭头看烨那边,那边的蛇妖吐着鲜红的信子不断躲避着烨的神火攻击。速度之快,与这九尾狐有得一比。虽然不断躲过了攻击,明显烨占了上风。再望四周,各派弟子们与敌方奋力厮杀着,那些不过是普通的人,或混杂着些鬼魂,小妖,真正有实力的,不过眼前那个黑袍,还有他带来的几个妖怪护法。 来不及多想,我凝结内力,再次控制住这连绵的雨丝,将其化作冰针,为我所用。好容易将这狐妖给冻住,接着我又被一只蜘蛛给缠住了。 阿兮射来神箭帮我刺断蛛丝解围,我二话不说直奔那头目。至少我要看清楚,这妖怪真身是什么。目前我们对他,一无所知。 头目扔过来的攻击都被我巧妙接下,除了这个头目,其他护法也不在我们能力之上,我杀红了眼,眼看着越来越近了,我做好准备,凝出利剑,只等一击。 蓦地,那妖怪突然揭开面具,露出它的真面目。那是一团黑影,黑洞洞的眼眶似乎能吸去所有光芒。 我逐渐感觉出了端倪,几乎是看到它真容的瞬间,我浑身不能动弹,更是转不开视线,就这样直勾勾地与它对视着,大脑一片空白。 幸亏烨横冲过来将我抱走,我才得以从魔怔之中脱离。 “小心!这是个魅妖,控制系术法的高手,你方才被他控制住神智,停止攻击了。”烨战斗状态时双眸会变成金铜色,头发也镀上了灭灵火的光芒。赤炎宫的人天生战士,即使是素日温文尔雅的烨,面对敌人也“涅盘重生”,周身都是不可抑制的威严气势。 我回过神来,与烨一同击退围攻上来的小兵卒。 “这太慢了,我受不了了。”我只想与头目纠缠,不料想这些小喽啰太烦人。我凝结内力,借着这绵绵细雨,使出强力一击,控制住护法在内的所有的小喽啰们。 “消耗这么多灵力,你不怕再被我控制吗。”那魅妖暗哼一声,似乎丝毫不怕我们这几个神仙。 云翎和滨靠了过来,我们几人迅速围住头目。我确实消耗了不少内力,但是,再战上一会儿,也不是不行的! 第33章 玄天山的秘密 “大胆妖物,岂与天界抗衡,不识好歹的东西!” “今日,我敢来攻山,就是敢与天界为敌……区区几位仙上,呵呵……” 阿兮的神箭闻声而至,此妖不慌不忙,竟然接了下来,接着,伴随着一道划破天际的闪电,玄天山外结起的结界似乎分崩离析。被我控制住的那些小喽啰有挣脱控制的趋势。我赶紧运气,将我的控制术加强了一道。 云翎和滨还有烨二话不说直接开干,那东西一如那日城郊所见,各种招术接得得心应手,越打越厉害。 我担心这些东西再度挣开我的冰封,咬牙使出四成功力,将所控制住的冰封之物寄予粉碎性毁灭,那些法力低微的随风消散,有点实力的,也被此招击溃,从空中坠下,不再构成威胁。当然,做完这些耗费了我太多力气,再使大招已难。见我退回山上,各派修道弟子纷纷勇敢迎战。我来不及喘气,瞅见阿兮和烁还在抗击那团顽固的黑雾,忍不住,又运气张起结界。 这魅妖着实强大,到达什么境界了,大概火神水神这等神尊在此,他也能与之战上几回合。我有些疲累,方才消耗灵力过多,眼下有些力不从心。才一分神,就听见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将我们所有人冲倒在地。我来不及做出合适的防御,同那些凡人一样,纷纷被震得吐出口鲜血来。 那魅妖挥动着手中的法器,所有已经瘫软在地的护法救回了身边。 “公主……没事……”云翎刚跌落至我身边,就忙着爬起来扶我。 “一点内伤不碍事,这妖怪很是厉害。不过很奇怪,他动用这么大仗势,不见其内力减弱,你看……”我引导云翎向那妖怪的方向望去,“那个狐妖,也是得到了他的帮助,法力增长极快……他此刻还能给带来的那四个护法传输灵力,还有能力将力量分给四个人?他的灵力能深厚至如此境界有些不太合乎情理啊。” 阿兮此刻趁着他分神之际,射了支神箭。只见那头目瞬间分出一个分身,接下了那招…… “啊……”我震惊了。 我看清楚了,那妖怪接招的瞬间,吸收了神箭之神力。得到了神箭的力量,他身上的妖气似乎比刚才又强盛了几分。 难怪越打越厉害,原来是借着我们的法力来作怪! 这一招,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用我说,大家心里也都有了答案。他会汲取我们的法力,可是,不用法术如何斗得过他们?我盯着那头目,在心里不断盘算着应对之法…… 猝不及防,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烨跪倒在我跟前,肩头被冰凌贯穿,正吐着鲜血。而我,举着我的手,阵阵寒气从我掌心冒出,显然,我刚刚攻击了烨。可我毫无意识。 众目睽睽之下我也是一脸懵逼。“烨……我……” 不等我说话,我又失去了意识,再睁眼时,各修道弟子已将我围住,烁将我困在灭灵阵内,所有人一脸戒备…… 我这是怎么了。 “哈哈哈……”那魅妖见此状哈哈大笑,他已为四大护法输送能量完毕,此刻四大护法又蓄势待发。我似乎为他争取了时间。 “你对她做了什么!”阿兮拉开神弓,箭头不断凝聚力量,指向那可怖的骷髅。 “做了什么?”那妖怪邪恶地笑着,“你总有一天会明白,我到底在做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们,所有的一切,已经晚了。你们天界的人,狂妄自大自诩是这天地间最强者,你们终会败的。等着……” “做梦!你妄想开启玄门,就是自取灭亡。”凡人长老们挥着拂尘,纷纷摆好了大战一场的仗势。其实呢,这些凡人不过最高修炼到仙阶,我们三个都奈何不了的妖怪,他们自然只能做无力的抵抗…… “够了!你们这些弱小的凡人,我没有耐心跟你们废话,今日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一定要得到玄门的秘密。” 敌我双方又激战起来,我刚想助上一臂之力,又顿觉眼前发黑起来…… 不要…… 纵使我万分不愿,可我怎敌得过这意识的突然丧失。似乎就一睁眼一闭眼的当儿,伴随着心头的一阵刺痛,我猛地睁开眼。此刻我躺在一张石床上,那妖怪头头带着他的四位护法将我团团围住,我们置身一个陌生的大殿内,此刻,我正被那蜘蛛妖用妖丝五花大绑着,不得动弹,而心头插了一把尖刀,血不断渗透我的衣服,甚至在石床上晕开。 “放开我……”我试图挣脱,不料这蛛丝被加了一道封印,韧不可摧。我恨恨地盯着眼前这个丑陋的骷髅,“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法术控制了我,伤害了烨,我绝不会再让你利用我。” 狐妖将手中的尖刀扎得更深,幽碧色的眼眸眯了眯,得意地勾了勾唇角,“你?怕是摆脱不了我们了?”我疼得眼冒金星说不上话来,紧咬着下唇,狠狠地瞪着这群恶人。 “别跟她废话了,赶紧地速战速决。待会儿后面那些人跟上来,不免打斗一番,若是这里坍塌,我们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一只黑鸟妖不耐烦地催促着。 “主上,眼下没有反应,我们应该怎么做。”蛇妖女吐着细细的信子,围着石床走了一遭。 “方才各种法子也试过了,取她之血也无法启动这阵法……那壁画上的人像合一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要取她元神祭之?”说这,他要动手来。 “属下认为……此处壁画,倒是告诉我们,开启玄门需要找到神祖当年结阵的阵眼,根据壁画的符号,此处龙台并非阵眼,而且你看那人手里的剑……也像是有特定的武器。”蜘蛛妖喃喃道,“……神祖既然留了解法,肯定不止在人界留了线索,阵眼也不一定设在人界……这《玄门策》中,又是天界远古秘文书写,看不懂……” 魅妖:“……如果是这样,阵眼极可能只设在天界。那事情就难办了……” 我隐隐约约地听着,心里有的东西似乎与之能产生关联。比如说,我在绝圣之地连接神树时看到的幻象听到的幻音,比如我在鹤鸣山获得重生…… “啊……”失神的当儿,那狐妖毫无预兆地将我心头的匕首一把拔出,痛得我眼前发黑。 魅妖捏起我的下巴,我不得已再度对上他那空洞洞的眼眶,只觉脑子一片空白,不记得他对我说了什么,也听不清看不清任何东西,我只觉身体开始变得很轻,缓缓躺在石床上,血气冲得我更加头昏脑胀……他们一行人迅速撤下,就留下我在这里动弹不得,我的意识又不可控地开始渐行渐远……恍惚中,我似乎看见了绝圣之地,似乎又看到了鹤鸣山翻滚的云海…… 再度醒来,已躺在太清堂的小床上了。 “你可算醒了……”阿兮握着我微凉的指尖,有几分激动。 胸口的伤口隐隐作痛,我突然想起被我刺伤的烨,“烨呢,他怎么样了。” “他倒没事,倒是你,他们竟然用你心头血来祭龙台。末了,还要把那里给拆了,我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废墟了。”阿兮愤然道,“你失了那么多血,最近可要好好补补。” “不过值得欣慰的是,他们在玄天山似乎扑了个空。虽然他们把大殿毁了,但我看到了壁画,壁画上刻画的,是神界始祖创造玄门的过程,开启阵法时神祖以心头血为引,以神魂祭之……他们拿我做引子实验,结果……”我勾了勾唇角,“他们以为玄天山脚下的暗殿里有玄门的开启阵法,谁玄天山并非启阵的阵眼。不过他们带走了《玄门策》,说是策上有开启阵法之术,只可惜是天界的上古秘文,他们看不懂。听他们说玄门我突然记起我那位兄长说过,这开玄门的阵眼,倒可能设在天界。” \"玄天山守护了那么多年的秘密,就这……?\"凝沫唏嘘。 \"这壁画已经给了很多线索了,说明玄门确实有解法……\"阿兮轻叹,\"难怪那些妖怪会那么疯狂。\" “那我们得把这个《玄门策》弄到手,不能落入他们手里。”云翎道。 滨点头,“不过,就算没有那四大妖卫,就那个魅妖,我们难敌他。” “一定是有弱点的。”阿兮陷入了沉思,“虽然我们此次战败位于下风,但是,我们至少摸清了敌人的战斗属性。回想起来,他善受不善攻,攻击基本上由几位护法来完成。善于用毒,内力深厚,那漫天的黑雾不是吃素的,而且控制术一流,瑶姬你的意识竟然会被他完全控住。当然最棘手的,是他善于吸收攻击的灵力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总得来说,他确实很强,但是,也只是很耐打而已。” 我点点头,支起身子想起身,阿兮忙扶我起来。心口尖锐地疼痛让我有了几分清醒。我徐徐开口,“说起来,精神干预这类术法,我也是可以试着练练的。毕竟……我有这方面的天赋显现……书到用时方恨少,怪自己不努力,现在被人打了,就懊恼了。” 阿兮摸摸我的头,“你不过是个女儿家,而且资历不深,技不如人也情有可原。” 突然,有白山弟子匆匆来报,城中又现失心之尸,那个食心的妖怪,又出现了……白山弟子咬是妖者所为,带阿兮前去查勘情况,云翎留下守在我床边。 “公主,娘娘若知道你在凡间受这样的伤……” 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云翎,我知昨日的打斗定会惊扰天宫,凝沫倒不打紧,我在凡间一事,务必要封口。这事交给你去办,你速回天宫一趟 ,帮我请夜神下界帮忙。” “公主,此事天宫知道岂不是更好。” “不……我两千岁那年下凡游历,就遇上妖怪谋划重启玄门一事。你想想,当年天界又是如何处理此事的,以凡界妖魔横行草草处理平息了。这说明,玄门阵法开启的地点的确不在凡间,那我们大可不必担心。眼下这个妖怪还没那么厉害,还不能将我们置于死地,所以,更不必被天宫知道了。况且,这是凝沫来凡间找飞升的机缘。说白了点,等着历劫,这……咱们就不能坏他好事是不。” 云翎点点头,复而又觉得不对,“公主,你就是怕到时候娘娘将你叫了回去,你又得与兮殿下分开了……” 我噗嗤笑出声来,“诶呀,我的小云翎竟会打趣人了,有进步~” 云翎一走,我就想起凝沫来,问了幼幼,幼幼说凝沫从昨日到今日一直没再看见过,滨已经找他去了。回想起昨晚触碰到凝沫时看到的那一幕,心里又开始有些不安。 “幼幼……”我伸手将幼幼头上的钗子扶正,“这钗子我就送给你了……素雅大方,也很是好看,凤睛为至阳琥珀,驱魔辟邪,遇到危险,可保护你。” 幼幼伏在我床头,乖巧地眨着眼睛。思索一番,又将钗子重新别回我头上,“幼幼不需要,公主更需要……在幼幼心里,幼幼永远都最安全。” “现在不同以前……”我将钗子还是插回了幼幼发端,“这是在人界,你接触到的陌生人,是人是鬼都不知道,你还是个小精灵,周身更是充满危险。我将你当妹妹看待,自然不希望你遇到任何危险。” “公主……我今日去集市采办时,听到一个消息,听说江南的曲贤亲王近日给皇上递折子告了太子一状,据说太子参与贩卖人口的勾当……” 幼幼所言事实如何极为轻重,太子若真是参与人口买卖,这事就有趣了。我们虽无心管闲事,但是,宫里有妖气盘踞,所以还是得盯着点。二话不说,阿兮派滨去打探这个曲贤王的底细。 同时,失心尸这边通过几具尸体的对比,也发现了些线索和疑问。 “……目前的三具尸体皆被挖去了心,但是,其中有两具精血俱干,看得出是妖怪所为,第二具尸体,胸口有刀伤,断定是人为,一刀致命,然后夺取其心脏……”阿兮一边吃着饭菜,一边心里不断琢磨着这事,“人为暂且不说,只是……不管是精血还是心,都是食鲜为上。这心一失,人的精血也损失,精血损失了,这颗心也没什么大作用了。我有点弄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妖怪要多此一举,吸干了他的精血,还要他的心做什么。或者说,挖了它的心,还要吸他的精血干甚?” “难道说是为了迷惑众人?” “不失这个可能。” “呵,这人还知道做这样一出来迷惑凡人的视线,把这个锅甩给妖怪。就为了掩人耳目,掩盖杀人的手法?” 凝沫呵了呵,又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这个曲贤王,滨去调查了。此亲王自小聪慧,却素来不喜争权夺利,封地时自告奋勇去了江南,远离天都,对朝廷之事避之不及。不过,虽然不与人争名夺利,爱潇洒自由,但是,也不许人侵犯丁点儿。听说幼时太子不小心弄坏了他钟爱的一个风鸢,硬是让太子赔了个一模一样的。这次检举太子一事,不像他的风格,估计是太子做了什么,惹到了他。” 番外--转机 午夜,月黑风高,一只矫健的白狐自远处跋涉赶来,林中莫名起了雾,白狐径直走入雾中,不出百步,雾中隐约现出一团黑影,白狐恢复人形朝黑影恭敬跪下。 “主上……属下这次在城中一家客栈中感受到了曾经不知所踪的玲珑蛊的气息。匆匆一瞥,擦肩而过,距离隔得近,这才感应到的。虽然很微弱,但确实还活着。” “哦……”黑影似乎有些惊喜。“消失了那么久,竟然还能活着?中蛊者是何人。” “来人隐了气息,不知修为多深,此行两男一女共三人,皆隐瞒了身份,但是年纪看上去都不大。如今他们在城中开了家医馆,叫做太清堂,堂主名为李渊,女子名为阿瑶,另一名男子叫做凝沫。他们的住所有结界阻隔,我无法近身,通过观察,当年种下的玲珑蛊没有死,应该只是休眠了。” “那我得去会会她……” 那年,他在人间遇到一个姑娘,虽与凡人无异,他还是感受到了封印下神魂的强异。他意识到,这个姑娘是天界的人,而且神魂天赋之强,可见其能力超群。虽然仙身被封,但他依旧感受到,她神魂之中温厚深远之力。那时他便知道,这个姑娘,可是天赐的宝物。 当年师父魔魂消散,有幸借玲珑锁留下了一缕魂魄。从此他便奔走在三界,用全部的心血来复刻师父的玲珑锁之术,同时寻找一个合适的容器助师父复活。可他的师父何其强大,难以找到一个能承受住她残余的魔魂之力的神魂。 不论神魔,魂魄之强韧亦是天赋和能力的体现,是修习之根本。神魂天生生得脆弱的人,越难积蓄灵力,很难在修习之路上走得长远。而修行越久修为越高的神或魔,魂魄能承载的能量越深越厚,也因此灵力积累得多,法力越高强。 但是那个年幼的女仙,却有着一个与她年纪完全不符的神魂。她似乎还没有发现自己神魂内本就蕴含着深厚的力量。若有朝一日她能调用,必将震撼三界。 于是,那年,趁着她尚且年幼,仙身被封。他在她体内种下一蛊,那是他当时模仿玲珑锁研制出来的玲珑蛊。想着如果他能成功,就能将师父那一蛊种在她体内。可他的试验并不顺利,后来一度还失去了感应。本以为这次的试验失败了,却听拢月说,她又感应到了那个蛊…… 兴许这女仙,真能带来转机…… 自瑶姬凝沫下界之后,太清岛似乎冷清许多。 弥月神尊悠悠起身,莲池内逐渐显现出凝沫他们在凡界的生活场景。作为天尊神祖曾经的弟子,弥月神尊一直都是很神秘的存在。往年他每隔五万年出关一次,此次提前出关,是因为感受到了神祖力量的觉醒……神祖的视线缓缓落在水面映现出的女孩的脸上。 手中掐算一阵,弥月神尊眉间却愈发紧蹙,出手轻拂,水面映现的画面又逐渐消散了…… “这么多年没算出凶兆了……爱莫能助,且看你二人,如何化凶为吉……” 一缕青烟趁着夜色飘进了城东李府,浴中李鸢缓缓睁眼,碧色的双眸空洞无物,紧接着,手腕上玉镯闪了道金光,隐约现出一道符文,金光驱散了青烟,李鸢双眸瞬间又恢复了黝黑清亮。 “奇怪……”李鸢回过神来,“刚刚我怎么听到谁在喊我的名字。橙儿……橙儿?” 话音刚落,橙儿便匆匆赶来了,“怎么啦小姐……方才我不小心眯过去了,水凉了……”今夜风大,橙儿一进门赶紧把门窗关紧,烛火摇曳,地上残影幢幢,连她自己都没发觉,自己身后竟空无一物…… “小姐……明日还要去见莫郎,今夜要早些歇息的好……” 橙儿觉得自家小姐是有福气的,只是命不太好。曾经与莫家那么好的姻缘,却……好在如今遇见太清堂,她这失心疯似乎有得救…… 知道李鸢身上有古怪,但凝沫三人都不知李鸢身上的古怪从何而来。她身上的妖气,更是只有阿兮一人能浅浅发觉。因此,瑶姬的神识在探入李鸢神识的时候格外小心。找到莫子衿那段回忆,瑶姬二话没说,抬手施法抹去它。但在灵力触及李鸢神识的那一瞬起,瑶姬感觉自己与李鸢的神识格外亲近,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接着源源不断的暖意顺着灵力回流自身,瑶姬也不知是为何,体内有什么东西好像在开始兴奋,呼之欲出。于是抹去李鸢神识内莫子衿的一切痕迹之后,瑶姬迅速切断了与李鸢神识的连接。 像是被吸走了全身的灵力似的,瑶姬有些脱力,但实在想不明白,灵力都去哪儿了,明明一直在体内运转,施的也是小法术而已…… 再后来,就失去意识了。 虽然意识尽失,但瑶姬体内的灵力却在自行运转着,就好像有另一个瑶姬在调用它们,借着能量不断生长。 午夜,月明星疏,今夜无风。瑶姬屋内的窗户开着,月光如水,洒落一地,皎洁的月光中一道黑影从窗外悄然攀了进来,却没有激发院内结界。 走近床边,瑶姬也醒了。只是那双清亮的双眸,此刻空洞无光。 瑶姬下地,乖巧地站进月光之中。月辉下少女如傀儡一般僵直立着,似乎还不太习惯这具躯体。 “很好……”黑影围着瑶姬转了两圈,上下打量,欣喜若狂。 “很好……有机会……如果成功,你将会是我最满意的作品……” 少女牵起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又是午夜,一个喝得烂醉的男人颤颤巍巍地走着,一边走,一边哼着小曲儿。春风送暖,颇有几分惬意,迷蒙中,视线内一白衣女子自对面款款而来。肤若凝脂,粉面桃腮,美目流转,似乎是在等人。 男人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一时起了邪念。走近了,他似乎还能闻到她的体香,袅袅清香诱得他急不可耐,近了意外发现女子美貌惊人,抬眸那一瞬,惊艳绝伦,但浑身却也像是通了电似的,一动不能动了。 男子骤然倒地,一缕白烟从他额间升起,逐渐汇成人形,可刚汇成人形,似乎马上又要钻回肉体,女子伸出芊芊玉指一拨,这缕魂魄才被暗处的精怪顺利收入囊中。 \"今日制的香成功了……已经做到完全不用法力,就能让魂魄离体。\" 女子侧目,面对蜘蛛精的称赞,依旧面无表情。\"未死之人的魂魄鲜活,因此却也具有意识,只要找得到肉身,就能回去。唯恐生变,还需想个法子防止魂魄自动归位。\" 说着,蜘蛛精上前去将那人的心剜了出来,热气腾腾,似乎还在跳动。 女子忍着恶心转过身去,\"蠢货,你看你手里的魂可还在。\" 果然,蜘蛛精这才发现刚到手的新鲜人魂正在消散。\"怎么回事?\" \"人死则魂灭,你要想用他的魂魄,三日之内,他的肉身可不能死。肉身一死,地府的牵魂曲就将他的魂魄牵走了。你若不怕地府派人来寻,大可强留住它。\"女子冷冷地走入暗夜,\"香看来还说要继续炼,让魂离体之后,也能如行尸走肉般活个几日才好。\" 蜘蛛精歪了歪头,看着地上汩汩泉涌的血和手里新鲜热乎的心,不免馋了。反正已经死了,那就趁着新鲜…… …… …… …… 太清堂坐落于最繁华的城南,靠近皇宫,时而仰卧于屋顶,还能看到宫灯在风中闪烁。阿兮坐在屋顶,四更了,打更人的梆子敲得“邦邦”响,节律平稳,却抚不平阿兮心中的烦闷。 不只是烦闷,还有担忧,毕竟,面对一个未知的事物,恐惧是难免的。尤其是当时白山弟子说出,怀疑玲珑锁之术现世。他并不觉得是无稽之谈,反而心里的猜想更加叫嚣。 他曾喜欢看古籍,好奇曾经的天魔之战,也了解不少当年的惨状。据说魔祖花玲珑善精神操纵之术,将此术与巫蛊之术结合,以魂为引,以魂制魂,以玲珑锁之术侵蚀控制对方神魂。中术之人亦中蛊,术易解,蛊难除,而蛊不除则术无解,除蛊则魂飞魄散。因此当年,玲珑锁无解,且无法查证,除非现场表现出失智之举。 玲珑锁之乱的结束还是因为花玲珑的殒身而得以落幕。因为当年花玲珑神魂强大,可分身不计其数,且操控范围十分之广。因此玲珑锁之术以花玲珑之魂为蛊母,蛊母死,那些身重玲珑锁之人就没有人能掌控……而且当年,那些有失智之症的神仙,在天魔大战末期,多被成批地贬下了诛仙台,或坠为凡人,或魂飞魄散。 几个时辰前听白山了钰提起此术,倒让阿兮醍醐灌顶了。瑶姬当年失智之状,甚至前几日失智之举,倒很像是玲珑锁之术的影响。当年以为是咒术,但咒术在身,在天界这种灵气充沛的地方,咒文是会显形的,瑶姬自己也能察觉不对。因此,她所中绝非简单的常见的咒术。如果是玲珑锁这种结在神魂之内,且融入神魂之中的……就说得过去了。 阿兮越想越后怕。他目前能怀疑,往后一定也会有别人怀疑。到那时,他能保护好瑶姬吗? 忽闻身后声响,回头看,是凝沫。 \"你小子怎么了,还坐在这里,你跟瑶姬吵架了?\"凝沫一脸八卦的神情。 阿兮回过头来,轻叹,\"最近发现了一些,算不得什么秘密的秘密。\"阿兮侧目,认真地望向凝沫,\"我问你,瑶姬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凝沫快步上前,\"你这废话了啊,瑶姬跟我的交情可不比你浅。我们的交情跟年纪一样长,说是伙伴,更情同手足。我话可说在前头,你要是欺负瑶姬,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阿兮冷眼望他,把心里的醋劲压了又压,\"我有个秘密,你想不想听。\" 凝沫愣了一愣,干脆得很,\"不听。\"莫了找个地躺下还是补充道,\"如果是你的秘密,我就不听了,如果是瑶姬的秘密,暂且洗耳恭听就……\" \"你此前可知玲珑锁……\" 凝沫心中一紧,作为神君之子,他岂不知,虽然未曾亲眼目睹玲珑锁当年造成的惨状,但也从书里听说过当年传说中花玲珑之术的厉害。 凝沫立马反应了过来,神色骤冷,\"瑶姬怎么了……\" 虽然凝沫不喜欢阿兮,看不惯他装模作样。但在瑶姬的事情上,二人难得的站在了一起。 听说李鸢的失心疯被一个道医治好了。太子妃心中好一阵烦躁,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眼帘来,望着眼前这个面生的宫女。 \"这个事我早知道了,李小姐有福之人,放下执念是好事。\" \"太子妃自然神通广大,最近太子殿下一直在往宫外跑,此事娘娘也知道……\" 太子妃不语,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宫女步步紧逼,\"奴婢近日看太子出门都要讲究地打扮一番,去找城东的李姑娘。也听说前段时间太子求娶,李姑娘却不从,离家出走这段时间,太子茶饭不思,派出许多暗卫去寻人去了。这么一来,太子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她身上去了。太子妃娘娘,您这也太沉得住气了,您是正妃,已经做了大让步,让她进门了。她还不识好歹,使出这档子狐媚子功夫,引得殿下为她寝食难安。还听说,她要一生一世一双人,逼殿下做抉择呢……\" 太子妃将茶杯重重地搁置茶几,气得不轻。\"你个宫女!怎么跟主子说话的。\" 宫女倒是不紧不慢,福了福身子,\"娘娘,近来奴婢听说有人从西域进来一批香料,异香扑鼻,无毒无害,让人闻之赏心悦目,可助人心想事成。奴婢有幸得到一些,特来向娘娘献宝。殿下今日回宫,娘娘可为殿下做些点心,让殿下看到娘娘的真心。\" 那宫女刚呈上来一个木盒,太子妃就闻见了其中的香气。可谓馨香馥郁,闻之心情愉悦,飘飘欲仙之感。本来有些头疼,闻着这香,浑身舒畅。知道此非寻常之物,太子妃不由得上下打量眼前这个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石英……\" \"见你还算上道,我且收下了,往后你帮我盯好太子的行踪,干得好了,重重有赏。\" 第34章 曲贤王 我忍不住插嘴,“虽然现在我们很怀疑太子和魔界的那些东西有些什么关联,但皇宫里这么多人,有鬼的不一定是太子嘛。” “这倒是,但你可还记得,那妖怪善操纵之术,有这样的能力不去控制权力之巅,去操控宫中下人岂不是大材小用?”凝沫挑了挑眉,道,“凡人凡胎肉身,沦为妖魔股掌玩物很容易,所以,我们始终觉得,皇帝和太子,是最佳猎物。” 阿兮道,“皇帝那边,我盯了一段时间,没什么异常,倒是这个太子,一边尽仁尽义,一边在各处安插眼线暗卫,在外温文尔雅,做起事来,倒是狠厉。这样的人,也不是个善茬。” 我猛地想到了李鸢,“李鸢最近可还好,她和太子……” 凝沫随口接道,“放心,太子妃插手,她乐得潇洒自在了。” 阿兮表示赞同,“最近由于那妖物,太子和太子妃感情如胶似漆,实在反常。我们得主动出击。” 翌日,凝沫回来,神色激动。 “李鸢说,莫子衿给她托梦,要她帮他报仇,说太子暗中设计,害他战马在战中失控,最终致他被乱刀砍死。死相恐怖……瑶姬,你不是抹去了她的记忆吗,她似乎,又都记起来了!” 我、凝沫、阿兮匆匆赶往李府,果然李鸢濒临崩溃,坐在桌旁神色恍惚。 一见凝沫,她红着眼眶扑上来一把抱紧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全部都想起来了。”李鸢泪如雨下,声色凄凉,看得我鼻子一酸,不免也被触动了心弦。 “命运竟如此弄人吗,你出现在我面前,我又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你……我竟爱上了一个跟他样貌如此相似的人,我如此辜负了他……” 凝沫喉头一动,不自禁环上她的纤腰,与她相拥。李鸢抬起眼泪纵横的小脸,望着凝沫,“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你是不是都知道的……” 凝沫半垂了眼帘,不作声响,我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呼过去,凝沫这个傻小子,咋跟李鸢还纠缠上了。 阿兮拉着我往外走,“凝沫,你们先好好谈谈,我和瑶姬在外头等你。” 橙儿随我们一同退下,刚出门,阿兮传音告诉我,李鸢身上的妖气发生了改变,一点儿也察觉不到了。 支开橙儿,我忍不住问,“是不是有妖怪插手了。不然被抹去的记忆怎么可能回来。或者说……是用什么法术,为她添了一段不真实的回忆。” “对……”阿兮皱起了眉头,“那伙妖怪已把魔爪伸向李鸢。虽然不知为何要这样,但李鸢我们就不能再用了。” 我歪了歪头,“那倒不一定,他们若想用李鸢来做什么,不正合我们意吗。” 阿兮担忧地说,“我总有种不祥的预感,有事会发生。这里也不能再让凝沫只一个人盯着了。” 我有点头疼,最近这事儿,可真是乱七八糟,处处都乱啊。 我特地去嘲笑了凝沫一番,“你个臭小子,怎么又拈花惹草了。” 凝沫正严肃着,被我笑了一句,还有点不开心,“你真是个损友,我正愁着呢,你还来捣乱。” “有什么可愁的。” “她顶着你的脸对我投怀送抱,我忍不住想打她啊。” 我被凝沫气得哑口无言。 凝沫抄起双手,“李鸢这个事,我要调查清楚,她身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半点妖气也没了。” “曲贤王那个事,就给你管了。”凝沫想起什么似的,“对了,今早滨跟我汇报,曲贤王年前确实遇到过一个姑娘,他对着姑娘痴心一片,结果她后来悄无声息地失踪了。曲贤王暗中调查一番,就发现了太子在江南偷偷贩卖人口的事,所以曲贤王怀疑姑娘是被拐卖了,怒发冲冠,告了太子。太子贩卖人口这事可不小,我觉得可以去查查这个姑娘,可能跟太子贩卖人口的事有关联。太子既不贪恋钱财与美色,贩卖人口干什么呢,蹊跷,有必要去查查。” “话说回来,你喜欢李鸢吗……” 凝沫顿了一顿,一脸无语,“我可在跟你谈正经事……臭瑶姬,难道你刚才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听着呢,不过同时我一直在想,看你跟李鸢站在一块,其实还挺配的。” 凝沫抄起手来,“整天脑子里想啥呢。你是说我跟你站一块很配吗。” 我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我和李鸢长了同一张脸。 “好了,”凝沫正经起来,“我觉得,现在所有人都不安全,这事一开头就难有结束。不过你那时候提醒到我了,从白山怀疑玲珑锁现世开始,我们似乎一直都很少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从头至尾,我们都是追着那个魅妖跑,一直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怀疑玲珑锁现世,玲珑锁这么厉害,我们为什么不好好查查这个玲珑锁。我现在有点怀疑,李鸢身上的妖气绝不是阿兮误判,会不会……” 会不会跟玲珑锁有关。 “那这个怎么查?”我耸了耸肩,“那时候阿兮也不是没想过,找不到任何线索来查。中了玲珑锁的又没有什么症状,也没有什么与常人有异的,要不是发作,谁知道呢。” “我们不能等它发作了。上次我们等,结果被妖怪摸清了底细,还被人家借走了神力攻下了玄天山,这次再等,怕是要等着他们把人界搅得天翻地覆。”凝沫扫了扫额前的碎发,“我出去看看,你也去万芳楼昭昭那里再去打探打探,毕竟上次那股异香的线索还没找到头呢。” 我看着凝沫的身影凭空消失,总觉得有点不对,又想不起哪里不对…… 啊!凝沫这么说,难不成是知道我女扮男装约昭昭了?!!这脸可丢大发了…… 回想第一次遇见玲珑锁时那个小道士所讲,这个玲珑锁确实很是阴毒,但是没有感受过的人如何又能领会其中之滋味。我又仔细想了想,不对,我们第一次遇见玲珑锁是在莫府莫子衿住处,因为李鸢身上有我们不能察觉的妖气,所以我们怀疑李鸢。莫子衿毕竟死了,无法查证,往大胆了想,会不会,莫子衿,李鸢身上皆有妖气。皇帝,太子,太子妃,李鸢,昭昭,我们皆看得紧,想来,莫子衿这里,我们倒很少去在意啊。 不如,去一趟莫府。 想着,我来到莫子衿的院中,见有丫鬟在打扫,我化作一只麻雀,停在树梢。等人走了,我立马溜了进去。 看装潢,我应该是来了书房,环顾一圈,室内还是一尘不染,可见莫子衿在莫家的受宠程度。 看了一圈,跟上次凝沫来一样,我也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正准备撤,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妖气,是那只九尾狐!我赶紧隐了自己的气息,化作麻雀藏在了房梁顶上。 我偷偷地藏身在窗外的桂枝后面,偷偷地看着这狐狸的一举一动,只见她翻了书架还不够,还要掀开墙上书画找后面的暗格。 看起来,她也在找什么东西。 不过,看她的身影,总觉得有点儿眼熟。自打我第一次看见她开始,就觉得她有点儿熟悉感,眼下她化作寻常人的装束,这种熟悉感更是扑面而来。我细细打量她一番,一席白底红叶花纹外衫,头发束起,留一支小辫,绑着红头绳,那双狐狸眼儿又透着机灵和媚劲儿,美艳又清纯。 只见她手叉腰,像是有点不耐烦了。见她这样,我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我记起来了!是她,我一千多年前下凡游历,是她和那个面具男害我……她样貌虽略有变化,但是,这个装束我可是化成灰都认识。如此说来,难道那个面具男就是那个魅妖!!?! 她们当年竟敢在我身上施咒术,等着,姑奶奶睚眦必报,此仇不报非瑶姬! 见她没找见东西想撤,我赶紧跟了上去,由于我格外小心,这狐狸也没察觉,一路将我带到了皇宫。就在她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突然一支暗箭射了出来,朝她直去,差点把我这只鸟给射杀了。 托白山道士的福,这狐狸跑掉了。 我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们怎么能让她跑了呢,射什么箭,该撒网啊,围堵啊,她是狐狸精,还是九尾狐,你的箭快得过她?” 真是气死我了。 小道士一脸无辜,“姑娘莫着急,师弟们已经追去了。” “帮倒忙!”我袖子一甩,亲自也追了上去,心里又气又怒,一想撕碎这只臭狐狸,二恨白山道士坏我好事。差一点,她就能告诉我,宫里是谁在作怪。 追到城中心,突然这狐狸的气息一点儿都找不到了,我也不想再训这些坏事的道士,遣了他们,自己找点乐子去。 我站在万花楼前踌躇着,都到这儿了,要不要再去会会柳昭昭?现在烁在盯着她,一直都说没有什么动作,但近来烨伤了后,烁可就没再管万芳楼了。这…… 忽闻身后好一阵声响,我一回头,只见一名华服男子面色阴郁地瞪着身侧的妇人,“小爷今天心情不好,连你也要惹我?” 见那男子脚边碎了一碟油墨,裙裾沾染了不少红墨。想来是街边那画面具的小妇人不小心打翻了墨碟,弄脏了他的衣服。 男子身边还有一个侍从,衣着品貌也不像是寻常人家,还这样咄咄逼人地训斥那瘦弱的妇人,见他仗势欺人,我不由得上前一步。 “公子何必大动肝火,若不是你踩到了她的桌布,这油墨怎会掉下来。”我顺手捏了个诀,重新布置了番现场。 这公子低头一看,果然脚下竟踩着她的桌布……桌边还有一碟墨摇摇欲坠,眼看又要掉下来,脏了他的衣服了。 “见鬼了……”一旁的侍者忙扶好那碟墨,瞪大了眼睛,“刚刚……”刚刚明明这桌布还挂得好好的,眼下已被他家公子踩在了脚下。 男子不言语,抬头瞅了我一眼,脚下往边上挪了挪,“罢,弄乱了她的桌台,打翻了她的墨,赔上这夫人几两银子,走……” 我满意地昂首挺胸地往回走,蓦地被男子叫住了。 “公子何事之有。” 公子先是作了一揖,道,“方才姑娘一番操作,在下虽不太清楚始末,但心里大概也明了几分,是姑娘暗中动了手脚。姑娘不打算跟在下解释一番吗。” 被当场揭穿我有几分尴尬,“你看错了,我干什么了。” 男子勾了勾唇角,“我虽然不曾修过术法,但是见识不少,姑娘刚刚的术法虽然天衣无缝,但是,时机不对,还是糊弄不过人的。” 我也回他小小一揖,“献丑了,在下向公子赔个不是。” 男子似乎不打算追究,转问道,“你是哪家的弟子。见你一席素衣,白山吗。” “这个在下不便透露,今日多有得罪,公子海涵。” “等等,我虽然大方,但也不是个不记仇的人,希望姑娘帮在下一个小小的忙。” 我愣住了,这个人,还真是…… 我跟那男子在不远处的茶楼坐谈,按照他的说法来说,他想找一个人,只有她的信物,希望通过她残留的气息来找到这个人。他求助过白山等派,但都告诉他有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在阻碍,总是一到某些地方就断了线索。最近求助白山,告诉他一到城中就断了线索,他便来到了京城找她。 我立马警觉起来,强大的力量,而且,白山对此也没辙!!“那公子可否告知,为何,一定要寻她,或者她遭遇了什么呢。毕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断感应,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她可是惹上了什么。” 男子叹了口气,“她是我救下的一个姑娘,从第一眼见到她我就不可抑制地被吸引了,说她拥有绝世容颜一点也不过分,身上还有天然的体香,能抚去我心中一切焦躁不安。我想娶她,但是她拒绝了我,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存心躲着我,还是真被贼人所害。若是躲着我,那就罢了,若是被人所害,我一定要帮她报仇。” 我总觉得这个故事有点熟悉,不自觉问了句,“你可是从江南来?” 男子望了我一眼,点点头。我更是大概猜到了几分,如果没猜错,这男子八成是曲贤王。咱们正想去调查他呢,自己送上门了,妙。 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香囊,香囊里装的是一块手帕,手帕的边角绣了个小小的“兮”字,手帕透着淡淡的花香,像茉莉又像桃花,馥郁芬芳,沁人心脾。我也不忍多呼吸了几口,这种气味真令人舒服。 “快半年了,这香味还未散去,比普通的香囊还要经久还要芬芳。”男子汲了口茶,望向了窗外,思绪万千。 我望着那男子,稍凝聚心神,就读取了他心中所想——“悦兮,你到底去哪儿了。” 第35章 万花楼惨案 这倒是奇怪,这香气不像太子妃身上那股邪气的香味,反而我闻起来很舒服很熟悉。这种天然的,混合着淡淡泥土清香的花香,我长这么大还只在西丘闻到过。这香气久久不散,也不像是术法作祟,难道,是某位西丘仙子的体香? “你既救下了她,可知道她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 “我问过,她说她与亲人云游四方,当时与亲人走散,被我所救,因此不得已住在了我府中。我们相处了月余,一直非常要好,那日她与侍女外出游玩时走散,我寻遍了江南,却找不到她……若是她要走,我怎会不让她走,她不辞而别,我才怀疑她是不是遭遇了不测。”男子叹了口气,“她与我说不上多么亲密,在一起住了一段日子,也算是朋友,怎会不辞而别?唉……她走后,我一面祈祷她平平安安,一面又期待着她不是为了躲避我而不辞而别的……”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魂牵梦萦。 “我叫阿瑶,现在住在城北九衣巷的太清堂,明日,请你带上她的画像来访。” 与男子在茶楼分别,我刚要从万芳楼门口走过,不料想闻见今日万芳楼里那股妖冶的香味愈发浓密,我又停下了脚步…… “……昔往我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大厅舞台上莺歌燕语,花团锦簇下的昭昭格外娇艳。整个大堂内充斥的不知是脂粉香气还是花香,亦或是那股妖气,此时闻起来撩人得很。 我随便抓起一个一问,“今儿个是有什么喜事,万芳楼如此热闹,比上次的夺魁大会还要热闹上三分啊。” 男子摇头晃脑眼神迷离,根本听不进我的话,岂止是他,很多人眼神看起来都不太正常,男男女女似乎皆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狂欢。 “喂!”我伸手揪了身边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男人,他打着酒嗝,不鸟我,一个劲儿瞅着舞台中央的美人。 一连挑衅了几个男人,他们都像是没有看到没有感觉似的,聚焦在舞台中央,对周围其他一切丧失了知觉。这太明显了,太古怪了。 我警惕起来,盯着舞台中央的舞女们。跟往常一样,她们画着精致的妆容,媚眼如丝,手足之间风情万种,昭昭也还是那个昭昭,不需要太多动作,你的视线自然而然被她吸引,无法挪开。 她朝我招手,我不自觉冲她痴痴地勾了勾唇角,情不自禁朝她走去,这一刻我觉得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相互遥望的我和昭昭。 恍惚失神,顷刻我又恢复了神智。刚刚被她控制了!意识到真相的我,千钧一发之际,毫不犹豫地冲昭昭使了一招,毫无防备的她中了我一招,直接瘫软在地。 所有人的眼神在这一刻有片刻的清明,紧接着,还不容缓过神来,眼睛又空洞起来。手舞足蹈,热情呼喊,掌声欢呼声震耳欲聋。 我捂住口鼻,不让自己闻见这满堂香气,斥道,“柳昭昭!你是何方妖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这样明目张胆迷惑众人!” 柳昭昭从地上爬起身来,红唇愈发显得鬼魅妖娆。瞳仁在烛火下闪烁着幽幽绿光,时而转紫时而回黑。很明显她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但是,我竟丝毫探不出那东西的真面目。 “昭昭,是我!”我有些着急。 柳昭昭在我的注视下蜕去外衫,众目睽睽之下又开始舞动起来,一边跳舞一面口中念念有词,唱着我听不懂的歌谣。剩下的那些舞女也早已被控制了,此刻像是受到了召唤一般,同她边歌边舞起来,将我同她围在了圆圈之内。 我捂着口鼻,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倒看这妖孽要耍什么花招。 鲜艳如血的裙裾在眼前摆荡,姑娘们手中的红绸在眼前飞扬,她们的眼睛没有聚焦,脸上挂着满足的表情,如果不是这样的情况下,我承认一定很赏心悦目。 “……眠不忘本兮,还复来……唤卿卿来兮,汝……应……还!!!!” 昭昭的瞳孔猝不及防地放大,所有舞女在这一刻摘下了头上的钗子,不约而同地扎,向自己的脖颈。还好我反应快,立马凝聚灵力强力控制住所有人这一疯狂的举动。就在不受我法术影响的昭昭用发簪扎穿自己脖颈的那一瞬,我的法术瞬间失效…… “不!不要——” 这一瞬,注定要成为难忘的一瞬间……汩汩鲜血喷涌而出,化出好看的弧度,落在我身上。舞台本就不大,温热鲜血纷纷落在我脸上,身上,手上,衣裙早已染成了血色,舞女们无力地躺在地上,似乎没有痛苦没有声响,独留一个浑身鲜血淋漓的我愣愣地站着。台下霎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大声喝彩……仿佛一场精彩的戏完美落幕,宛如一场狂热的祭典落下帷幕。 在掌声中,我顿觉天旋地转,刺鼻的血腥味熏得我头昏脑涨,眩晕中,我看到了满堂欢呼中端坐了一个男子,带着面具,身侧站着那个碧色瞳孔的女人,时光仿佛倒流回了一千多年前的那天,第一次见到喂我吃那一团妖物的男女…… 我的世界一片漆黑……体内有暖流涌动,意识忽来忽去,耳边十分热闹,有许多人在叫喊,有许多人在哭泣,有许多人在求救,又似乎有不少人在打斗……训斥怒骂的谴责,绝望无助的呐喊,热切的呼唤…… “瑶姬!……!瑶姬……你醒醒!!” 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烨熟悉的脸庞,我的世界似乎瞬间变得安静了。 我如释重负大口呼吸着,紧抓着烨温热的手,才发现自己身上如冰般寒凉。 “烨……我是不是闯祸了……” 那惨烈的一幕不断浮现在眼前……喷洒的鲜血,纷舞的红绸,一个个倒地的少女,惨白的面容。 烨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宽慰道,“不是你。” 烨这句话,告诉我三个信息。一,那件事是真的,二,那两个妖怪完美脱身。三,我背了锅。 “是不是,现在所有人都说我杀了人。”我问道。 “对……凡是在万花楼的人,都说亲眼目睹了你大开杀戒,现在这件事已经引起了民愤。”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爬起身来,“这两个妖怪还真是玩得一出好招式,幸好我平时带着面纱,那日我又以男装示人,如此一来,也算是逃过一劫?”想到这里我笑了,“真是长见识了。” “罢,这人间的脏水到处都是,你以后小心些。”烨帮我倒了杯水。 “我又是如何离开万芳楼的,我明明晕在那儿的。” 烨伸过来的手顿了顿,复而又恢复正常,“还不是刚好我让烁继续去盯万芳楼,就发现了。这才几日没盯着,就出了乱子,现在柳昭昭死了,那股妖气的线索又断了一条。” 我接过水一饮而尽,“不,不全是。那时我一走进万芳楼就闻着这味道比平常浓上许多,可以说是形成了一方妖气毒障,在外头闻不见,一迈进大门,就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整个万芳楼的人都被这股香味迷惑并且操控了。柳昭昭比较特殊,她虽然也被控制了,但我起初还以为她是被妖物附身,结果她死后,也没有妖物现身出来,我才怀疑她中了咒术,并且替那个人控制了所有人。” 我突然想到最初在她那里闻到的异香。 “会不会……还记不记得她,还有太子妃那里的那种带着妖气的香。我怀疑,这种香会让人产生依赖,慢慢失去自我,最后……完全变成幕后黑手的傀儡。” 烨半垂了眼帘,“瑶姬,她们大费周章,迷惑如此多人心智,还布下结界不让我们察觉,只是为了给你泼脏水?污蔑你杀人吗?这里头,一定还有什么秘密。” 烨一句话点醒了我,思绪再次回到那壮烈的一幕,只觉后脊骨发凉,不禁攥紧烨的手,“烨,当时,她们围着我载歌载舞,口中咿呀唱着我听不懂的词文,像是咒语又像是颂歌,我和昭昭在圆形中央,众人挥洒鲜血以献,酷似某种祭祀仪式,或者说,像是一种巫术活动。” 烨琥珀色的眸子望着我,静如止水,在几秒的停滞后,他伸手在我额间点了一点,顿时眉心现出一点朱砂痣。“不论如何,我们都会保护好你的。这是我用我们火神族的神血所点,辟邪驱魔,你若有什么异样,我立马能感知。” 我用力地点点头,烨思虑向来周全,从小到大,他都是个很靠谱的人,我自然信他。“你的伤怎么样了。” “无碍,你那一掌还好不重。”烨笑了,“你还关心我?你身上的伤比我重多了。兮殿下和凝沫真是心大,竟还敢让你出去。我不放心你,你这两天就暂且我这住下。” “唔~~不行的。”我揭开被子跳下了床,“告诉你个好消息,明天我跟曲贤王有约,今晚咱们可要好好计划一番,看怎样把太子好好调查一番。” 万芳楼的事实在是太惨烈了,不出半天,整个京城传得沸沸扬扬,天子下令,传各修道之派也参与查案,务必把情况调查清楚。除了自己人,没人知道这跟我有关系。 凝沫和阿兮知道此事后,怒不可遏,烨好言相劝,才将怒火平息下来。我没觉得有任何异样,这件事对我的影响,不过是看到血就有些阴影。 “好啦好啦……我这不好好的嘛,你们都在我身边,我还怕什么。我都不怕,你们还怕什么。怂什么!” 凝沫嗤之以鼻,“你才怂!” 看我俩幼稚地吵架,烨哭笑不得,“我们是来谈正事的,先谈正事!” “我路上偶遇曲贤王,他主动寻求帮忙,我喊他明日带那姑娘的画像前来,我们要不要借他的手,把太子这个人调查清楚。眼下李鸢我们不敢用,曲贤王倒是可以试试。” 烨道,“但是,曲贤王不求权与财,不追逐名利,我们能帮他找到那姑娘便是好事,若找不到,那可难说。” 凝沫点点头,“我赞同,曲贤王自在惯了,比较随性,愿不愿意帮我们,要看他自己有没有这个想法。” “不过一个曲贤王而已,办法还有很多。”阿兮笑道,“我们一开始是帮凝沫来寻找飞升的机缘,给‘李yuan’治病,后来扯上了李鸢,顺着李鸢又发现了这群妖怪,盯上了太子,又扯上了玄门,眼下这玄门起阵之处还不在人间,这群妖怪成不了多大的气候,闹不了多大的事,但是,李鸢身上的变化,眼下才是最重要,最应该盯着的。”阿兮敲了敲桌面,继续道。 “曲贤王那边,能帮则帮。太子的秘密,对我们来说,似乎没有什么帮助。即使太子和妖怪勾结,眼下,对于三界,也无多大威胁,也还是在我们可控范围内。”阿兮叹了口气,“曲贤王这里,能用则用,不必可惜,敌人狡猾,谨防中计。眼下我们好好想想如何助凝沫飞升。” 凝沫朝我偷偷鄙夷了句,“阿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畏首畏尾了。” 我狠狠揪了他一把,“这叫思虑周全,你个傻小子懂什么。” 在万芳楼出事后,这天城中又现无心之尸,面对白山的求助,我们表示,心力交瘁。刚送走白山大弟子,这曲贤王就到了。 “姑娘,这是我带来的画像。还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细问。” 我徐徐展开画卷,画中女子眉眼如画,美目流转,身形纤纤,玲珑有致,论样貌论风姿,果真是他口中倾城之态……不对,这姑娘,我怎么有点眼熟…… “这……”阿兮怔了怔,眉头紧蹙。 我不禁偷偷给他传音。 “这是曦子……”阿兮回道。“难道说,凡间也有跟曦子长得相像的姑娘?” “……” 结合那块手帕,曲贤王所说姑娘的体香,加上这样貌,这不就是曦子本仙嘛……算起来,曦子小我一千岁左右,眼下确实是可以下凡游历的年纪了…… 天呐,不会这么巧…… 第36章 暗处之人 阿兮叹了口气,“公子,这个姑娘,我们不能帮你找……”我刚要打断他的话,阿兮又道了,“我们太清堂以悬壶济世为宗旨,找人这样的事,还请公子另请高明。我们精通药理,术法什么的,还是自愧不如。” 曲贤王眯了眯眼,一头雾水,“我看姑娘的……” “公子,不过是些雕虫小技,阿瑶姑娘唐突了公子,在下向她赔个不是。”说着阿兮朝他作了一揖。 曲贤王身侧的侍从开口了,“只要你们愿意,给多少报酬都是可以的,哪怕是升官加爵,想要荣华富贵……” “修道之人,清心寡欲。”阿兮不留余地地拒绝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 “公子是谁不重要,既然来了太清堂,便是客人,只是此事不是我们能胜任的。” “我是当朝的三王爷曲贤王,如果太清堂能帮我找到她,我愿意给予你们大力扶持。”男子起身,摆出谈判的姿态来。眼中光彩流动,看得出,他是真心想找到曦子。 果然,美人难得。 “抱歉……王爷……” 曲贤王一走,我就不淡定了,“曦子来凡间了,是吗!” 阿兮点点头,“不过,不一定是她,如果只是长得像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就是她,曲贤王给过我她拿过的手帕,清香怡人,有这样体香且经久不散的,是小花神没错了。”我撅了撅嘴,有些不高兴“曦子是知道你来凡间了吗。” 阿兮略加思索,否定了我的答案,“眼下我不在西丘的事情还只有阿瑞知道,所以,曦子来凡间只是个巧合。” “完了,”我抚额叫苦,“曲贤王说她来了京城……你们迟早会遇上的。” 看到凝沫也在场,我不由地收了收自己的仪态。 “你个傻子,你怂不怂,情敌而已,怕成这样。”凝沫又忍不住教育我。 我反手扔过去一个杯子,“你才怂!我担心我们的行踪暴露好吗!”我心里五味杂陈,倒不是因为怕什么,只是,曦子的到来让我有点,不开心,简单地说就是,吃醋…… 自上次一事后,万芳楼的生意反增不减,也是奇怪,即使发生了这么大的命案,去的客人反而更多了。或许多是猎奇,当然,白山的人也没查出些什么,反过来还来求助于阿兮。 得知有妖怪作祟,皇帝特召几大修真道派入驻京城,这几大派又以我们的号召为准,这样一来,手上能用的人也多了。 正巧,紧盯着的太子妃这边,也有了动静。 不知为何,太子妃突然邀李鸢进宫品茶,据烁所言,李鸢得知此消息后立马联系了凝沫。都知道这里头有古怪,谁也道不出是何古怪,加上李鸢重拾回忆后暗暗要替子衿查明真相,也进宫心切。 说到这里不得不说的,便是李鸢和凝沫了。二人关系忽远忽近,凝沫对她关爱有加,一边又尽力避免跟她接触,看得出李鸢对凝沫有极大的好感,一边爱慕着他一边又一心想为莫子衿报仇,怎么看都觉得这两人的关系很奇怪。李鸢重拾回忆后并没有再度失心疯,反而愈加沉着冷静,按橙儿的话说就是,跟那时候失忆了似的。外表越是冷静,内心则越波涛汹涌,不知道李鸢身上会有多少能量爆发出来。 凝沫说,“既然烨和你身上都有伤,阿兮跟白山一起调查那群妖怪,就我跟着她去趟宫里。” 我就是觉得这个凝沫似乎对李鸢也有意思。 送走凝沫,我脑海中蓦地闪过那次的画面,凝沫掐着眸子通红的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没见发生这样的事,大概不是我预见了未来。 闲来无事,我来找烨下棋,好一阵切磋,终于到了关键一步。 我将黑子落定,满意地瞅着已被我围死的白子道:“这次……我肯定赢你了。” 烨眉头都不曾皱一下,淡定地捡起一粒白子落在我的包围圈外。我这才眼尖的发现,不知不觉,我的包围圈已被白子围住,而我的注意力全在圈内的白子上。烨这一粒,牢牢地将我封锁在内。 我不禁感慨,“还是烨你的格局大,厉害厉害。” 烨浅笑,“倒也不是,只是你太专注于某一块,而忘记警觉自身处境了。” 我突然想起眼下我们与妖怪周旋的事,遂问道,“烨,眼下我们揪不出这群妖怪,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审视自身处境呢。” 烨笑出声来,打趣我,“凝沫总说你头脑简单,我看你小脑瓜的反应倒是不慢。”不等我吐槽凝沫,烨接着说,“眼下我们处于被动已是定局,不过在另外一件事上,我们可以处于主导地位。”烨故作神秘,看着我,不说下文了。” 眼下这股异香的秘密,以及李鸢身上的古怪,我们都摸不着头绪,但是,相对的,对方肯定也有摸不着头绪的事情…… 我细细思索一番,豁然开朗,“难道说,玄门?” 烨点点头,“其实对于玄门我们也一无所知,不过,当对方对这件事更加关注时,也就失去了足够的判断的底气。” “你是说,我们以玄门为诱饵,去引诱他们?”我一拍脑门,“天呐,烨,你好聪明啊!我怎么想不到这一点。”我激动得拍了拍桌子,“真有你的,太棒了!烨你肯定早就有这个办法来,你怎么不早说啊。” 烨依旧浅笑不止,“我不是来专程对付妖怪,而是来帮凝沫的,所以,这招也不是非用不可的。再说,我们被动的位置待得越久,对方越容易放松警惕。眼下虽然我们被动,但是,我们也不是一无所获,对面攻击的缺点也暴露无遗,不是吗~”烨伸出修长的手,在我的黑子包围圈上画了一圈,黑子全部悬浮了起来,“你看,瑶姬,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你一心降住我,反而容易被我看出破绽,但同时……”烨手一挥,黑子全部散落在白子之间的间隙中,棋盘上的格局立马变得柳暗花明,烨轻笑一声,“你露出来的破绽又何不是引着我的一举一动跟着你走了呢。” 为了牵制住对方,每一步设计也就被对方牵绊着。 烨一番话令我幡然醒悟,烨立马又按住了我跃跃欲试的心情,“虽然但是,这件事你别插手,我和阿兮大家都商量过了,玄门这个事由我来做。” 真是惊喜不断!“你们……竟然,早就商量好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烨冲我眨了眨眼睛,“很可惜,你那时候昏迷不醒呢。” 真讨厌,现在烨对我也有小秘密了呢。 “……你就继续调查这股异香以及李鸢身上的秘密,这件事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也没有告诉凝沫,你不要跟他说,知道的人越少,对于我们越有利……” 烨的话语不断回想在我脑海,我挺激动的,觉得这个法子可行,干得好的话,很快能把这一连串理不清的事情给快刀斩乱麻斩断! 回太清堂的时候途径万花楼,依旧莺歌燕舞,彩绸飘飘,灯红酒绿,柳昭昭虽说那时红极一时,其实也不过是众多苦命女子中的一员,如今没了她,万芳楼又有后来者居上……唉……没有谁是不可代替的……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在万芳楼前恍惚了那么一小会儿,我似乎就被人跟踪了,一直到巷口,都隐约觉得有人紧跟不舍。 周围静悄悄的,初夏的夜晚蛐蛐跟着凑热闹,它的叫嚣却让氛围更诡异了。 “出来,别等我动手。”我站住脚步转过身去,对着空无一人的长巷道。对方极其隐秘,若不是感觉到了它的气息,我也不会觉得有人跟着我。良久,却不见它现身。 “哦?以为你打得过我吗?”我一边冷笑着,一边幻化出一把利剑。如果是那个骷髅妖怪那边的,我就不能用法攻,以为我只会法术吗?不巧了,剑术和箭术,我都不差呢。“或者说,你觉得自己能跑掉吗~” 夜色中悠悠走出一个身形颀长的黑夜,身着黑袍,与暗夜融为一体。我想要看清楚他的容貌,无奈一片混沌根本看不清。 “你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我伸剑指他道。 混沌中闪现出两个血红的眼珠,这一瞬,我胸口突然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快要呼之欲出了。我捂着头,疼痛感使我难以直立。 黑影一步一步向我走来,即使太清堂就在不远处,他也毫不畏惧。 “你是谁?!” “跪下。” 难以置信,我的身体在此刻丝毫不受我控制,纵使我心里一万个不愿意,我也不能挪动我的膝盖半分,扑通一声双膝跪下匍匐在地上,心砰砰直跳,我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你问我是谁,你不是一直在找我吗。” 胸口的伤撕裂般疼痛,意识逐渐有些模糊,我死死地咬住下唇,拼命让自己清醒起来。 男子在我跟前站住脚,我抬头望,果然是那个骷髅头。 “很惊喜呢,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的多……”骷髅头冷冷地笑着。“那就让我见识一下,你对我的忠心……去,去……” 纵使我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保持清醒,但意识依旧越来越模糊,等我再有知觉时,浑身酸疼,似乎已经昏睡好一会儿了。 眼前是凝沫那双海水般静谧的眸子,他拍着我的脸,有些慌乱,嘴中说着些什么,我却听不见…… “……你说话呀……瑶姬……” 我像是灵魂出窍许久了,突然才回过神来。“……凝沫……”我大口喘着气,下意识紧揪着凝沫袖子。 “你怎么了,躺在这里眼神空洞,吓死我了……”凝沫舒了口气,上下打量我一阵。 对啊,我怎么躺在这里。我一遍遍回忆,记得我经过万芳楼,然后就走了回来,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不知道,我就突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凝沫伸出手似乎想敲我,但看我一脸懵逼,遂作罢了,又像是被无语到了,道,“服了你了,大晚上的,喜欢躺在地上吓人……你最近怎么总是怪怪的……” 我努努嘴,“你这个人,关心人的方式能不能再温柔点!” 凝沫从地上爬起来,也没再说什么了,“……回去……不早了。” 刚回到太清堂坐下,还没来得及喝幼幼端上来的茶水,门口就响起“乒乒乓乓”的敲门声。 橙儿急得额头冒汗,“凝沫公子!不好了!我家小姐发疯了!咬人!眼睛还冒红光!!” 我在堂内听得心头一惊,赶紧跑了出来,“快!去李府!” 今日李鸢进宫面见了太子妃,太子妃跟昭昭一样,都染上了那股异香,并且一染便不能自已。恐怕是这股异香控制了李鸢,就像万芳楼那些舞女一样!谁知道到时候会有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发生! 万芳楼触目惊心的一幕在脑海不断闪现,由于跟不上凝沫和橙儿的步伐,我被凝沫拽着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好一段路。刚到门口,橙儿刚想停下来喘口气,凝沫就拽着我迈开大步冲了进去。 橙儿气喘吁吁,视线悠悠落在我手上。眼神着实有深意,我不由地回头望,才发现原来是凝沫攥着我的手跑了一路。我们二人自幼亲昵,眼下被橙儿这样一瞧,倒生分起来。 我挣脱凝沫紧握的手,他下意识又抓住了。 凝沫攥得紧我挣不开,只得附耳过去提醒,“凝沫……人多着呢,影响不好。” 凝沫一怔,收回手去。 橙儿跟着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老爷,太清堂的大夫来了!” 霎时人群中李老爷满脸惊慌地跑了出来,“大夫,救救鸢儿,救救我的鸢儿啊……” 继而我们被人群拥戴到门口,这才看清房中正和护院搏斗的李鸢。果然李鸢双目无神,此刻妖气正盛,看样子像是被什么附身了。 护院此刻一声惨叫,被李鸢推到在地,李鸢一把揪起他,刚要对着脖子咬下去时,凝沫一个箭步上前,一掌击开了李鸢。护院屁滚尿流地冲出了房间,看样子吓得不轻,门口围观的群众更是又往后退了一步。 “关门!” 凝沫一声令下,我跳进房里,手一挥把门窗都给封死了。 李鸢从地上爬起来,看清是凝沫后,蓦地无神的双眼立马变得通红,浑身颤抖着,扑了过来。凝沫平时吊儿郎当啥事都做不好的样子,但是打起架来历来认真。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扼住了李鸢的脖子,将她顶在了墙上。李鸢鲜红的眸子死死地瞪着凝沫,手不断挥舞着,试图挣开束缚…… 看到这,我心头一惊,这一幕如此熟悉,不正是那日玄天山之战前……我通过凝沫看到的场景吗!…… 第37章 假扮太子妃 凝沫周身寒气袅袅,李鸢瞬间被寒冰冻住,只剩头在凝沫眼前挣扎。我心里暗自心痛,平日里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变成了这样。 渐渐的,李鸢肉身完全被寒冰封住,凝沫的眸子开始发出晶莹的蓝光,额前的碎发扬起,他似乎想要运功,是要把这副冰壳打碎,水系术法中的驱邪术法吗。 李鸢绝不是被妖物附身,她是被什么控制了,绝不是被妖物附身!柳昭昭那时也是这样的!凝沫这样,只会伤到李鸢魂魄,让她更容易被控制! 千钧一发之际,我变换着手式,使出灭灵火对李鸢进行了一番“拷打”,寒冰消融,李鸢随之摆脱了束缚。凝沫被我打断,唤出他的剑正准备致命一击时,我又制止了他。 “凝沫,她不是被妖物附身,只是她的神智被控制了。”我二话不说将李鸢定住,又不准凝沫对她攻击。 凝沫一脸无语,转身运功将李鸢笼罩在自身结界内,用自己的内力去唤醒她。逐渐地,李鸢猩红的眼睛逐渐恢复清明……“凝沫……你终于来了……我好难受……救我……”李鸢瘫倒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继而逐渐昏迷过去。 “这小姑娘真是喜欢你得紧。”我笑道。 凝沫倒也不说话,看了看怀中昏死过去的李鸢,打横抱起挪至床上,温柔溢于言表。从没看凝沫对谁如此温柔过,哪怕是喜欢粘着他的幼幼,凝沫都没有用这种柔情似水的眼神看过她。我脸上逐渐浮现出慈祥的笑容,凝沫不会真对李鸢有点意思。细想,上次李鸢抱着他大声示爱,他也没有拒绝,再久远一点,似乎,从李鸢那次跟他离家出走那次,他们两个关系就还挺亲近呢。 李鸢虽然恢复了正常,但这件事,风波才起。李鸢为何发狂,这件事,似乎得从太子妃身上查起。毕竟是从太子妃那回来就不对了。 如今的太子妃深受太子宠爱,眼下太子被调查贩卖人口一事禁足在府上,二人相处得多了,更是恩爱,李鸢已经被遗忘。当然,这个要托那股异香的福。 阿兮最近奔波于查明万芳楼惨案一事,由于妖气散尽,根本无法取证,只能老围着那些惨死的姑娘转。我这日来看他,他正和一个着官服的男人交谈,我便候在一侧。 “……公子所言极是,在下这就吩咐下属去调查。”说罢,拱手一让,末了望了我一眼,匆匆离去。阿兮的视线自然落到了我身上,他朝我笑了笑。他身后,白山弟子们正在检查尸体。想起刚来时门口一个侍卫的埋怨…… “最近真是不太平,一会儿就是挖心的,一会儿就是杀人的,怪异得很,好像是有什么妖怪呢,几大修真道派齐上阵,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我见他们忙着,摆了摆手想离开,被阿兮叫住了。 “阿瑶,你来看看,我们有了新发现。”阿兮给我隔空传音,我屁颠屁颠地赶紧凑了过去。 刚凑过去,我就发现,那几个紧闭双眼的姑娘们,还鲜活着,容光焕发仿佛只是睡着了。按理来说,这些姑娘已经死去好几天了,不可能还这样…… 我偷偷问阿兮,“这些姑娘……是还没死吗。” 阿兮摇摇头,“正是这里头的古怪。” 我这才发现,房间四壁都贴上了符咒,蓦地后脊骨升腾起丝丝凉意。 “这些人,不会尸变……”我小声道。 “有待观察,除此之外,她们身上的味道散尽,半点 香味的东西都寻不到了,万芳楼也再也找不到丁点儿异香的踪影。白山追踪术都无法追踪。” 我眼前灵光一闪,“不是还有太子妃吗。” 阿兮似乎也记起这回事,“你确定那股味道,跟太子妃身上的味道一样?” “不只是太子妃,昭昭,太子妃,以及事发当日,闻着都是一股味道。”我心生一计,“明着调查太子妃太招摇了,我去去就来,偷偷去太子妃那儿捎点东西。” 阿兮一把抓住了我,“不行,你上次被它们算计,这次指不定又是一计。” “那怎么办。” “找凝沫跟你去。” 凝沫,凝沫这小子,我最近可找不到他人呢,日日不见踪影,都不知道是逍遥去了还是真办正事去了呢。我试探着来到李府,果不然,凝沫就在李鸢这儿。话说到这,自打李鸢出了事,李老爷日日如坐针毡,高薪聘请凝沫保护他家女儿,凝沫这小子竟然答应了。 我偷偷隐了自身气息,飞到院中的树上,瞅着他俩在树下谈着心。 “……这么说,你从小修习,眼下下山游历是快要修成正果了?” “修成正果倒不至于,师父让我们游历四方,开阔眼界。” “咦,这么说来,你与阿瑶姑娘、李大夫一道,是同门师兄妹咯。” “说来话长,算是……我和阿瑶姑娘出自同门,李大夫就……” “那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吗。” 凝沫点点头,笑道,“是啊,一起长大,而且很巧呢,我和她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李鸢满眼羡慕,“真好,我也想有你们这种胜于友情近于亲情的感情。”说着一边替凝沫满上茶水,“这么说来,那李大夫,是……阿瑶姑娘后面所识?” “嗯……我们的关系就像有个亲妹妹一样,可惜我这个妹妹,一点都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凝沫兀自叹了口气,“这妹妹大了,有了如意郎君,再也不记得自己有个哥哥了。” 李鸢嘴角绽开笑容,“姑娘家心眼小,只容得下那么个人,这样的姑娘是好姑娘。” 凝沫瞅了她一眼,道,“那你呢……口口声声说喜欢我,莫子衿和我,是不是在乎莫子衿多一点。” 李鸢半垂的眼帘缓缓抬起,视线落在凝沫脸上,笑容在她脸上开得愈发灿烂,“莫子衿就是以前的你,你就是现在的莫子衿,哦,不,你就是凝沫,我心尖上的那一个。” 凝沫周身真气涌动,世间万物瞬时凝固,他先是愣了会儿,接着捡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饮毕却又叹了口气,脸上满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 如此看来,李鸢不过是因为莫子衿的关系,爱上了凝沫……凝沫满脸失落,难道真对李鸢动感情了。 借着凝沫使定身术的机会,我赶紧飞身下地,恢复了真身。 凝沫不说吓一跳,也没有料到我竟然就藏在树上,霎时老脸红个通透,“你常这样藏树上吗!” “臭小子,我才没有偷听的怪癖,你以为谁都喜欢偷听偷窥吗。”我暗自呲了呲嘴,“干正事!儿女情长先放一边。眼下异香的线索断得差不多,只剩太子妃,咱们去调查下太子妃,取她身上带异香的物识给白山道士追踪追踪。” 凝沫暗自哼了哼,“怎么想着喊我去了。” 我回想起他所说的,我这个见色忘义的“妹妹”,心里有些好笑,“毕竟是凝沫师兄,有师兄护着我,我就不怕了。” 凝沫想了想,也没有拒绝,留了张纸条在桌上便随我走了,一路上,我十分好奇他的心意,正欲开口问,凝沫像是能发觉我心中所想似的,警告道,“你要是问有关我和李鸢的事,我就不同你前去了。” 我只好把话憋住了,“你这个人……真霸道!” 凝沫似乎已经进入了状态,岔开话题,“这个太子妃,愈发不对劲,听滨说,它查不出何异常,越是查不出异常,越有问题。” 我点点头,“是啊。” “我跟你想的不同,我想的是,今日同你把太子妃劫走。” 啥!!!!! “我们必须用非常手段,眼下,这什么监视,调查,都起不了什么效果。” “太子妃走了,岂不是大乱。” 凝沫勾起了嘴角,望向我…… “娘娘……”门口传来太子妃侍女的声响。 我赶紧咳了几声,“怎么了秋香。” “娘娘,殿下批准娘娘去书房陪读了,奴婢赶紧陪你前去……” “不了……”我又多咳了几声,“我突然有点头晕,不能去了……” “娘娘,殿下那边……” “你替我再跑一趟,就说我突然身体不适,眼下我已经卧床休息了。” 支走太子妃婢女,我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紧恢复真身。 凝沫这什么破招,带走了太子妃,把我留在了这里!我虽能幻化之术,幻作太子妃,但术法要不了很久会失效,如果太子执意要跟太子妃一块,我是肯定要露馅的。 不过转念想想,他这样也是能行的,把太子妃直接带走,总比留在这太子府调查好。 没多久,门口又传来声响,“娘娘,殿下叫我带了太医来给您瞧瞧~娘娘,奴婢进来了……” “……” 好容易送走了这二人,我还没能小憩一会儿,门口又传来声响。 “娘娘……奴婢石英,特来拜见……” 还没等我阻止,她却已经推门而入。 “放肆!本宫准你了吗!”我自然是恼怒的,“你出去!” “娘娘不记得我了吗……”这个叫石英的丫鬟突然话锋一转,“娘娘可真是健忘上次您身上长东西,还是我给了你神药呢。” “你……”我一下子接不上话来,“可你……” “娘娘……是不是头疼恶心,太医却又查不出异样?哈哈……娘娘,奴婢很乐意再为你诊治呢~” “喂!你别过来!……”我喝住她。 这个自称是石英的小姑娘不简单,脚下稳健悄无声息,内力深厚。大致可推断出,现在的太子妃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被她拿得死死的,太子妃具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适,这就耐人寻味了。 “你再进一步,我就喊人了。”我威胁道,主要是我也心虚,毕竟是冒牌货。 “娘娘,您可想清楚了,拒绝我便是将自己彻底放弃了。”石英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威胁,气场十分足。 “我不信。”虽然不知道她所说何事,我思忖着,答得也模棱两可。 “不信归不信,与我毫无损失可言,但是,您可是太子妃娘娘,太子若顺利坐上王位,你便是皇后娘娘,你要放弃荣华富贵,放弃太子这来之不易的宠爱与真心吗。” “不!他不是真心的,他是被迷惑了!”我执拗道。 “要知道,他之前看都不会正眼看你一眼,如今与你如胶似漆,你舍得让他寒心吗……换句话说,我尊敬的太子妃娘娘愿意让未来的皇上坐拥三千佳丽,也看都不看你一眼吗。娘娘,您,难道不希望和太子爷一生一世一双人,流芳天下吗……” “可是……你口口声声说为我好,谁知道是不是在帮我,我不相信你!你为什么要帮我,你告诉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信你。”我灵机一动,试着套她话。 石英听罢停下了脚步。“唔……咱们太子妃猜不到吗?” “你是别国派来的奸细!”我假装咬牙切齿道,“如今能用得一手好毒,如此诡谲多端的,莫过于西边的安国……呵呵,安国与我国恩怨素来深切,我堂堂太子妃竟沦落到被你安国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我冷笑着,“我哪怕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天下将来是太子的天下,我不允许任何人来夺取。”演戏嘛,就要演得像一点,不然怎么钓鱼。 石英听罢哈哈大笑,冷不防一把掀开纱帘,闪现在我房中,若不是我反应快,差点要被发现了。她用手帕遮面,一双眼睛暗得眼不见光。此刻我也知道了,她并不是凡人。 “娘娘是聪明的,可惜,不够聪明。”石英步步逼近,桌边的烛台竟悄然自燃。 “你……你没有影子!” 我一脸惊恐,继续装。 石英丝毫不慌张,“我确实不同于凡夫俗子,不过娘娘放心,我们不是安国人,她们的伎俩对我们来说不过是雕虫小技,我们会的东西远超人们所知,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办得到。娘娘,若我们想要这江山,简直易如反掌,娘娘只要记得,我们是来求合作的,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男人和生活以及江山,我只要找到我想找的那个人,我们,完全可以共赢。”石英的声音带着几分蛊惑的味道,若我是个凡人肯定要被她着小小的法术给搞定了。 我装作被她蛊惑,“你说的可是真的?你要找谁。” 第38章 皇宫秘密 石英笑着,走过来搭上我的肩,“娘娘……这一次让我再来帮你一把,而你,就像上次那样,把我给你的那……” 正说到节骨眼上,突然外面一阵骚动…… “娘娘……娘娘,太子殿下来看您了……” 石英闻声消失,不是消失,她只是隐身藏在了房间里。 天呐,那我还要扮做太子妃和太子周旋。 我瞅了眼镜子里的自己,尽量把自己的神情调整得和太子妃一样。 “芸儿……”太子快步来到我面前,拉起我的小手,我反抗也不是,顺从也不是。望着他含情脉脉的眼,摩挲着着大手也是温暖而又厚实。 这戏着实演不下去啊…… 见我不说话,太子遣散了侍女们,伸头过来猛在我脸颊一啄,“芸儿,想什么呢。” 吓得我花容失色。 说罢又伸手在我额头探了探,“御医说你可能是受了凉,这段时间就不要老给我熬汤到很晚啦。”说着又想揽我入怀。 我借转身倒茶水不露痕迹地赶紧躲开,给他递去热茶,拉着他的手软软地说道,“殿下,妾身今日有些不适,实在是打不起精神,天色也不早了,殿下您喝口茶赶快回去休息。” 太子将茶杯搁置桌上,打趣道“芸儿不是要和我睡才睡得着吗,今日怎么不怕失眠做噩梦了?” “不不不,殿下,芸儿今天实在是身子不适……” 不容我说,太子将我打横抱起,冲我挑挑眉,“说来也有两日没有好好陪芸儿了,今晚我哪儿也不去,就陪我的太子妃殿下,最近本殿下可累坏了,芸儿今晚可要好好地侍奉侍奉我。” “殿下……” “芸儿……”还不等我出口拒绝,太子已经抢过话头。“真是怀念你身上的香味……”他这句话又把我要出口的话给堵住了。 话说回来,我并没有在太子妃屋里发现太多异香的踪迹,床头枕头底下的香囊里有,茶壶里的花茶清香里也有微量妖气。 太子将我放置床榻,伸手压住我嘟嘟囔囔的唇瓣,我顿觉不妙,小心脏砰砰直跳。 这可怎么办,太子要跟太子妃睡觉……这可怎么办……那个小妖怪还在房里,这…… 凝沫,你可快点来救我。 “你今晚有点怪怪的……”太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微弱的灯光下,眼神略显暧昧。“可一点都不乖。” “我确实有点不舒服……”我别过头去,挣开他的手指。“殿下……芸儿眼下真是为难极了……” “芸儿,看着我……芸儿……你……芸儿!” 我怎么敢看他。左躲右躲,太子掰都掰不住。 太子蓦地变脸,用力捏住了我的下巴,眼眸中幽幽地升腾起几丝怒火…… 我垂下了眼帘,还是不敢看他,我心虚,真的心虚。除此之外,我正认真盘算如何同时应付太子和那个丫鬟。 “啊……殿下……” 大概是我的不顺从让太子突然暴怒,薄外衫被一把撕烂,里头的亵衣半遮酥胸,我瞬间傻眼了。 “殿下……别这样……”我双手护着胸,不自觉往床里边缩。 那个隐藏在房里的石英很贴心地施了个小法术吹灭了仅存的那盏火烛。她就是不走!黑暗中我和太子陷入了沉默,我满脑子都在想怎么办,恨不得立刻施个定身术。 可是,太子妃被我们带走一事不就露馅了么。 太子气愤地扔掉手中的薄衫,一把伸手抓住我的脚来扯我裤子,不知怎么,他整个人莫名其妙突然变得很粗暴,眼中似乎都不甚清明。 心怦怦直跳,我感觉大事不妙。不用法术哪里挣得过他,眼看着他要对我上下其手,我急了。 “殿下……不要……殿下,你怎么了,你平时不是这样的……别……不要碰我!你走开……” 我势单力薄,太子异常凶猛,不用法术我就是一个娇弱的姑娘,根本就是案板上待宰的小白兔,他三下五除二都快把我剥个干净了。太子扑上来钳制住我的双手,疯了一样啃咬着我的脸和脖颈,我哭喊着,惊叫着,石英硬是不走,哪怕眼看着这太子和“太子妃”马上就要“少儿不宜”了。 我哭喊着呼唤着太子妃婢女的名字,没有人理我,我愤怒地咒骂着,太子依旧像失去理智般粗暴地要来侵犯我的身体。 忍无可忍! 千钧一发之际,我感受到了烨的气息,就在那一瞬,太子停住了动作,石英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逃之夭夭。 烨来了!我一把将被定住的太子踹下了床,用被子裹作一团,哭成了泪人。 烨点亮屋里的灯,在床边现身,将地上被定住太子又踹得更远了一点。 “烨……你可算来了,你要不来,我今天就……我好害怕……”我变回瑶姬,紧紧裹着被子,哭得稀里哗啦。烨不知道,刚刚那场面有多惊险。 烨见我此般窘态又不好说什么,“你怎么在这儿……跟太子……成何体统。” “凝沫把太子妃劫走了,我在这里顶替她。刚刚,屋子里有妖怪那边的人在,我怕她们发现,遂不敢用法术。”我稳住了情绪,抽噎着答。 “……还好我那时在你额间下了个护身咒,感知你不太好,马上就过来了。那你今天怎么办……” 我擦了把眼泪,“不管怎样,在太子妃回来之前,我都得在这里的。” “好啦,不哭啦……”烨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暗中保护你,你不用害怕……凝沫这个傻小子也不跟我们知会一声。” 我一激动鼻涕吹了个泡泡,“烨,你真好……” 烨转身避嫌,“你快穿衣服睡觉,我和烁在外头守着你,现在没事了。” 我赶紧换上衣服拉住要走的烨,“不行,你不能去屋外。太子他就跟着魔了一样刚刚疯狂地撕我衣服,我怕了他了,要是醒来我可怎么办。” 烨先是一愣,似乎回想了一番,“刚刚,太子确实不清明,他似乎也被什么东西已经控制了……” “我太混乱了,没来得及去看。” “大概又是她们在搞鬼。” 烨化作我桌边的烛台,我自然安心了许多。一翻身,看着他在烛心里打坐,赤身通亮,那一瞬,我觉得烨伟岸俊美得不像话。 “还不睡!”烨眼皮都不抬一下,好像是我的注目让他从睡梦中醒来了似的。 我哪睡得下,我瞅了瞅伏在桌边的太子,心里一阵恶寒。这个凝沫,也太不靠谱了,就把我扔在这里,也不怕我出什么事。 “是不是有光睡不着!”烛光应声而灭,烨瞬而恢复人身,窗外月光照进来打在他素色衣裳上,比月光还要耀眼。 “烨……”我往床里面挪了挪,“你过来一起躺着,就像小时候我们三个挤在一起那样。这里没有外人。” 烨先是一愣,脸上挂着尴尬的微笑,“你也不是情窦未开,如今我们哪能跟小时候一概而论。胡闹……” “来来来……你躺下,跟我讲讲以前你在凡间的故事呗~来嘛……” 我拉烨的衣袖,烨僵在那里动也不动,“瑶姬,别闹~夫妻之间才能一起睡觉呢。我……我可不想跟兮殿下打架,算起来他还是我姐夫的弟弟,我要唤他一声兄长呢。这辈分就乱了……” “你啊,就是个典型的天宫人,这里又没有别人……咱俩的交情,和衣躺在一起而已嘛,难道说,小时候我跟你和凝沫睡过觉还洗过澡呢,难不成,我得要跟你们俩都要结为夫妻不成。”我半支着身子,不停地叨叨着,“你走了,我又害怕。你坐这里一晚上,我也过意不去……” 在我的絮絮叨叨中,烨一脸不情愿地跟我躺在了一块,我笑他死板,他批评我没礼数,打打闹闹中不知不觉睡意深沉,也就那样睡着了。 已是日上三竿时分,我睁开眼,身侧太子莫大的正脸直把我吓得尖叫。他昏睡着,倒把我吓得清醒。张望一阵,烨已经看不见身影,紧接着,我赶紧爬起来,把他外衣扒掉,总不能露馅…… “芸儿。你原来在这。”我正在花园里喝茶,太子竟寻了过来。我模仿着太子妃的一举一动,向太子福了福。 “今日竟不给我更衣,自己跑来喝茶了,调皮。” 我心里又好一阵恶寒,我不走等着你受那异香蛊惑又来对我动手动脚吗……这太子妃真是…… “芸儿,我近来要出趟远门,你好生照顾自己。”太子摩挲着我的手,还想靠过来亲一口! 我借喝茶的动作,避开了。“父王不是禁足了你,今日解禁了?” “四弟参我一本,父王本也是半信半疑,如今城中频出命案,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四弟那边……”太子自言自语,眼中逐渐流露出几分怨毒……与他素日里温润谦和的模样大相径庭。 一回到房里,烨就跟我说,他也觉得太子有些不对劲,“虽然身为太子,多少会有些伪装,但是太子好歹也算是纯良的,今日看他眼神,觉得不是良善之辈,他若心机颇深,可能谁都不知道他是个如何的狠角色。” “曲贤王此举,如隔靴挠痒,没有作用啊。”我玩弄着手里的手帕,不经意道,“我在想,检举那事到底是真是假,而且,妖怪跟太子看上去似乎没有交集,但明显,这太子府怕是早已被渗透了……” 凝沫的气息渐浓,他来了。 “好啊你个臭小子,管我死活了!”我上去就拿肘子猛戳了他一顿。 凝沫急匆匆的,“太子妃妖化了!她已逃了出去,咱们也撤!” 正合我意!我立马跟着凝沫和烨离开,阿兮和众道士正在街上搜集线索。 不少人说,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往北城城门口去了,又有人说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被神秘人带走了,还有人说那人跑进了万芳楼…… “了钰,你带着弟子们先去各个城门口拦截,绝不能让她出城。凝沫和烨,你们去万芳楼,瑶姬,你跟我去宫里一趟!” 我乖乖跟着阿兮走,阿兮把我带到宫里一处偏僻的院落。这是一处僻静的院子,本身华丽的装潢布满蛛网和灰尘,显得破败不堪。 “瑶姬。”阿兮突然转身将我抱住,抱的很紧。 我复而伸手抱紧他。“怎么了。” “我吃醋。”阿兮手上力道又紧一分,他本就天生神力,眼下我真是一动也不能动。“你昨晚跟烨和衣躺在一起,我看到了。” 我忍不住笑了,“朋友而已,我们就跟兄弟似的,别挂在心上。我心里只有你。”还好他没看到太子那副要吃了我的样子…… “不行!”阿兮眉头紧蹙,看得出来他很生气,“不行,从此你跟凝沫和烨不能有任何僭越行为,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跟他同床而眠。” “好啦……”我轻抚他的背,“我知道错啦。昨天我实在太害怕,烨本不愿意,是我硬要他跟我作一处……放心!我保证不会再出现类似的状况了。” “瑶姬……”阿兮的发丝带着花草的清香,轻拂在我脸上,“最近冷落你了……是我不好。” “凝沫才应该感激你,这是他的事,你这么上心,替他奔波,你人真是太好了。” “不……我有私心的。”阿兮放开我,碧色的瞳孔里只有我的身影。“我要把这件事彻底弄清楚……也是为了你……” 我实在想不出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很大关系,可能,解决了人间这些祸患,我母后会肯定他的能力……谁在乎呢,母后不愿意我也是要同他在一起的。 院子里有一汪莲池,与这破败的院子格格不入,开得妖艳得很。阿兮见我发现这汪莲池了,便告诉我,他也是无意中目睹宫中一起凶案,却发现冤魂不远归去,而是沉入了这方莲池之中。 于是我和阿兮一起潜入池底,惊人地发现这底下还别有一方天地。从外面看,不过是一方十几尺宽的小池塘,谁知一下来,穿过一层结界后,竟去到某处秘地,有个偌大的石门。 阿兮挥手在结界内又布了张结界,以保这面的东西出不去。 我和他穿过这堵石门,发现一间满是尸体和瘴气的暗室,这三十多具尸体不是花季少女就是七八岁模样的稚童,而且,还有几具没有心的男人尸体。这些尸体要么还容光焕发,要么就已经长出了獠牙。 阿兮也惊呆了,如他所见,那些姑娘的模样就和万芳楼那些惨死的姑娘如出一辙。我仔细闻了闻,这瘴气的味道和异香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不同的是,没有迷人的香味,但闻着还是有些让人失心智。 第39章 凶尸围城 阿兮赶紧封了我几处穴位,“这瘴气太浓了,咱们先撤。” 有一条密道,我随阿兮一同沿着密道快速前行。走着走着,就听见尖叫声了。 我和阿兮默契地化作两只小飞蛾,飞到密室石门的缝隙中探查。 眼前一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正被四支骨剑钉在了墙上,媚眼如丝的蛇妖扭着她纤纤细腰缓步上前。蛇妖后面跟着一只小蛤蟆精,端着一个小小的方盒紧跟着蛇妖。 盒子被打开,两只通身乌黑的飞蛾飞了出来,凶狠地扑向了男子,不出一刻钟,男子被这两只黑蛾吸干了气血,接着,两只黑蛾从吸血处钻了进去,片刻,男子干皱的皮肤又充盈起来,皮肤上布满了小疙瘩,像是一张包骨皮被填满了什么东西了似的,我看得差点吐了出来。 明显,她们在养什么东西……两只蛾从男人耳朵里爬了出来,颤颤巍巍,掉在了地上,竟然死去了。 阿兮偷偷告诉我,“应该是蛊虫在这男人身体里产了虫卵。蛾产卵后就会死去。” 阿兮带着我继续沿着这条长密道走着,里面可谓四通八达,不是陈放尸体就是关押着活人。可谓是一个小规模的地下城。越往里瘴气越浓,不知走了许久,才柳暗花明,到了一处瘴气稍微稀薄的地方。 我刚要喘口气,阿兮立马又带我幻化成飞蛾,躲在了脚下的石缝里。就在那一瞬,眼前的石墙穿进来一个人——正是太子!他似乎很熟练地又念了句咒语,突然从身侧的墙穿了过去。 果然,这太子和妖怪勾结!难怪我们找不到罪恶的藏身之地,原来就藏在这皇宫的地下,层层结界包裹得严严实实! 太子的脚板在头顶匆匆掠过,我偷抬起头瞅他,只见他念叨着咒语又穿过了另一堵墙。看得出来,他用得很是熟练,而且这里面,比眼睛看到的场面还要大…… 为了跟上太子我和阿兮立马化身成为小虫,跟着穿墙而过。却不知为何,却穿回了方才第一间陈列着尸体的房间。太子已不知所踪。看来是妖怪用了结界术法,专门防止跟踪。一些重要的场所和秘密,我们还是探究不到。 “太子用的是隔空传送秘法,传到哪去了就不得而知了。”阿兮望望四周,径直走到尸体边好一阵查看。 我跟了上去,看到阿兮把板上的少女尸体翻了个身,刚把她长发撩开的时候,我看到姑娘衣襟里有什么东西。 “咦?”我伸手把她衣领往下扯了扯,发现原来是一条乌紫色的痕迹,一直延伸往下。我把她衣服扯下去更多,也顾不得阿兮在场了。这条乌紫色的痕迹顺着她的脊背一直从颈椎根部笔直延伸至胸椎,不算很长,但是在少女洁白的背上显得触目惊心。并非纹身,看着就像是从身体里长出来的树根似的。阿兮顺手也将周围几个人的背部查看了一番,果然都有痕迹。除此之外身上也没有其他痕迹了,这种特殊的符号让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这是什么?”我情不自禁发出了疑问。 “太子妃身上也有,看起来也不像好东西。”阿兮手一挥,将所有人衣服穿戴整齐,“外面的尸体没有这些痕迹。” 虽然没发现太子妃,但是,此行收获倒还不小。莲池地下的一番天地让我们一直追踪的事情似乎有了些眉目。 明显,这些尸体,是用来做实验的,而且有一部分身上带有奇怪的图腾。 一行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没见过……”白山弟子这边也摇了摇头。 阿兮也跟着皱了皱眉头,“这个古书上会不会有记载……” “我派人去查。而且我潜意识觉得应该某些巫蛊之术有关。”烨说着偏头看向了白山了钰,“你带众师弟也回去查查……” 我伸手去拿阿兮手里画了图案的纸,刚覆上阿兮的手,眼前猛地闪过一瞬画面——我眼神涣散地站在朦胧的雾霭之中,周身镀着金灿灿的阳光,素色衣裳上满是污血,宛若浴血涅盘新生。阿兮举箭指着我,眼神是那么冰冷决绝…… 我吓了一大跳,触电般地弹开了。 我这一举动倒把大伙儿给吓一跳。身侧的凝沫夸张地咧了咧嘴,“瑶姬你干嘛吓死我了,气氛严肃着呢。” 我心正慌着,被他这一吼弄得心里好不是个滋味,没好气踹他一脚,“你吼我?!”这个凝沫真是讨人厌! “好……那今日都散了,好生休整一番,等天色暗下来还得忙~” 我不太想让阿兮知道我方才所见,他最近为这无心尸忙前忙后。而且,我觉得方才所见一定又是预兆,看起来就不乐观,甚至让人难以接受。 只是这次那个女的,是我?还是李鸢? 我把凝沫拉到一边,偷偷说,“你今晚别去守城南了,你最近勤去点李鸢那儿,最好盯紧她了……” 凝沫挑眉,狡黠笑道,“怎么了?生怕李鸢不把我吃了不成。” 我不想跟他开玩笑,扯了扯嘴角,一脸鄙夷,“太子妃这边出了事,李鸢情况肯定也不乐观。” 凝沫嗯了嗯,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我不放心地朝他背影喊了句,“切记啊,李鸢穿素色衣裳时一定盯紧了……”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跑得贼快……我思绪幽幽地飘回两千岁那年中咒术虐杀无辜仙侍之事,心里慌乱得很。 “怎么啦?”烨慢条斯理地从内厢走出来,说着把我给幼幼的那支凤簪插回了我头上,也把我思绪拉了回来。 “嗯?这不是给幼幼防身了吗。” “唔……你更需要!” “谢谢烨~”我扶正了头上的钗子,想到方才所预见之事也不多问了,我把它带在身上,烨能随时知道我的处境,也未尝不是见好事。 烨解释道,“幼幼不担心,我在她眉心也下了道法术,她若遇到危险,我能感知,而且她也很乖不乱跑……倒是你……”烨无奈地摇了摇头,“天天到处跑,一不留神就惹上事了,怎么跟小时候还是老样子。” “哈哈,”我偷笑,“我现在可比小时候厉害多了,一般人还是打不过我。” “不管怎么,你还是乖乖戴着……”烨撇了撇嘴,一瞬间跟我认识的那个白衣飘飘的温润仙子有些许出入。他倒是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我说话,像是……很生硬地学了凝沫的口气。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不管怎样,如果事情一定要发生的话。容我自私一点,我希望那个人不要是我…… 按照会上商量的,太子妃凭空消失,极可能已经被妖人接走,线索已然断裂。眼下我们要保证城中任何异动,以及太子妃如若再度出现,定不能再失良机。我们守住四方城区继续进行排查,观察着一切异动…… 太子妃不见了,太子府也乱,派人出来找,只是不知道这太子为何不见踪影,明明才看他跟那几个妖怪扯上干系了……尤其是那个魅妖,能力不可小觑,与我们几个都能抗衡许久,至少也到魔君级的地位了。 月光如水,夜市零星的街灯与天幕的繁星交相辉映。来人间不知不觉也有段时间了,这段时间,倒还是发生了不少事呢…… 阿兮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神来,望着他碧玺般的眸子,不觉喜上眉梢,同样是这样的月夜,还是这双眼眸,也还是这么俊朗的容颜。 “看你心不在焉,是累了吗。” 我忙摇头。 阿兮又问,“平日里鲜少见你穿鲜艳的衣服,今日怎么穿红衣裳了。” “今儿心情好嘛。”我才不会告诉他,我预见之事。 阿兮笑而不语,突然我有点怀念他爽朗大笑的模样起来。 “阿兮……我感觉你变了好多……一千多年不见,你变得越来越像个天宫人了。你可不需要变,以后是我嫁到西丘来,你又不用住在天宫……” “哈哈……”许是我认真的模样逗得阿兮笑出声来,道,“……等凝沫飞升了,我就再来提亲好不好。” “凝沫这小子憨得不行,等他飞升,我都老了。既然迟早要嫁的,不如就今日择良日而……”我刚想调戏下阿兮,突然我们同时发觉不远处有动静。 只见不远处黑气涌动,十分明显,越是寂静的夜越是像要发生点什么。我环顾四周,随行的白山弟子似乎也发觉了。他们各个攥紧了手中的剑,我跟他们一样,蓄势待发。早就心里痒痒了,想大开杀戒。 “按兵不动……”阿兮扬起手来,示意大家稳住,“这妖气从未如此盛过,一直都隐藏得很好,今天这番,很是蹊跷啊。” 确实,一直以来,我们苦苦寻找他们的踪迹以及来源,都不见半点踪迹,眼下我们重重部署,它倒要现身了。 指不定有诈…… 不等这妖气更盛,蓦地,一阵风过,妖气却突然散去了,不是消失不见,而是散落在城中各个角落。 在我们还摸不清头脑时,一位白山弟子眼尖,指着远处跑动的黑影惊呼道。 “有凶尸!” 只见暗夜中灰白色的青石板上,黑压压的暗影蹒跚挪动着,果然,待他们走近,一个个面目可憎,都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不,本来就没有活人气息了,就是鬼。 “啊——有鬼啊——”已是深夜,街上有打更者游走,撞见这群不善之物,吓得魂飞魄散,双脚一软,晕倒在地。 眼见凶尸逼近要加害于人,不等阿兮出手,白山弟子开弓一箭便毙之。化作青烟,灰飞烟灭…… “这些凶尸不是厉害角色,白山弟子你们也不要掉以轻心。我和阿瑶姑娘暂留在这查看事况,你们先上。” 白山弟子们一齐出动,衣袂飘飘,飞檐走壁,道法与剑术齐施,很快,便解决了不少凶尸。如此振奋人心的场景,若是凡间小姑娘看了,还不得芳心荡漾。 “瑶姬,你发现没有。”阿兮永远都比我看得更通透些,“你看,这些凶尸,长得都差不多。” 我定睛一瞅,虽然真的长得很吓人,但不管是站着的,趴着的,还是躺着的,或者钉在墙上的,似乎都长得差不多,且长相几乎都像是分身化的……我脑海中闪现出那日所见,那个精壮的男子被吸干精血后,体内被种下了不少虫卵…… “虽然数量很多,但是看得出来,是某一批尸体的分身。那日我们所见,妖怪在人尸身上产卵,不会与这事有关联?” “我也这么觉得,若仔细辨认,那日那蛇妖种下的,似乎是古书上说的一种‘异生蛾’,本体没有攻击能力,靠操控死物来获得食物,常食活物之精血,然后再宿之体内……这种阴险的东西来了人间,怕是难以根除。”阿兮眉头紧缩,“魔界的东西,真是祸害……” “不过,它似乎不具备什么异于常人的攻击力,不过是费些劳力罢了。”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变幻着手式,施出了灭灵火阵。灵火烧身,凶尸们痛苦万分,异生蛾纷纷脱离宿体,在熊熊灵火之中化为灰烬。这么弱还敢这样造次了,真是没了规矩了。 白山弟子们纷纷感慨神奇,虽然他们的战斗力也不弱,以一敌百完全没有问题,但我这招轻轻松松将一公里以内的凶尸烧得灰都不剩。 “不愧是仙人……” “真厉害,我们要修多少年才能修到她们这般……” “要更加加油了……” 其实除了白山,还有几家修道子弟也想随我等于身侧,但是都被我们拒绝了,只因当年那个一身孑然的白山弟子微言,我更倾心于白山。这是性命攸关的事,自然品行和能力都得过得去。 阿兮站在城墙前,一脸风清云淡。是的,我们知道,今夜可能远远不止于此。 也不知道凝沫,烨那边是什么情况,远远望去,仙气涌动,怕也是在与这些凶尸缠斗。 我和阿兮飞身悬至半空,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片人头依旧源源不断地涌向四大城门,平日里安静祥和,探查不到半点踪迹,如今竟主动出击,那个臭妖怪是练就了什么厉害妖术吗。 第40章 失控的李鸢 我准备再度拔出簪子施法,阿兮制止道,“先不妄动,那妖怪本身没有什么厉害的招数,但却会吸收他人的法攻长自身法力。我怀疑,他今日是要干大事,放出这些凶尸来,是为了吸收众人之法力的。” 我环顾四周,众人正杀得正酣,法攻杀伤力最大,解决得最快,范围最广,纷纷改成了法攻,更有白山弟子组成法阵,集体法力输出。 “得,万一真的在偷我们的灵力,待会儿我们岂不是干他不过。” 阿兮眉头紧蹙,赶紧号令,“所有白山弟子!莫用法攻!谨防有诈!”他暗自捏紧了拳头,“这凶尸太多了,不用法攻,以一敌百,消耗体力太多,也不是对策。” “这个臭妖怪使人海战术,前后都是坑,坑死人啊。” “瑶姬,你那时神力显现,是不是可以读心,拥有控元术的天赋。” 我点点头,那年我初显这类能力,虽然显现出天赋,但我已经很久没有试过了,而且那时候在神尊手下修习时,他并不许我修这类控元术,说是耗自身神识与元气,极易遭反噬,走火入魔,不过眼下特殊情况也不是不可以冒险…… “只是,我的神力天赋虽然显现了,但是,我并没有精修过控元术,自己看过一些书,会一些很基础的控制术,而且时间持续很短。我曾经试过控制师弟帮忙抄书,也就管用了一柱香时间。” 阿兮背起手,注视黑压压的尸群良久,伸手指着某处道,“你今天试试。我就在你身边,出不了什么事。” 我顺着阿兮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混乱的人群中,有个面相最恐怖,面色青黑,长着长獠牙,满脸青筋的凶尸。虽然它和其他凶尸的行为并无其二,但是面相看上去确实是饱受摧残的。估摸着,这指不定是母体。 我领会了阿兮的意思,如果能控制住母体,兴许,能够控制住一部分凶尸为我所用。 我变幻着手式,凝聚灵力至头部,阿兮飞身过去,将那个疯狂晃着脑袋的母体挑了出来。它白晃晃的眼珠子与我一对视,便乖巧了起来。我闭上眼睛,用意念控制他去与其他凶尸搏斗,这时,不只是它,尸群中多具凶尸纷纷“倒戈”,母体与子体之间的联系很深,看起来,这妖蛾子也没有很深道行…… “太棒了!瑶姬,你自学的精神控制术法能运用至此,天赋颇高啊。” 我当然也很是欢喜,怕中断了控制,不敢分心丝毫。 眼下大群凶尸中有一小股反水,自然帮了不少忙,刀光剑影中,防线被我们一再压后,往城中集中。 不过支撑了半柱香的时间,我气血直涌脑门,冲得我头昏脑胀,不得不收手。斗了好一会儿了,一直并未见凡人士兵加入,按道理,每日城中都有巡逻的护卫。 我飞身至半空,小小勘察一番,这才发现城中凡人不知何时早已陷入昏睡状态,看来今日是专奔向我们而来。 也是,我和阿兮都直探老巢了,怎么坐得住。 我愤愤地道:“早知道今日会这样,那会子就把他老巢毁个底儿朝天了,就不会有这样一大群凶尸烦心。” 阿兮一边应付着那些杂碎,一边笑道,“无妨,成不了大气候,我们只是暂未找到破法,总会攻克的!” 我们地处最靠近皇宫的城北,此刻城东城南仙气繁盛,城西是烨所在之处,仙气逐渐减弱,想必烨也猜到了这一点。 我们将凶尸的防线一再往城中集中,我们也因消耗过多体力,显得有几分疲态。烨带着众仙道从城西来我们会合。烨将几具尸体一齐摆了出来,急匆匆道,“我又发现了那个印记。”说着,将这几具尸体翻了个面,露出背上的印记。 “你的意思是,那些印记与此事有关。” 烨肯定地点头,“这些凶尸鱼目混杂,里头有带有这些记号的,还有异生蛾幻化出来的。但我能肯定的是,这个印记与他们被控制这事脱不了干系。” 阿兮仔细查看了尸体,道,“这些人已死,魂已失,查不出个所以然,目前,太子妃跑了,可以肯定的是,她身上也有那个印记,太子妃对于我们来研究这个印记十分重要。” “肯定不止太子妃一个,虽然目前我们找到的这些带有印记的人很少,但是像太子妃这样混杂在人群之中的不在少数。眼下我们可以去排查那些我们觉得可疑之人,只要找到一个,我们就有了线索。”烨起身环顾四周道。 我与阿兮表示赞同。 阿兮往城东方向望去,城东仙气氤氲,凝沫这小子还在用法攻…… “眼下,我确实有一个很怀疑的人。” 我似乎跟阿兮想到一块去了,联系种种,妖气,异香,失智,还有印记……所有的线索都串了起来。除了太子妃,还有一人身上也许也集齐了所有的线索。 “你是说……”烨恍然大悟,“李鸢!” 阿兮半垂眼帘,“世间一切巧合,绝非偶然,且不说她为何与瑶姬长得一模一样。”阿兮闭上了眼睛,语气莫名苍凉,“就看李鸢究竟是何人……” 城东一声巨响,打破了暂时缓和的气氛。 我等飞身至屋顶,只见袅袅寒气中闪现一席红衣。是那个九尾狐!今夜果然有鬼! 还不等我们与她交手,她飞速躲闪着身后的攻击,脚下步步结冰凌,看样子凝沫与她交上手了。 烨赶紧追上去,阿兮则一把紧拉住我,不许我插手。 烨眼疾手快,预见她落脚之处,暗中结的灭灵结触发,激活了灭灵阵,将她困在其中。 我们这才迅速跟了上去。 小狐狸狡黠的眸子半眯,抄起双手,一脸无所谓。“以多欺少,各位仙上也不嫌丢人。” “呦,还好意思说丢人,谁老背后捅刀子呢。”我忍不住怼她。 小狐狸一双媚眼贼溜溜在我们一行人脸上来回扫视,似乎在想什么应对之策。正当烨要将这女妖收入降妖袋中,凝沫赶到及时制止。 “烨,且慢!”凝满身怒气,恨不得将她以冰凌贯穿。“说!你偷偷潜入李家对李鸢干了什么!” 狐狸朱唇微勾,“公子可看到我干了什么,你不也看到了,李姑娘她并无不妥呀。” “我信你个鬼!”凝沫想要出手打她。 “无妨,已逮住她了,有的是机会算账。”说罢,烨将她收入了降妖袋中。不愧是天界的神将世家,烨竟然随身带了降妖袋。 “李小姐如何了。”听他这样说,我赶紧问道。 凝沫摇摇头,“跟其他人一样。眼下整个京城被毒障包裹,结界以内,平民百姓皆昏睡。城东你们放心,凶尸并没有很厉害,那些道士应付得来。我胆心的,是李鸢,那九尾狐潜入李府不知对李鸢施了什么术法,眼下虽无异,我怕……” 突然,我心口一阵绞痛,眼前倏地发黑,太阳穴开始突突地疼,脚下一软,阿兮赶紧扶住了我。 “你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想要自己更清醒一点。紧抓住阿兮的手,脑海中不断闪过白天看到的那副画面——阿兮拿箭指着满身血污的我……我心中一阵不安,难道,我预见的场景中,那人真是我?! “别离开我……阿兮……我害怕……”脑袋里仿佛藏了什么东西,此刻正要蹦出来一般,真是钻心地疼。我冷汗直冒,使不上力气,任由阿兮将我拦腰抱走。 “去……李鸢,要看住李鸢……”我咬牙道,不管那人到底是我还是李鸢,我都不能让那一幕成真。 “烨,凝沫,你们二人去看住李鸢,今晚一定没那么简单!”阿兮吩咐完他们二人,速将我抱至安全的地方。 我的头痛欲裂之感不减反增,阿兮为我输真气疗养,才浅浅压制住,头重脚轻,时不时还是像有针扎似的。 “这是怎么了,怎突然如此反常。”阿兮轻轻托起我的脸,为我擦去脸上的冷汗。 我摇摇头,“头很痛很晕,我想睡觉……” 阿兮紧咬下唇,眉头紧蹙,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双眸是我不曾见过的深沉。我攥着他的手,生怕一放手他就离开了我。阿兮已抓紧了我的手,他像是比我还要紧张似的,手心是凉的。 “我害怕……阿兮……”我害怕,我看到的那个人是我,我怕我伤害谁,我怕阿兮拿他的箭指着我。 “傻丫头,我在这儿呢,我们都在,不怕。” 我摇摇头,阿兮不懂,他若拿箭指着我,用那样冷酷的带着杀气的眼神望着我,宛如万箭攒心。我害怕再发生西丘那样的事,那个令幼幼害怕的我,那个完全陌生的自己…… 阿兮唤来白山了钰,“了钰,你去嘱咐大家,别轻易用法攻,凶尸必诛之,凶尸之中有身怀图腾印记者,别灭口,留做研究。” 我趁阿兮交代了钰的当儿,扶墙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阿兮,我们一同前去罢。”不管究竟如何,我都不能让阿兮只身在这里守着我,孤立无援,如果我真危险,阿兮也就危险了。 所幸凶尸大多由异生蛾所幻,哪怕被一顿屠杀,所留尸体并不多,大多成幻影凐灭。 经过大家合力诛之,只剩为数不多的凶尸被从四方集结于城中,重重包围,插翅难逃。但这之中,鲜少有发现印记者的存在。 烨从城东赶来,使灭灵阵,将这一批凶尸禁锢在法阵内。我赶紧问李鸢的状况。 “尚可,不见有何不妥,昏睡着。”烨将视线移回至我身上,“你如何了,我在你身上下的护制有异动。” 我摇摇头,“不知怎的,头痛不止,心悸难安,周身乏力。” “可还记得我说过,我用火神族神血在你身上下了护制,驱魔辟邪,你有异样我能感受得到。” 我点点头,“记得。” “你可还记得,有一日,你晕倒在路边,是凝沫将你唤醒。” “记得,那日凝沫说我倒在路边,我也觉得莫名其妙的。我就好好地走在路上,一下就意识全无,不知发生什么了。” “寻常几次只是感觉有邪物逼近,但这两次不一样。那日凝沫与我正在一处,突然感觉护制险些冲破,我忙叫凝沫来救你,可是凝沫赶来时却并未发现有何不对。”烨面露疑惑,又道,“你暂且放心,我这护制还挺强的,一般的妖物是伤不到你的。” 我轻笑,“你们都好强,同样的年纪,我就显得过于愚钝了。” “这有什么,我们保护你,于情于理。” “于欢……”突然有道士惊呼。 顺着声源望去,一个满身是血的道士正往这边赶来。“快去救他们……李姑娘被邪物附……”话还没说完,那于欢道士便咽气了。 李鸢?又像上次那样了吗。 阿兮闻声赶紧飞身赶过去,我拖住烨带我一起赶往城东。这次不一样,李府方向有浓郁的妖气盘踞,李鸢这次真的是被附身了。 李鸢身手敏捷,每次都躲开了烨的灭灵阵禁制,不管是阿兮的箭还是凝沫的冰凌都近不了她的身。她手持暗刃,身手异常敏捷,近身的道士尚未反应皆毙命。她长发散乱,一席白衫几乎被鲜血染透,双目泛着幽幽绿光,果然是那个九尾狐搞的鬼。只是,平日里娇弱的李鸢,今夜未免也太强了些。 “怎么回事……”烨问凝沫。 “本来好好的,突然她就将我控制,帮她打开结界了。等我清醒过来时,她已经将护在李府的道士皆杀死了。”凝沫脸上难得的认真严肃,望向我,“是九尾狐的媚惑术,这次她是被妖魄上身了,但我根本抓不住她。” 九尾狐的身手我领教过多次了,灵巧迅捷,与我大哥风神的身手有得一比。不过今日这个九尾狐,比上次我见识到的,又要强了几分。 阿兮道,“恐怕,今夜我们的法攻又被那妖物转化吸收了,否则这九尾狐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 我表示赞同。 于是,为了抓住这李鸢,他们三人紧密合作,烨在各处埋伏,暗设灭灵结,她总归是要落地的,只要落地就是机会,凝沫去攻击她,让她落网。阿兮张了一张大结界,不让她跑掉。我坐在屋顶,虽然不能帮上忙,倒是好好看了一出戏。 李鸢似乎发现了我,突然朝我奔来,我一个激灵飞身下地,关键时刻掉链子,我突然又头痛不止,心中一悸,引得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她手中利刃直直向我逼来,挡了几招,她出手十分狠厉,眼下我身体不适,根本没有太多力气跟她耗。情急之下,与她近在咫尺,我不由得瞅准时机用了控制术。李鸢中了术,顿了顿,就是这一瞬,烨用灭灵阵禁锢住了她,凝沫也冻住了她下半身,让她不得动弹。 我肩头隐隐作痛,低头一看,左肩已被李鸢划伤。 好在只是凡界兵器,伤不了我。我稍一运功,伤口便愈合了。 第41章 玲珑蛊 “可算抓住了。”我松了口气,这九尾狐,可要好好地跟她算上一账。 李鸢挣扎无用,只得冷冷地望着众人,跟那九尾狐如出一辙,她倒是先冷哼一声,“别以为抓住我了,这小姑娘就有救了。”她像是吃定了我们拿她没辙。 灭灵阵不仅可以困住妖魔鬼怪,但凡有灵气的人都逃不脱,包括神仙。我身上带着灭灵琥珀,便对我没有用。我二话不说,上去一把将她衣襟扯开,光洁的后颈赫然生着可怖的图案。“果然!有印记!” 阿兮神色晦暗,“倒是自投罗网,跑了个太子妃,来了个李鸢。” 烨伸手催动法阵,想把李鸢体内的妖灵给逼出来,半晌,李鸢不为所动,妖灵丝毫不受影响。她美目半垂,绿油油的眸子狡黠地半眯着,似带着得意考量着面前的每一个人。李鸢长了我一样的面容,这贱贱的表情看得我恨不得一耳光把宿在她体内的狐灵给打出来。 烨收了手,甩了甩衣袖,道,“凡人之躯受不起降妖袋,这李鸢怕也只能困在阵法内。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妖灵逼不出来,这也不是个办法。” 我望着困在阵法之中满身血污的李鸢,虽然那九尾狐确实可恨,但李鸢好端端染了满身杀戮,若得知今夜所为,这个阴影在她心中也会挥散不去了。正如当年,我虽不曾有意识杀害了那些护卫,没有任何人怪罪过我指责过我,但那份恐惧和自责,铭刻于心。 我低头看了看我素净纤细的手,这么干净,可往事历历在目,那个梦记忆犹新……不自觉我的身体开始心跳加速…… 又开始头痛了…… 我抱着头蹲了下来,天旋地转中蜷缩作一团。感受得到眉心的那滴神血隐隐约约闪动,是烨所说的,是有什么在冲撞着护制? 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我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阿兮赶来将我抱起,“瑶姬你可还好……” “阿兮,千万不要让我睡过去,我的意识快撑不住了。”我拼命攥着阿兮的衣角,不敢放手。 烨赶过来,同阿兮一同发动功力,替我压制身上不适。 “哈哈……没用的……治标不治本。”见我异样明显,李鸢原本涣散的双瞳又焕发出光彩,闪着幽幽绿光,在夜色中明艳又诡异。 凝沫扭头给了她一个凶狠的眼神,“你什么意思!” 李鸢勾了勾唇角,懒懒地坐在地上,慵懒中透着万种风情。“不可说,你猜……” “与你们有关……”凝沫走向李鸢,每一步都带着逼人的寒气,“从你们夺玄天山开始,你们控制过她,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李鸢直了直腰杆,像是有了几分兴趣,“呦,凝沫公子是想杀了我吗。我是鸢儿啊,你仔细看看,我和她长那么像,也说不准,我就是……她~”李鸢直指我而来。 空气凝固了一瞬,继而被李鸢的放浪形骸的笑声打破,“逗你玩儿呢,小仙子,瞧你紧张的……哈哈哈……啊——”还不等李鸢嚣张地把话说完,烨推动法阵,也给了她点颜色瞧瞧。 凝沫止步于法阵前,周身真气涌动,要不是有法阵护着她,李鸢此刻已经被冰冻三尺了。 疼痛感稍微控制住了,我紧抱着阿兮,冷汗涔涔。太难受了,令我有些分不清楚现实与幻觉,我都在怀疑此刻我是不是正在梦中。意识尚存之际,我拼命地让自己竭力保持清醒。 阿兮温柔地搂着我,倚着他支起发软身子,我望了望那个嚣张的臭狐狸。“你话里有话,那个治标不治本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觉得她不是开玩笑。 李鸢架起二郎腿来,视线悠悠飘到了我身上。她清秀舒展的五官搭着那样妩媚多情的神情,让我看得有些发怵。“也罢,我若不说,你们便猜不到的,既是主上的秘密,想想,我就还是不说了。”她的视线飘忽不定,继而又落在了阿兮身上。“俏公子~你知道的,她比我可可怕多了。哈哈哈……某一天,站在这里面被禁锢的,说不定就是她……” 阿兮半垂了眼帘,轻蔑地望了她一眼,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她这般吊人胃口,烨也觉得有些愠恼了,“我记得,九尾狐可将自身魂魄复制成若干份,只要主魄未死,便可重生。所以你如此嚣张,是因为有后手。” 李鸢媚笑着,“小公子这说的什么话,我们九尾狐好歹也是大妖族,分身之术出神入化,只要有一丝魂魄尚好,便可重生。” “哦~那可真是小瞧你了……不过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引魂术。”阿兮将我托付给身侧的烨,幻化出神弓,对准了李鸢。 引魂术——是西丘百花谷的仙术,只需以一缕残破魂魄为引,可以招引来其余残魂。想想,九尾狐的分魂本是同根生,相互之间存在感应。可行。不过挺意外的,阿兮会百花谷引魂秘术?大概率是诈她的了。 本来嬉笑怒骂的李鸢,突然收住了笑容,“你是花神族人?” 是啊,九尾狐一族依仗着西丘百花谷照拂,对付九尾狐,百花谷有办法。 烨给阿兮施了道法,让他不受灭灵阵阻碍。凝沫站在灭灵阵一侧,微微出神,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可记住了,要灭你,我能灭得干干净净。”烨周身真气涌动,碎发在风中凌乱,眼中透着杀气,是我不曾见过的一面“万物皆有灵,你修行不易,如果你说出她身上的秘密,我考虑放过你。” 李鸢勾了勾唇角,“我岂是怕死之辈,今日若死,虽有憾,不足惧。只是这李鸢,你真的舍得她死吗。她身上的秘密,不想知道吗。太子妃眼下已死,线索已断。这个李鸢实在是很珍贵哦~不想知道印记的秘密吗?” “有印记的不只她一个,不足惜。” “是,对于你们来说,凡人的生死如蝼蚁一般,但她的生死呢。 ”李鸢将矛头指向了我,“李鸢若死了,她亦万劫不复。” 凝沫眉头紧锁,“你到底什么意思,李鸢与瑶姬之间有何牵连?” “她在故弄玄虚。”烨神色紧了紧。 我觉得不对劲,让阿兮仔细瞧了瞧我衣襟里头,并未发现印记存在。听着她这意思,我似乎也跟李鸢一样,也应该有同样的印记,难道李鸢若是死了,我就会像她这样不受控制吗。我灵光闪现,难道……我方才的头痛不止,心悸不断,跟这个有关? “我身上并没有印记,我与李鸢有何联系?” “告诉你们也无妨,总有一天你们也查的出来。我们在李鸢身上种的,是玲珑蛊,一脉相承于玲珑锁……嫉妒,仇恨,怨念,执念……对它们而言可是好养分。李鸢执念那么深,供得起玲珑锁,你嘛,说来也奇怪,明明是神仙之躯,按理与魔界之物天生相斥,竟也种得下玲珑锁。那是因为,你的神魂有缺,而且是先天残缺……哈哈哈哈,因此,你的仙体保不了你,你元神的这个缺口被玲珑蛊补上了。”李鸢绽开得意笑容,“说来也巧,李鸢的魂先天也是残缺的。你二人又长的一副面孔,说不定,李鸢也许亦是你……” 玲珑蛊玲珑锁……我觉得脑子里很乱,乱极了。胡言乱语,我以为我与李鸢之间有何牵连,原来竟是故弄玄虚! “我们见过,你记得吗。一千多年前,青衣坊,一个被救走的张小姐。”我走上前质问她,仿佛在勇敢地面对梦境中那个同样百般风情的“我”,向她宣战。 李鸢似乎早就知道了,“你们察觉到我们之前,我们就知道你回来了。小仙子,你以为,你身上的怪事,是怎么来的。” ……原来,我们未曾有防的时候,已在局中了…… “但你今日所言,几分真几分假?多是信口雌黄,蛊惑人心罢了。那时我下凡游历,仙灵被封与凡人无异,是中了你们的毒害才伤得我元神残缺。李鸢与我并无关联。今日你把这些串在一起说给我听,又是想诓骗我去做什么?当年的事,眼下你们做的这些伤天害理之事,这一笔笔账,我都记着,总有一天我要跟你们清算!” 李鸢听闻至此也站了起来,抄起双手,仔细打量了我一番。“一千多年前,我们探索玲珑锁之术刚有起色,拿玲珑蛊在你身上做了试验,没想到蛊种活了下来,这也是为什么主上能够轻松控制你的原因所在。纠正一下,玲珑锁毕竟是魔界之术,并不是想种就种得成的,曾经身中玲珑锁之术的神仙们多是自身有痴念,方能供玲珑锁扎根。我方才也说过了,你天生元神残缺,所以即使玲珑蛊还不是玲珑锁之术,侵蚀你亦不是什么难做到的事。你信不信由你,我之所以告诉你,是因为,即使你知道你身上古怪的来由,也奈它不何。你难道敢告诉别人,你身中玲珑锁?哈哈哈哈……” “不!一千多年前,我明明已经解了!” 李鸢哈哈笑了,“别天真了,我刚刚说过了,它填补了你残缺的元神,你如何除。我话已说在前头,玲珑蛊虽然还不是玲珑锁,但一脉相承,解蛊之法,只有魂飞魄散。要怪,就怪你为何天生神魂残缺,为何元神破损……”李鸢不忘感慨一番,“主上大业如此,我已死而无憾……” “啊——”烨催动法阵,李鸢不敌灭灵阵,跌坐于地。 “瑶姬,你别听她胡说,这狐妖故意的,讹你呢。”凝沫想拉我离开,我不为所动。 此时的我,早已听不见其他人,如五雷轰顶,如置身冰窟。真相如此残酷,我是信的。好像也只有这样,我身上许多事情才能解释得通。阿兮早就怀疑了,所以他那时说,沦落与否,就看李鸢了……我回头望了一眼阿兮,他眼中似有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阿兮早就怀疑了,所以,他紧抓着这件事不松手,也是在替我调查。 “哈哈哈哈……你身为天界人,如果被知道感染了玲珑锁,就不只是罚诛仙台了。得要……挫骨扬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李鸢说着,扬起了嘴角,还伸出食指在嘴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简直嚣张至极。“今日你们杀了我,主上会替我报仇。你,就等着跟我一起被剉骨扬灰……” 烨再次催动法阵,李鸢痛苦得趴在了地上。我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仿佛此刻是我在里面,蜷缩着挣扎着…… 天际开始泛出色彩,朦胧之中,一道光从我身侧掠过,那一瞬,狐妖的妖魄惊恐地从李鸢身上脱离,光从李鸢耳侧擦过正中妖魄,不差一分一毫,阿兮算得刚刚好。 看着消散的狐妖之魂,我的魂魄似乎也跟着走了。 狐妖的妖魄已散,李鸢陷入了昏迷,我心如死灰……有点万念俱灰的意味,似乎所有可见的未来都呈现出了死气。 凝沫将我拉到一边,不断告诉我那狐妖在骗我,九尾狐擅长蛊惑人心,不要被她骗了。 阿兮搂过我的肩,告诉我一切都好,什么事都没有,那些都是假的。 烨轻拍我的头,说我傻,怎么就信了那狐妖的一派胡言,我定是中了她的妖术了。 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他们不懂,若我终有一天会像李鸢这样,与他们为敌,伤害无辜的人……那时候,会像对待李鸢这般对待我吗,会将我挫骨扬灰不得超生吗…… 沐浴后我在铜镜前好生照了照,背部光洁无瑕,并没有那所谓的印记,回想起狐妖那双眼睛,我心有余悸,但愿这一切都是假的。 感受到阿兮的气息,我赶紧穿上衣服。阿兮推门而入,今夜他将他历来随意的头发束起,更添了几分天宫人的味道。 相顾无言,我投入他的怀抱。面面相觑之间,情谊都在眼神交错之时领会。 “还是难以释怀吗。”阿兮与我十指紧扣,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不是难以释怀,是难以接受。”我摇摇头,心里堵得慌,“你其实知道那狐妖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对不对。” 阿兮不做声,我继续道,“从听白山道士说疑似玲珑锁现世开始,你其实也在猜想,我当年身上咒术之事对不对……” 阿兮的喉结动了动,良久,“嗯”了一声,似叹息又如惋惜。 我强忍着眼泪,“……线索的指向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第42章 曦子的出现 “不,我没有骗你。狐妖所言还不能被证实。如果都是玲珑蛊,她们身上都有印记,而你却没有?她那么肯定你身中玲珑锁,多少有几分恐吓的意味在。这个你要清楚。”阿兮眉头不自觉皱到一起,“而且,那个异香,与玲珑蛊有什么联系,这些都还不清楚呀~” “我好害怕……阿兮,我害怕变成李鸢那个样子,害怕变成梦境中的我的那个样子。”我把脸埋进阿兮的胸口,不想让他看见我哭。“当年西丘惨案历历在目,午夜梦回,噩梦连连,我不想再犯下罪孽了……” “瑶姬,相信我们,会保护好你!除了我,还有凝沫他们,你还有你的父君和母后,还有你的哥哥们。我们都会保护你。” …… 太子妃的尸体最终在某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被找到,身上的印记已不见。经过那一夜,万芳楼的那些尸体身上的异象莫名消失,那些姑娘们开始具有普通尸体一样的特征,成为了妥妥的迷案。得知真有妖怪作祟,皇帝下令彻查,并安排四大修真大派安排专人护宫。宫里那些没有影子的,似乎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连那个池底的老巢,也不见了。 民间开始盛传有妖怪专附身在年轻女子身上,白日与常人无异,一到夜晚便出来食人精血,剜心食之。于是乎,各种寺庙开始香火鼎盛,各种灭妖防妖的符咒护身符大卖…… 至此,我们所掌握的一切蛛丝马迹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李鸢和太子。因为有凝沫保护着,李鸢这会儿倒十分安全。李府也人心惶惶,尤其是以前出过李鸢发狂之事,虽然不知她那夜被附身之事,也避之不及。李鸢被禁足,不许与外人接触,她为此深感疲惫。 “什么?!太子妃已经死了?”李鸢撇了撇嘴,“那太子呢。” “不知道,出差在外一直未归。”我抿了口茶,看向身侧阿兮。最近我们每日要来看看李鸢的情况,她最近一切安好。 “李大夫,你前几日说我中毒可是真的?我感觉自己一切都挺好的。” “自然,这毒不发作还好,如发作起来,就会像上次那样发狂。你可还记得。” 李鸢领会地点点头。 “无需过分担心,只要你也多留心,不要乱跑,不要接触奇怪的人和物,不会轻易有事的。” “多谢二位……”李鸢福了福身子,张望了一阵,可能在找凝沫。 “凝沫他不到万不得已不……”我刚要说,想到李鸢身中玲珑锁也就留了一手,“……不会来这里,他现在在宫中帮忙。怎么,你想他了~”我最后还不忘打趣她一番。 李鸢脸上泛起红晕,“他倒也是真的辛苦……”李鸢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囊。“这是我做的平安囊,还从佛寺求了张辟邪符,还望阿瑶姑娘替我转交给凝沫。近来城中妖怪作祟,你们也辛苦了。” 深蓝缎面龙纹花底,这小锦囊做得可真是精美大气,缎面上还用金线绣有一个小小的“沫”字,用意非凡。我脑中灵光一闪,不如,我给阿兮也做一个,叫他不在我身边时,我的锦囊陪着他。 我虽然手不是那么巧,但是还是很肯学东西的,照着李鸢那个锦囊,我小心翼翼地模仿,生怕出错,认真到连阿兮走到我身后了也不曾发现。 我用宝绿色缎面做底色,用金线绣了个“兮”字,一看,挺单调的,便寻思着绣一朵桃花点缀,只是买来的这些丝线都找不到好看的颜色与之相衬……突然,从天而降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食指的狼图腾戒指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是阿兮!我来不及把东西藏起来,便被阿兮圈在了怀里。 “被我抓到了。”阿兮轻笑,“我就说你最近不睡觉晚上干嘛呢。原来,在给我绣平安符。” 待阿兮松开臂弯,我不好意思地把藏着的锦囊拿了出来,“我这……还没做好呢。” 阿兮摸了摸我的头发,“你有这个心意我已经很开心啦。”阿兮最近把头发束了起来,严肃了许多,但是英姿飒爽,比往日要整洁许多,多了几分霸道。 我趁他不注意,剪了他一小咎头发,也把自己的头发剪了一小咎下来,扯了一段红线,绑在了一起。 阿兮愣愣地看着我做了这些,脸上泛起温柔的笑意,“傻丫头。” 我举起手中那一咎头发,“喏~你我已合髻,在凡间,这寓意着以后咱俩的姻缘会更顺利呢。” “我倒是觉得咱俩挺顺利的~”阿兮一脸好笑地望着我。“而且……这是成婚大典仪式的一部分,你现在做了,以后咱俩成亲没得做了。” “虚礼什么的,我不在乎~”我把那一咎头发小心放入了锦囊中,我冲阿兮眨眼,“当我这个锦囊做好送你,你可要贴身佩戴。” “公主~”幼幼伏在我肚子上,不胜其烦地晃着我的手臂。“你又睡到这个时候,又只剩你一个人在家了。” 我惊坐起身,张望四周,怒气上头,都说了现在每次去调查会带上我,阿兮也真的是太纵容我了。我保证,今晚再也不熬夜绣花了。 “唉……他们走多久了。”我揉着惺忪睡眼,又躺下了。 “估计有一个时辰了。”幼幼无语地看着再度倒下的我,“可是,公主,今日阿兮殿下不在,来了难缠的病人怎么办呀。” “按照以前的做法嘛……阿兮留了病历,你按着名字给嘛……”我将幼幼抱着的手臂挣开,“乖幼幼……我再睡会儿,你去玩~” 幼幼又凑了过来:“可是,公主,今天来了个病人,不一样。” 按照幼幼所说,来了两个妇人,身上皆有淡淡的桃花香,以帷帽面纱遮面,硬是说自己很难受有病,要见李大夫。幼幼如何解释也没用。这种人也不是没有见过,以前也有好些撒泼的病友为了治病什么方法都用。这种人呀,略施小法让他乖乖走人就好了。阿兮都说了,他每日救的三位都是最恶疾之人,其余的也都是小病,规矩就是规矩,破了就立不起来了。而且,是两个女病友,谁知道是不是看上阿兮要来挖墙脚的呢!也不是一两回了! 门还在不停地敲,我忍不住一个飞身飞至墙头。只见两个蒙面人,一直不停地叩着门,时短时长,很是烦人。 “太清堂的规矩从来不会变,病友请回。”说罢,不等人说话,我直接略施法术,想让二人乖乖回家。 不曾想,我的法术竟被另一身穿白裙的神秘人给破了。 我跳下墙头,抄起双手,细细打量二位,感觉这二人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熟悉。“二位不是有病,是故意来找事的。” 太清堂,外人都知不过是个小医馆,如不认识我们几位神仙,是不知道这太清堂的玄妙所在。这二人,明显是知玄妙之人。难道是某个道派的? “姑娘严重了,我二人来治病而已,莫要紧张。” “我看……是相思病。”我挑了挑眉,也毫不客气地回嘴。“喏,话说在前头,我们太清堂有太清堂的规矩,没有提前招呼的病人,我们是不会接待的。” 见我一脸警惕,粉衣女子轻笑,“公主还真是健忘~”她将面纱取下,露出精致的脸庞。 “曦……曦子~?!” 晚饭时饭桌上气氛格外尴尬。 我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凝沫,恨不得把他变成猪头踹飞,凝沫身侧的曦子眼角带笑,看上去对今晚的局面非常满意。 曦子随行照顾她的馨兰仙子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落座在凝沫身侧。凝沫倏地竖起大拇指,“馨兰姑姑!辛苦啦!我可是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没有在家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了。” 馨兰仙子笑而不止,“殿下过奖,我只是打打下手,主厨可是曦子大人呢。” 阿兮这下忍不住也夸了,“许久不见,曦子厨艺又见长啦!” 曦子也很开心,“阿兮哥哥,我也好久没见着你了,你们来凡间很久了吗。要待多久呀。” “可能要些日子。”阿兮叹了口气,“事情没办完,也不知道要多久。你呢,游历多久了,打算哪个时候回西丘。” 曦子摇了摇头,“我嘛,目前还不想回去。说来也巧,我也扮作游医,每到一个地方,就会在当地义诊,会小住一段时间。不过我们都是去村落,小城,像这热闹的都城就极少来,这次其实是专门来玩的。” 凝沫乐了,“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馨兰摇摇头,“前几天闹得那样大动静,在这城中岂会不知呢。当时不确定你们身份,遂不敢贸然插手,也是怕打乱了你们的计划。” “对了,曦子,你们既然也四处义诊,我可否请你和馨兰姑姑来太清堂帮忙。近日我调查邪祟一事分身乏术,需要人帮忙。” 也可见阿兮最近确实忙,不然他的性子,能自己做的也不轻易麻烦别人。 “阿兮哥哥的忙,你不说我也会帮。”曦子轻笑,一千多年不见,她出落得愈发精致,看了她,再去看外头的姑娘,顿觉索然无味。才真明白“貌若天人”是怎么一回事。 曦子继续道,“对了,我看公主姐姐脸色不太好,看起来忧虑甚多。” 我摇摇头,“谢谢曦子关心,最近休息的不好,倒也没有什么大事,无碍。” 馨兰仙子也很热心,“邪祟这边,我也可帮忙的。” 我身上关于玲珑锁的猜想是万万不能被外人所知,曦子怎么说都不能算是亲信。我开口前,阿兮先拒绝了。“无妨,不过是些小有得道的妖祟,馨兰姑姑护曦子身侧便好。这人界危险无处不在。” 幼幼一直没有开腔,到这里,她突然凑了过来,“公主,我感觉这个曦子大人,跟以前有点不太一样了。” “为什么这么说?”我倒是觉得,曦子稳重懂事了许多,我虽然不讨厌她,但是,因为阿兮,我们互为情敌,我也谈不上喜欢。 “幼幼觉得,她比以前懂事稳重多了……”幼幼赶紧又说,“不过,在幼幼眼里,公主比她美。你放心,阿兮殿下是不会喜欢她的。”像是故意安慰我似的。 我刮了刮幼幼的小鼻子,“调皮~来者即是客,你平时也要像对待我们一样对待二位客人,知道吗。” 看着对面的曦子和阿兮相谈甚欢,我心里老不是个滋味,晚饭也没怎么吃。作为神仙不老不死,不渴不饿。不吃饭没关系,但是心里不舒服就很有事了。 送走了曦子和馨兰,我坐在屋顶吹风,瞅见凝沫进了阿兮房里,便想去听听,最近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这狐妖还是不招?别问了,依我看,直接灭了她得了,她没有价值了,到头来还占着烨的降妖袋。”是凝沫的声音。“我最近也并无发现李鸢有何不同,现在城中的妖气也跟突然消失了似的。我继续盯着她吗?” “李鸢身上还有印记,她是重点,只是现在我们盯紧了她,那边不好动作而已。” 凝沫嗯了嗯,不解道,“只是我有一点想不通,为何她们要给李鸢种玲珑蛊?李鸢于他们而言,有什么好处?还是说,这个只是机缘巧合?神尊所言治病,难道与人界玲珑蛊有关。” 阿兮叹了口气,“眼下我看那狐妖问不出什么,如今百花谷的馨兰姑姑也就在这里,我们可以请她施引魂术的。” “百花谷……话说回来,你今天有无注意瑶姬的脸色。”凝沫突然语气直转之下。“曦子来了之后,她一直不开心。你知道曦子心悦于你,你还让曦子来太清堂帮忙,我看你是存心让瑶姬不舒服。” 虽然凝沫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他今天那么热情,我还以为,他眼里只有曦子那桌美食呢。 “馨兰姑姑在,我也是为了保护她和幼幼。”阿兮坦然,“瑶姬她知道我的为人,我不会和曦子有暧昧之举,你放心好了。” 凝沫不悦了,“如果我是你,她离席之后应该马上去安抚她,而不是约我现在来聊这些个事。虽然她相信你,但是,你证明给她看你在乎她,也很重要。” 凝沫这小子…… 第43章 再度失控 阿兮打断凝沫的话,听起来有些不悦,“你似乎恨不得我和瑶姬有嫌隙?” 凝沫几乎不假思索,“是又如何。有的话我忍了很久了,作为朋友,今日不吐不快。你仔细想想,来凡间这么久了,你怕她受伤,不是把她关在太清堂,就是什么都瞒着不告诉她。知道你是出于爱护,但我们一起长大,我从小就知道瑶姬她最讨厌这样。你这样做,跟她被关在天宫有什么区别。我问你,瑶姬跟我下凡,为什么一定要带着你。她就是喜欢你,想和你在一块,而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你几时好好陪她了。就每日那些不痛不痒的问候?她是你的宠物吗?你以为你默默调查那么多是在为了她好?这么久了,你看她明显不快乐,心事重重郁郁寡欢!你让她有距离感,那你做那么多又是为了什么初衷?你不就是为了她平安喜乐,才做这些调查的吗。如此,已经背道而驰了……旁观者清,作为瑶姬的朋友,我不好僭越。但眼见着瑶姬要被你养成笼中雀鸟了,我看着实在不是滋味。少时不忍她独自一人在鹤鸣宫孤单,我冒着责罚的风险也要带她恣意。我呵护了这么多年的鸟儿,如今被你这般苛待。最过分的是你还要把曦子拉来太清堂,我要是瑶姬,醋不过得高低打你一顿。” 我愣住了,此刻凝沫这些隐隐发怒的言语都打在了我心上,他懂我,凝沫他懂我…… 一直以来,我确实不开心,确实因为阿兮不复从前,生分了许多。 听着这些我很想哭,一边是因为心里话都被凝沫这样讲了出来,有一种释放之后的委屈,一边又为有凝沫这样的朋友而感动。从小,凝沫就是那种很贱很可恶,却又很真心的朋友。心有猛虎,却细嗅蔷薇。 阿兮沉默不语,凝沫继续道。“要不是因为瑶姬那么喜欢你,这是你们两个的私事,我才装作什么都看不见。我比你更喜欢她,你如果不疼惜她,我一定不会原谅你!” 我愣住了,凝沫他说什么? “说够了吗臭小子,你跟李鸢不清不楚,就是因为她跟瑶姬长得一样,你以为我看不出?你跟李鸢分寸如何我不管,对于瑶姬,你最好不要僭越。” “我没别的意思,瑶姬心有所属,我自然尊重她。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说的话,不要将她渐渐推远而不自知。这无关喜不喜欢爱不爱的,这叫做安全感。”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凝沫离开了。 我匆匆忙忙回到房间,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听他们俩吵架,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刚刚他们说……凝沫……对我……天呐…… 我把做好的锦囊拿出来,仔细检查了一番,决定今天交给阿兮。在我发呆的当儿,阿兮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感受到他的气息,我顿时来了活力,“阿兮……你来啦。” 阿兮不说话,只是抱着我。不只是我,他心里也乱糟糟的。我也不说话,由他从身后抱着我,闭上眼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瑶姬……对不起,我这段时间一直做的很不好。”耳侧阿兮的话语像暖暖的春风,“你总是找不到我,我干什么也不带你,让你受冷落了。我应该早点体会到你的心情的……” “我愿意的,一点都不委屈,在你身边,干什么我都开心。”这是真话,更何况,我知道阿兮是为了调查我身上的怪事。为了更好地保护我。 “我接受你的道歉,所以,这个锦囊,罚你永远都不许离身。”我倏地把锦囊举到他眼前,阿兮被我这一不正经给逗笑了。 “遵命。” 阿兮的眼里有光,在烛光的照映下有熠熠光芒。他依旧那么好看,晚上看他和曦子谈笑生风,金童玉女看起来很是般配呢。 “怎么了?”阿兮察觉了我的异样,将锦囊别在腰间,拉住了我的手坐下。 讲真现在我很嫉妒曦子,她有无双的美貌,令人如沐春风,曦子太耀眼了,在她面前我感觉自己那么不起眼,我害怕阿兮被抢走,如果他被曦子抢走,我更没有自信能把他抢回来。深深自卑,毫无底气。“我觉得,曦子真好看,又能干,我若是个男儿,肯定会喜欢她。” 阿兮笑出声来,“你怕我被曦子抢走?” 我酸了,可能她都不需要抢。 阿兮捏了捏我的手,恨铁不成钢般,“你又不比她差。论身份,你尊贵无双。论样貌,你亦是闭月羞花之姿。论才智,你聪慧机敏。论资质,你更是极佳。你忘了,你的属性,你的灵根天赋,可与神祖齐肩。这种天赋,难能可见,你看能有多少个神仙,几千岁就修成上仙了?” 我努了努嘴,“凝沫,烨,不都是吗?而且在他们之中我是最差的。” “傻丫头,男仙们自小修炼,各种仙丹各种强大的妖灵滋养,加之凝沫他们天生神胎,天赋不错,才能有此成就,和你不一样,修炼是男仙们每日所必修,没有可比性。而你,王母并没有特地让你修炼过,但所有教过你的师父可无不称赞你的天赋。” 我知道阿兮是在安慰我,所有教过我的师父,无一不说我懒,无一不可惜我有绝好的资质却白白浪费。我心虚地瞅了瞅阿兮,不敢看他。 “你在凝沫面前挺自信的,怎么在我面前就这样自卑?你大可不必这样卑微了自己,傻丫头,我一度觉得我配不上你呢。”阿兮轻拍我的头,“论身份,论样貌,论才智修为,我更是不起眼。水神一族和火神一族是天界战部要将,远古至今都是人才辈出,战功赫赫,身份在天界无比尊贵。所以你能喜欢我,我就觉得我已经很幸运了。” 阿兮很会安慰人,他这么一说,我好像身上又充满了力量。我忍俊不禁,伸手给了他胸口一拳,“不许说了!谁也不能说你不好,你自己也不行!” 阿兮见我开心了,更是笑逐颜开,“我的小瑶姬,必须是最幸福的姑娘。如果她不开心,我就觉得自己不配在她身边。” “阿兮,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怎么办?”我赶紧解释,“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或者我们不得不分开,怎么办?” “没有如果,曦子抢不走我,我也不许别人抢走你。世事难料,如果真的有万一。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孤独终老。” “如果你负了我呢?” “我就诅咒我自……” 我忙按住他嘟囔的嘴唇,不许阿兮诅咒自己,就算他负了我,我也希望他幸福快乐。 世界上耀眼的人那么多,好看的皮囊,有趣的灵魂数不胜数。但是我们遇到了彼此,相互欣赏,相互吸引。这实为人生之大幸。 “早呀~公主~~”曦子披着初晨的金光,站在院子里,一时间整个院子都仿佛熠熠生辉。 我衷心地露出笑容,经过昨晚,我心中的结解开了,再也不在乎曦子的存在。“曦子真好看,衬得院子里也落英缤纷,美极了。还有,以后叫我阿瑶,不用叫公主。” 曦子先是一愣,然后调皮地朝我眨了眨眼睛,“好嘞~阿瑶姐姐!咱们快准备准备,外边的病人来了好一会儿啦~” 晚上跟曦子还有馨兰姑姑一同准备好了晚饭,一大桌子人聚在一块儿,其乐融融,幸福感爆棚。阿兮把鸡腿分别夹到我们每个人碗里,到我时,眼里的温柔简直要溢了出来。 “对了,今日的菜,可是阿瑶姐姐,馨兰姑姑,还有我,我们三个人的功劳。”曦子放下碗,高兴得跳了起来。 幼幼也赶紧冒出头来,“还有我,明天我也要帮忙。曦子殿下,好不好。” “好好好~我保证让你也厨艺精进。” 凝沫挑了挑眉,朝我投来怀疑的表情,“瑶姬,你可要好好学。” 我送了他一个大白眼,“你放心,我一定学好了,以后撑死你。撑不死你算我输。” “阿兮,你管管瑶姬,她这样是心理变态啊,你可要小心……” 晚上睡得格外香甜格外沉,醒来时却发觉浑身上下酸疼不止,累得像是昨晚打了一晚上架似的。 跟曦子义诊时,馨兰姑姑看我老是在瞌睡,便让我回房休息了。我几乎是沾床就睡,越睡越沉…… 当我被凝沫摇醒来的时候,凝沫已经喊得嗓子嘶哑,幼幼和曦子在一边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你可算是醒了……”凝沫松了口气。 “嗯?你们怎么都来喊我起床了?” 凝沫把我扔回床上,“你怎么睡得这么沉,现在外面天已黑,怎么叫你都不醒,用法术也催不醒你。” “啊?有这样的事。”我摸不着头脑,“可能是我太困了。” 幼幼捧着果脯递到我嘴边,“公主,你要吃的话梅我买来了。可好吃了!”见我一头雾水,幼幼愣了愣,“公主你午时睡醒说你有点嘴馋,让我去买一些酸话梅什么的零嘴。” 我更是一头雾水了,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些。 “起来了好,也把我吓一跳。”曦子顺了顺胸口,玩笑道,“如果你有什么事,阿兮哥哥可肯定饶不了我。” 凝沫背起手,“行啦,起床煮饭~我想吃红烧肉啦!” 我汗颜,这小子…… 晚上烨也来了,大家一致开会决定,要馨兰姑姑施展引魂术,把这九尾狐的分身集齐,今日把这九尾狐灭了。 注定会引来许多麻烦,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在我们几人的庇护下,馨兰仙子施展引魂术,从各处抽取这九尾狐的分身合体。 九尾狐痛苦万分,嚎得格外凄惨。 幼幼紧紧拉着我的手,心生怜悯,“公主,这个狐妖姐姐真的是坏人吗,看上去真的好可怜。” 我叹了口气,“九尾狐一族是大妖,而且生性纯良,一心向善,有许多得道成仙者。这只小狐狸肯定是误入歧途了。所以说,幼幼,不管什么时候什么身份,都要做一个向善之人。不然天地诛之。” 说着这些,那日附身在李鸢身上的分身所言,此刻仿佛都萦绕在我耳畔。她跟我说,我跟李鸢是一样的,我们都是那大妖的傀儡,我先天不足,已与玲珑蛊融为一体……我会像她一样,被这样诛之,发出这样的哀嚎…… 恐惧和紧张中,我脑中意识突然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当我回过神来,幼幼已被攻击。 我?方才将幼幼一掌推了出去?用她,撞倒了布施法术馨兰姑姑? 幼幼口吐鲜血,从地上爬起惊恐地望着我,“你……公主……” 意识也只恢复了一瞬,在我意识再次空白之前,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地又抓住了身侧曦子的肩膀。 不…… 我深陷混沌,似悬浮在半空之中。似醒非醒,似乎能思考却又好像没有意识。我只感觉自己很难受,浑身真气涌动,大开大合……混沌之中老觉得眼前虽伸手不见五指,但是能看到些什么。再仔细地瞧,似乎隐隐现出些轮廓,有个人形但不清楚。披着头发,和我差不多高……是谁,到底是谁? 突然,一张熟悉的脸闪过脑海,我心中明了,当我不想看到人形的模样时,她却偏偏越发清晰——果然又是……另一个我…… 我醒了,醒来时,正一手掐着曦子纤细的脖子,一手攥着那只狐妖。我周身充满了力量,体内灵气涌动,与往常不一样。 曦子喘不上气,几乎晕过去,我正要放手时,意识又出现了空白……胸口受了重重的一掌,我这才醒了过来。 曦子白皙的脖颈上已现了通红的手印,她现在与凡人无异,仙灵被封,方才差点被我掐死。馨兰仙子被我打伤,我挨了凝沫一掌,烨将我锁在灭灵阵中令我不能动弹。而那只狐妖,从我手中逃脱,眼看她要消失在眼前,凝沫直接冰封方圆数里,将它死死封住。 像是已大战一场,我瘫软跪地,大口喘着气,浑身抽空来灵力似的。我看着手掌,还寒气袅袅,方才我用的几成功力在攻击她们? 大家这才收起紧张的神色,意识到我已经回复神智。显然易见,和那次在玄天山一战一样,我被控制了。 尽全力救了这个狐妖吗? 凝沫运功为我疗伤,阿兮坐在桌边沉思良久,烨站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明月出神。凝沫收完真气,大家赶紧围了过来,嘘寒问暖。 “我倒是没什么事,被控制的时候,思想倒是还在,不过不能自主活动,灵魂仿佛脱离躯壳。发生什么一无所知。”我叹了口气,“今日把幼幼,还有曦子二人打伤,还想放走狐妖,我真是恨死我自己了。是不是我真的中了玲珑蛊,所以,被操控时根本没有什么征兆,我也根本没有什么感知。” “这不是你的错,这帐,会跟他们算清楚的。”凝沫愤愤地说。 阿兮眉头紧锁,“事情,比预想的要复杂。李鸢想来也十分危险,凝沫,你要警惕。” 烨轻轻转身,“我之前在瑶姬身上下的禁制,如今看来已失效了,百般思量,瑶姬近来还是住我那儿。” 番外——御魂之香 药房青烟袅袅,一道倩影忙碌其中,走到门口的君黎细细闻了闻,微微眯起了眼。 拢月虽闻不出其中玄妙,但也感觉得出,这奇异之香与往日有所不同。加上,这么多年,从没看到主上的神情有如此惊喜之色。明显,这香,是主上想要的。 不愧是花神之女,只凭主上的描述,就能做出主上近万年来苦苦调制的香料。 “如何……”见君黎进屋。女子微微侧目,纱巾之下的容颜,娇艳如花清冷似水精致如画,神圣不可侵犯却又如这香味一般,乱人心弦。同为女子,见到她,向来自恃貌美的拢月自愧不如。 “初闻尚可,有乱神动意之功效,但聚魂之力还弱了点。有离魂之效,恐难调控。” 女子勾了勾唇角,眼中三分不屑。“按照你给的秘方,但少放了最重要的一味。此物珍稀,我可弄不到。” 君黎心领神会。“拢月,你持我的令牌,回一趟魔界。去找,冥幽兰……” 李鸢受太子妃之邀,去宫里赴约。 进宫路上遇见一个被马车撞倒的瞎眼老道,差点又撞上了那人。马车一个急刹,好一阵颠簸,李鸢直撞上厢门一角,腕上的镯子都撞出了裂纹。见有人倒在路中间,随车的橙儿忙去扶了老道起身。 老道虽瞎,但耳聪鼻灵,也感知出橙儿和李鸢身上的古怪来。掐指一算,不免劝道,“谢小姐怜悯之恩,今日出行,凶多吉少,小姐如打道回府,方保平安。” 橙儿回头望了马车一眼,见李鸢并无反应,忙把老道撺掇到了一边去,“叔你自己倒霉,可别乱说话,出行平安出行平安……” 李鸢一边揉着撞疼的手腕一边也在想,是啊,明知山有虎,亦向虎山行,她怎不知太子妃虎视眈眈要对付她呢。 “谢道长提醒,今日,姑娘心中有数。” 听着马车扬长而去,老道捏指算了一阵,眉头紧了又松,“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命数如此,不可不畏。” 莲池的荷花开的正好,太子妃邀了一道赏莲,李鸢战战兢兢地陪着。太子妃身侧的宫女服侍得妥帖,点心都基本喂到了嘴边,让李鸢有些受宠若惊。 “我自己来就好,不敢受此殊荣……” 太子妃言笑晏晏,小扇轻摇,似笑非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等你嫁来太子府,你也是小主,受的起。”这话明明酸的很。但看她容光焕发,似乎过得颇为顺心,并不像深宫怨妇。 李鸢苦笑,“太子妃娘娘又打趣民女了,民女一介草莽,生的卑贱,三生有幸被太子看中,但命贱哪受得起得太子怜爱。如不是太子和娘娘宽厚,哪敢如这般同娘娘您同席而坐。不慎惶恐……这嫁入太子府也是我做梦也不敢想的事情。民女倒希望太子早日看清民女之粗鄙,不要再提纳我入府之事才好。太子仪表堂堂,民女自知粗鄙,若以后入府了,还要仰仗姐姐们多教导。” 太子妃眉眼含笑,“太子殿下说你担得上,便是担得上……等你进了府,不会的,学就是……” “实则是殿下看走了眼,李鸢出身卑贱,又命里犯煞,实在不敢折了太子福分。若不是殿下执意要我,我哪敢有攀附皇家的心思啊……如还有机会,姐姐你也要帮我劝劝殿下才好……” 太子妃挑了挑眉,顺水推舟,“不是我不心疼妹妹,实在是有些话我可不好当着他的面说,传出去倒说我妒心太重。殿下想做什么我肯定都是支持的。刚巧,今日你来了府上,殿下今日又刚好在书房办公,你是不是去请个安才好。” 李鸢心里暗叫不好,早知太子在,她就不来了。 太子妃却硬把李鸢带到书房请安。见了太子妃,太子方才把头抬了起来,直到太子妃退了出去,太子的视线都是锁在太子妃身上的。李鸢感觉有些端倪,看起来,太子似乎很迷恋太子妃。 这就奇了怪了,那为何之前还要作势想娶她。李鸢看好时机,朝太子欠身问好。 太子望了她一眼,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走近了才发现,太子身上的香,和太子妃身上的香,还是同一种。 李鸢哑然失笑,定是二人缠绵缱绻,贴身的香才会用到同一种。如此暧昧……这夫妻俩关系既然这么好?!还有她什么事?李鸢似乎嗅到了些希望。 桌面铺开的是一个男子的画像。 李鸢顺着太子的指引,看了一番,也没有领会出太子什么意思。遂附和道,“殿下丹青之技,出神入化。画中之人,栩栩如生。小女见识短浅,不知这是哪位圣贤?” 太子轻叹一声,“你不记得他了,也是好事。” 李鸢盯着画像端详了一阵,确实不记得这人是谁。 太子给李鸢倒了杯茶,她刚伸手要接,腕间裂纹的手镯此时却碎了,哗啦掉了一地,吓李鸢一大跳。李鸢惶恐地接过茶杯,惊喜地瞥见太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太好了,看来太子确实不喜欢畏畏缩缩,举止粗鄙之人。 李鸢想着,遂慌慌张张把手中茶杯搁置案上,蹲下来一块一块地手忙脚乱地把玉镯的碎片捡进袖中。 方才还不曾察觉屋内熏香中。李鸢一起身,才发觉屋内的熏香奇异扑鼻,闻起来有些飘飘然之感,李鸢恍惚,一个没站稳,一把打翻了案上的茶杯。茶水覆倒,迅速浸湿了画像,李鸢惊叫着赶紧把画像挪开了。 这一套笨手笨脚的举动下来,太子果然有些恼了,“有段时间不见,怎么毛手毛脚的……你还是出去……” 李鸢喜笑颜开,“民女粗笨,不会服侍人,今日惊扰太子,先行告退了……” 一下没看路,走到门口又被门槛绊了个狗吃屎。今日可谓丑态百出…… 再与太子妃喝茶时,李鸢心情已大好,书房独处那一刻钟,明显看得出,太子对他已无多少恋慕,如此说来,她应该是不会再被太子纠缠了。 李鸢暗喜,太清堂阿瑶姑娘真是神了,果然她这边一有想入府的想法,太子妃立马就能算计谋助她摆脱太子…… 端起手中茶盏,这茶格外清香,比其他茗品都要醇香,堪称极品。加上心情好,李鸢不由得多喝了两口。 出了宫,橙儿才敢放松下来,喊了两句,发现李鸢没有声响。挑起窗帘一看,李鸢早已睡得死死的。 想来是累极了,也是,宫里的人,难对付,可不累嘛……小姐真是辛苦…… 而橙儿不知道的是,看似恬静的睡颜之下,危险已近。 今夜无风,阴云蔽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李鸢自梦中惊醒,额间冷汗涔涔,满面清泪,泣不成声…… 莫子衿……我记起来了…… 太子书房内,画像之人,是莫郎…… 趁着月色,拢月变幻了容貌,匆匆入城,以最快的速度将最新研制的香带给君黎查验。 君黎打开木匣,奇香自匣中飘出,像是丝线一般,将每一个闻见之人的心神都牵引住了。君黎在指尖凝聚灵力,门口一阵骚动,忽而,纷纷传来兵器掷地的铿锵声。 好…… 君黎死寂的脸上逐渐渗出几分笑意,在烛光的映衬下更显阴森可怖。 御魂之香已成,虽没有玲珑锁,但玲珑蛊配合此香,已能发挥出一定作用了。 “她信守承诺,我们就放她自由……拢月,该怎么做,你自然清楚……” 拢月自然清楚,能为主上所用之人,怎会让她全身而退…… 数月前…… 拢月与君黎前往江南寻一味珍稀灵草时,遇见了曦子。倒不是别的原因,只因曦子善用迷香,迷香中有一味珍稀的草药,是只有天界才有仙草,因此,拢月将曦子掳走了。 果然,又是下界历练的天界仙子。 一开始,曦子作为天界之人,自然并不愿意为魔界君黎制香,直到君黎用控元术查探曦子心中所想,开出了条件——如果曦子能为他们制出想要的香药,他可助曦子得到一切想要的。比如夺回心上之人。 曦子傲然,“天界皆知我心中装着何人,仅凭这点我如何能信你们能助我。况且你我来自天魔二界,本就敌对,你如何认为,我会为了情爱蠢到帮魔界做事。” “信不信由你,瑶姬已在我们掌控之内,只要我们想,她的下场可以很惨。” “哦?”曦子远不如她外表那般娇弱可欺,“我与瑶姬无仇无怨,我为何要害她……而你是魔界之人,被你诓骗利用,我才不会有好下场!” 君黎打断她的讲话,“在我面前你就不必装了,我知你心中所想,你扪心自问,心里当真从无生出过仇与怨?你真不在乎她与你心上之人情意绵绵?……瑶姬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你若能制好我想要的香,便能知道我能掌控她到何种程度。你若不愿意帮我,呵呵……此时你在我手里当知道自己身处险境。而且你仙身被封,手无缚鸡之力。我不会要瑶姬性命,不代表,我不会要你性命。刚好,近期我也需要仙者的神魂来试验我新炼的蛊。” 曦子脸色骤变,“你不要瑶姬的命,你要什么?” “这你就不必问了,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总之,我不会害死她。她至今不知我的目的,而眼下你可在探究我的秘密……你比她更危险。” “你总得告诉我,要此香作何用?” “此香有御魂之效,仅此而已。你若答应,制成之后,我便放你自由。你若不答应,我就将你入药。毕竟仙者的精血亦堪比仙草。” “威逼利诱!小人作派……” “如何?你只管制香,我亦不会告诉别人你我合作之事。你只是帮我制香而已,你并不知我要作何用。顺道,作为感谢,我会帮你把你的心上人,从瑶姬身边夺回来。这些是我自愿赠予你。” 曦子轻抿朱唇,此刻天人交战,却也说不出一个拒绝的字眼。她虽娇纵,但也知善恶。知眼前这群人是恶人,她并不愿与之为伍。但……此刻她落入他们手中,可如何是好。 君黎看在眼里,“我只给你一刻钟的时间考虑……” 曦子握紧了拳头,“否则呢……” 君黎浅笑,犀利的神色满是不可置否的玩味,“否则……你生得这般娇嫩,我手下的人,都对你很感兴趣,我也不知道如果把你交给他们,会发生什么事。总之落在我这里,你的命半点由不得你了。” “你……”曦子的拳头握得指节发白,“果然魔界之人,险恶至极。” …… …… …… 夏天的雨,来的没有原由,骤雨喧嚣,曦子醒来的时候,已宿在客栈了。桌上放着她与馨兰仙子的信物,是那伙恶人还给她的。 她已制出那人所需之香,自由了……有了信物,就能联系上馨兰姑姑,她安全了。 松了口气,曦子瘫倒在床,眼中隐隐含着些恨意。这几个月,她为了自由,潜心制香,为了自由,不得不对许多罪恶之事视而不见,见死不救。甚至主动以活人之魂为引,助纣为虐,她与那些恶人有何区别…… 清泪滑落,可回想被囚的那段时光,宛若噩梦,身边无人可信无人可依,调戏辱骂嘲讽,甚至陷害。回想起来心有余悸,一朝落入泥沼,曦子才知曾经自己在百花谷过得那么简单恣意…… 阿兮哥哥,若你知我助纣为虐,你会讨厌我吗……若你知我的遭遇,会怜惜我吗…… 当初曦子突然失踪,再收到曦子的召唤已是数月后了。馨兰心里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好在曦子说一切安好,路遇歹人,好在遇到好人相救,丢失的信物也找了回来,这才能联系上她。 立在都城门外,看城内妖气与仙气缠斗,曦子恍惚了好一阵…… 在帮君黎研制异香的日子里,曦子早就知道,阿兮和瑶姬一行人就在都城,但她被妖怪挟持,无法求救。远远看阿兮与瑶姬成双成对,反观自己无人可依冷暖自知,曦子心里五味杂陈。眼下,城内邪物横行,她脱不了干系。她心如明镜,知自己没有那么高尚,妥协于君黎助他制出了异香。在研制的过程中,曦子更是发现,君黎苦心钻研魂术,瑶姬身上君黎想要的东西应该是她的神魂。制香,是为了控制她的神魂,为他所用。 但瑶姬神魂有禁制护着,君黎的香,作用有限…… 晚饭后,大家都散去,曦子梳洗完毕,在堂屋中燃起调制的熏香……轻烟袅袅,如无形的手,无孔不入。清香虽淡,但久经不散。曦子从炉上提下来一壶茶,浅尝辄止,眼帘半垂,嘴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第44章 失魂之尸 烨以他精通符咒为由,带我回到他的友来客栈禁足,不仅在客栈四处设下结界封锁我的气息,并替我运功压制体内真气。 “今晚如此乖顺,这么冷静,我还有点不习惯呢。”烨打趣我道。 “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做错事的人是我,被帮助被呵护的人也是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说的是心里话。虽然可能我中的是玲珑锁,听起来很令人害怕,但是,在一切都还没查清楚之前,在我还没有被天道诛杀时,我还是可以期待侥幸一番。 烨叹了口气,“虽然我很不想告诉你们,其实这件事,我大概已经查到几分了。” 我一惊,“你早知我这是为何?” 烨点点头,“我火神族是降魔世家,当年我一直在查你身上之怪事,前段时间又出现失智之举,我便派人去查了我族中古籍玲珑锁之事,得知它是一种集毒术,巫蛊之术,精神控制类术法与一体的妖术。被控制之人以怨念痴念爱滋养,种入体内的蛊种便能跟七魂六魄融为一体,然后渐渐蚕食人的意识,直至完全被吞噬。玲珑锁玲珑锁,锁的就是七巧玲珑心,将人完全变为傀儡。只是,未曾听闻玲珑锁之术会在身上留下痕迹。你的症状很像玲珑锁,但是,不太实际的是,身中玲珑锁之人,两年内便完全被控制。即使是神仙,也不会像你这般能抵御它千年之久。如果根据上次那狐妖所说,玲珑蛊虽一脉相承玲珑锁,那时他们还在探索古玲珑锁之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体内的玲珑锁并未能融入你的神魂,控制你。这也说明它不强。说明,玲珑蛊还不是玲珑锁。因此你会偶尔失控,倒也不会如曾经那些受害者一样,完全迷失心智。也许二者共存,甚至如果你日后日渐强大,可以把它完全压制甚至封印在体内。就玲珑锁而言,被种下玲珑锁后,虽不能解蛊,但如果能杀了蛊主,致使玲珑蛊不会再被蛊主操控,也算是一种解法。” 烨给我带来了希望,惊喜的同时,我也没忘记动脑子。“眼下我尚且能控制自己,如果我有心魔,情况会很糟糕。” 烨歪了歪头,露出赞许的神色,“对,它目前不依附你的神魂,相对独立,但是具有侵略性。如果你有心魔,有了能提供给它侵入的机会的话,就很危险。” 烨笑而不语,伸手拍了拍我的头,我抢话道,“所以,你要我住在你这儿,是因为曦子来了太清堂吗。”我努了努嘴,“烨你太小看我了,我是这么小气的人吗?我现在跟曦子相处,我很自在呢,不忸怩。” 烨抬起眼帘觑了我一眼,丹凤眼中有些许情绪涌动,像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我们老朋友了,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我用肩头碰了碰他的,示意烨说出来。 “我觉得……情敌相见,说不眼红是假的……可能你对曦子豁达相见,但是曦子对你如何看法?她真心地祝福你和阿兮吗?”烨说完又小小地叹了口气,“这种爱而不得的感觉你没有体会过,所以你不会懂。并且,你现在情况特殊,不能赌,最好规避所有风险。” “那把阿兮放在太清堂让他们朝夕相处,我才担心呢。” “你放心,比起以前,阿兮肯定天天来看你。” 烨果然料事如神,因为我被禁足,阿兮这两天一有时间就来看我,嘘寒问暖,吃啥都要亲自给我去买,还给我做了几身好看的衣裳。因为见不到,恨不得两个人要粘到一起。 阿兮也带来了最新的情报,香气源头再现,出现在万芳楼,但是依旧追踪不到来源。 烨略加思索,“百花谷的人分析过这香气没有。” 阿兮摇头,“馨兰仙子也说香气古怪,要研究研究。这次的香较上次相比,会让人陷入癔症,更痴傻更癫狂,也不伤人性命。实在不知意欲何为?” “可能万芳楼也不知此香有这样的作用,被利用了罢。”那晚我离开太清堂前,阿兮几人联手将狐妖的神魂集齐,灭了那妖孽。按理说,全城戒备,他们那边也该消停一些日子。可自从凶尸进城那次,事后还不到半月,又开始作妖了吗。我蹙起了眉头,“我曾亲身领教过异香的厉害,这次我还想去看看,可能会有发现。然后曦子那边……” 烨抢过我的话,“异香成分务必需要百花谷查仔细一点,但兮殿下,我们也切不可忘记曾经那几具无心之尸。” 阿兮想起什么似的,“对,无心之尸一案谜团甚多。挖心,吸血,银针,这些我都没忘。” 烨继续道,“前些日子我去城外庙中烧香,听到一事,挺蹊跷。听说离京城五里外的福祉山本是一片福地,山上有座福祉寺,存在三百多年了,一直香火不断。可是从去年开始,就有几人已离奇死在寺中,死者并无任何伤痕,仵作验尸也并无发现任何异常。据说有一天晚上,有一个流浪汉留宿寺中,半夜起来方便时,发现这位旅客正在院中赏月,突然就一阵抽搐,倒地不起。流浪汉惊恐万分招来寺中和尚查看,那位旅客已然暴毙,身上并无伤痕,也并非病发。” “多起事件都是这样,看似无异却出透着诡异的一致,”烨摊开手掌,“我特地去那寺中看过,确实是福祥之地。不过,我也发现了这个……” 烨手心中现出几根银针。 我一愣,“上次我们也在一具尸体上发现这个。” 烨继续道,“这段时间不只有无心之 尸,我暗中也去调查了城中非正常死亡的各类尸体,我发现,其中有很多死得很蹊跷,没有任何伤病,就突然离奇死亡。然而却想不通这毒针的作用是为何?毕竟他们不是毒死的。药理毒理我不清楚,就需要辛苦百花谷两位仙子了。” 阿兮陷入了沉思,“按理说这些案件是离奇,但除失心之尸外并无外伤,没有中毒症状无自杀他杀可能,大多都会直接葬了,衙门无从知晓……我得和曦子还有馨兰仙子好好商议此事。多谢烨殿下,今日我恐怕要先行一步,失陪了。” “瑶姬在我这其他方面都甚好,就希望你多抽时间来陪陪她便更好。”烨笑,又打趣我。 “好……”阿兮朝我宠溺一笑。 阿兮一走,我就想方设法折腾烨,死皮赖脸要他带我去万芳楼。拗不过我,烨只得准我扮作男装一起前去。路上被问起第一次去万芳楼,我想也没想就把凝沫带我去万芳楼看“夫妻之实”如实相告了。 烨扶额做无语状,“凝沫这个老流氓,竟然教你这样的东西。” “之前认识的万芳楼的头牌,柳昭昭,还给了我许多小册子,我现在虽不知肉味也算是见多识广……”我侃侃而谈之时,瞥见一侧烨通红的脸。“烨你……” 烨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像是小姑娘赌气般掉头就走,“你被凝沫带坏了,我不想跟你讲话。” 突然觉得烨有点可爱,不免想调戏调戏他。“烨,你等等我!哈哈哈……你跟我说说呗,你在人间游历时,有没有娶过老婆呀……哎呀呀,不要害羞嘛……都是要娶媳妇的,有啥害羞不害羞的……你要不懂我可以把那些小册子借给你阅阅~……” 我正追着快步走的烨,突然撞倒了身边一妇人。蒙着面,个子不高,所以我根本没看到她。眼看她篮子里的鸡蛋要被我尽数打翻,我措手不及,赶紧施了个小法术,才使鸡蛋幸免于难。不过这妇人匆匆谢过我就走了,留我怔在了原地——我刚刚扶她的时候,似乎在她指尖闻到了一股香味——像那股异香应该又不是异香。 我赶紧拉着烨寻此人,奇怪的是,我们迅速找了几条街,问了许多路人,都说没有看到那个妇人。 我们只好继续往万芳楼赶去,经过与那妇人相撞之处,我眼尖,瞅见了卡在旁边胭脂摊底下缝隙里的一个鸡蛋。奇怪,掉到了地上,鸡蛋怎么不会碎? 捡起那颗鸡蛋,就能感觉到鸡蛋上依稀好像有封印。待走到无人的地方,烨仔细看了看,三下五除二就将封印破除了。手中的鸡蛋外壳渐渐变透明,里面飞出来许多小光点,无形之中隐约透着人的轮廓。 我惊呼,“是人的魂魄。” 烨也很是错愕,问那魂魄,“你为何如此。” 那魂魄见被我们瞧清了,还吓了一跳,“你竟然能看到我……仙人,我是隔壁街的一个乞丐,你快救救我们,有妖怪啊!” 跟随魂魄来到一座破庙,只见破败的佛像后面,露出一只青黑的脚。我们示意魂魄归位,但无论如何,这人的魂魄再也回不到体内去。烨仔细瞧了瞧,果然从那人身上拔下来一根针。这下那乞丐魂归肉体,终于醒了过来。 “谢过二位救命之恩之恩……二位真是大慈大悲菩萨心肠……”乞丐伏在地上生生磕了三个响头。 烨扶他起来,将银针摆了出来,“不用道谢,你且说你方才遭遇了何事。这针又是怎么来的。” 乞丐面露惧色,像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是个妖怪……还有个会妖术的女子,带着面具,但是……” 乞丐哆哆嗦嗦了许久,支支吾吾了好一阵才听懂他的意思。原来,害他的有两个,一个会法术,可以让他动弹不得,另一个是个蒙面女子,周身有非常的香气,她将数根针扎入乞丐体内,口中念念有词,乞丐就逐渐意识全无了,等到它有意识时,已经魂魄与肉身分离,被封在了某处。 乞丐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的心口,“我还以为是要来挖我心吃呢。” 烨围着他走了一圈,示意我此刻的乞丐并无异常。 “那你可以描述一下那蒙面女子的身高,特征,以及那妖怪的特征吗。她们有没有说了什么?” “女子跟你差不多高,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是气质卓越,看得出来是个俏丽美人。妖怪嘛,速度非常快,好像会吐丝,像是个蜘蛛精。”乞丐一阵恶寒,连连嘟囔,“我要离开这破庙,谁知道那妖怪会不会回来……” 异香,银针,妖怪,人魂……线索似乎并不明朗,但是这银针的妙处,倒是越来越耐人寻味了。那蜘蛛精封印人的魂魄做什么。 三界之内,魔魂,仙魂,人魂,人魂的滋补功效是最弱的。妖怪要吃,直接吃了便是,还要整这么多花样干什么。一会儿异香,一会儿银针的。 烨带我来到万芳楼,站在楼前就能隐隐约约闻到万芳楼散发出来的异香,大厅里的宾客看起来一切正常,也没有探查到妖气。 “我有点不明白,明知万芳楼已经被我们盯紧了,那些妖怪还要在这里动手动脚的,岂不是自找麻烦?” 烨想了想,摇摇头,“万一,人家就是这个目的,这事就不简单了。” 老鸨热情地贴了过来,“诶呦,二位公子,来喝酒的,要包厢还是散座呀……” 闻着贴在身上的老鸨身上散发出的刺鼻脂粉味,烨蹙起了眉头,像是在极力隐忍着踢飞老鸨的冲动。 我赶紧招呼老鸨,“今儿个给我们备个包厢,我要请你们这儿最香的姑娘来给爷二位倒酒。”说着,我从袖子里掏出三锭金子给她。 老鸨眼里闪着精光,“二位爷,上头请,请上座……” 老鸨给我们安排了一个能看到大厅歌舞的包厢,毕恭毕敬扬言要把头牌苏苏姑娘带过来。 烨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你倒是常跟着凝沫不学无术啊,我跟你讲,不好的东西不能学。” 我咧嘴笑,“我是天赋异禀,凝沫才没有常带我来玩呢。” “那你告诉我,你来这儿干什么来了。” “只准你们男人爱看美女,就不准我小姑娘爱看美女了?”我见烨正经,故意逗烨,“我来学一学,别的女孩子是怎么招人喜欢的,别的男人是怎么花天酒地拈花惹草的。我多多少少也算是阅人间百态了不是?”我厚颜无耻地朝烨显摆着。“而且,我发现,这凡间的男人啊,有几个臭钱就趾高气扬,有点地位就目中无人了。”我冲烨眨眨眼,“还是天界的男人好,名利身外物,潇洒尽风流。我出来见见世面也好,以后不会那么轻易被男人的花言巧语迷惑。” 烨哼了哼,“你是来学那些姑娘怎么魅惑男人的。” 有人在门外轻叩,我赶紧招那姑娘进来了。一进来便是投怀送抱,看得烨一愣一愣的。 第45章 神秘女人 酒过三巡,见姑娘微醺,我忍不住套话,“姑娘可真香啊,你们身上的香气怎么都如此摄人心魂?” 姑娘兰花指戳了戳我的鼻子,“公子们喜欢就是我们的福分。” “你们每个人身上的香气都是一样的,是妈妈给你们统一配的熏香和香囊吗?” “是啊,也不知妈妈是从哪里弄来的配方,确实幽香扑鼻,客人都非常喜欢。” “我亦甚是喜欢这味道,你可愿赠我一个香囊?”我嬉笑道,“你身上这味道我着实爱死了。” 看我上下其手在姑娘身上摸索香囊,烨一口酒没喝好,呛得直咳嗽,一边咳一边红着脸别过身子去看歌舞。 姑娘原是不给,不管我是给钱还是软磨硬泡,她都不肯。我便把金子塞到她衣领里头,手伸进衣服里去挠她,她实在遭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只得从了我。“公子,这配方可是妈妈花高价钱买来的,里面许多原料是西域稀缺香料,您也别外传,这是秘方呢。我看你模样俊俏,喜欢你得紧,这就当是我向你表示心意,以后多来看看奴家。”说着姑娘还在我脸上啃了一口。 回家路上我捧着香囊蹦蹦跳跳地,烨倒是一脸不悦,“你调戏人家小姑娘就算了,你还当着我的面调戏。什么时候你的分寸愈发……哎,你以后少跟凝沫厮混。” “我这叫美男计。不投其所好,怎么窥探到秘密呢。这下我们就去调查老鸨,看她是从哪里得来的配方。” 烨哦了一声,“我们真的就只拿一个香囊?” 我回头看他,没有领会到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其他的秘密。”烨带我闪身来到屋顶,催动法术。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万芳楼黑气滔天,隐隐约约,还透出一个法阵。 “怎么回事,我看到一个法阵。” “没错,这个阵法是个障眼法。厉害就厉害在它可以根据所靠近之人的能力来变化,越是强大的人,感受到的就越是低微的妖气和威胁。越是弱小的人,就越会感受到强大的妖气和致命的压迫。我方才也不曾觉得有异样。但当我离开万芳楼甚远我还能感受到它微弱的妖气,我才发觉不妥。微弱的妖气,一般百米开外就基本可以忽略了。但我们已走了两条街,我还能感受到。说明,它远没有那么弱。”烨冷哼一声,“于是这才想起,以前我在古书上看到过这种法阵。也真是巧,这个妖怪竟能频频复刻远古之战所失传的法术。他也许在百般隐藏自身实力,我深刻怀疑他的实力远远不止我们看到的这般。” 我咽了咽唾沫,“那……”我商量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烨咬破手指在我手心画了一道符咒,“咱们再去一趟万芳楼,这一次,我们去找找妖气最盛的地方。” 烨放了一群萤火小凤凰去报信,远远看去,像极了一只只萤火虫。我突然觉得开心起来,小时候就是这样,跟烨在一块,干什么都像是去做游戏。 “我看不到法阵之下他们的妖气有多盛,你说万芳楼会不会是她们的老巢。”我拽着烨的袖子,随烨御风而行。 “不一定,这个妖怪行事诡异,城府极深,比起来我们都太嫩了。这毕竟是远古法阵,我没有破解之法,能感知已经是不容易了。既然要用法阵掩盖,说明,这里一定有秘密。”烨覆上我的手背,握紧我的手,“你害怕吗。” 我挑了挑眉,“我感觉……非常有意思!” 落在屋顶,感知着周身微弱的妖气,其实心里是有莫大的安全感的。但是想想这背后的可能,又有点紧张起来。这下面究竟有什么? 烨朝我眨眨眼,带我化作两只小虫,隐了自身仙气,朝内部探去。 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春宵苦短,莺歌燕舞……一切都是假象,郁馥香气也让人容易把持不住美酒美色的诱惑。不只是那些享乐之人迷失自我,我也觉得有些飘飘然。 我正了正心神,可千万不能乱,万一另一个我跑了出来,那可不好玩了。 烨突然停了下来,我随他一道停在门上雕花的缝隙里。听着里头咿咿呀呀的声音,我有点害臊。 烨说,“这里头有东西。我看所有房间都是亮着黄灯,只有这间透着红光。” 我不忍调侃烨这个纯情小男孩,“你知道这里头男男女女在干什么?” 烨眼睛里亮了又亮,“总之这里面不对!”说着,烨带我从门边缝隙里飞了进去。 好,如果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烨你不要怪我。 这下吃惊的是我,里头并没有什么少儿不宜,相反,此刻正有一个精壮的男子站在窗前抽搐,目光呆滞。窗户是开的! 烨一个激灵,赶紧从窗户飞了出去,我差点追不上。 远远看去,月下有一只大蜘蛛正顺着连廊的屋顶火速逃走,背上坐了一个蒙面的少女。虽然大袍子裹得严严实实,但那身段,一瞅就知道是个绝世美人。 联系到今日那个乞丐,我灵光一现!“烨,前面的指不定是乞丐口中那两位!” 烨真厉害啊!不愧是神将火神的儿子! 烨想到了什么,立马化出一个分身前往万芳楼,跟我继续追眼前这两个妖怪。只是不巧,突然一阵妖风,乌云蔽日。那蜘蛛精一闪进某个不知名的黑巷子,就再也寻不见踪影了。 烨气得直跺脚,愤愤骂这些妖怪胆小如鼠。看得出来他气得不轻,平日只有战斗状态才通红的金眸,此刻像两颗赤焰火球。 我们又匆匆赶回万芳楼,还好烨及时留了分身保护现场。我们从房间里找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此人未死,却已探不到丁点儿魂气。一般刚死之人,魂会慢慢从肉身脱离,然后聚成人形,跟随地府的引魂曲,前往地府。此人未死,魂却已被夺走。烨从那男人身上摸索一阵,从脑后拔下来一根银针。现发现的这些银针都扎得如此之深,藏在头发里面,整根扎入,一般人还真摸不到。 针拔出来没多久,躺在地上的男子头一歪,没了呼吸…… 死了…… 这个房间的香味和外面的香味一样,闻着让人格外荡漾。再仔细闻闻,其实味道清淡,但格外上头,仿佛它可以通过鼻腔钻入脑袋里,填满占据你全部的意识。 “这个香味,我猜恐怕是可以助魂魄与肉身脱离的。而这根针,扎在脑后穴位,是死门,临死之际扎却能让人回光返照,如行尸走肉再活上一会儿。”烨说着,继续在尸体身上摸索一阵,接着从脑后,后颈处又拔出来两根。“有生门亦有死门,都是一样的作用,为已死之人续命。” “异香,妖术,银针……这……这就有点多余了。妖怪夺人魂魄,用法术岂不是直接得多。既然要夺又还要用这些东西为死人续命。为的是什么?” 烨推测道,“用法术直接夺人魂魄,会导致全身生机尽失,死相有异。我猜,他们这般畏手畏脚,要用这么多麻烦的招式。明显是为了让人的死相不令人生疑,恐怕是为了不引起世人注意。” “为了……死的人不会引起注意。死再多,也不会查到妖怪头上?呵……妖怪又不被世俗律法约束。既然他们要杀人,还怕这个?” “又或者是在为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打掩护?” “试着把这些种种串起来……从一开始的,无影之人,到异香现世,到出现无心之尸,到凶尸围城,再到现在的无魂活死人。”我有点头晕,“想不出来个所以然。这些事都是那个妖怪搞出来的,虽然不知道他具体要达成什么目的,但他要这么多魂做什么,他目前最厉害的招数是玲珑蛊。难道是为了玲珑蛊?” 烨顿时茅塞顿开了般,豁然开朗地望着我,“对啊,我怎么没想到!瑶姬你太聪明了!我有个大胆的设想。”烨略显激动,“玲珑锁的厉害我们都知道,一蛊锁一魂,蚕食灵魂结成玲珑锁捆绑,直接受施蛊人操控。结玲珑锁需要蛊主的神魂滋养,而且也不需要魂魄离体,因此明显搜罗这么多人魂不是单纯地为了给他们种上玲珑蛊。妖怪搜罗这么多人魂,也恰好说明正需要很多魂来养玲珑蛊。人死则魂灭,为了魂能种入玲珑锁,玲珑锁能发挥作用,又势必要保证人的肉身是活着的。玲珑蛊的种和用,魂是关键,肉身不过是一个载体。如果,直接舍去凡人脆弱的肉身,等玲珑锁种活之后,岂不就得到一个种好玲珑蛊的任期差遣的魂了?如果这个结好玲珑锁的魂种可以种入其他人体内,这种用法可以更迅速地助他们布局……” 烨越说,我越觉后脊骨发凉,“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魅妖,布局的手法不是一般的妙。那要按你这种大胆的设想,日后控制人只需要把结好玲珑蛊的魂,放入他人的肉体,就能迅速对此人进行控制了?” 烨若有所思,“若这个人的魂魄根本没被种玲珑蛊蚕食,只是体内多了一个被玲珑锁控制了的魂魄。肉体的承载能力是有限的……” “如果把此人和魂种各自的七魂三魄抽去一部分,是不是这两个魂就能融合不会打架了。” 烨想了想,摇摇头,“按理是可行的,目前没有证据,这都还只是我们的猜测……但如果对面是魅妖,它们一族,本就精通控元术,这对于他们而言,只要能想到,确实是能做到的。” 馨兰姑姑说这香囊中有一种药粉,微量的药粉就可使凡人魂魄完整脱离肉身。这种灵植也不是寻常凡人能采得到的,长在黄泉河畔,名为曼珠沙华,地处三界交界,人死后成为鬼魂才能来到此处。 这样一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三界之内谁都有可能弄到这种花。 “曼珠沙华……这么说来,除非掩住口鼻,否则闻到的都救不了了。” 见我像是遇到了难题,馨兰仙子又说,“这倒不是什么罪恶之花,无毒。一般魂魄出窍短时间内肉身还是活的,只要肉身还活着,魂魄会自动归位。如果人肉身已死,魂魄就回不去的。同样,魂魄若离得久了,人肉身自然也就死了。因此,闻到此香会神情恍惚,容易被控制,但也不至于致命,一般过一会儿,自己就回过神来了。” 这是不是还得感谢那魅妖手下留情没用有毒的花粉…… 不过还有一点,很奇怪。月下逃走的那一妖一人,很奇怪。这事谁都能做,为什么偏偏要让那个凡人同妖怪来做。那个姑娘是谁,她没有一点法力,为什么妖怪要带着她行事? 曦子那日被我伤了右臂,还没好全,端着右手在一旁看着,这会子跑到我身边来,道,“瑶姬公主,有一事我也不明白,这些花粉,妖怪用来干什么了。” 我自然不能告之玲珑锁一事,遂摇头不语。曦子又道了,叹气道,“我这几日听闻坊间常有人暴毙而亡,不知道与这事有无关系,这世道,真是乱啊。” 回到客栈,烨蓦地却叹了口气。“瑶姬,有的事本来想讲给你听。但是想到你会无症状地失控,事关重大,我还是不告诉你了。” “我们今晚有个行动,但我跟大家提议先要将你控制住。你可介意。” 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烨一定有他的道理。 茫然之中我被烨用捆仙锁绑住,还用锁灵咒封住了我全身,顿时,除了眼珠子,我哪也动不了了。 何事需要将我封成这样,我哭笑不得。 我可怜巴巴望着他,烨被我滴溜溜转地眼珠子也给逗笑了,道,“这里四处我下了结界,非常安全,完全不用担心自己会失控,这次数层结界护着你。等我们回来。” 第46章 友人之上 只是不想,等烨一走,凝沫就来找他了,见我被绑着,又欠揍地嘲笑起我来了。 “啧啧啧,你还老说我对你不好,你看烨,怕你闯祸都把你给绑起来了,哈哈哈哈哈……这招我学到了。”凝沫打着哈哈,笑得有点岔气,“我说你闯什么祸了这是哈哈……我可听曦子说,你们在万芳楼找到线索了。” 我用仅可动的眼珠子示意凝沫我诸事不便。凝沫围着我踱步几圈,若有所思,满是玩味地黠笑着。 他挨着我坐下,一边啃着桌上的点心,一边絮絮叨叨着。“你们家阿兮,现在天天不知道在外面搞什么。基本不回太清堂,于是曦子每天就缠着我问阿兮这个那个的……要不是见她长得好看,我可不想理她。阿兮去向嘛……据我所知,他和烨最近神神秘秘的,我盯着李鸢,也不明所以。今天烨把你绑了才出门,看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呢。” 我还以为我们几个人齐心协力呢,原来,我和凝沫属于同一层——一直被关照着的。凝沫也真是好福气,阿兮和烨这么拼命地助他飞升。他这次要不成功,对不起我们几个呕心沥血真的是。 凝沫还说了些啥,我已经放空了思绪,没听进去,直到他特地把我思绪拉了回来,特别严肃。“瑶姬,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现在有一件事,有点不知所措。” 我眨眨眼,示意他说下去。 “李家老爷,想让我入赘李家,李鸢想嫁于我。老爷几乎是要给我跪下了,说什么条件都答应我,只要我愿意娶李鸢,可是我……”凝沫有些落寞地低顺了眉眼,“……我毕竟不是凡人,我也不需要什么金银财宝地位名分。我只是不知道我愿不愿意……” 说罢凝沫望向我,“你比较懂我,你觉得我喜欢她吗。我好像也很愿意保护她,也很愿意靠近她,但总觉得又有点距离感。想到要和她成亲,我不知怎么又有点哀伤。我是喜欢她的,但是又好像,不是喜欢她。” 凝沫已不再像那个凝水宫的混世魔王,眼前迷惘彷徨的神情倒多了几分可爱。我无法说话,嘴角也牵不动,现在一肚子想说的,出不来声。 “我不是因为赘婿的身份介怀,也不是因为她是街坊邻居眼里的妖怪而嫌弃她,也不是因为她曾经对莫子衿用情多深而嫉恨……就很奇怪,我想靠近她,却又不自觉想和她保持距离。” 据我观察,凝沫还是喜欢李鸢的,对于李鸢,他用上了他不多有的耐心,给予了他不多有的温柔,小心呵护,耐心陪护。反正人都只有几十年的阳寿,李鸢这受玲珑锁之害,也不会活很久的。 难道说,凝沫是介意她身中玲珑锁? 倒也不是,凝沫不是这样的人,他从来不从外在条件去衡量朋友。奇怪了,他哀伤什么呢。这个臭小子,常常自诩拎的清,比我在人间多经历点事就趾高气扬地教训我来着。眼下一看,他也稚嫩得紧嘛。 “有的话……其实说出来没什么意思。”凝沫望着我,眼眸依旧邃如深海。话中有话,他今天看来确实有点不开心。“你今天不能说话,真扫兴,我走啦……” 不知为什么,看着凝沫渐远的背影,想着凝沫和李鸢突如其来的姻缘,我心里突生不少感触。眨眼间,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我还从没想过,我的朋友们会娶什么样的姑娘…… 不知过了多久,昏昏欲睡之际,我感受到一股尤其熟悉的气息,睁开眼,三哥横眉竖眼地站在我跟前,背着手,眼里露着寒气。 耶?三哥……?我立马精神了……三哥哥他怎么来了。三哥是司夜神,我没有施满月之辉,他,怎么发现的我? 三哥一席白袍,晃得我眼睛有点疼。“你是弥月神尊派下凡?助凝沫那小子飞升的?已来三月有余了?眼下遇到麻烦了?”我老老实实地眨着眼睛,突然记起,很久以前,我似乎,派云翎回了趟天宫…… 三哥哥自小疼爱我,我还帮他追求银娥姐姐来着。他这么生气今日又是为何了?难不成他俩小口子闹矛盾了? “你个臭丫头,”三哥很是生气,“云翎十万火急跑过来找我,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害的我跟银娥正花前月下呢,火急火燎来找你。你看你……这什么事也没有啊。” ……我做无语状,我三哥真是个见色忘义的神仙! 好歹是亲妹妹,三哥给了我一块玉佩,并告诉我有危险时摔破玉佩,他能感应到,说罢,便匆匆离去了。 我汗颜不止,这还是亲哥哥呢,我最近过得怎么样他都不过问一下,生怕耽误了他的良辰美景,这见色忘义的货色,真是可以断绝关系了。 烨匆匆赶回来,见我昏昏欲睡,松了口气。“感知到有从对你施法,便赶了回来,还好是逸月上神。” 将我封印解除,我算是解放了,不满道,“你和阿兮怎么神神秘秘的。”不知道他们俩在偷偷搞什么鬼。 “这件事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烨笑眯眯地说,“毕竟是很重要的事,你不用好奇,后面会让你知道的。” 这几日曦子常主动来拜访我,说是闲得无聊,常跟幼幼一起带些话本来与我同看。我这才发现馨兰仙子也不是时常跟着她,我好奇,便问她。 “我身上常带着各种迷香,不管是谁,我只要施迷香,都能顺利脱身。” “我觉得天界这规矩不靠谱,为什么在人间游历一定得封住仙身,遇到危险真是无奈。”我摇摇头,“我两千岁那年在凡间就被人算计了。我比较惨,还遇上魔界的人了,差点没被害了。” 曦子吓了吓,“这么可怕,我倒还好,遇到的是凡间恶徒,一两前也遇到过一次,不过运气甚好,被好人相救。主要是我不喜欢馨兰姑姑老是跟着我,像被监视了似的。” 幼幼也插话了,“我也觉得馨兰仙子一直跟着,玩起来没意思。老是这不许你碰那不许你摸的。” 曦子捂嘴偷笑,“好在馨兰姑姑常允许我放纵几次,不然我也会觉得在凡间没什么意思。” 我捏了块酥饼递给曦子,指尖触碰间,我眼前蓦地展现出一个可怕的场景——她将阿兮骑在身下,香肩半露,阿兮则亲昵地搂过曦子的腰,耳鬓厮磨,二人含情脉脉,烛光下满是旖旎的气氛…… 我正了正神色,反应过来,我又预见了些什么。 曦子绽开笑容,风和日丽的天气看着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公主想到什么了?有些出神了。” 我摇摇头,“没什么,突然想起凝沫吩咐我的一件事我给忘了。”我心中哎呀一声,我怎么把凝沫给忘了。 幼幼突然兴奋起来,“公主,我昨日听说,李府的人亲自上门来找兮殿下,他们要向凝沫殿下求亲呢,殿下未应允。” 跟幼幼来到李府看李鸢,凝沫正在庭院舞剑,李鸢抚琴给他助兴。香气袅袅,加上琴音绕梁,好一幅琴瑟和鸣的画面。我露出舒心的微笑,说实话,这一幕真美。 幼幼偷偷说,“坊间说李小姐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眼下凝沫殿下在李府照顾李小姐,李老爷很是相中他呢。” “凝沫他自己怎么说。对你们怎么说。” “凝沫殿下,他说喜欢李小姐,却还从未想过要娶她。愿意守护着她,可是,不希望李小姐成为他的羁绊。” 耳畔回忆起那晚不小心听到的阿兮与凝沫的争吵,加之我被烨禁锢住的那天晚上他对我欲言又止,此刻看着李鸢和凝沫琴瑟和鸣,我不知怎么心中油然而生出些奇怪的感觉。有点愧疚,还有点感慨。 许是感受到我来了,凝沫回头望,停了下来。 “烨把那天跟你的猜测跟我们都讨论了,我觉得李鸢目前的状态挺像那种,一体多魂的状态。” “你小心点,毕竟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藏在了她体内。”我告诫他道。 凝沫支开了幼幼,几次欲言又止,“瑶姬……有件事,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们两个,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 “你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条海螺项链吗……” 我愣了愣,很努力地想了想,似乎,我曾经,好像是收了一件这样的礼物。那时好像是在西丘治疗的时候,凝沫那段时间神神秘秘的。 凝沫见我这样,扶额做无语状,“看来你真的从没把我放在过很重要的位置。” 我尴尬地忙摆手,“哎呀……这个……我收着呢,我放在鹤鸣宫里了。我保证,我收藏着呢。可宝贝了。” 凝沫苦笑一声,“瑶姬,我认真的,我一直心悦于你,只是你心中只有阿兮,未曾对我多加观察。有的事你若追溯起来,可以到很多年前了。” 我脸上红了红,低顺了眉眼,一下子也不知道如何回话了。 “所以李鸢对我示好,我其实,很难拒绝。你知道吗,她跟你如此相像,跟她在一起,时常有跟你比肩的错觉。”凝沫为我倒了一杯茶,推至我跟前,“她说想嫁于我时,我几乎说不出拒绝的话。” “我……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咱俩的交情,不论到何时都很深。”我嘿嘿笑了笑,“你其实,有的话也……”不必说太清。 “不限于朋友情谊,我从某一刻开始,对你就有了别的想法。”凝沫平时嬉皮笑脸的,现在正儿八经地对我说心里话,我竟然有点紧张。“我在人间游历的时候,我发现了自己的真心。不论什么女子对我示好,觉得谁都比不上你的风姿。虽然你挺不懂事的,也毛毛躁躁,但是就是觉得你很可爱,我就乐意惹你生气,看你嬉笑怒骂,莫大地欢喜。可你心系阿兮,有的情愫我鼓起勇气想要表达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心里没有我的位置,可我心里的位置,还放着你。”凝沫敲了敲我的头,“又发呆了,我在说正经事呢。” “在我心里,我把你当最好的最好的朋友。”我不假思索道,“除了阿兮,其他人都不如你和烨重要。” 凝沫点点头,“有的情愫我如今已敢直面面对,因此今日才与你说这些心里话。我决定答应李老爷,娶李鸢。凡人阳寿短,也许我只是把她当成你的替代留在身边,但我会好好爱惜她。即使有一天要回到天界,我也要带她回去,我想保护好她,不愿她在那些妖怪的毒害中万劫不复,不得善终。也希望,你知道我的心意。仅此而已。” “真决定了?”我笑,“那祝你们……百年好合~你好好珍惜她……可不要像以前欺负我那样欺负人家……” 凝沫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我来渡的是什么劫,走一步看一步。神仙做久了,感觉真是没什么好玩的。” 回去的路上,幼幼打趣道,“公主,凝沫殿下要娶李鸢了,你知道吗,凝沫殿下其实是心悦于你呢,他很多年前就曾经亲口告诉我了,不过他不让我说。” 幼幼不知道凝沫方才已经告诉我了。凝沫突然对我表露心意,挺突然的,他今日要大大方方地告诉我,喜欢李鸢是因为有我的影子,他不遮掩,要告诉所有人,他就是心悦于我。几千年的友谊突然有些变化,我们之间有的话似乎也开始不方便说了。难怪,凝沫要埋在心里那么久,确实说出来之后,朋友之间就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般亲密无间。 我摇摇头,凝沫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七窍玲珑心了…… “最近阿兮常不回太清堂?”我回想起今日在曦子身上预见的,于是岔开凝沫这个话题。 “是啊,你去烨殿下这边了,凝沫殿下也老去李府,太清堂最近冷清极了,接诊这一块,全交给曦子殿下了。她也蒙着面,所以好多人以为她是那位传闻中的李大夫的未婚妻呢。” “曦子和阿兮,走得近吗。”说实话,经历过两次这样的预见之后,我很肯定,我预见的事情,是绝对会发生的。心里有些复杂,难以言状。 幼幼想了想,“兮殿下不常回来,我几乎连着几日都不曾见过兮殿下了。兮殿下自有分寸,曦子殿下也挺好。” 我没说什么,把预见之事埋进心底去。 第47章 心善的曦子 回到客栈,阿兮与烨闲聊,在等着我。 他摊开一张揉搓的纸,上面很多看不懂的字,问我可记得这些字迹。刚好他们最近也在研究这个。 “这些字?是我写的?”我一脸懵逼。 烨愣了愣,“是你写的。”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最近根本没有拿起过笔墨。” 烨和阿兮脸上的表情逐渐严肃,烨问,“你当真没有记得写过。我那晚还特地来问你为什么晚上不睡觉。你说睡不着,默写默写经文。我瞥了两眼,都是远古时代的古文。便多留意了。” 我继续一脸懵,摇摇头。 阿兮见我紧张,遂摸摸我的头,支开我,“没关系,可能是弄错了。你先去休息,我跟烨还有事要谈。” 回到房间,想到方才所闻,我百思不得其解。关键是烨和阿兮的表情,让我有些紧张。是不是,另一个我跑了出来,做了什么事? 除了这个古文这件事,让更我恍惚的,是今日在曦子身上预见的事。她和阿兮暧昧的那一幕,是真会如我所预见那样吗,是误会还是阿兮变心了。为此我已经恍惚了一整天。方才见到阿兮,我整个人都瘫软了。 如果阿兮真的变心了,我该如何面对。如果,是误会,她们为何又要做出如此紧密的举动。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出房门,回过神来,已来到走廊尽头,到了烨房间门外了。 正好,我又恰巧听见了烨和阿兮的讨论。 “……眼下你说的这些又都有依据。”阿兮听起来似乎有些苦恼。“你确定她写的那些,就是我们放出去的那些残卷?” “瑶姬最近失控的次数近来逐渐频繁,半夜练功,半夜外出,半夜写古经,我好几次都试探过了,她自己并不自知。那边想用瑶姬来对付我们。”烨轻叹一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要把瑶姬送回太清岛,不知道弥月师尊有没有什么办法。” “回天界不行,那更危险,一旦暴露谁能保护她,那瑶姬身上的事一点都瞒不住了。” “如今在凡间我们一边与那边作对一边又要瞒住瑶姬,瞒过天界的人,势单力薄,总会有瞒不住的那一天。到那时,真就一点余地都没有了。”烨语气凝重,二人聊到了我,我好一阵激灵。 “瑶姬如今是她们的棋子,在凡间无计可施,但在天界倒还有可控之策。” “先等等,等这次挖出那妖怪的下落。眼下既已查出他们的眼线,顺藤摸瓜,查到老巢就好了。现在带瑶姬回天宫,我们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我不在身边时,暂且劳烦你照顾好她,那边,我会盯紧的……” “这是自然……”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没有可能,我们端掉这窝妖怪,瑶姬便能……” 烨直接打断凝沫,“据我的经验,眼下我们几个的力量是做不到的。只有我刚刚说的方案可行,而且眼下我们不能拖久了,利害关系我也都说了,兮殿下自己先权衡。如果你不能做出正确的决断,于情于理,我会选择介入。” 他们的对话尚未结束,我还是选择偷偷走开。听起来,我的情况好像不太乐观啊。 另一个“我”最近频繁出现,烨和阿兮商量着想送我回天宫,而且妖怪这边,竟然强大到我们无法对抗。 那我预见的,阿兮和曦子这事是怎么回事?……事情乱糟糟的,纠缠在一起,想得头疼,不跟烨他们打招呼,我决定出去走走。 夕阳西下,地面的余热有些烫,站在河边,我看着水面的粼粼波光有些出神…… 可是烨说得对,如果我现在经常不受控制的话,我应该回天宫,有专门的人看着我,管着我,我会安全许多。 可是……我不想和阿兮分开…… 身后突然传来打骂声,一个少妇挺着大肚子,一边哭一边骂着身侧的神情萎靡的男子,骂他负心汉骂他没心没肺。一边骂一边伸手指指点点,还要咒万芳楼哪个小妖精不得好死。旁边的人也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或附耳悄语,或一脸鄙夷,也跟着骂两句。 那男子像是被这少妇激到了,伸手就是两巴掌,旁边议论的人更多了,指责他不该拈花惹草,说他没良心,婆娘还大着肚子呢。 一片谩骂声中,男子突然一梗,僵直地倒地不起了。确认没有呼吸之后,人群哄散,纷纷后退好几步。 我一惊,赶紧跑了过去。方才就见这男子萎靡不振,现在再看,这人魂魄早已离体。一般人死后,魂魄要过一会儿才散去,估计这人一定是像上次在万芳楼那人一般,被人灵肉分离,用银针吊着命,直到方才才耗尽最后一丝生气。 身后有个妇人就说了,“我男人也是这样啊,不声不响地就倒地没气儿了。大妹子啊,你也是命苦啊。” 又有人接话,“最近老这样死人,没病也没受伤的,是不是邪祟作怪啊。” “邪祟作怪有死得这么安详的吗,跟睡着了似的。是不是有什么怪病啊。” “有什么怪病?你去问问,好几个这样暴毙的,都是去过万芳楼回来就这样了的,谁知道是不是在里面操劳过度,累死的。” 人群里又有哄笑声,少妇哭得更伤心了,险些背过去。 抬头远望,平日里就纸醉金迷灯红酒绿的万芳楼此刻更像一方异境了,让人捉摸不透,想走近又不得不退避。 正当我出神,突闻人群中有人唤我,回过神来,原来是曦子。人群中不少人投来视线,果然是美貌着称的百花谷,果然是天界一美,戴着帷帽蒙着面也绝代风华,让人不能轻易挪开视线。 “你怎么在这儿。”我朝她点头示意,“一个人?” 曦子轻笑,“对啊,我前些日子看河边有几株柳树受虫害奄奄一息,帮它驱了虫,今日来看看它们。” 我回头望,这几棵树确实生机盎然,“小花神果然手巧,心善,自愧不如啊。” 曦子笑,顿了顿,说,“这都是能做到的事,有些不能做到的事,我也无能为力,就像方才见那位夫人的丈夫横死,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似乎洞察了我的心声,知道我是在为方才之事愧疚。 我话锋一转,“方才之事,你如何看。” “也许是中毒,也许是有人作怪,也许是邪祟作乱。不过,我看那人妇人哭得如此,怕是会动了胎气了?”曦子越过我走到妇人身边,递给她一张纸,“这是药方,你回回去对着抓药喝,不然,胎儿恐怕不保。如今丈夫离你而去,所幸还有孩儿做伴,你也是幸运的了。” 妇人泣涕涟涟,抱着曦子的手臂哭得快要晕了过去。 曦子这话也没毛病,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死了的人,回不来,活着的人才重要。 突然身后有位男子冲上前朝曦子作揖,“在下斗胆冒犯姑娘,敢问姑娘可是悦兮姑娘?” 曦子怔了怔,忙推辞,“不好意思,你认错人了。” 男子说罢单膝跪地,“自打与姑娘走散后,我家王爷一直在寻找姑娘的下落,姑娘莫怕,有什么事有难处,有我家王爷撑腰,谁都欺负不到你头上来。” 曦子扶他起身,男子执意跪着,拗不过他,曦子叹了口气,只好取下帷帽,面纱之下隐显真容,一时艳惊四座,众人纷纷惊叹“好漂亮的姑娘”…… 男子不禁喜上眉梢,“悦兮姑娘,果然是你……王爷终于找到你了。” “我不辞而别确实有我的难处,有些事说清楚也好。”曦子回头望了我一眼,有低头瞅了瞅那男子,似有些无奈般道,“今日就算了,明日午时,八角亭,邀你家王爷一叙。”曦子带上面纱,面露不悦,目送那男子离开。 到这里,我想起那个曲贤王了。他还在锲而不舍地查曦子的下落呐。唔~是个痴情人…… 我不禁感慨,“这曲贤王曾经来拜托过我们,托我们寻找你的下落,估摸着一个月前。” 曦子轻叹,“这么久了,他还是不死心,这人间的痴男怨女不少啊。” 我知道曦子心悦阿兮,我也不好说什么,悦兮悦兮,不就是心悦阿兮吗。现在想起来,我在场还真有几分尴尬。 因为曦子目前是凡人之躯,所以我把她送回了太清堂才敢折返友来客栈。刚一进门,就看见烨怒气冲冲地坐在椅子上,烁蔫在一旁,像是做错事了的样子。 我摸摸烁的头,打趣道,“怎么啦,难道烨打你了?乖,看我帮你教训他。” 烨把我拉倒一侧,说,“今日突然有一群道派弟子联合起来围猎烁,什么法器都用上了,还好滨和白山弟子相救,不然烁还要被它们抓去炼了丹,这群无知凡人,真是贪得无厌,为了修道成仙,什么都干得出来。” 我摸摸烁的头,孩子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委屈得很。 “这不合常理呀,若是觊觎烁的修为,早些时候为何不杀,要这个时候杀。现在都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仙上,长老们都对我们毕恭毕敬,怎么弟子又敢联合起来搞破坏了。”我挑了挑眉,“不会又是那边搞的鬼。” 烨气呼呼哼了一声,“世上也有不曾被蛊惑的人,若是这些凡人定力够强,怎会被妖法蛊惑。定是他们心里早就有这样的念头,想抓了烁去,才能被妖术放大欲念,行此不轨之事!” 我安慰道,“你可别忘了,那妖怪擅长精神控制,人们心中对法术,灵力肯定有渴望,被一蛊惑自然出乱子。远古神魔大战,也有不少神将被蛊惑过堕入魔道,所以,也不能全怪那些凡人。” 烨自然是懂这些道理的,不过因为自己的神兽烁被欺负了,怒气上头。 烁一走,烨给我倒上茶,“今日重点找你聊聊你的事。” 我半垂眼帘,“我能有什么事。”身不由己啊。 “瑶姬,如果我们想送你回天界,你愿意吗。” 我沉默,回天宫,我自然是不愿意的。 “愿意去赤炎宫吗。”烨望着我,很是诚恳,“送你去太清岛回天宫都太危险了,你如果有什么异样被有心之人揪住小辫子,不得安生。去赤炎宫的话,我身边都是我的人,我们可以一起好好研究一下玲珑锁。也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最近常被那边控制……”我似乎终于看懂了这些来龙去脉。“烨,是不是最近另一个我,已经频频出现了。你跟我说回天界,是因为她的出现行踪诡谲难以探查……” 烨轻叹,“瑶姬……我们会竭尽全力保护你的。” 烨略带歉意的语气神色令我难受,我看着面前的茶,水中映着我的容颜,她神色紧张,双眸晦暗。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开口莫名略带沙哑,“但我想等凝沫这个亲事过完再回。”并且,我也要弄清楚,我今日在曦子身上预见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阿兮真的与曦子做出这样暧昧的事,我是断不可能原谅他的。 就像刚刚烨说的,那些修仙弟子被蛊惑一样的道理,如果内心不曾有邪念,怎么会被蛊惑做错误的事! 烨轻笑,“什么嘛~说得这么客气,就我们的关系而言,不必言谢。就你的身份而言,我做这些又是本分。” 鼻子酸酸的,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 烨温柔地拍拍我的肩,道,“你知道的,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我们在你身边,事态完全可以在掌控之内。”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另一个我,如果她很坏,你们不要手下留情。她活该!我恨她!” 烨扑哧笑出声来,“我一定替你管教好她。” 我的注意力全在曦子身上,记得今日她要去跟曲贤王赴约,我早早地上街,想与她来个偶遇。 偶遇不曾有,倒遇上了许久不见的太子殿下。出了太子妃这样的事,最近他在皇帝面前受了冷落,加上从外地办事回来,一脸倦容。再看身侧,已经有了新的女人。…有妖气…… 我皱了皱眉头……犹豫半晌,我还是偷偷跟了上去。 “父皇那边,没有大问题,只是你们的动作,必须小心了。”太子眸子深沉,显得十分危险。“不管怎样,一切还都在掌控之中,我们只要做好……只等利刃出鞘。” 第48章 柳暗花明 太子身上有一股异常熟悉却又诡异的气息,我正寻思着哪里不对,突然他似乎感应到了我,一个回头,还好我隐身快,差点瞅到我。 但是,情况并没有很乐观,正当我庆幸闪得快,突觉头疼不止天旋地转。我忙闪进身侧一条小巷,现出形来,扶墙喘息不止。 意识在渐渐迷离,我有预感,另一个我快要出来了。 不行!不能让她出来!我伸手掏出怀里三哥给的玉珏,正当我欲摔破它时,烨现身抓住了我的手…… “还好我感应到你又要突破禁制出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烨也不再掩饰,用了“又”这个字。替我压制住体内的异常后,烨柔声问我。 “每次都这样吗。”我伸手摸了摸额间烨点过神血的地方,喃喃道,“她怎么突然要冒出来。” “据我观察,除了夜深你进入睡梦后她会跑出来,其他时候,都是没有什么规律的。他许是有用,要召唤你。” “对,”我皱起眉来,“方才我跟踪太子,险些被太子发现。我怀疑,太子身边有人感知到我的存在了,而且,给我种玲珑锁的人,说不定方才就在太子身边,不然能感知是我并能唤醒我身上的玲珑锁?而且……太子竟然感知得到我在跟着他。我明明是隐身状态,除非它不是凡人,且有一定修为了,不然怎么可能感知到我的存在。这个太子亦不简单!”我大胆猜测,“是不是太子也已经被操控?” “不失这个可能。”烨表示赞同我的看法,“之前兮殿下所说,太子出入魔穴,显然已同妖怪勾结,妖怪怎么会放过他。”烨敲了敲我的头,正色道,“你又偷跑出来!都说了不许随便离开客栈。” 我自然就被烨逮了回去,现在我是危险分子,确实指不定哪个时候就会搞点事出来呢。 托烨去打听了,曦子和曲贤王相会完回来,二人并未一刀两断,反而做起了朋友,相谈甚欢。听到这里我真想祈祷,曦子被曲贤王的真心打动,可不要再打阿兮的主意了。 午夜梦回,又梦到预见的曦子和阿兮缠绵悱恻那一幕,一身冷汗。可是醒来后我却发现自己正坐在桌边写着一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我自然知道是另一个我写的,只是这些文字,有何秘密呢。看着看着,我似乎觉得有些眼熟。 记忆中,玄天山地底下岩石壁画……古文……这不是那些秘文吗…… 我记得这群妖怪抢走了开启玄门的秘籍,但是看不懂古文,烨说最近他们正用这个事去引诱那群妖怪。烨明明发现我在写什么乱七八糟的经文,却不制止我,也不知会我…… 除去这些,为何我看着这些文字,确实有强烈的熟悉感,似乎以前是认识的,感觉古文的意思就要呼之欲出,但是潜意识不断告诉我,我不认识,并且不要去试图记起它…… 奇怪……再一次,我感觉自己与玄门似乎真的有很多关联。曾经在西丘的绝圣之地所看到的那些奇怪的事,究竟是为何?神祖,母后,还有我到底有何关系? 母后知道吗,我是不是应该主动问问…… 浑浑噩噩中,我又沉沉睡去,醒来后,烨送来了一份喜帖——凝沫和李鸢于下月初一成亲。我抬起头,感慨,“还有半个月,凝沫也要成家了。真让人恍惚啊……” 烨轻笑,“咱们好好给他备份礼。” 我灵光一闪,在家里闷得慌,于是硬拉着烨陪我上街逛逛。好巧不巧,又遇上了太子出街。 烨带我紧随太子的马车,车厢里有两位蒙面女子,二人在一处僻静的拐角处消失不见。我和烨紧追不舍,甚至交上了手,这一妖一人虽然能力不行,但跑得尤其快。一不留神,我和烨就追不上了。 我双手叉腰,气得变形,“一定是上次那个蜘蛛精和蒙面女。二人和太子也有纠葛,看来太子和夺魄一事也密不可分了。” 于是,我和烨接着回到了太清堂,只有幼幼和阿兮在家。真是难得,阿兮竟然在太清堂。 看到阿兮,我就想起在曦子身上所预见的不堪之事,我情绪波动甚大,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阿兮哄我许久,我这才把所预见之事娓娓道来,追溯到我第一次在凝沫身上的预见。 阿兮把我抱得紧紧的,“我绝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近来,我都不曾与曦子见面,你大可放心。” 我怪嗔道,“你若负我,我此生断不会再理你。” 阿兮一边觉得我吃醋的样子可爱,忍不住笑我,一边又有些百口莫辩,不知道如何让我安心。“好好好,如果,我负你,我就咒我此生……” 我赶紧又打断他的话,“呸呸呸,不可以,你要是负了我,我也不许你咒自己。总之……你自己多长点心。” 阿兮挠挠头,一脸无辜地望着我。 我打量阿兮一番,“你看,我送你的平安囊,怎么没有随身带身上呢……” 阿兮一阵翻找,才发现锦囊不见了。“哎呀,我赶紧找找,肯定是在屋里……” 我恨不得把阿兮压在身下暴打一顿。 正在阿兮窘迫之时,曦子刚好回来,伴随着阵阵清脆的铃声,她笑靥如花凑了过来。“阿兮哥哥,我捡到了一个锦囊,有个兮字,我想肯定是你的了。上面的穗掉了,我帮你补了个铃铛。” 我扭头一看,这不正是我给阿兮绣的那个? 接过锦囊,阿兮边道谢边凑近我求原谅。 当着曦子的面,我也不好发作。我挽住阿兮的手臂,软软道,“那你可要保管好了。这个锦囊,你不能离身。” 回去的路上,我还感觉十分不悦来着。烨凑过来,神秘兮兮问我。 “今日我们在万花楼追逐那一妖一人时,瑶姬你有没有发现什么?” 我细细想了想,“她们身上很香。” 烨汗颜,“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见我摇摇头,烨放弃引导我,直言道,“我听见那二人逃跑时,有阵阵清脆的铃声。”见我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烨更直接道,“你忘了,今日阿兮的锦囊上,也有一个铃铛。” 锦囊上的铃铛是曦子缝上去的,“你是说……曦子?” 烨继续引导我,“把最近我们发现的线索串联一下……香味……铃声……凡人……我的直觉告诉我,妖怪身边那个凡人,不是个简单角色。不是我怀疑曦子,只是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不过,曦子毕竟是天界人,应该不会堕落至此。”我不忍怀疑曦子,“她也不会使什么针器……虽然这种摄魂之术,百花谷有秘术,但这种伤天害理之事,曦子应该不会做。再说,她图什么呢。” 烨略加思索,点点头,觉得我说的不无道理。 世事无常,很多事都在意料之外,无头绪了许久,突然之间,许多事明朗起来。当确定我确定自己身中玲珑蛊,一行人不准备跟这群妖怪纠结之后,我们却查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 满月之夜,月朗星疏,看上去平和的月色下暗藏杀戮。距都城向南三十公里外的荒山上,烨和阿兮用诱饵——假的古文线索,找到了妖怪的老巢。四大门派,数千修道弟子,我们一起围了个天罗地网。今日光景同玄天山被攻陷那晚完全不同,万里无云,月光如水般温柔,这光景不太适合今日这种决战场合。 弟子们与凶尸厮杀在一块,几大长老也与几个妖怪纠缠在一起。烨,阿兮,与我,同那魅妖及他身侧一个身影半透明的黑影相对峙着。这次我们杀得她们措手不及。明显,他们毫无防备。 此刻我心里是有底气的,不知为何,在接受了体内有另一个我存在后,我更正敢直面玲珑锁了。而且每次直面都让我觉得,它也不是那么可怕——况且,我身后有很多人,不离不弃地,跟我一起与它做着对抗。 蜘蛛精被阿兮神箭射穿的瞬间,喷溅出无数恶心的汁液,掉出了许多鸡蛋大小的卵状物体。我和烨心知肚明,这是那些被灵肉分离的人的魂魄。 “啊……啊……”被灭灵火围困住的小妖们惨叫不止尤为凄厉,“尊上救命啊……仙上,放过我们,我们只是被君黎大人抓来的,我们不想作恶的……” 那位一身肃黑的君黎大人,依旧是孑然一身,站在魔窟顶端的巨石上,以明月为背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此刻,他身侧的黑影已没了踪迹…… 烨来到我身侧,生怕我看得太出神,也怕我被那个妖怪控制了心智。 满月之夜,月辉光晕下,阴邪被压制了,我知道,今日是他们最弱的一天,只是不巧,刚好今日被我们找到了。 我捏碎手中三哥哥给的玉珏,迅速召唤三哥过来。 我不能原谅他们,不可能原谅。 不能原谅他在我体内种玲珑锁蛊,不能原谅被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是天界的小公主,事关天界尊严还有三界安危。无论如何,我的施蛊人,今日必须死。只有把他置于死地,我才不至于被他一直控制。 我恶狠狠地望着那个妖怪口中的君黎大人,周身真气涌动,君黎大人手一挥,挡住了我的攻击,他脚下偌大的魔窟整个被冻得严严实实。 不知为何,今日他一直不出手。 放在以往,他惯用的伎俩是,吸收我们法攻的能来攻击我们。不太可能是因为满月之夜,妖邪虚弱。也不太可能是因为我们的突然袭击,他没有时间布下法阵来转换我们的法攻。他冷冷地看着一切,似乎不想挽回一丁点儿局面。或者说,他有大招在后头。 阿兮握过我的手,将我拉到身后,拉开神弓对准了他。许是怕我体内的玲珑锁被那妖怪唤醒,烨默契地配合阿兮张开个结界,将我护在里面。 “我知道,你们已知道玲珑蛊,是不是以为,杀了我她就有救了?”君黎一开口,带着几分猖狂,更多的是讥笑。 我看到阿兮猛地一怔,手上更紧了几分。 “你们今日所为,毁了我近一千年的心血,算是小有收获。但于我而言,你们做的是无用功。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凡大事必成,过程波折又算得了什么。”君黎笑得颇为放肆。 “他是不是疯了。”我抄起双手,有点心急为啥阿兮还不射他。 “我是灵魂不死之体,你们现在看到的,不过是我的肉身罢了。就算今日我死了,若干年后,我还可以结成另一副新的肉身。你如何将我打败?”君黎运功,整座魔窟的冰冻瞬间粉碎。“小姑娘,你身上种的早已不再是玲珑蛊,我已将它养成了真正的玲珑锁。与你结玲珑锁的,并不只有我。所以,不管我生与死,都与你无关。”他似乎能读透我的心思。 不只有他? 我细细品味了一番,不是这个君黎,就是那狐妖。“可是那狐狸,不是已经死了吗。”我小声嘀咕,回头看,烨的脸色不太好看。 “这个谜底就留给你们自己去想了。”君黎笑得尤其猖狂,他张开双臂,“上次被击得粉碎,还是多少年前了,师父啊师父……我算是明白了当年为何,你要我一人独留世上苟活……徒儿定不负你所托,完成大业!” “我呸,这什么场合,你还怀恋起师父来了,啧啧啧,故作姿态,呕……”三哥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月辉之中,一白袍神仙自半空缓缓降落,一挥手,脚下妖怪们的尸体,皆化为粉末,留下一地月光皎皎如水。“兮殿下,犹豫什么呢,这种妖怪,不觉得听他多说几句,吵得慌吗。”三哥历来毒舌,见怪不怪了。 君黎正了正神色,“司夜神驾到,看来我猜的没错,果然这群小神仙,都不是普通角色。” “你欺负我小妹,这账今天是一定要算清楚的。”三哥勾了勾手指,一团银光便将君黎裹住。“你惹谁不好,惹上天宫的人。” 君黎脸上虽有几分惧色,但依旧孤傲不羁。“曾几何时,天界人比魔界要尊贵了不成?惹得就是你们天宫之人……愚蠢的神仙们,我也不屑废话,本尊留下的谜团,你们自己去好好解开……你们万分珍爱呵护的女娃娃,以后会回报给你们大惊喜呢~” 三哥逸月不耐烦了,默念咒语,手中现出一盏神灯,继而发出耀眼光芒,依稀看得到那个叫君黎的妖怪,化作粉末,消失在月色中。三哥手一挥,神灯的光亮骤然扩大,眨眼整个荒山笼罩在一片银色光芒之中,再睁眼时,已是一副新的景象…… 各派长老携弟子纷纷拜倒,“恭迎夜神大驾。” 三哥摆了摆手,不理会这有的没的,“行了行了,别来你们凡人这套,我有急事,得赶着走呢。” 我汗颜,“你不会,又是有约在身?唔……今日满月,我懂了。”我这个爱吟风弄月的三哥,指不定又正花前月下,无奈只得中途晾着美人,去救他那个爱惹事的妹妹了。 三哥冲我嘿嘿笑了笑,遂正了正神色,朝参拜的众人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汝等道派正门之士,任重而道远。如今人魔两界频现异相,各位务必守护正道。今日这些祸患已解决,往后凡界长久之安稳还需各位长老们守护。修行不易,吾等在天界等你们修成正果~好了,其他也不废话了,本上神有事,先走一步啦……” 第49章 喜事将近 众人跪了好一阵,已经见没声了,还忍不住张望,罢了虔诚地又还磕了几个头。这都是虚礼,我着实不感兴趣。 回头望,片刻前,此处还是荒山野岭,这会子已芳草萋萋。望着这欣欣向荣的景象,我倍感唏嘘。回顾这几个月,虽然是来帮凝沫飞升,实际上,大家都在围绕着我转。从发现玲珑锁,到怀疑我身中玲珑锁,再到确定我身中玲珑锁,最后到与这些妖怪决战,种种情景在眼前浮现。虽然就如这个君黎所说,他还是留下来很多谜团,但是,至少现在,要解决的事情,好办很多。我身上的玲珑锁,到底谁是蛊主? 阿兮攀上我的肩头,与我一同望着眼前生机焕发的魔窟,他也有些感慨,“不知怎么,感觉不是很开心,这件事没有做好。”没有解决掉我体内玲珑锁的蛊主,我还会受玲珑锁之累,阿兮心存亏欠。他明明已经做了很多了,还这样自责,真令人心疼。 月光打在他侧脸,时光仿佛倒流回了那个夜晚——另一个我第一次现身,阿兮将我抱在怀里,那种安全感,记忆犹新。我伸手抱紧他,“不管怎样,我接受未来。” 阿兮亦抱得紧紧的,“是我太自负了,我以为我可以的。对不起瑶姬,我让你失望了。”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我是最幸运的。我很幸福了已经。” 凝沫在身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猛地意识到,大庭广众之下我们两个卿卿我我有点不太合适。我脸一下就红了,耳根烫的要命,我和阿兮相互松开,我乖乖低顺了眉眼,抱着阿兮的手臂,挪到了一边。 等烨还有阿兮和众长老交接完,我们回到了太清堂,伸了个大懒腰,我坐在桌边,感觉格外地累。 幼幼一边听着我们吐槽这段时间的趣事,一边兴高采烈地给我们端茶倒水,“……这么厉害的吗……哇,那也太复杂了……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天界了?” 这时曦子极快地瞥了我一眼,转瞬又恢复正常。只是一眼,我接收到了她的慌张。我不动声色,暗自揣摩着她的心思。 “还不着急,等凝沫的喜事办完。”我嬉笑道,“具体日子到时候再说。” “唔……那你们可要备好厚礼,本殿下人生第一件大事。”凝沫玩笑道。 阿兮一直坐在我身侧,似乎也有些疲累了,一手撑着头也不甚言语。我拿头蹭蹭他,换来他亲昵的笑容。他凑在我耳边悄悄说,“今晚,留在太清堂住。”阿兮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移开了视线,不愿意与我对视。 我说要留在太清堂,烨有些意外,也没说什么。眼下君黎老巢被端,他自身难保,就算有我,也掀不起大风浪。烨稍作沉默,立马勾了勾嘴角,“好……”也没多说什么。不知为啥,我明显感觉到,方才明显眉飞色舞的烨,此时他不是很开心。 我赶紧追上去,“烨,谢谢你,改日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玩~明天我下厨,来太清堂吃午饭呦~” 刚沐浴了完,我还没来得及擦干头发,阿兮就来了。许是我开衫轻薄,有几分风情,阿兮一直瞅着我。我张罗他坐下,一边给他倒了杯茶水,一边满意地看着他腰间别的锦囊,喜上眉梢,遂打趣道,“公子,这是哪家的小娘子送的呀,真别致。” 阿兮笑而不语,冷不防抓住我伸过去的指尖,顺势将我一把拽了过去搂住。“那我倒要问问这个小娘子,情定终生,何时能终成眷属。” 我戳了戳他的脸蛋,“公子愁娶了?” 阿兮脸上红了红,“愁,小娘子恨嫁不恨?” 我笑吟吟地望着他,我与他无需言语,目光流转间,便情意绵绵。我凑到他耳边轻轻道,“阿兮,我们也在凡间做一对夫妻好不好。像凝沫她们那样成亲。” 阿兮没说话,我以为他在顾虑很多,又道,“在天界的名分什么的,我也不那么在乎,在凡间,我们可以做很多可以做的事情,你的手还在我手中的时候,我想好好抓紧……” 阿兮也学我,凑到我耳侧轻声道,“那你哪天想做新娘?” 阿兮的鼻息喷在我脸上痒痒的,我忍不住伸手捧起阿兮精致的脸,这一刻脑海里似乎绽开了满满的烟花。“今天!” 阿兮今早亲自为我描的眉画的特别好看,镜子里的自己,眉眼都弯成了月牙儿~ 幼幼本揉着惺忪的睡眼,在大堂打哈欠,瞅见阿兮与我一道从房里出去,立马精神百倍。幼幼朝我飞奔过来,叽叽喳喳吵开了。“兮殿下,公主……这……不会昨天你们一起睡的……” 阿兮笑而不语,两颊晕开了粉色。 我故作正经,“去去去,小孩子问这个干嘛。” “唔……”幼幼在我两个脸上来回看着,“我听银娥姐姐说,男孩子和女孩子一起睡觉了就要成亲呢。你们是不是也要成亲的。” 阿兮伸手敲了敲幼幼的头,“当然~” 幼幼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兴奋得不行,活蹦乱跳起来,“要成亲喽~成亲!成亲!成亲……” 午饭请了烨,烁,以及凝沫,李鸢,滨一起吃饭。正好遇上白山弟子拜访,大家就一起吃了。人这么多,幼幼席上突然插话,特别郑重地宣布了——我和阿兮马上也要成亲了——因为我俩睡觉了。 凝沫一口饭全喷在对面的烁脸上,烨,还有曦子目瞪口呆地转头看向我俩。三位白山弟子不太敢声张,忍着笑意抿嘴看戏。 “小孩子乱说话,还早呢,还早呢。我们会通知大家的……”我尴尬地扶额作无语状,幼幼什么时候变成了八婆了? 我瞪了幼幼一眼,幼幼本来好高的兴致,突然就被我浇了一盆冷水,“你们不是睡……”我立马又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吱声了。 “瞧你把幼幼吓得,都变色了。”凝沫一边调侃一边给幼幼夹了个鸡腿,“哈哈幼幼别怕,本殿下给你撑腰。” 阿兮笑道,“确实,我也想提前置办一场。其实月底也有个好日子,可以择良日而定。” 阿兮望向我,似乎在看我的意思。我脸上一阵火烧,眨眼脸就红了个通透。 其实,昨晚也可以说什么都发生了。实际上,也什么都没发生。本来气氛和情调确实刚刚好,加上在万芳楼的见识,昭昭对我的科普,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其自然。情迷意乱之中,紧要关头阿兮及时刹车,不是我不愿,是阿兮舍不得要走我的童贞。 所以我二人自然还是清清白白的,我和阿兮虽情意绵绵,昨夜躁动了一晚,却也没有越过雷池,偷尝禁果。我们约定好,洞房花烛夜再献上完整的自己。阿兮正人君子,这更让我坚定了,我所遇见的曦子与阿兮的事,才不会发生。 李鸢也来了兴致,“阿瑶姑娘和凝沫是同门师兄,又青梅竹马马一起长大,喜事也可以一起办了,就放在我们李府置办,搞个大排场,热热闹闹的,挺好。” 阿兮看向我,昨晚我们也讨论了要不要在人间办一场,反正我们已认定彼此,要共度此生。 我点点头,娇羞地红了脸。 曦子举杯敬酒,“那就提前祝二对新人白头到老。” 现在阿兮自然是每天都与我腻在一起,也不是天天不务正业,凝沫飞升一事还没有头绪,李鸢身上玲珑蛊的蛊主还没有找到,我身上玲珑锁的也还没有找到,而且,为何李鸢中玲珑蛊,背后有印记,而我没有。还有很多谜团,不过,那个妖怪君黎的元神被打散,虽没有被完全消灭,但是,一定时间内成不了大气候。 凝沫自己也说,他自己看着办,眼下,我的安危最重要,要我赶紧回天界去。 听说最近太子最近大病了一场,接连发烧,烧得人一直说胡话。病好后,近五年的记忆都忘却了,整个人和善了不少。 自然是因为阿兮的操作,他抹去了太子近几年的记忆,尤其是和妖怪勾结的回忆。因为太子身上中的玲珑蛊,蛊主是君黎那个坏妖怪。眼下君黎的元气微弱,玲珑锁进入休眠,所以,很大程度上是不会再记起君黎了。 李鸢一直并无异样,也不知是否同太子一样的情况。她轻挽着凝沫的手臂,靠在凝沫肩头轻笑的模样,让人不禁感慨,这女子几经波折,总算是落了个好归宿。 曦子最近鲜少来找我喝茶,也不知她在忙什么,馨兰仙子说她最近和曲贤王走得近,可担心她会不会被那个什么曲贤王给骗走了。 “哦?”我摆出一副看戏的表情,“曲贤王这么有实力?馨兰姑姑竟然担心小曦子被他骗走?” 馨兰姑姑似笑非笑觑了我一眼,“公主你可别调侃我家大人了,西丘谁都知道她心系兮殿下。虽然眼下她说她放下了,但是知道你与兮殿下要成亲,她还是很伤心的。” “小曦子蕙质兰心,温柔善良,一定有很好的归宿的。只是不巧我和阿兮两情相悦,所以,我自然也不能为了成全你家大人,而将兮殿下推开。若是我二人有异心,我也断不会不成全她们。”我知道馨兰姑姑那话是有点埋怨我和阿兮的意思,毕竟自己家的姑娘,谁不心疼呢。 馨兰姑姑笑着摇了摇头,自说自话般道,“是啊,这是两情相悦的事,也怪不了别人。提前恭贺二位殿下新婚啦。” 我挑了挑眉,嗐!这事儿都还没给我母后,还有山神大人知道呢。总之回天界了,被批一顿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我乐意~ 最近凝沫飞升的事早被我们抛诸脑后,喜事在即,我往李府跑得很勤快。和李鸢一起商讨嫁衣,筹划布置,一起聊喜乐见闻,女人的友谊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我和李鸢性格爱好个方面都非常契合,打得火热。也许是因为长得像,老感觉是姐妹似的。 喜服做好后,我前前后后偷穿了好多次,阿兮笑我猴急。哼,他倒是耐得住,某个人老是半夜睡不着,要找我喝酒聊天来着,以后孩子长大了要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时间过得很快,再过两日便是大婚的日子了。这晚我刚准备睡下,就听馨兰姑姑百般焦灼地敲我房门。“公主殿下,夜已深,我家大人尚未回家。我给她的信物没有召唤的反应,外出寻找也无果,我胆心她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想请公主帮帮忙。” 阿兮也还没回来,我同馨兰仙子一同去找了烨。发动了大家一起帮忙寻找,只是很奇怪,找不到她半点踪影,连白山的追踪术也探查不到气息。馨兰姑姑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个劲儿自责,怪自己准她到处乱跑。 “大人生的貌美,眼下又是凡人之躯,若是遇到坏人,欲行不轨,一般人她倒是能用迷香脱身,就怕有什么特殊情况。” 烨叹了口气,“连神仙都找不到,是不是她自己想躲起来。你们之间相联系的信物并无异样,说明她没有危险,不缺乏她躲起来的可能性。” 馨兰掏出她与曦子感应的铃铛,不断地传送信息过去。 “烨说的很对,虽然追踪术探查不到,但是信物也没有异相,说明曦子安全,馨兰姑姑,你早些休息,隔着信物好生安抚下曦子……” 馨兰猛地想到了什么,“会不会跟曲贤王有关,他最近追随我家大人得紧。” 遂烨又带着馨兰仙子去了曲贤王那里。 我在太清堂等着大家回来,馨兰仙子刚出去没多久,阿兮就回来了。我赶紧把曦子不见了的事讲给他听,阿兮脸色骤然变得有些难看。“还没找到吗?” 我点点头,“你去帮帮忙。现在他们去了曲贤王那里。” “你先睡。”阿兮走前回头望了我一眼,蓦地又像有什么要对我说似的 “瑶姬……你……待会儿好好休息,曦子的事,你就不用帮忙了。你养好精神,我们后日就大婚了呢,新娘子可不能憔悴。” 我羞涩颔首点头,是啊,我是要做新娘子的人,时间过得好快。 第50章 乐极生悲 翌日醒来一打听才知道,曦子果然在曲贤王那里,对于此事,馨兰仙子也不想多说什么。最近曦子不愿与我亲近,她也忙忙碌碌老往外跑,甚至基本上都见不到她。因为我和阿兮的事气氛确实挺尴尬,我也就不自讨没趣。太清堂张灯结彩红红火火的,曦子看着心里一定很堵。 不过阿兮这两日也有些反差,再往前几日的时候,他每晚都要来我房里缠着我,要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好一阵,才肯被我赶回自己房里去睡觉。这两日他见了我也不太说话,老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问起,他就自嘲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合,有些紧张。 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日就是初一。这夜晚上我也睡不着,偷偷去屋顶吹风,刚巧遇到也坐在屋顶的曦子。她一席白裙,风吹乱了她的秀发,表情凝重,见了让人不由心生几分怜惜。 四目相对十分尴尬,曦子朝我笑了笑,精致的面庞终于露出几分生气。 我也回应了她,壮了壮胆子,凑了过去,哪壶不开提了哪壶,“我知你心里应该还有阿兮。不过……在我没有喜欢上阿兮之前,我确实从来没想过要跟你抢。甚至……阿兮靠近我的时候,我还百般躲避他。但是,就很奇妙,机缘巧合下,发生了一些事情,阿兮给了我一些从未有过的感受。我也内疚过,觉得自己好像抢了别人东西,但是阿兮有句话说得很对——这是两情相悦你情我愿的事,但凡有一方不乐意,这就不会圆满。你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只可惜,阿兮的心另有所属。通过这个事,你应该也明白了很多,虽然你没有阿兮,但你为以后那个与你两情相悦的人,留了个机会。” 曦子偏头看我,眼里的神情晦暗不明,她叹了口气,笑着笑着就泪流满面了。“你说的这些,早已有许多人同我说过了。我也努力过了,并不后悔。瑶姬公主,你真的很幸运,能被阿兮哥哥如此坚定地选择。我艳羡不已,祝你们一直幸福……” 夜色朦胧,她脸颊的泪痕却清亮,衬得她愈发楚楚动人。曦子无声地流泪,令我好一阵心疼,却也只能伸手轻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虽然我不能感同身受,但我能想象,如果阿兮离开我,要同别人在一起,我心里有多么痛。 初一虽是大喜的日子,天气却出乎意料地不好,阴沉沉的,还飘着小雨。我不喜欢下雨天,但是今天的雨格外令我顺眼。 凝沫的大哥司雨,若是知道今日是他小弟的喜事,不知道还会不会布这么一场不合时宜的雨。 坐在喜房,我简直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手里的手帕都要揪烂了,要不是幼幼比我还激动,上蹦下跳的,我就要手舞足蹈了。 幼幼掀开我的喜帕,捂着嘴偷笑,“公主今天真美,好美好美,兮殿下见到了,肯定移不开眼。” 我红了红脸,心里百感交集,人逢喜事精神爽,我今日就特别亢奋。“哼,我平时就不美吗。” 幼幼噗嗤笑了笑,杏眼弯成了月牙。“美!公主天天都美,今天格外美,天界第一美!” 坐了好久,还不见外头的喧嚣停下来,应该是喜宴还未散。我让幼幼出去玩,留了个分身在洞房,也偷偷跑出去看热闹。我知道幼幼喜欢看热闹,我也喜欢呢。 今日来参加喜宴的,基本上是与李家关系亲密的亲戚朋友,凝沫一个劲儿敬酒,阿兮却不见踪影。想到阿兮会亲自揭喜帕,今日我可要惊艳他一下。想了想,我想保留这一刻的美好,还是不去找他好了。 凝沫一抬头,便瞅到了我,他怔了怔,随即被李老爷又拉走了。他轻笑,摇了摇头,给我传话。 “瑶姬……你今天挺好看。也祝你和阿兮,恩爱长久。” 我刚准备飞到偏院去看看新娘子李鸢今日的扮相,背后伸来一只大手,把我抓了回去。 “哎呀,烨。” 烨恨铁不成钢般道,“我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坐在那的。怎么样,今日成亲之体验如何,算是为你俩的婚宴提前排演了一遍,不满意的地方,回天界后要好好筹划一下。” “嗨!什么嘛,怎么会有不满意的地方,这要看跟谁成亲,跟阿兮成亲,没有这些繁冗礼节我都开心。”我咧嘴笑,“挺好玩的,我现在很好奇,烨你以后娶的媳妇儿会是怎样的。” 烨挑了挑眉,笑得有几分不自然,“从来没想过呢,这种事也不需要去想。很多事想多了,倒徒增烦恼了。” 我怔了怔,烨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对了,看到阿兮没有。” “没有,我看他去了后院,我以为他找你去了。谁知道你竟然躲在这里。” “找我去了?呀,那我得走啦。”我兴高采烈要回去。 烨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腕,转身看他,他却又欲言又止。 “你别动……让我想想我怎么说比较好……我现在很无措。从小到大,第一次觉得一件事这样难办。”烨拽着我的手腕不松了,欲言又止,欲语还休。 “……?”我实在不知道烨要干什么,莫名其妙的,但是看样子他好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要干什么事。 看我瞅着他,烨抿了抿嘴,犹豫道,“你把眼睛闭上。” 刚把眼睛闭上,突然感到额间有柔软温热的触感,还夹杂着淡淡的酒香。错愕地睁眼,烨的唇瓣正贴在我额间。我刚反应过来,烨的身影已经消散在眼前了……我被烨这样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烨要亲我?! 一阵银铃声过,我感受到曦子的气息,赶紧回过神来。转身一看,只见曦子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瑶姬公主,你快回后院喜房,兮殿下已经过去了。” 我欢天喜地要回去,经过她身边,我隐约瞥见了她眼底的不屑和轻蔑——恍惚中,她似乎已不是我让识的那个曦子了——那一瞬,我脑海不断闪现她与阿兮暧昧缠绵的那一幕——不知为何,我感觉,今日总要发生点什么的感觉,危险欲盖弥彰。 阿兮的脚步近了,我揪紧了衣袖,心砰砰直跳。 接着阿兮挨着我坐下,也不说话。良久才盼到他缓缓揭开我的喜帕,我瞅着他眼里闪亮的光,心花怒放。 “我的瑶姬今天真美。”阿兮轻笑。 我红了红脸,厚着脸皮调戏他,“作为兮殿下的娘子,怎能不美。” 阿兮又挨着我坐下,瞅着我,眼里闪亮的光芒隐约消失了。 “怎么了?”我伸手覆上阿兮的手背。“最近你老是躲我的感觉。” 阿兮抬头望着我,似欲言又止,碧色的眸子里荡漾着为难的神情,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蓦地,阿兮凑过来吻住了我的唇瓣,比以往都来得热情,心里不好的念头顿时烟消云散。 烛光摇曳,红帐上映着缠绵的倒影,我伸手环住阿兮的脖颈,也将他抱得紧紧的。阿兮一个翻身将我压在身下,边解我的衣襟,边俯身看着我。我心怦怦直跳,本是期待中的洞房花烛夜,为何有这样不真实的感觉,我莫名紧张。阿兮满身酒气,我此时也有点分不清,我是清醒的还是被这酒气给醉了。 霎时,夜空被一道霹雳划破,将窗外照得如同白昼。惊愕抬头,闪电带着红气,我和阿兮心里一紧——这是天雷。 又一道天雷劈了下来,直往西厢房去。是凝沫的屋子! 凝沫要飞升了吗? 阿兮眉头紧锁,“天有异象,天雷带着凶煞,这是凝沫出事了。” 晚了一步,我和阿兮来到凝沫婚房时,已经太晚了。 凝沫趴在床边,满身是血,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匕首,匕首泛着灵气,但凝沫的灵气正在消散。同样衣衫不整的李鸢就站在凝沫跟前,发髻散乱,手上沾满了鲜血,似乎二人还搏斗了一番。 望着一片狼藉,美艳的李鸢猖狂地笑着,一回头才发现,她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绿色。 眼看她要将匕首拔出,阿兮一掌将她拍开,李鸢吐出一口鲜血,即使被阿兮擒住,也格外得意。就在这个当儿,凝沫凝聚灵力,在手中幻化出一把灵剑,不由分说捅向了李鸢,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利刃速度之快,眨眼间刺穿李鸢胸膛,鲜血迸溅,染红了喜服,喜庆的凤冠霞帔此刻隐隐泛着鬼魅的光。 凝沫松开手,倒在我怀里,方才那一击似乎耗尽了他的全力。“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朝李鸢吼道。 “我要他死!”李鸢恶狠狠地吼道,“你们都该死!” 凝沫伸出颤抖的手,攀住了我的肩,“瑶姬……这是离魂刀……我怕是不行了……” 李鸢狂笑不止,一边口吐鲜血,一边笑道,“你也来体验体验魂飞魄散的滋味……”不管她再怎么歇斯底里,她还是承受不住凝沫这一击,眼看着生机渐无,最终成为了一副躯壳。 烨看到异象也赶了过来,见到眼前景象,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 阿兮上前拉开李鸢衣襟,随着李鸢的死亡,后颈上的印记也在迅速消退。果然,人死魂灭,方能摆脱玲珑锁。 “她是那条九尾狐……因为玲珑蛊,一丝游魂潜藏在李鸢体内,眼下是给君黎报仇的。”凝沫呼吸急促,他的灵力正迅速消散,我再怎样给他传灵力,也无法阻止他身上灵力的消失。 阿兮道,“眼下之计,速回天界。” 凝沫摇头,胸口的鲜血更是汩汩而出,“来不及了。” “不要……我不要……我不要你有事。”我再也噙不住眼底的泪花,“凝沫,你会没事的……我们会救你的。我们立马带你回天界,回凝水宫!” 事不宜迟,我们立马带凝沫回了凝水宫,一众神仙围在凝沫床边焦头烂额。蚌仙夫人哭的眼睛肿肿的,紧握着我的手,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凝沫这个小子,从小就会捅娄子,一闯祸就是大事。一侧的烨也安慰道“离魂刀只要不抽离他身,暂时不会有太坏的情况。” 我的眼泪一刻也没有止住,看着凝沫灵力不断消散,心如刀绞。我一直守着他,我感受得到,他握着我的手越来越无力,立马就要松开了般。我抓紧了凝沫微凉的大手,“你个臭小子,别老这样刺激我,你要不跟我玩了,往后那么多年,我该多无趣,多无聊啊……还有幼幼,她要知道你这个样子,她多伤心啊……你可是她最挂念的凝沫殿下呢。” 似乎已经到了分别时刻,往事种种莫名浮现在眼前,从小凝沫就是个调皮鬼,在我的认识里,没有烨做不好的事,没有凝沫惹不出的祸。 可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凝沫也渐渐变得强大,我开始发现他已成长为可以站在我面前来保护我的角色,他也有冷静思考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也会是众多仙子们爱慕的对象。凝沫渐渐超出我的了解。 我常常嫌弃他不懂事,气愤他常率性而为不考虑后果,恨铁不成钢地想为什么他就不能像烨那样,能把各种事情处理得妥帖稳当。但是,他不管是什么样子,他就是他,是世上仅有的他。 时常,我期盼他懂事一些,少来烦我,但是若不是他,这几千年的漫长年岁,我少了多少欢乐。是他带我去过很多不被允许去的地方,见了许多不曾见到的风景。也正是凝沫无畏和不羁,我这几千年才仿佛有了个知己般…… 这么多年来,凝沫给予我的陪伴和欢乐,至今都独一无二,是最珍贵的回忆。回忆着与凝沫一起经历过的,酸甜苦辣,笑啊,闹啊,吵啊,哭啊,我对凝沫说的每一句狠话,与他的每一次冒险、每一次开怀大笑,每一幕都扎着我的心。遇上凝沫才发现,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成不变,也有神仙跟我一样,渴望自由,希望大声地笑闹,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 年少的孤单,记忆犹新,直到认识了凝沫,天宫才开始有了色彩。烨虽然懂我,但真正会跟我一起闯祸,一起恣意的,只有凝沫…… 第51章 百幽涧 床上凝沫气若游丝,紧握着我的手也不再有力。医仙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紧。 良久他跪倒在水神大人身前,揪紧了所有人的心,“……水神大人,小殿下眼下,无计可施……” 烨气得拂袖子,“不可能,一个离魂刀而已,尚未离体,怎么就无计可施了。” 医仙道,“虽然抽出刀身,会将三魂七魄抽离,但是,中了离魂刀,殿下魂魄已碎,即使没有抽出刀身,也会将殿下耗得灯枯油尽。不过,眼下虽无计可施,但有一个法子,不知可不可试。” 水神大人赶紧道,“但说无妨。” “若想救殿下,只能将离魂刀抽出,但刀一旦被抽出,殿下的三魂七魄会立马消散,所以,我们要想救殿下,必须抽出离魂刀后三魂七魄消散之前,用百花谷的引魂秘术集齐破碎的魂魄。再者,保住了魂魄,还需将魂魄融合,便需要百花谷的再生之术。凝沫殿下生为神胎,又修为不浅,神魂自然比常人强大很多,怎么看,常人无法施术,非百花谷花神大人相助不可。若三日之内救不回……” 我望向阿兮,心中一阵难以言说的压抑。花神大人虽也是堂堂神君,身负神职,但在众神之中不是个讨人喜欢的角色,由于一族生的貌美,常惹来别的族人的嫉妒,这是其一。更多的是因为百花谷这位花神大人过于小气,百花谷盛产各种奇花异草,大多有非常高的药用价值,但别处的医仙从来讨要不到半分。也正因此,百花谷出身的医仙,在各处炙手可热。而且花神大人心高气傲,不说四处受敌,一般的女神仙都不太待见她。 阿兮和烨不约而同上前一步,“我们前去请花神大人。” 我也站起身来,“我也去!” 听说凝沫病危,花神大人有过几分迟疑,但最终还是叹起气来。“都说我百花谷小气,但不是本神品行有缺,实在是因为好东西都来的不容易。” 烨作揖,“花神大人有什么难处尽管说。” “都道我百花谷医术一绝,遍处奇花异草。但谁仔细想过,西丘多处禁地也都在我百花谷。普通的得来容易的草药我便大大方方送给各处的神仙,但有用的奇花异草,得来着实不简单。只知道百花谷是个好地方,但有多少人知百花谷处处凶险。”花神大人坐在椅子上,面露难色,“凝沫殿下的情况我大概了解几分,若我百花谷出手相救,确实也救的回来,只是……有几样东西,得付出不一样的代价。” “什么东西。”花神大人的话,听得心里七上八下的。 “还要去百幽涧里取鲛珠,金冠崖上取缠草。目前差这两样东西,得现取现用效果最好。” 百花谷谷中有四处禁地,一处百幽涧,一处蝶舞林,一处火炎岩,一处金冠崖。这四处禁地有不少上古妖兽,因为生存环境的特殊,它们离不开那片土地半步,同样也是那片土地的霸主。 百幽涧里是剧毒之水,里面却生活着鲛兽,它们可不是普通的鲛鱼仙兽,而是十分凶残的肉食性磨兽,它们的眼里只有能吃和不能吃两种东西,不管是同类还是异类,饿了能吃就吃,野蛮凶残。但它们有超强的再生能力,即使只剩一个头了,只要泡在涧中,过个几天又会长全,恢复如初。 蝶舞林全是有剧毒的蝴蝶,通体剧毒,毒蝶所过之处,沿路撒下毒粉,蝶舞林常年雾气迷蒙,毒粉混在其中,导致林中布满瘴气,若没有一定的本事,有进无回。 火炎岩看上去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地,但是这里的草木都极其高温,普通生灵一踏上这片土地,宛如沉入岩浆般,立刻融为血水化为灰烬。但其处的草药治疗伤寒是奇效。 金冠崖虽有崖字,但其实是一眼无底泉,其中有只上古神兽,缠草便是这神兽的毛发,若非神兽自愿相赠,普通生灵一触便魂魄离体。此神兽读人心声,喜怒无常。 听完阿兮的介绍,顿时觉得,花神大人确实很不容易。“……那也就是说,我们只要去百幽涧杀鲛兽得鲛珠,然后去金冠崖跟那神兽讨要缠草……” 阿兮点点头,“是的……虽然有听闻过魔鲛珠,但鲜少听闻有神仙得到过缠草。虽然无需去火炎岩,但,我想去里面找一样东西。” 烨答应下来,“只有三日期限,我们得抓紧了。” “天无绝人之路,今日我们便去会会。”我握紧了拳头,不管怎样,一定要救凝沫。 要去百幽涧必须穿过火炎岩或蝶舞林。我们一番考量,决定从火炎岩入。 好远便感觉到了一股滔天热浪,眼下周围果真是寸草不生,但依稀可见,不远处草木茂盛,看这情形有几分诡异。 烨是火神之子,温度再高他也见识过了。烨走在前头,张开结界将我们护这内,他走过之处,泥土皆化作焦黑的坚硬岩石,冒着阵阵黑烟。 “快跟上,这些泥土之下是岩浆,我虽不怕,但我的法术支撑不了太久,我们要尽快通过。” 我与阿兮紧跟,走到密林深处,突然阿兮驻足观望。那是一棵枯树,被藤蔓缠绕,藤蔓上开满赤红的花,小小的,格外鲜艳,在这密林里实属不稀罕。 “怎么了?”烨也好奇。 “你闻。”阿兮眉头紧锁,“这香味很熟悉。” “有点像那股异香的味道。”烨惊愕。 “确实有点像,但馨兰姑姑不是说是来自黄泉路边的曼珠沙华吗?” 阿兮伸手欲摘,不料想,有只小飞蛾先停在花瓣上,几乎是瞬间,飞蛾化作了灰烬,花瓣颤了颤,灰烬悉数落入尘土化作泥。 我吓出了冷汗,赶紧把阿兮的手拉了回来。 烨变化着手诀,砍下了一枝,装进来随身的法袋里。“事不宜迟,我们继续赶路。” 走出不远,回头看,切口已悄无声息地愈合了,不仅如此,切口继续生长,也绽出一朵娇艳的红花……难怪叫做禁地,这里面的东西都怪怪的。 出了火炎岩,顿时感觉如坠冰窟,气温骤降,周遭寸草不生。以前只知道百花谷是个浪漫的地方,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禁地。 “按理,要到百幽涧了。”第一道禁地有烨的帮助,可以说轻轻松松的,接下来的百幽涧不知道要面临什么。 “据说,百幽涧也可以说是西丘的神秘地带呢。”阿兮边走边谈笑道,“传说百幽涧叫百悠涧,并非死地,而是一处风月佳处,当年有个魔界公主逃至此地,天将与她在此厮杀数日,谁知,这个魔界公主肚子里怀有骨肉,死后倒在了百悠涧,她的骨血溶入水中,将方圆几里的水化作剧毒,水中的鱼尝了血水纷纷嗜血成性,从此百幽涧诞生。方圆几里寸草不生,无数生灵葬身此处。” “所以说,杀戮即是罪恶,哪怕以暴制暴了,罪恶依旧延续着。” “累了?”看我叉着腰,烨停下脚步。 “不累。”我摇头,只是突然寒气逼人,转变太快我有些不适应。虽然我是修水系法术,御水御冰,一般的风寒侵蚀不了我,但是这里的寒气有点刺骨。 阿兮将外套披在我肩头,“这里冷,你披上。” 暖流淌在心尖,我牵过阿兮的手,“谢谢……”但眼下凝沫的事让我心中堵得慌,牵强地扯了扯嘴角,让自己看起来有几分柔和。 阿兮浅笑回头看我,眼里满是星辰,“客气了。” “小心!” 还没等我俩回过神来,突然烨一个法术丢过来,将我和阿兮击至一旁。往方才的地方看,一只小狗般大小的飞鱼呲牙咧嘴地扑过方才的地方,落入了另一侧的溪涧中。而两条溪涧,离我们大概还有十几步的距离。 我从地上爬起来,错愕地望着水面,“方才那鲛鱼,能飞出水面这么高?”都不叫鱼了,它是鸟! 见识了它的危险,阿兮立马进入状态,唤出神弓,将我护在身后。烨已经进入了战斗状态,一双眸子烧得通红。经过方才那一瞬,水面已恢复平静,没有一丝涟漪,仿佛水中不曾有东西一般。好家伙,这危机四伏啊。 烨变出一群飞鸟,放飞在空中,鸟儿刚飞至溪涧上空,突然水中猛地飞出一道道由鲛鱼组成的黑色身影,就一瞬,鸟儿纷纷被拖入水中,一只不剩,根本没有丝毫挣扎,一只只命丧鱼口,血水染红了条条溪涧,似乎张开了一张红色的网,就等着我们三人落入网中成为猎物。 “百幽涧果然凶险,这样根本无法近身啊。”烨往后退了一步。“据说,鱼身也通体有毒,切勿接触。” “那我们要的鲛珠该怎么取。” 阿兮:“这种鲛鱼是不死之身,哪怕它剁成了碎块,在这百幽涧,依旧可以恢复如初,但这鲛鱼离不开百幽涧,否则就会即刻死亡。而且化作鲛珠后,鲛珠也是有毒的,但经花神炼化后的,是起死回生的至宝。” 我飞身靠近溪水,鲛鱼突然找到了目标,纷纷跃出水面扑向我,趁着这个机会,阿兮射出好几支箭击落几只鲛鱼。击落的鲛鱼落在冰冷的岸边,我三人赶紧上前,不曾想它竟直接化作了骸骨,哪有什么鲛珠的影子。 烨将骸骨扔回水里,骸骨竟没有沉下去,飘在水面,没几下,骸骨长满血肉,鲛兽又恢复如初,欢腾地潜入了水下。 不管我们如何将鲛兽捕获,但到手都化作了骸骨,只要离开水面,它都是生机全无。反反复复三人都有些累了,我们开始认真思考鲛珠如何而来。 “性命攸关的事,花神断不会乱说,而且这鲛珠一事,确是事实。”烨说道。“不过,除了花神还没有谁将鲛珠带出过百幽涧,花神既然派我们几人前来,说明肯定是有办法的。” “难道说我们得带一条活鱼回去?”阿兮这一下似乎给了我灵感。 “是啊,我们带条活的回去,鲛珠如何取,花神不有法子吗?” 阿兮摇摇头,“这百幽涧的水可与别处不同,万物皆可溶。鲛兽只能生活在这种水里。曾有医仙来此处想得鲛珠,用过各种方法都不曾取到百幽涧的水。就算取到了,不知为何带回去一看,便成了血水,鲛兽也成了骸骨。” “既然离不得百幽涧,那这百幽涧一定有什么东西是别处所没有的。找到一并带出去。”我飞累了,着陆寻了处坐下,再怎么看,都没找到这里有什么别处没有的东西,果真是荒凉,寸草不生。 “百幽涧的特产就是这水这鱼,皆剧毒无比,倒从未听说还有什么奇特之处。”烨陷入了沉思。 阿兮四处张望,还时不时飞至半空查勘地形。 我还真是累了,一坐下来还有些恍惚,昨天还是我“大喜之日”,一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合过眼呢。唉……也不知凝沫现在如何了,花神先行去了凝水宫,现在就等着我们的宝贝。眼下山穷水尽,根本找不到头绪。 烨捡起一侧的小石头投进了水里,群兽蜂拥而至,激起层层水花。水花四溅,溅湿了岸边的崎岖石壁。 我顿时灵光一闪,阿兮这时正巧抢过了我的话,“我方才看了看这方圆几里,没有发现何奇特之处,倒是这处的岩石崖壁,质地似乎跟别处的都不同。” 阿兮可真是跟我心有灵犀,我方才也想到了,用其他的东西装不走这里的水,如果用这百幽涧的装会不会不一样。比如,用这处的岩石造一个盆出来? 烨正欲将石头抛出去,听到这里赶紧细细看了看手中的石子。他抬起头来,“因为连着火炎岩,这处的石头都已经过高温淬炼,看起来也很适合锻造法器呢。” 似乎柳暗花明起来,阿兮肯定道,“是的,而且这处的岩石格外坚硬,方才我看我的神箭根本穿不透这些岩石,在人间时,我的箭向来入石三分,一些法器都难以抵挡。” “不如,我们用这处的石头造一个盒子,装一条鲛兽回去?”我激动得站了起来,恨不得立马动手。 “有点难度,这质地,已不是一般的硬了。”烨掂量掂量手里的石子,道。 试试再说,我立马用法术开始改造身侧一块大石头,确实费劲,一刻钟下来,还只有一个小小凹槽。 我放下石头,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交给了烨,“这石料真是太硬了,烨,你家是专业的,你来试试。” 阿兮也来帮忙,于是乎,我三人围坐一块,一起开始打磨石料来,谁能想到是为了造个装鱼的器具。 第52章 悼故友 一个时辰过后,大石头终于被我们掏出来一个凹槽,够放一条大鱼了。 我修的水系术法,不过这百幽涧里的水可不听我使唤,相反受这群鲛兽控制。于是三人配合,阿兮负责射鱼,我来搅弄这潭死水,烨负责收集溅出来的水。 “换我来,你们站远啦。”烨把石盆抛给我,飞身半空开始往水里抛大招,顿时水花四溅,鲛鱼纷飞,一片混乱,我趁机接到了不少水。 正兴奋之余,阿兮一把将我往后拉了几步,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鲛鱼一把咬住了我的衣袖,一拉,我左臂半个袖子直接被撕了下来。鲛鱼潜入水里,我的衣袖飘在水面上,没一会儿,消失在水中,被腐蚀殆尽,不见踪影。 幸好没有咬到我,不然膀子就被卸下来了。 阿兮将插着箭头的鲛兽残骸丢进盆里,没多久,等水将箭头腐蚀殆尽后,这残骸果然血肉丰满起来,在盆里焦躁地摆着尾巴,眼看要飞出来了,烨眼疾手快盖了块石头上来,把石盆盖上了。 我三人皆松了口气,忙活半天,总算是取到了。 眼看天色已晚,烨与阿兮同我商议,我先带这鲛兽回去,他二人去取缠草,万一鲛兽还是不能成功带回去,就再请帮手回来再取鲛珠。 这个提议是最省时的,于是我带着鲛鱼速回了凝水宫。 见我回来,众人惊喜。打开石盖,鲛兽还是活的,我松了口气。 “原来还可以这样取鲛珠,小公主聪明伶俐。”花神笑道。 我刚想问还有什么办法时,突然凝沫吐出一口瘀血来,吓得众人赶紧又围了上去。 花神并未将鲛兽取出,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将鲛兽炼化成鲛珠,我打开石盖,盆中水早已不见,只剩一颗药丸大的红色鲛珠。花神将鲛珠收入囊中,“万事俱备,还有最重要的一环,等缠草回来,就可以拔刀了。” 我好不容易松一口气,心立马又悬了起来……没事的,烨和阿兮在呢,不会有事的。 凝沫,你一定要等烨回来! 夜已深,派去太清岛求助的仙侍也一直没回来……我与凝沫二哥凝清上神候侍在凝沫床边,每看一次他惨淡的脸色,我心里便揪紧一分。 凝沫这一伤,对亲人打击犹为沉重。虽然爱子奄奄一息,但水神和大殿下皆身负要职,不得怠慢了公务。蚌夫人悲伤过度,已经卧床不起,再看二殿下凝清,面色凝重,忧虑写了满脸。凝沫是家中最小的弟弟,亦是最受宠爱最恃宠而骄的殿下。如今出事,所有人都围在他身侧,照料他。 我其实有点羡慕,虽然我美名其曰天宫唯一一位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除了跟大哥,三哥走得近些,我与父君和母后,都不甚亲密。 “瑶姬公主,在人界,您与烨殿下还有西丘小殿下多有照顾,谢过三位殿下了。” “应该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莫说这种见外的话。” “这离魂刀不是俗物,且一千年只见血一次。刺杀凝沫那女子,亦不是一般人。”凝清殿下这话明显是问我李鸢的底细。 我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受害者,被妖怪附身操控了。但看她一直都很平静,所以我们也疏忽了,这才酿下这等祸事。”估计凝清殿下已知大概前因后果,说来话长,我也不必多言了。 “据我的手下说,那女人长相酷似公主,我便不意外他为何如此大意能被一凡人刺伤了。” 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凝沫的心意他也已同我说过了。 “去年宫宴……天帝曾提到过公主您和三弟的婚事,但是不知道年轻人的心思,并没有做主……” 山神大人当年提起过我俩婚事,不过千年而已,母后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早知道凝沫的心意,也知道公主您情系西丘的兮殿下,但……有一事,我猜你可能还不知道。” “你说。” “殿下可知,兮殿下和曦子殿下,是有婚约的?” “我知道,也算不上婚约,当年山神夫人许下过,如果花神大人诞下女婴,便说想结亲。眼下是这有什么问题吗?” “西丘虽地域辽阔,但山神一脉不像家父、火神大人,它们是神将大族,统管一方诸多部族。你也知道,山神大人虽管领西丘,但西丘各大仙族还是有自己的势力在,甚至能与山神相抗衡。花神大人从不提婚约这事,但是那天宫宴上,她特意打趣问起了山神夫人这事。弄得很难堪,山神夫人出身百花谷,而且百花谷在西丘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虽然那日山神大人并未给出定音,但是颇有顾虑。宴席上,天帝把各神泽同龄的殿下都列了出来,有表意向要给适龄的孩子们指婚。” 我隐约有些不安,凝清殿下说起这个做甚……阿兮说过的,他不会履行这戏言般的婚约的。我相信他…… “公主……抛去各种利益权衡,其实只论真心,我家小弟亦痴心已久,他仰慕了你许多年,这份心思我们做兄长的皆心中有数。若非你与兮殿下有情在先,我们亦准备做主前来天宫求亲,助三弟圆满……今日在公主面前提起此事,本不合时宜,也并非想要离间你与那位兮殿下,只是……三弟命悬一线,我只怕他若真有变故,便来不及亲口说起自己的心意。作为兄长,如果他死之前,能有你相伴左右,亦……能让他……少几分遗憾……”凝清殿下说得情真意切,到最后已哽咽失态。 凝沫从前喜怒哀乐颇为生动的面容,眼下只剩一片凄冷,他身上的血迹早已擦拭干净,但记忆里他趴在我怀里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模样还在揪着我的心。我伸手触上凝沫冰凉的手掌,他已不再能回应我,那双清亮深邃的眼眸亦紧闭着,呼吸微弱。他曾有使不完的精力,折腾不完的力气,这是我唯一一次看他这么安静地在我身侧。 多想他这时候突然紧抓住我的指尖,睁开一只眼,扬起嘴角,露出得逞的狡黠,“这次又被我吓到了,你可真不经吓。哈哈哈!” 眼前又浮现出幼时凝沫带我还有烨去各处玩闹的场景。我们曾一起坐在台阶上,看落叶纷飞,立赌约,聊八卦,谈理想。我们会一起穿梭在冰冷华丽的琼楼玉宇间,打着闹着,笑着哭着。我们还曾一起躺在草地上,看鹤鸣山云卷云舒,日出日落…… 烨说,他想成为父亲那样厉害的神将,守护着三界平衡。 凝沫说,他不想当神仙,可惜投了个神胎,身上有责任,只好当个神仙。他其实想做一个夜神那样的神仙,恣意潇洒,做自己喜欢的事,跟喜欢的人待在一起,不想求什么功名,只愿活得实在,顺遂。 瑶姬说,她都想要,想做一个既潇洒又受人尊敬的神仙,虽然做不了大将军,但也想守护好自己珍爱的一切。 凝沫说,没关系,以后他肯定会变得很厉害很厉害,瑶姬只管潇潇洒洒就好了,他一定会帮瑶姬守护的。 几千年已过,当年稚嫩的童言童语此刻狠扎着我的心。凝沫是我想守护的人,可眼下,他躺在这里,生机渐无,我能做的却这么少。 你个臭小子,说好的我只管潇潇洒洒呢。 凝沫出事后,我在人间的事,被母后也知道了。还没等到阿兮和烨带缠草回来,我就被母后派人抓回了天宫。自然是挨了一顿臭骂,虽然搬出了弥月神尊,是他派我随凝沫下凡的,母后依然扬言要将我禁足,还威胁我若再乱跑,就要重罚幼幼和云翎。 我一心忧虑凝沫的事,母后硬要关我禁闭,一时心急同她吵了起来。 “为什么我就一定要呆在天宫,为什么眼下我做的明明是对的事,您也要阻拦我。从小你就不许我离开天宫,我知你是为了我好,我听!可是,一辈子只能呆在这里,我真的会痛苦!我不觉得我离开天界有错,此番下凡我见识了许多,我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作为女神仙,我即便不能任神职,但我总有为自己活的权利!为什么只有我不能离开天宫,您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我在天宫不快乐,你哪怕是将我绑起来,我也会离开的。” 虽然从小我就性子烈,与母后争吵不少,但她鲜少被我气得发抖。她举起发颤的手,狠狠地将我扇倒在地,“你住口!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我是为你好啊!” “如果你是说我在凡间与阿兮成亲一事,败坏了自己的名声。那我不觉我做错了,我此生非他不嫁,眼下我与阿兮依旧清清白白,在凡间的仪式不过是些虚礼,又有何错!我们庇佑凡人,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到我们自己身上时,又做不到了吗。” 我也不知说错了什么话,母后生生被我气得眼眶发红,泪珠儿止不住地掉,本来我还盛气凌人,见到母后哭,我也立马蔫了下来。我知我在凡界与阿兮私定终生这事,于天宫的礼教来看,恬不知耻,丢脸至极,但天宫越不许做的事,我越想去挑战。这种反叛的心思,已到顶峰。 一直侍奉母后的云霞仙子一边宽慰母后一边也偷偷劝我,“公主殿下,王母所为所言皆是为了你,有些事娘娘虽不可说,但娘娘是决不会害你的。还望公主殿下多陪陪娘娘,不要再一声不吭离开了。” 说起来,自从满了两千岁以后,我确实鲜少呆在天宫,陪伴母后身侧了,虽然我心里都是阿兮,但母后是我十分敬重的母亲。我嘴上软不下来,还是朝母后磕了三个响头,“孩儿恳请母后,宽限孩儿几日。凝沫已经命悬一线,神尊派我听他前去,我却没有保护好他,不管出于多年情谊,还是同门之情,眼下我都不能把他丢在一边。母后您知道孩儿最重情义,这三日内,等凝沫得救了,我立马回来领罚。” 母后略加思索,“好,凝水宫我准你去,但是,等你回来你断不能再随便离开天宫了。你从小有许多疑问,我越是不许你离开天界,你越是好奇。我也想告诉你一些事,但你和别的孩子不同,你离开天界会有灾祸的。母后的话,希望瑶姬放在心里。” 谢过母后,我迅速赶往凝水宫,刚离开母后的寝宫,云翎就带来了噩耗——已经太晚了,凝沫没能等到缠草…… 如五雷轰顶般,我脚下一软,跌入云翎的臂弯。我紧紧揪着云翎的袖子,声音有些颤抖,“你……你再重复一遍……” “凝沫殿下……殒落了……” 推开云翎,我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断线的泪珠尽数淌进嘴里来,“……哼!说好的,我只管潇潇洒洒呢,不是说要替我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的吗……这个臭小子说话历来不算数!……” “公主!……” 不管云翎再怎么呼喊,我都已听不见了。仿佛失去了听觉,视觉,触觉……眼前漆黑一片……感觉胸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喘不过气来…… 等我醒来,我已躺在了鹤鸣宫,幼幼红着眼凑了过来,一看到我,泪珠子就跟断了线了珍珠似的,簌簌地往下掉。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扑在我怀里呜咽。 我何尝不伤心呢。我们一起长大的凝沫就这样离开我们了,从来不曾说过离别的话,却是走得最干脆的…… 凝沫,我一定帮你报仇,我和烨,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把尘封的匣子打开,里面是我当年收的各种小玩意儿。看到凝沫的海螺项链的那一刻,我忍不住痛哭。记起凝沫曾经说过,海螺里有海的歌声。我把海螺凑到耳边,听到的果然是凝沫的声音。 他说,如果和阿兮在一起不快乐,他一直在身后等我。 他说,他一定会如小时候所说,守护我想守护的东西。 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喜欢的女孩,其他男人都不可以靠近。 他说,可惜有点晚了,对不起,把我让给了别人。 他说,如果我也喜欢他的话,吹响海螺,他一定立马出现在我眼前。 所以那时候,凝沫送我这条项链,是在对我表露心意……只是我发现得太晚,那时候我亦在思考,何为喜欢?如果当年凝沫是第一个教我何为喜欢的人,我会不会先喜欢上凝沫呢? 毕竟,当年的阿兮,确实与凝沫,如出一辙…… 坐在秋千上,看鹤鸣山落英纷飞,云雾之中,我的鹤儿蹁跹飞过,似与我同哭,又仿佛在同凝沫道别。恍惚中我将海螺凑到嘴边,凝沫,我很想你……此刻我吹响海螺,你还会出现在我眼前吗…… 我含泪轻笑,将海螺小心翼翼收进怀中。方才吹响的海螺,就当是与你最后的告别…… 番外--步入深渊 曦子知道,魔界人并非善类。她脱离魔爪顺利得有点出乎意料,也想过君黎他们会来找她。但没想到,这么快。 几乎是她出现在都城的当天,君黎不告而来,只身一人。据那时放她离开,不过月余而已。 “你可真是胆子大,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贸然前来。”曦子淡定端起面前的热茶,细细闻了闻。“长这么大,我还只在你那里吃过苦,就不怕我报复你们。” 没错,当时她受君黎威胁之时,也搬出过花神之女的名号,但不知道对面是不信还是不怕,根本没用,而且因此更是想方设法威逼利诱让她助他炼香。曦子冷静地环顾四周,做好了随时召唤馨兰仙子的准备。这次,她可不愿再被他逼迫做那等见不得人之事了。 这回君黎不敢乱来,这里毕竟是太清堂。 君黎来找她,想必也是发现了。御魂之香可以助人魂魄离体,曦子给的方案也很不错,用针封住凡人的命门,护他无魂无魄,逍遥快活几日。三至五日,已足够玲珑蛊扎根,只要蛊种一成,肉身燃尽生机死亡亦无所谓了。但是关键的是,这种香味太有辨识度了,过于招摇,满城风雨。 曦子双手一摊,“没有办法,你给的冥幽兰香气馥郁,着实已经尽力了。除了香气,功效上还是没有问题的,不是吗?” 君黎坐下,桌上的热茶还在冒着热气,清香怡人,闻着神清气爽。他长臂一伸,将热茶从曦子面前拿过,放至鼻尖闻了闻。“呵,你耍的那点小聪明,以为我不知道?” 君黎抬眼锁定端坐于对面的曦子,犹豫片刻,一饮而尽。良久,君黎冷哼,“你培育了新种冥幽兰。” 曦子眼底闪过一丝肉眼可见的狡黠。缓缓抬起眼帘,君黎竟然能发现她的手笔,倒也让曦子有了几分佩服。 “你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我与冥幽兰打了数万年交道,它的特性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它虽然微毒,但是最易培育新品,可以入药,亦可制成巨毒之物。不得不说,你培育的这个,比我的御魂之香要强。你比我想象的要厉害。” 君黎既已说破,曦子突觉无趣,“你这不还是来了吗,而且来意不善。有话快说,无事就请回。” “用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做交换,换你这个秘方。” “你不是早就说要把那个男人要给我吗?我还等着呢。”曦子直起了腰杆,“难道主上以前只是说说而已吗?” “你不是受我所迫,并非交易吗?还是说,你准备承认我们之间的交易?”君黎总是能找到钳制她的把柄。 “我想要的东西我自己能争取得到。你们离我远一点就好了,不要给我泼脏水!”曦子眼里终于忍无可忍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君黎看了反而哈哈大笑,“你与我是同一种人。” 君黎眼底的黑那么深,只看一眼仿佛就能把人整个吸进去。 “你对瑶姬做的事情,你自以为无人可知,偏巧我是你肚里的蛔虫。” 曦子这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你又探我神识……” 君黎放下茶杯,“屋子里的御魂之香,配上这好茶,妙。”曦子耍的把戏他怎会不知,种在瑶姬体内的玲珑蛊突然躁动,明显是被人进行了改进。他今日来,果然找到了助他之人。 君黎伸手鼓了鼓掌。突然楼上响起脚步声,曦子略显惶恐,见出来那人,果然是瑶姬。只是,她此刻神情呆滞,虽望着曦子,但明显眼神不似素日纯良。 曦子一怔,转头怒瞪君黎,“你……”你让她知道了我们之间有来往,是要害死我吗。 “还要感谢你,帮我突破她身上的护制。好茶配好香,你的秘方,我手下无人能制,给他们几千年也做不来。你若是能助我达成所愿,我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无论什么。” 君黎勾了勾手指头,瑶姬飞身从二楼一跃而下,竟在君黎身后伏首跪下。曦子目瞪口呆,平静的面色下神情骇然。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只要她的神魂。不会害死她,最多让她,丧失灵识,成为一具行尸走肉。我在她体内种下了玲珑蛊,但我神魂之力尚不能驱使她的神魂太久,我需要把玲珑蛊改良升级,强化我对她神魂的掌控,我需要你这样的人助我。你知道玲珑锁吗?魔界始祖花玲珑的最强控魂术,我是花玲珑座下的弟子,得一脉真传,只可惜我火候远远不到。数万年来,只复刻出玲珑蛊之术,我需要人助我把玲珑蛊升级成玲珑锁那样的存在,我才能调控瑶姬的神魂。你若能成功,试问,她成为一具没有灵识的活尸,于你而言,不是件好事吗?” 纵使再愚钝,曦子也该清楚,瑶姬这是被君黎控制了,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个叫嚣的声音不断回响……玲珑锁她曾有所耳闻,传说中魔界靠此术令众多仙部灭族。曦子抿紧红唇,谨慎地权衡着各方错综复杂的关系,很明显,这只魅妖,想复现玲珑锁之术,助魔界崛起,再掀起三界动乱。这是众叛亲离的罪事,他怎么敢在她面前…… 君黎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我无统一三界之野心,我只为得到瑶姬的神魂,复活一个故人。我看得到你的天赋,今日是带着诚意来的,因此把我的秘密告知于你。冒昧造访多有冒犯了,我现在确实不应该问你想要什么,我可以先展示给你看看,我能做到什么。”君黎抬一抬手,瑶姬缓缓起身,又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去。 曦子觉得这个君黎着实危险,并不敢与他做什么所谓的交易。他逼她做出了御魂之香,她便借他之手,培育出了一种慢性毒药,人与人之间不就是该这样“礼尚往来”嘛。她们之间,她又不欠他的,虽然因为御魂之香,她落了一点小把柄在君黎手里,但无人知是她所做,君黎并无证据。 “既然如此,就请回……”曦子袖中粉拳握得铁紧。 “如果你愿意助我,这个东西给你,你知道我想怎么做。你若助我,我必帮你把你心中所想实现。你有利用价值,我不会食言。”君黎话音刚落,就消散了身影,临走前留下一个匣子。 鬼使神差的,曦子还是打开了它,开盖的瞬间异香扑鼻,那竟是…… 冥幽兰…… 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一如人的欲念,有所欲,便有所念。 曦子的香配上她的花茶,再加上她秘制的糕点,于常人而言,是怡然悠闲的茶点,于瑶姬而言,是心神不宁的罪魁祸首所在。瑶姬身上本有烨的护制,可护她神魂稳固,不受君黎扰乱。但在曦子的养护下,玲珑蛊功效增强,君黎已能控她片刻。 曦子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帮君黎研制御魂之香,早就得知瑶姬神魂不稳,御魂之香香气浓烈太招摇,她当时就已便偷偷进行改良,培育出气味更清淡更乱人于无形的异花。她让瑶姬神魂不宁受玲珑蛊掌控,是易如反掌的事。 但理智让曦子不敢用那朵品质上乘的冥幽兰,如果用那朵皇品来养护,玲珑蛊功效倍增瑶姬估计能心智尽失,直接发疯失控。 退一步来说,如果让君黎这么轻易得偿所愿,曦子也就无法从君黎那里换取好处了…… 若瑶姬身种玲珑蛊的事,明面上被她和馨兰仙子知道了……更严重一点,她失控有所过失,被其他仙君知道了,便会来查。一查便能得知她身有何异。神魂有异是大忌,最易走火入魔,天界修行忌讳这一点,况且瑶姬还是珍稀的神胎。玲珑蛊一旦种上身便无法除,曾经天界中术之人,都被不同程度地处置了。若被查出来身中玲珑蛊,届时等待瑶姬的不是无休止的囚禁,便是剥去仙身投下诛仙台。并无善终…… 这样想,瑶姬也是,算是个可怜人…… 曦子将它磨成粉末,封存在瓷瓶中。亦如封存心中的恶魔那般,小心谨慎。 在曦子的调养下,瑶姬神智有异的情况愈发多了起来,甚至上次在灭狐妖时,直接失控大打出手。 馨兰察觉到了,偷偷跟曦子主动聊起这个事。 “……这个瑶姬公主,看起来,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她天生神胎,神魂强健,又已是上仙之阶,能控制住她神智的人物少。她们要对付的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是什么魔界的厉害人物。殿下,我们要不要与她们分开,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淌为好。” “唔……都是天界新一代的小仙,我与阿兮哥哥交好,于情于理不能这样,无情无义!凝沫殿下飞升,我们能帮上忙就尽力而为,若是能助上一力,也是能卖个人情给凝沫殿下,有助于百花谷与凌水宫交好。” 馨兰有些为难的样子,“但是我看那瑶姬公主,上次神智全失,对你和她身边的小仙灵下杀手。着实危险!她已被多次控制,我看她常陷入混沌,恐有走火入魔的风险呦。啧啧……”馨兰越说越感慨,“据说这个公主天资聪颖异于寻常神胎,出世那会天降祥兆,霞光漫天十日有余,整个天界轰动不小呢。这……这下看来,她这如果真是被魔界人控住,估计魔界那边也是看中她那异于寻常的神魂之力跟天赋了,我感觉她一时半会儿难脱身哦……殿下你可不要与她走太近了,以防日后东窗事发,身败名裂,可别牵连你了……” 曦子摆摆手,制止馨兰继续说下去,“馨兰姑姑……不用管她如何,我们只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 烨,凝沫和阿兮三个人把事情瞒得密不透风,还特意跟曦子馨兰解释说是她近期被迷香迷惑发疯,主动提出请她二人帮忙查验迷香成分。同时为了防止曦子和馨兰看出异样,烨直接把瑶姬带走去别处保护起来了。 馨兰是长辈,毕竟比曦子老练,迷香的成分很快大多就给查了出来,只是几味最关键的药,馨兰仙子辨不出来。 曦子有些紧张,毕竟都是百花谷出身,她道行尚浅,再查下去,怕自己炼香的方式都要被馨兰姑姑查出来,到时露出什么马脚来,就不好看了。 曦子并不知道如何直接联系君黎。她知道,玲珑蛊能给君黎传递一些消息。于是找机会单独出行,曦子去到万花楼,燃起最近改良的香方。 她的御魂之香经过改良,可以用更少的香料,更淡的香烟,操控更广范围的玲珑蛊。这万花楼,虽然不是君黎的根据地,但君黎在此处安插的眼线,是不少的。 君黎给的这朵冥幽兰品质极佳,可是他从魔界向魔帝讨要来的皇品。曦子刚燃起香,君黎就感受到玲珑蛊的异动。 再度相见,君黎似是早有预料一般,好整以暇地等着曦子开口。 曦子有些窘迫,“我道行太浅,帮你制的香,马上要被我随行的仙侍查出来了。” “不用担心,毕竟很多草药是魔界独有,你随行的仙侍,资历尚且不够,没去过魔界,没见识过的。” 话虽如此,“但是,我所用的百花谷炼香之法,淬炼留痕,逃不过她们的双眼。” 君黎思索片刻,“我派人接管就好,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听馨兰谈起过君黎的厉害,曦子听君黎这么有把握,不免放下心来。末了,曦子主动问,“上次你控制瑶姬,对我们大打出手,就不怕瑶姬被天界人发觉,查出来玲珑蛊,天界定会派人来对付你。” “她身上种的玲珑蛊会不会被发现,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在她身上种下玲珑锁。” 发现了又如何,瑶姬死之前,拿到她的神魂,她的利用价值就没有了。只是,她的神魂,过于强韧,他短时间内,确实不能完全操控,别说后期要把它从肉身抽离了。 “上次你所言之事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个附加条件。”曦子站起身,踱步至窗前,“你必须保护我,我若未暴露,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继续帮你。若我暴露了,我定会供出你们的秘方,以百花谷的实力,御魂之香的解药,百花谷能制出来。还有,你绝不能伤瑶姬性命。如果这一点你做不到,今日就此作罢。” 她只想让瑶姬从高台跌落。什么神女,什么殿下,一旦背上走火入魔的头衔,亦是阶下囚。既然瑶姬早已深陷泥沼,她不能让阿兮被瑶姬耽误了!毕竟,本来阿兮就是她的,是瑶姬的突然出现让阿兮突然远离了她的生活,她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我给你的这朵是皇品冥幽兰,你懂草药,自能探究它的药性……我想麻烦你的不多,只要我种在瑶姬体内的玲珑蛊养的足够强韧,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别的事情,你一概可以不知。” “我懂,我也不想知道。” “你是个聪慧的女子。”君黎胜券在握,“作为报答,我亦尽快助你达成所愿。” 第53章 凝沫之劫 耳畔似乎传来凝沫的回音,“瑶姬……我可说清楚了,吹响海螺代表的是你也喜欢我……” 可能是太悲伤 ,眼前竟隐约现出凝沫的身影,他着一席华服,蓝色的头发在夕阳下闪耀,那双大海般静谧深沉的眸子,亦宛如银河般璀璨。他朝我笑,缓步向我走来……正如小时候,我们初时的宫宴上,他也是这样,来我身边牵起我的手,带我去了我向往而又不被允许去的百花谷。 我也扬起嘴角,喃喃自语,“当然喜欢……在还不知情为何物时,最喜欢的伙伴就是凝沫了……可惜在身边时未曾珍惜,错过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如此重要……凝沫,对不起,你真的很好,虽然曾经说了那么多讨厌你的话,但是,那些都不是真的,你是我心中最重要的朋友……” “你骗人,你明明喜欢烨多一点。”凝沫的声音和身影还在眼前挥之不去。 眼前倏地就起了一层水雾,眼泪砸在手背上,钻心地疼。是啊,我曾经多少次说过,我讨厌凝沫。“其实,更喜欢凝沫呢……对不起,我们没能救下你。对不起,我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这些真心话……”第一次面对挚亲挚爱的死亡,我觉得世界都灰暗了。 恍惚中,凝沫的残影在我跟前站定,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他已长得比我高许多,要仰头看他了。但那双眼睛依旧清亮,此刻,瞳孔里有张熟悉的面容,红着眼,泛着泪花。 凝沫俯身一把紧抱住了我,用他的体温一点点温暖我悲凉的心,爽朗的笑声把沉浸在伤痛之中的我一点点拉了出来。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眼前看到的,竟然不是凝沫的幻影!是有肉身的…… “凝沫……”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挣开他的臂弯,用颤抖的手捧起凝沫的脸,泪珠停滞在睫毛上,除了凝沫不断绽开的得意的笑容之外,我眼里一切都静止了。 “瑶姬!我是凝沫!” “你是……”我泪如泉涌,喜极而泣,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往外跑。 凝沫眨眨眼,还是那份熟悉的张扬和自信,“我是凝沫!” 原来,凝沫确实命丧离魂刀下,但是幸运的是,这恰恰是凝沫飞升要历的一个死劫,当凝沫神魂消散殆尽之时,却有道道天雷降下。凝沫的肉身在天地之力的撕扯中竟又一点点生出魂力,待最后一道天雷降下,凝沫已重塑神魂,获得天神之力,步入神阶。神尊一切都知道,所以凝沫命悬一线时,难怪也不着急。 “原来说的给李鸢治病,就是被李鸢捅一刀吗……这劫,有点丧心病狂啊……”我啧着嘴巴,将手里的瓜子一颗颗剥开扔进了嘴里。 画风变得如此之快,就在刚刚,整个鹤鸣宫沉浸在故友离逝的伤痛之中,眼下就已经举宫上下无比欢腾了。 “来,祝贺~”我给凝沫满上,“恭喜飞身神阶啦,还是你小子厉害。我甘拜下风。” 幼幼在一边上窜下跳,一会儿端酒,一会儿上点心,合不拢嘴。 一杯下肚,凝沫就放下了酒盅,“先不喝啦,晚点再来找你,我眼下还得去一趟百花谷。虽然那时候没用上,但烨和阿兮还是把缠草带回来了。你可知,当时曦子也去帮忙了,而且,身负重伤。” 曦子?身负重伤? “我跟你一起去!” 凝沫不太清楚曦子这边发生了何事,给天帝请安后就来找我了,眼下,还没来得及去拜访其他人。他听说,烨与阿兮正与神兽缠斗时,曦子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后来替阿兮挡了一击,就命悬一线了。 “好在鲛珠和缠草都不曾用,眼下都给曦子用上了……缠草灵性极佳,虽能救人性命,但是,若非那神兽真心相赠,可是能轻而易举取人性命。”凝沫咂了咂嘴,感慨道。 “缠草是那守护神兽身上的毛发,相传碰一下都会魂魄离体,七零八落的。曦子被那神兽攻击,眼下岂不是……很惨?”我有点同情曦子起来。 感慨归感慨,凝沫严肃起来,“只希望能救的回来,若是曦子因此丧命,恐怕花神要记恨我们啊。曦子爱而不得,又为了帮忙救我而丧命……恐怕要歇斯底里跟山神还有天帝讨要说法。” 事情到眼下已有些混乱,我们离开人界过于匆忙,并没来得及关注曦子的去向。 猛地想起烨曾经所说,除了花神没有谁将鲛珠带离过百溪涧,当我们把鲛珠带出来后,花神很惊讶。并且,很巧,就在我与烨和阿兮分别后,曦子就出现了,当时求助花神时,也没听大人说起过曦子回谷之事,难道是我想多了?为什么我总觉得,我,烨还有阿兮,被似乎安排得明明白白…… 我与凝沫匆匆来到百花谷,只见所有仙侍脸上都阴云密布,步履匆匆,看来百花谷确实是遇上大事了。 在沁香殿候了多时,才见馨兰仙子前来。 “曦子怎么样了。”我忙问候。 “尚在千钧一发命悬一线之际,我家大人正布施秘法,招待不周,还望二位殿下见谅。” 与馨兰一同来到偏殿,只见里头仙气涌动,门口被下了禁制,定是花神在布施秘法。相传,百花谷秘术起死回生,从不轻易用,是极其耗损花神元神的,说一命换一命也不为过了。这事情,果真闹得有点大啊。 阿兮正在一侧疗伤,身上挂着彩,不见烨,估计他已回赤炎宫疗伤去了。见我们前来,阿兮收起灵力,站了起来。我忙迎上去,见他不仅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有血迹,肩头尚有大片血迹,似是被猛兽咬伤。我心疼地抚上伤口,可想而知,他们遭遇了什么。 偏殿里的真气运转逐渐停止,没过多久,馨兰仙子从里头出来,眉头依然紧锁。她将阿兮传唤进去,大门依然紧闭。 凝沫看出来我有些紧张,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没事的,曦子应该是得救了,若是她有不测,里头动静不会这么平静。” 过了没多久,里头响起阵阵摔杯子的声音,依稀听见花神的嘶吼。“……你就这样对待我的曦儿!你就这样对待你自己的孩子?!……我看错你了……我告诉你,今日这事,没完!……” 捕风捉影的我顿时心惊肉跳,“什么孩子……” 凝沫也皱起眉来,他想必也是听到了。 花神一出来,脸上颜色非常难看,搀扶着她的馨兰仙子,也是一脸阴云。见我二人焦急地候在门外,意味深长地望了我一眼。 “小曦子,如何了……”我上前作揖。 “心伤大于身伤。”花神摆了摆手,往寝宫走去,“还有的事,我就不亲口说了。公主殿下,本神乏了,招待不周,还望体谅。” 送走花神,我迫不及待要进去看看曦子,一道道门走进去,曦子撕心裂肺的哭声愈发清晰。瞅见她抱着阿兮痛哭,我不忍进去打破气氛,拉着凝沫在门口站定了。 凝沫拍了拍我的肩,像是怕我吃醋又像是在宽慰我曦子无大碍了。 “……我该怎么办……阿兮哥哥,我知道错了……我有愧于你,我确实不应该留下他的,但是我太喜欢你了,我没有办法说服我自己,我没有办法对他动手……我错了阿兮哥哥,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原谅我,好吗……”曦子听起来还很虚弱,却在不断哀求着。 良久,阿兮悠悠开口,“其实归根到底,是我的错……” “我已经失去了你,如今孩子也没了,我心已死,母亲又要将我救回来,又将我拉回苦海,为什么……”曦子哭得着实令人心疼。“阿兮哥哥,若是你恨我,你可以打我骂我,别这样看着我……” “……我会对你负责的。”阿兮的声音很小,小到我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阿兮继续道, “本来就是我做错了事,不应该你一个人来承担。你母亲说的对,我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愧为西丘男儿。” “不……曦子不需要,我知道你心里只有瑶姬公主,哪怕成全我,你也放不下她,我不需要你怜悯我,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好,现在咱们的孩子也没了,没有人能证明什么。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我不需要你怜悯我。” 孩子……负责……难道说,我预见过的事情,曦子和阿兮……已经发生过了?…… 听到这里,有的事似乎不需要再说得过于明朗了。仿佛喉咙被人扼住了,发不出声音,嘴唇抑制不住发抖,脚下却挪不开半分。凝沫双手攀上我的肩头,捂住了我的耳朵。偏头对上凝沫清明的眼眸,眼泪突然就像决堤了似的。 直到凝沫带我瞬移至大殿,我才敢抽泣出声。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兮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我早就告诉过他我所预见之事,他为什么还要背叛我。他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他能控制自己的欲望,曾经我二人再如何情意绵绵,情迷意乱,他都不曾越过雷池伤我贞洁,这样的他,为何又会与曦子有所苟且。 我真傻,在大婚前些时候,阿兮有异样时,我就应该有所察觉,为什么我不相信自己,有些事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 我正沉浸在背叛的伤痛之中,猛然“砰”地一声,只见凝沫踹开大门,搅得里头一阵鸡飞狗跳,听起来像是把阿兮揍了一顿。 我不忍见到阿兮在面前流露愧色,落荒而逃。 鹤鸣山永远这般云淡风轻,与世隔绝。我每每看着这闲云野鹤,心里都会平静不少。成长总是伴随着各种伤痛而来,为什么带给我快乐的人也要给我痛苦呢,快乐必然带来痛苦吗。 母后说的对,如果我永远留在天宫,没有那么多七情六欲……也许我这时不是这样的心境。 我好像变得有些可怕,脑海里总冒出念头去报复阿兮,报复曦子。我想,如果不是曦子勾引,阿兮是有定力的。如果阿兮没有任何不轨的念头,事情也不会发生!这对男女,我想让她们付出惨痛的代价,我想让阿兮为他的背叛负责,我想让曦子为她的放浪付出代价! 这个念头愈发强烈,强烈到将我的理智逐渐吞没,我颤抖着手,唤出我的长剑,我嘶吼着,在鹤群里厮杀……我好恨!为什么,为什么阿兮要背叛我,我好恨!为什么这些凡鹤可以这么自在逍遥,我却要被欲望和痛苦缠身…… “……瑶姬!瑶姬……” 我听见了凝沫的声音,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满身是血,满天的白色羽毛纷飞,鹤儿嘶鸣呜咽,我的长剑刺穿了我心爱的白鹤的胸膛,它无力地挂在剑身,鲜血淌着刀刃无声滴落…… 我已杀红了眼,哪怕凝沫不断地在唤着我的名字,哪怕我明明知道这样不对,但是,情绪主导了理智,无法自拔! 我不愿意看到它们这么美好这么娴静,我这么痛苦,它们凭什么如此逍遥! 我将剑头对准凝沫,“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看我笑话,你给我滚!” “瑶姬,你冷静!你仔细看看,它们是心爱的鹤儿啊,你此刻屠杀的,是你视作珍宝的鹤儿们啊。” “不过是些蝼蚁,是我养的,那我杀它又怎么了。” “瑶姬,你不对劲!你醒醒,不要被玲珑蛊迷了心智!” 玲珑蛊…… 这一瞬,我猛地回过神来,心底想要疯狂杀戮的欲望被理智反扑。我丢掉长剑,看着满目疮痍的鹤鸣山,看着云翎身后满眼恐惧的幼幼,看着满手鲜血的自己,怔住了。 又来了…… 凝沫将我双眼捂住,一把将我搂进怀里轻抚后背,“没事了没事了,瑶姬……一切安好,一切安好,那只是你的幻觉。” 当愤怒消退,席卷而来的是心碎的疼痛…… 眼泪打湿了凝沫的衣襟,我终于放声哭出声来。在我的鹤鸣山,我也是自由的,我想哭可以哭,我想笑可以笑,我可以愤怒,可以做作…… 我伸手抱紧凝沫,“……好可怕啊……原来仇恨这么可怕……” 凝沫抱着我飞身至寝殿,他将我按着坐下,将酒杯举至我嘴边,“喝酒,能暂时忘记伤痛。” 于是我举杯饮尽,一杯两杯……一壶、两壶……不够,还不够……我将手里的玉壶扔出老远,瓷瓶破碎之声令我心里更加焦躁。 我泪眼婆娑地望向凝沫,很委屈,“凝沫,为什么我好像更难受了。” 我看的见,凝沫眼里满是心疼,他越是这样看我,我心里越是难受。 为什么凝沫会这样心疼我,阿兮那时候为什么就不会想想,被背叛的我会不会很痛苦,哪怕他想过,都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凝沫将我捞进怀中,“没什么好难受的,阿兮他不配!” “哈哈哈……”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淌进嘴里,好苦好苦,“他不配!是的!是我错看他了!” 第54章 定下婚约 本来我是不愿见阿兮的,直到第三天,阿兮一路闯进来,跪在了我寝宫门口。 纱幔在风中撕扯,阿兮的身影显得十分落寞。 我暗哼,“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需要殿下打伤我的云翎来我跟前说。我又不傻,你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了。”我慢条斯理地将酒壶扔出窗外,慵懒地翻了个身。 “对不起……”阿兮的声音沙哑,飘渺虚幻,让我隐约幻觉自己仿佛身在梦中,他半垂着眼帘,满眼憔悴,“我和曦子都不是有意的,是有魔界的人在其中捣鬼……才……意乱情迷……” “不要说了……” “那天我发现太清堂结界有异,赶回来发现你被他们掳走,我顺着妖气追去将你救下,但我们不知不觉身中奇毒,这毒有催情之功效,你不断向我索欢,我最终没把持住自己……” “够了,你住口……”我感到羞耻,曾经你与我意乱情迷尚能坐怀不乱,在曦子怀中你就不顾伦理纲常了?是我不如她? 阿兮并不打算停下,执意解释,“清醒之后才发现,我所救,与之欢爱的,竟然不是你。我们是被魔界的人算计了,那天我回到太清堂时就已被毒障迷惑认错了人,我并非……” “你给我住口!”我怒发冲冠飞身上前挥手给了阿兮一巴掌。 此刻我蓬头垢面,横眉竖眼,着实没有半点往日的神采。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阿兮既已背叛了我,他在我心里便没有半分位置了!曾经我就提点过他!告诉过他我所预见之事!那时他信誓旦旦告诉我,绝无可能。 好一个……信誓旦旦…… 阿兮望着我,红着眼眶,“对不起,若是当时我定力再强一些……也不会有如今的局面。只是眼里看到的是你的面孔,我……” 我转过身去,“你既然知道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今日又何必来做解释,我早就把我所预见之事告诉你了!我不会原谅你的,背叛就是背叛。况且当你做下错事后,你但凡知错,当时就该告诉我真相!可你瞒了我那么久,我欢天喜地准备我们在凡间的婚事,我抛却天宫礼教,与你私定终生,你却……哈哈哈哈,现在回想,我那时可真可笑。事发之后有那么久的时间,你都伙同曦子一起想方设法对我隐瞒。甚至瞒到新婚夜,我差点就与你无媒苟合,你真是恶心至极!此事败露之前,你在我面前可未曾吐露半个字,于我于曦子而言,你这都是无情无义之举!你去对曦子履行你的责任!这是你欠他的!而我们之间,曾真心相爱,我无悔付出,更不欠你什么!如此,就此别过,好走不送……” “不……”阿兮抓住我的手腕,“瑶姬,你打我也好,杀了我也好,我不想你恨我。我也不想与你……” 我冷哼一声,心早已碎了一地,现在阿兮又要跪在我面前,看似竭力弥补,试问,何用之有?“你自己也觉得说不出口是吗。我更是觉得可笑。阿兮啊,我心里未尝不是没有你,但是,背叛就是背叛,你的身体与你的心,对我是坦诚的吗?我眼里容不得一丁点儿杂质。你在与曦子有了苟且之后,还企图瞒过我与我厮守,这点我断不能忍,曦子交付清白于你,怀你的孩子,还不顾一切舍身救你,你抛弃她,我看不起你。你走,没有什么恨不恨的,我现在不恨你。我看开了,你与曦子纠缠去,不要拉上我。” “瑶姬……” 我甩开阿兮的手,决绝地将他震出门外。 门一关,我便瘫软在地。 心口好痛,真的好痛,为什么会这样,我有做过什么坏事?上苍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惩罚…… 很快,便传出西丘小殿下和花神之女定下婚约的消息,成婚的日子凑巧定在我生辰的后一日。 我接受母后禁足的惩罚,终日闭门不出,借酒消愁。凝沫来了我不见,烨来了,我也赶走。窥见镜中容颜憔悴,我便将所有的铜镜都砸碎了,自欺欺人般,我躲在鹤鸣宫,这里是我的世外桃源,能逃避外界的一切消息。 那时发疯,我几乎把心爱的鹤儿们尽数杀尽,还好云翎冒着生命危险在我刀下救下十来只,它们,如今是鹤鸣宫仅存的生机所在了。我倚在软榻上,支起头望着鹤儿们在云雾中穿梭,有那么走神的瞬间,感觉自己好像忘却了所有。 我放浪地大笑,高举酒壶,任壶中的酒尽数洒脸上,顺着脸颊沿着脖颈,浸湿了我的衣襟。 幼幼为我抚琴,我想到的只有曾经在丘名宫给阿兮抚琴的时光。看云翎舞剑,脑海中不断浮现阿兮教我射箭的神情。温润的酒入喉,微醺中嘴唇似乎还留恋阿兮唇瓣的柔软。 为什么还是忘不掉……凝沫也在骗我吗…… 我一把撕碎早已被酒水打湿的外衫,跳进了微凉的潭水中。自古情伤最殇,我若不开情窦,何来殇呢。 在潭底打坐,心却还焦躁不安,我好想回到那时候,回到事情发生那天,我好想一巴掌打醒阿兮,制止一切的发生。为什么曦子可以这么幸运,为什么我和阿兮明明两情相悦也不能在一起。 水中一阵声响,凝沫来了。我闭着眼,不想理会,他便盘腿坐在我跟前,陪我一起。 “你走,我不想看到其他人。”所有和阿兮有那么点儿关联的人。也不知为何,一看到凝沫就想起阿兮,就像刚去西丘那会,一看到阿兮就想起凝沫…… “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一个人根本走不出来。” “我不需要走出来。” “不走出来,你想入魔吗。你看你终日神志不清,你真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凝沫抓住我的双肩,神情凛然。 “不会的,我如今只做自己痛快的事。” 凝沫双手紧了又紧,捏的我有点疼,他看起来很严肃很气愤,“两个月了,你已经消沉了两个月了,你到底想干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迷失,你真想入魔吗?你只不过失去一个不忠的阿兮而已,漫长岁月里,他不过陪伴了你一年而已,他算什么?!自幼你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可是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要么原谅阿兮,重修旧好!要么就和他形同陌路,再无往来了!瑶姬,你醒醒,你不是只有阿兮啊!” “不……无法原谅……你说得对,我不过失去了阿兮而已……可是,我好像连我自己也一起抛弃了,我找不到她了。”我哽咽着,“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明明已经放弃阿兮了,可是我心里好恨好痛,我不肯放过我自己。她一直要想他,一直要想他,我恨我自己……” 凝沫怜悯地望着我,他的心事在我心里一片清明。我真是愧疚啊,我也心疼大家,为我这么忧愁……我该怎么做才好…… 怎么做我才会开心?我不开心凝沫就不开心,我开心了凝沫就也开心了……他怎样才会开心……他喜欢什么……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画面……对,记起来了,凝沫喜欢我……他说他喜欢我…… 我捧住凝沫的脸,凑了过去,好像有那么瞬间确实能让凝沫的存在冲淡我周身阿兮的念想。 凝沫木讷地接受着我的侵犯,我觉得不够,便紧紧抱住凝沫,渴望他能将我带出苦海…… 凝沫怔了一会儿,随即炽热地回应着我,我知道凝沫喜欢我,我希望他现在能多喜欢我一点,我感觉我好孤单。 他好温暖…… 他是阿兮吗…… 眼泪不停地流,化在水中,只留下红肿的眼眶。迷蒙之中睁开眼,看着凝沫长长的睫毛和海藻一般的头发,我才回过神来,眼前之人是凝沫不是阿兮……这一瞬终于恢复了理智。 我猛地推开了他,为自己失智片刻的失德之举羞赧,落荒而逃。 风大,有些冷,我拿外衫裹着自己,往嘴里灌酒,明明日头正盛,可是潭水凉,我心也凉。 凝沫从背后抱我,我拼命挣开,酒意上头,靠在软榻上,有几分迷离地看着他。 “……你……还喜欢我吗。” 凝沫不作声,从我怀里把酒抢了一把扔掉,还很过分地让我房内所有的酒壶,酒杯全部消失了。他看起来暴跳如雷,我却突觉有趣,不做声响地看着他,勾着嘴角眯着眼睛,觉得他怒目而视,甚是好玩…… “你嫁给我好不好。”凝沫站在我跟前,庄重而严肃地问道。 我伸手支起头来,玩味地看着他。我轻笑,故意激他,“为什么,你已经娶过别人了。” 凝沫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这么说,眉头紧蹙,欲语还休。他有几分尴尬,“虽是凡界虚礼,但我与李鸢,并无逾礼之举。我虽不能证明,但我问心无愧。” 头晕的厉害,我知自己意识很浅,摇摇头,端坐起身来,严肃道,“你坐过来。” 凝沫挨着我坐下,两人前所未有的生分。 我感觉自己混沌得厉害,只想快刀斩乱麻,把凝沫赶走。他在这里惹得我心绪不宁。 偏头对上他的眼神,“倒也没关系,我也嫁过人了,你在凡间娶了李鸢,我也在凡间嫁过阿兮。那些都不存在了,也都不重要了。你若娶,我便嫁。我认真的。” 凝沫眼里渐渐露出光来,少年剑眉星目,意气风发,他渐渐扬起嘴角,眉梢的喜气张扬,一如年少熟悉的他…… 不等他回答,我伸手环过他脖颈,轻吻住他的唇瓣。 凝沫翻身将我扑倒,从开始的羞涩逐渐吻得深情而又霸道,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意识愈发迷离,凝沫的气息萦绕在我周身,让我逐渐感受到暖意,我把湿透的冰凉外衫脱掉,不安分地伸手解凝沫的衣襟,指腹触到凝沫胸前温热的体温时,巴不得钻到凝沫身体里去。 凝沫一把捉住我的小手,正色道,“瑶姬,你不要作贱自己。” 我这才猛地又回过神来。 最近情绪波动很大,老是神不知鬼不觉被情绪控制,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凝沫说得对,我神志不清,疯的厉害,似乎要入魔了。 我心中惨淡,“既然我答应嫁给你,便是你的人了,何来作贱?” 凝沫抱着我,可是抱越紧,我越冷,明明凝沫的胸膛也有阿兮那么踏实,明明他也抱我很紧,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会想起阿兮。我乖巧地靠在他胸口,放空了思绪,让他胸膛有力的搏动抚平我心中焦躁。 凝沫在我额间印上郑重一吻,笑得像极了小时候打赢了我时那般恣意和张扬,他放开我,起身要走,“我立马去跟天帝提亲。” 我与凝沫的婚约一定,天界的八卦段子里自此有了我们几人的爱恨纠葛。有人说凝沫的深情打动了我,也有人说我是因为爱而不得而转投凝沫的怀抱,各式各样,精彩得很。 我听了,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 凝沫常来陪我,陪着我喝酒,听他讲各种有趣的事。他还打趣我,不知从何时起,我变得有几分小女人姿态了。谈笑间似乎隐约回到了小时候,可是,我们毕竟已经长大了。 这段时间,凝沫的陪伴让我逐渐从混沌中清醒。不再噩梦连连,不再虚幻与现实混淆不清。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我答应嫁给凝沫,到底是出于报复阿兮,还是因为那段时间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我神智有异,乱做决定。 加上去凡间游历,加上后来的凝沫死劫,与阿兮决裂,也不过就三个月,三个月,发生了好多事,很多东西都变了,我也变了。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我坐在鹤鸣山崖边的秋千上,头顶是苍穹,脚下是悬崖,我裙摆飞扬,在夕阳中沉醉。黑夜来得太快了,凝沫说他有些累了,还没等我跳下秋千他就不见了。我再回头,眼前是那个我。她跟我穿着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发髻,与我面面相觑。她笑得很张扬,发丝在风中飞舞,她说,你逃不掉的……我们本就是一体,我想做的事,你当然要帮我做。我转身要走,她的声音却如魔咒般萦绕在耳畔,“瑶姬,你快去寻找玄门,找到玄门你就解脱了。”再一转身,眼前便是三界混乱的场景,天地混沌,血肉横飞,惨叫连连,不堪入目…… “啊……”我惊叫着坐起身来,看着鹤鸣宫灯火通明,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公主……怎么了……”幼幼匆匆进来,“做噩梦了?” 我拭去额上的冷汗,再度躺下了。 幼幼打趣道,“凝沫殿下一走你就噩梦惊醒,以后还是让凝沫殿下搬过来住算了……” 我望着曳曳烛光,有些出神,“幼幼,是不是很久没见过烨了。” “啊……烨殿下啊,您忘了吗,上个月初三,就是凝沫殿下提亲那天,凝沫殿下前脚刚来,烨殿下就到了,不过他哪个时候走的,我就没注意到了。你们没见到呀……” 第55章 小炎夏 幼幼见我不语,说着递给我一杯茶水,“烨殿下来了并没有来见你吗。”恐怕是见我与凝沫亲密,也不好意思来看我们的窘样。 我扶额直无语,我那天也真是喝糊涂了,晕晕乎乎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简直酒后失德,三番五次轻薄凝沫,一直要亲亲抱抱的,像个女淫魔,烨这下该怎么想我了。 “正好我有些事要去请教烨,我去趟赤炎宫,有事立马传唤我。” 赤炎宫在天宫和西丘的交界,地域宽广但生机鲜少,火神一族性格直率暴躁,虽然环境不好,各个也挺有能耐,是天界战力的主要来源之一。 飞过校武场,感受到烨的法力,我便落了脚。还没站住,就飞来一个小武士,我顺手一接,让他也站住了脚。 “哪里来的闲杂人等,不知道校武场是生死场吗!” 我平日不太活跃,虽然都知道我瑶姬公主,但见过的人不多。不知是哪里的小妹妹,见了生人,一个鞭子就甩了过来。我刚伸手要接,被人帮着化了一招。 “炎夏,这位是天宫瑶姬公主,不可莽撞!”烨瞪了小姑娘一眼,小姑娘立马乖顺了。我不由得多瞅了这小姑娘几眼,长得十分有灵性,年纪不大,小小一个地仙,这气势倒是杠杠的。 “这是我的小外甥女炎夏,成天喜欢打打杀杀的。瑶姬,多有得罪了。”烨带我回休憩处,聊起这个外甥女,有点头疼。 “苗烟姐姐的女儿~这么大啦。”我摇摇头,“没想到日子过得这么快,她都长这么大了。” 烨扶额叹息,“天天在西丘找人打架,十天前伤了山神的神鹿,被我长姐丢过来长教训了,这倒好,教训没长多少,把我校武场搞得是鸡飞狗跳,一般的差的打不过她,比她厉害的,又喜欢去挑衅,还不是我来收场。可头疼死我了。” “我看你这儿没有年纪相仿的玩伴,人家当然闷。你这校武场一板一眼的,可没生气,她肯定不喜欢。而且,你们这样捧着她护着她,自然娇纵。苗烟姐姐是对的,就是要长点记性,你还护她做什么。要是你搞不定,交给我,而且我鹤鸣宫里云翎幼幼都能陪她玩。”我自然不是记仇,这小姑娘闲的无聊,喜欢闹腾,有那么几分我小时候的淘气。 烨笑了笑,“那可真是帮我大忙。对了,今日怎么想起要来找我了。你和凝沫如今凑一对儿了,我倒显得有那么几分孤家寡人的味道了。” 我正了正颜色,道,“我想看看关于玄门的古籍。” 藏经阁的仙婆好一顿找,帮我找出许多颇有年份的古籍经卷来,但是这算是半机密文献,不允许带出藏经阁。于是我便在赤炎宫小住下了。 因为有了那一次交锋,那小炎夏老想找我打架,我在藏经阁看书,小炎夏已经三番五次派人来送战书。我几次婉拒,小家伙不依不挠还要闯入藏经阁来找我。毕竟是山神和火神宠溺的小孙女,这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也真是没谁了。 也难怪苗烟姐姐要把她丢到校武场,成天打打杀杀的,熊孩子真欠收拾。 “小家伙,这藏经阁里的藏书都是金贵的东西,不到上仙品阶不准进的哦~”我挥手将小姑娘震出楼外,合上书,飞身来到屋顶。 “公主殿下,我打听过你了,听说你天生资质绝佳,可修各路属性术法而不相克,炎夏很是佩服,希望殿下赐教一二,领略领略。” 我捂嘴笑道,“小炎夏不曾败过吗?” 炎夏脸上这下有几分窘态,“败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以后要当女将军,就得从小历练,历经千锤百炼,领略各路高手。” 我背起手来,“不错,有志向,你找你烨舅舅打去,他比我厉害多了。” “我与舅舅相差甚远,我还是找你切磋。” 我有些无语,感情是觉得我能力一般,又是一介女流,想捡我当沙包打? “哼,看不起我,我让你三招,然后我一招制敌信不信。” “公主殿下,得罪了。” 小妮子出手干脆狠辣,手中的鞭子抽得那叫一个狠,藏经阁空地前的两座石像还有假山都被她打坏了。 “不错,毕竟是集了山神和火神两族的优良血统,敏锐和力量都还不错,但是……”我摸清楚这小妮子的实力,手一挥,便将她冰封住了。“不知道你舅舅有没有告诉过你,只有蛮力没有技巧是不行的,你的武力很高,但法力低微,对付同样的武力值选手你的速度和力量可以占上风,但是,跟人家比纯法术,会被吊打的小妹妹。” “喂……”见自己使不上劲儿,炎夏暴躁了。 我的千里冰封这招可不是闹着玩的,也是我拿的出手的必杀技之一,蛮力冰冻加法术封印,治的死死的,这不冻她个个时辰,还真对不住她。 “公主殿下,放我出来,你……放我出来……” “吵死了,”我捏了个决,把她嘴巴也封上了,“小炎夏,可别说是我欺负你哦,愿打服输,现在是我赢了。” 烨朝我竖大拇指。“讲真话,这种小祖宗,也就只有你敢得罪了。父亲舍不得打,长姐都不敢打,我也不敢打,输了还得哄。” 我挑挑眉,“姐姐我小时候横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现呢。你呀,就是脾气好惯着她,小孩子不听话,打几顿就好了。” 烨回到正题 ,“三日了,可有什么收获?” 我摇摇头,“玄门的信息还是我所知道的那些,关于它的来历,以及破解都相关甚少。我还查了天魔大战的资料,也不多。顺手我也查了查玲珑锁,在天魔大战综述里,我发现一条奇怪的信息。” “哦?” “上面说,始祖在归于天地之前,玲珑魔祖曾与之有一番缠斗,最后魔祖被击溃,神祖以毕生神力结下三界之界,最后归于天地。书上也说到,魔祖被击溃,神祖在消陨之时,也有将毕生魔力祭出,祭了什么,其实无法得知,这个玲珑始祖到底做了什么,是否留有后手?况且,魔界人才辈出,曾经在天魔一统时与我天界分庭抗礼不在话下,天魔大战后,就元气大伤一直被我们压制了。我总觉得,我们所知的是天界再说这个故事,但是魔界如何记载这件事,我们并不清楚。而且,我记得是有一些很古老的文字记载了一些信息的,但是,我并没有找到曾经我看到过的类似的古文。” “你的意思是,有一些关键信息漏掉了?可是,这是三界最大的藏书阁了,再机密的,只有天宫有了,可是没有神职的神仙,进不去的。” “烨,有没有办法,去魔界探查些什么消息,哪怕是小道消息也好。” 烨先是一怔,继而眉头紧蹙起来,“一般我们两界老死不相往来,而且灵力相互压制,是没有办法去魔界的。但是,这三界之中有一界是相对独立开放的。” “人界?” “对,黄泉路,奈何桥,阎王孟婆的地府可能有懂的人。” 这个地方是三界最熟悉又最神秘的地方了,三界之中,没有所谓绝对的容与不容,存在即是合理,所以总有一些没能真正属于某界的东西存在。地府严格意义上属于人界,但是在神,魔,人三界中都有相融合的特质。 “别打主意了,你不可以去。”烨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在凡间时,你体内的玲珑蛊就愈发躁动,而且在接连遭遇了这一连串事后,你心中难免会生出许多滋养玲珑蛊的养料,若加上你去亲近有魔气的地方,玲珑蛊发作时定会更加厉害。而且君黎未死,你体内的玲珑蛊是个隐患。” 再回想过去几个月,确实我一情绪激动就容易做一些控制不了自己的事情。“可是,有些东西,我也很想亲自去看看。”也许是了解玲珑锁的一次机会。 烨敲了敲我脑门,“别想了,兹事体大,没得商量。” 虽然去地府确实危险,但是我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其实比起玄门,我更想去找找这玲珑锁的秘密。如今我的意识老是不自觉被玲珑锁侵蚀,知道了玄门越多消息,对现在的我来说越危险。比起这个,我更想去探寻玲珑锁的破解与创造之法。如果烨和凝沫在一块,凝沫那小子比我还混,我肯定是拗不过的,但是,眼下只有烨的话,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最终,我据理力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心地善良的烨小白花还是答应了我,给我设下锁灵咒,带我去地府走一遭。 锁灵咒一般用来控制妖灵,我身中此咒,除了烨再没有人能感知我的存在,而且,身中此禁制,我不能使用灵力,也能隔绝其他灵力。我像是一个透明人,绑在烨身上的透明人。 烨隐了自身大部分仙气,与我一同走在地府的街道上。地府是一座容纳了三界物质的城,这里没有日月四季和天气,像是一座装满各种灵力的仓库,各式灵力在这里归纳分类,去往三界。 跟人界一样,这里有市井街坊,烨带我闪进一家茶馆,挺“热闹”,台下坐满了各种亡灵的魂魄,还有一些小妖怪,也有那么些许天界刚化形的小精灵,还有些微能力不俗的活的凡人。 这里各处看起来井井有条,但我知道,毕竟是三界灵力的交汇处,平静的表象下,暗流涌动。台上的说书先生也是只面容姣好的鬼魅,讲得故事激起台下阵阵掌声。运气很好,讲的刚好是天魔大战一事。 “敢说这个话题,胆子也是挺大的,”烨轻笑,“在这里,贬低或抬高任何一界,都会引起不小的纠纷,今日刚好说天魔大战,似乎,运气好的有点过分了。” 我饶有兴趣地坐下,望着台上那个俊俏的小白脸,忍不住打趣,“如果故事比颜值精彩,这一趟就没白来,如果故事没有说书人好看,那也算不虚此行。” 烨觑了我一眼,暗嗤一声,“女色鬼。你就是个女色鬼。” 我笑得花枝乱颤,老脸一红,烨果然是见到那日我失态对凝沫上下其手了。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所以欺负了凝沫,后面不能不对人家负责不是。 烨言语间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我恍惚回到了小时候。这一瞬,笑容有几分苦涩起来,我还是比较适合当那个没心没肺的小瑶姬,烨护着我,凝沫跟着我,无忧无虑…… “……我们听过这样一个传说,上古天魔大战时,天界的天尊神祖,用毕生神力造出一张巨大的结界,如今我们各界人士往来多有钳制与不便,都是因为这份力量的牵制。魔界通往人,天两界的,大家称之玄门;人界通往神界的,称为天门;玄门不同于天门,可以阻断一切魔气,煞气因此只有魔界较弱的邪气,妖气才能在三界来往。如今三界各界相对独立,互相牵制达到平衡,算是一片平和之态。不管是痛恨这玄门也好,还是感庆幸的也好,这都是始祖们遗留下来的规矩,不是那么轻易能改变的。再强大的规则也并非不能改变,你若得变得十分强大,强大到可以撼动始祖的力量,规则自然可以重写。今日我要讲的,便是一直视为地府禁忌的天魔大战……”说书人话音刚落,台下又是阵阵掌声。 我也不禁献上掌声,“这小妖说话有点水平,有点道行。” “鬼魅一族产于天地,虽法力低微,但是其智力不容小觑。不管是见识还是学识,处事,都是很有一套的。”烨小扇轻摇,视线的落点似乎穿过了那说书人落在的别的地方。我顺着看过去,看到的却是,阿兮。 心猛地揪紧,熟悉的窒息席卷胸腔,我感觉自己心痛得呼吸不过来,脑袋里嗡嗡作响。 阿兮抬起头来,对上了烨的目光,轻轻点头,算是招呼过来。当然他现在看不见我,而我却在某个角落凝望着他。他风度依旧,可眼里光彩不再,神情有些冷漠地看着烨,这样面无表情的他,已经是好陌生的阿兮。 如今,他已是曦子的未婚夫…… 第56章 再见神尊 这一瞬,曾经的美好,甜蜜的回忆,历历在目。 我揪紧了衣袖……为什么命运要这样捉弄人。如果我的预见没有变成现实,我不会恨阿兮。虽然是魔界那群妖怪在搞鬼,但是阿兮的不负责任和欺骗更伤害我。那时候,明明可以告诉我,或许我会原谅他。但是,他选择了和曦子一起对我隐瞒,还要在我面前伪装。若不是我们提前回天界,曦子在凡间发现了身孕,这件事我怕是永远都不会知道了……无法原谅这样的男人,而对于我,他竟选择隐瞒,竟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与我亲昵……我真的很喜欢他,但我不能接受他做的这些事。对于不喜欢的曦子他这样不负责任,做出这样的事。他眼下可以逃避对曦子的责任,如果不爱我了,会如何伤害我…… 我内心升腾起无法扼制的怒火,无法原谅魔界的卑劣手段……无法原谅阿兮的自私和懦弱……无法原谅他和曦子做过的事…… 手颤抖着,我控制不住体内的灵力涌动…… “瑶姬……没事的,都过去了……”烨的手指穿过我的指缝,与我紧紧握我在一起,将我拉得更近了些。眼中恢复清明,我意识到,方才……差点又失去理智了…… 这可怎么办,如果没有人在我身边,什么时候失智发疯了都不知道,最近这种异样太频繁了,我不得不怀疑是不是玲珑蛊作祟。 “……众人皆见天尊用毕生神力护三界秩序,却不见他在混乱之中遗留下了一缕神魂,同样,众人只见魔祖玲珑化为灰烬,不见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护住了她的一众弟子。几位始祖在陨落之时皆留下了希望,薪火相传,数万年后,三界势必会有新一轮的交锋。但不论是天敌,还是宿命,或是生存使然,万物只要存在就有道理。不论是三界之中的生灵,还是三界之外的万物,只要存在就有意义。还是那句,想要改变规则,只能努力成为制造规则强者……” 说书人说的真假与否先不说,这会子我不由得想起曾经见到过的场景,与这鬼魅所说的情节刚好吻合。那如今,花玲珑留下来的薪火已然复燃,而天尊那处神魂去哪里找。 说书人的故事很精彩也很有哲理,我很想会会这位说书人,不管是野史还是什么,他知道得肯定不少,烨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 说书人坐下来悠闲地呡了口茶,“仙子一进来我就觉得是个有故事的人,很少有人能把我讲的故事当做真事来听。” 烨轻轻抱拳一揖,“有件事想请教先生,可有了解玲珑锁一二。” 小白脸眯了眯眼,“巧了!今日也有人来问过我,亦是天界之人……这么说,玲珑锁无解。若是来求解法,恕在下无能为力。” 烨顿了顿,“小仙倒不是要寻求破解之法,想请教先生关于玲珑锁的传闻。” 小白脸认真觑了烨一眼,“世人都知玲珑锁自诞生以来,无尽辉煌,却也落寞极快,并无传人。当年无解,至今连玲珑锁都寻不见,更别提研究解法。玲珑锁的可怕在于它寄生灵魂,以一魂控一魂,对施术人能力要求极强。虽说是一种控魂术其实更像我们鬼魅一族的分身似的,是一团灵物。既是灵物,便需养料。当年玲珑锁无解但或有抑制之法,清心欲,断嗔痴。兴许有用。” “那有没有可能,将这团灵物驯化。” “想法很好。玲珑锁之术相传植入了施蛊者意念,若能控制蛊主,兴许有望。”小白脸轻笑,“在天界,中了玲珑锁的都没有好下场,不是沦落魔道,剉骨扬灰魂飞魄散,要么就是被永久囚禁。仙上今日特地来此,得到这样的答案,失望吗。” 烨摇摇头,“谢先生赐教。” 小白脸将视线放远,“万物皆有命,存在便是合理。有些拼了命也要做的事情,也许结果就不能完满。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是常言道,顺其自然,命运自有安排吗……” 烨陷入了沉思。 我亦思绪万千,命运自有安排,浑浑噩噩几千载,我倒是没有思考过,我的命运有何安排。 发呆的当儿,阿兮竟来到身侧了。二人先是寒暄一阵,烨直说,“你憔悴了许多,虽然也恨你要那样伤她的心,但你未尝不是终日生活在愧疚之中。” 阿兮轻笑,轻叹息,“瑶姬她……近来可还好……” “不太好,但是会好的……” 阿兮点点头,“祝她安好……我辜负她的,会竭力弥补。” 烨玉扇轻摇,“殿下,何必呢,不必纠结得不到的,把握好已有的。瑶姬并非是为你的一时冲动而怪你,你的欺骗和懦弱才真正伤害了她。她自小崇尚行事光明磊落心胸宽广的神仙,她当年喜欢你,也正是因为你的品质。你如今去找回真我,做好你该做的,瑶姬都看在眼里的。” 阿兮深深一揖,“谢殿下……” 阿兮留给我一个落寞的背影,我也早已泪流满面,烨说的那些话也是我的心里话,我心里还都是他,但我无法面对这样的阿兮,无法面对这样一个为了私欲抛弃道义,逃避责任的他。 烨替我拭去泪痕,眉头微蹙,有些心疼,“你也是奇怪,要这样折磨自己,明明喜欢得不得了,却要把他推向别人。我虽然懂你的心思,但又为你这样的脾气感到着急。对于一些事我们各有各的底线,不过,若是决定不要了,就不要再抱有执念了好吗。” “嗯……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烨……”我乖巧地点头。 烨揉了揉我的小脑袋,轻笑,“难怪凝沫说,你现在愈发惹人怜爱了呢。果然,历经过七情六欲的神仙,是不一样的。这很正常,我们都是如此。” 见我情绪逐渐恢复正常,烨像是犹豫了许久似的,试探性地问我,“瑶姬……你为什么选择嫁给凝沫……你真的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自然是逃避不了的,我一直感觉凝沫也很想问,但没有谁比烨问出来更合适了。看着烨同样认真地眼神,我想了许久,久到路已经走到了尽头,四周已没有来往的行人。烨也不作声,一直很有默契地等着我的回答。 “凝沫的性格其实挺像阿兮的……并且我感觉得到他是认真地喜欢我、待我好,而且,当时他十分真诚地说想娶我,我便答应了……我应该感到内疚,毕竟,我很草率地做出了决定。或许还夹杂了几分,报复阿兮的想法。” “你才认识阿兮多久……是凝沫像阿兮,还是因为阿兮像凝沫呢。”见我陷入了沉思,烨不禁点破,笑道,“也挺好……挺好……” 离开赤炎宫的时候,烨目送我离开了很远,欲言又止,始终没有叫住我。 不知为何,今日的烨似乎也有几分落寞,曾经烨莫名其妙地落在我脸上的那一吻,不是错觉…… 烨说不出口的话,是我多想了吗…… 凝沫飞升神阶后就已回太清岛面见了神尊,当时我正要死要活的,他便独自一人回去交了差。神尊特地嘱咐他,要将我带回太清岛。 我心里头记得这件事,但硬等我差不多走出情伤的伤痛后我才准备回去。师父他老人家知道我的脾气秉性,大概,也知道我不会马上回去,但是这样晾了他老人家四个多月,怎么说都很失敬意,我特意备了一份厚礼向他赔罪。 神尊悠悠抬起眼皮,瞅了我一眼,又默默地闭上了。虽然他在天界德高望重,但是脸上没有半点沧桑的痕迹,年轮在他身上只留下了沉稳的气质,那张历来云淡风轻的不老容颜,眼下明显有几分不悦。 神尊定是怪我了,难道我这架绝世好琴也熄灭不了他的怒火了?师父变了,说好的云淡风轻,处变不惊呢…… 凝沫坐在一侧,也替我感到尴尬,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了没插嘴。 终于等到神尊悠悠开口,“瑶姬,我问你,此番从人间历练回来,有何收获。” “弟子虽只在凡间待了不到一年,但也算是体会了人间百态。喜、怒、忧、惧、爱、憎、欲,若无七情六欲,何来人间百态。有所爱,便有所憎、有所惧、有所欲;有所喜,便有所怒,有所忧。七情六欲交织,五味杂陈,便是这人生百味。人人都有七情六欲,放纵便生罪恶。亦知,人人都有七情六欲,克制便才有豁达与宽恕。才有所谓的大家和圣人也。” “那瑶姬,你觉得作为神仙要不要舍弃这所谓的七情六欲。” 我寻思着,难道师父是在怪我沉迷儿女私情之中,放纵了自己? 我百般斟酌,道:“若无七情六欲,罪恶为何罪恶,高尚为何高尚呢?弟子认为,七情六欲,万物常情。且,珍贵不已。” 神尊睁开眼睛来,眸底平静如水,“哦?那我问你,既然七情六欲人皆有之,为何圣人要去拼命克制自己。” “世间之事,各界各有各自的度,谓之伦理常情也,超过了度便是放纵,是罪恶。有限的度内的自由,属于人之常情。高度的克制,控制自己的七情六欲,谓之高尚。说到底,你想成为什么样的存在,便信奉自己的道,作自己的选择便好。” “那为师问你,你是何道。” 到底是神尊,看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点破了我所有的苦恼与疑问。神尊知我之苦恼,懂我如今处境,愿为我指路。 我眼中坚定,郑重地为神尊磕了个响头,“弟子迷失,望神尊指点明津!” 神尊轻笑,“太清岛是个好地方,说不上与世隔绝,倒是一片清净所在。你现在杂念太重,先找到你自己的道,再谈修炼。你是我座下弟子,本尊便有必要助你一力。只是,结果如何,天意也。你可懂我意思?” 我知神尊心中清明,要助我对抗玲珑蛊,复衷心磕头谢过神尊,“弟子会多揣摩神尊之意,谨记神尊教诲。” 找到自己的道,我的道?什么道?是断情绝爱无情道?还是有情有义之道?前者助我在玲珑蛊的掌控中夺得一丝胜券,后者放任自流听天有命…… 皆非上策…… 我又似乎在迷雾里找到些方向,可……我历来是个无欲无求的纨绔小公主,没有追求。 我得母后批准,继续留在太清岛修炼。 凝沫眼下突破大关,太清岛来去自由,他常来看我,给我带各种好吃的。 神尊除了平时教我们法术,还给我单独教授控魂术——神之领域。神尊在这之前都不许碰控魂术,突然给我单独辅导,我有点受宠若惊。控魂术修炼得登峰造极的是上古时期的天尊神祖,与之比拟的是魔界的花玲珑魔祖。弥月神尊曾是天尊的弟子,他的控制类法术便得其真传。 “又分心,瑶姬,排除杂念!”神尊严厉,我正襟危坐起来。 “你是我所有弟子中天资异常优异的,没有谁能在一千年间升两个仙阶。但也是天资优异的学生中最为懒惰的,如果凝沫有你这样的天赋,一万年之内飞升上神完全没有问题。”神尊轻叹,“你啊你,现在全神贯注于让周身灵气运转流畅,去感受天地万物。切记,神识的感应范围不许超出太清岛。” 我平常用我的神力去做点小恶作剧,窥探一下别人的小心思倒毫不费力,但眼下去学着运用它,就感觉身体不太受控制,虽然我体内的灵力也在运转,但我一催动真气,它就像是自己动了起来,不受我控制。又似乎是我已经练习过千百次了,一催动就已经自己可以源源不断循环往复了似的。 因此,我才常常走神,想别的事情去了…… 刚刚说到,灵力的运作不太受我控制,但是收放还是很自如,我收起内力,睁开眼,神尊正颇有思虑地望着我。 “有点乱,虽然一整套下来行云流水,意念也能到达我想要的范围,但是效果出来得太快了,你还控制不好。这一个月,你就练控制自己的灵力和意念,千万小心,切记范围不许大,不能超过方圆一里。稍有不当,容易迷失神智。我随时检查你的成果。” 第57章 赴婚宴 于是我每天都坐在山顶上的圆石上,凝沫来找我时,我都在打坐,练气,他常笑我跟神尊似的像个佛像。 说起凝沫,自从定亲后,他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像个跟屁虫似的,小时候不觉得他黏人,这长大了,黏人得紧。凝沫性格变化很大,自从飞升之后,整个人都乖顺了不少。到底是神阶的神仙,和我这种小仙,毕竟不在一个档次了。我也有点期待我的飞升劫难的来临。 他常晚上来找我,都会带点儿酒,备一点果脯,我们就躺在岸边的大石头上看星星。只要不去想我们俩是定过亲的,我就不会觉得尴尬,似乎还像小时候那般无话不说。 凝沫轻轻翻了个身,反驳我的调侃,“谁粘你了,你个自恋鬼,我是怕你闯祸,我得盯着你。” 我白了他一眼,“略略略,还不承认,天天都往太清岛跑,师兄师姐老取笑我。” “挺好啊,这样你总不会忘记跟我是有婚约的。这个你可是赖不掉的。”凝沫双手枕在后脑勺,得意地翘起二郎腿来。 我偏头瞅他,说到婚约心里就会想到阿兮,那个瞬间还是有几分苦涩在的。“那肯定赖不掉,被你这个小魔王赖上了,怎么跑。”话说我老觉得当时是被凝沫连哄带骗地定了婚约,瞅我神志不太清白,他当机立断把我骗走了。 “你现在好好学,不要太想我,等你出关,咱俩就着手办成婚典礼!一定要办一场天界最高调的。我凝沫如此潇洒风姿,成婚后你说那千万计的仙女们,岂不是伤心欲绝。” 我直翻白眼,凝沫这个自恋狂。 还没等凝沫哈哈打完,突然感受到一股敌意,凝沫伸手搂过我飞身躲开,方才躺的大石头已被击成了碎石。 定睛一看,是个身着一席黑衣,还蒙了面的女娃娃。她手中的鞭子立马又飞了过来,凝沫挥手一挡,便在面前张开了坚硬的结界。 “炎夏小妹妹,你跑来太清岛,你烨舅舅知不知道。” “嗯?炎夏?就是烨的那个小侄女?是这么狂野的吗?”凝沫一脸问好,估计他也想不到,温润如玉的烨和苗烟姐姐,炎夏的脾气却是这么狂野。 “谁是炎夏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要来与你挑战!” 我扶额做无语状,“小炎夏,这里是太清岛,容不得你撒野。姐姐最后一次告诉你,想打架,回你的赤炎宫和西丘去。你再嚣张,姐姐就要打屁股了。 ” 凝沫贱贱地说,“我不介意打女人,所以还是男女混合双打哦~” 小炎夏落在海面上,“好,太清堂是圣地,那我们在东海里打。” 小炎夏其实还很弱,但是好在吃过我的亏,长了点见识,几次躲过我想一击绝杀的攻击。除了千里冰封,水系术法里很多都带有攻击性,我还是怕没个轻重,伤了火神大人和山神大人的宝贝乖孙儿,一直没能用到有伤害的法术。 “不错,有长进。”我将凝沫拉到身后,踩着脚下被冻严实的冰面,神情逐渐认真起来。 小炎夏确实有几分能耐,知道自己不善法攻,便用速度和力量的优势来弥补法攻的不足。小炎夏一个鞭子甩过来,把脚下的冰层打得四分五裂。 我准备试试最近新学的控魂术。悬身在空中,凝聚神力,用意念覆盖住方圆一里的范围,锁定炎夏用她来试我近期练功的成果。小炎夏张望四周,来不及躲避被我留在了范围之内,她狐疑地抬头看我,就是这一眼,她立马意识溃散,神智被我牢牢控住了。虽然她内心尚在挣扎,但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这一刻我有些得意,同时放出控制术将她冻住。 我冰封住她后,不由自主又催动功力,蓄力准备着下一击。 我要打败这个烦人的小丫头,不打败她,她不会罢休的……日日纠缠,真烦…… “……瑶姬!快住手!你醒醒!你不可以用杀技!”凝沫的声音带着几分惊慌。 那可不行,我扬起嘴角,眼下胜利我势在必得,放过她,之后又来骚扰我怎么办,我只要彻底打败她了,她便再也不能来烦我了。 突然感受到危险,我将手里的蓄力一击与凝沫抛过来的攻击相抵,霎时地动山摇,冰层尽数碎裂。 凝沫趁着这个当儿,将炎夏护在身后。 “瑶姬!你又迷失了!你快醒醒,这里是天界,我是凝沫!她是苗烟姐姐的女儿。瑶姬!” 苗烟姐姐…… 我有些恍惚,记忆中温柔的苗烟姐姐很好,可是她的女儿这么这么烦人,我今日若不打败她,她又会来纠缠我。 他是凝沫……为什么凝沫要护着她,明明他和我是一条战线的…… 我催发灵力,将攻击尽数抛出,凝沫眼下功力在我之上,接我的招不成问题。我有些气急败坏,尚又凝聚心神,准备去控制凝沫的神志…… 就在我杀红了眼迷失之际,神尊的禁制一把将我罩住,截断我的神识之力,渐渐地,我回过神来。望着眼前严肃的凝沫,还有躲在她身后一脸畏惧的小炎夏,我意识到,我又失智了…… 炎夏被我的杀气吓得不轻,从小到大,我是唯一一个双眼对她表露如此凶光。看到我跟见了鬼一样,哭丧着个脸,一个劲儿往凝沫背后钻。 神尊吩咐凝沫将她送回赤炎宫,跟我单独聊了聊。 “……以前赤炎宫的烨殿下在我身上下过一道禁制,但凡体内的玲珑蛊有异动,他便知晓。但不知从哪日起,烨也探查不到我身上的异常了。也是从那次起,我时常就不知不觉,做出过激的事情……”我把何时身中玲珑蛊?何为玲珑蛊?又因玲珑蛊做出过什么事,一五一十讲给神尊听。 “你还记得,我那日如何点拨的你?” “记得,您叫我找到自己的道。” “那你有答案了吗?” 我摇摇头,“我不像男儿们,没有远大的抱负。想做的便是做一只闲云野鹤,在这天地间存在,守护好自己所珍重的东西。我肯定不是修无情道的神仙。” “那你觉得你需要什么是道。”神尊毕竟是得道高人,洞悉万物,缺点就是说话从来都不会说的很直白。 “道是客观的存在,道也可以是无实体的信仰。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我的道……不知道。” “时机还没到,师尊说一些话对你来说可能还太早。你觉得你只能守护好自己所珍重的东西,审视下现在的处境,你,可以守护吗……你的使命,可远不止如此。” “神尊……”我怔怔地望着神尊如炬的目光。那么,我的使命,是什么?研究玲珑锁?还是…… “找到你自己的道,你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人道,天定。” 我从何而来?要去往何处…… 于我而言,过于高深了…… 凝沫来找我时,我还在打坐,调息灵息,放空自己。神尊说过,用控制类法术心神不宁是大忌,会容易走火入魔。修炼者必须意念足够强大……神尊频频点我,皆因我杂念多,他也总有意无意地暗示我,我身上是有使命的。 我收起灵力,偏头看也放空自己了的凝沫。 “赤炎宫那边……没事……”我今日可闯祸了。 “还好我挡住了你。”凝沫挑挑眉,“小炎夏今日要是受了你那一招,估计天界要乱了。” “我现在已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我感觉,体内的玲珑蛊,比在人间那时,还要活跃了。神尊跟我说,如果我能把控制类法术修好,一定程度上可以压制住。我真的可以吗。” “怕什么,反正你又打不过我们。你一发疯,我就把你绑起来。” “可是我不想伤害你们。”我轻叹,“而且这样下去,我总会露馅的。现在外面关于我发疯的事,也有人在传。”所以,神尊让我留在太清岛,说是助我修习,一边在保护我,一边在教我压制它。也真是用心良苦了。 “我会保护好你,相信我。”凝沫温柔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冲我笑。放在以前,我觉得他又在耍帅,心里万分鄙夷他这种只会瞎吹牛,却谁也打不赢的什么都干不好小菜鸟。 不知为什么,今日突然有不一样的感觉……再怎么承诺的人,也有可能背弃承诺。如果用时间来衡量,确实只有凝沫一直牵着我的手,从开始,到现在。阿兮的笑容,还有我所迷恋的依赖感,似乎已轻易就被凝沫代替了。 意识到这一点,我蓦地想起烨的那句“到底是凝沫像阿兮,还是阿兮像凝沫……”。 难道我以前对凝沫有别的情感吗?他在我眼里明明一直都是亲人般的存在,并非悸动。 头一偏,我乖巧地将头靠在凝沫肩头。凝沫自然地揽过我的肩,将我圈在臂弯里,一同望着满天繁星。 “瑶姬,我喜欢你依赖我,就像此刻……” 哪怕是现在,我似乎并没有以男女之情的视角来对待他。他只是,我最亲密无间的,友人。 经过小炎夏一事后,我心神收敛不少,控制术略有进步。我也逐渐从失恋中走了出来,也只有偶尔午夜梦回,梦到曾经相恋的美好,觉得万分唏嘘。 也不记得过了几月,凝沫说水神要派他去东海禁区寻找一种魔兽,要用来改良兵器,会离开一段时间。 我努了努嘴,“那万一等你回来,我偷偷变得比你强了可怎么办。” 凝沫挑了挑眉,“那就换你保护我?” “去,注意安全,回来了来找我,姐姐罩你。” 凝沫笑得有点贱,一把扑进我怀里,亲昵地蹭蹭我的脸,“原来你喜欢姐弟恋啊。” 凝沫比我高出一个头,平日里喜欢装高冷霸道的厉害大神,突然这样学幼幼撒娇我真是一阵恶寒。 “滚滚滚~” 云翎来找我,说是西丘送了喜帖过来,请我去赴宴。我眸色一沉,心里有几分排斥这份烫金拜帖。 “公主若不想去,可以不去或者派仙使去。不过云翎觉得,毕竟三境的关系还是要维持的,既然送了帖子,说明还是不想跟咱们闹得太尴尬。”云翎嘴上像是在给我台阶下。 “我自然是不能去的……”我傲娇地抬了抬头。 嗐,都怪太清岛太枯燥,天天练功太闷,我就想借这个机会出去玩玩。嗯!我是带着这样的想法去赴宴的。 “公主你化作幼幼的样子是不是有点……”云翎可能是想说“小题大做”。 我清了清嗓子,“这有什么,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我若以公主的身份示人,岂不是成了全场焦点。那多不好。我这样既不喧宾夺主,也不让曦子觉得尴尬,更不会让鹤鸣宫失了面子。一举三得多高明。” 云翎脸上挂下来三道黑线…… 其实我并不喜欢这种应酬场合,也许云翎是对的,我可以不去,但是,我想亲自去跟他们告别,祝她们幸福——祝福是假的,就……你过你们的,咱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还是有人嚼点舌根子,不过就是说点那鹤鸣宫瑶姬公主和阿兮,还有曦子、凝沫四个人的纠葛。来招呼的,知道云翎是我鹤鸣宫掌事,不找“幼幼”寒暄。我磕着瓜子,待在闹哄哄的大厅可让人上火,我还是到处走走。 云翎要跟着我,我摆了摆手,“我就走走,马上回来。” 也没什么可去的地方,我顺着清净的走廊莫名走到了以前在丘名宫住的地方。丘名宫没有多大变化,往事种种在眼前浮现,我长叹了口气,物是人非啊。曾经还真以为会和阿兮长厮守,他的脾气秉性确实是好的,只是有的事,真是命运弄人。 风穿过长廊捎来阵阵空灵铃声,我张望四周,未见有人,便拐进了另一条走廊。依稀听见人声,虽未见有人,我稍微走近了两步,便听得真真切切了。 我偷瞄,瞅见了馨兰仙子正气得眉毛倒竖,“真是过分!若不是我将那些东西及时毁了,你……” 对面那人打断她的话,“主仆一场,都是百花谷的人,有的事,还是不要计较得太清楚了,你若是聪明,便不会当着我的面要挟我。我劝你,聪明一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说话的声音是?曦子?…… “……是……殿下日后同样也要小心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您若心肠歹毒,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瞳孔缩了缩,劲爆啊,这主仆互咬?出什么事了? 第58章 东海禁地 曦子哼了哼,银铃声捎着一句足够有震慑力的话,“我若想欺负你,有的是办法。你也不傻,你知道,我以后会是百花谷的主,孰轻孰重,你明白的。” 我皱了皱眉头,这曦子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馨兰仙子手里,馨兰仙子拿这个要挟她?会是什么事?真令人好奇。 我偷偷跟着馨兰,只见她气呼呼撤到偏殿去,刚巧,没几步就遇上了阿兮。见馨兰满脸通红,阿兮多问了几句,立马银铃声起,我心里明了曦子来了,赶紧躲到假山后面。 见曦子来,馨兰借口有事迅速走了。主仆之间明显生分。 阿兮偏了偏头,柔声道,“怎么出来了。” 曦子乖巧地扑了上去,“阿兮哥哥,我想你了,还有点紧张。” “……没事的,不紧张。” 我听着心里泛酸,忍不住探头去瞅。 两位新人穿着大红喜服,亲昵地抱在一起,好一副恩爱模样。我不自觉眉头紧蹙,阿兮俊朗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果然没有谁是不可代替的,当初离了我要死一样的,这不也云淡风轻,另揽美人入怀了。 什么是真情?情情爱爱什么的,真的虚假。 曦子迅速垫脚啄了阿兮一口,继而娇羞地扑进他怀里。今日的曦子娇艳欲滴,摄人心魄的美貌和似水的温柔,让阿兮眼底的温柔也有了解释。 我转过身去,心里怆然,好,我真心祝你们,百年好合,恩爱长久。 我失魂落魄地逃离尴尬现场,也没什么好伤神的,是我不要阿兮的。但是看阿兮对别人好,我有点心酸,感觉其实自己才是被抛弃的那个——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惨,我也抛弃了阿兮,跟凝沫好上了——我这样安慰自己。 真烦!脑子里都是什么情情爱爱的,我真是太小家子气了! 就是这么巧,我又遇上了馨兰仙子,她步履匆匆,眼底又满是厌恶之色,我认定她跟曦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假装和她偶遇,“呀,馨兰姑姑,好久不见。” “小幼幼,今日公主也来了?”馨兰有点吃惊。 “没有呢,公主在太清岛闭关,派我们来送贺礼。”我堆出天真烂漫的笑容。“馨兰姑姑是有急事吗,怎么像是在找东西似的,脸色也不太好。” 馨兰缓和了脸上的神色,“没有,我方才急着去传唤仙使招呼客人,走得急了点,失了礼数。幼幼你怎么一个人在玩。”馨兰急着撇开话题。 我不依不挠道,“没什么,我就是记起曾经在丘名宫住的时候了,有点怀念,就来走走。虽然我心里挺惋惜兮殿下和我们公主不欢而散,但看你们曦子殿下和兮殿下恩爱和谐,也挺开心的。你们家殿下可真幸福,长得貌美,善良纯洁,与俊朗的兮殿下一起,真是一对璧人,美满幸福,真令人艳羡。” “也不算美满,我家殿下遭人暗算失了脸面不说,把公主那里得罪得不轻,所以幼幼也不用羡慕呢,你家公主殿下今后定更美满。有些事,不到最后也是看不到结果的。好人好报,恶人天收。”馨兰眼里闪过的几丝讥讽让我更肯定馨兰已跟曦子水火不容了。 “我很喜欢曦子殿下,美艳动人,又待人温和,虽小有坎坷,也还是与心上人修成正果,可喜。”我一个劲儿拍曦子马屁。 馨兰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道,“是啊,可真是个好殿下……” 我印象中的曦子确实是温顺的,虽然偶尔有点傲娇小脾气。但今日听她跟馨兰仙子讲话的口气,透着威严和傲慢,鄙夷又傲慢,今日曦子已非初见之曦子,我心中明了。 这场面烨自然会来,毕竟火神可没心思处理人情世故。见到火神和烨一同前来,我很惊讶。这位大佬,在天界是出了名的直,实力强,自然不看人脸色,说话不好听,谁的话都敢接,可谓是“怼神”。不过想想,火神和山神毕竟是亲家,给面子还是很正常的。 毕竟幼幼和云翎是小人物,我鹤鸣宫也不用去巴结谁,就舒服地坐着数瓜子瓤。等到剥好了小一兜,我揣上就又离座溜达去了。 烨一把拉住我,“小幼幼,你家公主没来?” 我摇摇头,眨巴着眼睛,学着幼幼说话。“没呢,公主殿下在太清岛,弥月神尊要她闭关修炼呢。” “公主最近挺好的,殿下不用记挂。” “你家公主跟凝沫殿下一块儿闭关吗?” 烨是何等聪明的人,我觉说多露馅,便直言不知道。 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却突然怔了怔,笑着凑到我耳边道,“瑶姬,你真是会玩。” 我见露馅了,朝他龇了龇牙,“果然瞒不过小火神。” “你身上有我设的禁制,我自然一碰你就感受得到了。”烨自豪道,完了又调侃我,“怎么,今日偷偷来,却又生怕丢了鹤鸣宫的面子?” “我就是偷跑出太清岛来玩的,顺道来凑个热闹。”我嘴硬道,不忘反击,故作失望道,“你个好小子,知道我恨阿兮牙痒痒还敢来参加他们的喜宴。” 烨摇摇头,“有凝沫陪着你,你肯定很快就能放下。” “哪有,我今天还是有点不爽。” 烨顺着我的话,“不爽那就出去走走?” 烨难道是有目的的?不然他带我去哪里不好,竟带我来百花谷禁地。我忍不住用无奈的眼神瞅他,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找些好乐子呢。真没丁点儿情趣,难怪这么大了,也没个姑娘在身边。 “额……我们是要去抓鲛兽玩?” 烨挠挠头,“今日来西丘,我顺道要取点东西回去研究。你跟我来。” 我就知道,这个呆子只知道修炼! 一同来到火炎岩,我着实提不起兴趣,这里也有我不愉快的记忆。烨带着我直奔中心,他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你在找东西?”这里多草药,而且祛寒极佳。烨这种火属性的神仙,应该用不着…… “奇怪……”烨嘟囔着,“为什么找不到那些藤蔓了。没记错的话,就是在这些灌木丛边上的枯树林呀。” 我隐约回忆起曾经阿兮在这里取过一种草木。“你是说那种……香香的小红花?”我张望四周,如果没记错,确定是这里。但这里除了望过去一片黑漆漆的枯焦树干,什么都没有,记得有一种开红花的藤蔓就寄生在这些枯木上。 “是的,那时候阿兮没有告诉我要他何用,我问起他,他就说这花开得蹊跷,想研究看看。他没说更多了,然后花交给了馨兰姑姑,她验出这个药并不属于异香的成分。但是我觉得它香味确实跟那些魔界之人用的异香相似,还是觉得得亲自来调查看看。” 我佝着身子穿进了枯树林里,不小心碰到了树杈,很夸张,几乎是碰到的瞬间就化成了粉末。再碰另一株,也是化作了粉末。烨蹙起了眉头,一挥手,眼前大片枯木都化作焦土。 “藤蔓都已被除掉了?”烨有些不悦,“也不知是不是西丘的产物,如果是,它所到之处,皆化作焦土,那它应该是一方霸主才对,看起来,程度还算轻的,应该是才长在这里不久就被除掉了,我们得想办法去问问有关仙使。” “我倒觉得,有个人有点可疑。”我想起今天见到的馨兰仙子和曦子不和,馨兰像是受到了什么威胁。“烨,我要托你暗中保护一个人——馨兰仙子。” “她?不是曦子身边的仙侍吗?还算是花神身边的红人。” “她也许知道一些秘密,我看她眼下处境不太乐观,与曦子之间似乎有什么不能出口的秘密。不管是不是这件事的线索,我觉得她身上的秘密肯定不简单,有好的时机,可以从中知晓点什么。”我肯定地说,“你也知道,我最喜欢八卦了。” “没问题……今日突然来寻这花,是因为我偶然在一本书上看到一种叫‘冥幽兰’的花有些类似,冥幽兰不管是外形还是香味都跟曼珠沙华类似,但是,它是魔界的东西,花单食有毒,磨炼化后成粉末,也会具有迷惑效果,说不定一定剂量可让神魂离体。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但是你联想我们在凡间的异香……以及蜘蛛精夺魄一系列事,有所关联……” “这是魔界的东西,那魔界之人肯定会用,何必轮到天界?” 烨摇摇头,“我更关注,这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天界。” 回到太清岛,我望着无垠海面洒满细碎的夕阳倒影,心里空落落的。原来在阿兮心里,我是这么快就能放下的人,我不过是他的过客,我却还在这里时不时念他。 一想到阿兮,就要想起凝沫,突然好想他。凝沫要好一段时间不能陪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呢…… 凝沫,到底在我这里,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我并非生出悔婚之念头,只是,总觉得亏欠了他,一定要把他跟阿兮之间理出点先后顺序来。 神尊教我的神之领域我一直没有取得进一步进展。虽然我的心神比以前稳定很多,但是,意识所到处仅限太清岛范围,控制能力仅限二十步以内。 神尊偶尔会同我一同练功,说是控制我的神智,排除杂念,能帮我减轻玲珑蛊的侵蚀。每次结束,都觉得身体被掏空似的,格外虚弱。神尊说能帮我,我便信他。 我同往常一样在海边打坐,突觉脚下有异动,震感强烈,像是整个太清岛都在异动。我飞身绕岛巡视一周,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太清岛算是比较边缘地境……而且震感是从地下传出…… 等等!这边离东海禁区不太远……难道是,凝沫…… 心突然就被揪紧了,我莫名紧张起来,禁区就代表危险,像上次李鸢的离魂刀……凝沫这次去的又是危险禁区,虽然带着兵将,不确保不会有意外。 我回头望神尊住的山峰,有几分犹豫不决。 如果我离开一小会儿,去找下凝沫,应该没有关系。毕竟如果有危险,我可以及时搬救兵。如果没有,我也安心一些…… 身体还是拗不过想法,我立马赶往东海禁区。 除了天宫,东海西丘的地域都非常之辽阔,生活着很多神族仙部,西丘有山神统领,东海有水神统辖。由于水神性格强悍,又领兵带将,是天界最强二将之一,水神在东海有绝对的威严。虽然东海地域广阔,也有几大禁区。 一是不知其深度的无极深渊,里面生活有一种被称为灵鳗的种族,生性凶残,但有雷霆之力,外甲又及其坚硬,在无极深渊几乎无敌。 二是水下烈火熊熊不息的炼狱火山,让水火两属性的灵体都无法近身,里面生活着一条上古神兽三首蚩龙,比较懒爱睡觉,它掉落的龙鳞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 三是最恐怖的裂谷,不见天日,是目前完全未知的地带,至今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 裂谷,先水神曾带精锐部下探索这片神秘之地,尸骨无存。曾经先水神比先火神要强悍许多,自从先水神陨落之后,先火神便是最强者存在,也封为了战神。水神一族自那之后没落了许多。战神与先水神本身交好,后来为探索这片禁地,也陨落其中。两位神将殒落于此,于是,便再没有谁去过这里。 神和人一样,都要对事物怀有敬畏之心,所有事物都有存在的意义,既然不容侵犯,便退一步各自安好。 希望凝沫没有去触碰这片禁区。 当然凝沫也不可能去炼狱火山,他是水属性的神仙,根本无法近身。那只可能去的无极深渊,震动来源似乎离那里也较近。无极深渊的灵鳗说不上是厉害角色,但是雷霆之力也足够麻痹到他。 我犹豫了一下,分出几个分身,本体去了无极深渊,另外两个分别去探索那两片禁地。我的分身术不厉害,数目最多只能开二十有余,每个分身只能承得我功力的百分之一,最多也就是去探探路。 毕竟不是水中的神族,我每次入海都得张开结界在周身,亮出仙剑,做好战斗准备。越下潜,我感觉震感越微弱,无极深渊是没有底的,我望着无垠的海底,内心有一丝害怕。 既然震源不在这里,我便撤退。 一抬头,我看见一条偌大的灵鳗朝我扑来,我一闪,它扑了个空。不成想,暗处也隐藏了好几条,我一个躲避,差点闪进它嘴里。我凝结灵力,使出冰封控制住它们,全速撤离。 灵鳗也是群居的种族,我虽封住了这五六条,但只会有更多的藏在暗处,如今我孤身一人,风险多了不少。 我感受到去往炼狱火山的分身受到了攻击已经消散,而裂谷的分身尚存,震源是从裂谷深处传出的。 我无心与这些灵鳗纠缠,以八成的功力使出千里冰封,给自己开辟出一条康庄大道迅速飞出了无极深渊。 无极深渊和裂谷相隔甚近,只是,一条是足够宽敞光亮的海沟,一条是伸手不见五指的。 分身之间意念相通,我不能亲自下去,只能盘坐在珊瑚石上,控制着分身不断往深处探索——这个神秘的未知地带,到底有什么? 第59章 瑶姬的道 越往里越感觉身体轻盈,明明是在深海,身上接触到的海水愈发如空气般轻抚你的身体。我幻出夜明珠在前照路,除了无边的黑暗,空无一物。即使是这样,它依旧是有无尽魅力似的,引我深入。震感愈发强烈,似乎就已在你眼前。我停下来,环顾四周,意识到它的诡异所在。 这里无山无物也无人,为何会有震动呢? 像是感受到我的想法了似的,在很远的地方,我似乎听到有人在打斗。我跟着加速前进,越往前越发觉前面有灵力波动。 一路上我都在想,还好我进来的只是分身,就算消散了,也不足可惜。若我本体进来便真的出不去了,无边的黑暗,已足够让人迷失在这里,也难怪没有谁出去过。 越是怕什么,越来什么,我感受到了凝沫的灵力!他正在激烈地战斗,打得难舍难分。我似乎离震源越来越近,凝沫的战斗便是震源? 越是感觉近的时候,我越不敢靠近了,无边的黑暗中有一团光,各种灵力纠缠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它在震动,偶尔发出如龙嘶之音,听起来又像天雷滚滚。 我正觉得它奇怪,突然一声巨大的爆炸,灵力消散,只剩凝沫的气息。我更不敢靠近了…… “凝沫……”我看不清,大声呼唤,“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我一咬牙,没关系,反正是一个分身而已,大不了受到伤害就消散了。我心一横,飞速朝它靠近。不管我如何靠近,那光亮与我始终保持距离。 我使出法术,让它离我更近一些,但是法术接触到的一瞬间,突然又发生爆炸,气浪将我掀翻。我爬起来再飞身靠近,越近越能看清光亮之中不过是一面镜子似的东西,夜明珠一靠近,便有倒影似的,照出了另一颗一样大的夜明珠。我一靠近,看到对面有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我紧锁眉头,看着在夜明珠的照亮下,“我”的面无表情,显然,不是镜子,我是我,她是她。 这什么东西诡异如斯。 “这当然是镜子,”莫名有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在耳侧。“照的是你的心魔。就是……另一个你。” 环顾四周,不见有实物,伸手触到的都是如云雾般的水。越是这种虚无缥缈的空虚越是骇人。 “什么心魔,你是谁?凝沫呢。”此刻凝沫气息全无,探寻不到丁点儿踪影,难道说,刚刚都是幻象? “我在裂谷待了数万年,吞噬了无数灵魂,今日终于遇见一个强大的神魂了。” “你是谁!”我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但却见不到人。稳住心神,我冒险使出了神之领域,我要探索一下,眼前之物究竟是什么。 “好孩子,我和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啊……”声音语重心长道,却也并未阻止我的探索。 黑暗中不知不觉有股陌生的能量注入体内,头疼欲裂却又令我感受到全身通畅无比。蓦地,裂谷之中我的分身破碎。本体的我竟也感受到伤害,手一把捂住胸口,我倒在一侧,喷出一口鲜血来。 头好痛,它太厉害了,我根本不是对手。裂谷之中究竟是什么东西? 灵魂深处突然好像有了另一个意识。“我”告诉我,那是“我”。 我控制不住自己,意识渐渐迷离,趴在崎岖的珊瑚石上,明明是在珊瑚上,却又好像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被困在在无边的裂谷之中,看不到任何光亮。 我意识到,我可能“运气好”,又闯祸了。 等我意识稍清醒点的时候,我支着这快要散架的身体迅速逃离了这鬼地方,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马上找人救我。 一路上我灵力滞涩,意识中断多次,好在还是飞回了太清岛。一路上我更是吐血不止。感觉随时要掉进海里,是求生的本能支撑我逃回了太清岛。 我心中清明,即使只是分身进入了裂谷,我的神魂也遭到了重创。这裂谷,还真是个名副其实的禁地…… 我支撑着薄弱的意识一路跌跌撞撞,终于爬到了神尊面前。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后,发现神尊正在一侧运功,他脸色极差,不经沧桑的脸上,露出了极其罕见的忧虑。见我醒来,神尊收起灵力,长长叹了口气,说给我讲个故事。 故事要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那时候,天魔两族混居,神和魔虽然价值观各不同,但也维持着平衡。神尊那时还是鸿钧老祖座下的仙使,偶然的机缘,他与神祖一同见到了元始天尊,天尊神祖说神尊是个奇才,便将他留在了身边,除了他,天尊座下还有一名叫花玲玲的仙使。多年后,他与花玲珑一同习得天尊的“神之领域”,明明花玲珑运用得更为精巧自如,但天尊却偏爱神尊,此事令她心里难以释怀。 天尊自有道理,花玲珑天赋异禀,但是功利心太强,太看重利益得失,为了私欲不择手段。不可否认她很聪明,并且是个修炼狂魔,喜欢将所学之术做融合,创自己的独门法术。花玲珑最终也创下了无解的玲珑锁,自成一派,名震三界。 花玲珑的玲珑锁之术在天魔大战中起着不可小觑的作用,甚至以一己之力让许多仙族就此覆灭。天外天本是超越三界的存在,不忍正道的落没,天尊出手以毕生神力强行恢复三界平衡。 但被压迫就会有反抗,同时,有正义便有对立的黑暗存在,天尊就预言过,天魔两界的争战永不会消失,于是在他归于混沌之前,他留下来一份非常珍贵的东西——他的部分神魂。这份神魂只有一个使命,成为强者,为下一次天魔大战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 而神魂无法独立存在,它必须有所依附,这个被依附的东西必须能承受得起它的强大。要么是一件极其厉害的法器,要么是某个已十分强大的神魂,要么是某个包容性极强的躯壳。 天尊的未雨绸缪势在必行,花玲珑是魔界神祖之一,她全部的心血在那次战役中毁于一旦,在陨落之际,她也凝结出部分神魂,至于神魂落到了哪里尚无从知晓,但只要这份神魂找到一个合适的载体,天魔之战必将烽烟再起。 神尊望向我,道,“天尊的神魂早已找到了载体,而花玲珑的魔魂尚无法查证。本尊的道是守护世间正道,那么守护天尊的神魂是我的使命。瑶姬,你可知你的道?”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紧张的神色之中,神尊终于点破了我一直无法明白的迷。 “在三千多年前,我突然感受到天尊神魂的出现,当我追随其气息而至,我在天宫遇到了王母,还有你。神与仙不同,资历尤其年长的神,不会轻易孕育新生,凡孕定是天生神胎,这类神胎注定一定要成为神的,天生便有一副强大的躯壳,能修炼的法术能承受的力量比普通的仙胎要强悍得多。神胎的孕育是天地授意,出世便是轰动,必须要合适的机缘,若没在合适的机缘出世,便是死劫。于是你迎来了你的第一劫,你在不合适的时间提前出世,神魂破碎……就在所有人认为王母所生是死胎时,天尊神祖的神魂认为你的躯壳是最适合它依附的,神魂融合了你一丝残魂,组成了你现在的神魂。因此,你复活了。天尊神祖的神魂封存了部分他的神力,因此瑶姬公主才有人人都称道全能的属性,空前绝后的天赋异禀,你的修炼速度远快于寻常神仙。其实你身上的事,天后全都知道,她知道你的重任,却不忍让你负重前行,因此不愿让你修炼,一直让你像个普通人过着。但是,逃避也没有用……” 我有些恍惚,“因为……我本就是天尊……如此我的道,便是天尊之道,守护三界,倾尽所有维护三界平衡……” “对你来说有些过于冲击,但是,你就是带着这样的使命而存在。也许告诉你真相有些残忍,但你必须知道,你的存在就是天尊的存在。所以,你的所做所为,皆有责任。” “如此,其实真正的瑶姬只有神魂中的那一小缕……”我脑中嗡地一下,继而一片空白。 “听起来剥夺了你存在的权利,但是,没有天尊的残魂,你也将不可能存在。你们本就一体,只是这么多年来,神族的神魂之力处于封印状态,瑶姬那部分意识占主导,于是现在你还是真正的自己。终有一天,当你体内天尊的全部能量和意识释放出来,那是何等强大的力量,属于瑶姬公主的那一部分神魂,怎么比都会显得渺小,主导你意识的是天尊,那时,你是天尊神祖。” 我捋顺了思路,“因此,我会中玲珑蛊,是因为,此时占主导地位的我的神魂其实非常弱小,而且是残缺的。” “你的神魂并不弱,于天尊的神魂是完全融合,只是因为你与天尊的神魂都是残缺的,再如何融合都是不完整的,因此玲珑蛊,才能乘虚而入,在你体内,独立存在。所以玲珑蛊主导意识时,你是无意识的状态。” 我伸手抚上发胀的太阳穴,觉得头疼,“玲珑蛊在我体内,当天尊的封印解除,会不会影响天尊的意识。” “不会,天尊神祖的精神控制术除了玲珑魔祖,几乎无人能比。”神尊略带自豪地说,不过话锋随即一转,“按理,玲珑锁之术已失传,再出世也无往昔风采,可是,我今日在你体内探查到奇怪的东西。你体内的玲珑蛊脱胎换骨,你今日去了哪里。” “今日东海禁地,裂谷,震动不断,我便下海去查探了番。”我补充道,“我只让我的分身进去了,里面空无一物,怀疑那里是一片精神领域,我一进入,精神意识和行为皆被牢牢掌控。仅仅是分身进入了而已,我就感觉神魂遭受重创。” 神尊略带遗憾地告诉我,“天尊神祖的封印受强大力量冲撞,有所松动,而且你体内的玲珑蛊,也变得异常狂躁起来。你大概遇到了什么能控制玲珑蛊的东西,它企图侵入神祖那部分神魂。” “禁地竟然有魔界的东西?” “曾经神魔本就混居,能藏在禁地,实属正常。”神尊话锋又一转,“先水神先火神前后陨落于裂谷,你要小心,你今日遇到的并不是普通角色。”神尊拍拍我的脑袋,“你的身世是天机,除了天后,你,我,便再无人知晓。神尊的封印尚未揭开,你不想那么多,眼下你好生休养,遇到事情不要怕,师尊定是跟你站在一边的。” 神尊走后,我久久不能平静。这么多年来,我无忧无虑地生活,突然知道自己身上有这样的重担,心里十分不安。而且最关键的是,从最开始,我就不是以瑶姬的身份存在于世,是神祖的力量,支持我活到现在。虽然不安,虽然很让人意外,但心底油然而生出许多力量。虽然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但任重而道远,天尊神祖与我一同并肩作战…… ……那一天终会到来,如果神祖归来,瑶姬不复存在,这真是个令人伤感的真相。 等我受创的神魂修复得差不多的时候,烨急匆匆来太清岛找我。他告诉我一些我所不知道的,又一些真相。 我托他保护馨兰仙子,果然几日后馨兰仙子就遭人暗杀,幸好被烁救下。馨兰见自己性命不保,所幸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烨,寻求他的庇护。 “曦子在凡间游历时,曾救助过不少濒死之人,人人赞其妙手回春,馨兰也为有这样以为小主子而感到欣慰。有一次馨兰和曦子被妖人所袭,二人走散,自此曦子失踪了足足数月。自重逢之后,曦子变得异常热爱研究药理毒理,曾让她多次回百花谷禁地中去寻找草木。起初以为她是喜欢研究奇难杂症,直到与我们汇合后,馨兰拿到我们所给的香粉,才发现异香原料中有不少百花谷禁地的异花,还有曦子让她种植过的草木。她才明白,曦子和魔界之人暗中勾结,助他们研制御魂之香。包括绞杀那只九尾狐,当时馨兰受曦子命令少用了一成功力,瞒过我们让九尾狐顺利逃走。李鸢体内种的玲珑锁蛊主是九尾狐,因此那日李鸢受其控制用离魂刀刺杀了凝沫。馨兰曾看不过劝过曦子收手莫引火烧身,曦子直言要助魔界之人研究异香为交换,让你身败名裂……” 第60章 爱恨往事 我着实震惊,“让我的身败名裂?为了得到阿兮?” 烨脸色一沉,“她早知道你中了玲珑蛊,馨兰也不知道她如何得知的。她想帮魔界之人,改良你体内玲珑蛊,想看你坠入魔道,被挫骨扬灰……” 我气得有些发抖,“继续说。” “还有……当时阿兮与曦子遭了魔界之人的算计,可是阿兮失德后还是不愿意放弃你,又怕你怪罪,竟恳求曦子与他一同隐瞒。为达成目的,她在我们离开后,并未回天界,直到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馨兰说,在我们回天界之后,曦子与曲贤王厮混在一起,也不清楚曦子是否怀的是阿兮的孩子。” “也就是说,你与阿兮在百花谷禁地取缠草时,曦子说不定是早有预谋地让自己受伤,不管是不是与阿兮的孩子,这都足以让花神给阿兮施压,阿兮便会对她负责……” “按照这个思路,八成是的。” 我悠悠起身,手中拳头捏得指骨泛白,“烨,今日,我怕是又要闯点祸了。” 我带着杀气冲进阿兮的羽泽府,遣散了一众仙侍,等到曦子亲昵地跟在阿兮身后露面时,我几乎是怒不可遏地上前甩了她一耳光,直将她掀翻在地。 大婚那日阿兮还让曦子亲昵地搂着他的脖子,今日当着我的面,都不敢让曦子挽着他出场。阿兮抓紧住我扬起的手,一时有些无措,“瑶姬,你……你又失控了?” 我没有失控,但是我真想让自己失控,尽情发疯,搅得个天翻地覆! 烨将我拉到身后,见我浑身杀气不敢让我站在前头。 “公主姐姐……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做错了事,我也愿意尽全力来弥补你……”阿兮扶起哭得梨花带雨的曦子,曾经让我心生怜爱的曦子如今能令我作呕。谁能想到她是如此蛇蝎心肠。她哽咽道,“若是你气不过,想要阿兮哥哥,我愿意让给你。” 阿兮皱起眉头,显然他有些尴尬。“曦子,你别说了。” 我伸手又要打她,阿兮猛地抓住我的手腕,“瑶姬……晚了!如今大婚已成,她是我夫人,你若想打她便打我……” 烨把我的手腕从阿兮手中夺回来,又将我拉到身后。怕我情绪失控,烨赶紧进入主题。 “今日,瑶姬确实是要来讨债的,向我们的曦夫人。”烨慢条斯理从怀中掏出降妖袋,从中引出一朵妖艳的冥幽兰,我看到曦子脸上有一闪而过的错愕。“曦夫人,请问馨兰姑姑去哪里了?” “前日派她去蝶舞林取金粉为我制祛疤膏,馨兰姑姑不幸丧生其中。”曦子一脸沮丧,“馨兰姑姑可是看着我长大,情同姐妹,如今没有见到她的尸骨,我相信她一定还活着,现在阿兮哥哥正发动大家找她呢。公主殿下,你们找到她了?” 烨勾了勾唇角,“好一个不幸,曦子殿下,若不是我亲自把馨兰仙子接到我赤炎宫,馨兰仙子恐怕真要命丧西丘了。”烨袖子一挥,便将馨兰放了出来。 见到馨兰仙子,曦子脸煞白,忙不迭带着哭腔扑上来,“馨兰姑姑……” 馨兰往后一步,退到烨身后,厌恶道,“殿下何必假惺惺的,你命人害我时,可想过我是看着你长大的姑姑。” 阿兮在我们脸上来回看着,沉默不语。 烨继续道,“这是冥幽兰,魔界产物,曦子殿下,说说,你怎么得来的,又用她来干了什么?” 曦子挽着阿兮的手臂,摇头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馨兰冷哼一声,“小殿下,你的那些破事我已全部告诉烨殿下了,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烨殿下为我撑腰,我便不怕你。回头是岸,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曦子还是不停的摇头,面对阿兮询问的目光,她哽咽着,一个劲儿摇头道,“阿兮哥哥,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烨估计也没想到曦子这般无赖,直接打断了她的辩解。“当阿兮把这冥幽兰交给馨兰仙子的时候,你便知道他在火炎岩发现了冥幽兰,它的香味与异香相似,引起了阿兮的疑心。这种冥幽兰来自魔界,生长环境尤其挑剔,凡间种不出,只有在极其高温地带,比如赤炎宫,火炎岩。你与异香有瓜葛,说明你与魔界人也有来往。馨兰对你忠心耿耿,把她的发现告诉你,是为了劝你收手。不曾想你让她把所有冥幽兰处理掉后,你为了让馨兰永远保守你的秘密,也对她起了杀心……”烨背起手,踱步上前,“当然,你要杀馨兰仙子,不止是因为这个冥幽兰,说明馨兰还知道你更多的秘密。” 馨兰一脸冷漠地别过脸去,一字一句道,“我此前一直以为曦子殿下在研制的一种香是为了救治病人。直到我发现她一直在设法研究玲珑锁,直到兮殿下将魔界人用的异香带给我做分析,我才发现其中有百花谷独有的提纯之术,加上百花谷独产的仙草,我才大胆推测你同魔界人勾结。你也大方承认了,异香中的成分一半以上是你做出来的。你用异香去帮魔界人夺人魂魄改良试验玲珑锁,是因为,你早就知道瑶姬公主身中玲珑蛊,你为了调养公主体内的玲珑蛊,会常放一些与异香同源的迷香来滋养玲珑蛊,加上你用了另外的仙草来掩盖气味,其他人根本闻不出来。我曾经提醒过曦子殿下,她调制的那种香令人产生幻觉,引人焦躁。曦子殿下却告诉我,仙子体质不同,不会受影响。但是回想,那段时间,瑶姬公主总是神情恍惚。” “你懂什么!别血口喷人!”曦子忍无可忍,收起了那副楚楚可怜的面貌,此时她紧挽着阿兮的臂弯,含泪控诉。“我不知道什么玲珑蛊,我也没有去伤害公主殿下。” “哦?是吗,你不承认对公主所做之事,那么对兮殿下的呢?”馨兰见她还在狡辩,也不再有所隐瞒,“魔界之人害你二人,但当时兮殿下并不想与你有所纠缠,为了拴住兮殿下,你狠心委身于那个曲贤王,直到怀上身孕……再后来,东窗事发,大家就都知道了。我本想把这些都烂在肚子里,不成想您却要我死……寒心啊……而且你既然与魔界人有所来往,你敢说,他们不是得到了你的授意。恰巧就在瑶姬公主和兮殿下准备在凡界成婚后!如今的局面,难说到底是被魔界所害,还是殿下你的手笔?!” 阿兮的眼神开始镀上寒气,“你说实话,对不对。” 曦子拼命摇头,“不……我没有,她血口喷人。” 馨兰冷哼一声,“我也亲耳听到,花神大人交代你,让你去金冠崖相助,本意是想让你带迷药引神兽赠于缠草,你却设计什么意外,让腹中凡人的骨肉成为了拴住兮殿下的筹码。”在曦子犀利的目光中,馨兰不为所动,主仆二人,今日势同水火。 曦子哭得像个泪人,“我没有,我没有!你不要诬陷我。” 事情一件比一件震惊,阿兮脸上也变了颜色,一脸铁青地望着馨兰。 馨兰继续道,“对了,差点忘了,还有那只九尾狐,你那日突然告诉我要留那小狐狸一命。我不得不听命,放了她一马。那日因为天降异象,我赶到凝沫殿下婚房,发现了那位李小姐尸体上残留的九尾狐的气息,回到天界后得知凝沫殿下一事,我便明白,我家殿下确实与魔界之人勾结做了不少龌龊事。殿下,狡辩是没有用的,你通过卑鄙手段得来的东西,是守不住的。” 曦子早已哭成了泪人儿,还在一个劲儿摇头。 阿兮一点点掰开曦子的手,冷冷问道,“曦子,你听好了,我问你,这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曦子还在摇头。“我不知该如何反驳……我当时与馨兰姑姑走散后,被魔界之人抓住了,她们逼迫我为她们炼香,同时还诱惑我,说以炼香为条件,一定会让我如愿以偿地同你在一起。威逼利诱之下,我实在没办法,才帮他们炼出异香。” 阿兮咬牙切齿道,“你身为百花谷的继承人,竟甘愿与魔界喽啰同流合污?你愧为神君之后!” “阿兮哥哥我没有骗你,在被魔界人囚禁的日子里我只帮他们炼香,我不知道他们要用它来干什么。她们假借了我的手伤害公主,事后将公主异样的责任归咎到我身上。以此来要挟我继续与他们合作。不然就把我跟他们的事告诉你……我自知酿成大错,但为时已晚,一步步错到了底……有的事不是我的本意,我亦是被人利用被人误解了!我亦有千言万语,万千委屈,无以言表!” 我忍不住笑了,“好一个无辜,你若不想害我,会时常焚香滋养玲珑蛊?你若真觉得自己错了,会以曲贤王的孩子来要挟阿兮对你负责?冠冕堂皇!满口胡诌!” 我似乎说到了阿兮的痛处,“全都给我住嘴!”阿兮猛地掐住曦子的脖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些事是你做的?” 曦子也不做挣扎,只是含着泪花脉脉望着他。泪无声地落在阿兮的手背上,看着心爱的阿兮不遗余力地掐着自己,她的心痛极了。我的心亦如此,痛有何用,有的事一发生就回不去了。 曦子却转过头来望向我,“公主殿下,我自知有罪,不想再辩解,你想要我赔你什么,我都给你……除了阿兮哥哥。我的命我的其他一切都可以给你。我求你,不要抢走我的阿兮哥哥,你想要我干什么都愿意……” 曾经阿兮把她当做亲妹妹看待,如此纯洁可爱的曦子为了自己变成如今的样子,阿兮也很痛心。我看阿兮眼中闪过一丝怜悯,心中也止不住发酸。我是个最容易原谅别人的人,虽然记仇,记着记着也都不恨了。在这之前,我恨不得将曦子虚伪的面具撕得粉碎碎,希望见到她丑恶的嘴脸。可面具撕下,剥开层层虚伪,谁不是护着心中执念不愿撒手呢。曦子也是个可怜人,她在天界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第一美人”,为了阿兮她抛弃了所有,道义,贞洁,甚至是理智……卑微到了尘埃。 “哦~”我扬起嘴角,心头的伤疤尚在淌血。“那你把命给我……阿兮,杀了她,她欠凝沫一条命,我要为我未来的夫君跟她讨要。”我特地加重了夫君二字。 阿兮的手在此刻却突然松了几分力道。望着被他扼住喉咙的娇弱得像只蝴蝶的曦子,他眼里的狠厉逐渐变得犹豫。见他这样,我突然谁也不恨谁也不怪了。曦子是阿兮的人,阿兮若舍不得,我也不好强求。 笑着笑着我就尝到了脸上的苦涩泪水,转过身去,我叹了口气,“阿兮你看,不是我原谅了你咱们就能回到从前了。我们错过了就是再也回不去了。” “对不起……” 曦子猛地幻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扎向心脏位置,却被阿兮先一步握住了刀刃。霎时鲜血如注,浇在曦子胸口,鲜红的一片衬得曦子煞白的脸色愈发惨淡。 阿兮放开曦子纤细的脖颈,夺下匕首,扔到一边。一片沉寂之中,我们三人的心都伤痕累累。 我带着烨和馨兰大摇大摆走出了阿兮的府邸,没多久便流传起新的传闻。说我妒恨曦子和阿兮恩爱,大闹羽泽府,不仅骂人还打人伤人,直把羽泽府搅得不得安宁。兮殿下不再敢与曦夫人恩爱,一对郎才女貌金童玉女的神仙眷侣活活被棒打鸳鸯,那瑶姬公主真是个悍妇。 烨本想安慰我,被我赶出了太清岛。今日虽然没有被玲珑蛊控制有何失智之举,但是不代表我没有被玲珑蛊进一步侵蚀。仇恨,痛苦,痴狂,欲望,愧疚,这些情绪可是最好的养料。 收敛心神,我打坐竭力平和我的心神,放空自己,排除一切杂念…… 我告诉自己,不要被这些小情小爱所牵绊,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要好好修炼,完成神祖的使命。 意念之中有一小缕心神不受我控制,在我平静的心境之中泛起层层涟漪。我对面出现一个身影与我一同打坐,长相与我无异,但是她的眼眸是妖艳的红眸。她朝我张扬地笑,“我真是越来越满意你了,不枉我在你身上废了这么多心血。” 第61章 花玲珑 我平静地望着她,“你到底是谁。” 它完全独立于我的意识的思想,玲珑蛊,你的蛊主是谁。“你不是我。”我又闭上眼睛,她的面容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小可爱,”她伸手抚上我的脸颊,“你岂能斗得过我,在裂谷,我的神魂注入到你体内后,你这整副躯体,我要定了……作为感谢,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愿望?请你从我体内出去,谢谢。”我呵呵两声。“我认真问你,你到底是谁?” “你猜……”另一个“我”来去自如,朝我俏皮地眨了眨眼,立马就不见了。 门随即被推开了,神尊站在门口,却没有进来,他又长长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在对我说话。 “花玲珑……好久不见……” 花玲珑…… 神尊的话犹如晴天霹雳,我生生怔坐着,不敢相信这一切。事情变得有些棘手,我体内的玲珑蛊,蛊主便是消失了数万年的花玲珑。 神尊说,大概是在凡间时,那些魔界之人刻意将花玲珑留下的玲珑锁种在了我体内,而我歪打误撞,用分身进入了裂谷,花玲珑发现了我和我体内的玲珑锁,残魂便融入玲珑蛊,一起侵蚀我的神魂。 “确定是花玲珑,虽然刻意隐藏了,但是我不会认错的,你身上种的不是玲珑蛊,是玲珑锁。” 花玲珑重现,而且重现在天界,这一切都要乱套了。也难怪那时候凡间那些魔族,那个君黎,倾巢之下还能如此豁 达。我体内有花玲珑亲自操控的玲珑锁,“如今……该怎么办,”我心中焦虑,“会影响天尊神祖的神魂吗。” “她倒还没有那么强。但神祖的神魂没有解除封印的话,花玲珑本尊亲自操控你,你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她是魔祖,一般的灵咒对她也是没有用的,瑶姬……如今你的处境会变得很被动。为了封住花玲珑,为师若封你仙身你可会怪我。” 我摇头,“愿听神尊安排……” 神尊在指尖聚集灵力,点在我天灵处,一时间,我只觉浑身经脉顿塞。“我强行封住你周身血脉,你若运功,会对神魂和躯体心脉有极大的损伤,即使被花玲珑控制,你的身体也无法使用法力,也就不会给你带来太多麻烦。花玲珑若要爱惜你的身体,不会强行冲破封印的。只是,我这封印只能维持三个月,这三个月之内,你务必要解开神祖的封印……但神祖的能量太过强大,一旦解封,你那丝微弱的神魂,会被他的能量吞没。我不得不提醒你,于你来说,你兴许只有三个月了……” 我轻轻点头,“我本就是一缕残魂,能在这天界做了近四千年的公主,我已心满意足。这三个月,我一定要为神祖解开封印,还望神尊赐教。” 寻常的神尊风轻云淡,洞察一切般淡然,这几日多了几分性情。他轻轻捋了捋胸前的长发,思索一番道,“可神祖从未传下来任何具体破解封印的方法,它的能量完全尘封在你体内,我也探查不到它的存在。” 我猛然记起曾经在绝圣之境,“在得知自己身世之前,我在西丘的绝圣之境获得过一小段记忆,所见场景就是神尊你所说的天魔大战,一直到最后那团光亮落入襁褓中的我身上。我现在知道那团光亮便是神祖的神魂碎片了。也就是说,我在绝圣之境获得那段回忆并非偶然,绝圣之境也不是一个寻常之地,我在想,是否能从那处能获得些什么关于神祖的讯息。” “好,那你便和凝沫去一趟。” “凝沫?”我反应过来,“他回来了?!” 凝沫脚下生风,直朝我奔来,海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让他的每一瞬神情都显得生机活力。我候在这里,与充满活力的他格格不入。猛地意识到,这段时间我变了很多,曾经我和他一样,有花不完的力气,玩不完的造作。我心中沉重,看着这些一切,所有的所有,会与我分别,心中亦无限伤感。 “你在等我~”凝沫惊喜地摸了摸我的头,“我可太惊喜了,瑶姬有进步啊。” 我扬起嘴角,“看起来你把自己照顾得还挺好。”我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护额取了下来,额角的伤口露了出来。凝沫下意识伸手去遮,却早已被我收入眼中了。他有些腼腆,“这是我战斗时不小心磕的,那些小灵鳗可垃圾了,本殿下这次满载而归。” “你又骗人,这明明是被法术伤的,”我直言道,“我有这么好骗吗?你看你……也不知道保护好自己,你才是个小垃圾呢。天界好看的男儿这么多,你要把脸弄花了我可不要你的。打不赢就跑嘛,别人又看不见,还是命重要……”我一边嘴上犀利地数落着他,一边踮着脚伸手仔细查看伤口。 “听到没有。”见他不作声,我没好气白他一眼。真替他担心! 凝沫激动地一把环住我的腰,嬉笑道,“天界好看的男儿这么多,我这般潇洒帅气,实力与颜值并存的,可不多哦。你要敢不要我,会悔青肠子的。” 我笑,语重心长道,“总之你要照顾好自己,哪怕我不在你身边,别老耍性子,还跟着毛小子似的。在我面前就算了,你也是一方神泽的殿下,老大不小了,该有威严了。” 凝沫挑挑眉,脸上笑容和煦起来,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什么呢,突然这么认真。我会守在你身边的,男儿家受伤什么的不要紧,想守护的东西受伤了才真真是个小垃圾。” 我和凝沫回到住处坐下,泡上一壶好茶,聊起他在无极深渊的趣事。凝沫手舞足蹈,描绘得活灵活现,滑稽的动作不时逗得我发笑。开心之余我生出许多不真实的感受,凝沫不在身边的日子都太难过了,单调的日子,乱心的麻烦,没有人分享没有人分担,漫长的岁月真是味同嚼蜡。虽然我只活了不到四千岁,但我的生平快乐多于忧愁,倒也无憾…… 还是有遗憾,有很多想去做的事,恐怕我都不能做了…… 凝沫刚说完他手下仙侍闹过的笑话,正笑得前俯后仰,我突然嘴角一沉就哭出声来。凝沫被我一把抱住,见我哭得稀里哗啦,一时也只得搂着我哄。 “诶呦喂,谁这么大胆子,欺负我的姑奶奶了,看我不去把它打出花来。” 我摇摇头,闷在他胸口不说话。 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我只有三个月时间了。我还要好多想做的事,好多舍不得的人。 “别哭了嘛,我又没破相呢,而且我这还四肢健全,你还没当小寡妇呢。” 我狠狠地捶着他的胸口,眼下我与凡人无异,再如何使劲也跟在挠痒痒似的。 凝沫捧起我眼泪鼻涕糊一脸的脸蛋,也哭笑不得,“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很想我,你有多想我你现在就可以说出来嘛,这么大个人了,还害什么羞嘛。咱俩都已经谁跟谁了。” “你……”我知他故意耍宝为了逗我开心,我又气又好笑,心里却又很沉重,一时语塞。 面面相觑,我丧着个脸,凝沫忍俊不禁。 我正想着如何怼这个自恋狂,凝沫却凑上来不由分说堵住了我的娇唇,唇齿碰撞间,让我喉间呜咽尽数淹没在他的温柔之下。 他将我抱得很紧,像是想把我揉进他身体里去,凝沫凑到我耳边,“我再不会让阿兮伤害你,若不是你那么珍重他,我今日定要带人闯到他府上打断他的手,还有那个曦子,只要你发话,我可以立马去将她首级取下泄愤。” 凝沫竟已经知道了…… 我把脸埋在凝沫的颈窝,心中已无波澜,大是大非面前,这些小情小爱又算得了什么。 “随她们,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想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 房间里静得能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凝沫抚上我的后背,他总有办法迅速安抚到我,在他的宽慰下我心里好受多了。 良久,凝沫突然问,“瑶姬,我认真地问你,我与烨,你喜欢谁?” “我以为你会问……”我以为他会问我,凝沫和阿兮,我更喜欢谁…… “你。”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没有为什么。” 凝沫轻笑,鼻息喷在我的耳侧痒痒的,“我也只喜欢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瑶姬,我爱你,不要随便离开我,好吗……” 清泪又不受控制地爬上脸颊,我又哭又笑,故作失望道“唉,当时神志不清跟你订婚了,我现在还跑得掉吗。” “你敢跑我就敢把你抓回来打屁股。” “哼……打女人,没出息。” “哼……就知道跑,没出息……” 由于我眼下与凡人无异,凝沫答应带我去西丘的同时要跟我约法三章,只能跟着他不准乱跑,不能跟阿兮还有曦子说话,想要做什么,一定要告诉他。 “真的只是遵照神尊吩咐,去那里寻找一下神祖的气息和记忆。”我再三解释,凝沫一路上老是像老管家似的叨叨个没完。 “我们去的也是禁地了,虽然没有听说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但是那里可都是亡灵。” “臭小子,你害怕就直说。” 重返此地,往事历历在目,唏嘘之余我心中信念愈加强烈,这里有熟悉的感觉,我肯定可以找到一些东西。 来到无妄湖,站在灵树面前,凝沫不时感慨很多年没来过这里,却丝毫没有变化。我心中沉重,不禁双手合十,天尊神祖,小女愚钝,曾经不能理解和回应您的召唤,今日专程虔诚地来此地寻找您的气息…… 我让凝沫张开结界,一同进入了灵树。 里面漆黑一片,除了飘散着的星点,什么都没有。凝沫与我十指紧扣,生怕我跑掉了似的,还警觉的四处张望。我告诉他,这些漂浮的光点是那些亡逝了的仙灵,它们化作了灵树的一部分,滋养着它。 凝沫挑挑眉,“你怎么知道。” “两千岁那年曾经阿兮带我来过这里,不知道为何玲珑锁就此休眠了,但我曾还以为治好了我。但我也因此跟灵树有了一个连接,见到了神祖。他告诉了我一些事情……” 凝沫撇了撇嘴,没说什么,手上力道紧了几分。我笑而不语,身体挨凝沫更近了几分。如今陪在我身边的令我心安的人,是凝沫……这种熟悉的温暖的心安的感觉,明明就是几千年前就习以为常的陪伴,为何在阿兮那里,这些就变成悸动的情愫了呢。 侧目看凝沫侧颜,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又分开……我曾经真的是喜欢上阿兮吗…… 我和凝沫来到那片幻境中的草地,我盘腿坐下,让凝沫运功,帮我稳定心神,将我的意识与灵树相连。 身后传来凝沫的叹息,“瑶姬,你如何要做什么决定,一定要告诉我。你不要怕,我会用全力来保护你。你见到了什么不对的情况,一定要喊我我。” “嗯……”我闭上眼睛,握紧凝沫的大手,等待熟悉的回忆袭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的风声渐渐大了,无数的声音呼换着我的名字,有阿兮的,曦子的,烨的,凝沫的,还有那只九尾狐,以及在我灵魂深处隐藏着的另一个我…… 我睁开眼睛,望着漫天飞散的光点出神。记忆中那个敦厚的声音终于再度响起。 “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如今不得不做出决定,你也是个可怜孩子……是我选择了你,你恨不恨我。”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但我知道,这是神祖的意念。我跪倒在地,“感恩神祖的再生之恩,没有神祖的成全,也就没有现在的我。神祖……如今花玲珑的神魂也被我带出裂谷,也想借我的肉体和神魂复活。我自知有罪。瑶姬愿意为正道献出一切,恳请神祖赐教,如何解除神魂封印。” “花玲珑原本也是个好孩子,心中执念太深,最终堕入魔道。她选定了你,也是看你有执念。” “我确实有执念,但已经放下,如今内心空空,无欲无求。”我匍匐在地,平静道。 “好……你去找你母后……”神祖的声音渐行渐远,“一切自有安排,你只需做真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凝沫怀里醒来,他可能也是累了,抱着我一同在草地和衣躺着。我一动,他就警觉地坐了起来。我有些唏嘘,他这是多紧张我的情况。 “醒来了?”凝沫抬头看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少年环顾四周,确认周围无异样。“这里面没有时间的流逝,外面也许都过了好几天了。” 见我怔怔地看着他,他伸手抚上脸,“怎么?见夫君如此貌美,难道你心生歹念?……”说着夸张地抱紧了自己。 “虽然确实是貌美,但歹念可不敢生。”我被他逗笑,喃喃道,“突然发现你真的和阿兮挺像的。” 凝沫怕是会忍不住朝我翻白眼。 我继续道,“烨曾经问过我一个问题,我最近时常会想到。想了许久,今日突然有了答案。” 凝沫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烨的问题?他的问题太深奥了,不适合你去思考哦~” “他问我,我在你和阿兮之间纠缠,到底是因为阿兮像你,还是因为你像阿兮。” 凝沫转过身来,抗议,“我和他怎么就像了。” “性格……”我也拍了拍身上的草叶,“刚认识阿兮的时候,他和你一样,张狂自大,阳光自信。” “怎么听都不像在夸我啊。”凝沫汗颜。 “真的很像,不过阿兮待我比你温柔那么点儿,让我感觉受到了特殊对待。”我偷笑,“所以我喜欢上阿兮的时候,我好像真的忘了,他与你的相似之处。” “为何又这么说。” 第62章 封印之法 “在人间有大把时间独处了解彼此的时候,阿兮对我依旧温柔,可我就是觉得,阿兮不像他自己了。虽然觉得奇怪,但我并没有多想。”我仔细捋了捋思路,感慨,“我记得我喜欢的阿兮是自由而勇敢,热烈而真诚的。我如今才发现,那是你。而阿兮,优柔寡断,温柔但坚定不足,他与你不一样。我接触的男孩少,因为初见时你们之间的相似,让我把本属于你的优点,都归到了他的身上。如果那时在我动心前发现,我必不会喜欢上阿兮。” 凝沫蹲下来挨着我坐下,“可能我真的伤到脑子了,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小时候说的最多的就是讨厌你,但在你被离魂刀刺中命悬一线的时候,在以为你殒落之时,我满脑子却都只有你的好。虽然讨厌你莽撞,但我更喜欢被你热烈和真挚地对待,虽然我希望你踏实稳重,但你每次每时都会坚定地选择我,你的温柔独属于我,让我无比受用。你说过的话,小时候我们做过的事……记忆中你不曾像烨和阿兮那样将我捧在掌心小心呵护,和颜悦色。虽看起来不够温柔,可对我都是细心偏爱着的。当初刚认识阿兮的时候我就发现,阿兮特别像你。我会喜欢上阿兮,大概是认为他结合了你跟烨的长处,完全是我期待中的你。”我伸手摸了摸凝沫柔软的头发,阳光下他湛蓝的眼眸很是璀璨。 他认真的神情望得我有些腼腆,“但事实证明,我想要的,是你的专属和坚定。阿兮这一点,远不如你,也永远无法成为你。烨之前也说,我喜欢阿兮是因为他和你很像。当我带着这个答案去看待阿兮的背叛后,我释怀了……我其实对你抱有亏欠,你说想要我嫁给你时,我并不觉得自己是喜欢你的。我自以为之所以答应你,一方面是觉得失智时轻薄了你,最主要的是我想报复阿兮。可眼下发现,如果换个人让我嫁,他再如何真诚,我定不会答应的。就好像,无论你抱我,亲吻我,我没有半点排斥,却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你的意思是……” “我心里是喜欢你的,”我用指关节敲了敲凝沫的脑袋,自嘲地笑道,“也许以前太了解彼此,一起长大,一直陪伴,不觉彼此有何珍贵。但从以为你离我而去那时,我就突然良心发现了。我的回忆里都是你的身影,没有你,我失去了大半个世界。那种痛心之感,强过情伤。你在我心里,比阿兮重要!” 如今得知自己要离开,心里最放不下的,也是凝沫。我的心已坚定地告诉了我答案。 凝沫轻咬嘴唇,“你是在对我,表露心意吗……” “对……”我拉起凝沫的大手,十指紧扣,“所以,你不用怕我离开你,因为在心里,我是跟你站在一起的。从小到大,我们都是要在一起的。” 他朝我眨眨眼,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欢呼着抱起我转了好几个圈。“瑶姬!你可知,此刻我感觉幸福得像做梦一样!……” 回到太清岛我如实告诉了神尊绝圣之境的见闻,神尊脸上眸色一沉,慈爱的眼神悠悠落在我脸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支莲花灯,将我拉到身边,像老父亲般嘱咐着,“这是上古时期的法器聚心莲灯,以血为油,灯芯一燃,映现生平悲欢离合。封印解除,你的神魂很难完整保留下来,若有幸能有一丝幸存,神祖定会保你,可以说是九死一生,生的希望着实渺茫。这盏莲灯我送你,也是希望你能留给凝沫,你要做的事他尚不知情,为师也算是为你二人留个念想。”我看神尊眼眶泛红,不由得鼻子发酸。神尊是个好师父,心中记挂着我们…… 我噙满眼泪,跪下来好好磕了几个头,“神尊……弟子必不辱神祖所托,哪怕前路漫漫……在此,瑶姬谢神尊千年栽培之恩,弟子无能,让您劳心了……” “好孩子,这份责任于你而言,确实过于沉重,为师未能帮你分担,心中有愧。”神尊将我扶起,脸上慈爱之色令我心中悲恸。 “神尊放心,这份责任落在我身上,我一定不会有辱使命。神祖是您的师父,更是苍生的希望。天魔大战,苦的是普天之下的无辜生灵。身为神女,能承担起这份责任,着实荣耀。” 回到鹤鸣宫,幼幼老远就活蹦乱跳地扑到我怀里来,亲昵地蹭我的脸,着实像只黏人的宠物。 凝沫把幼幼拖走,“我的夫人岂容你霸占,休想占了我的位子。” 说完,凝沫也要扑到我怀里来,被一旁的云翎嫌弃得不行。 “好啦……”我没好气地一把揪起他耳朵把他摁在一边,“累死了,早点休息。” 他学着幼幼撒娇,“可不可以我今天留在鹤鸣宫嘛。” 云翎瞪大了眼睛,瞅着这个奇怪的“驸马爷”耍赖撒娇泼皮,一脸汗颜,“凝沫殿下,幼幼是个小姑娘,您不一样,要多注意自己的行为礼数。” “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也不在乎这个了,云翎你去吩咐人去帮凝沫收拾间屋子。” 我心里高兴,也就依了这个一个劲儿地往我胳肢窝里钻的奇怪男神仙。凝沫起劲了,朝云翎吐着鬼脸,“你瞅瞅,你家公主可是向着她男人的……” 我扶额,真是服了凝沫这个神经病…… 想到明日要去拜见母后,拿到解封印的办法,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辗转反侧,坐立难安。坐在秋千上,月光下独酌,心里非但不舒坦,还更加焦虑起来。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回头望,我这偌大的鹤鸣宫,还有我这些鹤儿,将来恐怕都要托付给凝沫了…… 想什么来什么,凝沫不知何时已来到我身后。一袭白袍在月光下泛着朦胧的光晕,微风拂面,凝沫在星空的衬托下一时俊美得不像话。神仙的气度风姿,是凡人所不能比的,以前不觉凝沫有多俊美,他正经起来,眼下还真是熠熠生辉。 见我看到他来,凝沫咧开了他的大嘴露出锃白的大牙,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我身侧,“嘿嘿,你今日说喜欢我,我兴奋得睡不着。”凝沫憨憨还是不要说话了,站在那就还挺好的。 “我也睡不着,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偏头对上凝沫的眼神,“有你在身边我很安心,但是……我怕伤害你。” 凝沫挨着我坐下,“没事,我皮糙肉厚,你可劲儿折腾我我都行的。” 我忍俊不禁,“我怕伤害你幼小的心灵。” 凝沫撅了撅嘴,“哼!难不成,你今日在绝圣之地的那些话,是在寻我开心?” “那自然是十分真,不掺半点假。” “那不就行了,我十分满足了。我要天天跟你腻在一起,我才不怕你呢……”凝沫情不自禁在我脸上啄了口,“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我要把它刻在这树上,可不要忘记了。”说着凝沫跳起来去刻字去了…… 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模样,想到以后的分别,心里的愧疚愈发强烈……对不起凝沫,有的事我还不能告诉你,但我必须去做……请你原谅我…… 大殿内,我遣去所有仙侍,跪在母后跟前,以神尊的名义向母后拿神祖留传之物。许是看我懵懂年幼,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世,母后一面悲恸难掩,一面又要故作镇定。我自然悉数收进眼底,心中苍凉。 母后自然知道神祖之物现世的意义,不禁掩面而泣。缓了好一会儿,她才语重心长道,“你务必要转告神尊,神之典范,正义之道,当以天下为重。我愿舍小爱为大爱,神尊不必顾虑。” 我从母后手中接过一块成色上好的玉珏,上头刻有不少古文,母后还给我一本密文,说是破译这些密语可用。 我匆匆接过,行告辞之礼,生怕再多待一会儿,脸上平静懵懂的表象就要伪装失败。 母后守着这个秘密已经近四千年,如今,看着自己的女儿走向生死未卜的未来,心里该如何的痛。 我站住脚步,转身扑进母后的怀里。 “母后……许久不见您,瑶姬想你了……” 母后继而抱着我失声痛哭,“母后没有别的念想,只希望你好……母后不在身边,你受苦了,不要恨母后……” 我自然懂这个“恨”,她亲手把破解之法交到我手上,亲手把毁灭女儿的方法送了出来。 我当然不恨,我和您一样,愿舍小爱为大爱。 母后捧着我的脸,好生看了看我,为我抹去泪痕,“今日母后也失态了,着实不该。你跟了神尊千年,侍奉在母后身边少,母后并不怪你,从小你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你想做什么母后不会拦你,不管你将来要做什么事,大小与否,你身后并无牵挂,大胆去……” 我好好跪倒在地,三叩首。您永远是我敬重的母亲大人。 我脸色不好看,凝沫还在疑惑我是不是又被责骂了,尚未开口,我就哭丧着脸趴在桌上哼哼唧唧。 “我觉得自己好失败,谁在我身边都很倒霉。” “哪有……跟着你,我还飞升天神了呢。” “你是运气好……” “是啊,跟着你,运气超好的!” 真是油嘴滑舌,我伸手在他胸口重重地捶了一拳。 事有轻重之分,我拿到之后,便赶紧开始解读玉珏上的古文。仔细辨认,我觉得这些文字甚是熟悉,但却仿佛有刺鲠在喉间。我哪识神祖那时候的古文,不过是神祖的记忆罢了。 我认真抄写了一份玉上的信息,对着密文,一个一个对应释义,逐字逐句,斟酌推敲。 我很想把速度放慢,因为,这是属于瑶姬的时间,毕竟现在我还属于我自己…… 在我分心的当儿,我感觉脑中有个意识蠢蠢欲动,她希望我合上书,去找凝沫,去跟幼幼玩秋千,去看云翎练剑…… 我回过神来,冷冷笑道,“反正不管我最后属于你还是神祖,我都不是瑶姬……” 突然我就掉进一个意识空间,另一个我站在我面前,“我只会封存你的意识,等我达成目的,我便去魔界找更适合我的,而你虽受我控制,但是很多时候我可以让你做你自己……你现在的身体我若想用来去做什么事情,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这么清醒吗?” “你说的很对,但我不愿意给你。你别忘了,我是天宫的公主。” “一个公主身份而已,你连喜欢的人都争取不来。有何用?若我是你,我有足够的实力杀了那个贱女人,甚至是灭了她全族。喜欢的东西就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花玲珑用着我的脸,在我面前说着这些话,我觉得很恐怖。 我心平静如水,“你说错了,我已经不喜欢他了,就不需要您来出谋划策了。” “哦?”花玲珑双眼微眯,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突然我就回到了现实……我叹了口气,我太弱了,花玲珑若想要我的身体,我根本无力反抗。现在的我,不过是因为无异于凡人,她不屑于用而已。 花了大概三天的时间,我将古文的释义解读了出来——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引万物之灵。神光现,天地混沌,阴阳相和。可谓之新启天地。 苍穹之剑?天地之门?新启天地?为什么这些信息我有点不太理解了。 我揉揉酸胀的眼睛,睡意袭来,实在撑不住在桌上趴着睡着了。等我醒来之后纸上标了新记号,“苍穹之剑,苍穹峰供养之法宝仙器……天地之门,乃玄门。” 我一阵心惊肉跳,“天地之门……玄门……”如果神光现是指神祖现世的话,后面的天地混沌,阴阳相和对应的是天地之门打开的结果?新启天地,是天地秩序重组。天地混沌……新启天地!? 我翻过来,纸上还写着,“小公主,感谢你帮我寻到开启玄门之法。作为感谢,我满足你一个愿望,好好思考一下,三天之内,给我答复。” 我一时恼怒,将手中纸撕做粉碎。 玄门开启之法,与神祖的封印有何关联?出现在他留给母后的信物上?难道说,解开神祖的封印,便同时开启了玄门?天呐…… 一场浩劫…… 第63章 最后十日 我立马奔向太清岛向神尊请教。神尊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一时也焦虑万分。 “如果不解除封印,花玲珑几乎无敌。如果解除封印,魔界之物便横行三界……天下又有恶战了……” “没得选,神尊。如果这真的是这样解读的话,花玲珑已经出来过,知晓信息了,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开玄门的,不管怎样,都是这个结果……开启玄门,天地混沌,不得不重新整合三界的秩序。” 神尊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如果是这样,那便是逃不过的,天命如此。” 我心中悲凉,“只能如此吗?天命果真不可违?” 神尊拍拍我的肩,“天命不可违……” 我带着身心疲惫的自己回到鹤鸣宫,凝沫见我一路不言语,总想逗我开心。 我不买他的账。 “神尊可叫我做你的贴身仙侍,负责护你安全,最主要的是逗你开心。我可是个大忙人,特地找父亲推了所有任务。我这么认真工作,你可别不配合我嘛。” “凝沫,你有没有想过,玄门如果有一天被打开,会是什么场景。” 凝沫恢复了短暂的正经,“当然是特别糟糕的事情咯。三界之大,天地之广,不是单纯的某个神能掌控的,阴阳失衡,秩序全部被打破,所有的生灵,面临生死存亡的挑战。阴阳两方,某一方壮大,三界之格局都会有不一样的局面。阴阳相搏,哪会那么快得出胜负,没有玄门,很长一段时间,三界之内都将生活在动荡之中。 我长叹一口气,“玄门如果开启,我……能做点什么吗。” 凝沫哈哈了几句,“你就……看我奋勇杀敌,满身荣誉,你是我的夫人,你什么都不用做,跟着我后面一起受世人敬仰就行了。新一代天神里,我可是很有实力的。以后我就奋勇杀敌,去当战神!” 我心中无限忧虑,实在是扯不动嘴角,“凝沫,如果开启玄门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那我们该怎么做。” 凝沫先是一愣,像是并不担心的样子,“你放心,水火两大战部其实都很强,天界这些年也没有只顾歌舞升平,养精蓄锐着呢。神尊如果算到了什么,他一定也会警示天宫的。你不用担心……” 凝沫自然不会懂我的心情。玄门由我来开启,我便是亘古罪人,遭千古唾骂。那时…… 凝沫,我会连累你的…… 这实在是下策之举……难道说,眼下情况这么糟糕,我只能选择这种糟糕的方式来解决吗。这真的是逃不掉的浩劫吗…… 还有时间,花玲珑的那个强人所难的“交易”,要实现我一个愿望,我要好好想想,能不能周旋一下。在我决定去开启玄门之前,我要做太多准备了…… 神祖虽复活,但只剩一缕残魂,再不能与曾经的元始天尊神祖之力相比较。神祖的初衷一定是,助我重生让我变得强大无比,若是有不可抗力,我需要他的能力时,我也能在打开玄门之后,也能用强大的实力去修补玄门。都怪我……不好好修炼,还这么弱,就不得不用这一条下策…… 我握紧拳头,虽然时间所剩不多,但我一定要尽全力为天下这场浩劫,搏得更多胜算。 花玲珑毕竟是魔界之人,不喜欢受世俗条框束缚。她所说未必可信,但我还是带着希望进行了考量。凝沫所言定是事实,天界虽有准备,但魔界处于封锁状态,我们也不知对手有多强大。 我不敢开启封印,也不愿开启封印,也不能开启封印。一边害怕夜长梦多,一边又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等……凝沫不知道,我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是夜,又是一个不眠夜,我揣着手,坐在秋千上赏月。望着威严肃穆的天宫,悠然自得的鹤鸣宫,这一切都如此祥和。而我一旦打开了玄门…… 我捂住脸,指缝插进头发里去,心里又急又忧。 我牺牲与否无所谓,只要我想守护的东西还完好,便是幸福了。凝沫,烨,阿兮,云翎,幼幼,母后……他们……一边要为我的牺牲伤心,一边又要在残酷的战场挥洒血泪……我没有办法保护大家……我没有办法避免这一切……我真没用…… 我在月光下一身凄冷,谁知我心中更寒凉。 午夜梦回,我又见到了花玲珑,她懒懒地卧在我面前,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拨弄着胸前的青丝,一双红眸摄人心魄,媚眼如丝,却不怒自威。自己的脸曾在镜子中见过无数次,虽说秀丽,从不觉它惊艳,可不管是李鸢的脸,还是此刻的“她”,却看起来都是美得带有攻击性的。 所以,她们都不是我…… 见到她,我自然明白,她想要我的神魂装载她的神魂,最主要的是想完全攻克我的意志力。因为我的残魂与神祖的神魂完全融合在一起,她只觉强大,却不知道强大的是神祖的神魂。她自以为如果她满足我的愿望,我的戒备放下了,她对我的掌控就更进一步了。说到底,不过是为了得到我,吞噬我的神魂以恢复她自己。 有利可图,便有耐心博弈。 我盘腿坐下,也冷冷望着她,“我不需要你帮我实现愿望。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她聚焦在我脸上,眉头不自觉微挑。 我淡定道,“你给我一个月时间,期间不准出现。一个月之后,刚好神尊的禁制也松动了,我也拦不住你。” 花玲珑嘴角微微上扬,“一个月也太久了。我在裂谷待了那么久,很久很久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我自然不能让,“别以为我不知道,现在你就算占了我的身体,你也用不了法术,也无法胡作非为。你若强来,我的神魂会毁坏,你又得重新寻找目标。还不如你答应我,这段时间我对你没有多大用,你就让我好好跟大家告个别。” “谁说没用了……”花玲珑看起来很不屑我幼稚的想法。“小丫头,我说帮你实现愿望,是跟你客气,你在这里有些得寸进尺了……” 见“我”眉目怒睁,我也不怕她,“我没有别的意思,是你先说要实现我的愿望的,魔界魔祖的话看来也不太可信的样子~再说,你此刻在我神识里,难道感受不到我的诚意吗。你可以理解为,一场交易。” 花玲珑冷哼几声,像是不太乐意又不得不依了我的意思,“好你个小丫头,敢戏谑我?我可以答应你,从明天开始,我给你十天时间,十天后,我也恢复得差不多,你也拦不住我……” 我忍不住翻白眼,十天,这花玲珑根本不给我商量的机会啊…… 不知浑浑噩噩过了多久,也不知是为何,明明最近无心小情小爱,我却在梦中梦见了不该梦到的东西…… 我与凝沫依偎缠绵在床榻之上,窝在凝沫怀里,我伸手温柔地搂着他的脖子,闭眼热烈地亲吻着他……更过分的是,我还抓着凝沫的手将他摁倒在地…… “瑶姬……”凝沫的声音在梦中若隐若现,那么真实……“你不是瑶姬……” 我深陷混沌,睁不开眼睛。隐约听着凝沫在说话,我觉得恐惧,不断挣扎着,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此刻,凝沫躺在床上,我就坐在他肚皮上,将他双手举过头顶扣住,他衣襟已经敞开,露出了结实的胸膛,我压在他身上,靠他很近,鼻息交错在一起,怎么看,我都有那么几分正在非礼他的意思…… 凝沫的表情有些凝重,他这样看着我,让我意识到,是不是花玲珑在搞什么鬼。 一低头,我才看到自己酥胸半露……外衫早已不见,亵衣也已经解开,此刻已披到了手肘的位置……意识到自己失态,我惊慌失措地抱住前胸,赶紧爬到一边背过去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这个花玲珑,竟然做这么不知羞耻的事情!还是用我的身体!过分!极其过分!因为刚刚我跟她提要求,她就要这样捉弄我和凝沫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我感觉脸上发烧,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看见我被玲珑锁迷了心智,还……”还任由我失态。 凝沫也赶紧爬起起身来,一脸无辜,“明明是你突然跑进来钻到我怀里,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我还纳闷呢。” “你明明就是坏,”我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我都这样了,一看就是失了神志,你还不拦着我,看我出丑,你就是成心的!是不是就想等着我醒来嘲笑我……” 凝沫却躲过了我的那一脚,非但躲过了,还一把抓住了我的脚腕,好笑地问我,“我怎么又坏了?我明明一直不从啊。你都不安慰我,我刚刚可被你非礼了。”凝沫说着脖子一偏,露出左边脖子还有胸口的吻痕。“呐,你怎么补偿我。” 我一时语塞,心里骂了花玲珑一万遍。“又……又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干的是谁干的。”凝沫一用力一拉,我根本无法对抗,直被他拖了过去。凝沫将我压倒,“刚刚我知道你无意识,所以我可是誓死不从,好险,差点就贞洁不保了呢。现在你清醒了,你得补偿我。我要咬回来。” 说着凝沫根本不容我反抗,就咬住了我的脖子。他的鼻息均匀地喷在我脖颈处,他咬得我酥酥麻麻,痒痒的,我脸上持续火烧,一时忘记了反抗。凝沫抬起头,看着我发懵,笑得特别贱。他看起来没有半点被非礼了的样子,倒是还很享受的样子。 我推搡着要起身,凝沫却像我方才对他那样,抓住我的双手,举过了头顶。 “你……”我挣扎不了,偏过头去,知道他在戏弄我,简直又羞又愤,“你够了……” “不够……”见我反抗,凝沫得寸进尺手上又加重了力道,“你刚刚对我做的,我要重做一遍……” “那我要喊非礼了!” “我刚刚也是这么说的,你猜你怎么说。”凝沫笑,清澈的蓝眸中倒映着我通红的脸。见我说不出话,凝沫靠我又近了些,鼻尖几乎凑到了一起,他小声说,“你说,随便……我迟早是你的人,你已经等不及了……” 污言秽语!污言秽语!魔界的人就是不知廉耻…… 凝沫说完,靠我又近了些,嘴唇几乎要贴了上来,我不由得浑身紧绷了起来,一时忘记了反抗——反抗也没用,凝沫力气真的大,不能用灵力我根本推不开他。我羞愤不已,满脑子都在强烈谴责花玲珑的放浪言行。 他继续道,脸上飞上一片红霞,“瑶姬……你迟早也是我的人……我们早早把婚期定下来。” 对上他炙热的眼神,我的脸红的真的要滴出血了。 凝沫其实也长得很俊朗,有大海般深邃的蓝色眼眸和茂密柔顺的头发,他的鼻子挺括,眉骨很高,眉眼甚是端正好看。小时候我就很不服气,凝沫看起来端端正正的,性格却不符合他的长相,顽劣得很。虽然西丘的男神仙长得也好看,但过于秀气,还真不如东海男神仙大气刚毅。 眼神细细描着凝沫脸上的轮廓,莫名的哀伤就涌上心了头,我能这样好好看着他的日子也不多了。我必须做出决定,为这些事画上句号。凝沫不知道这些事……我一边答应他所有的决定要与他商量,但一边又跟他瞒下了所有事。哪天找不到我了,或者知道了我的决定,他肯定会恨我,我这样欺骗他,玩弄他的感情,一边给他岁月静好的错觉,一边又偷偷筹划着如何离开他…… 我喜欢他,可无奈我如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我不愿他跟我一起痛苦。不愿他为了留住我,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我希望他可以做好自己应做的事情,当一切不祥降临,他可以如他所说,为守护天界奋勇厮杀…… 这才是我心中那个英勇无畏的凝沫…… 第64章 予之新生 许是看到我眼神柔和,凝沫手上力道松了不少,我挣脱他的手掌,主动伸手攀上他的肩,环住他的脖子。凝沫轻昵地拨开我脸上的碎发,鼻息与我的交织在一起。我们长发轻散,衣衫不整,气氛一时暧昧到了极点。 “凝沫……” 空气潮湿闷热,而心中又暖又痛。我柔声唤他的名字,如今我们越是亲昵,心里越是痛如刀绞。“我好怕离开你……你要记得,在我心里,你是无可替代的。我是你的,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凝沫的喉结动了动,眸间有光隐隐闪动。“说什么傻话,我们不会分开了!我们之间没有阻碍了。天帝已昭告天界,你已是我的未婚妻,现在不能反悔了!” “傻瓜!我不后悔!”我抬头主动吻住了凝沫的唇瓣,用我唇间全部的温柔告诉他我对他的深情。 “你后悔也没用,你跑不掉的。”凝沫狠狠啃咬着我的唇瓣,似乎要惩罚我刚刚说的“离开”。 我拿起凝沫撑在身侧的手放置我脸颊,娇羞地告诉他我的真心,“凝沫……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全部都给你……”我让凝沫抚上我的身体,为我褪去本就没有穿妥帖的衣裳。凝沫的手有些颤抖,不断亲吻我的额头,看着我的身体,却不敢再继续,坦诚相见,他红透的脸上亦带着几分无措和羞涩。他不断在我眼中寻求答案,想求证告诉他真心的,是不是真正的我。 “瑶姬,你真美……” 我脸上的高温不曾褪下,我完全向凝沫献出自己,打开所有的心房,抛掉所有的束缚。“凝沫……我的心,我的身体,我的一切,全部都是你的……”我翻身将凝沫压在身下,再度轻吻住他的红唇。 凝沫不再克制,大手攀上我的薄背,让我贴他更紧一些,狂热的吻落在我的下颚,滑向锁骨,肩头……我闭上眼睛,迷失在肉体痴缠带来的满足感中。我满足这种踏实的感觉,我被凝沫需要,被凝沫拥有,被他深爱的感觉。很幸福…… 可是,这是我能给他的,分别前最后的温存了…… “凝沫……”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答应我,你要永远爱我,爱我的一切……”我要是离开了……你要好好对自己,好好对幼幼和云翎…… “我永远爱你……”无论何时,凝沫对我都有回应。 凝沫,不要恨我…… 我知道迈出这一步会发生什么,毕竟曾是凝沫亲自带我去万芳楼观赏学习“夫妻之实”,眼下我们两个轻车熟路,意乱情迷时更是抛却了所有的礼教拘束……我颤抖着抱紧凝沫,感觉自己像只脱线的风筝,意识和肉体分离,肉体上的愉悦,一浪接一浪,逐渐快要淹没我的意识。 “凝沫……我也爱你……” 今夜是疯狂的,我们无数次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在对方身体上留下自己的痕迹…… 等我睁开眼,凝沫已眨着他忽闪的大眼睛朝整个儿窝在他怀中的我轻笑,继而在我额间印上一吻,求证道,“你会对我负责到底的……” 支起酸胀无比的身体,看着床边凝沫脚边那一抹落红,我脸上又浮现出红晕来。对凝沫的感情,我明白得太晚,付出的也太少,我把自己交付给他,却又不对他的以后负责到底,我真是个坏女人。 我忍不住翻白眼,“这话该我来说,臭小子。” 昨夜着实过火了,幼幼因为凝沫和我脖子上的痕迹琢磨了一整天,不出半天,举宫上下无一不知。我深深担忧幼幼以后是天界的超级八卦大仙。 开荤之后,有人没人的时候,凝沫就想跟我亲热,他明目张胆的偏爱和炫耀,让仙侍们纷纷感慨,我和凝沫的感情真是好。再有不知好歹者,又要扯上阿兮与曦子…… 每每听到他们其中一人的名字,我都主动走开。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必要知道别人如何了。 眼看着我与花玲珑的期限,神尊的约定,即将要到头,我也知道,我和凝沫,和所有人,必须来个告别了。 我偷偷给大家写了很多很多信,锁在木匣子里,告诉幼幼等半个月之后才可以打开。我偷偷绣了个一对香包,一个给凝沫,一个自己贴身戴着。 晨起后,我都会拉上凝沫去陪母后喝茶,聊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云翎舞剑的场面我鲜少错过,抿着点心,吹着风,看着他舞剑,望着鹤鸣山云卷云舒,日子格外惬意。 平日里我从不注意的细节,这几日都能让我在心头回味许久。 凝沫说,我做了他的女人后,变得很有女人味了。事实证明,他是我的良人。 我能做的只有轻轻靠在他怀里,笑着听他无厘头。 “凝沫……如果有的事一定会发生的话,如果是一些不好的事,你会怎么看待这些事……” 凝沫想了好一会儿,察觉到了什么,“前段时间开始你就患得患失,是出什么事了吗?不能跟我说吗?” “玄门要开了……”我还是打算透露点信息给他。“天魔大战要来了……我很害怕……” “谁要打开?是神尊说的吗……”凝沫自言自语道,“没事的,邪不胜正,没有天尊神祖,我们也要相信自己。不管怎么样,我会尽全力守护天界,守护你,还有你想守护的东西。如果一些事是避免不了的,那就好好迎接它。相信我,天界一直在准备着。” “魔祖花玲珑现世了,玄门一开,神祖也会回来。” “花玲珑……”凝沫又紧蹙眉头起来,“花玲珑回来了,她就能打开玄门?” “她还是一缕魂魄,已经找到了附身的躯壳,也找到了玄门。” 凝沫几乎要坐不住了,“神尊既然知道,为何不让天将去抓捕。只要能抓住她,扔下诛仙台,什么魔祖,再厉害,掉下去照样一丝神魂都不可能再有残留。” “诛仙台吗?”剔去仙骨,魂飞魄散,这就是如今天界对堕入魔道的仙子的处置。 我似乎发现了能让事情出现一丝转机的方法。我追问凝沫,“诛仙台当真这么可怕?这么彻底?” 凝沫小抿了口茶,道,“诛仙台,顾名思义,诛仙之台。天界犯了大错的神仙会被推下诛仙台,不入轮回,直接魂飞魄散。从诛仙台落下的过程中,所有的修为,灵力全部被剥离,肉身都会化作粉末消失。所以平时大家都绕着走。一般法力低微的精灵,像这些本来就处在仙与魔之间的小灵物,落入诛仙台也许还能入轮回。而一旦步入了仙道,修为越高的神仙,诛仙台对他来说就越是绝对杀伤的存在。尤其是魔道,诛仙台不容丁点儿魔气。” 我激动得跳了起来,也就是说,我可以不开玄门。我可以,跳诛仙台…… 凝沫瞅着我,“别激动,我在你身边,你的玲珑锁我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保证……” 我不等他说完,猛地扑进他怀里,我心情很复杂,难以言说的复杂。 开玄门,跳诛仙台,我都会死。开玄门,我的意识被撕碎,但身体还能留下来。可我若是跳诛仙台,那就什么都没有了……我什么都不能给凝沫留下,什么都不剩下…… 但是,对于所有人,所有人,这是最好的选择。 若牺牲我一人,换三界平衡,实乃上上策。 我终于笑了,这一刻我觉得自己有些痴傻。正常人,知道这个都笑不出来。诛仙台可是罪人跳的…… “凝沫,今日是初几了……” 虽然凝沫对我这一举动有点摸不着头脑,我问什么他还是答什么。“今日初五……你要去见银娥和你夜神哥哥吗?” 我伸手抱紧他,“不,我只陪你……” “那我也太幸福了……”凝沫摸摸我的脑袋,“做公主的男人就是有面子……” 今日初五,甚好,是满月之辉最弱的时候,这时候阴邪之力最胜。后日,便是我和花玲珑十日之约到期,我等不了了,今明两日必须做个了断。 我特地去拜会了神尊,听了我的决定,他陷入了沉思。我兴冲冲地说着天魔之乱一定可以避免的时候,我看他轻轻摇了摇头。 神尊唏嘘,“你选择毁灭自己……当真放下了所有牵挂?” “虽然神祖回来,我能有一线生机,但代价太大了。神尊,值得。也许我所牵挂的凝沫上天魔战场,他会受伤甚至是战死,这我更心疼。而如果可以避免天魔大战,他们可以一直这样平静地生活下去,虽然没有了我,但时间会抚平一切。” 神尊轻叹,“神祖的神魂被封印了,诛仙台的天地之力中不会消殒,它会再去寻好的载体,但你的神魂估计就不会留下丝毫。你带着使命来到世上,终要带着它走,这也是你的命……唉……” 等凝沫睡下,我悄声来与他告别。我把亲手绣给他的锦囊放在枕边,在他眉宇间深深印上一吻。我去意已决,时间是如此紧迫,我不能再等了。两个月,足够了,我好好爱过他,我好好地活过,心满意足了。 我移不开眼,眼泪止不住地流,虽然心酸,但心底我是幸福的。我终于守护了我想守护的人们,凝沫他们可以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我真的满足了,没有任何执念,没有任何遗憾…… 诛仙台诛仙会集结天地力量,届时天雷滚滚,会有异象。如果在深夜跳下去,会吵醒大家的美梦…… 我站在诛仙台的石阶上,望着无垠云海中那座庄严的宫殿失神。我一遍又一遍温习着这四千年来的回忆,脑海中一遍又一遍描绘着凝沫的眉眼和笑脸……我是曾经法力无边的天尊神祖,我是一位天宫公主,我是母后最小的女儿,我是凝沫心尖尖上的人,我是云翎和幼幼敬重的主人……这些身份,即将同我一道消失在世上…… 天空泛起鱼肚白,晨曦中第一缕金光洒在我身上。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鹤鸣宫,毅然跳了下去…… 四千年前,我的新生,伴随了我的消亡。如今,我消亡了,我还给世界新生…… 也算是未辱使命…… 番外--安歌 那日天界突现异象,天雷滚滚道道劈向诛仙台,大有要将天宫都给劈碎的架势。有星君言,当年坠入魔道被罚诛仙台的电神都没有这样壮观的阵仗,此等人才落入诛仙台,天界之大不幸啊…… 是鹤鸣宫的瑶姬公主跳了诛仙台! 消息一出,整个天界都轰动了。 有人说,这瑶姬公主生时就不得了,金霞漫天数日才散,这是天降祥瑞,都说她有绝佳天赋修炼神速,这去时也是这等厉害光景,真可惜了人才。 有人道是因为情伤。由此牵出了她与西丘丘名宫和东海凌水宫两位殿下的种种往事,一时成了天界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有人言是小公主失足。那位公主从小就贪玩,这次一不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那也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可惜可惜。 还有说法是,小公主在弥月神尊座下受教,不料走火入魔,选择跳诛仙台保全名节……神胎本就难得,天降之材,才四千岁,就这么没了,天界之人都觉唏嘘…… 不管再怎么离奇,有一点大家都知道,与小公主尚未举行的成婚大典,是东海凌水宫凝沫殿下心中永远的痛。 众说纷纭,但真正知道个中原因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鹤鸣宫并没有如众仙所预料的那样,变回从前的荒山,依旧仙鹤蹁跹,反而愈发让人心驰神往。这宫殿的主人,依旧是瑶姬公主,她曾经座下仙子佑灵仙子在全权打理,专门存放公主生前遗物。这位遗世独立之姿的佑灵仙子便是曾经公主当女儿养的小幼幼…… 公主身边那位云翎仙子自那之后,便跟随在了凝沫身侧。遇此变故,凝沫迅速成长,已从人尽皆知的小混蛋,变成了不露辞色的“冰块脸”。特别在军中,有绝对的威严。云翎知道,这位大家口中雷厉风行的殿下只要去到鹤鸣宫,便会神情恍惚,凌厉的双目也柔情似水。 那都是几千年前的事了,云翎偷偷叹了口气。那日公主不辞而别,凝沫殿下差点要跟着跳下诛仙台,若不是弥月神尊亲自来拦,这人恐怕是救不下来的。曾经对这位殿下成见颇深,不曾想,他对公主的深情,竟如此令人动容。 时间能抚平伤痛,却抹不平伤疤。 每当醉到恍惚,凝沫眼前总浮现着一张面孔。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忽闪忽闪,笑起来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让人一看就心生欢喜。她的声音很好听,不管是嬉笑,哪怕是怒骂,都觉如此悦耳,尤其是深情地呼唤他的名字的时候,凝沫更觉得心神荡漾。他见过无数的美女,却觉得没有谁能像天宫的瑶姬公主那般,纯粹,干净,神圣。他注定跟她有纠缠…… 明明两情相悦,明明未来光明,她们已可以携手相伴,为了所谓的大义,她就留了几封信,然后就潇洒地把他抛弃了……明明互诉衷肠,互相依偎之时那么真诚,却选择在他爱意到达顶峰的时候,要离他而去…… 她让他尝过了爱意的温暖甜蜜,又让他如何能忍受如今孤独的苦涩。 弥月神尊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凝沫自己也体会得到个中滋味。他是心疼她的,痛恨自己当时不能帮她做些什么……他决心要做天界最强的战神,守护她所守护的这份安宁。她为了守护天界可以献出自己的全部,他定要追随她,圆她心愿。 点燃瑶姬留下来的聚心莲灯,看着烛火中那张稚嫩的面孔,凝沫眯起了眼睛,笑得有些痴。他今年两万岁,如瑶姬几百岁时就说过的,当神仙当久了,果真没有意思。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任数万年时光匆匆流逝,鹤鸣宫却一如既往,平静祥和。如今说到鹤鸣宫可能大家已不太记得那瑶姬公主的容貌,但一定记得守宫的佑灵仙子是天界一等一的貌美。 幼幼坐在秋千上,看着公主爱看的风景,再回头看树下对弈的凝沫上神和烨上神,他们都已经褪去稚嫩的外表,言语谈吐皆是威严肃穆。公主幼时每次与好友相聚,都会带上她的……这时,幼幼似乎还能回忆起那时被公主摸头的温暖。 她也好想她…… 烨手中棋子落定,轻笑,“凝沫,你只要在鹤鸣宫下棋都会输给我,你就不要挑战了。” 凝沫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再来。”烨今日老笑盈盈的,有些反常,凝沫忍不住问,“你今日可是捡到什么宝贝了?” 烨唔了一声,“宝贝倒没有,但是收了一个徒儿。” 凝沫不禁暗哼了声,“都多大的人了,收个徒儿能乐成这样。” “安歌,你过来……来拜见你师叔。”不知鎏金哪个时候已带了个人来。 凝沫本无心关注,落子的当儿一抬头,瞳孔猛地紧缩——这凡人少女的容貌,和身影,为何…… “见过凝沫上神,师叔好……”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悦耳,如此熟悉的声音,凝沫不由得一阵失神。 心中激起万丈涟漪,凝沫失神许久,心底沉寂许久的思念此刻几乎要将他吞没。 凝沫转头望向烨,寻求一个解释。 烨笑得很温柔,“就是很巧,在凡间发现一个女娃娃,根骨极佳,觉得投缘,便收了做徒弟。凝沫你看,我这徒儿,天赋如何。” “啊呀~”凝沫歪着头打量一阵,“还凑合,小丫头非但长得一般,资质也着实一般,你眼光不行啊……” 安歌气死了,可从没有人说过她资质差,也从未有人说她长得一般。她的烨师父!也夸她又好看天赋又好。这个师叔,可真不会说话!是看不起谁呢! 她可真记住了! 新一辈里出色的神仙不少,烨是格外优秀的一个。火神之子,天生神胎,身份尊贵,性格沉敛且能力出色,待人温和,脾气好得出奇,待人总是笑盈盈的。最关键的是,如今四万岁了,还不曾婚配,甚至不曾跟某个女仙子有过一丁点儿绯闻。 天界众女仙眼里,烨上神是最佳良配。一听说烨上神从凡间收了个女弟子,天界女仙圈子里引起不小的骚动。因此安歌初到天界的时候,可谓是八卦的焦点人物。 在此之前,众仙家磕的是凝沫上神和烨上神的瓜。这二人自幼相识,感情好得不得了,甚至有人怀疑,烨上神有断袖之癖,与凝沫上神之间心照不宣,你不娶我也不娶…… 不过稍有资历的神仙就知道,其实凝沫上神并非未娶,这里就要牵扯出一段陈年往事了…… 天宫数万年前曾诞生过一位天赋异禀的神仙,是位公主,天帝赐名瑶姬。那一年那一日天界出奇地诞生了三个神胎,火神一族的烨,水神一族的凝沫,天宫瑶姬……三个小不点儿自小关系就好,大了之后也是情同手足,如今除了瑶姬,烨和凝沫都是十分不错的后起之秀。 凝沫上神本来与这位瑶姬公主是有婚约在身的,二位情投意合,极其恩爱,令人艳羡。可瑶姬公主,却在三千多岁那年,失足掉下了诛仙台陨落。自那之后,这份婚约变成了这位凝沫上神的忌讳,没有人敢提起。 何其可惜,何其可叹…… 这位瑶姬公主爱养鹤,是个极有灵性的主儿,死气沉沉的鹤鸣山因为她的鹤鸣宫,变得祥云袅袅,一片福瑞之气。公主薨了,鹤鸣宫还依旧坐落在山头,看日升月落云卷云舒,凝沫上神和烨上神依旧是此处的常客…… 安歌刚到天界就引起极大轰动,虽然是个凡人,可她与曾经那位瑶姬公主十分相似,俏皮灵动,乖巧可爱,乍一看还以为那位公主重生了。 天界八卦的仙家们纷纷议论,跳下诛仙台便剔去仙骨,剥除灵力,难道这个小姑娘是瑶姬公主的转世? 凝沫也这么认为,这个眨巴着眼睛的小姑娘实在是太像瑶姬了。虽然她才十二岁,但不管是语调语气,还是脾气秉性,都与年幼的瑶姬如出一辙。每次看着她,一把年纪的他都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尽管烨一再解释,这个小姑娘就是他从凡间捡的地地道道的凡人,无依无靠的又有几分天赋,就收作弟子了。而且还依了凝沫,烨专门带安歌去轮回宝镜检验过,安歌确实不是瑶姬,她只是一个凡人。 轮回宝镜是不会出错的。上古时代的法宝,不管是人是神,只要进行过转世,每一世都能照显出来,哪怕是转世渡劫,都能查验。凝沫翻了安歌的每一世,却都没有瑶姬的故事,可他找到了李鸢——说明安歌是李鸢的转世,不是瑶姬。 凝沫也特地去找过安歌的命簿,这一世她注定要超脱凡胎,所以她遇到了贵人——烨。 每一件都证明,安歌与瑶姬并无关系。凝沫心里燃起的火种又熄灭了。但他有一个直觉,隐隐觉得,安歌和瑶姬有必然联系。不过,这也只是他的臆测罢了…… 不过是执念罢了,凝沫心里悲凉。这份执念如何放得下,她让他尝过了爱意的温暖甜蜜,又让他如何能忍受如今孤独的苦涩…… 凝沫如今也是四万多岁,可从幼时就种下的情根,不是这么容易就拔除的…… 虽然烨上神偏爱这个女弟子,但是佑灵仙子却对这个小不点儿提不起一点儿好感,在得知她是当年李鸢的转世后,佑灵仙子更是愈发不喜欢她。佑灵仙子是当年瑶姬公主身边的小精灵幼幼,跟随公主多年,如今公主薨了,她成为了鹤鸣宫的掌事,负责管理鹤鸣山的仙鹤,以及保存好鹤鸣宫公主的遗物。如今鹤鸣宫仍在,瑶姬却成为了故事。 多数仙家得知安歌之事后,纷纷前来拜会,一时间,安歌成了风云人物。 幼幼是瑶姬公主最忠心的仙侍,在她眼里,凝沫上神是她家公主的,当年的李鸢就是因为长了和公主一样的脸成为了她们之间的第三者,而且还要伤害她所崇拜的凝沫殿下。安歌最让她硌应的,是这个小姑娘因为长了一张与公主颇似的容貌,就在界大出风头。 幼幼叹了口气,公主当年是何等风姿,何等风采,谁人不喜欢她的聪明伶俐,就连区区一个容貌酷似的凡人,也能让她有这等风头可出。如果当年的公主不跳诛仙台,如今便能与凝沫上神恩恩爱爱,又是多么圆满的事情。 烨倒不在意这些喜欢凑热闹的仙家,大大方方地带着安歌出入各种场合。虽然安歌只是一个凡人,修炼过些许,只会些许蹩脚的法术,但烨带着她,谁都要卖点面子,见了都要招呼一句,“安歌姑娘”。 毫不夸张地说,安歌是唯一一个能时常出入天界的凡人。安歌自己也知道,所以拼命修炼,她要尽早超脱凡胎。 这日,云翎受凝沫之托来找烨。因为这日是凝沫、烨、瑶姬她们三人的生辰之日。云翎却听说,烨上神去了凡间。 人间在与西丘,与东海,搭界的地方,分别有三大派教——西丘齐云山脉里的连云宫、清云山,东海边上的月隐岛。 烨带着安歌去了月隐岛。 烨是月隐岛上最德高望重的长老,安歌是他唯一的弟子,因此安歌在月隐岛也格外尊贵,师弟师妹们只有眼红的份。 不管是人界还是天界,仿佛安歌就是被幸运之神眷顾着的,倍受偏爱的姑娘…… 安歌自然是骄傲的,师尊如此看中她,不管在人界还是天界,她一定不会让师尊失望。 第65章 最好的师尊 我的师尊是世界上厉害神仙里最俊美,是俊美的神仙里最厉害的角色。他特别温柔,对我特别好,好到让我觉得我上辈子一定是积了许多德。 在遇到师尊之前,我是个孤儿,九岁那年一场洪水把家乡淹没了,瘟疫也夺走了我爹娘的性命。迫于生计,我才走上了修仙之路,运气很好,一路过关斩将,我考进了连云宫。不料想刚好师尊在连云宫做客,便把我带到了月隐岛,做了他的徒弟。我的命运由此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连云宫的馨兰掌门也相中我的天赋,但是因为师尊身份尊贵,便依了师尊。所有长老们都说,我是月隐岛这么几百年来,唯一一个被师尊相中还出手讨要的弟子。 师尊是天界的神仙,天人有别,仙子就是比凡人绝尘,师尊有上好的皮囊和绝尘的气场,淡淡一眼,世间万物了熟于心,尽在掌握之中。清淡而不疏离,温润如玉。 拜师不到一个月,师尊就带我去了趟天界。此行可谓是大开眼界,天地之间是如此辽阔,在广阔的地域之外,天界是这么奇幻玄妙的世界。华美,庄严,神秘,圣洁……直到众仙尊称师尊“烨上神”,我才知道,原来师尊是火神之子,“上神”,师尊的身份也竟是如此尊贵,是尔等凡人,穷奇数世也到到达不了的境界。 不过在天界的东西也不是每一样都那么好。我遇到了师尊的一个朋友,很令人讨厌。 师尊说他是天界东海之境水神之子,凝沫上神,按辈分我得恭恭敬敬磕头唤声“师叔”。但这个师叔虽然与师尊一同长大的,脾气却天壤之别,他十分刻薄,不但说我天赋差,长相不入眼,还嫌弃我是凡人出身,还要逼着师尊带我去查验我的种种前世……我一度怀疑,他与师尊的友谊是不是真的。 当然我也暗暗发誓,我绝不会让别人看不起我,师尊选中了我,我一定可以成为令他骄傲的弟子。 这次的天界之行,除此不悦之外,还有一事令我有些受宠若惊。 我不过是默默无闻,平平无奇的一介凡人,来拜访师尊的仙家无不感慨我与当年的瑶姬公主之相似。甚至公主的生母天后娘娘,召见师尊也要求捎上我。 我有幸在鹤鸣宫见过那位公主的画像,我不敢说自己与她一模一样,倒确实是十中有九。画像上那位公主俏秀灵动的神韵,端庄优雅的体态,明眸皓齿眼波流转,令人一眼就不自觉被吸引了,光看画像就能体会到,为什么凝沫师叔对这位瑶姬公主用情至深。 公主绝代风华,果真是绝世而独立…… 人们之所以说我与公主相像,更多的还是出于缅怀公主,毕竟,师尊说过,她是个了不起的神仙。当年魔祖重现,这位公主为避免第二次天魔大战,为了三界不受浩劫,舍身取义,带着魔祖的魔魂一同跳下了诛仙台。 我当然是比不上公主的万分之一,不管是容貌、天赋,亦或是品性。我没有什么大抱负,甚至走上修炼之路不过是因为无处可去,无路可走。我也从不与她作比较,神就是神,人就是人,就是不一样的。 师尊特地告诫我,我在凝沫师叔面前,不要提起诛仙台,最好不要提起这位瑶姬公主。 我也暗自纳闷,这个凝沫师叔,看起来刻薄犀利,冷酷无情,竟这般有情有义? 师尊这日带我在月隐岛参加三年一度的考核。我很是心累,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不过离开了月隐岛两天,回来时,师弟师妹年纪仿佛都跟我一般大了。我很有压力……一两年的修炼,可不是一两天的能比的。 算起来,我刚入月隐岛时,有位师姐才十八岁,如今我来了一个月了,因时常往返于天凡两界,如今小师姐都已经成了二十三四的大师姐,而我,还是个小娃娃。 算起来,我才只有12岁,但是因为在天上住了几天,在凡间的长老们就认为我满了十五周岁了,在月隐岛,年满十五周岁的弟子必须参与考核。我更心累了…… 果不其然,我在初试就被刷下去了——我还不能控制气与灵力——这在月隐岛是刚入门级水平。 我不太开心。师尊摸摸我的头,安慰道,“她们眼里你已入门好几年了,但其实,你才开始修炼一个月,不用跟她们比,相信自己。” 师尊真是太好了!世界上最好的就是师尊了! 进行到一半,云翎仙子就来为凝沫师叔带话,喊师尊去喝酒——今日是师尊的生辰。 呀,师尊的生辰,我是不是得送点礼物给师尊。 “安歌,你一起去……”师尊扭头看我。 我眨了眨眼睛,回想起师叔那日不屑地看着我,眼神很是奇怪的样子,有点怕怕的。我摇了摇头,师尊不容我说话,就一把拉过我的手,交给云翎,“你先跟云翎仙子回天界,去赤炎宫我书房拿上我上次从西丘带回来的几坛凝花蜜,我交代点事情随后就来。” 不过云翎仙子跟我拿上凝花蜜之后,却去的鹤鸣宫。 我望着远处云烟袅袅的鹤鸣宫不解地问,“不是二位上神过生辰吗。”怎么去了鹤鸣宫了。 这个仙子叹了口气,“瑶姬公主与二位殿下,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我发觉自己有些冒犯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仿佛凝沫师叔所有与师尊的事情,都会有瑶姬公主做联系。云翎仙子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大家都说你像公主,你也挺苦恼。” 我不好意思答应说是,“我的出现可能勾起很多大家对公主的回忆了。凝沫师叔每次见到我其实都挺不开心的,在他眼里我冒犯到公主了。” 仙子倒是笑了笑,“没有,公主留下来的都是美好的回忆。其实我看你出现了之后,凝沫殿下变得话多了起来呢。我以前是公主座下的仙使,每次见到你,恍惚也感觉公主还在身边。凝沫殿下见到你,定是欢喜的。” 怎么会欢喜,明明见到我就阴沉着脸,大概是记恨公主抛弃他了。整天阴沉着个脸,公主当然会离开他嘛。 师尊还没到,凝沫师叔便把我传唤到跟前,每次都是师尊带着我见他,他讲话也从不客气。今日独自面对他,他指不定怎么说话呢。 “听烨说,你今年12岁。”凝沫放下手中的木匣子,缓缓抬起头来,“可记得自己生辰。” “二月初五,我出生的时候屋外有喜鹊喳喳唱歌,所以我娘就给我起名叫安歌了。以前我叫向安歌,一入道门,不带姓氏,所以就都叫我安歌了。”我浅浅地笑着,一边留心师叔脸上的神色。还是板着个脸,漫不经心地瞅了我两眼,似乎在打量我,又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你喊我一声师叔,也是第一个喊我师叔的人,我送件见面礼给你……”师叔将木匣子给我递了过来。 我有些错愕,怀疑自己以前是不是对凝沫师叔有偏见了。打开匣子,是一只银镯,上面镶着好几颗蓝宝石,若是有阳光照在上面,定是璀璨夺目。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如此精美的首饰,真的很漂亮! “既是首饰,也是个法器,关键时刻可以打开结界保护你。”师叔末了不忘加了句煞风景的,“其他厉害的法器你也不会用,只能送你个防身用的了。” 你看,师叔就是嫌弃我啥也不会。“谢谢师叔~”我还是高兴得想要转圈圈,手镯实在漂亮,女孩子嘛,都喜欢漂亮的东西。 “笑得这么开心,还以为你凝沫师叔这个闷葫芦是不是转性了会讲笑话逗人开心了呢。”师尊乐呵呵从鎏金背上下来,递给师叔一个礼盒。师叔挑了挑眉,云翎仙子打开匣子,是一把上好的古琴。明显师叔不喜欢,眉头微蹙,不满意全写在了脸上。我为师尊有点打抱不平,差点想要把师叔送的手镯取下来还给他。师尊解释道,“瑶姬的琴弹的实在好,你闲来无事也别只练功喝酒,弹弹琴,修身养性,也不失为风月雅趣,压压你那身杀气。” 师尊太到位了,凝沫师叔威压逼人,成日板着个脸,睥睨万物,眼神冷酷带着杀气,一眼能吓哭是个小孩。实在是杀气腾腾,我看都不敢看他。 凝沫师叔眉头缓缓舒展开来,清冷淡漠的神色闪过几丝温柔,“唉,你就知道拿瑶姬来治我。” 师尊笑着坐在了师叔对面,我忙不迭把好酒敬上,恭敬地为二位倒上。“不拿瑶姬治你我可治不住你。” “老这一套,换点新花样……下次跟我比试,你赢了我就听你的。” “这可不能……我现在有徒弟了,输了脸上可挂不住。”说着师尊回头朝我笑了笑。 师叔放下酒盅,一脸黑线,“得,你小子也靠不住了。” 看着二位你一言我一语,把酒言欢,画面甚是温馨和谐。突然想起我在别处听到的关于师尊的传言——相传烨上神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与凝沫上神有点风月…… 我不禁抿紧了嘴,这么看起来,瑶姬公主若在,能保我师尊清誉,确实要好一些呢…… 佑灵仙子是天界一等一的美貌,初见佑灵仙子,毫不夸张地说,我恨不得把这个绝色的小仙子带回月隐岛。此刻美人抚琴助兴,远处是飘渺的云烟,仙鹤在雾霭之中若隐若现,此情此景,似梦似画。 师尊和师叔都喝了不少,闻着这香醇的酒气,我也有点馋。师尊可能是瞅见了我眼馋的窘态,给我倒了一小盅。 师叔拦住,“她年纪这么小,喝这么烈的酒,怕是要睡上个几天。” 师尊笑了笑,“无妨,几天而已。”师尊真的是太好了! 听师叔说酒烈,我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甘甜的酒水在喉间化开,尝起来清甜爽口,没有一丝辣味,下肚之后令人神清气爽,果然是仙人们喝的琼脂甘露!我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延年增寿了好几年。 师尊见我贪恋地把一整杯喝了下肚,忍俊不禁,“好喝吗安歌。” 我乖巧地点点头,扭头看师叔,他依旧面无表情,视线投至远方的鹤群,无限迷离。 师尊拉着我挨着他坐下,师叔斜睨我一眼,我有些如坐针毡。 “你还真是宠徒弟。” 师尊哈哈笑了笑,我见他老是针对师尊,气不过,忍不住朝师叔回嘴,“师尊的徒弟仅此一个。”不宠我宠谁。 师叔挑了挑眉,“那你很嚣张啊。” 哼!那当然了,我师尊可厉害了,我以能成为师尊的徒儿为荣…… 我嘿嘿笑着,像是入梦了似的,扭头看师尊的笑脸在眼前迷糊,伸手去摸,只感觉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就栽倒了…… 迷迷糊糊还听到师叔在嘲笑我,“你看看,你这师父当的,我就说小丫头不行……” 谁不行了,我是很棒的! 等我迷糊地醒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间典雅的屋内,推门走出去,佑灵仙子正在园内修剪花枝。见我醒来,朝我回眸一笑,娥眉凤眼,面若桃花顾盼生姿。一时间,满园花枝尽失颜色。我再一次感慨仙子的美貌。 “你可算醒了,二位殿下还在打赌你会睡几日来着。” 我憨笑一阵,“师叔说的没错,酒果然烈。” “第一次喝凝花蜜,我也这样。”佑灵仙子转过身去继续她手上的动作,“鹤鸣宫也只有二位殿下来的时候才生机勃勃,如今公主不在了,再怎么热闹,都觉得少了些什么。” “仙子,跟你打听个事~”我偷偷凑了过去,“我师尊他有什么爱好没有,生辰之日,我想送他点什么。” “烨殿下嘛~什么都不缺,若说实在需要什么,你想法帮他找个师娘。”仙子打趣道。 佑灵仙子这话点醒了我,那倒是,师尊什么都不缺,他也老大不小了,得想办法给他找个伴儿~不然别人老说他和凝沫殿下有什么…… 考量了很久,我发现一般人配不上师尊,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趁着回月隐岛之际,赶紧问师尊,“师尊,你喜欢什么样的仙子。” 师尊先是一愣,继而呵呵笑道,“安歌怎么突然这么问。” “师尊这么好,我在想什么样的人才配当师娘呀。” 师尊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我是上神,无繁衍后代之职。” “可是安歌觉得你一个人,太孤单了。”我想了想,“如果硬要找一个,大概只有瑶姬公主这类的角色才配得上您了。” 师尊轻笑,“傻丫头,你懂什么,配不配从来不是最重要的,喜欢不喜欢才是。瑶姬公主若不喜欢我,再相配也无用的。” 第66章 犯错受罚 师尊说,要用最短时间把我培养起来,他一定要让我成为“天才”少女。 于是月隐岛从此有了我来来往往的身影。冬来暑往,春来秋去,师傅恩威并施,我在他的教导下迅速成长。一眨眼,就是三年过去了,这一年考核,我终于以同年纪里的弟子里最出色的成绩为师尊长了脸。 师尊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肯定又要说那句,“还不够……” 我跟师尊说过,我想飞升成仙,脱去凡胎。我知道必然要经历许多痛苦,但我在人世间已无亲人。待我最亲的师尊,是位上神。我必须追上他的脚步,才能让这个“亲人”,不离我而去。 自师尊生辰之后,他再也没带我去过天界,我知道,师尊是认真地,要培养我。每每想到师尊的认真,再难熬的过程我都能坚持过去。 我是凡人,师尊是火神一族,修炼的火系术法非常厉害。欲跟师尊修习火系法术,我必须淬炼自己的身体。一个月有一半的时间我都得把“泡澡”提上安排,此澡非彼澡,我泡在师尊特制的药水里,不断提高身体的耐热程度。 这个过程相当痛苦,不到半个时辰我就几乎要昏过去。明明看上去没有热气,却几乎要把我的骨肉灼烧到融化。两个时辰到了,我支撑着身体爬出药水,终于瘫倒在地。我伸出手,看着烛光下手臂里每条经脉都在爆胀着,头疼欲裂,骨头似乎都已经泡成了一滩泥。这一次师尊加大了药剂,我真的像是要爆炸了。 “师尊……师尊……”我在昏迷之际痛苦地呼唤着。昏迷之际,一股清凉的灵力被注入体内,我拽紧了来人的衣袖,“师尊……” 醒来时,师尊正坐在案前翻看我这几日的笔记与记录,我飞奔下床,师尊徐徐转身,“感觉如何。” “谢谢师尊!我应该又进步了。”我咧嘴笑,运转周身灵力,不一会儿,指尖能如愿窜出些火苗来。“师尊师尊,我成功了!”这一个月没白熬。 师尊点点头,摸了摸我的小脑门,“不错,三年时间不靠符咒能召出明火,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但是,这个温度还太低,不够。”师尊说着给了我一颗丹药。 每次泡完澡,师尊都会给我一颗,培元固体。 我乖巧地点头,“还要继续泡澡吗。” 师尊笑了,“当然,你什么时候能召出熊熊火焰,就可以不用泡这么频繁啦。累吗?” 我摇摇头,“不累,我一点儿也不累。”我要脱去凡胎,要进阶仙身! 师尊给我一本册子,“你现在可以修习初级的火系法术了,但是你要记得,你毕竟是凡人,年纪尚小,修法术一定是会有很多瓶颈的。不可急功近利,否则恐走歪路,走火入魔。” 师尊不需要进食,但是也会像月隐岛大家伙儿一样一日三餐。我闲时爱跑去厨房帮忙,一是为了多接触火,练练对火的控制,二是想学点厨艺,不想师尊跟其他长老一样吃些普通的东西。 别的长老的弟子向来把我当怪物看,很多眼红我是师尊的弟子。一般的弟子要五年才可以把灵力周转自如,才能学法术,而我才三年时间就开始修炼法术了。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我常常自愿来厨房,那些轮班帮厨的师姐就会给我布置些活儿,特地把我跟灶台支开。我早早劈完柴,抱着柴火就钻到了灶台边,师姐瞅见了,虽不甚高兴,但是我做完了她布置的事情也不做声了。我的师傅是月隐岛举足轻重的人物,当年月隐岛是他一手扶持起来的,都得卖他面子。 “火大点儿,爆炒才香。”煮菜的大娘吩咐着,我听师姐示意,赶紧添柴火。没一会儿厨娘又道,“火再大点儿。”我也只管照做,再添了把火。 “可以了可以了……小……小火慢炖会儿。”师姐在旁边朝我摆摆手。 瞅着炉子里烧的正旺,火势一下子也下不来。我在指尖聚集灵力,尽全力试着去控制它。可能是我才开始学法术,对火的控制还不能信手拈来,炉子里的火苗不为所动。正当我准备收手时。这位师姐冷不防不耐烦将我推开,“菜要烧焦啦!你愣着干什么。”我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 师姐这一推不打紧,我还没有来得及把灵力全收好,一时间炉子里的熊熊火焰,随着我双手的挥舞,从炉子里飞了出来,落在师姐的衣服上、一旁的干柴上、窗户上、房梁上,门口挂的帘子上……呼啦啦地一下子就都燃着了! “安歌!你敢烧我!你给我等着!” “啊——着火啦,快救火啊……天呐,着啦,救命啊!快来人啊——” 一时间偌大个厨房乱成一锅粥,纷纷抱头鼠窜。师姐更是尖叫着在地上打滚,我已经以很快的速度扑上去给她灭火,还是把她头发烧得乱七八糟。等我们跑出厨房时,厨房已经被熊熊火焰团团围住了。里面还有尖叫的声音。 资历较长的师兄师姐,反应极快,开始布施法术,控制火势。我来不及多想,聚精会神凝聚灵力企图去控制火势。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感觉根本不能与之建立联系。 正当我深感无奈之时,突然一阵旋风过来,整座厨房就结起了霜,挂起了冰晶,火势瞬间被控制了。 熟悉的灵力…… “哇……这是哪个师兄吗,好厉害啊……” “这修炼了很久了……是哪位长老的弟子呀。” 众弟子皆目瞪口呆,不时发出赞叹的声音。 屋顶上出现一席玄色身影,再往上看,俊朗的面庞上那道冷冰冰的视线落在了我身上,我愣住了——是凝沫师叔! 师姐抱着烧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哭着控诉我。“安歌你看你干的好事!别人不敢说什么,今日你欺负到我头上来我也不怕你!” 弟子们纷纷侧目而视,看起了热闹。 “我……我没有欺负你!”我自知理亏,但是我真心没有要害师姐。 “你看我,都被烧成了这样,我怎么见人!你满意了是!”师姐一把将我推开,哭得稀里哗啦。 “你看,我就说毕竟是烨长老的弟子……不好相处。” “那可不,这才学法术就开始用来报私仇了……” “我看这依兰师姐平时也是个小心眼,今日安歌惹到她可算是倒了霉了……” “怕什么,烨长老的独苗苗弟子你还怕她吃亏。” 众人就这么私下议论开了,我兜着手,看着被烧得一塌糊涂的厨房心里愧疚。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灶炉里的火谁知道一下就被我挥出来了。 月隐岛有三个厨房开火,供众弟子平日的膳食。最大的厨房被烧了,这一天午饭有近一半的弟子就吃不上饭了,出了这么大事情,几乎是惹起了众怒。我被师姐及一众弟子拥着去了净澜殿,这些吃瓜群众迫不及待要看这一出好戏了。 “……当时厨娘催得紧,我赶紧让安歌熄点儿火,安歌杵在那儿好一会儿,我等不及,便想让她让让,谁知她突然就手一挥,从灶炉里挥出好多火种出来,厨房好多人,不仅落在我身上,还有好几个弟子、厨娘的身上都着了,门帘,旁边的柴堆也给点着了,一下子就烧得可大,众人都救不下来,要不是有人帮忙控制了,我们里面好多人都还来不及跑出来……我也不知道安歌是不是恨我,平日里我不准她靠近灶台,是怕她玩火,也不是不准她靠近,大家都忙起来的时候,还不是由着她来。安歌年纪小不懂事,平时出了事我当师姐的自愿担着。但今日她要做出烧人的事来,太狠毒了!” 师尊的视线缓缓落在我身上,他眉头微蹙,看起来不是很开心。明明是师姐明看着我灵力未收,就把我推到一边……我觉得委屈,想辩解,但是话说回来这也确实是我的失手。我鼻子一酸,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灵力未收完,师姐就推了我一把……然后厨房就着火了,我还来不及去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赶紧帮着灭火,救人……”我揉了揉湿润的眼眶,这才发现手上黑乎乎的,恐怕我脸上也脏乎乎了。 师姐哼了一声,“怎么,敢做不敢当了!你爹娘曾经是如何教你的!真是没教养!” 话音刚落,师姐就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扇倒在地。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本来在一侧窃窃私语的围观弟子也瞬间安静了。 凝沫师叔缓缓起身,气氛骤冷,冷眸里更是闪出逼人的寒气,“师者如父,安歌是孤儿,烨长老便是她的再生父亲。你是在骂谁?这一巴掌,我打得不过分。” 师姐自知冒犯了师尊,忙拜倒在地,“长老息怒,弟子口不择言,弟子知错。”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另一位师姐站了出来,“各位长老,眼下厨房失火事大,原因可以慢慢追究,犯错的弟子可以稍后再领罚,眼下最重要的是赶快解决弟子们用膳的问题。”各位长老齐刷刷侧目望向师尊,他的弟子无人敢动,也没有谁敢说什么。 一众弟子又窃窃私语起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师尊放下了茶杯,只轻轻一眼,让我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到事发当时,我一定不会想着用灵力去控制火势。“这么说,是你做的了?” 见我不做声,不反驳也不答应,师尊缓缓起身,“就事论事,修火系法术的弟子就只安歌一人。眼下确系非寻常失火,又有这么多人证,安歌,不管你是无心过失还是有意报复,你难辞其咎。虽未伤人性命,但也造成了一定过失。我按照门规条例,得罚你十戒鞭,清心湖面壁三个时辰,抄写门规五十遍。有无异议?”师尊给我的惩戒不算重,可这是师尊第一次罚我,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对我说话,我切身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过错了。我磕了磕头,眼泪在眶里打转,“弟子甘愿受罚。” 师姐似乎还想说话,我看凝沫师叔瞪了她一眼,师姐便也不敢再言语了。 当着众弟子的面,师尊命人罚了我十戒鞭,那师兄顾及师尊面子,用得很小的力气,抽在身上虽然疼,也不至于皮开肉绽。我咬着牙,本来就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儿就掉了下来。 倒不只是肉体疼,是因为,这是师尊要人打我,我心里疼。怪自己不争气,闯祸了,让师尊难堪了。 师尊会不会不要我了…… 遣散了一众弟子,师尊要跟众长老议事,命几位师姐带我去静心湖面壁思过。 静心湖位处瀑布下方,所谓面壁,是端坐于瀑布飞流直下的水流中,一边接受瀑布的洗刷,一边打坐思过。戒鞭抽过的火辣辣的伤口在寒凉的湖水中浸泡,早已感知不到疼痛。我坐一会儿,就会被瀑布的水流冲倒,反复几次,我体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几乎是咬着牙坐在那里。 来来往往的弟子们路过,小小地议论着,水声太大我也听不清。但我有一事心中清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周身灵力涌动,师姐不可能感受不到,她是不是故意要害我放火,这就难说了。 水花浇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半身泡在水里,头顶上是半山腰飞流直下而来的激荡水流。正值六月,静心湖的水却凉得刺骨,我不时地哆嗦着,不断告诉自己马上要结束了! 旁边看着我受罚的师兄报,“时辰已满,安歌,你可以出来了,希望不要再有下次了……” 我松了口气,立马就被瀑布的水流冲进了静心湖。挣扎地爬上岸,望着走远的师兄发呆——师尊没有来……他是不是真的生气了。我几乎不剩一丁点儿力气了,顾不得身上湿漉漉的,直瘫在地上,感觉天旋地转,身上冰凉凉的,心里也拔凉拔凉的。 身旁有灵力波动,我支起身子,看着昏暗的光线中向我走来的,是凝沫师叔。师尊呢?我的眼泪突然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是不是师尊不想要我了……” 凝沫师叔脸上历来淡漠寒凉,“怎么了,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惩罚也要娇滴滴地跟师父撒娇讨安慰吗。” 我把嘴里的呜咽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师叔言重了,安歌长大了,不是娇滴滴的小丫头。”这个师叔,尽会补刀子! 师叔冷哼一声,我突然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给拧住了后颈的衣襟,像小鸡仔似的被从水中被拧了出来。 我扑腾着手脚,着不了地,“师叔……” 第67章 万灵谱 师叔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往师尊居处走去,我就被悬浮地飘在空中,被他用灵力拧了回去。虽然刚才还很愤怒,但在空中挣扎着发泄了一会儿,我也就平静了。 “师叔,谢谢你,今天要不是你……火势恐怕更严重。师尊会更生气的。” “嗯。” “师叔,谢谢你今天大殿上打师姐的那一巴掌。” “嗯。” “师叔,是师尊要你来接我回去的吗?” “嗯,他很生气,要我教训你。” “师尊还说什么没有。他是不是讨厌我了。” “是的,他说这徒弟我不要了。” “……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师尊不要我,真的。他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别像爹娘一样,离我而去就好。说着我鼻子又泛酸了…… “哎呀……你今日也就烧了间厨房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徒弟要是这样丢我的老脸,我才不会气。”师叔头也不回地继续走,好像不是在跟我说话似的。果然他后面还有没说完的话,“我直接让她盖一间赔回来。” 我扑腾了几下,“师尊也这样说?” “你师尊忙着!他可没空搭理你!”师叔不回头我都能感受到他给了我一个大白眼。 我意识到师叔在故意吓我,不是师尊生气就好……我喜笑颜开,“师尊真好,我就知道师尊好。” 师叔又冷哼一声。 “师叔也好,师叔也超级无敌好!”我忙不迭拍马屁。 见我方才还蔫蔫地,哭卿卿的,现在就上赶着拍他马屁了。师叔回头给了我一个蔑视的眼神,“烨选徒弟的眼光,真不怎么样。” 应该是受师尊的嘱咐,凝沫师叔用灵力给我变了五十遍的手抄门规交差,我今晚不用抄了! 经过这么多次的接触,我对师叔刻薄无情又犀利的印象大有改观,师叔也是个很好的人,只是嘴上很讨厌。我突然也不那么怕他了…… 凝沫师叔要走,我忍不住喊住他,“师叔,我修了火系术法,是不是不能修水系术法的?” “怎么突然这么问。” “今日看你,觉得很厉害,火主攻,但防守薄弱,所以两种属性的我都想学,虽然二者相克,但是,此消彼长,若是可以,我也多……” “不可以……”师叔一盆冷水就给我泼过来,“不过,只要你的身体能调和两种不同的属性。这个需要天赋,很难,鲜少有人做到双修。你没这个天赋。” “如果我火系术法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可不可以跟你学。”我满脸期待。 师叔饶有兴趣地回头望了我一眼,不知道是嫌弃我还是鄙视我的表情,“不,可,以。” 唔……师叔又变讨厌了。 我坐在石阶上等师尊回来,可能确实事情不是我有心引发,但是这一次教训,让我真切感受到了,不能滥用灵力。 我抱着膝盖昏昏欲睡,灯笼里的蜡烛快要燃烧殆尽了。我望着远处的净澜殿,还是灯火通明。看起来是有很麻烦的事呢。 再抬头是璀璨的星空,我想起小时候总爱望着天上的星星,揣测有没有神仙,如果有神仙的话,祈求要保佑自己,一辈子可以平安喜乐。原来果真有神仙,只是,平安喜乐并不容易。不过眼下我已经很知足了,老天爷那么早就带走了我的父母,却给了我一个慈爱的师父,也让我足够平安,时常喜乐。 “想什么呢。”师尊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安歌还不去睡觉?” “师尊……”我情不自禁地飞奔过去,心里的委屈又涌上来了。 师尊的大手抚上我的脸,替我擦去脸上的污渍,“脸都花成这样了,黑一块白一块的,小花猫。” 我低顺了眉眼,“师尊,对不起,我给您丢脸了。” 师尊勾勾唇角,拍了拍我的头,“如何丢脸了。” “我滥用灵力,才导致厨房失火,以后安歌必定小心谨慎,不会再给您添麻烦了。” 师尊像是很意外的样子,看起来如师叔所说,他确实不曾把我闯的祸放在心上。“不丢脸,”师尊轻笑,“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大可放心地欺负回去。你是我的弟子,出什么事,有我顶着。” “也确实是我不好,师姐倒没有欺负我。”我小声嘀咕着,“师尊你也曾说过,不可滥用灵力,你身为神,如此践行,我一个小小的修者,更应该懂这个道理。” 师尊拉着我进屋,手一挥,屋里灯火通明,“灵力确实不可滥用,但是,为师希望你,也要有锋芒。修习不只是为了追寻道,也是为了变得强大,保护自己,守护想守护的东西。比起你被人欺负,我倒宁愿你给我惹祸。” 师尊讲得我有些鼻子泛酸。 “今日不想罚你,但是,你身在月隐岛,师尊身为长老,得以身作则。师尊知道你纯良,不会随意欺负别人,但日后如果有谁欺负你,你放心地回击,师尊站在你身后给你撑腰呢。” “师尊,你真好!”今日心里积压的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我哽咽着,扑进了师尊怀里。我何其幸运,能遇到师尊,成为他的徒儿。 “为师要离开一段时间,要去办一件重要的差事,”师尊严肃起来,“可能要离开一两年,甚至更久,这段时间,只能靠你自己了。” “我可以跟你去吗,师尊。” 师尊摇摇头,“你不能去,很危险。天界出了些事情,不太好。”说着师尊给了我一本古籍,还有一支发钗,“这本符咒比你以前学的都要难很多,放眼凡间,几乎无人会用,你潜心钻研定有不少收获。这支花钗,上面镶嵌了天界赤炎宫的至阳琥珀,是件灵器,于你修习法术有益,这些就当师尊留给你的生辰礼物,师尊要离开很久,希望为师回来,再见安歌时,小丫头又会带给我不少惊喜的。” 我轻抚古籍上《万灵谱》三个字,开心地点点头,“师尊放心,安歌不会让你失望的!师尊,你也注意保护自己。” 师尊轻笑,摸了摸我的小脑袋,“等我回来,安歌要长成大姑娘了,可别再这样动不动就扑进师父怀里哭鼻子了。” 我抱师尊的手更紧了几分,“嗯!安歌谨记师尊教诲。” 一眨眼师尊就离开了三年,虽然师尊不在,但是各位长老们格外关照我。我也没有懈怠,比之前更加努力,每门功课都做到了最完美。但是师尊不在,我的法术修习一直进步很慢,没办法,没有师尊,法术的修习是没办法光靠自己钻研的。 马上就又要到三年一度的考核,我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不管是修习的理论课,还是草药鉴别课,或者是灵力运用课,我已经比许多师兄师姐要厉害。报名现场,不少人见我报名中级比试场,纷纷投来不可思议的目光,那都是修习至少十年的弟子才敢涉足的比试场。 因为师尊要我住在他住的隐思居的偏房,所以生活中除了上课我几乎不会与各个弟子们相处,我也没什么朋友。大多数人都比较忌惮我,因为我是烨长老的唯一的弟子,烨长老是天界得道高人。也因此不少人会嫉妒我,说话总是不太好听。 这日我从后山练完剑,准备回去休息,忽闻昏暗的竹林中有啜泣声,我偷偷凑了过去。见几位女弟子围着一女弟子动手动脚的。 “你竟然告诉师父!你怕不怕我把你头拧下来!”一高个子弟子说,“不就借你的钗子带嘛,这么小气!” “小丫头,你刚上山时没有人告诉过你,要尊老爱幼嘛,师姐们面前你也敢造次。不愧是山沟沟里来的,没气度。”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师姐求求你了……” 我听见了一记清脆的耳光,黑暗中地上的弟子不敌几位高大师姐的拳脚。 “好啊你,今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服气了,我最后问一遍,你拿不拿出来。” 我捏紧了拳头,这群女人欺人太甚,遗物也不放过!我来不及想会得罪什么人,联想到自己丧母的经历,只觉怒火冲天。我一脚踢开了中间的师姐,亮出了剑,直指揪着小丫头头发的弟子。 “趁着天黑干坏事,不太磊落啊。” “你是谁?!安歌!”我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次被我烧了头发的依兰师姐,果然坏女人就是坏女人! 我轻轻扶起地上的小丫头,不客气道,“你们刚刚说的我可都听到了,等我师尊回来,你们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你听到什么了!我们又没做什么,小师妹不会做人,我们当师姐的,教教她规矩而已。别以为只有你有师父!” “怎么?现在咱们的师父都没在身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想打架是吗。”我扬起手,凝聚灵力,掌心燃起了一团灵火,“现在我对灵力的掌控,比三年前好太多了。你想试试吗!” 师姐也纷纷在掌心凝聚起了灵力,与我结梁子的师姐名叫依兰,她轻蔑道,“别以为月隐岛只有你修法术,水对火天生就有压制。上次你烧毁我头发,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被欺辱的小师妹见我二人剑拔弩张,忙不迭劝导,“好师姐们,你们可别打起来,弟子们私下不能用灵力斗殴的。” 我气不过,“她们欺负你难道就不是斗殴吗。” 依兰师姐黑着脸率先收手,冷嘲热讽道,“说得也对,跟烨长老的弟子动手,吃亏的只能是我们这些无名小卒。上次把厨房点了都只是受一些小惩小戒,换作我们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了。今日我就放你一马,安歌,我们走着瞧。” 说着,师姐便带着其他几个弟子走开了,我收起剑,看着一侧怯怯的小师妹,怒其不争。“她们今日能这样欺负你,他日就能骑在你头上把你当奴隶使,你若不反抗,没谁救得了你。小师妹,师姐能帮你这一次,可保不准她们日后变本加厉。你好自为之。” 小师妹欠身微福,“师妹受教了。”也不知她是真的懂了,还是如何,我也帮不了她。 自这以后,依兰师姐总想法给我使绊子,要么就是课上我交的作业被墨水侵染,被长老要求重做;私下里也多了许多关于我的难听的传闻,说我修行前是个叫花子,爱偷东西。还说我趋炎附势,不跟弟子们来往,只和长老们打交道……什么样的传闻都有。这些我都无所谓,修行,需要清心寡欲。 可最令人气愤的,是师尊给我的《万灵谱》不见了——许是见我宝贝它,放在枕头底下,成日翻阅,她们就趁我不在把它偷走了! 我跑去质问依兰师姐,她自然否认,还说我想诬赖她。我气急败坏,不禁一把掐住了她,“这是师尊留给我的功课,是师尊的珍藏书卷,他回来若知道不见了,用追踪术一查就知道哪些人碰过它。你等着被扒皮。” 我这一激动,依兰师姐便不依不挠联合起她身边的小喽啰说我欺负她。渐渐的,我便成了月隐岛最嚣张跋扈的女弟子。脾气暴躁,盛气凌人,动不动就动手动脚,惹不起! 我一路过关斩将,从笔试杀到比试,偷书人派人来给我送小纸条,如果我在比试场上不还手,就告诉我《万灵谱》的下落。弄这么神秘,搞得我不知道是谁干的好事似的。 我自然不理,从初赛杀到复赛,谁知不巧,复赛的比试抽签正好对上了依兰师姐。冤家路窄,我要一定要打败她! 师姐修水系术法,从属性上来说,水火二者确实相克,只靠蛮力拼是不行的,我得想办法把控局势。 师姐一见我便满身杀气,铜锣一响,立马就催动周身灵力,比试场就在悬崖边上,听着海浪拍着石壁的声音,我感觉到师姐的愤怒亦有滔天之势。忙不迭躲过了师姐的一连串攻击,毕竟是师姐,对灵力的掌控还是要比我强。我不断躲避着攻击,落地之处,不断留下火种。见迟迟打不中我,师姐的出招有些冲动起来。我依旧只躲不攻。 说实话,法攻我不占优势,因为师尊不在身边,我法术修习进步得很慢,只敢不断夯实原来的基础。我花了大把时间在研究师尊留给我的法阵符图上面,我牢记师尊那句,“凡胎本弱,善假于力,借力打力,四两拨千斤。” 第68章 冲突的后果 惊险躲过师姐的一记强有力攻击,我站稳脚跟,双手变换着手势,催动周身灵力。煞时,地上的火种不灭反燃,连接成线,渐渐现出一个符咒图文,师姐这才意识到我干了些什么。她企图飞身至半空中,逃出我布的法阵,但是有些迟了,我凝结灵力,催动法阵。师姐立马从空中跌落了下来。 她使不上力气,吼道,“安歌,你在干什么!我使不上力气了,你……你这个小贱人用的什么邪术!” “师姐,我最后再问一次,《万灵谱》是不是你拿的。” “不管是谁拿的,最好把它毁掉!” 师姐彻底激怒了我,我结的是封印法阵,耗能巨大,如果我只是要取胜,目前状况我已经压制住了她,我已经赢了,但是,她要毁掉《万灵谱》!这是不能饶恕的!就算我透支累倒,甚至损耗元神,我也要封印了她的灵体,至少,在师尊回来之前,我要让她不能为非作歹! “安歌!住手!”座上的庄周长老大声呵止我,他是依兰师姐的师父。大概他看出来我结的是什么阵了。 耳畔只有飒飒的风声和汹涌的海浪声,庄周长老那声严厉的制止未入我耳。我其实已经赢了,台下有不少弟子在感慨,我竟然能打赢已修炼近二十年的依兰师姐,纷纷议论到底是我厉害,还是依兰师姐懈怠修炼了。 我不能停下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师姐平日对我不客气,小打小闹那就算了,她拿走我的《万灵谱》我也忍了,但她非但不还,还要扬言毁了它!那好,我就该好好地教训她一次,她不该毁坏师尊留给我的东西! 师尊说过,修习就是为了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不能欺负别人,但绝不许别人欺负我! 师姐的能力在我之上,好在没有差得太大,我拼上全部灵力,也能封印住她。我周身真气涌动,碎发飞扬,台下的弟子们开始发出阵阵惊呼。 “天呐!安歌师姐来真的!她看起来好厉害啊——” “这个安歌不会是要下杀手,好可怕啊!” “不是不许伤人性命嘛,明明已经打败了依兰师姐为何还要催动全身灵力。” “我就说安歌这个丫头不是个善茬!疯了疯了,太刺激了!” 黎月长老喊我,“安歌!停下来,你已经赢了!不要冲动!” 黎月长老倾慕师尊,所以平时对我最好,有什么好吃的也会赏给我。我有过片刻犹豫,但迅速回过神来。 不行,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依兰双眼满是杀气,冲我喊道,“贱人!你要干什么!你已经赢了,你还要干什么!你难道想杀了我?你敢杀我?” 我变换着手势,准备完成最后一步。我要封印依兰的灵体。修仙之人第一步是修体,修成了灵体,结了金丹才能不断修习法术。我封了她的灵体,就等于断了她的修行之路,我只学了如何结,不会解,我师尊一日不回,她便一日不能修炼——这是对她的惩罚,谁叫她要毁师尊送给我的《万灵谱》! 庄周长老看我不听不闻,怕闹出人命,便飞身过来阻止我,我正在周转灵力,近我身有危险,长老施法想打断我结印,法术尚未近我身,师叔送我的手镯便突然张起结界,把庄周长老的法术弹了回去,直把月隐岛最北边的大钟打碎了。于此同时,我也用尽全力结好了我的封印,光晕褪去,风和海浪似乎也静了下来,师姐昏了过去。我也觉得天旋地转,支撑不住了。 我倒在比试场上,意识渐渐游离。 我听好几位长老和台下不少弟子冲了上来…… “依兰师姐不会是死了……” “安歌……她刚刚竟然挡住了庄周长老的攻击诶!” “天呐,我还以为安歌把依兰师姐杀了!” “安歌刚刚做了什么……我怎么看不懂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住处了,只觉得身体虚得慌,挪不动半点儿。突然就很想师尊,如果他在,没有人敢偷我的《万灵谱》……其实我也很弱,封印术只是《万灵谱》中比较简单的法术,虽然我成功了,但其实我是吃不消的,所以现在透支的厉害,得养个几天才能正常行动。算是损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也由此看出,师尊给的《万灵谱》是本多么厉害的书,我竟然把它弄丢了!我真没用! 再一睁眼,看到的是那晚那个被欺负的小师妹。 “安歌师姐,你醒了……”她脸上难掩喜悦,“你今日特别厉害,大家都说你是个天才少女!” 我牵强地勾了勾唇角,什么天才,天才才不会像我这样,现在这么狼狈。 “师姐,喝水。”小师妹给我端来茶水,送到水边喂我喝下去。隐思居只有我和师尊两个人,平时都是我在打点,现在看来,如果我有个师妹,好像也是个不错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蝴蝶,叫我蝴蝶。我是十三岁来的月隐岛,今年十五岁了。”蝴蝶小师妹眨着大眼睛,纯天然无公害的眼神望着我。难怪被依兰欺负,这种新来的小白兔,可不是最好欺负了嘛。 “你带我回来的?”我挣扎着下床,觉得浑身无力。 “黎月长老带你回来的,见我跟着来了,叫我帮忙照看你。等你醒了,要传唤你去净澜殿。” “走,去净澜殿!”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依兰还在昏迷,庄周长老看情况去了。黎月长老一手扶额,作发愁状。另一位最无欲无求的惠风长老捋着白胡须上下打量我。 “你说你何必呢,这种事情,你告诉我,肯定给你主持公道嘛。现在闹成这个样子。”黎月长老一边紧蹙着眉头,一边用指头敲着桌边,“依兰是庄周长老的故人所托遗孤,向来很看重这个弟子的,这个你是知道的,你这样,我们都不好帮你说话啊。上次你把她头发烧了,烨长老亲自做主罚你了,庄周长老才没说什么,但也很不高兴的。今日你把依兰灵体封印了,你师尊不在,我们都没辙的话,你这不是给庄周长老难堪了嘛。” “所有过错,安歌一人承担。安歌只想找到师尊留给我的古籍,这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依兰师姐一日不拿出来,这事一日没完。” 黎月长老轻叹,“你可真是个拼命三娘。为了本古籍,命都不要了?” “师尊交给我的东西,我必须完完整整地保留到他回来。” 惠风长老哈哈哈笑了,“我们烨长老还真是独具慧眼,我也看这个安歌小丫头,是个不错的小姑娘!敢做敢当,敢拼敢做!” 庄周长老气呼呼冲进来,看来他果然是没有解开我的封印。长老拍着桌子,脸色铁青,“烨长老给你这种东西练,也不怕把你路子带歪,走火入魔。你现在扎扎实实打好基础才是最重要的。还有,我问了一圈,都说依兰没有拿你的书。她现在还昏迷着,等她醒了,我再问,看到底是谁拿了!等书找了回来,我帮你保存着,等你师尊回来我亲自交给他。这下你可满意?” 我急了,“就是依兰师姐拿了,她还说要毁了它!” 庄周长老觉得头疼,“等她醒来我立马好好问问,一定给你个交代。”说着,长老话锋一转,“一码归一码,书的事我给你做主,但是你今日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你身为烨长老的弟子,你在残害同门手足你知不知道。恃强凌弱,你是在借烨长老的势针对我的人不成?” 我低顺了眉眼,“庄长老严重了。弟子从不自恃何人的弟子而自觉高人一等。我历来勤勤恳恳,本本分分。这次着实是依兰师姐做的过火了,我忍无可忍。” “什么不算,上次纵火已经给了你教训了,今日还要不听长老们劝阻,冒着生命危险结下封印。这次说什么都不能纵容你,你师尊若在这里,我也敢这样说。”庄周长老摆摆手,“你去领罚三十戒鞭,静心湖面壁三个时辰,我还要出榜通报批评你的作为。” 我朝长老磕头,“只要帮我找回《万灵谱》,安歌领罚……” 一路上见了我的人都不禁侧目张望,听说,现在月隐岛都知道我安歌是个不怕死的丫头,依兰得罪了我,就差点把她整死了。 于是这次给抽戒鞭的师兄下手更轻了,许是怕我哪天计较,跟他也玩命。从静心湖里出来,我已是没有一点力气了。蝴蝶扶我上岸给我披上外衫,扶我回隐思居。回去的路上,我说我想去断崖吹吹风,没想到却在这遇上了哭着来找我算账的依兰。见了我,她扑上来就是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地。蝴蝶拦在我面前,被依兰身边另一个师姐推倒在地。 依兰指着我鼻子哭着骂道,“我告诉你,我依兰也是个不怕死的,你如今这样害我,我也要跟你拼命。” 我虚弱得紧,用了好大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你不还我书,这是你自找的。是谁先欺负谁呢。” 依兰气得发抖,“我没拿!你说我拿了你的宝贝书,有什么证据!” “只有你们见过我在看那本书,素日里我们就不和,除了你们还有谁!”我竭力保持自己的冷静。 “你没有证据,这也太扯了,素日我们关系确实不好,但也不会拿东西不还啊。依兰都说没有拿了,我们也都可以作证!你把她害得还不惨吗,无人能解你的封印,她现在……” 依兰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哭得凶狠,“我现在就是废人一个,你自己没有师傅带,就要耽误别人修炼!你好恶毒!你的书被人偷了,可真是活该!报应!最好是再也找不到了!” 本来见她信誓旦旦,我都要开始怀疑是不是其中真是有何误会了。听她诅咒《万灵谱》再也找不见,我脸色蓦地一沉,“你有胆再说一遍!” 海风呼啸,月色昏暗,我的眼神也狠极了。依兰似乎被我吓到了,毕竟我跟她玩命干了一次,她大概还是心有余悸的。 大概怕我们又打起来,蝴蝶拦在我们中间,“好了好了,各位师姐,都是月隐岛的弟子,莫伤了和气。” 一位师姐冷嘲热讽起来,“呦,蝴蝶啊,现在开始抱安歌大腿了是吗,你别作出那副可怜的样子,你以为自己很天真善良吗。” 我把蝴蝶拉到身后,“我跟依兰的事,不要扯上其他人。” 蝴蝶又站了出来护在我身前,“各位师姐,不早了,早点休息。” “看你就烦,你给我一边去!”依兰没好气一把推开了她,谁知这一推,蝴蝶一个趔趄,踢到了一块大石头,整个人便又失重扑了出去,扑向了身后的悬崖…… “蝴蝶!——” 我来不及反应,赶紧扑了过去,混乱中只抓住了蝴蝶的腰带,慌乱中我也被蝴蝶一步步往下带。依兰等人吓一大跳,傻愣愣在一旁。 “快!快来帮忙,我要坚持不住了……” 见我咬牙坚持下蝴蝶没掉下去,依兰一行人这才愣愣地过来帮忙搭了把手,可是晚了一步,蝴蝶的腰带应声断裂,差点连我也跟着一起翻下悬崖,依兰三人惊呼着更是抓紧了我的脚腕。 “蝴蝶——” 依兰身侧的师姐吓得有些发懵,“蝴蝶掉下去了?会不会……死了?” 依兰的双手不住地颤抖,我看着身下的万丈深渊,黑暗中蝴蝶被翻滚的浪花吞没,我也懵了。 “安歌,对不起……”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依兰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突然就感觉脚上的力道已松开,我正飞速下降,根本不受控制。 依兰要我也死?这样,她推蝴蝶的事,就不会败露了! 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慌乱中我不断凝结周身灵力,可是我很虚弱,不管我怎么使劲,都难以催发灵力…… 完了…… 我心想。 第69章 魔界嵘衡 我闭上眼睛,硬着头皮等待着落地那一重击。 曾经,我感慨断崖处风景的壮丽,没想到,今日我竟在此丧命!我不想死……命该如此吗?我不禁握上了师叔送我的精美手镯,今日它替我挡了庄周长老的一击,现在还会救我吗…… 我被寒凉的海水吞没,一个浪打来,我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不知被抛向了哪里,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渺小…… 意识一片空白,混沌之中我似乎又醒了过来,身处一片黑暗,我跟着路人一起朝一处光亮跑去,路边满是鲜艳的花,热烈似火,闻起来有些令人眩晕。一个书生模样的哥哥告诉我,“这花是曼珠沙华。”我仔细打量他一番,看他脸色差得有些吓人,他又说,“你跟我一样,也是淹死的……额头上还血淋淋的,被人砸死然后投尸河中吗?” 我愣住了,张望四周,发现我身边都是死人,我已成为了鬼魂……我死了?! 哥哥安抚我道,“你比我可怜一些,我是自杀的,众生皆苦,死才是解脱,姑娘,没什么不好。咱们一起上路……” 我看着自己一席素衣,手腕上也空无一物,师叔送的镯子已不在身上了……我还是不敢相信,我已经死了。 月光如水,悠扬空灵的笛声似乎有魔力,闻此曲,不禁脚下踽踽,向它而行。我苦笑,我付出了这么多努力,终究还是个渺小的凡人,逃不过生死轮回。 我想起蝴蝶,张望着,希望能看到她,又希望她不在这里。书生哥哥见状笑了,“姑娘,别看了,招魂笛一响,游魂都已被牵引到了人界的边境,地府,这里已经没有你熟悉的人与事了。” 抬头是近在咫尺的满月,我还只在天界见过这么大的月亮,脚下是无边的花海,如此瑰丽,却引我心中复杂。鼻子一酸,两行清泪便淌了下来。我舍不得师尊,都没有好好跟师尊告别呢……师尊给我的古籍和花钗我也没有带在身上…… 突然,天边一声巨响,继而冒出了黑烟,笛声戛然而止。这一停不得了,众鬼魂像是摆脱了桎梏,开始四处逃窜,混乱不堪。我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书生哥哥轻呼,“呀!你若还想活,可以考虑逃跑了。” “这是怎么了?” “看起来出了什么乱子,有空子可钻。” 我朝花海尽头的明月望去,隐约瞅见一个黑影,从远处飞了过来,看起来和我们不一样。我第一反应便是,我要跟着他!可能是因为我已成为了鬼魂,我只轻轻一跳,便双脚离地,身轻如燕,飞了起来。我跟上那道黑影,紧追不舍,不知跑到了哪里,这里龙鱼混杂,宛若人间街市,有纯净仙气的仙子,也有妖怪,鬼魂,还有活的凡人!关键是这里还一片和谐。 突然有人攀上我的肩膀,我来不及呼喊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我鼓着眼珠子,瞪着眼前的黑面具男人,他高我整整一个头,面具阴森恐怖,我怯怯地瞅着面具上的猩红眼睛,心跳加速。 “你跟着我干什么?”男子的声音沙哑,雌雄莫辨。 我发不出声音只得摇头摆手,示意我没有恶意。 “你是个凡人鬼魂,我是个妖怪,胆子真大啊,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去魔界吗。” 我不停地摇头,摆手,告诉他不要乱来。 他冷哼一声,抓起我的手腕跑进了一家茶楼。“看你死相挺惨,是被人杀害,想不想重生复仇?我们做一个交易如何,我现在遇到点麻烦,需要你扮演我的侍女,助我脱身,事成之后我送你回人界怎么样……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说着他手一挥,给我改头换面了一番,穿上了一席红色纱裙,裙摆边坠满了铜铃,可是相当暴露! 我要气死了了,他把我喉咙用法术封住了,我怎么说话! 你说!我怎么拒绝! “你只要乖乖配合我就行,我是鬼魅族的三公子均肃,你是我的侍女,你我从未离开这里……”说着这个妖怪摘下了面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魔界人,这个妖怪虽然没有礼貌,而且一直在强人所难,但是,长相却尤其妖魅,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白了我一眼,“现在你出去帮我端一份好酒好菜来……我可告诉你,你若是跑了,就等着被我带去魔界生生世世当奴隶……我们是合作,不是我在求你。”说着他解开了给我禁言的法术。 我忍住了一肚子的好奇,赶紧小碎步跑出去给他拿酒。只要能回人界,有什么不能做的呢。我还要找依兰报仇!我还要帮蝴蝶报仇! 果然来了很多士兵模样的人,像是在找什么,我偷偷打听了一下,有个大娘告诉我,有个戴面具的人闯入了天界西丘之境捣乱,偷走了什么东西。 我心中明了,不就是那个混蛋嘛。 我忍了忍,算了,只要我能回人界,我就助纣为虐一次。命都没有了,讲什么良心! 我把酒给他放在了桌上,瞅他正在打坐,没好气地问,“我听说了,你是不是偷什么东西了!”虽然师尊说过,就算大家看不起魔界的人,几乎见之必诛的地步,但是魔界也不都是坏人,要我保持清醒的头脑。但眼前这个人,可能就是坏人! “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吗?” “你们魔界的人真令人……”收到他恶意的眼神,我把要脱口而出的“讨厌”二字咽了下去。 门口传来急促的叩门声,我不禁一阵警觉。这个叫均肃的妖怪竟然一把将我拉了过去,毫不留情一把撕开了我的衣襟。我扬手要打他,被他一把扣住了手腕。 “听着,我不伤害你,但你不要露出马脚来。” 说着,他把满受惊吓的我丢到床上,抓着桌上的酒就是一顿猛灌,一边解开自己湿漉漉衣襟一边伸手开门。果然见到我二人衣衫不整,门口的士兵一阵尴尬。对我与均肃好一阵盘问之后,一行人进来一阵搜查,搜寻无果,总算是退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看那个叫均肃的妖怪似乎也松了口气。我忍不住说教,“你看,如果没有做亏心事的话,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不是吗。” 均肃一边整理衣襟,一边回头瞪了我一眼, “你倒是说说,什么叫做亏心事。” 我一时语塞,“天魔两界向来不合,你偷人家东西,不太好。” “问心无愧,取之有道。何为偷?” “魔界的人也需要天界的东西吗。”我怎么记得师尊说过,魔界与天界的属性相冲,只会相互有害。 “性命攸关的事,除了天界的灵珠,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突然有些理解均肃,幼时看见被瘟疫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父母,心里也是这种想法呢,只要能救爹娘的命,自己的性命什么的,不重要了。 我语气略微缓和了些,“你拿天界的灵珠,能救吗?”我没听说过灵珠,若是重要的物什,师尊都跟我说过,这个灵珠,怕也不是什么非常厉害的宝物。 均肃面无表情,“当然,不然我也不会冒性命危险去偷了。” “帮你过了搜查,那现在你是不是应该送我回去了。”我始终记得自己的目的。 离开地府的路上,不断有人来盘问我二人的身份,我重生心切,一路与均肃完美配合。均肃也如约把我送到月隐岛,不过他很是震惊,我竟然是月隐岛的弟子。 “你是月隐岛弟子,竟不过问我拿灵珠一事。”不过我觉得均肃可能更想问我为什么要帮他脱身一些。 “各有难处,何必难堪。如果我早说出来,你也不会帮我。倒不如各自让一步,何乐而不为。” 均肃笑,“看你不过十来岁,倒是老成。” “我还听师尊说,西丘的鲛珠与缠草是起死回生的妙物,如果实在需要,你想办法正当求取,别用偷的了。我师尊也说过,万物皆有灵,天魔两界的生灵没有哪一方是该死哪一方是该活的。我想,若是真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天界还是会通融的。”我见这个魔界的妖怪不是坏人,不禁多说了几句。 “你师尊,倒是个圣人。” 那是,我师尊是天底下最好的神仙。 问题来了,我找不到我的尸体,所以根本就没办法回魂。听了我的描述,均肃推断,也许尸沉海底,也许抛尸海岸了。要是运气不好,被鱼蚕食了,我就只能做个孤魂野鬼了。 在崖边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我的尸体,望着无垠的海岸,茫茫海浪,从何寻起?我有些泄气。 “要不,你跟我回魔界。”均肃望着微微泛白的天色,考虑良久,悠悠开口,“现在你是一个孤魂野鬼,在人间会被鬼差抓回地府的。且你灵力低微,在地府别人也会欺负你。看来太阳出来之前如果还找不到,你最好跟我走了。你毕竟帮了我,我不好丢下你不管。” 本欲回到岛上求助,望了一圈,发现大家还在睡梦中,没有任何关于我和蝴蝶失踪的消息,也没有任何人出来寻我们。想来依兰等人隐瞒了此事,她们害死了两个人,如何安心? “七天之内,你的魂魄会逐渐消散,如果你想重生,最好现在就跟我走,保住你的魂。日后借助其他手段可以想办法重生。”均肃看起来不是开玩笑。 我本想求均肃带我去找师尊或者师叔,考虑到他是魔界之人,我也只得作罢。于是乎我心中一狠,跟均肃回魔界。我先保住我的魂,相信只要师尊回来发现我不在了,他一定会来找我的。 师尊一定会替我主持公道! 我曾以为魔界定是炼狱般的景象,正如我以为魔界之人都是那些可憎的妖怪似的,都是极其丑陋凶恶的。今日被两次打脸,魔界之人也有均肃这般皮相尚佳的,魔界的景色也有尤其壮丽雄伟的。听均肃介绍,魔界的母亲河“皖海”横穿整个魔界,与地府的忘川河相接。沿岸灯火通明,地上,空中,水上,水泄不通,又井然有序。繁华世界,在灯火的映衬下显得烟火味十足。 见众人纷纷给他行拜礼,我意识到均肃确实是个有身份的人,同我的师尊一样。而且他也不叫均肃,众人称它嵘衡殿下。 “你骗我。”我偷偷拽他的袖子,“你不是叫均肃吗?” 嵘衡笑而不语,“谁行走江湖还没用过假名了。话说你不也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不告诉你!”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殿下,魔帝得知殿下归来,唤殿下前去……” 我感觉到窒息,魔帝…… 天呐,这个“均肃”不是鬼魅族的公子吗……怎么成了魔帝的小殿下了。 嵘衡回头朝我龇牙,朝手下吩咐道,“这是我从地府捡回来的女鬼,你安排一下,以后她就在我宫里服侍我了。” 我的天!天地可鉴,我从没说我要做他的侍从! 师尊说的没错,很多魔界之人阴险狡诈,腹黑蛮横!我会不会上了贼船,以后再无脱身之日了…… 见我哭丧个脸,给我带路的魔侍宽慰我,“跟了殿下没什么不好,嵘衡殿下脾气秉性都是三个殿下里最好的,虽然没有什么野心,但是跟了他荣华富贵啥都有。” 我汗颜,“您怕是误会了。” “嵘衡殿下尚未娶妻呢,努力一下,你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丫头,你莫傻,这种机会旁人都想不来,你在殿下身边尽心服侍,日后若辉煌了,可别忘记了我……” 我感觉我把自己狠狠地坑了一把。 嵘衡一回来,便吩咐要沐浴,还要安排我去服侍……他宫里上上下下不少侍从,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那么多人,偏偏安排我去!不害臊! 我骂骂咧咧地给他端衣服去汤池,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他把随行的男侍皆遣走了,留下我在一边听候。我忘不了男侍最后的意味深长的表情,心里五味杂陈。 第70章 死而复生 “小冤魂……” 见到我来了,嵘衡乐呵呵朝我游过来,看他赤露上身,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我臊得满脸通红,转过身去。 师尊说过,非礼勿视,冒犯…… “你们魔界的人真是可恶,一不留神就被你坑了。”我嘟囔着,“被你骗过来成了婢女还不够,还要伺候你洗澡,你太过分了!你就这么报答我的恩情?” “你想什么呢。你就端着衣服侯在这里,什么叫伺候我洗澡,脑子里装的些什么呀。” 我气得吐血,他倒是纯真无邪的样子,“行,你单纯,那你干嘛独独把我留在这里,我是姑娘家,男女有别知不知道。你让别人如何看我。” “就当你的报答了咯,我可是派人找你的尸体去了。” 我汗颜,就这? “你也下来泡一泡,这份殊荣可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喂!”我转身怒目而视,“这过分了!”难不成还要我给他搓背! 嵘衡倒像是寻到一个有趣的玩物似的,见我生气反而很开心,“你想什么呢,这是灵池,用来疗伤的,你现在是孤魂野鬼是魂魄状态,如果能泡在里面,能修复你今日奔波的耗损。” 听着是好心,我将信将疑,他在里头我是断没有进入的念头。 见我没什么反应,嵘衡继续道,“不泡那也没事,你到时候喝灵池的水也能有这样的功效……” 呕……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算嵘衡厉害,我犹豫好一会儿还是跳进了池里,水不深刚好没过我胸口。一偏头,刚好对上嵘衡的笑眼,我有些害羞……这样泡在一起,就算池子大,也总觉得怪怪的。 我始终靠在石阶这侧,万一嵘衡有什么不轨的想法,我立马就爬上去。再看他,他倒是玩得开心,在水里一会儿趴着一会儿仰着的,全然不顾我在这里,还睡起了大觉。 我看他的行为和模样,年纪应该是比师尊小许多的,模样长得倒不赖,哪怕我见惯了师尊师叔那样的盛世美颜,再见他也不觉得逊色,他额间有妖冶的图腾,像一团火焰。我忍不住想,他也是修火系术法吗? 嵘衡应该没有骗我,我泡了好一会儿,觉得身上力气恢复不少,感觉又能多活一段时间了。 我利索地爬上石阶,还没站住,突然就被人抓住了脚腕。我一回头,便看见嵘衡扣住了我的脚踝,一把将我拉下了水。我当然会反抗,手脚并用,翻起好大的水花,他脱我如水,在水下捂住我的口鼻不许说话,却悄悄附在我耳侧道,“有人一直在监视我……你乖一些,我不会伤害你……” 我瞪着他,看他严肃的神情,只得逐渐安静下来。 我可能习惯了他的冒犯,他搂着我上岸,我也欣然接受了。我咬牙道,“你三番五次轻薄我,你必须要对我负责。” 嵘衡勾了勾唇角,猩红的眸子盛上笑意,“好啊。” “你必须尽快帮我找到尸体,帮我重生!” 嵘衡压低声音,凑近我,“那你这段时间好好配合我,我需要你帮忙……” 我犹豫了一下,生怕他又坑我。 可能是知道我在顾虑,嵘衡正经起来,低头在我耳边悄声道,“有人要害我和我母后,我带你回来也是有私心的,我身边不少眼线,你是我信赖的人,有的事需要你帮我。” 我趾高气扬起来,他老坑我,那看来我可以找机会敲诈他一笔。 我才刚来嵘衡身边,嵘衡去哪儿都着带着我,红极一时,他宫里谁人不知我向安姑娘,嵘衡身边的人见了我都毕恭毕敬。很快一天过去了,没听嵘衡说起任何关于我尸体的下落,我倒是帮他做了一件又一件的差事。给他的母后熬汤药,送汤药,贴身看护她的母后,给他送信,与黑衣人接头…… 回到住处,天色已晚,我今天忙得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眼见着夜已深,今日从殿下母后那里回来,一路上都静得可怕。我有些害怕。可想什么就来什么,突然,一个满身是血的女子掉在我跟前,“我是嵘衡殿下的暗卫,姑娘,你可是月隐岛的安歌弟子……” 我大吃一惊,“怎么了……” 我一直告诉嵘衡我叫向安——我以前姓向,名安歌,嵘衡这么捉弄我,我捉弄下他也未尝不可。现在报出“安歌”,难道…… “有位神者大闹第一港,殿下叫我来寻你,你快随我去……” 果然是师尊来寻我了。 玄门结界的限制下,皖海第一港是魔界的唯一出口,此刻港口的建筑被烧得通红,半边天都是赤红一片!师尊此刻就站在那片火光里!与魔界的士兵对峙着。 我不禁热泪盈眶,撒腿就往师尊的方向跑。 “师尊……我在这里!——” 混乱中我被嵘衡一把抓住,“小骗子,原来你叫安歌……” “哼……谁叫你先骗我。” “你师尊是火神族人?”他眉头紧蹙,显然很吃惊。 “对……师尊来找我,我得跟师尊回去了,”我朝他抱拳作揖,“感谢殿下这两日的照顾,安歌心里感激不尽。” “我找到了你的尸体,但是你师尊也循着找来了,玄门结界是天地之法,你师尊已至神阶,他按理是进不来的,硬闯结界他一定受了很重的伤。”甚至殒身…… “你放心,我师尊是很好的人,他也不会来找魔界麻烦的。”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嵘衡眉头紧蹙,“你会不会,再也不会来魔界了。” 我有些不解,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是无聊可以来月隐岛找我玩……”怕神尊听见,我悄悄凑过去在他耳边说…… “……好……”嵘衡松开我的手腕,目送我奔向了师尊。“上神殿下快带她走,我帮你们处理后面的事。” 我热泪盈眶,顾不得人多,抱紧师尊不撒手了,“师尊……你总算来了,安歌好想好想你……” 师尊脸色很难看,双眸赤红,周身灵力躁动,看起来像是发过脾气了,我鲜少见温文尔雅的师尊如此暴躁,心里不免有些触动。师尊没有半句废话,一把搂过我的腰,飞身带我离开了魔界。我与师尊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出了皖海港口,还未站定,师尊就口吐鲜血,半跪倒在地,已无力起身。师尊看起来不太好,脸色惨白,我心惊肉跳地用袖子给师尊擦着嘴角的血迹。 师尊爱干净,怎么能忍受这些血污弄脏了他。 师尊跟我说过,天地间有一道玄妙的结界,谓之玄门,它规整了三界秩序,让三界拥有各自的气息,灵力,秩序,互不干扰。师尊是神,属于天界的强者,是不被玄门允许进入魔界的,同样于魔界的强者而言,亦是不被允许穿过玄门离开魔界甚至进入天界的。轻则耗损元神,重则神魂破碎。 师尊今日为我闯了玄门,这份情义,我如何受得起。 “师尊……安歌又连累你了……”我哽咽着,双手止不住颤抖。 师尊摇摇头,继而又吐出一口鲜血来。我举着手忙不迭给他清理,袖子粗糙,擦了嘴角的,又糊到他脸上去了。我顾不得礼节,手胡乱地在师尊脸上抹着。“师尊,你还好吗,安歌能帮你做什么吗,安歌好害怕……安歌看你难受,如何能帮你……” 师尊说不出话,只能摇摇头,大手拍了拍我的头,原地盘腿坐下,催动灵力开始运功休养。我捡起师尊身侧的剑,守在他身侧。素日都是师尊照顾我,今日换我来守护师尊! 一只火凤凰从天边飞来,我认出那是师尊的神兽烁,方才松了口气。师尊的情况很糟糕,但烁却带我和师尊先去了月隐岛。 凝沫师叔已经在断崖等我多时了。 把我送到师叔手里,烁立马带着师尊回天界了,望着烁离开的身影师叔一边叹气,一边摇头。 我低下了头,我又要和师尊分开好些时候了。 “走,你有好多事要办呢……” 我这才知道原来师叔才是月隐岛那位从未露面一直闭关的掌门,第一代长老惠风长老是曾经服侍凝沫师叔的仙侍,而师尊呢,本不想当长老,凝沫师叔软磨硬泡,二人才一同创办起这月隐岛。记得曾经听师尊说起过,神仙下凡历劫,有时候需要可靠的帮手,有时候不方便以神仙身份办事,所以得自己培养一批有用的凡人修者出来。同时也是为天下众生谋福祉,守护一方平安。 我的遗体已被保存在冰棺里,被师尊一来灵力养护,与面无血色祥和平躺的自己面对面,我有些恍惚。我回头看师叔,心里好不是滋味。 师叔道,“你躺进去,接下来我来办。” “安歌刚刚在想,如果没有遇到师尊和师叔,安歌命贱,真的就消失在世上了。” 师叔给我敲了一记响栗,“你师尊宠你,师叔自然也不会亏待你,懂得感恩就好。” 躺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感觉自己意识游离,再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觉得身子很沉很重了。额角的伤口好疼,头疼欲裂;身体已经冻僵了,寒意刺骨。 师叔扶我起身,喂了我一颗丹药,给我输送真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自己灵肉完全合并,虽然虚的厉害,但我总算是重新活过来了。 “有力气了吗,虽然离开肉体很久了,但看起来你在魔界没有受到欺负?师尊不在月隐岛的日子,是谁害的你。” 我趴在冰棺上,觉得自己还是虚弱得很,有些说不出话来,“师叔,是依兰……还有蝴蝶也是她们害死的。” “哦,那个蝴蝶吗,她可没死,也什么都没有说。”师叔眉头微蹙。“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有些过分了。” 蝴蝶还活着!我有些惊喜。 “那日我感应到你手镯有灵力波动,才抽身下来查看,结果在东海发现了你的尸体,我把你尸体带回了凝水宫冰封起来,但是苦于一直找不到你的魂魄。你师尊去地府寻了好些日子,发现魔界的人也在找你的遗体,这才去魔界寻你来了。你在魔界不过待了几天,在人间可过去近三年了,离开肉体太久的魂魄会消散的,可把你你师尊可急坏了。这个依兰,罪该万死。” “师叔,其实依兰也不是故意的。是过失杀人,一开始她不小心推了蝴蝶失足掉下悬崖,我为了救蝴蝶也差点掉下悬崖,她拉住了我。可恶的是,明明依兰已经救下了我,还要松手将我杀人灭口,掩盖她们推蝴蝶落崖的事。这才让我葬身崖底。好在我已回来了,蝴蝶也活着。”我知师叔和师尊情谊深厚,生怕师叔杀了依兰解恨。我斟酌着替依兰求情。毕竟都是月隐岛的弟子,上面还有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不想弄得太难堪了。 “安歌……”师叔用关节轻轻叩了叩冰棺,语气亲和,份量却极重,“你师尊耗费这么多心力,拿半条命闯魔界才救回了你,整个月隐岛都赔上也抵不了他这半条命。” 师叔亮出掌门印,以掌门的身份亲手削去了依兰三人的灵根化了这三人的金丹,让她们再也不能修习时,我心里不但没有报仇的快感,只有无尽的失落和自责。 师尊为我这个弟子付出这么多,值得吗?我值得师尊对我这么好吗? “你们自行收拾,我叫弟子送你们即刻离岛。”惠风长老传达的是师叔的意思。 “拜谢掌门、长老……”依兰等三人自然是痛哭流涕。 “等等,”我忙站了出来,“依兰,你得还我的《万灵谱》。” 依兰哭得很狼狈,“安歌,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书,这个我对天发誓,我碰都没有碰……” 蝴蝶大胆地出来举报,她昨天在依兰的书桌上看到过,就帮她收起来了。“我待会儿就可以拿过来。” “对,确实是昨天晚上,我在床上看到了一本书,我也没有仔细看。拿起就放在了一边,不知道这就是你的书啊,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依兰很是慌张,毫无平日的嚣张,“自从你和蝴蝶掉下悬崖后,我就很自责,终日生活在悔过中,但我真的没有拿你的书。” 找回了我的书就好,她现在也可怜,我不跟她多计较了。不过,这个恶意偷书人,被我找到你就惨了。 第71章 绝圣之地 我死而复生,简直成了月隐岛的巅峰人物,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也不敢惹我。蝴蝶成为了我在月隐岛的第一个朋友,她也很厉害,从默默无闻的外门弟子竟考入了黎月长老席下,虽与我的属性不同,但我们常在一起讨论。因为师尊暂时不能回来,最近都是师叔带着我。他也只能是带着我,并不能助我修习……《万灵谱》失而复得,我可宝贝着,成天抱着啃,劲头很足。 我长高了,现在个头不小了,站起来到了师叔下巴,有时候师叔也会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师叔喜欢隐思居院后面的断崖,崖边有颗老槐树,师叔和师尊都喜欢坐在树下喝茶,赏景。除了陪我练剑,师叔就喜欢坐在这里。 真是好没意思的生活。 我自然不会放过有师叔带着我的这个机会,日日去烦他教我水系术法。师叔自然都是拒绝我的。 倒是这次,叔叔略有松口。 “也不是不行,你舍得你前期做的所有的努力,从头开始吗。”师叔发出了灵魂的拷问,“你泡的那些药浴,吃的那些苦,都可以放弃?” “……”这下师叔真的问到我了。 “这个需要天赋,天生的。”师叔笑,“我只知道几个人,除了神祖,以前那个瑶姬公主是唯一一个。不过,她没有你一半努力,所以她最后也没有双修,跟我一起修了水系术法。” 说起瑶姬公主,师叔脸上就是满意的微笑。因为我跟瑶姬公主长得像,所以他历来对我的态度就是……我不配……我什么都很差劲…… “你跟着烨,把火系术法学好,尤其是他的法阵符咒类的功夫,就能非常厉害了。”师叔说着小酌了一杯, “你这么努力钻研,削尖了脑袋学,只是想脱去凡胎,得道成仙吗。” “师尊对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让他失望,我必须配得上师尊对我的好。” “为了你师尊?”师叔悠悠道,话说的有点意思。“你师尊想让你主攻符文法阵就够了,但你想把两个都做好,会很累的。” “我不怕累。”想到那日为师尊擦血,心急如焚,却无计可施,我第一次体会到,守护不了想守护的东西是多么无助。“我只想,有能力守护好想守护的东西。” “师徒情深啊……”师叔稍加思索,徐徐放下了茶杯,“带你去个地方。” 穿过了层层迷雾,师叔带我在一处鸟语花香的美景中落地。那里有一片很大的湖,湖中央有一棵很大很大的树,大到树干里能盖一间屋子了。此处灵力充沛,仙雾缭绕,这定不是人界之景。 师叔说,这里是天界西丘之境,这里叫绝圣之地。但他没有说来干什么。 师叔带我进入树干,里面乌漆麻黑,有许多漂浮的零星光点。 师叔让我盘腿坐下,吩咐我,“记住,你待会儿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后面一定要如实告诉我,这关系到你的命运……” 等我睁开眼,已到了一处无垠的草地,我隐约听到有个声音在呼唤,但我听不出来是在喊什么。草地很软,我坐在上面,看蔚蓝的天,柔软的云,风吹得我很舒服。我不知道师叔带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躺了没一会儿,我还是又站了起来。我双手放在嘴边呼喊,“凝沫师叔……师尊……你们在哪……” 没有人回应我,可是那个声音一直没有消失,不知道在喊什么,模糊不清。 我如实告诉了师叔,师叔看起来有些不太高兴,“没有一个老头?也没有人跟你说话吗。” 收到我否定的回答,师叔看起来有些失望。 我最近也有些莫名其妙,自从绝圣之地回来后,我时不时会梦到这一幕。有时候梦到那个声音喊我瑶姬,要我去找它。有时又梦见那个声音喊我安歌。 但过了些日子我也就把事情抛诸脑后了。直到后来有一日晚上,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见自己和凝沫师叔在水中亲吻,还梦见和师叔成亲,我竟拿刀捅了师叔一刀,更甚者,我还梦见我忍痛取了自己好多心头血,为一盏莲灯做灯油……怪诞至极。 我醒来直想抽自己大耳刮子,我竟然在梦里猥亵师叔? 我坐在床上怔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通为啥我会梦见和凝沫师叔……虽然师叔确实长的好看,但是我喜欢师尊这种温柔点的。 于是跟师叔练剑时,我就老走神,想起梦中身着喜服笑吟吟的师叔,和眼前这个高冷师叔,有些违和感。师叔没什么表情,冷冷的,不愧是善于冰攻,他一个眼神就能冷冷地把我刺穿。 这不,分神的当儿我就差点被他的冰棱刺伤,好在师叔送的手镯主动替我张开结界挡下了。 “你看我送的法宝多么好用。”师叔收起灵力,“今日不在状态,都第三次被刺到了。平时这种程度的攻击能接住的,今日怎么回事。” 我偷瞄师叔,感觉他在我梦里也不是冷冷的,是很阳光的,还有点嵘衡那样子贱贱的感觉。哎呀,我怎么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今日怎么老看我。”师叔有点嫌弃地别过去了脸,幽幽坐了下来,“我脸上有异物吗。” 我嘿了嘿,“哪有哪有,师叔脸上只有俊朗。” “今日练剑不专心,罚你多练一个时辰。”师叔一手端着茶杯,左手一挥,冰凌就自发地朝我刺来,忙不迭接招。只听师叔暗里哼了哼,“胆子不小了,敢调戏我了。” 我的天,调戏师叔,师叔你可太看得起我了。 这一次训练下来,我累得够呛,蝴蝶最近也忙着学习法术,不能常来找我,我瘫坐在秋千上,望着远处的云海出神。 早上仔细地观察了,师叔确实长得不赖,就是脸臭了点,若是温和一点,相信比我师尊还要受欢迎。可能我近期老想着求师叔教我水系法术,太想他松口答应教我,就才会梦到他。 “安歌……” 有人在喊我,回头却不见有人,正当我纳闷时,突然树上掉下来一张面具,可把我吓坏了——是嵘衡! 今日我还在想,梦里的师叔跟贱贱的他有点像呢。 我拍着胸脯吐槽,“你这个面具也太丑了,能不能换个好看点儿的。” “好久不见了,你好像又长高了。”嵘衡站在枝头,着一席红衣活像朵盛开的大红花。他伸手揪揪我脸颊,“我只见过你头破血流的样子,看起来,你原本皮相还是很不错的嘛。” 我不禁无语,也就是说之前觉得我很丑咯? 嵘衡毕竟是魔界人,被长老看到不太好,我便带嵘衡去到了海边散步。看着他额间的火焰图腾,我忍不住发问,“嵘衡,你是不是修的火系术法啊。” “是啊。” “师尊为我受了很重的伤,现在我师尊休养去了,没有人能教我法术了。我想学法术。” “你的意思难道是想拜我为师?”嵘衡打着哈哈道,“我考虑考虑。” “就不能爽快一点吗?小气!” “我是魔界之人,你敢让我辅导你?” “我不觉得魔界的法术都是害人之术,仙法与妖法都是以灵力为基础发展的,这样看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吗?” 嵘衡笑,“你还真跟一般人不一样。” 钟声响,要晚课了,我不得不与嵘衡分别。嵘衡给我一块水晶项链,“这是火系水晶,与你修习有益,送给你,你是我唯一一个凡人朋友。” 我觉得自己也得送点什么,又发觉自己穷得叮当响没什么送的。“有机会我也送你一个礼物。” 这日庄周长老说带大家去迷雾森林的训练场杀妖兽,锻炼我们的实战能力。 迷雾森林靠近齐云山脉,有很多灵兽,连云宫,青云山,月隐岛,三大派的长老联合起来做了个海陆空三栖的大型训练场,养了许多妖兽。 月隐岛基本上是按修习年份来定弟子的等级,十到二十年左右是初级弟子,二十年以上为中级弟子。五十年以上是高级弟子,通过了一定的考核,就成为修师,成为修师之后就会作为储备的长老候选人。还有的就熬得道化仙了。现在在岛上掌管大小事物的长老们都是资历两三百年的得道仙人。 有师尊调教,虽然我在月隐岛的资历只有8年,但是,我已是月隐岛的中级修习弟子。整个月隐岛,入门弟子数百人,初级弟子亦近百人,中高级的修习弟子加起来却不到60人。训练场是内门中高级弟子才能进入的训练场地,庄周长老把我们中级弟子40人分成了4组,从东南西北四个入口进入,我们哪一组最先完成50只妖兽的任务,到达中间的祭台,就获胜。 我对输赢没有兴趣,但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实战,我兴致勃勃。因为,我也才成为中级弟子没多久。 不过似乎同组的三位师姐不太高兴与我一组,我在月隐岛的名声并不好,不好亲近,又嚣张跋扈,生怕得罪了我,毕竟我背后的师尊师叔都很护我。于是一致推选我成为了组长,谁也不敢指挥我。 我实在推脱不掉,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那好,各位师兄师姐,多有得罪,多多包涵。” 我展开训练场的地图,“目前我们位于最西端,西边密林比较多,要格外注意妖兽潜伏在暗处,不过好在穿过这片密林,就是一片草地,比较安全,所以,在密林里我们需要多待一会儿……在这个地方,密林边界多打些妖兽,只要一够数,我们就可以走过这片草地,直奔祭台……这是我的方案,各位师兄师姐有什么好建议没有。” ……大家都不作声,鸦雀无声。 “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即刻出发。” 一路上,我的法攻没有派上很大用处,但是我学的符咒,法阵起了不少作用,可谓大放异彩。当我们到达祭台拔得头筹之后,别的队伍还不见踪影。 自此,中级弟子之间,对我的看法有了不少改观。 “安歌这么厉害啊……还真小看了她。” “不愧是烨长老最中意的弟子,确实很厉害……” “我也感觉人很好啊,没有她们说的那种咄咄逼人,盛气凌人,很随和很讨喜嘛,我非常喜欢这样真实不做作的小妹妹的。” 师叔有些莫名其妙,“我怎么感觉隐思居比以前热闹不少了,今日还有师兄给你送吃食和情诗。” 我笑了笑,“毕竟师尊和师叔都是这么有魅力的人物,我也不能太逊色了。” “凡人的眼光总是这么……”师叔说到一半就不说了,话语里就是觉得,我这样的,也有人喜欢,不可思议…… 我无语,凝沫师叔眼里,除了那个瑶姬公主,可能谁都是庸脂俗粉了。 师叔带着我,我其实也进步不少,师尊循循善诱,谆谆教导,他不同,就是毒舌攻击加激将法,我气馁了他就刺激我,倒是隔三差五就打击我生怕我骄傲。师尊不在的这几年,我法术并无进展,但身体是练得格外强健敏捷,师尊留给我的《万灵谱》,我认真读了个遍,不说全都熟练掌握,倒也小有成绩。 这一年的考核,我直接报名了高级弟子场,修习九年,我就要挑战高级弟子,所有长老都目瞪口呆,只有师叔倒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 与我来说,每一次考核都是三年才一次的挑战机会,就算不能成为高级弟子也没事,我要的是这个过程。虽然前面的成绩都不出彩,但我也磕磕碰碰地走到了比试场。初赛与我对决的是庄周长老的弟子,主水系法术。高级场的弟子不多,但各个真的都是高手,御剑飞行,御物攻击,每个都有绝活。他们当中有随长老外出降妖除魔的,也有独当一面进城除祟的,都不是吃素的。 这位师兄善攻不善守,而且攻速不快,最终我动用了各种结界挡住了师兄的攻击,把师兄活活耗输了。 听说我赢了一位师兄,长老们也很吃惊,在复赛时,专程来围观我与师姐的比拼之人数多到令人咋舌,不是我吹,几乎是能站人的地方都站了。不过这位师姐是黎月长老的弟子,主修金系术法,善御风,是速度型战士,我是被她一击即杀,有点丢脸,她一脚就把我踢出了界限。当我反应过来时,她已经优雅地拍了拍手,表示获胜了。 虽然是倒数第三名的成绩,没有跻身进入高级弟子行列,但我又多了很多小迷妹,大家都夸我是“天才少女”。 我很开心,师尊回来,我又可以给他惊喜了。 第72章 魔界溶石 师叔带给我一个坏消息,师尊伤得很重,他必须回天界一趟。 我死乞白赖地要跟着,大腿都抱上了,师叔终于松口准我随他去。走时我特地带上了我的《万灵谱》,好好装扮了一番,别上了师尊送的那支花钗。平时不梳妆打扮,花钗几乎是用不上的。 师叔比平日多瞅了我两眼,“你看来也是个粗糙的姑娘。”说着他从我后脑勺揪出来一缕没有盘上去的头发,“你看你……女孩子家,一个头发也盘不好。”虽然嘴上吐槽,但手上还是轻柔地帮我处理好了。师叔最后用花钗一别,那缕被我遗留的杂毛就完美地回归“大部队”了。 师叔与往日不同,眼底竟有几分温柔,我不禁脸红心跳。我偷偷瞧师叔,偷偷道,“师叔……你温柔的时候比你凶的时候要好看得多了。” “难道我平时凶过你吗?” 啊……我这个师叔对自己的了解真不够透彻,有待提高自我认知啊。 师尊的情况不太好,听烁说,师尊回来就一直昏迷不醒,火神大人知道了师尊独闯魔界,气得不轻,还好火神大人并不知道师尊是为了找我…… “好在因为玄门的禁制有所松动,所以殿下神魂虽受到创伤,并未破裂。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烁边说摇了摇头,幽幽地觑了我一眼。 凝沫师叔问,“话说上次西丘突现魔界人之事查清楚了吗?” “齐云山脉是天界唯一的入口,上次有两个魔界之人闯入,直奔绝圣之地取了灵珠便逃去了地府,进入地府后我们的人便跟丢了。目前看来,似乎只是为了灵珠,并没有其他意图。”烁如实道。 我心想,这说的不就是嵘衡嘛。于是偷偷瞅师叔,师叔依旧面无表情,冷冰冰的。 “玄门禁制松动可不是好事,齐云山脉处的兵力必须增强,除了齐云山脉,务必要联合上奏天帝,通知各境加强防守,最好是能派出兵力去监视魔界的出入动静。” 烁应允,片刻便走开了。 凝沫师叔出乎意料问我,“安歌,你怕不怕,三界要出乱子了。” “因为玄门禁制松动吗。”我知道玄门的重要与玄妙,说实话,方才听到这个,心里也咯噔一下。首当其冲最受苦的,是人界的生灵。“怕,可又有什么办法呢,所料必能所防,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阻止更坏的事发生。再说,有的事如果注定一定要发生的话,是阻止不了的。” 师叔眉头突然就皱紧了,“连你也这么想……” 医仙说要去赤炎宫和齐云山脉交界处的迷雾森林寻一种什么什么草,可以加速神魂的修复。师叔说迷雾森林危险,不准我去,我就留下来跟医仙一起陪师尊了。 “还需要什么东西吗,我能帮上忙吗。”我一直烦医仙,不止要问师尊情况,还要问他的治疗方法。看我是师尊的弟子,医仙不好发作。 “姑娘不需要,您在旁休息便可。” “医仙大人,除了那什么草,就没有其他能修复神魂的了?” “烨殿下神魂属性亲火,且修复神魂自然要用灵性极佳的东西。往往灵性极佳的东西都是吸收天地之精气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最上等是神仙同属性的精魄,次而求之为同属性的灵宝,再次为仙草,最次为自愈。” “灵宝?”我眼前一亮,“可助修炼的灵宝?至阳琥珀这种可用吗?” “至阳琥珀属于法宝,是炼化过的灵宝了。”医仙汗颜。 我掏出嵘衡给我的水晶,“这个呢。也是火系晶石。” 医仙眼睛一亮,赶紧拿过去瞅了瞅,“这色泽质地……这难道是,溶石?你一个凡人怎么会有这个?” “捡的……这个很有来头吗?” “这是魔界一种上古魔兽体内的能量源,伴随魔兽一同消亡,有的小魔兽如果天生孱弱,吃下这种晶石,可以弥补后天不足。所以只有母兽在生产时,才有可能会产出这种伴随着小魔兽出生结晶体,可谓极其珍贵,除了魔界帝族,一般难以获得这样珍贵的灵宝。你是怎么得到的,我长这么大,还只在书上见过。”医仙比我还激动! “那是不是师尊能用上!”我激动地揣手手。嵘衡真是大好人!不愧是魔帝的儿子,随手送人就是好东西! “绝佳的灵宝,等同于精魄。不仅能帮殿下恢复,还能帮殿下提升!”医仙非常兴奋,瞅了瞅我,又道,“不过,这种宝贝,如果你自己用,是可以极快提高你的修炼速度,若你天资不错,直接一步登天,也是可以的。”医仙复问,“你舍得拿给你的师父?他有仙草,多花些时日也是可以恢复的。” 我不曾犹豫,只要能救师尊,我什么都愿意。“给师尊用,师尊对我那么好,我的东西就是师尊的东西。我多花些时间,亦是可以修成正果的。” 我的好师尊终于睁开了眼睛,我感觉眼泪又涌上了眼眶。师叔说过即使我是个姑娘,也不能老是哭哭啼啼的。我便硬生生地将眼泪憋在眶里打转转。 见我哭着个脸,师尊笑出声来。“安歌……是师尊没照顾好你,师尊不在的日子里没少受欺负?” 一听师尊一醒来第一件事是担心我,我眼泪落得更凶了,手上擦都擦不赢。 师尊感慨,“看安歌还这么稚嫩的模样,我应该没有睡很久。” “我可已经二十一岁了,师尊,您算算您老人家已经多久没有管过你的徒儿了。”我哭卿卿地望着师尊,脑海里满是他吐血的样子,我还心有余悸来着。 师尊摸摸我的头,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医仙笑,“殿下有个好徒儿,多亏她用至宝溶石救了殿下。” 师尊怔了怔,“溶石?”说着视线落在我身上,倒也没再问了,“凝沫师叔带你来的。他呢?” 医仙解释道,“殿下帮您去取平红草疗伤了。” 师尊唔了声,“平红草吗?那他岂不是要挂点彩了。”师尊扶了扶我头上的钗子,漫不经心笑道,“那取回来给安歌炼丹好了。” 师叔一回来果然脸上和手臂上是挂着彩的,见我和师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整张脸都臭了。听说要用仙草给我炼丹,师叔臭着个脸似乎都想跟师尊绝交了。看师尊活蹦乱跳了,师叔还是很开心的。 “总之你没事就好。” 我心想,瑶姬公主要知道师叔跟师尊感情这般好,岂不是会吃醋? 我心里感激嵘衡,之前对他的不好的印象全都被打消了。不禁感慨,魔界的人,也有这样好的,能把这么珍贵的灵宝送给朋友,也太够意思了。下次见他,我要好好感谢他。 我这才知道,十五岁那年师尊要回天界处理的事,是多么严峻。 听师尊和师叔聊起玄门禁制松动,魔界与天界在东海的交界处已经有了第一轮冲突,所幸真正魔性强大的魔兽与魔帝魔尊未能出入禁制,只是引起了小骚动,很快就被平复了。难怪师叔开始要问烁西丘现魔界人之事。 “毕竟玄门是天尊神祖留下的,集天地之力,分三界灵气护三界仙灵。好在禁制有所松动,所以我这次没能受很重的伤。但是,能出入玄门的妖魔进举天界不利,肯定先会在凡界作乱。” 师叔附和,“是的,这几年有几起邪祟事件比之前要严重一些。有一次我亲自出马才作罢。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我自然插不上话,只能及时给他们添上茶水。 “上次星君说的解决之法,你有何新见解。” 师叔沉默一阵,“虽然办法略微笨了点,眼下这是最顾全大局的法子,主动出击比被动预防要好。” “玄门的异样是神祖神魂的封印有所松动导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诛仙台天地之力劈开的。当时……瑶姬毕竟是上仙,并非寻常仙灵,诛仙台诛仙不存在残留的可能,说句残忍的话,是不是为了将瑶姬残魂的灵气完全堙灭,才让神祖神魂的禁制都所松动了。”师尊的语气放轻了些,“凝沫,你有无想法一起去办?” 我一怔,瑶姬公主?我赶紧识相地偷偷候到一边,不想碍师叔的眼。 师叔略有踌躇,“繁琐是繁琐了些,但还是去。如果是因为瑶姬跳诛仙台遗留下来的祸端,我按理也当替她善后。” “果然和瑶姬沾边的事,就请得动您老……”师尊忍不住打趣师叔,“那我也带上安歌,带她也去长长见识。” 师叔的视线飘了过来,瞅见我,嘴角不自觉撇了撇。我心里不爽,当着师尊的面呢都,这个师叔都不会隐藏对我的嫌弃吗?很受伤啊…… 我知道师叔拿我跟瑶姬公主做比较,我自己倒是从未比较过,在我心里她是个神女,圣洁,伟大,于我无半点关系。 我跟师叔第一次来到凌水宫,因为三日后就是水神大人的寿宴,计划等过了寿宴,再去人间办事。 我也从师尊那里把事情了解清楚了,玄门结界有所松动,是因为上古神祖留下来的一小缕神魂的封印有所松动。曾经瑶姬公主的神魂与神祖的神魂是融合在一起的,她跳了诛仙台,按理神祖的神魂没有灵力显出,不会被天地之力所伤,诛仙台诛魂时会将瑶姬公主和神祖的神魂撕裂。虽然神祖神魂的封印一直都未受到破坏。不知为何,有一日突然封印就出现了松动,三界之间来往有了裂缝,有的边界处结界影响减弱了。这个原因尚未查清楚,但是赶紧找到结界有异的位置,加强防范才是正事! “神祖神魂有异,那瑶姬公主会不会回来哦。”我不禁感慨。 师尊摇摇头,“不会啦,即使掉入诛仙台的只有碎魂,只要有灵力,就会被诛杀。当年的魔祖的神魂也是碎片,她就永远消失了。神祖的神魂也只是因为被封印了,没有显出灵力才没有被破坏。” “也是,凝沫师叔好可怜,没有一丁点儿念想。” “没办法,人死不能复生,神也一样。”师尊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我只能尽力陪陪他,让他不要老想瑶姬。” 我抿紧嘴偷笑,“师尊不会你真的不喜欢女子。” 师尊严肃地在我脑门上弹了一指,“胡闹!” “那你喜欢过哪个仙子嘛?”我看师尊不愿意说话,觉得师尊一定动过凡心,遂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他手臂撒娇,“哎呀,师尊我会帮你保密的!我发誓,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求求你了,师尊。” 师尊脸上泛起红晕,不愿说,“你猜。” 我心里开心,师尊喜欢女人就好,那我师娘的人选快有着落了。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大场面我还有点紧张,师尊给我准备了新装,是我不曾穿过的锦衣绸缎,不曾戴过的鎏金步摇。我感觉我与神话中那个不可及的瑶姬公主,竟有了一丝相似,果然人靠衣装。 师尊给我扶正了戴歪的钗子,“我们安歌真好看。小丫头眼看着就长大了。” 我朝师尊咧嘴憨笑,“是师尊眼光好。” 前殿遇到师叔,见了我,他也是吃了一惊,“是安歌啊……” 我甜甜地喊着师叔,师尊恰到好处地感慨一句,“看,多好看,我眼光一点儿也不差。” 师叔努了努嘴,“反正你喜欢就好。” 我有些尴尬,师叔的毒舌,我服,总能让人体会到被泼冷水的感觉。难怪除了师尊,就没再见他有什么朋友了。 今日凝水宫来了很多人,师尊怕我尴尬,让我可以自己到处玩玩。虽然凝水宫在东海海底深处,但是最外层有结界护制挡住了海水。最好看的就是大大小小的珊瑚礁,上面有很多玛瑙水晶闪着璀璨的光泽,地上几乎随处可拾夜明珠,把深海的凝水宫映衬得金碧辉煌。比起赤炎宫,和天宫,这凝水宫看起来最有钱哇。 不知走到了哪里,人逐渐就少了,我沿着一路漂亮珊瑚丛,来到了一处建筑,瞅了瞅,见屋内亮敞整洁,装潢华丽,应该是哪位殿下的寝宫了。 这种地方不适合久待,我准备离开,却不小心瞥见桌上有一盏灯,突然就挪不开眼了——莲花灯,那盏莲花灯,不就是梦里,我取血给它做灯油的那盏嘛。 第73章 安歌与瑶姬 我见四下无人,偷偷跑了过去,我实在太好奇了,梦里的东西会存在于现实?我为什么会梦到这盏灯。 潜意识里,我就觉得这盏灯不是一般的器件,雕花精美,花心像莲蓬一样也有许多的细空,莲瓣片片绽开栩栩如生,盛有一些暗色液体。 凑过去细细闻了闻,无味。脑海里不断闪过梦境中自己用尖刀取血,注入花灯的画面,我受蛊惑般地伸出了手,食指轻沾了些许又细细闻了闻。不像是血,没有腥味。 可是,我明明是第一次见这盏莲花灯,为什么它会提前出现在我梦境呢。 我将食指的液体放入了嘴中,舌尖上熟悉的味道让我肯定,这确实是血。那这是谁的血,为什么会有血。心头血是绝佳的精血,为什么这血没有任何灵力。是因为它的主人已经死了吗…… 突然我听见一凄厉的呼喊,“仙子别动!” 我回头,是凝水宫的仙侍,她紧张地小跑过来,把我从桌边拉开。“可吓死我了,仙子,你若是碰了这盏聚心莲灯,凝沫殿下会扒了你的皮。你是哪家的仙使,可小心些,别犯了我家殿下的禁忌。” 我挑挑眉,这竟然是凝沫师叔的寑殿! 这盏灯这么神秘,我忍不住发问。“这灯好漂亮。” “之前管教的仙婆告诉我们,这是数万年前瑶姬公主留给我家殿下的,听说以前一个服侍殿下的仙侍打扫时不小心把灯油撒了些出来,被凝沫殿下差点掐死。你可别碰,这灯是公主的遗物,可珍贵了。” 我更疑惑了,为什么我会梦见瑶姬公主的莲灯。 “这个灯油是……血吗。” 仙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没人敢碰啊。你没碰。” 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还尝了这灯油。绝对不能说! “这是殿下的寑殿了,看你是迷路了,要不我带你去前厅?” 我只想赶紧离开这里,“有劳仙子了……” 转身再回首那盏莲灯,心里很不是滋味,它身上有瑶姬公主和凝沫师叔一段故事,可是,为什么我心里揪得这般紧呢…… 路上仙子听说我是烨上神的仙使,突然豁然开朗说了句,“我终于记起来了,方才初见你觉得眼熟,我看过殿下房内瑶姬公主的画像,你和瑶姬公主长得颇为神似。我这才想起来。” 我浅笑,“很多人都这样说呢。” “唔……烨殿下和我家殿下关系很好,你是他的弟子,又长得像瑶姬公主,我家殿下对你应该很好。平日里我们都很怕他。” “……我喊他师叔,师叔对我也挺严肃的。”总之就是嫌弃我样样都不行,干啥啥不行,哭包第一名。动不动就把我像小鸡仔似的拎起来扔一边,一直脸很臭,眼神会杀人,嘴巴像刀子,脾气大过天,最擅长给你泼冷水……我忍不住在心里翻白眼,果然这样的师叔大家都不喜欢。 “常听宫里有年份的仙侍说,殿下以前不是这样的,瑶姬公主死后,就变了个人了。不过殿下的长相那么出众,性格差一点,也不影响……啊……殿下……” 师叔莫名出现在拐角,小仙侍猝不及防。我也吓一大跳,还好我嘴巴严实,没有说一句坏话。 今日师叔破天荒穿了一袭白袍,在璀璨的闪光中格外耀眼。我常想,毕竟神沐浴在天地灵气之中,比人就是要灵动脱俗,神与人就是不一样的,从头发丝到脚趾甲盖都不一样。 突觉夜明珠的光有些晃眼,晕乎乎的,从师叔的寝殿出来我就觉得脑子有点混沌,所以一路上仙子与我扯淡我都不太接话。见了师叔不知为何脑子里抽了一下,突然就有些站不稳了。 仙子惊呼着扶住我,我胡乱地挥着手,抓住了一只大手,微凉,有点熟悉,让我想起了那次我被药水泡得肺腑俱灼昏迷之际抓到的那只…… 我眼前不断闪现出那盏莲灯的影子,我不知道它有何玄妙,也不知道为何会梦到它,但我感觉得到它与我有一些联系。此刻我意识混沌,但黑暗之中只有它在我眼前忽明忽暗,我不得不想,它是不是在呼唤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又会昏倒? 我记得师尊说过,但凡灵宝,法器,都是有灵性的,有的会认主,会伤害触碰它的人…… ……难道因为我尝了它的灯油?它就以为我在侵犯它?对不起,我知道错了……真不是故意冒犯的。 可是我明明正在昏迷,但是脑子却还在动?眼前是无边的黑暗,莲灯闪烁,它在感应什么东西。我欲向它伸手,却动不了。我感觉它没有恶意,小莲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瑶姬公主的灯,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梦里。 花灯渐远又渐近,最终缓缓落在我眼前,缓缓消失……我感觉自己躺在草地上,似乎是师叔带我过去的绝圣之地!脚下踩的就是师叔带我见过的那片草地。那个声音也依旧在回响。今日听起来清晰一些了,像在喊安歌……仔细听又像在喊瑶姬。 猛地想起师叔说的,希望我见到的老爷爷,我大声地喊,“老爷爷……是你吗……” 没有人,风徐徐吹拂我面容,许多光点落在我身侧,大的,小的,但是有一颗很特别,它是金色的。虽然好奇,出于莲灯的前车之鉴,我不敢随便触碰。 光点围绕着我,漂浮在周身,一颗一颗落在我身,没有知觉,却感觉脑子一点点愈发清醒,我看到了许多不曾见过的美景,大河山川,巍峨秀丽的,壮阔雄伟的,还有沙漠,还有雪山和冰川……还有一张张脸,没有见过的人,各式各样的人……还有许多画面,开心的不开心的,痛苦的,令人撕心裂肺的……我还看到了我曾在梦见过的,凝沫师叔的面容。我们在水中拥抱,亲吻,我手中的匕首直直插入他的胸膛……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看到所有白色光点消失了,金色光点才缓缓落在我额间。 像暖流注入体内,我感觉我得到了更多不属于我的东西,没有灵力,全是美景与画面和体悟。这些画面里有更多我熟悉的面孔,烨、凝沫、云翎、幼幼、母后、嫦娥、大哥哥二哥哥、鎏金、滨、烁、弥月师尊、李鸢、阿兮和曦子……还有一个满身金光的老爷爷,虽只有一瞬,尚未来得及回神。可突然之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感觉我像是再也醒不来了似的,头很痛,很痛,痛得要裂开了,我忍不住流泪,心也痛,无法呼吸……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意识散去无暇顾及…… 猛地清醒睁开眼,明明身边是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人……可我仿佛已经睡了很久很久,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了…… 看清朝我走来的人,我突然泪流满面……思绪一点点清晰,真相一点点浮现,我都明白了…… 全都明白了…… 我是李鸢,我是向安歌,还有那么多转世的身份与经历,但其实我都是她…… 瑶姬…… 我怔怔地看着烨,他以为我做噩梦了。少时我常梦见大水冲毁家乡,父母被大水冲走,半夜哭得不能自已。师尊就会过来搂着我哄我睡觉,轻拍我的后背,为我轻轻拭脸上的汗与泪。 此刻一如年少时光。烨依旧温柔…… 我脑子里很乱,心里亦很乱…… 我最初本应是瑶姬,可当年出世时我就已经神魂破裂。一丝残魂借助神祖的帮助重生,其余的残魂在那年已经投胎转世,成为了真正的凡人。两部分魂魄独立存在,瑶姬当年在凡间遇到的李鸢,其实就是她自己——李鸢是当年残魂的转世。毕竟本是一体,因此瑶姬和李鸢长了同一张面孔。因为灵魂不完整,所以在凡间的转世都红颜薄命。 瑶姬跳诛仙台之前,躯体里有三个人的残魂——魔祖花玲珑,神祖,瑶姬。从诛仙台跳下之后,瑶姬的肉体被毁,残魂纷纷被天地之力剥离,属于花玲珑的那一丝残魂被击得粉碎。因为瑶姬的残魂与神祖的残魂是融合在一体的,所以被天地之力撕裂时,因为有神祖的封印保护,在从诛仙台坠落的过程中有一缕残魂被保了下来。虽然记忆与灵力都被削去了,但苍天慈悲。经过数万年沉淀,那部分残魂吸收了天地灵气,在瑶姬新一轮转世时,主动回归了本体。于是,拥有完整灵魂的安歌诞生,也因此,安歌才有了前几世都没有的灵根,才能通过连云宫的筛选,最后被烨相中。 聚心莲灯以血为油,灯芯一点,映现生平悲欢离合。因为瑶姬留了精血在聚心莲灯,精血里复刻保留了公主的全部记忆,我尝了那属于瑶姬的神血,只一滴,激活了我灵魂深处尘封的记忆。 因此,可以说,安歌才是真正的瑶姬,曾经那么尊贵的天宫公主,也只是安歌的一部分…… 好乱…… 做瑶姬公主时,是我最刻骨铭心,最意难平的一段回忆,如今回味,内心依旧难以平静。尤其是现在面对烨,回忆袭来,我哽咽到无法发声,只得泪如雨下…… 原来这一世,我才拥有了完整的灵魂……虽然没有了瑶姬天生神胎的优势,虽然一点一滴灵力都得自己努力打拼,但我总算是完完整整,在这世上存在了。如果我能得道造化成仙,我也可以永远和凝沫在一起了。 我忍不住抱紧烨,嘴角扬起,喜极而泣。我欣喜地看着他的眼睛,迫不及待想喊他的名字,忍不住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他。 烨一定会很惊喜! “不怕了……师尊在呢,什么都不用怕。”烨浅笑地看着我,帮我把脸上的碎发拨到耳后去。他轻轻托住我的脸……眉眼笑意温柔宠溺,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别的情愫。 突然话就哽在了喉间,吐不出声来了。在昏迷之前,我是单纯懵懂的安歌,烨是安歌的师尊,是安歌的神,心里最圣洁伟岸的存在。可现在属于瑶姬的记忆回来了,我才发现烨看安歌的眼神是不对的,超越了师徒,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最关键的是,我现在若是说了,我以后该以什么身份存在。 瑶姬? 可我已是一个凡人了,已没有了曾经引以为傲的天资,曾经的地位和尊荣都属于那个已经逝去的公主。鹤鸣宫依旧在,瑶姬公主也渐渐被大家遗忘……还能回去吗? 我已是安歌了,安歌很幸福,安歌也很好,我并不再想回到瑶姬的身份。 可是,凝沫……是属于瑶姬的。我不想做瑶姬公主,却又有她的一切回忆,想找回属于她的东西……我未免有点太贪心了。 “师尊……问你一个问题,如果瑶姬公主回来了,会发生些什么。”一旦我选择变回瑶姬,安歌的一切都没有了。 我松开了臂弯,抱紧了自己的双膝,觉得我与烨过于亲密了。 烨的手在空中怔住了,“她不会回来了,怎么可能会回来。是不是凝沫师叔又凶你了?你不要理你师叔。不管她回不回来你都是安歌,你和她没有关系你不是她的转世,你不要理凝沫。” 是的,回想一下,凝沫刚见我还带我去轮回宝镜翻看我的前生前世,结果找到了李鸢。当然不会有瑶姬啊,因为她是我的灵魂碎片,不属于我的转世。瑶姬毁灭之后,灵魂碎片全部回归,我才完整了。所以安歌就是安歌,独一无二。 所以,我是不是应该抛弃过去……做全新的安歌? “可是,如果她回来了呢。” “她做她的瑶姬公主,你继续做安歌啊。”烨轻笑,许是觉得我天真可爱,摸了摸我的头,“今日又受什么刺激了,还晕倒了,你凝沫师叔干的坏事。” “那你希望瑶姬回来吗。”话说出口,我又后悔了。不管烨回答哪个,都是对另一个我的否定,我都很伤心啊。 “如果瑶姬和安歌都存在的话,肯定最好。师尊不希望你太在乎这个,瑶姬公主是你凝沫师叔的宝贝,不管你师叔是对你好还是不好,你只要知道你是师尊最宝贝的就行了,师尊疼你。” 我告诉大家我是瑶姬,不过几句话的事,但是话说了是要负责任的,目前于我来说,拥有瑶姬一切容易,丢掉安歌一切却太难了。安歌的存在也不应该被剥夺,我应该珍惜安歌这个身份。我非常喜欢现在的自己,简简单单,无忧无虑,可谓是圆了瑶姬幼时的理想。如果我捡回瑶姬的身份,便要回到天宫当那个废柴公主,代表天宫的尊贵与门面…… 时间还有这么久,不着急的,我要不,先缓缓…… 第74章 神魂碎片 “师尊,我知道了……”我朝烨咧嘴笑,他倒是一直没怎么变,一如年少那般风度翩翩,温润如玉。“我可不敢做师尊的宝贝,以后师娘该揍我了。” 烨轻笑,“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师娘。” 我想了想,“我觉得很多仙子都很不错啊,师尊不是个迂腐的神仙,不需要挑多么尊贵的身份,只要模样品性都过得去,师尊喜欢,我觉得都可以。”突然想起小时候我还说过,只有瑶姬公主才配得上他,他回我那句若是公主不喜欢再配也没用,现在想想他说那话时似乎有几分心酸呢。 烨是不是?喜欢曾经的瑶姬?…… 于是我补充道,“以前还说瑶姬公主才配得上您,现在回想,瑶姬公主如果是师叔的夫人了,那她就配不上我这么好的师尊了。师尊你以后的夫人一定比瑶姬公主更配你!对你更好!” 烨笑而不语。 再见凝沫时,我心里五味杂陈,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周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什么都没有说就离开了他,他一定很伤心。 在安歌的印象里,凝沫就是犀利刻薄又毒舌,看到他就想躲,但现在我再看他那双冷冰冰的眸子,却移不开眼了。 眼睛情不自禁又模糊了。 如果我不是瑶姬,我能打开他的心扉吗。如果凝沫心里真有瑶姬,曾经的瑶姬换上了安歌的身份,一定也能温暖他的心! 我屁颠屁颠跑过去,“师叔……” 凝沫觑了我一眼,“以前还是觉得你爱哭,现在看来,胆子也很小啊。”他肯定以为我是被他抓到我在讲他坏话,吓得晕过去了。 “我才不胆小,我可能是被今日师叔英姿飒爽的风度给迷晕了。” 烨差点晕倒,他单纯天真的女弟子会说这么油腻的土味情话? 凝沫朝我翻了个白眼,“油嘴滑舌,跟谁学的?” 晚上大伙儿聚在一起议事,内容都是关于寻找神祖破碎的神魂。具星君推算,神祖神魂破碎是在诛仙台那时就可能存在的情况,但封印一直没有出问题,直到最近才封印松动。也许是捡到这些碎片的人解开了封印,动用了神祖的力量,或者是有人强行在想办法冲破封印。毕竟,即使成了碎片,神祖的哪怕小股力量都是值得被渴望的能力。 我倒是在想,是不是因为我的残魂与神祖的残魂的剥离,导致,神祖残魂碎裂了。那我岂不是,罪魁祸首? “因此,如果落入了坏人手里,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我怀疑,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神祖碎魂一事,恐怕祸根埋藏已久。”烨说道。 “真正解开封印的方法还在天宫,但是不排除它们歪打正着或者各种奇门异法用在上面。谁知道事情会演变出多少种结果,此事越早解决越好。”我大哥风神,三哥夜神也在。三哥倒是无心议事,一手端着茶一边浅浅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想跟银娥仙子的约会。 “具星君推算,神魂碎了有近百片,过程肯定是繁琐的,建议分开行动。”凝沫风轻云淡地摆弄腰间的香囊,我眼尖,这才认出来这个香囊是我离别前送它的那个。 凝沫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冷的贵气,衣袖都没有一丝褶皱,所见之处没有一丝毛糙,但腰间别的香囊真可谓是有失身份,不仅绣工一般,还十分地破旧,好几处摸得都毛边了。呸,竟然是当年我亲手绣的,真丢脸。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的视线,凝沫的眼神扫了过来,抓住了我的嫌弃神色。我一愣,蓦地红了脸往烨身后又挪了挪。 凝沫死盯着我,似乎在警告我——不要用这种眼神来看他的东西,不然兔崽子哪天找机会收拾了你。 眼下凝沫对我越凶越冷漠,其实我心里是越开心的,他这么珍视我留给他的这些东西,几万年了,他对我的真心依旧。反观我自己,还真没有他对我这般百般用心。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真的非常好! 凝沫,对不起……但不管我是瑶姬的身份,还是安歌的角色,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 天帝与众神讨论出一致结果,派出烨,凝沫二人下凡去寻找神祖神魂碎片。烁,滨,云翎都被带上了,我若要飞升,得多攒些功德,烨作为师父,他自然义不容辞要帮我创造机会,带上了我。作为一个小垃圾,我感觉我就是跟在他们后面坐享其成的。 下凡前,要去鹤鸣宫拿神祖留下的玉珏,因为都是神祖的东西,会有感应,茫茫三界,用它做指明灯,来指引方向。 远远望着仙雾缭绕的鹤鸣宫,心中很不是滋味。看鹤鸣宫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点滴回忆涌上心头,当我看着落落大方的幼幼款款而来,我几乎泪如泉涌,幼幼已长成大姑娘,花容月貌,气质出尘,已有了足以让人一眼颠倒众生的丰姿神韵。好想过去抱抱我的幼幼,告诉她,公主回来了。 来到寑殿,我的物品摆放一切照旧,一尘不染,房内灯火通明,似乎还有人住着似的。仿佛所有人都在等瑶姬公主归来。 我回来了,再不会那样不告而别了…… 幼幼打开我留下来的木匣,把灵玉交到了凝沫手上。我眼尖,瞅见了匣子里的海螺项链,怔了好一会儿。 “幼幼,可以把那个也给我吗。”凝沫也看到了。 幼幼把项链也交到他手上。凝沫有些出神,眼底的淡漠此刻都化作惆怅。烨轻拍他的后背,“都说了我来拿就行。” 幼幼轻笑,“没事的,凝沫殿下如今已经淡然许多了。有空可以多进来来看看” 我自然知道那个海螺的意义,赶紧打破低迷的气氛,“师尊,我出去玩会儿秋千~” “玩什么秋千,干正事。”凝沫喝住我。说着,凝沫把玉珏放进烨带来的指向灵灯的灯芯里。 烨收起灵灯,补充道,“回月隐岛玩,我和你师叔要去安排些事情。” 回到月隐岛,蝴蝶也已长成与我一般年纪的大姑娘了,此时的她已是中级弟子,刚好我一回月隐岛就听说她跟黎月长老出去除祟,表现不错。 师尊与师叔在净澜殿议事,我就在殿外跟师兄扯淡。师兄说起今日庄周长老带蝴蝶她们去训练场实战训练,我暗自为蝴蝶鼓掌,感慨曾经那个腼腆的小姑娘也长大了。说道起月隐岛一些奇闻趣事,兴起时我不禁开心地拍大腿。 门被打开,一旁的师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恢复了严肃,凝沫瞅着我打哈哈的样子,眉头紧了又紧。烨走了出来,朝我笑笑,“安歌?走。” 我忍不住问烨,“师尊,是不是师叔很讨厌我,怎么老瞪我还朝我皱眉头呢。”如果他要是觉得安歌不如瑶姬,不看不就行了。 烨拍了拍我的脑袋,“你师叔可能是想公主了。” 听烨这么说,望着凝沫孤单寂寥的背影,我心里如针扎般难受。安歌与瑶姬本就是同一人,皮囊哪里只是像,根本就是同一副面容。哪怕性情再不一样,眼见着又怎会不去想瑶姬呢。凝沫对我的真情实意,我怎不动容。 烨派出烁和滨还有云翎三人外出探查情况,确定了我们第一个要去的地方是——青州,与月隐岛相聚甚近。迅速收拾了一番,我们便上路了。穿过海域,路过迷雾森林,便到了青州。但是灵灯还没到青州就突然急剧地闪着,滨挠了挠头发,道,“奇怪了,昨日是在青州城才闪的。难道它就在附近了?” 烨张望一阵,“此时正在迷雾森林上方,难道碎片在森林里?” 于是凝沫便带着大家往森林里去。刚落地,灵灯闪着光不断往前方带。 “有情况……”云翎与烁都盘旋在森林上方,云翎跳下来,报告情况,“前面有魔气!看起来,前面似乎有一张大结界。结界外层有魔气不断聚集。是不是魔界的东西又跑出来了。” 烨恍然大悟,“训练场!” 是迷雾森林外面的训练场! 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今日庄周长老带着弟子们在里面进行实战训练!天呐!” “魔界的东西包围训练场干什么?”云翎提出疑问。 “这个就不知道了,”凝沫顿时进入了严肃状态,“人命关天,魔界的东西可不是那么良善的。” 等我们赶到结界外时,只看到层层黑雾包裹着结界外壁,看不清有些什么东西,不过它们看起来还没有突破结界。不容我松一口气,烨和凝一行人沫催动仙术,赶紧对付起结界外的魔界妖怪来。他们确实足够厉害,丝毫不需要我插手。我一时有些尴尬,感觉自己有些多余了。遂抱紧灵灯,拔下头上镶嵌着至阳琥珀的花钗,使出灵火阵覆盖四周,我能力有限,不过结界至少能保护我们这几人。至少护住我自己,不给大家添乱。 凝沫偏头瞅了我一眼,像是我的机灵令他有几分意外。 我抱紧灵灯,想朝他咧嘴笑笑,还不等我嘴角完全扯开合适的弧度,突然凝沫就手一挥,把我拉到身边去。我一回头,就瞅见一只极其凶恶的巨蛇张开血盆大口对准方才我站里的地方咬了下去。一瞬间,我的结界“哗啦”碎掉了……原来凝沫方才的眼神夹带的不是赞许,而是发现我身后的危险了。 我来不及咧开的嘴角抽了抽,好家伙,真厉害,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妖兽了,这种大魔兽,怎么出现在这里了。 凝沫把我拉到身后,我没站稳,一把跌坐在地。烨的反应也是尤其迅速,立马转身与扑过来的魔兽对抗起来。云翎与烁还有滨、凝沫,从四个方面对黑雾进行了包围,一时间不少鸟模鸟样的妖兽扑了出来,一时间陷入了混战。 作为瑶姬,我并不怕,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可我想了想,自己是不是得表现得害怕一些,毕竟安歌没见过魔兽。 于是我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紧凝沫大腿,花容失色。“哎呦师叔……这妖兽看起来好厉害。” 凝沫来不及顾我,“安歌你且保护好灵灯,其它这已不是你能帮忙的事。” 于是我就安安心心坐在地上紧抱他大腿,看着满天红的黄的蓝的黑的混战在一起。看起来还挺精彩。 突然,包裹在训练场结界外的黑雾散去,训练场的结界攻陷了!一时间,黑雾散落在训练场的各个角落。凝沫暗自嘀咕不好,抓起紧抱他大腿的我就飞身进入了训练场。我们都不知道为何这些魔物今日对这训练场趋之若鹜,难道是因为这里有神祖神魂碎片? 凝沫嘱咐我,“安歌,你听好了,今日我们遇到的魔物很厉害,不知道他意图到底为何,但是你要紧跟我,不然恐遇危险知道吗。” 耳畔是飒飒的风,脚下是茂密森林,眼前是凝沫严肃认真的神情,他的碎发不时拨弄在我脸上,这一瞬我心里很不合时宜地冒出些浪漫的想法。凝沫还是一如既往地,平时看着吊儿郎当,但一认真,就特别有魅力。我脸上红了红,凝沫真的长大了,这果断的作为,这威严的气势,这侧脸,这角度,简直太帅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凝沫一闪,带我躲避了巨蛇的又一次攻击。我把怀里闪烁着的灵灯又抱紧了些。“凝……师叔……灵灯好像想往那儿去。”我指了指东方的一处密林。 凝沫二话不说带我去了那里,烁与云翎同那紧追的大蛇纠缠在一起,烨与滨,跟上了我们。还未落地就听见前方尖叫连连,就见着月隐岛弟子们与一群诡异的红色蜘蛛缠斗在一起,不管是用符咒秘术还是法攻也好,都只能起到杯水车薪的作用,放眼望去,这些蜘蛛的数目之多令人咋舌。有个落单的女弟子,尖叫着从另一端密林里跑了过来。她左挥右砍,还是不敌蜘蛛的攻势,眼睁睁就看着蛛群吞没了她,不到片刻就化作了一堆白骨。速度之快,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啃噬得干干净净。 结界内的弟子大概是被吓到了,四个人背靠背紧挨着,看着结界外被蛛群紧紧包裹住,也不知道结界什么时候就要被攻破了。 烨及时赶到,马上变换着手式,张开一张大灭灵阵,阵内所有冥蛛被熊熊至阳火焰灼烤着,化作了灰烬。那几个弟子算是得救了。虽然暂时得救了,但阵外已经被冥蛛层层围住了。 第75章 魔界青笠 “烨长老……”有个女弟子认出了烨,“这是什么灵兽,训练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灵兽。” “是魔界的冥蛛!”凝沫抄起手来,“今日训练场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和平日一样,就是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东西在外面冲撞结界。弟子们都也正纳闷着呢。” “啊……魔界的妖兽!” 毕竟还只是中级弟子,烨耐心做安抚,“不要怕,也就是平日除鬼降祟任务的难度,但是魔界的妖物会格外凶狠,大家多加小心!” 我看了看怀里的灯,还在作势往东带。我扯了扯凝沫的袖子,“师叔……还要往东。” 正当我们纳闷东边是什么时,突然从东边飞过来一把宝剑,紧接着抛过来一个人影。另一条长得更凶悍的大蛇张开血盆大口欲作吞噬状。凝沫赶紧飞身接住二者,与大蛇打了起来。 我定睛一看,凝沫怀里晕倒的那个,是蝴蝶! 怀里的灵灯这下不做任何势头带方向了,比方才更剧烈地闪着。 烨显然也发现了,“那个女弟子?……” 我只能在妖物身上感受到妖气,倒是蝴蝶身上有隐隐的灵气…… ……灵灯所指……是蝴蝶吗? 局势不太乐观,不过只有片刻落脚,此时灭灵阵外就已被层层冥蛛包围,还有两条实力不俗的魔蛇前后守着。一黑一银长得很是凶狠,血盆大口张开约十尺宽。与凝沫缠斗的黑蛇见凝沫放出冰凌与之缠斗,还从口中喷出烈火反击。 银蛇围着灭灵火阵打转,吐着信子,我似乎感受到它在头部凝结灵力,似要做冰系法术攻击,忙又拔下发钗结了层结界。 烨此刻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们变幻着手式张开一张引雷阵,置于灭灵阵外。三层防护,可谓牢固了。 我与烨相视一笑,咱师徒,太默契了。遇水遇火,则引天地雷霆之力。 冥蛛数量太多了,击退一层又一浪便前赴后继,黑蛇与凝沫缠斗,银蛇围着法阵转圈圈。现在是出不去,也进不来了。 “凝沫!我们换一下!”烨语毕朝烁与滨使了个眼色,烁与滨默契地转换了神兽形态,跟随烨一道冲出了法阵。 烨与烁扑过去与黑蛇缠打在一起,滨则与银蛇进行对决,凝沫稍作喘气,便带着蝴蝶跳进了法阵。蝴蝶昏迷着,我怀里的灵灯依旧不停地闪。后面的弟子围了上来,一同查看蝴蝶的情况。蝴蝶后背有伤,血淋淋的,周身灵力波动,看起来像是用了法术,还没来得及收起灵力就遭受了重击。 魔兽和神兽一样是有灵智的,越高级的智慧越高。但看这两条大蛇不太聪明,是不是还不算厉害的,而且背后肯定有人在指挥它们。 “有妖毒,没救了。”凝沫把蝴蝶放在地上,淡淡地说。“而且是她身上的灵力吸引了魔物。” “怎么可以就这样不救了!”我急了,凝沫明明什么都没做,我盘腿坐下,作势要运功,“可以运功把妖毒逼出来。” 凝沫拉住了我,“她身上有神魂碎片,应该是与她成为融合状态了,如果真融合了,就只能等灵肉分离。你看她周身灵力无比充沛,魔物喜食这种强大能量,自然专程来找她。” 凝沫的意思是,如果蝴蝶不死,就取不出神魂碎片吗!这是什么狗屁道理!我突然对凝沫很失望,“蝴蝶也是活生生的人,为了碎片,我们就让她这样死去,良心何在!” 身侧的弟子们一脸懵,来回在我与凝沫脸上望着。 “她命里如此,你不用多管。”凝沫把我拉到身后。 我硬是挣开凝沫的手腕,催动灵力。我要运功替蝴蝶逼出妖毒,蝴蝶是我在月隐岛的唯一一个朋友,她不能死!我们若让她这样干巴巴等死,等着神魂脱离她的肉体,这种作为和魔兽有很大的区别吗? 凝沫眉头皱起,望了一眼阵外的战斗情况,严肃起来,他警告我,“安歌,你别捣乱。”月隐岛的弟子应该都知道凝沫的气性,身侧的弟子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敢问,纷纷往身后退了两步。 我自然不怕他,红着眼瞪了他一眼,继续加大手上的能量,凝沫你变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无情。怎么可以看着蝴蝶去死。 凝沫愣了愣,只有片刻犹豫,他出手分开了我与蝴蝶。云翎不言语,上前一步,隔在我与凝沫之间。“安歌,殿下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蝴蝶吐出黑血,躺在地上,全无生机,周身散发的能量愈发显得强大。为什么神魂碎片会在蝴蝶身上,我与蝴蝶一起那么久,都没有感受到过她身上有这样的能量?我爬起来想去拉蝴蝶,凝沫手一挥,把我定在原地,“你别捣乱。” 感受到了蝴蝶这里的能量,外面的双蛇与冥蛛攻击变得更强更疯狂,虽然烨很强,烁与滨也不弱,但是双双都难缠得很。 看着蝴蝶身上的能量不断增强,最终凝结出一团金光,从她额间飞了出来。凝沫将金光渡进灵灯,灵灯中的玉珏与金光融合,不一会儿,一直躁动的灵灯终于灭了。凝沫做完一系列动作,弟子们上前关注蝴蝶的状态,一探鼻息,朝凝沫摇了摇头。 蝴蝶死了,弟子们纷纷沉默了。估计也有人跟我一样,在忏悔为什么见死不救。 眼泪止不住从眼眶里往外溢,一定可以有其他办法的,为什么,凝沫一定要放弃一个活生生的生命?明明她只是中了妖毒而已。蝴蝶那么单纯可爱的一个姑娘,为何一定就要死!我看凝沫此刻一如既往淡漠冷酷的神情,突然觉得他好陌生。他曾经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我红着眼望他,很失望,“凝沫……你变了……” 凝沫冷冰冰地望着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见他转过身去,周身灵力波动,似乎真的怒了,方圆几里顷刻冰封十尺。千里冰封,极耗灵力的控制技。凝沫转过身来,回复我,“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做无谓的情绪发泄了。你师尊会跟你解释的。” 身边的弟子大概没有见过千里冰封的壮景,此刻见状都已经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咱们掌门……好……好厉害……” 大蛇是魔兽,自然控制不了太久,烨他们回到阵内,见了蝴蝶的情况也没有多说什么。“弟子们带着蝴蝶的遗体快离开这里,速回月隐岛,我去看看其他弟子遇到麻烦没有,届时我会跟庄周长老说明情况的。” 弟子们刚走,冰层就有异像,大蛇们蠢蠢欲动,薄冰难抵反抗。 “云翎,滨,烁,你们保护安歌与灵灯先撤去青州城。大蛇交给我和烨。这两个畜牲,今日就让它葬身迷雾森林!” 凝沫说罢便与烨冲了过去,看起来他也有一肚子不悦,要朝两条大蛇发泄了。 来不及管蝴蝶的事,云翎带我还没有离开训练场,就发现原来还有埋伏!密林中射出了许多暗箭,箭头还会拐弯,追着我不放,差点被射中。云翎不得不带着我停在一个山头,烁与滨前后护卫。我再一次感受到了天魔两界交战时的惊心动魄。 又一条更大的蛇从林里冒了出来,依稀看得到蛇的头上坐了个少女,长发飘飘,在风中显得英姿飒爽。 “又来一条蛇,天呐!” 少女不悦,“什么蛇,你是不是眼睛有问题,我这明明是龙。你那才是蛇。” 滨不服气了,立马将形态变大了好几倍,方才能与那魔兽的体型对抗。我知道,滨从小老被我叫大尾巴蛇,他最讨厌别人叫它蛇了。 幕后黑手浮现,烨与凝沫忙赶来,两方正式对峙起来。看起来玄门的结界确实出了很大的问题,一般这种大魔兽出现一条就已经要引发人界大乱了,眼下三条,一条比一条大,而且还有这么多冥蛛,青州城岂不是很惨。 我还没从蝴蝶离世的伤痛中平复心情,眼下心情更加沉重了。魔界虽然不是人人都坏,但是,对于其他两界来说,确实不能与之共存。 “你们突破玄门结界跑出来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对上我们几个,你有信心?”凝沫唤出长剑,作势要打架了。“敢围上来就不怕我一锅端了。” “仙上若是有实力,方才早就动真格了。我等也不是区区喽啰,吾乃魔帝亲封的青笠公主,我亲自出马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而且我们也有宝贝加持,刚刚二位也发现了,就算二位是上神,我也不怕的。”少女抄起手,一脸玩味,“而且呢你们还带着个凡人小姑娘,她恐怕难以胜任保护灵灯的重任啊。” 语毕,三条大蛇便与凝沫等人纠缠在一起,烨护在我跟前,以强大的结界护住我。没多久三条大蛇便拖住了凝三人,那位自称青笠公主的跳到烨面前,一手执剑,一手叉腰。“殿下,赐教了。”人狠话不多,这个青笠公主够干脆利落。 烨战斗的时候也不会顾及怜香惜玉,但我看烨确实有些不敌这青笠。怀里的灵灯又有异动,我看了看手里的灵灯,不断闪烁着——难道这青笠身上有神魂碎片。烨可能也在想,这个少女看上去年纪不大,能力却十分不俗。 我不禁朝她们大喊,“这个女人身上也有神魂碎片。” “神魂碎片?你们说的那股力量是神魂碎片?”少女挡住了凝沫的攻击,还以更强大的攻击,幸亏烨躲开了,身后的大山直接被削去了头。 如果我看得不错,蝴蝶方才周身灵力充沛,并没有随着她生命的流逝而减弱。也就是说,神魂碎片里面蕴含的力量不能被持有者完全吸收,但是可以为持有者所利用。所以,魔界之人要追杀蝴蝶,是因为要获取她身上的力量……果然那时神祖要设下封印,如今封印松动,如此强大的能量泄露出来,引发大家哄抢,也是一种劫难啊。 凝沫再一次使出千里冰封,冻住了三条大蛇,大伙儿纷纷包围住青笠。这一次凝沫没有手软,再次凝聚灵力,使出杀技,企图让冰封住的魔兽们,碎成粉末。 少女应该是感受到了什么,直接朝凝沫攻击,滨没挡住,被烁与烨拦下,见阻拦不成,少女飞身至半空,也凝聚灵力,企图干扰千里冰封的控制。 虽然凝沫烨等人加起来实力略强与这个青笠,但是……我回头看广袤的森林与连绵高耸的齐云山脉,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埋伏呢…… 感受到地面震动,我跌坐于地,猝不及防,站立的山丘活活被震裂了。烨一把拉住我,我条件反射抱紧了他,被他带到另一个山头去。凝沫的千里冰封眼看要失效,凝沫抓紧使出绝杀技,差了一点,但是也对三条大蛇造成了不小的伤害,纷纷倒在林里,没了动静。 当然,凝沫耗了大半灵力,此刻已有些力不从心了。 青笠挑了挑眉,“看起来,确实小看了二位上神。” 凝沫挡在她跟前,作势继续战斗。 风起,吹乱了青笠和凝沫的碎发与裙摆,一红一玄,二人对峙着。我抱着闪烁的灵灯,站在山顶,有些担心。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凝沫实力如何。今日碰上硬茬,不知道他吃不吃得消。 烨轻拍我的头,“别担心,你师叔很厉害。这个女人不是他的对手。” 在天界烨的名气比较大,凝沫倒是名声不响。“我师尊也很厉害。” 烨摇摇头,“你凝沫师叔修炼起来很拼命的,师尊自愧不如。从小就是,你师叔从不轻易跟人认真,他一认真就一定不会输。” 青笠与凝沫,滨还有几只神兽混战在一起,烨就守在我身边。我忍不住继续问,“师尊,凝沫师叔为什么不救蝴蝶。他一直这么狠心吗。” 烨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蝴蝶是黎月长老的弟子是吗?她呀……”烨笑了笑,“看上去你们凡人可能觉得有些残忍,但是对于神仙来说,早点结束在凡间的磨砺,也挺好。蝴蝶不是凡人,是天上的神仙专门下凡历劫。她命里有死劫,过了这道死劫,就飞升上仙了。算起来蝴蝶还算是我的亲侄女呢,所以关照关照,我把她带来了月隐岛。” 第76章 魔界之人 我恍然大悟,一时激动不已。蝴蝶原来是小炎夏! 所以当时凝沫不是见死不救,反正于她而言生死无所谓,就省一事,助她迅速渡过此关。他不解释是因为三言两语也解释不清,而且,天机不可泄露。也就是说,是我错怪他了!心情大起大落我有点缓不过来,曾经那个嚣张的小姑娘如今也长大了。 烨又拍了拍我的头,“放心,你应该很快又会见到蝴蝶了。” 以一敌多,青笠理所当然地败下阵来。凝沫毫发未损,依旧意气风发。我兴奋地跑到崖边,凝沫果然厉害! “安歌小心!” 我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眼前突然冒出一张血盆大口,扑向我,越来越近,马上就要将我生吞下去……我甚至来不及眨眼睛,一瞬,就只有短短一瞬,来不及眨眼的当儿,我眼前所见已变成凝沫错愕的神情。腰上多了一道臂弯,我顺着臂弯往上看,是烨——他从蛇嘴边救下了我。 轰地一声,三条大蛇不约而同地冒出头来,将我们已经团团围住了。青笠从这个空档挣脱了凝沫几人的钳制,得以脱身。 还没完没了了?我不禁皱起了眉头,觉得有些头大。也侧面反映出,魔界的人才也是非常可敬的。真的打起仗来,魔界也不是吃素的。 我抱紧了怀里的灵灯,发觉左手手臂抬不起来,我这才发现我的袖子已经破了,从大臂外侧到小臂内侧被历齿所伤,有一道伤口,很深,整条手臂已经血淋淋的了。 烨赶紧张开结界,五个人飞至半空与青笠做着对抗。不只是青笠和凝沫,大家都有些疲惫了。 青笠落在为首的青龙头上,“今日低估了众位仙上的实力,是我的疏忽,今日打得酣畅淋漓,爽快!我们改日再会!”说着就要撤了。 滨想追,被凝沫喊住了,“别追了,这来来回回也疲累了,我们一开始就低估她们的实力,眼下追过去谨防有诈,休整很重要。毕竟突破玄门天界是知道的,青笠她们也不可能在凡间久待,不用多久天兵天将就会赶来,她现在不走,更难脱身。”他转过来看向我,“安歌也受伤了,休整一下,再去青州城。” 不幸的是,魔兽是毒蛇,我被它的利齿所伤,自然中了毒。烨替我将妖毒逼出体内,虽然说中毒了,但我既不头晕也不胸闷,唯一就是觉得有点脚步虚浮。 “应该是是玄火蛇与玄冰蛇。”凝沫幽幽道,“青笠公主的大名不曾听过,但她骑的魔兽是玄蛇一族的圣龙,她是玄龙族的公主。魔界里这一族善毒,善御蛇,算起来她们一族跟随的是曾经的魔祖花玲珑。”听凝沫说着烨的神情有些微妙。凝沫继续道,“今日天色不早了,恐魔界之人追随神魂碎片而来,我们就不进城了。” 花玲珑曾经把我害的可惨了,玄龙族以前是花玲珑的部下……不会也会使什么巫蛊之术。我抱着手臂,有些出神,作为凡人,我果然还是太脆弱了。脆弱得我自己也有点受不了自己。 算是得空了,烨捡回我荒废好几日的修炼,继续让我锻造身体的耐温程度。泡在药水里,我发觉体内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往日的感受,明明药水泡得身子滚烫,但总觉得身体里流窜的血液是冰凉的,我回忆起今日伤我的是玄冰蛇,不会我中的妖毒也是寒性的。 药浴结束,我企图凝结灵力召唤明火,却怎么都使不出来,我急忙把我的发现告诉了凝沫和烨。 凝沫幽幽喝了口茶,“是的,要到十五才发作呢,不着急。” 烨笑道,“不过对于锻造你身体的耐热程度有帮助的,暂时使不出火来也正常。” 我想原地晕倒,这怕是最没有尊严的妖毒了。 翌日我们一行人就大举进城了,可是灵灯一路上都没有反应。滨不解了,“我和烁前来探查过几次,青州城的反应是最大的。灵灯一路将我们带来了青州城。” “在哪处反应最强烈。”我问。 烁伸手指不远处的山脉,“一处就在城中破庙,一处在北城门外三里那片水域。” 跟旁人打听破庙最近有没有什么怪事,边上的居民都说刚巧,最近破庙闹鬼闹得紧,一会儿晚上鬼哭狼嚎的,一会儿庙里的佛像时不时金光闪闪的。一个大娘恨得牙痒痒,“最近破庙里来了个疯道士,天天跳上跳下的,装神弄鬼,搅得我们街坊晚上都不能睡。不知道是不是他在装神弄鬼。” 我一回头,凝沫等人早就不见了,只有云翎在我身边跟着我,他们神仙嘛习惯直来直往,直接闪身进去了。而我,作为一个凡人不会遁术,只能靠走了。 我把所闻告诉大家,望着一片狼藉的院里,凝沫挑了挑眉毛,“市井小民懂什么。” 烨说,“也不是没有参考价值,庙里确实是有过动静的,只是为何灵灯不亮就不知道了。也许碎片本来在这儿,但被人取走了。今日没瞅见大家口中那个疯道士,是不是在他身上。” 我张望四周,除了堂上的大金佛像,四周确实没有人。庙里虽然尘灰飞扬不止,四处结着蛛网,破败不堪,但是大金佛像却是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看得出来是被精心呵护过的。佛像额前、胸口都贴了不少黄符,凝沫伸手一把揭了,佛像立马金光四溢,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破壁而出。我几人忙闪身到一边,做好战斗的架势了。 突然一阵旋风袭来,一个黑色身影好一阵比划,拍了数张黄符在佛像额前,躁动的佛像这才安静下来。看清来人,大概就是市民口中那个疯老道了。 “年轻人,别乱动,这里面的东西放出来会害死人的。”老道倚着桌子,懒散地嘬着他的酒壶。眉毛胡子一把抓,邋里邋遢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不仔细看都看不见。 “里面是什么?妖怪。”烁直言。 老道围着我几人转了好几圈,“看你们周身灵力涌动,修道之人?” 我朝老道作揖,“我们是月隐岛弟子。” “那也揭不得,月隐岛还没本事办这个差。” 凝沫二话不说伸手欲揭,白胡子老道拿手里的长棍狠狠地抽了他一棍,“臭小子!你有本事?” 凝沫被一个凡人老道拿棍子抽,当然是一脸不悦,伸手就揭,老道一来一回与他便杠上了。老道倒是有点本事,凝沫使仙术他也能接上几招。 见凝沫有别于凡人,老道才问,“你是何人。” 话还没说完,凝沫就将他冻住了。老道眼珠子瞪的老大,滴溜溜转。 烨上前也作了一揖,“天界执法,多有得罪。” 老道呜呜呜地,看起来激动得很。凝沫从小就不怕事,老道越不让他揭,他越要伸手,黄符被一把撤下,佛像顿时金光四溢,随即炸裂得粉碎。灵灯在这一瞬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倒是,突然整个寺庙就陷入了一片黑暗混沌之中。 烨皱紧了眉头,“召唤法阵?有魔气。” 脚底下不断异动,地底像是有什么要破土而出了。烨立马变换手势在地面覆上一层结界,防止地底的东西破土而出。 妖气从八面汇聚而来,看起来排场很大,有大妖怪! 我似乎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来不及反应,就看见嵘衡带着手下站在院子里。嵘衡挠了挠头,见了我们,笑得张扬,“感谢仙上的帮忙,不小心着了这老道的道,封印了数日,今日终得以脱身了。有机会再见咯~”说完,嵘衡朝我眨了眨眼,带着手下闪身跑走了。 既然是魔界人来过了,那么碎片十有八九已经被夺走了…… “魔界之人。”凝沫皱起眉头,“看来,神魂碎片已经被拿走了。”凝沫手一挥,解了老道身上的冰冻术。 老道有几分聒噪,“哎呀呀呀,你看你们,你看你们!我好不容易封印起来的,你们就这样给放了!啊呀呀,造孽啊。见了魔界之人为何不动手,魔界之人现世,大难临头!” “老伯伯,几日前这些魔界人来这里找了什么东西吗。” “大概是五日前,我循着一股强大的妖气来到青州城,追到了这座破庙,但是妖气之胜,非寻常妖怪能比,我不敢贸然出手,不知道他们在庙里寻了什么,趁着他二人分神,我在庙外部下阵法,削弱了他的妖力,我才敢进去与之一战,我也是凑巧占了上风,便将他们封印在了这佛像之内。”老道捋着胡子,不停地摇头,“这三界出了乱子了呀!哎……各位既是仙上,眼下倒有件事,急需几位帮忙。” 青州城临海,从年初开始就饱受水涝之苦。青州城附近有大大小小的河流支系,河流穿城而过,涌入大海,百姓临水而生,安居乐业。不知为何,从去年年末开始,时常城河与周边河流全部干涸见底,忽而又水位急升。而且,因为素日出行水路居多,每每在河道上有迎亲的队伍,一定会有新娘落水,尸骨无存。民间女子自此都不敢上水路,对百姓生活造成了极大不便。从五月开始,河神派出使者,说是河神要求每月祭献四名美少女做河神新娘,若是选中了,方可保证青州城风调雨顺,百姓和乐。哪有什么河神,不过是哪里的妖怪作恶罢了。可这妖怪厉害,各种道士都不是他的对手,甚至都见不到真容就一命呜呼了。 滨打趣道,“还要选美少女做新娘,是个色魔。” 凝沫端详着漂浮着的灵灯,“我怀疑这个妖怪是获得了神魂碎片。灵灯目前带我去的方向与老道所指,基本一致。” 我挺高兴,“那正好一道办妥了!妙哉!” 烨哈哈笑了,“若真是得了神祖的力量,这事可就没那么好办。目前看来,神魂碎片的力量可大大强化拥有者的能力。不过具体还是要问炎夏,才能知道这神魂碎片的妙处。” 说到炎夏便忆起昨日蝴蝶之事误会凝沫。我偏头瞅他,凝沫正望着前方水域上的迷雾格外认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层层迷雾,望不到底,神秘又令人恐惧,一如现在的他。我默默叹了口气,以前的我对凝沫还是花心思太少了,感觉自己并不了解他。如今几万年过去了,更是…… 凝沫拦住大家,“恐有剧毒瘴气,大家小心,我们走过去。”凝沫使仙术将脚下的河流冰封住了。 没走多远,就感觉有异能靠近,不是妖气,但绝非仙灵,我心里明白,怕就是持有神祖力量的妖魔了。果然灵灯异动,凝沫收起灵灯,与大家一同摆好了架势。 没有奇怪的人出现,只有更浓的白雾,我一回头,谁都看不见了。“师尊……你们在哪……” “我们在呢,浓雾太厚,都看不见了……” “那妖怪的把戏……” “不是普通妖怪,至少是魔,看起来又遇到了魔王级的人物……我们先撤!”凝沫迅速发力,脚下的冰纷纷碎裂。他用灵力驾驭脚下的冰块极速往回撤,太快了,我没站稳摔倒了,便做青蛙状死死扒在冰块上不敢松手,好一会儿,才从浓雾中撤了出来,我才敢松口气。看清我的姿势,滨哈哈大笑,“小安歌,你这姿势有些扎实。” 想爬起来,我才发觉太使劲导致左手的伤口有些撕裂,使不上力气了。后颈衣领被人揪了起来,回头看果然是凝沫把我拎了起来。他倒是每次都喜欢像拎小狗崽子似的把我拎的高高的。 我扑腾着手脚,“师叔……” 凝沫就这样把我拎上了岸。 大家商议,先找附近的居民问问看,妖怪躲着不出来也没办法。 第77章 所谓河神 刚巧,走进最近的一个甜水村,村子里正在热闹着,哭哭啼啼的。仔细一瞧,原来是有个姑娘要出嫁了,新娘抱着父母哭得撕心裂肺。村里还摆了祭台,大做法事…… 烁直言,“不会是选给那什么所谓河神的新娘。” 凝沫眼里满是鄙夷,“粗鄙的凡人,信什么河神,真正的神是不害人的。这种事就应该速速找人除妖。” 我不禁用手肘戳了戳他,“这你就不懂了,当你无助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哪怕只有一点希望,你都愿意尝试的。” 凝沫不语,若有所思。 烨找路人一打听,果然是选中了这人家的姑娘献给河神。 “青州城周边有两个大村落,咱们村和金水村,城主在城中选两位少女,然后每个村落各选一位送进城去,过两日到了初十就在城里统一摆祭台,送四个少女分别从东南西北四个门顺水路出嫁。”一位爷爷边说边摇头,“记得上个月送出去的四个,东门和北门那两个河神不喜欢,拧断了头又给送了回来。结果上个月东门和北门简直走不得水路,一会儿涝一会儿旱,死了好多人。这个月大家都精心挑选,生怕河神再不满意。只是村里的姑娘很多都出嫁了,未出阁的姑娘不多,这次咱们村选的姑娘还只有12岁呢。唉……” “为什么不请人来除妖。”我忍不住插嘴。 一位年青些的大叔发话了,“我们年初请过月隐岛的弟子来除祟,庄周长老都说只是小水怪,抓了个只走了。我们都以为没事了,结果长老走后,河神便发怒了,亲自派使者前来通知,如若我们还要去冒犯河神,就让咱青州城没入海底,唉……我们哪还敢再请。这位河神确实本领通天,那位庄周长老都感应不到它的存在……” 凝沫轻哼,“敢自称河神,我倒要会会这个河神。” 那位爷爷忙摆手,“好几位道士都葬身河底了,几位道友还是安分些。” 我们一道商量对策,我提议要不要跟着这些少女一起去见见这个河神。“可以一人跟一个,师叔东门,师尊南门,烁西门,滨北门……额……”我发觉我忘记了自己并没有那么神通广大,忽而想起甜水村的新娘才12岁,我又试探地说,“要不我替那位12岁的小丫头去见河神,有你们在我也不怕。” 主要是,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是…… “不妥。”烨发话,“我与烁并不擅长水中博弈,而且那妖怪持有神魂碎片,咱们分散开了,说不定难敌对手,如果有意外,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凝沫倒觉得我的提议可取,“我们见不到河神,确实可以借新娘去见一见,如果新娘都要被河神带走的话,倒觉得可以用安歌代替那小丫头,我们都跟在安歌身上。我看安歌的模样比那孩子可人多了,那孩子去了也不一定选的上。” 我乐了,他这是说我长的好看? 大家一致觉得凝沫的方案可行。我们便找甜水村的村民们商量。小姑娘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们,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 “有一说一,姑娘样貌确实比咱甜水村姑娘出众。可是姑娘,此行凶险……你们几个外乡人……”大娘依旧泣涕涟涟。“也不忍让你们白白送死……” “相信我们,一定能将那作恶的什么狗屁河神打倒。”我对凝沫他们很有信心的! 连夜,我们被送到了青州城知府,休整了两天,初五这日大清早便举行祭礼仪式,将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跟随祭品一同送上了北门的礼船。我腰间别了一个香囊,他们四个都藏进了香囊内,借着香味隐藏自身气息。 晨辉中水光潋滟,我随微波漂荡,才出了城不到一里,就发觉起雾了。竖起耳朵听四周静悄悄,除了水流就是两岸山上的鸟鸣,悄悄掀开盖头,环顾四周,我看浓雾之中,什么都是迷蒙的。不自觉覆上手上凝沫送我的手镯,有些害怕。 可能迷雾有毒,我神不知鬼不觉竟昏了过去,等我再醒来,发觉身上凉飕飕的,才发现我身上未着半缕只盖了张薄毯,香囊也不见了。而且船已不是原来的船,我躺在一朵巨大的睡莲之中,不知要飘向何处。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香囊不在身上,凝沫他们不知去了哪里,好在手镯尚在,接下来只能靠我自己了。我坐不住了,拿薄毯裹住自己,站起来呼喊,“有人吗……” 迷雾之中,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 蓦地,发觉睡莲停了,似乎是靠了岸。扒开花瓣,我企图伸手去摸坚实的岸地,摸到一个木棍似的东西,我毫不犹豫一把拉了过来。不是木棍,看起来,长长的,有些发白……直到我看到底端的五个手指,我才反应过来我抓的是一副残骸的手骨。透过迷雾,我依稀看见睡莲撞到的也不是土地,而是由残骸堆起来的一座小山,有颗泡得腐烂的头正端正地对着我,漆黑的眼眶像两个能吸入万物的窟窿,似要把我吸入其中…… 我尖叫着把手里的残骸扔出老远……脚下噌噌后退好几步跌坐在地。缩作一团,我用薄毯紧紧裹住了自己,身子止不住地发抖……这是什么鬼地方……我可真会作死! 我不敢再靠近水边,生怕又冒出个什么惊悚的东西来。 突然身后却翻出一阵水花,有什么东西从水里冒了出来!我不敢回头,更不敢睁眼再看。我将薄毯裹得更紧,握着手上的手镯抖个不停…… 我甚至有点想哭!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坑自己了…… 睡莲被推动了,进入了某个山洞似的场所,蓦地陷入了一片黑暗…… “你……你是谁……你是河神大人?”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我真的很害怕,声音都在发抖。 我内心不断在嘶喊,凝沫……烨……你们快来救我! 只有潺潺水声,来者力气很大,睡莲不断前进,驶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砰的一声,像是撞上了什么。没多久,面前的石壁像是被启动了,轰隆隆缓缓打开,露出刺眼的光线和嘈杂的乐音。 透过指缝,眼前是一幅灯红酒绿的景象,妖娆的美女,大腹便便的男人,歌舞升平好不快活,像极了曾经去过的万芳楼那种风月场所。见门被打开了,众人视线落在我身上,开始议论纷纷,我裹紧了薄毯,万分不自在。 “哇,又有可口的人儿啦,魔君英武……” 歌舞依旧,因为祭品的到来愈发狂欢。我被推搡着进入了大厅,与我一样被推了进来的还有两个一样裹着薄毯的女子。眼见着石门缓缓关上了,我心乱如麻。身边的姑娘早就哭成了泪人儿,瘫坐在地上,不停地念叨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另一个吓傻了似的,怔住不会动了。 我环顾四周,所有在场的妖怪里,不见传说中那位河神。 舞女们一手执莲一手变幻着繁复的手姿,舞姿妖娆性感,轻薄的纱裙飞扬,围着我们三人,时而旋转时而造型定格。其余人不时欢呼,像在举行一场祭典般。作为祭品,却不知道哪个时候会被杀死,这确实有些令人后脊骨发凉。 突然不知从哪里伸来一只触手,将我身侧吓得哇哇大哭的少女拖进了黑暗之中,只听她凄厉惨叫,过后便没有了声音,我不由得咽了咽唾沫,汗毛倒竖。黑暗之中,是什么?是那个“河神”吗?到底是什么东西。 在一片欢呼声中,徐徐走出来一个身材婀娜的妖怪,皮囊十分美艳,白皙光滑的皮肤上却包裹着恶心的滑腻粘液,手里的少女被她单手高高举着,此时少女四肢已无力地垂落,脖颈处有血淋淋的伤口,鲜血淌过她光滑的肌肤染红了她赤露的胸背,蔓延过她匀称修长的四肢从指尖末梢一滴一滴滴落在地板,白皙肌肤上鲜艳的血痕直刺痛双眼。 妖怪脚边还有一具尸体,只是已被吸干,尸体脸上还定格在惊恐失色的那一瞬。 我从头到脚,凉个通透,如坠冰窟。 “少女的血就是可口,这第一个赏给你们了……”本长着一张美艳的皮囊,声音却不男不女。说罢,他就将手中的尸体抛到人群之中。霎时那些个大腹便便的妖怪纷纷扑了上去,又将尸体吸成了干尸。 “魔君万岁,水阎魔君万岁……” 众目睽睽之中,她站到我们面前,伸手抚过我们二人的脸颊与身体,像是十分满意似的挑起我的下巴来。“这副皮囊不错。” 我一个寒战回神,这是要怎么我?! 她的视线继而落在我身侧吓到失神的姑娘身上,露出了娇艳的微笑。她掐住少女的脖颈,作势要扑上去咬她。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反正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惨死了。一把拔下头上的发簪,狠狠地扎进她的后背,我赶紧顺势沾了她绿色的血液画了道符咒,灼得她哇哇大叫,妖怪吃痛放开了少女。妖怪反手给我一击,刚好手上的手镯替我挡住了,同时我完全无力反抗,被震到了崎岖的石壁上。 一时间,我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凝聚灵力,我企图召唤明火,中了妖毒的缘故,召唤失败。石壁十分崎岖不平还有棱有角很是锋利,加上身上未着半缕衣裳,我的后背和腿上也多处蹭伤划伤,渗出血来,左手的伤口再次撕裂,汩汩鲜血顺着指尖低落,浸湿了身上的薄毯。不知是不是血腥味引起了大家的注意,不少妖怪开始骚动。 我还是太弱了,那个少女最终还是成为了妖怪的嘴下亡魂。只见她浅尝辄止,嫌弃地把少女的尸体抛给一边的其他喽啰们吸食。“这些凡人!竟敢送过来非处子之身的人,这血真难喝!”说完,突然眼前的妖怪好一阵抖动,原本美艳的皮囊掉落,露出了它丑陋的真身。我反应过来,这河神的本体原来是条水蛭。 等等,它这是,扑向我了? 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抱着薄毯蹭蹭蹭往后缩了好几步,本就退至墙角的我几乎要爬上墙了。背后的石壁有一处十分锋利,蛭妖用力一推,我只觉自己几乎是被钉在了墙上。石峰撕裂了皮肤扎进了皮肉里……很痛,很痛……我扑腾着,被蛭妖一道妖术给束住动弹不得。 她挑起我的下巴,把我手中的薄毯一把揭开。让我赤条条暴露在众妖眼前。眼下生死存亡之际,羞耻什么的都顾不上了。我虽然十分害怕,但是眼下更多的还是在思考怎么脱身,丢脸事小!保命要紧! 这蛭妖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我的身体,咂着嘴感慨,“本来是副好皮囊,现在被这么一糟蹋,这么多处损伤。你说你是不是很调皮……”她细细舔了舔我手臂伤口的血,咂咂嘴露出了舒心的表情,“还好美味……不如就好好吃掉算了。” 我赶紧说,“啊呀,我突然记起来我的左手前几日才被魔界玄冰蛇咬过,有妖毒……” 水蛭的表情顿时有些怪异。 我有些想笑,一动,背后刺入体内的尖石又痛得我不得不严肃起来,我忙又说,“你看我中毒在身,你现在吃也不成,要我的皮囊也不成,杀了我我也是白死。你要是想要好皮囊,我倒是可以推荐一个人给你……你看你现在的那副也被我扎坏了。” 蛭妖反手给了我一巴掌,“小丫头,年纪轻轻胆子倒不小……”说罢,她后退几步,又穿上了被我扎坏的那副皮囊。只见她催动妖术,修复了被我伤的那块皮囊。冥冥感受得到这妖术之中有熟悉的灵力,果然这蛭妖是神魂碎片的持有者。 我伸手拿过薄毯遮蔽赤露的身体,心里不断盘算接下来如何应对这个妖怪。 突然,匆匆有小妖跑来报告。“魔君……魔君……有人闯入了秘境,有仙灵闯入!” 我喜笑颜开,仿佛看到了希望,刚刚被她打那一下是我故意激怒它,是值得的,凝沫送我的手镯可以帮我抵挡法术攻击,同时,它若启动,凝沫便也能感知我的位置了。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蛭妖一把掐住我,“是你!你是修道之人!是你带来的!” 感觉快要被掐死的时候,突然四周传来巨响,石壁轰地一声,被砸了个巨大的窟窿。还来不及反应,我就感觉这蛭妖掐着我活活把我从墙上拔了下来。站定之后,凝沫与烨站在我对面,小妖几乎已经被打倒了。 第78章 再见嵘衡 我脚不能沾地,几近窒息,一手紧裹薄毯蔽体,一手紧抓蛭妖精壮的手臂,后背好疼,手根本使不上多少力气。我就只得这样,生生被这蛭妖掐着,一如凝沫像拎小鸡仔似的拎着我。 生命是如此脆弱,我呼吸不过来,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死了。本来我不想哭的,不知为何,一看到凝沫,眼泪就止不住了。我确实是个哭包。干啥啥不行,哭包第一名。 “你这小妖,竟这样羞辱折磨她!”看着我遭受这般非人的虐待,烨最是心疼徒弟的,眼里已怒火滔天,如果不是蛭妖手里握着我,恐怕早就把这里夷为平地了。 凝沫说,“你抓着她又如何,我们又不会手下留情。” 烨偏头瞪了凝沫一眼,“凝沫,你要敢伤了安歌,我回去一定跟你算账。” 凝沫才不管烨说了什么,二话不说使出了冰封千里,洞窟本就阴冷,此时更是刺骨的凉。蛭妖修水系术法,自然挡住了攻击,但是除它之外,所有的小妖都被冻住了。“你放了她,你这些族人我尚且手下留情,否则我直接把他们捏的粉碎。”凝沫又补充道,“你手里的女人与我没有任何关系,非亲非故,所以你最好还是不要认为,用她能威胁到我。” 凝沫气势逼人,蛭妖有了些许犹豫,烨趁机发动攻击,于是蛭妖二话不说带着我跑到了洞窟之外的水域。烁和云翎都在外面防守,一时间,蛭妖被五个人包围了起来。她找空钻入了水中,随即又遇到了在水中埋伏已久的滨。 我毕竟是个人,我的天,她们五个在水里对峙没有关系,但是,我是个凡人,我本就无法呼吸。扑腾好一会儿,竟没有人注意我的存在,最终,我意识逐渐迷离,终于昏了过去。 我默默祈祷,我没有死于蛭妖口中,没有被她掐死,别到最后我是溺死的。 我也不知道我昏了多久,我醒来的时候,是被凝沫拎在手里的,他用他的外衫把我紧紧一裹,然后拎在手里。我不禁汗颜,他现在还真是没有一点情调。 我吐出很多水出来,还没缓过神,突然凝沫就把我扔出老远。滚到头之后回头看,原来是为了躲避方才蛭妖的攻击。 我默默裹紧凝沫的外衫,眼下衣不蔽体,逢神妖混战,此时的情况不容我乱跑。我流了很多血,凝沫的宝蓝外衫被染上了大片血污。此刻我行动不便,像个废人。我撇了撇嘴,看他们打架我向来只有看戏的份,不应该早就有废人这样的觉悟了嘛。 我默默叹气,我是不是不应该该跟着大家,毕竟多一个凡人多一份负担。 不知打了多久,最终蛭妖败下阵来,被烨生擒住了。凝沫落在我身侧,见了我的狼狈模样,倒忍俊不禁勾起了唇角。 我真的很狼狈,头发散乱,浑身湿透,衣不蔽体,还浑身是伤,真可谓是苟延残喘。我脸红了,有些气急败坏。“你笑我做什么。” 凝沫朝我伸手,把我从地上拉了起来。“不知道为何,突觉你颇像一位故人。” 此刻凝沫说,我像他的故人。 我心里一紧,侧目瞅他,他刚好也回头看我。 四目相对的瞬间,有很多东西情不自禁从眼神里涌了出来。我想大声地告诉他我就是瑶姬,然后扑进他怀里哭一场。可是,我不想成为瑶姬。 安歌曾经觉得瑶姬是那么神圣传奇。传说中的瑶姬是神女,天生神胎,过人的天资,尊贵的身份。可那不是完整的我,那是神祖,不是我。真正的瑶姬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圣,没有了神祖的力量,她没能成为神仙,不过是一个凡人。平凡的资质,低贱的出身,努力地讨生存才能活下来,拼命修炼才能成为优秀的弟子。弱小的平平无奇的安歌才是真正的我。 所以,我不想回到瑶姬这个身份。因为瑶姬引以为傲的东西都没有了。我希望瑶姬还是传说中那样的,所有人提起都忍不住夸赞的。 那样的瑶姬才配得上凝沫。 如果能永远陪在凝沫身边,如果能尽我所能让他过得开心,那我究竟是谁,就不重要了。 对不起,凝沫,希望你能懂我。我不会再离开你,这一世我会一直陪伴你,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一定会认出我,那时,你会愿意相信我就是瑶姬吗。又或者,你会翻过瑶姬那篇痛苦的篇章,感受并接受安歌对你的爱意吗? 对于自己的罪恶蛭妖供认不讳,问起神魂碎片来,也如实说来。 “我们一族本就生活在这片水域,那日遇到一个溺亡的凡人,他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我得到之后一直无法探查它有何用,直到有一次战斗中我无意打开了它,顿时感觉周身灵力充沛,能力提升了千百倍,一举制敌我也成功坐上了这片水域的霸主之位。力量看似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但其实非常消耗我自身神魂。我知道万事有利必有弊,也从不敢滥用。自从得到这股力量之后,我族再也不受别族欺负,称霸了这片水域,但也为我族惹来了强盗。” “魔界的人,在抢这股力量?” “哎,为了更强,许多妖族加入这场掠夺之战,我族生性不喜争斗,我也曾收到邀请结盟。我深知我有这么个好东西如果不变得更强,一定也会被更强之人掠夺走,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加入。” “青州城中的碎片是谁抢走的。”凝沫不忘重点。 这个水阎魔君摇头,否认道,“应该是一个运用火系术法的魔王,能力至少到了魔王级,肯定是从魔界出来的。毕竟人界受天界庇佑,还有那么多道士为升仙除妖积累功德,我们本土修炼出来的妖魔鬼怪,很难修到魔王级。我能到魔君之阶,已是万幸。我前段时间感受到青州城有他的能量,怕他找上来,便带族人隐藏起来了。” 这蛭妖说的不无道理。 烨愤然取其妖丹,偌大只水阎魔君顿时成为一条小水蛭。烨想了想,还是将它放入了水中。他唤我,“安歌……你过来。” 我赶紧碎步到他身侧。 烨指着那条小水蛭,问我,“为师只是除它妖丹,没有置它于死地,你可有怨恨。”烨这么问我,可能也是觉得我今天确实很惨。 我想了想。“虽然他害人性命,罪无可赦,但是万物有灵,师尊放他一条生路,是念在它勤恳守护族人的份上。从人的角度出发,它该死,但从妖的角度出发,它该赦。没有谁是一定就该被诛的,但人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善恶有报,但善心可贵。弟子在想,师尊可能是想教我这个道理。” “虽然我们看到妖魔鬼怪作恶多端,但其实也有很多是良善的,为师希望你也要擦亮眼睛。”烨拍拍我的头,“安歌乖,是为师不好,今日让你受这样的苦。” 把碎片安置好,凝沫冷不防拍了拍我二人的头,“你师徒二人就别卿卿我我了,事办完了,该走了。” 得知祸患已除,几家欢喜几家愁,纵使青州城举城欢庆,我还是可惜没能救下那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城主叫人替我医伤,好生招待着我们。从住处客栈的窗户望去,华灯初上,水面映照着街市熠熠光辉,来往船只络绎不绝,百姓和乐,心里甚是宽慰。 烨和凝沫最近倒是常拌起嘴来,原因是烨本不同意我代替姑娘们做新娘的。待我遭受了那一般待遇后,烨数落了凝沫好几天,说他枉为师叔,不理凝沫了。凝沫心烦,好不容易看我顺眼些,见着我又是冷眼相待了。 我泡在药水里,放空自己,回想这几日的经历,犹豫要不要回月隐岛老实修炼。神魂碎片的收集明显已不是一个凡人能帮忙的事了,非但不能帮忙,还要耽误事情。 左手被玄冰蛇利齿所伤的伤口一直没能愈合,这几日我稍微做剧烈的动作就会撕裂伤口,已经撕裂好几次了。我隐隐约约不安,这妖毒中了像是没中,但总觉得它会坏事。 我在掌心凝聚灵力,还是召唤不出火来。仿佛我的灵力都被限制住了似的,我还是很苦恼的。可是烨和凝沫根本没把我中毒这事放在心上,也许正如凝沫所说,本来烨就想让我主攻符文法阵,没想让我在火系攻击法术上走很远。 夕阳西下,我收拾好想出去走走,烨与凝沫他们要商量些事情。“你可以自己出去走走,今日庆典人很多呢,也还是要注意安全……”烨拍拍我的小脑袋,给了我一个沉甸甸的小荷包。 凝沫不屑地撇了撇嘴,“嘁~安歌都这么大了,你还把她当小丫头看。” 烁笑道,“是啊,过得真快,我也有些恍惚,在天界才几日不见,流着鼻涕的小丫头就成大姑娘了。”烁第一次见我是在烨把我第一次带上天界的时候,那时候我才12岁,现在我都已经二十好几了。 凝沫觑了我一眼,下逐客令,“行,你快玩去~” 我汗颜,转头看身侧的滨还有烁都是一副长辈架势,怎么这几个人拿长辈的姿态看我,我真有点不太服气呢。 在这一世,我是吃了不少苦的,先是父母亡逝成为孤儿,再是成为叫花子颠沛流离,后来成为月隐岛的修道弟子,一路走来,我都没什么朋友。眼下走在车水马龙的街市,看一路熙熙攘攘我更觉有几分孤单。 我看男男女女都买莲花灯许愿,我也买了一个,跟随人流来到城河边。我买了个最大的,一个顶三,身边的人都拿异样的眼光看我。我的愿望那么大,这小小花灯根本承载不起。 轻轻把莲花灯推远,看着它随波摆荡,驶向远方,我不自觉露出微笑。愿望当然不一定会实现,但是我知道,未来是可以期待的。 我看街角有卖糖葫芦的小贩,寻思着给他们带一些回去,只是一拐角,小贩就找不见了。我懊恼,今日热闹,人太多了。 突然从天而降一只大手递给我一串糖葫芦,我一抬头,一个带鬼王面具的红衣男子从树上伸了串糖葫芦给我。虽然此人周身没有灵力,看上去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凡人,但我稍微动了动脑筋就知道是谁了。 “嵘衡殿下,好久不见。”我被这个小子的举动幼稚到了。 嵘衡从树上跳了下来,面具一摘,露出熟悉的恣意的笑容。“怎么?破庙一别,看你过得不太潇洒。”他举着手里的糖葫芦,递给我。 他是魔界之人,我自然知道他出现在人界有什么意义。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我接过糖葫芦,望着他黝黑的眸子有很多问题想问,一下子又不知该从何说起。他隐藏起自己的灵力,伪装成凡人,不只是来玩这么简单的。曾经我是安歌的时候,可能纯真无邪,没有城府,如今我有了瑶姬的记忆,我不再那么单纯天真了。我不得不想,这个嵘衡是敌是友? “不吃吗?”嵘衡咬着手里另一串糖葫芦,一边瞅我,“我不会下毒的。” 我从头上拔下烨给我的那支镶嵌着至阳琥珀的花钗。“这个送给你,我说过我也要送你一件礼物的。上次你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嵘衡送我的溶石,救了烨,礼尚往来,我把烨的东西送给他,烨不会怪我?……“这是我最宝贝的一件物品,也是个法器,于你修习有益!谢谢你上次送我的晶石!” 嵘衡轻轻嘁了一声,“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带花钗不成?我可没有这样的癖好,你们女娃娃留着戴就好。我不需要你回礼给我。”我一下有些尴尬,确实,鲁莽了。 他眯了眯眼睛,“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一个人晃悠,闷闷不乐的样子。”嵘衡说着拿肩膀撞了撞我,牵扯扯到后背和手臂上的伤口,我不忍吃痛出声。“你……受伤了?” 我摇头道,“无碍……我也没有心事,只是许久没见你,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毕竟天魔两界,是宿敌。就算现在是好友,未来可能也会是斗得你死我活的敌人。更多的是感慨。安歌敞开心扉地认为嵘衡是朋友,但作为瑶姬,我从心底里对他设防。 嵘衡很是热情,硬拉着我去城河边走走,他今日话很多,我全程有点不在状态。嵘衡忍不住问我,“我感觉你有心事?”他想了想,说,“你是不是想问,我来人界干什么?或者是不是想说我来人界是不是来干坏事的?” 我惊讶于嵘衡的坦荡。 嵘衡把我手里的糖葫芦往我嘴里塞,“你真不够意思,亏人家还老想着你,你倒是防着我?” 我傻了,我什么都没说啊他这副小委屈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第79章 寒毒发作 嵘衡趴在城河的护栏上,侧目瞅我,突然认真起来,“我奉父帝的命令来人界找一种力量,与你们找的是同一种东西,你们在城外的战斗,我都知道。不过……我不想跟你们抢,所以没有加入你们的战斗。安歌,我对你没有敌意的。” 我悄悄觑了他一眼,嵘衡倒是与我刚认识他那会儿不同,初识只觉这小崽子凶得很。可确定自我认识他以来,他眼里清亮,对我从无恶意。 “嵘衡,那力量是天界神祖的神魂碎片,是不能给魔界的,而且我们要用它来修复玄门,所以,我们俩现在也许是朋友,可以后总会刀兵相见的。所以我心里想到这个还挺难过的。” 嵘衡眨巴着眼睛,有些为难,“安歌,你离开魔界之后,我觉得魔界很无趣,所以一有机会离开,我非常乐意来人界。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力量是这样的存在……” 我叹了口气,所以你看。立场上决定了,安歌和嵘衡定不能友好和睦。 晚风拂面,有几分惬意。 嵘衡耿耿于怀,“所以你是认定我也是坏人了?” 我无暇跟他嬉皮笑脸,认真道,“讲真,如果你要是破坏三界平衡,那就是坏人。我知道你本性不坏。但有的事,可能你也无法做主,所以,我希望我们不要有刀兵相见的那天。” 嵘衡望着河对面的红灯笼浅笑,像是思索一番,复而扭头望向我,“我的愿望向来都是三界和平……我讨厌战争。”嵘衡继续道,“但是,我也很不喜欢玄门。我也觉得,玄门把魔界隔绝在皖海一隅,是不公平的,本来广阔天地就是属于天地万物。我希望仙、魔、人,可以回到上古时代那种状态,我希望三界可以和平相处。” 嘴里的山楂略酸,好在糖浆够甜,我细细地嚼着,若有所思。“这个愿望不过分。”年轻人很有想法。 嵘衡轻笑,有些遗憾,“也许我当上魔帝就能实现了。目前看来,我成为储帝的可能非常小。我也无心争储帝之位。尔虞我诈,实在没意思。”嵘衡抄起双手,叹了口气,“我很喜欢人界,也喜欢天界。虽然我从没去过。我也知道,魔界好战不喜约束,常做过分的事。但事实上,魔界之人并非全都可恶,不能以偏概全,认为所有的魔界之人就是坏人!” 我啃着手里的糖葫芦,搭话,“你还小,慢慢来。” 嵘衡笑了,有几分鄙夷,“你说我小,我可两万岁了,你倒是很老成。”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姐姐四万多年前出生的时候,他还不存在呢。现在聊这个有点沉重,我岔开话题,问起他母后的病情。“你母妃可康健了?” “好多了……”微风中嵘衡眯起好看的桃花眼,果真是遗传了他母妃的好容颜。记得那时候替他照顾他母妃,就算是憔悴狼狈,也着实令人难以忘却她的美貌,惊为神颜! “我看你师尊也恢复得很好了。” 那是,可多亏了你的好宝贝。 嵘衡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你师尊待你可真好,闯玄门来寻你。那日阵仗都惊动了我父帝,差点你们就走不了了。” 我笑,“我师尊对我那是没的说的。” “不过,找神魂碎片此行凶险,你师尊带你在身边,有些不妥了。”嵘衡试探着问,“记得你深入潭穴,你师尊把你弄丢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带人跟踪也未曾察觉。有的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你觉得你师尊如何?” 我不假思索道,“他真是举世无双的好男人,家世、样貌、能力、品行,都是响当当的。渊清玉絜,芒寒色正。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嵘衡挑了挑眉,“我不知道你怎么想,我觉得你师尊对你,已超越了师徒情谊。” 这个不用嵘衡说,我其实也有这种感觉,但我对烨只有欣赏。我及时制止嵘衡的猜想。“你不要想多了,我和我师尊之间清清白白,只是师徒情深而已。他始终只是我敬重的师尊。” 嵘衡挑了挑眉,“那你有没有喜欢的男子?” 我眉眼含笑,“不告诉你!” 突然远处有烟花声响,回头望,夜空一片绚烂,好灿烂!可惜了,我未曾和凝沫一同看过这人间烟火,此刻他看到这烟花,有没有在想瑶姬呢。 嵘衡说,“安歌,记得我说你是我唯一一个凡人朋友吗。” 应接不暇的当儿,我边点头边回头敷衍了他一番,“记得记得。” “蛭妖身上的碎片没能拿到,今日我本应是要离开青州城的。今晚我是专程出来找你的。” 烟花的声音有点大,我不自觉凑近了嵘衡。“啊?” 嵘衡塞给我一个小药瓶,“我知道你身上很多伤,这个用了不出两天就会好,连疤都不会留下。” 我心里暖暖的,“嵘衡,你真好!”不过,他说他跟踪烨找到了蛭妖,能知道我身上有伤,那岂不是……我想起那日我衣不蔽体的模样,不自觉脸上发烫。 “我以后可以常来找你吗。”嵘衡也凑近了我道,“我觉得你身上有种特殊的能量,跟你在一块很轻松。我喜欢跟你待在一起,我保证,我没有打神魂碎片的主意!” 我觉得嵘衡认真的神情有点好笑,少年赤诚,难能可贵。反正就算嵘衡打神魂碎片的主意,他也拿不到,毕竟凝沫带在身上,安全。 我伸手拍拍他的胸脯,“行,你带我解解闷也好,我师尊师叔都是闷葫芦!” 等我回到客栈,只有凝沫在,我偷偷扒着门缝往里瞅,凝沫端坐于窗台前孤身赏月,背影伟岸,却十分陌生。 我才不会打扰他,遂蹑手蹑脚地回到房里,掏出嵘衡给我的药。药粉上有灵力,一接触到伤口,我立马就觉疼痛感几乎消失了。左手手臂上那条又长又可怖的伤口,立马就好了不少。 正当我感慨药真不错时。有人敲门。是凝沫?! “师叔请进。”我赶紧穿戴好衣裳。 凝沫把一个小药瓶放在我桌上,“给你的伤药。我们都是大男人,只得委屈你自己动手上药了。” “谢谢师叔!”我很开心,凝沫是记得我的!他给我准备了药! “这药是你师尊留给你的……你师尊和云翎他们回月隐岛一趟,烁与滨前去寻找碎片线索,我们就还要在青州城住上几天。” 我偷偷地瞅他,“师叔,我是不是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了……我不会飞行术,法术也不厉害,跟着你们,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垃圾。” 凝沫的眼神很有力量,落在我脸上时,我眼神躲闪,是不敢看他的。凝沫稍加停顿,用他一贯的毒舌语气回答我,“与我们而言,你确实是个小垃圾,但你也不要有负担,你是烨的弟子,他要助你飞升,我们自然鼎力相助。你师尊对你可谓是无微不至,事无巨细,事事上心。”凝沫很认真地说着。说得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什么叫我很垃圾,但因为烨的面子还是要带着我?他是我师叔,就这点觉悟?他带了我三年,我安歌聪明伶俐,乖巧可爱,活泼开朗,就不曾讨他喜欢? 我鬼使神差问了句,“所以师叔其实很嫌弃我对吗?可是,我是烨的弟子,所以就算嫌弃我,却也不得不带着我,是吗?” 凝沫先是一愣,许是瞅见我委屈的神情,放缓和了语气。“师叔倒不是这个意思。师叔只是希望你要多感恩你师尊。” 我被他气得半死,不想管他是什么意思了。“安歌明白了……” “师叔平日不善表达,冷淡了些,但有的事情心里也是清明的。你在那水阎魔君那里受了不少委屈,身上有不少伤,女儿家爱美,这药上佳,你用上两次就会痊愈,不会留疤。” 我敷衍地点点头。 凝沫又说了,“你日后素日也以男装示人,我们几人皆是男子,你独为女子出行多有顾忌,男装便捷,与我们一同出入也方便许多。” 送走凝沫,我拿着他给的药瓶,满脑子都是那个“小垃圾”。真是觉得气得肝疼,我自诩小垃圾,他还跟着喊上了。 这几天晚上我身上格外的冷,睡梦中宛如身处冰窖,寒凉刺骨。潜意识就知道,一定是玄冰蛇那毒作祟。于是趁着大夏天,我白天就多去晒太阳,把自己晒到头晕眼花的。凝沫听了我的解释,一脸无语。不想管我,他随我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暗地里想,烨要他照料我,也不怕我幼小的心灵憋出问题来。 这日十五,我听人说有庙会看,便跟凝沫打了个招呼就看热闹去了。吃喝玩乐好不快活,简直乐不思蜀,直到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我才有回家的觉悟。我兴高采烈买了六串糖葫芦,烨,凝沫,云翎,烁,滨,大家一人一串。 太阳彻底隐没在山头,彩霞漫天,绚烂之至。我正被旖旎的晚霞牵绊住了目光,却突觉体内有异。丹田处不断传来刺骨的寒意,双腿发软,两眼直发黑。我攥着我的糖葫芦,一手扶墙,冒着冷汗。 很冷,好冷,感觉自己像是泡在冬天刺骨的冰水之中,寒气逼人。我修火系术法,肉体经过高温锻造,是不畏寒的,我几乎从未染过风寒生病。是玄冰蛇的妖毒……一定是……今日是十五……凝沫提醒过我,今日不要乱跑的。 我得回客栈! 可是……我走不动了,好冷……感觉自己的手脚似乎都被冻住了,根本挪不动……身体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牙齿抖得咯咯响,握着糖葫芦的手似乎僵成了石像,越来越使不上力气…… 意识尚存之际……我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来到月隐岛之后,我已再没有体会过寒冷是什么滋味。这个温暖的怀抱让我不禁想起了幼时母亲搂着我睡觉那光景……我把自己缩得紧紧的,靠的更近、贴得更近…… 可还是冷,我还是好冷……好冷好冷…… “娘亲……娘亲……”我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全是儿时就撒手人寰的母亲。 依稀觉得神志清醒一些,身边有个小火炉似的,我瑟缩着不禁又朝它靠近了些。挣扎着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花花的一片,伸手戳了戳,是坚实的肌柔,温热的体温衬得我的手凉得很! 顺着一路往上看,我吓得一激灵。是嵘衡! “你……怎么回事……”我记得我逛庙会,然后买了糖葫芦回家,路上妖毒发作,我就晕过去了……现在是在哪里,山洞里?我为什么会和他抱在一起! 嵘衡脸上表情严肃,伸手把我搂的更紧一些,催动灵力继续帮我驱寒。“你中的玄冰蛇的妖毒。寒毒已侵入你的内丹阻碍你修行,每月十五会发作一次,如果不想办法,你的内丹会破裂,将再不能修行了。你这个师尊!今日还敢让你到处乱跑,不怕你小命不保吗?”我的冰冷的脸颊紧贴他火热的胸膛,却哆嗦不止。 我简直快要被冻死了,我就知道这个妖毒不简单。 “你好好的,脱衣服干什么。”我牙齿打着架,支支吾吾地说着,“你我二人这样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 “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扒我衣服,是你硬要往我怀里钻的。小安歌,你占了便宜还卖乖啊。”今天才发现嵘衡很凶。 我刚想回嘴,突觉丹田处涌上来一股力量,冲撞着五脏六腑,我吐出一口黑血,意识愈发有些迷离。 三伏天的,嵘衡用外衫和大氅把我搂得更紧了,他也已大开灵力帮我供暖,却也无济于事,我还是好冷…… 我不禁碎碎念,“我好冷,好难受,嵘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吗……”我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本能让我紧搂着嵘衡不撒手了,即使他烫得像个小火炉,却捂不热我。他身上火热,我冰凉的身子贴着他的,却吸收不了他一丁点儿温度。我却还在不停地颤抖着,整个人明明已经缩在他怀里。正直炎夏,却仿佛自己泡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之中。嵘衡点起许多火堆,明明已经温度很高了,于我而言还是杯水车薪。 “有……可你现在发作,我现在离了你去拿解药,你会死的……你的内丹破碎会伤到你五脏六腑,你的性命也堪忧啊。内丹碎了,你是凡人也根本撑不住这种程度的寒毒!” “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感觉身上已经没有了知觉,只有脑子还在不停地胡思乱想。“你速带我去云海客栈找凝沫上神……”凝沫一定有办法的。 第80章 两难抉择 嵘衡顿了顿,有些为难道,“还有的法子就看你愿不愿意了……我们魔界帝族的血脉天生能压制所有魔界的毒种。你可以喝下我的血与我血契,这样你是我的分身,妖毒对你无用。但这样一来你将会受我控制。还有一种方法,或者你将妖毒集中在内丹……你我二人合体双修,也能替你解毒。但……” 我心里苦楚,所以,我要么失身,要么出卖灵魂是吗。 “你速带我去云海客栈,找凝沫……”话还没说完,我又一口黑血吐了出来,我感觉不妙,内丹已有所损伤。 “安歌,你现在的情况撑不到别人来救你了。”嵘衡看起来不像是在骗我。眼下我就算不信任他,我也无计可施。 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意识有些迷离……我如果和嵘衡签订血契,岂不是步了当年后尘。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不能留下后患。可我也不能对不起凝沫!……难道只能等死,下一世再见? 见我迟迟拿不定主意,嵘衡倒是很着急,“傻丫头,你宁愿死也不信任我是吗。安歌!我不会要你死的!”嵘衡捧起我冰冷的脸,脸上是我第一次见他时那副肃穆的神情。 我再一次吐出鲜血,说不出话来,脑子也转不动了,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好冷……好冷…… 等我醒来的时候,我正泡在汤池里,氤氲水汽熏的我头晕。扭头环顾四周,嵘衡正背着我盘坐调和灵力。与我一起泡在水里的还有一块溶石,闪着光,我估摸着是嵘衡把这潭冷水生生煮成了沸水给我泡澡。脑子昏沉,但是身上确实不再寒凉,我低头看光溜溜的自己,不禁扶额叹息。 完了,我大概闯祸了……不管嵘衡用了什么办法,我和他都算是有了扯不清的关系,没有好果子吃的。曾经安歌年幼,不懂,还傻乎乎跟着他跑去魔界。如今我又……真是一言难尽…… 蹑手蹑脚抱起一旁的衣物,一回头,嵘衡已目不转睛地望着我了。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透。尴尬,很是尴尬。嵘衡看起来像是不太高兴,眉头微蹙,像是刚和谁吵过架似的。 “额……”在他的注视下我实在不好意思,于是朝他作了一揖,“谢殿下的救命之恩。” “就这?”嵘衡挑挑眉,好整以暇地望着我。 我一时语塞,瞥见他身侧的大石板,我的外衫还脱在那里,石板上还有不少血迹,我第一反应就是初夜的落红。天呐,难不成我和他双修了?……脸上顿时更烧了……我转过身去,欲哭无泪,这个嵘衡就是个坑货!从遇见他起就没好事,我以后不想见到他了。 “总之很感谢你的救助……性命攸关的事,事出紧急,我不需要你对我负责什么。当然,同时是嵘衡你自愿的,你也不会让我对你负责的对?那我们……额,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好?” 嵘衡不作声,我只感觉身后有两道视线想要把我射穿。 除了不觉得身上寒冷,我发现身上的伤疤也都好了,背上被尖锐的石块刺伤的地方,已没有任何疼痛与伤口了。作为凡人,不会有这么神奇的事发生。如果是合体双修……于作为凡人的我而言,我确实可以获得他身上的一些特制…… 我赶紧在掌心凝聚灵力,果然,熊熊烈火轻轻松松就召唤了出来,看温度和色泽,是我梦寐以求的高质量灵火。我意识到,这下我与嵘衡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了。 我有种大难临头的危机感,只想跟他撇清关系,以后最好连朋友都别做了。还做什么朋友,都合体双修过了,我是没脸见他的。 眼下苟活,还不如真让我死了算了…… “太阳都升起老高了,我该回去了,不然师叔要担心了……”我只想赶紧跑。 “你这个女人,过河拆桥……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我哪有说不让你负责了。” 我回头偷偷觑他,“我一个黄花大闺女,你不吃亏好。” 嵘衡抄起双手,桃花眼眯了又眯,他可能是觉得亏了,毕竟从另一层面来说,我得了灵火,他什么都没有。 我放缓了语气,“大哥,我什么都没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做苦力,我一个小垃圾谁也打不过……你说我该怎么报答你。” 嵘衡瞅着我,脸上浮现出几分笑意,“那我好好想想,你还能做点啥?” 我欲哭无泪,我把命还给你好,你别让我去做坏事就行。 “你要不以后就跟着我。长得不丑,能凑合看。跟我回魔界去,我母妃也挺喜欢你。” 他能说出这些话,我有些不可置信,难道这个小弟弟喜欢我?转而我又现实起来,他是魔帝之子,而且还有任务在身,谁知道是不是为了通过我得到神魂碎片呢。 “嵘衡,我心里有别人了,不管你是不是认真的,我都得拒绝。” 嵘衡撇了撇嘴,“你师尊吗。” “不告诉你。”我躲开嵘衡的眼神,怕他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我不管,你得对我负责,你师尊要是知道了,也不会善罢甘休。”嵘衡抄起手,耍起赖来。“我认真的,你回去跟你师尊商量下,可以的话,我过几日来接你。” “我绝不会让我师尊知道的!”我憋红了脸,收拾好衣服,气呼呼要走。 嵘衡递给我一个包裹,“小安歌,你的糖葫芦。” 嵘衡还说要送我,我死活不肯,落荒而逃。战战兢兢地走在回客栈的路上,心情无比沉重,恨不得用手里的糖葫芦砸死自己。贪玩误事,我如果那日早点回客栈,妖毒发作时凝沫在我身边,我就不会有事的。 还有这嵘衡怎么就这么巧,为什么偏偏我一发作他就救下了我,我不过与他萍水相逢,聊得算是投机,不过朋友而已他会愿意与我合体双修救我? 还有,我一夜未归,如何跟凝沫解释……还有我身上的妖毒已解,又如何解释? 说曹操曹操就到,眼前突然映入一双金边黑靴,顺着靴子往上,我就看到凝沫黑着的一张脸,那眼神简直充满了杀气。 “你去了哪里……” “师叔……”我哭着一张脸,“我……我知道错了……” 凝沫看着我,喉结动了又动,眼里的神情很是复杂。 我怯怯地举了举手里的包袱,“师叔不气了,我给你们买糖葫芦去了,就……迷路了……”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大概心里在想,烨这个傻徒弟,没救了。 凝沫带我赶紧回客栈给好好我检查了一番,他收起灵力,很严肃地问我,“你身上的妖毒谁替你解的。” “一个老道,他救了我。” “一个凡人?” 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我晕过去了,我不知道……”我当然不能告诉凝沫实情,这是打死也不能说的。 凝沫伸手过来,我以为他要打我,吓得闭上了眼睛。头顶却传来温柔的抚摸,我愣住了。凝沫今日,对我温柔地摸摸头? “凝沫……师叔?” 我看凝沫松了口气,唇角难得地勾了勾,“烨把你托付给我照料,作为师叔,我非常不称职……昨天把你弄丢了,师叔反省了很久。” 凝沫看我的眼神里有久违的温柔,我的眼眶唰的一下就湿润了,我哭卿卿地扑进他的怀抱。凝沫,你是在乎安歌的! 凝沫轻拍我的后背,“师叔知道,妖毒发作时你的身子是承受不住的,让你受苦了。安歌乖……师叔跟你认错,还好你没事……没事就好……” 抬头望着凝沫眼里的星辰大海,眼泪根本止不住,他越替我擦,流的越凶。微风徐徐,撩动了他鬓角的碎发,也触动着心底最柔软的心房。此刻一如数万年前依偎的时光,我们已经分开好久好久了。 凝沫,对不起,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可是眼下,我再也没脸跟你相认了…… 我有点躲凝沫,我真心非常自责,我与别的男人有瓜葛,还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我最后悔的,莫过于,没有早点与凝沫相认,眼下,我进退两难。 由此可见,能困住自己的,永远都是自己。如果当初我坚定,恢复记忆那时就勇敢与凝沫相认,也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凝沫说要带我出去走走,给我压压惊,我却全程都心不在焉。 我感受得到,凝沫是真的反省了。他是知道十五这日妖毒会发作的,而他准了我十五出去玩,可又把我弄丢了。要是我没有遇到嵘衡救我,我真是会横尸街头。他昨天找不到我,估计是真的被刺激到了。毕竟,烨的宝贝徒弟,要是死在他手里了,烨估计要跟他没完。 所以今日破天荒说要带我出去逛逛,应该也是为了哄我,让我别跟烨告状…… 这个凝沫……还是这么精…… 听到有糖葫芦的叫卖声,我来了精神,凝沫见了,问,“看样子你很喜欢吃糖葫芦?” 我点点头,“嗯,我超喜欢酸酸甜甜的东西。”说完我就意识到,在我还是瑶姬的时候,我似乎就是这样了,不管我的转世是谁,我这个喜好倒是一直没有改过。 凝沫没说什么,要带我去买。我拉住他的袖子,“师叔,今日安歌不想吃,我昨天买了很多了。”我现在看见糖葫芦就想起嵘衡,抗拒…… 凝沫还是买了两串,他一串,我一串,我没什么胃口,他倒是一颗接一颗。“安歌今日话很少,师叔倒不习惯了。”凝沫学着烨那样伸手拍了拍我的小脑袋。我穿着男装他这样摸我头,引来不少路人回头观望。“知道你怕师叔,师叔其实也不是凶恶的人。”我偏头看他,他今日话倒多了不少。 我有点想笑,凝沫此举算是为了维护与烨的友谊,疯狂在安歌面前刷好感吗…… 我抿嘴憋住笑意,那是,在我找回瑶姬的记忆之前,安歌最怕的长辈就是凝沫了。“我知道,师叔其实是非常温柔的人。”曾经在天宫与凝沫一起的那段日子,真的很美好啊……我话锋一转,“师叔的温柔是只给亲近的人。比如瑶姬公主,师尊他们……” 凝沫神情缓和起来,瞅着我好一会儿没说话,“安歌是觉得师叔对你太凶了?”我滴溜溜转着眼珠子,可不是嘛,每次看他那杀人的眼神就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 凝沫轻笑,喃喃道,“真是个笨丫头!” 我一头雾水,是我智力不够,还是他今日魔怔了。不过,你看他和颜悦色的时候多么养眼。 凝沫收起笑容,正色道,“今日无事,带你去茶楼听说。” 客来茶楼是青州城最大的茶馆,很气派,来往茶客络绎不绝,凝沫带我坐在最高层的包间,可以俯瞰整个青州城的全貌。放眼望去,碧空如洗万里无云,风和日丽微风和煦,真是个美妙的午后。 说书人说的是《还魂记》,一个志怪故事,讲的是一个歌女爱上一位书生,不料书生在进京赶考的路上病逝,歌女得知噩耗后,日日夜夜为他唱还魂曲,声声啼血,令人动容,最终书生的灵魂归来死而复生,与歌女厮守一生。 凝沫脸上的和气逐渐消失不见,又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暗地里嘁了一声,“人死不能复生,这些人太不现实了。” 我有些心疼他,反驳道,“我难道不是死而复生嘛。”那时候我掉下断崖淹死了,要不是烨和凝沫,我现在也不会好好站在这里。 作为瑶姬,我亦是死而复生! 凝沫觑了我一眼,没说话了,他说的是瑶姬,瑶姬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明白他的苦楚,也不作声了。风铃吹得叮铃响,他想着我,我想着他,明明我二人就坐在一起,却感觉比生与死的距离还要遥远。 我突然明白,瑶姬欠了凝沫很多东西,瑶姬还不起,安歌更弥补不了,我当初的想法太简单了。 “凝沫……”我柔声呼喊他,所有的话哽在喉间,马上就要吐出来了。“我……” 我是安歌,也是瑶姬…… 凝沫回头觑我一眼,打断我嘴边的话,“没大没小,叫师叔。” 我摇摇头,伸手覆上他茶几上的大手,“我……”如鲠在喉,如芒在背,明明话已到了嘴边,望着他清亮的眸子就是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瞒他这么久,我还和嵘衡…… 风铃叮铃响,凝沫转头望向外头,有妖气……他站起身,“安歌,你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哎……我愣坐着,看着凝沫循着妖气追了出去,不禁扶额叹息。 对座传来不屑的声音,“原来你喜欢他呀。” 第81章 嵘衡的心意 我朝嵘衡翻了个实实在在的白眼,“你怎么来了。”你坏我好事! “某个女人背着我水性杨花,我怎么能坐视不理。”嵘衡抄起手,好整以暇望着我。 我觉得头疼,“什么叫背着你?水性杨花?我又不是你的女人!” “嗯哼?”嵘衡轻哼,“昨天晚上……” “好好好,对不起,我冒犯了!”我赶紧打断他的话,适时示弱,如果嵘衡把这件事告诉凝沫,我可再也别想回到瑶姬的身份了。我没脸啊,我给凝沫戴绿帽子! 我哭丧着脸,“求求你了,你堂堂魔界帝族小殿下,也不屑我一个小凡人对你负责的,嵘衡大哥你别玩我,求你了。” 嵘衡撇了撇嘴,不屑地昂了昂头,“我可是认真的,我要带你回魔界。刚好你跟你师叔在一块,我征求下你的长辈的意见嘛。不知道你师叔知道后是什么反应。” 我双手合十,就差跪下来了,“大哥,求你!这个事不能给我师尊师叔知道!” “你看你祸害良家少男,难道你还不想负责!” 我想打他,嵘衡像个赖皮,还真赖上我了。“老大,我真的,求你了。” 嵘衡哼了哼,“你祸害了我还想跑。” 我只想原地晕倒,逃避现实。“等我跟师尊集齐神魂碎片好,完成这个任务我就依你。” “你的小心思我还不知道?集齐碎片修复了玄门,我就不能来人界找你了。”嵘衡伸手揪我的脸颊,“你说你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 我不知所措。如果时光倒流,我一定紧抱凝沫大腿,十五这天打死不出门。老天啊,这是你对我的惩罚吗。 见我丧着个脸,嵘衡也许是觉得不好玩了,也正经起来,松开我的脸颊,身子懒懒地往后倾了倾。“本殿下,两万多年来,还没有被人轻薄至此,亏大了。你哪怕以身相许都还不上。” 我认真看着他,正色道,“嵘衡,我认真地跟你说,我心里有人,事关我终生,希望你不要故意玩弄我。” 嵘衡凑近了我,也正色道,“我亦是认真的,我要你跟着我。虽然我是魔界之人,魔界之人又怎么了?我也是出身尊贵的帝族,你跟着我,也能过得很滋润。不管是样貌,身份地位,我都不比你这个师叔差。他对你还冷冰冰的。他对你无意,我有。” 这个小弟弟说的是这么个理,但我心里只有凝沫! 他伸手攀住我的肩,“地府初识,到魔界的相处,短短几日你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昨日你性命攸关,你宁愿等死也不愿我来救你,我本来可以不救,但看你生不如死我心如刀绞般难受。安歌,我心里有你。我们魔界之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喜欢的东西就争取。所以,我今日就是来带你走的,我见不得你跟这个男人卿卿我我。” 嵘衡对我表露心意,我却半点也开心不起来,还有点想哭。“虽然你救我于水火,我应该好好报答你。可是,报答也可以用别的方式,我心里没有你,让我这般跟着你我也不会喜欢你。嵘衡,你知道两情不相悦是很痛苦的。” 嵘衡不悦了,“你跟我在一起你也很开心啊,你不过是因为你是天神的弟子,觉得与我在一起有悖你的正道。” 嵘衡见我不说话,也冷静下来。“本殿下两万年来,还没有被姑娘拒绝过。安歌,你是个坏女人!” 我喃喃道,“嵘衡,对不起,我不能跟你走。” “你师叔不喜欢你。” “就算我哪哪都配不上他,我也不能跟你走。说来话长,我可以把命都给你,但是这一点,恕我难以如你所愿。” 嵘衡气得不轻,“坏女人,我记住你了!” 毕竟确实有过真挚的友谊,我不忍跟他决裂,“嵘衡,你是我唯一一个魔界的朋友,你真的很好。可是,如果超越了朋友,男女之间,是不能乱来的。我感激你舍身救我,我也知道我如今不贞配不上别的男人,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我不奢求太多,就算只是跟在凝沫身边端茶送水,我也愿意。而你的恩情,来日必回相报!” 嵘衡愤然起身,猩红的眸子像是要喷火了,“你……我要被你气死了。臭丫头,你以后别找我哭!” 总算是把嵘衡送走了,我脸色不太好,感觉今日已受不起刺激了。嵘衡性情中人,好在品行过得去,不然他要真想玩我,我可玩不起。 凝沫回来见我脸色煞白,以为我身体不好,带我回客栈休息了。问起妖怪的事,凝沫冷哼一声,“上次那个青笠公主还真是不依不挠。” “啊?青笠也来了?”青笠与嵘衡有关系吗?是为了引开凝沫的吗? “以神魂碎片为目的来的,魔界之人蠢蠢欲动,局势不太乐观啊。”他想到了什么,“对了,你师尊去了趟天界,现在回来了,蝴蝶也跟着回来了。” 蝴蝶回来了!我喜笑颜开,有点开心又有点担忧。我记得的,小炎夏的脾气,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又想起那日蝴蝶死时,我对他怒目相斥的样子,“师叔!我那天不应该凶你。师尊把真相告诉我了。我跟你道歉,是我目光短浅,还自以为是!” 凝沫轻轻应了声,“年纪轻轻,脾气倒不小。”说完回头又朝我勾了勾唇角,说了句很轻很轻的话,我差点就听不见了。 “不过……和她倒是如出一辙……” 再见炎夏,我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炎夏也扑过来与我抱在一起,经历过生离死别的友情,格外珍惜。 烨说,“蝴蝶现在也不叫蝴蝶了,她本名就叫炎夏。” “炎夏你好~”炎夏下凡投胎为凡人蝴蝶体验人世冷暖,经历死劫,已飞升上仙了。 炎夏摆摆手,笑,“别这么客气。”还是小时候的老样子,自信和傲气写在脸上,炎夏一看就知道是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和蝴蝶的感觉真是一点也不一样。 “炎夏以后也和我们一起去搜集神魂碎片,她清楚神魂碎片的特质,而且与安歌同为女子,会更方便一些。”烨宣布道。我猜,一定是炎夏闹腾着要跟着一起。炎夏的性格我还不知道?烨历来都是依这个小侄女胡作非为的。 炎夏朝我眨眨眼,得瑟地摆了摆脑袋。 凝沫说话了,“我话可说到前头,你是跟着我们走的,如果随便出去惹事,我和你舅舅可不会帮你收拾烂摊子的。” 炎夏乐了,“您放心,我跟舅舅立过状子了,我要是在凡间滋事,舅舅就把我送回赤炼营。” 凝沫挑了挑眉,“你还会怕赤炼营?小炎夏你又坑你舅舅。” 炎夏勾过我的肩膀,“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才不会闯祸的!” 炎夏在还是蝴蝶的时候,那日从断崖跌落,明明也与我一样落水了,但是她被海水冲了上岸,意外拾到一块贝壳,得到了神魂碎片。蝴蝶自然不明白神魂碎片的力量,不知不觉中,她的成绩上升非常快,每当她催动灵力,就会发现自己有源源不断的能量支持。 炎夏道,“我也从来没有打开过什么结界,自从我得到神魂碎片之后,它就能为我所用。如今让人有些不寒而栗,其他的那些持有者,估计也都发现了力量的强大,一定是会进行掠夺和争战的。” “是的。”凝沫陷入了思考,“如果不及时阻止这场斗争,最后的碎片一定掌握在个别强者手中,到那时我们再去获取就难很多了。” “是的,魔界之人也加入了掠夺战,这些东西流入魔界之后很难夺回来。”烨忧心忡忡地揉了揉太阳穴,“趁着祸乱伊始,我们必须加快收复速度。” 炎夏举起拳头,“冲啊!明天就出发!” 晚上炎夏要跟我挤在一起睡觉,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聊到了半夜。说起《万灵谱》炎夏一拍脑袋,略抱歉意道,“其实那时候偷书的人是我。” “啊?……”我想起依兰的下场,有些略惨了。 “那时候依兰老欺负我,我看你很厉害,就想办法偷走了你的书。故意挑起你二人的矛盾,想借机把依兰的气焰灭下去。如今看来,蝴蝶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心机颇重呢。” 我傻眼了,“如果那时查出来是蝴蝶拿了,我估计,我就和蝴蝶绝交了。” 炎夏叹了口气,“算起来,那时候月隐岛你才是最单纯的那个。外门弟子都明争暗斗为考进内门挤破头,内门弟子里为争夺长老的宠爱也你死我活的。你跟着我舅舅,别提我当时多羡慕你了。甚至很妒忌呢。但是你看你根本没有看出来……所以,你以后还真要吸取教训,有的人看上去不坏,其实心里很多小算盘呢。” 炎夏说完,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嵘衡的笑脸与那双锐利的红眸。我嘿嘿笑了笑,“我运气比较好,遇到了师尊。” 炎夏打量了我一番,偷笑,“是你长得比较好。”说着她伸手又拍了拍我的脸颊,“话说回来,你说你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像瑶姬公主,不会真是公主的转世,你都这么像瑶姬公主了,凝沫还对你那么凶。记得在月隐岛的时候我根本就不敢看他,见了他我都躲着走。这个臭脾气,真希望谁能给他好好治治。”炎夏算起来只比凝沫小三千岁,如今四万多岁,与我们算是同龄人。 我笑而不语,作为瑶姬本人,当然和瑶姬长得一样啦~ “你是不知道当年瑶姬公主的风姿,真可谓绝代风华。别看我舅舅还有凝沫看上去这么稳重矜持,当年都被她迷得七荤八素的。我舅舅他心里还一直有瑶姬公主呢,所以遇见你,不管你有没有好的资质,我觉得他都会把你捡在身边。我和公主还交过手,她很厉害,三千多岁就是上仙了,反观我,四万多岁才修成上仙。你可不知道,女仙中能修成上仙已是不得的了。那时候我就很崇拜她,同为女仙,她不仅模样生得貌美如花还实力不俗。四万多年前她毅然放弃了所有,带着魔祖的神魂同归于尽,这份气度和品行也令人钦佩。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也要成为一个那样伟大的女神仙。”炎夏说着抱紧了我,“嘿嘿,现在跟你说这些话我还有点害羞,老觉得现在跟我躺在一起的就是瑶姬公主呢。” 我偷笑,原来,在大家心中我是这样的,我还以为,瑶姬咋咋呼呼没个正经的,有损天宫的体面呢。 炎夏豪爽,直来直往,什么话都敢说,而且与我非常聊得来,相见恨晚!晚上聊了许多许多天界的趣事,四万年来发生了很多事,以至于后半夜炎夏沉沉睡去,我却没有半分困意。 推开窗,月光洒落一地,心里空空的。数万年过去了,瑶姬还被大家记着。不论是安歌还是瑶姬,我都舍不得。神女已跌下神坛,匿于尘凡……大家越觉得瑶姬完美,安歌的弱小低贱就越给瑶姬的完美形象抹黑,我越难建立勇气回到过去的身份。 烁他们探路回来,下一站我们前往人界大陆中部的偃月国。 偃月国地处深山,四周全是是崎岖峭壁的高山,高耸入云端,大山深处的密林中有一块洼地,偃月城坐落在这里,这样一个国度宛如世外桃源,有天然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 循着灵灯的指引,我们降落在偃月城外的高山。 云翎说,他们探查过,偃月国至少有三块碎片,一片在偃月国国主身上,这是第一个目标。一片在东部群山之中,迷雾层层,没敢贸然前进。还有一片时而出现在东部群山,时而游走在城内,初步推测是力量尚不稳定,这个目标作最后。 刚到偃月城城外,炎夏就找到了一张告示,说是国主突发急病,招能人异士治病。炎夏乐了,“这个好,我们就不用明抢了。” 凝沫差点翻白眼,“我们能叫抢吗?” “唔……现在这东西是人家的,我们找人家要,好东西人家肯定不给,那你咋办,不给他也得给,抢这个意思不就摆着了嘛?”见凝沫嘴角抽搐,炎夏又说了,“所以咱们给他治病的当儿,给他好好地忽悠一下,把神魂碎片忽悠过来,欸~这就皆大欢喜了。” 滨直言道,“咱们是神仙,趁其不备直接取不就是了。” 炎夏给他吃了一响栗,“傻龙!他有神魂碎片的话,就有了神祖的部分神力,你以为人家不会反抗嘛。” 烨点点头,“见机行事。能不打起来最好,实在不行抢也得抢过来,咱们拿了总比给魔界之人要好。” 第82章 偃月王后 于是烨与凝沫扮作云游四方的游医,我和炎夏做伴童,通过两道考核,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自然就被带进了宫。 凝沫一直黑着个脸,觉得炎夏这个主意是在玩过家家。我也觉得是炎夏自己想体验角色扮演。炎夏不以为然,潇洒地撩了撩头发,“文明人做文明事,你不能仗着自己是神仙横冲直撞。” 凝沫遂无语…… 正好趁着我们参与考核的当儿,云翎他们进城入宫打探了一番,说国主是被妖气困扰,才生了病,但是寑殿有结界,他们进不去,不敢贸然闯入。当然最最劲爆的是,相传,国主有断袖之癖,与国师之间不清不楚从不避人,国师这个人又阴阳怪气得很,大家怀疑是国师害了国主。 炎夏轻声惊呼,难以掩饰自己惊喜的神情,“哇塞……这太好玩了,舅舅,凝沫殿下,你们二人要当心哇。” 烨抬手给她赏了个响栗,“打死你个臭丫头!” 宫女带着我们至大殿面圣,尚未进殿,就被外面的士兵拦住。禁卫将军不客气道,“按规矩只能进去一位医者与一位伴童,其他人要跟我们牢里走一趟。若是治好了,皆大欢喜。若是没真本事出来招摇撞骗的,就都等着大刑伺候。” 我心里惊呼,暴政啊这是! 烨与凝沫眼神互通,烨上前一步,“那我随将军面圣。” 炎夏眼疾手快,忙上前一步与烨比肩,回头朝我眨眨眼,“那就劳烦安歌照顾好师叔啦~” 额……我回头瞅了瞅不苟言笑的凝沫,嘴角不禁抽搐,炎夏这个死丫头,坑我?! 因为和炎夏都着男子服饰,所以自然而然,将军把我和凝沫关在了一间牢房,不大,但是格外黑。我不断在心里臭骂这个国主,真是最没风度最小气最阴险的国主。告示说的那么高大上,结果一进来还带威胁的。 明明是六月,但是牢里阴冷,有些凉快过头了。脚下踩到了软乎乎的东西,一低头,有一条五花蛇。我不偏不倚一脚踩住了它的尾巴,此刻它正张大了嘴巴要对我下嘴,好在凝沫眼疾手快,手一挥将这蛇斩断。 我紧捂胸口,我的天…… “师叔……”我有些害怕,挪过去紧挨着他坐下。 凝沫盘腿坐下,漫不经心道,“你现在知道炎夏有多狡诈了,你可别跟这小妮子学。” 我努了努嘴,不作声了。其实想想,能跟凝沫独处也不错呢。我是不是还得感谢炎夏送我来这豪华套间。 凝沫在一边闭目养神,没人说话我也困,靠着墙迷迷糊糊我就不行了。头一栽,我一个重心不稳,就摔趴在了凝沫腿上。一抬头,正好对上凝沫低头,一时间鼻尖两两相碰,我倏地就脸红了。 放在平时凝沫准眉头一皱,就用眼神杀我了,还带语言攻击,“毛毛躁躁!” 果然凝沫眉头一皱,我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我头一缩,赶紧爬起来,在他发声之前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师叔,打扰您休息了。” 凝沫皱了皱眉头,说,“正午时分,最是发困,你睡会儿,有事我叫你。”我受宠若惊地点了点头,凝沫看来是真的有好好反思啊。这个师叔,总算有点样子了。 夏天的午后格外疲累,我眯着眼,没一会儿就熟睡了。等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是靠在凝沫肩头的,口水流出来直打湿了他的外衫。 我立马睡意全无,怯怯地望他,发现他似乎也睡着了,闭着眼,呼吸均匀。不是第一次看凝沫的睡颜,但我也从未认真如此看过。曾经是瑶姬的时候不懂得珍惜,对他的百般呵护习以为常,如今回到他身边,才发现,原来他只对瑶姬用上了全部的温柔。瑶姬很是幸福呢。 我松了口气,偷偷靠回了墙上。希望他不要看到我的口水,不要看到不要看到…… 砰地一声,狱外有惊天动地的炸裂声,凝沫惊醒,起身张望,“有挑事之人来了。” 二话不说,凝沫就跑了出去,独留我一人在阴凉的地面上发呆。大哥……你带带我? 没多久,凝沫跑了回来,刚一回来,就有狱卒前来开门,说是烨把国主治好了。前后待遇简直天壤之别,将军不仅毕恭毕敬地带着我们来到豪华客房,还安排姿色不俗的宫女来贴身侍奉。 凝沫说,又是那个青笠公主来捣乱,不过被他赶走了。虽然青笠身上有神魂碎片的力量加持,但没有我在一边碍事,看起来他处理得非常得心应手。 烨和炎夏回来,说起他们的发现。 这次国主大病,是中了一种封印术,封了神智,因此昏迷不醒,如今是国师在主持大局。偃月国国主身上有神魂碎片,但是,却不可取。国师直言,偃月国地势特殊,平时鲜少有外族来扰但很受鬼怪邪祟困扰,因此偃月国会有国师降妖除祟。但是,先国师失踪已久,现任国师与备选弟子内丹俱损,幸亏国主得天赐神力(神魂碎片之力),护得偃月国安宁。如果国主失去力量,偃月国无护国之力,周边妖怪定祸乱偃月国,实属大不幸。 烨抓重点,“为何好端端中封印术封了神志?为何能人皆内丹俱损无法降妖除祟?” 炎夏满脸兴奋,偷偷凑过来跟我说话,“我的天,安歌,你是不知道,这个国师的模样太俊俏了!那个国主虽然昏迷不醒,但看着也超级霸气超级俊美。我的天,我第一次见到如此俊美的凡人。我以为只有仙人才长得绝色出尘……你是不知道,两个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是断袖有多要命,我一想到他们俩共度春宵的时……啊啊啊……疼……” 凝沫一把揪起炎夏的耳朵把她拉开,“你别带坏安歌!” 烨也嫌弃地撇嘴,“炎夏,你都几万岁了别丢人现眼行不行。”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炎夏还真是可爱。 烁道,“偃月国周边确实邪祟多,不能无护国之力。” 滨言,“可是神魂碎片也必须取走。” 云翎摇摇头,“眼下估计要先插手他们的国事。取神魂碎片容易,护一方净土难。” 凝沫点头,“云翎所言极是,偃月国人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养出了一方灵气,山水隽秀,此处已是上好的修炼之所,所以孕育出不少颇具灵根的修士,纷纷拜入连云宫清云山月隐岛,造福人界。眼下国内国师之位如同虚设,没有国主支撑,必定大乱。同时,国师之位是能人异士者居之,举国上下选不出个能者来,有些夸张了。定是有人捣乱。” 烨轻叹,“小国师的内丹是破碎的,但他好歹是备选人中的佼佼者,简单的法事没有问题,但是没有灵力遇到有点道行的妖怪是斗不过的。我怀疑,要么是妖怪的手笔,要么是人的阴谋。” 我挑挑眉,“人与妖合作也不是没可能。” 大家齐刷刷扭头看我。我继续道,“国师的培养一定是慎之又慎的。可以说邪祟必定无法近身。可为何偏偏这些能人全部受伤?而且,先国师为何失踪,他的去向很耐人寻味。偃月国地理位置不好,四面楚歌,外敌看不上这个地方,也没有能力在精怪们手里护住这片国土。我觉得,内鬼的可能性非常大。国内有没有可能欲夺嫡谋权之人。” 炎夏摇头,“国主年轻呢,因为都要仰仗国主的能力,谁也不敢谋权啊,谁能降得住那些如狼似虎的妖怪呢。” 烨道,“眼下诸事之因重要,但该如何处理更重要。各位有何见解有无好的应对之法?” 云翎道,“先是找原因,幕后黑手必然得找。得帮偃月国建立一定的应对措施。内丹虽破,无法修灵,但符咒之术运用到炉火纯青也可弥补遗憾。” 滨道,“调查周边邪祟,大妖,以及先国师的下落就交给我。” 烁也站了出来,“我和滨可以负责周边。” 烨指定云翎,“那云翎来暗中调查内丹俱损之事。炎夏你就……” 炎夏举手,“欸我可以来调查国主和国师……包括监视的那种。”炎夏满脑子都是国主和国师了,这姑娘脑子里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凝沫慢条斯理觑了她一眼,“记得苗烟姐姐说过,要是炎夏在外面败坏名声,让我和烨两个人严加管教,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我噗嗤笑出声来,苗烟姐姐果真是亲娘。 烨继续道,“炎夏你负责保护安歌就行了,安歌你《万灵谱》读得精,挑选些好用的作摘抄,届时留给偃月国护国。然后我和凝沫就着手保护国主,烁与滨就在周边监视群妖与另一片碎片的动静。云翎你着手调查内丹之事,同时留意宫内宫外的交流,尤其监视住国师堂弟子们。” 炎夏拉着我抱怨,“凝沫这个臭冰块脸,气死人。” 我表示赞同,不过炎夏自从你来了之后,他对我都和颜悦色了。 炎夏附到我耳边说,“小安歌今晚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炎夏一脸蛊惑,“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偃月国国宝!” 夜幕时分,我刚点起灯,炎夏就来喊我一道前行。我鬼使神差跟着她来到前殿,不知道是个什么院子,炎夏也给我施上隐身术,带我一路小跑。绕过长廊,走进一间装潢华丽的宫殿,只见水雾袅袅,轻幔飘飘,一华服男子正为另一华服男子更衣沐浴。 我捂住嘴!炎夏这是带我来偷看人洗澡! “炎夏,这不太好。” 炎夏朝我使眼色,“看,这是国主和国师,披着长发那个是国主,旁边那个小白脸,是国师。现在舅舅把国主的神力封住了国师内丹也碎了,都是普通凡人感应不到我们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偷看男人洗澡不太好。” “不看巨亏!我保证你一定不虚此行!”炎夏脸上难掩兴奋,我知道,她说长得跟神仙一样好看的男子定不会有假,我觉得一定是比烨和凝沫还好看,不然炎夏怎么会这么兴奋? 我鬼使神差地跟着炎夏跑近了。蒙蒙水雾之中,国主醉玉颓山之姿慵懒地躺在池水里,肌肤因为泡在热水里浮现出些许粉色,肌肉的纹理和线条流畅得像是雕刻出来般。再往上看,日角珠庭,可谓完美。完美的下颚线,唇线,配上高挺的鼻梁……一双丹凤眼半眯着,脉脉地望着身侧的小国师。这一般人真遭不住。再看国师,颜丹鬓绿,轩然霞举……少年白皙的脸上衬得五官格外浓墨重彩,浓眉大眼下一双鹿眼显得人畜无害。脸上微红,他朱唇微启,轻声唤着陛下,让人不自觉跟着心神荡漾。 我的天,这场景也太美了。我伸长了脖子,这二人情意绵绵,模样又这般可人,看得人不禁发痴了。 炎夏激动地揪紧了袖子,“安歌,跟你打赌,马上就快要亲上了!” 炎夏这小妮子难掩兴奋之色,我有些臊的慌,但眼前的美景确实让人移不开眼。 国主轻轻拨动小国师脸颊的碎发,唇角微勾,双眼如春水一般动人。“夫朗,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国师坐在池边,任由国主撩拨,长睫毛半垂,似乎有心事,“陛下……夫朗难承圣恩,不胜惶恐。” 国主继续手上的动作,捧起玉面郎君的小脸儿来,“惶恐什么,你害怕世俗之人议论不成。你心里难道没有我吗?”听到这里,夫朗抬起眼帘,与国主四目相对,秋波流转,情意绵绵。没有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 说着国主在夫朗国师的额间印上深情一吻,回忆起与凝沫曾经情意绵绵你侬我侬的日子,此刻我心里一阵怆然。 国主一把将夫朗拉进水里,好一阵水花过后,只见二人抱在一起,湿漉漉的,国师脸上泛着红晕,被强势的光着身子的国主压在了池壁上,似乎是要霸王硬上弓。 小炎夏一看就是从未有过男女情爱的经验,激动得直掐我大腿,“啊……安歌,戏文里那些桥段原来都是真的!这么刺激!” 第83章 偃月国 夫郎继续闪躲,“陛下,夫朗不想败坏陛下的声誉。眼下王后娘娘尚一病不起,夫朗不希望陛下呕心沥血治理的国家,因为夫朗而动荡不已。” 国主欺身压得更近些,鼻尖凑到了一起,“那你为何要来撩拨我。你不顾性命保护我,面对蛊王,你愿用你的性命来护我……” “陛下是一国之主,夫朗的命算不了什么。”夫朗一再闪躲,但眼里的情愫是不会骗人的。 “因为王后是吗,是不是她威胁你了。” “不……不是,是夫朗心里没有陛下,陛下以国事为重,夫朗会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国主是个极为霸道的性子,气得二话不说堵住了夫朗嘟嘟囔囔的小嘴,夫朗如何反抗都没用,被国主牢牢钳制在怀中。一时间炎夏被池中香艳的场景激得鼻血直流。 非礼勿视,我费好大力气才把炎夏拖了出去。 我示意炎夏,有些不对劲。国主还有个皇后,低调得很,都没有听说她的事迹。 炎夏一边抹着鼻血,一边回味在方才的香艳场景,“这哪遭得住,我要是皇后,我一定拼了命给他俩凑一起去。” 我忍不住给了她一顿爆栗,“王后不赞同……国主的意思是,王后在后面做手脚。” 炎夏揉着脑袋憨笑,“唔~那我去跟舅舅汇报下。” 顺着一查,果然,偃月国还有个被打入冷宫的王后,名为银逸,是条锦鲤修炼而成的妖怪,有一千的道行了。再一查,便发现了偃月国皇室的秘密。 偃月国的祖先是逃难来到这里,皇室祖上流传下来一套降妖符,这种符咒分母符与子符,所有的母符由皇室食之,子符给偃月国抓住的妖怪食用。母符子符之间有一种无形的钳制,妖怪受制于人,成为傀儡,完全听命于人,每当偃月国有外敌,这些妖怪便是守护偃月国的利器。 这个叫银逸的皇后一边双手合十礼佛,一边娓娓道来偃月国的秘密。 因为当年老国师抓住了她,而陛下念其良善便放过了她。她心怀感激,心生爱慕。一千年化形后便化作人界少女,因出众的美貌于大选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王后。王后有着细腻白嫩的肌肤,吹弹可破,水灵得要掐出水来,我暗地里感慨这国主真是艳福不浅。男女通吃。 “可惜这国主是个断袖,白瞎这么美的人儿~”炎夏跟我一样的感慨。 银逸王后徐徐睁开眼,“说起来,当年陛下心中本无我,眼下他与国师的纠缠,也是我一手造成。当年我为了得到陛下的真心,耗费我全部的千年灵力从巫山蛊王那里换来一根红线,本应是牵在我与陛下身上,结果中间失误,牵在了陛下与国师身上。如今陛下眼中只有夫朗国师,造成这般苦果,我只能默默忍受。” “巫山蛊王?”烨问道。 王后回头,望向我们,“偃月国城外成片的山脉,常年迷雾环绕,有一群善作巫蛊之术的巫师生活在那里,大家称其巫山。巫山内有一得道者,自封蛊王,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奇不晓不所不能,无人见其真容,却有通天之能,谓之神一般的存在。有所求必去巫山,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一定能达成所愿。” 凝沫眉头微蹙,“非正道也,付出的代价也将是异常惨痛的。” 银逸徐徐起身,“确实,如今,我付出了千年灵力换得如此下场,我也不怪谁。不过是从头再来。” 我偷偷问凝沫,“既有降妖符,为何国主还需要神魂碎片的力量呢?” 凝沫拜访国师,不料国师要同国主出席祭天典礼,我便同凝沫一道来了国祭现场。眼见着国主召唤出镇守四方的四大妖兽,百姓齐呼天佑偃月,国主万岁。询问百姓妖兽的来历,都道是先几代国主擒住,然后驯化,无人知有降妖符一事。祭礼结束问起降妖符,国师这才娓娓道来个中忧虑。 “降妖符之术已随先国师一同失踪,如果有更厉害的妖兽,也不能再控制她们了。” 我心中唏嘘,忍不住问,“王后的身世,国师堂知否。” 国师叹气,“王后是宫中不允许谈起的忌讳,各位就不要到处去打听了。王后入宫那时与常人并无不同。直到某日化形才得知王后是一条锦鲤,王后与陛下曾有一段旧情,但因为王后是妖怪,陛下便将其封在了冷宫。王后曾出言诅咒陛下,后来果不然陛下就突发怪病了,也有人怀疑是王后的妖术,但我们查验过,王后灵力俱失,内丹破损,空有人形,无力害人。” “巫山蛊王的手段如何?” 国师复而又叹气,“阴险诡谲,深不可测,神秘得令人可怕。有所求必能如愿,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异常惨痛的。” “王后与蛊王有过往来,会不会是求他干的。” 国师陷入了沉默,思虑良久,道,“这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除了灵力没有什么能用来交换,她如今的能力付得出那样的代价?” 这下换凝沫沉默了。 凝沫许是想不明白还有谁有能力在有神魂碎片力量的国主身上设妖术。我凑过去,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怀疑王后,先国师与王后什么关系,目前需要查清楚。毕竟女人狠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凝沫狐疑地抬头,“为什么怀疑她而不怀疑其他妖怪呢。” “当一个女人遭到了薄情男人的抛弃,遭到了背叛,她一定会想毁掉所有美好的东西,哪怕自己坠入深渊。”我回想起阿兮曾经带给我的伤害,那份愤怒与仇恨还隐约记得。好在,现在眼前人是凝沫,那个对我完全交付真心的凝沫,曾经也是凝沫把我从深渊解救出来。 我不禁心生感慨,“银逸王后身处冷宫,无人关怀,没有人把她从痛苦中拯救出来,她怎么可能放得下这份仇恨。反正换作我,我忘不掉这份伤害,所以她说自己已经释然了,我不信。” 凝沫沉默,看神色也许也想到了曾经的我。我可能说错了话,凝沫喃喃道,“解救……忘不掉……” 想起那时我答应嫁给他,正是我被阿兮伤害得肝肠寸断的时候。莫不是他以为,我曾经只是利用他? 凝沫眉头紧蹙,神色深沉,许是猜中了。我不敢再说话,凝沫却蓦地抓住我的手腕,捏得我生疼,他似乎有些激动有些气愤。 我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没事感慨什么曾经啊。 “我看女人也很薄情,善于忘记善于放弃。”他看着我,不只是在同我争辩,似乎这些也是他想要质问瑶姬的,未能说给她听的话。 我只能心疼他,曾经是我不好,可是没有办法,我不能为了凝沫,为三界留下玲珑锁这个祸害。 我被他抓得几乎要脱臼了,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失去了控制,只能哀求,“师叔……疼……我错了我错了。” 凝沫发觉失态,松开了我,他清了清嗓子教训我,“你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什么都还不懂就敢说你以为,好大的口气。” 我咧着嘴跟上他的步伐,“哎呀我师叔懂就行了嘛,师叔可以教我。” 凝沫嗤了一声,步履匆匆,曾经的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背影也有了故事……映在我眼中,心头萦绕万千难言的情绪。 凝沫,对不起,请原谅我现在的胆怯,瑶姬已经回来了,只是平凡的我还没有勇气打破瑶姬头顶神圣的光环。 仅此而已…… 晚上睡醒发觉身边炎夏不见踪影,唤了几声也不见她应。我想到毕竟有潜在的危险,不免担心,下床继续唤着。 走廊上的灯笼在风中微微摆荡,有几分萧瑟,我刚想迈出门去,就瞅见从天而降一只拿着糖葫芦的大手。 吓我一大跳。 顺着手往上看,果然是嵘衡。我惊呼,“你怎么来这了!”他进宫是要抢神魂碎片吗! 嵘衡把糖葫芦塞进我怀里,“不用担心,我隐藏的很好。” 我的意思是,我不欢迎你啊大哥。 我觉得嵘衡的脸皮着实挺厚。“谢谢你的糖葫芦,早点休息~”我关上门,扭头就走。 一回头嵘衡已经不客气地架着二郎腿坐在桌边了。“你个没良心的坏女人,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我有些不耐烦,谁知道这个嵘衡眼下赖着我是为了干什么坏事呢,我可不信他喜欢我。“你的救命之恩,我难以偿还,但我会尽力还你的人情,我不会跟你去魔界,更不会帮你做什么坏事的。如果你还是觉得自己吃亏了,我可以把命还给你。” 嵘衡歪了歪头,“你小心那个鲤鱼精,最好不要单独跟她待在一块。” 我愣住了,他怎么都知道?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我也要神魂碎片,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就不会跟你抢。除了我,青笠也在找,你们还是要小心。她是新一代里的厉害角色。” 我想到青笠,“她不过是因为得了神魂碎片强化了她的能力。” 嵘衡给我一块玉珏,“你不要小看她,可是魔帝派出来的大将。青笠的实力还没有完全展示出来呢,偃月国地处密林,周边青山环绕绿水蜿蜒,有很多潜在的危险。你拿着这个,对你只有帮助,我不会害你。” 说实话,安歌对嵘衡没有防备是因为她天真,而有了瑶姬的记忆后,现在的安歌,不自觉与嵘衡有了嫌隙。因为他是魔界殿下,我不敢信赖他。可以说,我还有点恨魔界之人。他从未害过我,也不代表以后不会害我。 我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拿着嵘衡的玉珏,“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嵘衡,我明明一直都在疏远你。” 嵘衡挑了挑眉,“你看,你就是不信我。你是我唯一的人界朋友,我不想伤害你。而且,我是真心……” 嵘衡话未说完,就听人踹开了房门,炎夏一手执鞭一手直指嵘衡,“哪里来的妖孽,敢登门拜访?” 嵘衡抬起头,看清来人是炎夏后,满是不屑,不过他不想惹来其他麻烦,也不得不离开了。“安歌,改日再会~” 炎夏感受到不屑,恼了,“你敢跑!姐姐很久没有打架了,找你玩玩!”说完,炎夏便追了出去。 我一手拿着嵘衡给的糖葫芦,一手捏着他的玉珏,怔怔地看着她二人远去。嵘衡应该打得过炎夏。嵘衡应该不会伤害炎夏……我扶额,这嵘衡到底安的什么心?这不会是用来监视我们的东西。 转念一想,不免又觉得有几分心酸,还是之前的安歌好,什么都不懂,会单纯地去相信嵘衡,这种纯真太珍贵了太有力量了,嵘衡就算喜欢安歌,也是曾经的安歌值得喜欢,那个单纯天真美好良善的安歌,我也喜欢…… 如今的我,既无安歌的赤诚之心,也无瑶姬神女之能…… 炎夏回来的时候骂骂咧咧的,我就猜她没有打赢嵘衡。炎夏不服气,“我怎么可能会输给他,他运气好,有伙伴帮忙跑掉了!下次!我再遇见这个小魔王,我要用风棘(炎夏的鞭子)把他抽开花!” 我无语,一边给炎夏敷药一边暗自吐槽这个小丫头不知天高地厚。炎夏背上挨了一掌,直接留下个五指印,皮开肉绽的,还在这里叫唤着不服气。我给她敷上嵘衡给我的伤药,立马好了不少。 炎夏反应过来,“诶,你俩什么关系?” “啊……没什么。” 炎夏八卦得很,眼珠子立马就滴溜溜地转起来了,“我瞅他小模样儿挺不错的,你俩不会暗地里有一腿。你看,糖葫芦,你看,哎呀还有配件……这不会是你俩的定情信物。我的天,你俩不会好上了!安歌……” 炎夏越说越激动……我恨不得把手里的药倒进她嘴里去,“胡说八道!我和他清清白白……”这话说得有点昧心了。 “我可不信,你看大半夜的,把我引开就为了给你送俩东西?他指定喜欢你。” “我前几年被依兰害死,在地府遇到了他,帮了他一个忙,二人就算是结识了。后来一来二去就有点儿微薄的交情。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哈,你别乱说。” “唔……”炎夏思量一番,“那小崽子模样倒是很不错,可惜是个魔界之人,你与他还是不要有太多瓜葛。” 我狠狠掐了她一把,疼得她嗷嗷叫,“哎呀我都说了什么都没有!” “长得确实非常不错……打架的模样有点俊,”炎夏咂了咂嘴,“魔界之人竟也有那般姿色的。我改天一定要把他绑了,好好调教一番放在身边,也是颇养眼的,是,安歌?” 我汗颜,炎夏这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难怪烨已经放弃管教了。 第84章 先国师 翌日我把摘抄好的手册交给烨,烨看过之后感慨,“一眨眼,小安歌也长大了,这几年师尊不在你身边,你成长了非常多。你摘抄的这些非常好,加入了释义与要领,就你对万灵谱的研究,为师非常欣慰。” 我笑笑,“是师尊给的宝贝好,让我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师叔也常点拨我,让我受益匪浅。” 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今日初一,该泡药浴了,结束后你来找我。此行凶险,为师知道你也希望自己可以同大家并肩作战。所以功课可不能落下。” 我开心极了,“谢谢师尊!” 似乎是因为我已可以召唤出灵火,今日的药浴不同于往常,以前都灼得我五脏六腑快要融化了似的,今日却感觉平平无奇,跟温水般舒适。我不禁想起那日嵘衡所说的解玄冰蛇妖毒之法。 扶额叹息,我这是造的什么孽。我宁愿毒发身亡,我也不想跟嵘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 看着掌心被我轻松召出的熊熊灵火,我下意识又觉得心里亏欠。不过想想,当时我没有意识,所以我也做不了主,嵘衡对我做了什么,我是不知道的。我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起来还是我吃亏。嵘衡这人倒不坏,就是贱贱的,我当时对他怀有愧疚之心,他便得寸进尺,现在不依不挠要我负责。说起来,我才吃亏了!我愧疚个屁。 我穿戴好,把嵘衡给的那块玉珏收在身上,哪日嵘衡来找我,玉珏我定要还给他的,还要跟他好好理论一番,我得主动把局势反转回来。 轻叩烨的房门,虽然亮着灯,却没有声音,我唤了几声,未闻人声,便下意识坐在台阶上等他回来。安歌小时候就是这样,烨交代的事情,一定会做好。我这才意识到,虽然我是瑶姬,但我的许多习惯也证明着我依旧是安歌。 “安歌?”游廊尽头出现了烨的身影,端方雅正,芝兰玉树,温润如玉,一时有些恍惚,宛如回到少时光景。 我站起身来朝他招手,满眼笑意,“师尊~” 烨走近我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凝沫,两人形成鲜明对比,烨平易近人周身满是柔和的气息,而凝沫冷眉冷眼睥睨物表,盛气凌人给人威慑感。此刻凝沫的视线落在我身,稍作停留,偏头就朝烨打趣,“安歌很喜欢坐你屋前的石阶,以后住哪儿都别忘了弄几层石阶给她坐。” 烨笑了笑,不理会他的玩笑,“我们安歌很乖,我交代的事情她一定记得的。”烨交代我今日来药浴,他把这事忘了,我却准时候在这里。 凝沫也没再说什么,觑了我几眼就随烨进屋了。自我妖毒发作那晚他弄丢了我之后,他便像是换了个人般,身上的戾气收敛不少,至少对我和颜悦色许多。我在想,他是真的反思了自己?没有过错何来反思与改变?他之前也是真的对安歌不友好。 我一边打坐运气,一边听凝沫与烨聊起这个银逸王后的过往,说到这个银逸王后身上的疑点。为何她丧失了全部修为,还能维持人形?为何表面明明一心向佛,清心寡欲,却对冷宫之外的事了如指掌。当然最可疑的是,为何先国师与降妖符一起消失?这其中的缘由就能解开很多谜团了。 凝沫抬起眼帘,一下对上了我滞留在他脸上的视线,我好一阵慌乱,闭上了眼睛。“丫头自上次妖毒之后恢复不少了,灵力愈发充沛通畅了。不过……”凝沫起身围着我转了一圈,“安歌的灵力长得也太快了。” 毕竟烨和凝沫都是厉害的神仙,我身上灵力的长进他们肯定是知道的,我举起手,唤出熊熊灵火,烨吓了一跳。 “这……我还没帮她锻造不坏肉身呢,怎么就能召唤出灵火了?”普通的火是能被水浇灭的,而灵火,只能用灵力来灭。如果没有不坏肉身,肉身是会被灵火燃烧殆尽的。 凝沫和烨不约而同地等着我的解释,看来没有好的理由是唬弄不过去的,可凝沫在这里,我该如何说…… 我正犹豫着说还是不说,突然就听闻外头乱了阵脚。 “啊——有蛇,好多蛇!” 我刚要起身,凝沫大喝一声,“别动!” 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屋内不知何时已经爬进来不少蛇,细细的,花花绿绿的,不细看很不起眼。我们几人早就被包围了,这光景看得我顿觉头皮发麻。 烨倒是冷静,望向凝沫,“青笠公主?” 又是青笠公主?这个公主难缠呢。 感受妖气逼近,听外头已经乱做一锅粥了,烨收起和气,望向我,“正好,今日这阵仗刚好给我们安歌练练手,今日师尊在这里安歌你大胆用火,出了事为师担着。” 我二话不说张开结界,作纯法术攻击,击退群蛇。凝沫和烨抄着手也不说话,看好戏似的,由着我来。 毕竟不再是神仙了,凡人的灵力是非常有限的,我喘着气,觉得虚的厉害,回头看好整以暇的二人,不忍发话,“师尊,师叔,我有点不支了。” 话刚说完,结界就被灵蛇们破了,一时间密密麻麻的小蛇围了上来,我蹭蹭蹭好一阵后退,一把跌入烨的怀抱,烨顺手环过我的腰,与凝沫一同飞身至半空。 穿过屋顶,果然,青笠公主已经在外头等候多时了。 不只是地面,屋顶上都已布满了蛇,难以下脚,我不禁头皮发麻。我不会飞行术,只得紧紧抱紧烨。 再看四周,那些不相干的凡人已经倒下,陛下的寝宫灵力波动,恐怕也是在进行战斗。整个皇宫,几乎已经被蛇淹没了,一己之力覆没一座城,青笠确实有些可怕。 凝沫唤出长剑,“青笠,你到底要干什么?” 青笠站在风中,长发挽起,一席玄衣衬得她娇小柔弱,但事实上,她确实很有实力。 青笠开心地笑着,似是天真无邪般,“我那天说过了,这块碎片,我不会让给你。” 凝沫冷哼一声,“你那天输给了我,这是我们的约定~” 青笠撅了撅嘴,“是我让着你,现在我身上有三块碎片了,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烨嘴角一沉,“哪里来的。” 青笠丢过来一具尸体,“一个弱小的凡人~” 那具血淋淋的,残缺了四肢、只有躯干的尸体从屋顶滚落,掉在石阶上,又沿着石阶往下滚,逐渐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蛇群之中。 虽然不知道那是谁,但此言一出,凝沫手中的剑握得跟紧了,他二话不说上前与青笠缠斗在一起,衣袂飞扬,灵光交错,强者之间的战斗看不清招式,只有令人敬畏的力量在相互碰撞。 烨扫出一片空地,结出结界把我安顿好,“现在国主的安全最重要,你师叔尚有自保的能力。接下来你暂时将自己护在结界内,师尊先行离开一会儿。” 我拔下头上的花簪,上面镶有至阳琥珀,如今我能使用灵火,我可以借助至阳琥珀使出高级法阵,灭灵阵。 烨明白了我的意图,肯定地轻拍我的头,赶去援助国主了。 我凝结灵力,手持至阳琥珀,变幻着繁杂的手势,使全力结出灭灵阵,由我出发,方圆三里的范围被灭灵阵笼罩,灭灵阵内,一切妖邪无立足之地…… 阵法波及到青笠,她后撤几步,反手一推,不过顷刻,我的灭灵阵立马就被破了。霎时,灵蛇反扑,眼看着排山倒海之势袭来。 凝沫飞身过来将我抱走,落地结阵,牢牢的结界将灵蛇挡在外头。 青笠衣袂翩飞,缓缓落在结界之外,面对面望着我们。 她饶有兴趣地望着我,“一个凡人,有这样的能耐实属不易。”说罢又笑盈盈望着凝沫,“你这师侄不得了。隐隐约约,我竟感受到一股强大的灵力。似曾相识,似曾相识……” 我意识到,是嵘衡,毕竟……我是从嵘衡那里得来的灵火……我不禁吓出一身冷汗,青笠她不会…… 青笠话还没说完,突然身子一闪,一道绿光飞来,劈在她方才站立之地。风棘之力,炎夏来了。 炎夏很久没有打过架了,今日她特别兴奋,舞着她的鞭子,与青笠厮杀在一起,虽然她明显弱于青笠,但是好在她的敏捷和力量十分不错,青笠的攻击能巧妙躲避。凝沫赶紧加入,一时三道光芒纠缠在一起,我只有看戏的份。 感受到一股奇特的力量,一偏头,黑暗中踱步出来一个红色斗篷的妇人——是王后!王后直奔那副残缺的尸骸,她周身灵力涌动,靠近的灵蛇全都化作了粉末。她俯视残骸良久,蹲下身来,脱下斗篷盖住了那尸骸。我有些莫名其妙,她在干什么? 只见王后用妖术击散了整做皇宫的灵蛇,衣裙飞扬,根本不是平日我们所见的那个娇弱的妇人。她的灵力从何而来?那可不是神魂碎片的力量?那副死去的尸体又是谁?王后与他什么关系?不过进宫三日而已,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我一头雾水。 青笠,凝沫,炎夏三人分开,落在银逸王后周身。 王后红着眼睛,明显十分悲痛。她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青笠,“是你杀了他?” 青笠并未作答,手一挥便将她击至墙角,不过只有一千年道行而已,银逸与她比,太弱了。王后爬起身,抹去嘴角的鲜血,她彻底怒了。 青笠望向凝沫,“真是可笑,身为天神,如果做事不决断,就容易误事。你看,你当时不愿下手,今日国主身上的碎片就由我来下手。这样下去,你如何赶得上我的速度?这样下去你必将败给我。天界的神君就这点效率?” 凝沫不屑,“身为天神,心怀博爱,我不愿以一座城的代价来换取神魂碎片,这就是天界与魔界的区别。青笠公主,你这样的强,得不到别人的敬服。” 青笠歪了歪头,“就知道跟我讲道理,反正今日你还是会输给我。” 凝沫扬起剑,“即使你有三块碎片,即使我不强取国主的碎片,但我与国主此刻站在同一条站线,我也相当于拥有了这块碎片的力量,你依旧会输给我。” 话音刚落,东边一道强光射来,青笠显然没有料到,受了一招。一回头,果然是国主来了。见他牢牢牵着国师的手,银逸捂着胸口,见了他二人眼神明显带着杀气。 国师眼尖认出那具残骸,他也扑了过去,“师父……” 踏破铁鞋无觅处,先国师是神魂碎片的拥有者?他又为何失踪? 远处烁、滨、云翎似乎感受到皇城的异动,也纷纷赶来了,烨将我拉至身后,上前道,“我们不是一个人,青笠公主未免有些狂妄了。” 青笠公主不说话,觑了凝沫一眼,挑了挑眉,“这就有些无趣了,我可不想以一敌七。”说着她抄起了手,“怎么办,今日没了兴致了呢。” 凝沫黑着脸,一脸冷漠地亮了亮剑。炎夏像是察觉了什么,悄咪咪凑过来跟我说,“我怎么感觉这个青笠公主,对你师叔有点那啥不轨的意思呢。” 我立马忍不住插嘴,朝青笠喊,“你喊什么叔叔!你二人非亲非故的,你个不识好歹的臭丫头!”我狠狠瞪着青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你嚼的动凝沫这块硬骨头嘛你! 青笠的视线落在我身上,不以为然,“你才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小丫头,我看嵘衡殿下的面子不动你,你最好也不要挑衅我。”她这下倒掐住了我的死穴,她似乎知道我与嵘衡相识。 凝沫挡在我面前,“青笠,今日你已别想伤害任何人。”凝沫的剑在月光下散发着逼人的寒气,简直酷毙了!我不禁躲在凝沫背后朝青笠做了个鬼脸。凝沫冷漠点好啊,别的女孩子才不敢靠近。 青笠笑了笑,看起来她今日并不想挑多大点事。“我不喜欢陪太多人玩,今日就这样了,改日再会了~” 银逸立马追了出去,“血债血偿!妖孽,我今日绝不会放过你。” 国主将她拦住,一挥手便将她封印住动弹不得。 第85章 巫山蛊王 银逸红了眼,眼中满是愤怒,怨恨,和绝望。 “又是你,为什么每次都是你!都是你站在我面前!改变我的一切!我恨你!”说完,她手中的刀刃已经刺进了国主的胸膛。 此举,在场的人无不瞠目结舌,手忙脚乱将二人分开。凝沫赶紧替国主疗伤,烨牢牢将银逸锁在他的阵法之中。 国主挣扎地站了起来,“其实我都知道。银逸你对我的真心,我都知道的。我与先国师从小一起长大,只是曾经对你动恻隐之心的人并非是我,曾经是他说服我还你自由,别成为偃月国的奴隶。先国师对你的情谊我知道,为了让你留在宫中我才将你选入宫中,我从未碰过你,也是因为有朝一日我想助你二人圆满。你与他都不懂我的意思。所以你去求了蛊王,求他给你一段姻缘。这些,我都知道……” 银逸错愕地望着他,不只是她,作为围观者,我与凝沫一行人也目瞪口呆,虽然这是别人的爱恨情仇不关我何事,但听起来真的很刺激啊。 国主轻笑,“所以我才说,你从未仔细看,其实从始至终真正为你付出的,只有先国师。你用千年灵力换来一根红线,他用驭妖术跟蛊王换回了你的千年灵力,这些你不知。” 银逸回头看那副残缺的尸骸,泪流满面,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那副残骸已不见无双的风华,他一定也吃了很多苦。 “那日他来找我商议,他想用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与我换驭妖术。因为驭妖术是历代国主留下来的国宝,他恳求自贬为庶民,带着驭妖之术从此不再出现。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忍看你放弃自己,他觉得你一定可以修成正果羽化成仙。他跟我保证你本性纯良,就算你恢复灵力,也不会报复偃月国。”国主轻叹,“银逸,你辜负他了,整个国师堂的弟子,都是你毁的。” …… 那一年,银逸初化人形,她沿着瀑布逆流而上,去看了许多俊美山川,发现了这座密林里的世外桃源——偃月城。 于此同时,他被国师堂的弟子们抓住,这是银逸与那两个男人的初见,谁也不知道,她们之后会有这样的爱恨纠葛。银逸听说过偃月国有一镇国之宝,一些强大的妖怪中了他们的驭妖术便唯命是从成为了偃月国奴隶。今日她落在她们手里,不杀人逃不出去,一杀人她就沾上了污浊,再难成仙。银逸想,难道自己的千年修行将止步于此。 银逸从未杀生,眼神灵澈,先国师自入国师堂以来,第一次遇见这么纯洁良善的妖怪,妖气纯净,不掺污浊,她美得摄人心魄,美得人畜无害,他第一念头便是,她是良善的,她的眼睛不会骗人,这个妖怪一定可以修成正果。 太子与他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听闻国师的请求,太子转身看那绝美的容颜,不禁调侃他身为国师,竟然对妖动心。 银逸永远记得那日,那个披着红袍的白衣少年,那些道士尊称他“太子”,那个少年把禁锢她的法术解开,朝她笑,跟她说,她与其他妖怪不一样,要努力修炼成仙,要修成正果,可不要让他失望。 银逸从此迷上了这个太子,他心怀慈悲,与那些臭道士不一样。 偃月国的国母都是从全国选拔,不论身世不论贫贱,银逸她有倾城的美貌,曼妙的舞姿和无双的歌喉,她在选秀之中大放异彩脱颖而出,成为了王后与太子双双选定的太子妃。太子知道她是当年那只小鲤鱼,国师喜欢的那只小鲤鱼,他要把她送给国师。银逸看他的眼神那么惊喜,那么期待,饱含温柔,她心中雀跃,原来意中人心中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银逸几乎一入宫,太子就做上了国主,她成为了王后。可她依旧害怕国师堂的人,尤其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国师。她生怕身份被揭穿,小心谨慎。可是这日她误食灵物,还是露出了妖容。于是举城皆知,这位倾城王后是个妖怪。于是国主不留情面,软禁了她,他是那么狠心,她以为他不在乎她是妖怪,他接受她的全部。 国师来看过她很多次,看上去,他是那么友善,却一直在告诉她,国主心中无她,劝她离开皇宫。银逸心中恨他。国师与国主关系非凡,国主会从心胸慈悲宽广,到现在的对她的冷淡,肯定是国师的作为。只因为自己是妖,所以,就不配与人相爱?她不信。 她让国师带她出宫,并甩开国师去找了巫山蛊王,以千年修为为代价,求蛊王助她挽回国主的心。她将红绳亲手系在了国主手上,只要国主亲手将另一端系在自己身上,他们的心将永远紧靠在一起。 可是那晚,国师身边弟子夫朗手上佩戴的灵珠的绳子断了,这是不祥之兆,国主忙将红绳予他,夫朗是国师最看重的弟子,国师是国主堪比手足的兄弟,国主自然对夫朗是极好的。只是,这一举动,完全打乱了银逸的计划。国主断袖之癖便也由此引发。银逸她不知道,就算没有蛊王的红绳,国主也不会喜欢她,因为她是妖,他介意。自始至终只有国师,真正心怀博爱。 银逸心如死灰。无力回天,此刻的她能维持人形已是极为不易,只能看着心爱的男人与国师的弟子纠缠不清。 国师曾以为,国主心中有银逸,一直默默压抑着自己对银逸的爱慕。直到国主召见他,告诉他真相,国主让银逸入宫,是因为她是要被送给国师的。国主说,偃月国的国师是不能娶妻的,所以他一直想找个机会,助他二人相厮守。 国师一夜无眠,他做了生平最叛逆的一个决定。他跪倒在国主身前恳求偃月国的国宝——驭妖术。他用一种无比强大的力量,恳请换得驭妖术,他自知已犯大不敬愿自贬为庶民。 国主信他,也懂他的心思。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偃月国的事,他是那种一旦做了决定,绝不会回头的人。国主答应了。如果国师带银逸走,她便可以离开皇宫。如果她不跟国师走,国主道,他便将她留在宫中,等她了解真相,回心转意的一天。 除了银逸,所有人都明明白白。 银逸拒绝了国师的示爱,气愤至极,讥讽他堂堂国师,修道之人竟色胆包天,她最看不起他们这些道貌岸然,是非不分的臭道士。 国师从此成为了先国师,与驭妖术一道消失在宫中,夫朗代替了他的位置,挑起重任。银逸,则淡出所有人的视野,心甘情愿地成了深宫之中的怨妇。她其实很恨,为什么国主会变心,她倾尽所有却还是得不到意中人的温柔。她恨先国师,如果不是他带人抓了自己,也不会有这一段纠葛。她更恨,恨国师堂让她露出了妖身,恨每一个国师堂的弟子。她想毁掉国师堂,毁掉偃月国,毁掉这一切!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先国师背着他的剑,用他拥有的力量在城外当起了游侠。他用驭妖术为一个妖怪换回了千年灵力,他深觉自己有愧于祖先,也立誓要用一生来默默守护偃月国。每晚,他站在屋顶望着宫中的灯火阑珊,都会牵挂那条小鲤鱼。他心疼,她变了,不再单纯可爱,眼神不再清澈,脸上不再明媚。是他不该与她相遇,还是不应该为她换回修为,给她后悔的机会…… 看到先国师的尸体时,银逸脑中一片空白,虽然非常解气,但脑海中却浮现许多画面。宫闱之中,他告诉她人与妖是可以和谐相处的,告诫她要有自己的道,不要为情爱迷失自己。可她知道他知晓自己是妖怪,她从来都很怕他,怕他揭发她的身份,怕他跟那年一样,把她抓起来,用驭妖术将她降为永不翻身的奴隶。 思绪拉回,此刻,国主,银逸王后,还有夫朗国师三人跪坐在先国师的遗骸面前,脸上皆是平静,眼中却有千言万语。 所有人听完来龙去脉之后,无不深深叹了口气。炎夏还抹了把眼泪,“先国师太伟大了,心怀博爱之心,死得这么惨,他一定咬牙战斗到了最后一刻,被青笠公主如此残忍地杀害,太令人动容了。” 烨摇摇头,望向凝沫,“自古多少执着的痴情男女,倒都是一样地无私。” 凝沫勾了勾唇角,不言,眼中不明的情绪涌动,想必也是受到了触动。 我偷偷望他,揣摩他在想什么,想曾经我们的轻狂时光?还是我带给他的痛苦?亦或是释怀?我再次自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从见凝沫的第一面起就好好珍惜他。 银逸跪倒在地,无比虔诚地向先国师的残骸敬以三叩首。 她道,“国师……我顿悟了,一切我都放下了,真正地释怀了。”扭头望向国主与夫朗国师,“没有今日,我手上一定沾满了鲜血,是他屡次在救赎我。”说罢亦朝国主深深磕了一头,“抱歉,一切因我而起,我一定会让一切回到。” 国主没有回答银逸,望向我们,“于我们而言,驭妖术已能自给自足,这股强大的力量也不过是代替驭妖术护偃月平安而已。眼下我看它虽然强大,却也会为偃月国招来无法承受的祸事。如果可以,我现在也想去蛊王那里把驭妖术换回来。我现在就愿意把碎片给各位,但我的条件是,各位必须要留给我们护国之本。” “好……”凝沫起身,“我去帮偃月国要回驭妖术。” 刚好,驭妖术和下一片碎片都在巫山。 可能是对昨夜青笠的能力心有余悸,国主提前把碎片还给了凝沫,同时也因为取碎片伤及元神,会昏迷上几日。凝沫留下了云翎他们照顾国主,让银逸带大家来到巫山。层层迷雾之中那个神秘的蛊王更显深不可测,我不自觉想到了上次的蛭妖,也是藏身在这重重迷雾之中…… 我低头不语,烨温暖的大手覆上我的头,“安歌害怕吗?不要怕,这次师尊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我朝他笑笑,“安歌不怕。” 炎夏悄悄咂嘴,“啧啧啧,舅舅,我怕~” 烨没好气白她一眼,“你?你不去伤害别人我就非常省心了。” 越往里,迷雾愈发浓厚,我们每个人服了避瘴气的丹药,踽踽前行。密林之中山间小路蜿蜒崎岖,银逸强调,只能走进去,一旦用了法术是进不去结界的。 凝沫自然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哪怕满脸不耐烦,却也只得默默耐着性子走山路,等天快黑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已经走了多远了。 银逸解释,“一定是我们有什么地方惹蛊王不高兴了,我来的时候,也只走了一个时辰而已。” 我故意道,“他能有这么神奇?”比我身边的神仙还厉害? 银逸认真地解释,“我认识的每个妖怪,都知道巫山蛊王的名头,光明正大的事,还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只要他的要求您能满足,他都可以做到。我也不知道他有多高的修为,亦仙亦妖,魔神莫测。” 烨张望一阵,“弄得乌烟瘴气的,不过是个妖怪而已。我倒越来越好奇了。” 天完全黑了,加上浓雾,即使凝沫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头,只要慢了那么步,就什么也看不清了。黑暗中我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我看不清对方,对方也看不清我。手微凉,凝沫的声音近在咫尺,“雾越来越浓了,大家拉着手,他这是想要我们走散,我们可不能掉队。” 凝沫刚说完,我脚下就踩空了台阶。一个趔趄,手差点从凝沫掌中滑落。不料想他眼疾手快,炎夏惊呼的当儿又被凝沫一把抓紧了。我的右手也被身后的烨精准抓住,三人一齐稳住,我这才没有被摔个狗吃屎。凝沫扶起我,我顺势双手抓紧了他的大手,迷雾之中我只看的清他的轮廓。 “小心点。”凝沫说着把我拉到身旁了些,“这个蛊王看起来很难缠。” 我抓紧凝沫的手,满心欢喜,“不会,师叔是最厉害的。” 凝沫一如既往,不屑地笑笑,语气里少了几分刻薄, “安歌你个小丫头片子,也油嘴滑舌的,莫不是跟炎夏学坏了。你少跟炎夏学,她没个正形,不靠谱。” 我没心没肺嘿嘿笑着,抓紧了凝沫的大手。 第86章 再见君黎 夜色中的山路格外崎岖陡峭,石阶高低不一,浓雾中看不见,我好几次差点摔倒。我与凝沫拉着的手也不自觉变成了紧握。 身后一声“哎呀”似乎是炎夏摔倒了。 “没事……”烨问。 “哎呀,好累呀,我站不起来了。” 我回头,想伸手去帮她,鬼使神差的,浓雾中明明都看不清她的身影。炎夏抓住我的手,想站起来,她人不大力气倒不小,差点把我扯了下去。 就在我即将松开凝沫的手时,凝沫猛拉了我一把,我与炎夏的手便滑脱了。炎夏似乎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哼唧了一声。“臭安歌,你竟然捉弄我。” 凝沫把我拉回了身边,他不说话,我抬头看他,他眼里是危险的杀意,我着实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了?凝沫低头看我,依旧不言语,在巫山漫天迷雾中,他这样的神情让我有些害怕。 我张嘴想问他,他伸手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警惕地望向四周。倏地我恍然大悟,除了我与凝沫紧紧牵在一起,其他人的身影早已隐没在愈发浓厚的迷雾之中,也说不清方才我抓到的东西到底是他们本人,还是其他东西。 背后一阵毛骨悚然,我抓紧了凝沫的手。二话不说,凝沫带着我继续往前走。果然身后的炎夏叫唤了几句就没了声响,不只是炎夏,除了我和凝沫的步履匆匆,也再听不见别人的脚步声了。巫山之中,看来极其危险。 凝沫攥着我的手,脚步放慢许多,边走边张望,已经丝毫看不见路了。凝沫挥手张开结界,唤出许多冰凌护在周身。“安歌你抓紧我,松开你就会掉进单独的空间。这里四处是结界,现在烨与炎夏她们应该都已经被分开了。这个妖怪很狡猾。” “灵灯有反应吗师叔。” “没有异动。” 我想了想,道,“魔界的人也紧盯着神魂碎片,巫山的这块会不会已经被抢了。” “不一定,巫山这个妖怪,比前面遇到的所有都要强。”凝沫所言让我有些意外,“它的实力应该在现在的青笠之上,不然青笠也不会不来抢巫山而先去偃月国。所以,格外小心。” “听国主说这个蛊王它从不干预偃月国政事,也从未向外拓展过自己的领域,它会不会并不想参与纷争,明哲保身而已。” “安歌你还小,也许还不太懂世界的规则。世界永远比你想象得要大,作为强者如果不继续变得更强,也会被不断变强的弱者淘汰的。一般而言,弱者习惯自己弱小,而强者尝过甜头,对变强更加渴望。它很强,不代表他不想更强。当然,不排除你的想法,他也许是个良善的妖怪。但强者总有自己的手段。总之,会一会是很有必要的。” 我看不清凝沫的面容,只能看到与我紧握的那只大手,牵引着我。我笑问,“师叔,你以前也讲这么哲学的话吗。” 凝沫沉默一刻,也笑了,“师叔曾经,可不喜欢讲道理。” 那确实。 我忍不住打趣,“看出来了,师叔以前一定是个小霸王。”话刚讲完,脚下一滑,我不知踢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与凝沫牵着的手猝不及防滑脱了。 我趴在地上,感觉摔得头发晕。“安歌……”凝沫的脚步近了,他伸手扶我起来。我没有多想,抓住他的大手站了起来。但是没走两步,我感觉有些不对。手上温热的触感有些陌生。凝沫的手一直都是微微凉,一直都是。 我怔了怔,难道就一瞬间的事,眼前的已经不是凝沫了? 我赶紧顺着手臂往上摸,凑近了看,凝沫清亮的眼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辉。是他。凝沫与我四目相对,竟展露出罕见的笑颜,“安歌,你干嘛,调皮了。”我愣了愣,脸上不自觉泛出红晕。 凝沫挥了挥手,浓雾竟散了去,露出蜿蜒的山路,尽头的山顶处有一山洞,看起来要到目的地了。 我有些兴奋,“要到了?难道是觉得我们没有恶意所以放我们过来了?” 凝沫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带我走过去。走着走着突然握紧了我的手,柔声说,“安歌,你真的好像我一位故人。” 夜色明朗,月朗星疏,暗夜中山间薄雾缭绕,是极美的夜色。此刻凝沫的话淌在我心间,我不免激动。这语气于我而言,杀伤力太强了。我偏头看他,他也在看我。 脸倏地又红了。凝沫今晚不太一样。这种熟悉的温柔,让我想起那时与他一起在鹤鸣山生活的日子,真是太怀念了。安歌心底前几年对他的埋怨烟消云散。 “我认真问你……你其实就是瑶姬,对吗?”凝沫偏头看我,眼神温柔,令我难以自拔。 他为什么这么问,因为感受到我们的相似了吗?为何曾经那么坚定安歌不是瑶姬?如今是终于发现我与瑶姬的共同点了!? 这一次,我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对上他的眼神,勇敢地点头,继而扑进了他的怀抱。我无法控制自己,泪水夺眶而出,“凝沫,我是!我好想你!我回来了……” 我抱得很紧,怀中的凝沫却渐渐消失不见了…… “凝沫……”我看着怀中消散的身影,逐渐找回了理智。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象?在这之中我轻易暴露出内心最柔软的部分,和我的秘密…… 再回想,为什么来求蛊王的人,愿意付出各种代价与之交易呢?因为内心的真实想法被抓住了,心里防线被突破,自然蛊王就占主导的上风。我恍然大悟,这个妖怪也许极善于精神控制。 我大声呼唤大家的名字,企图能听到什么回音,但是就像被与世隔绝了似的,除了我自己,世界已没有了别人。我们应该是都被一一拆开,进入了不同的结界了。 就那一瞬,我和凝沫脱手的那一瞬,我和他立马就掉进了两个空间,猝不及防。把我们逐个了解透彻,获取信息,再做出相互的对策应付,真是高明。 现在凝沫在哪里?他的弱点实在太明显了!凝沫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家伙,满脑子都是瑶姬,会不会脑子一热,跟蛊王做什么交易。小祖宗!可千万别! 妖怪似乎看破了我的想法,有个声音充满了蛊惑,告诉我,“进山洞来,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 妖怪亲自做的局,不赴宴,怎能看破一切呢。 走进山洞,这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很容易让人多想,我在手中召唤出灵火,照亮四周,让自己尽量排空杂念。 尽头有一身着黑袍之人站在那儿,他转身缓缓坐下,顿时洞中火把自燃,我收起灵火,看着这妖怪,心中忐忑。又是独自面对的一次,我在害怕什么? 我抚上手腕的镯子,用老办法。 哪怕是正对着我,火光也照不亮他的面容,我试探着道,“你是蛊王?对。其他人还在幻象之中。我最弱小,所以你捡软柿子捏?” 蛊王直言,“你们来的目的我已了然于心,老规矩,我只做交易。” 我也直言,“您怕是有其他的目的,不然为何要把我们一一分开?与每个人交易一次,是笔划算的买卖。” 蛊王轻笑,“我跟你们每个人做的交易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伸手搭上桌上的水晶球,水晶球立马光芒万丈。“你比较特殊,我们之间有私人恩怨。” 我正纳闷,看着水晶球里映现着我在凡间助凝沫飞升时的回忆,画面时不时转向我与曾经那个妖怪打斗的场面。再看现在眼前之人,同曾经那个魅妖一样,身着黑袍……而且,记得三哥说过,这个妖怪他没能把它斩草除根……我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你是那个……”我把它名字忘了,“就那个魅妖。” 我没能喊出他响亮的名号,蛊王似乎不悦了,“呵,那只是我的一个分身。四万年了,我还记得您呢,瑶姬公主。”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那你今日要跟我交易什么。还是说找我报当年之仇?”我一边周旋一边在想,怎么才能让这个妖怪攻击我。他不攻击我,凝沫便无法得知我所在。“我什么都没有,现在我已不是那个神气的瑶姬公主了。现在也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要剐,随便咯。” 蛊王笑了,“公主怕是小看自己了,我可以把驭妖术还给你,代价是,你把这个吃下去。” 我看着他手中的小木匣子,心中熟悉的恐惧袭来,“玲珑锁?”曾经我最不堪的一段回忆,当年我活到四千多岁,玲珑锁从两千岁那年就埋下了祸根…… 因此,我多么恨此术! “你可知道,做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我当年在你身上种下玲珑锁,本就是一场豪赌。你让我失去了所有,心爱之人,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你一归来,又是天宫尊贵的瑶姬公主,而只有我,真正的一无所有了。如今我们重逢,一切却又不在原点,这种感觉真让人难过。世上不公平之事,可真太多了。” “你自作孽。休要怪别人。” “你可知道,为了瑶姬很多人愿意付出更为惨痛的代价呢?如果你牺牲自己,成全我,其他人也就不需要做无谓的牺牲。你心怀慈悲,不是喜欢这么做吗?” “你什么意思?”我隐约有些不安。 君黎手一挥,水晶球内映现出凝沫那一端的情景。 凝沫周身散发着逼人的威压,杀意弥漫在空气中,他用狼一般阴鸷的目光锁定着那个同样披着黑袍的身影。 “殿下为何这么着急,本尊的话尚未说完呢。”蛊王缓缓落座,“我说过,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给你。你渴望的战神的封号,甚至是你那死去了几万年的瑶姬公主。你若是想,我也能复活她。” 君黎直击他心底最脆弱的那一角,凝沫眼中的煞气此刻被瞬间击溃,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你窥探了我的内心,难道只想知道我想要什么?” 蛊王笑道,“几万年前我与神立下过誓言,我只做交易,如若明抢,万劫不复,永不超生。所以,眼下你想要的东西我给得起,就看你想不想跟我做交易。” 脑子飞速运转,曾经君黎运筹帷幄只为复活花玲珑,现在花玲珑已经不复存在了,君黎既然复活了,他现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报复我们?助魔界之人抢夺碎片开启玄门?或者说他想做这天地间最强者,一统三界? “你倒是说说我想要的东西你如何给?”凝沫顺着他的想法问道。 蛊王笑了笑,“你心爱的瑶姬公主并没有死。尚有残魂余世,你若与我交易,我可以告诉你她的下落。至于战神之位,对于凝沫上神而言,还不是唾手可得的事。对您具有诱惑力的,莫过于瑶姬公主的生死与下落。” 凝沫的杀意逐渐消退,“我如何确认你所言可信?” 蛊王呵呵笑了笑,“上万年来,在我这里做过交易的人、神、妖不计其数。上神若不信可以走,若信,我要你身上神魂碎片来做交换。一块碎片换回驭妖术,三块碎片换回瑶姬公主。这个交易做不做还是看你自己。” 我看凝沫眼中闪过犹豫的神情,不免着急,这个傻小子,这有什么可犹豫的,自然是不能做这个交易!当年我用我的命才换来的安宁!凝沫,我的生死怎么能比三界的安危更重要! 凝沫闭上眼睛,看起来心中很是复杂。我记得,君黎师承花玲珑,也会精神控制类法术,因此,凝沫在他面前完全处于被牵引的一方。 我向眼前君黎的分身发动攻击,谁知他不还手也不躲避,灵火击毁他的身影,不等身影消散,另一个身影又悠悠闪现。都是幻影,现在看到的身影都是幻影! 我当即咬破手指,在地上画着符咒,眼下身在幻术之中我要试试能不能冲破禁制。 水晶球内响起凝沫的声音,“好,我信你。但我想先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可还安好,可有肉身,过得如何。” “她依旧身在三界,幽幽一缕残魂,无依无靠,什么都还记得。只是她太弱了,她回不来你身边,她也很想你,希望你能找到她。” 听到凝沫的问候,我鼻子发酸,但时间紧迫,我不敢停下手上的比画。耳侧蛊王的声音不断劝我,“没用的,你大可试试,你冲不出去,几位上神都无法突破,你一个凡人又如何能行?” 凝沫轻笑,神情缓和下来,看起来不像被控制了神志,却说着疯狂的话,“我把碎片都给你,你把瑶姬和驭妖术送到我身边来,听好了,是送来我面前。” “这也不算太难办。”蛊王笑着起身,“若是送来你身边,我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个肉身,你给一具好的肉身给我,比如,你师侄的肉身就很好,修道之人,与瑶姬长得神似,给瑶姬的残魂作容器甚好。”蛊王见他犹豫,继续道,“我不能杀生,需要你把她的元神取出来。这样才能装的下瑶姬的神魂。” 第87章 逃离巫山 符已成,我站起身,手指已经画得血肉模糊。这个蛊王确实精明。如果凝沫答应他,他便可大大方方地控制我。而我,要不就会为了阻止凝沫疯狂的交易,选择与他交易,保全凝沫手中的碎片。怎么看,都成了一个死局。 凝沫眸色一沉,“可以,你把安歌带过来,我亲手取。” 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如鲠在喉。果然,安歌她在凝沫眼里,没有丝毫份量。我曾经的算盘打错了,凝沫心里只有瑶姬,不可能会对安歌产生情愫。我不知是该开心凝沫愿为了瑶姬抛弃一切,还是该伤心安歌的命竟如此不值一提。最可悲的,莫过于安歌和瑶姬都是我的身份。我怎么取舍? 我看着蛊王,心里豁然开朗,“我明白了,你的最终目的是报仇。” 蛊王站起身来,“曾经你毁掉了我的所有,我也要毁掉你的所有。你、凝沫、烨,你们的所有,所爱之人,所守护的三界。像我当年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付诸东流。要看着你们痛苦懊悔我才会解恨!现在你是凡人,中了玲珑锁毫无抵抗之力,我要借你的手,让你亲自毁掉一切!” 我深呼吸,“不可能!所有一切皆因你而起,最后的报应只能落在你头上。是你活该。” 没时间了,我一咬牙,跳进我亲自画的杀阵内。 是的,我没有想着冲出蛊王的结界,因为我没有这样的能力。而如果我画的是杀阵就不一样了,凝沫的手镯会护我,我相信它。只要手镯异动,凝沫便能感知我所在,他就能知道我在哪。 果然手镯发出刺眼的光芒,张开结界将我护在其中。我抱紧自己,任由光芒将我吞没。杀阵是我很少练习的一种阵法,因为比较难,而且我觉得不太用的上,哪怕是最简单的杀伤法阵都很复杂,不管是咒语还是图文都格外复杂。好在我记下了几种最厉害的,这可不,为了画个符文我的手指都画得血肉模糊了…… 几声巨响,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我只感觉自己被冲出去好远,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什,差点失去意识。拿开挡着眼睛的手,才发现来救我的人,竟然是嵘衡。 方才杀阵所在地已经有一个巨坑,我还在蛊王的结界之内。 我想哭,天呐,这下可怎么办? 蛊王看清来人,恭迎地作揖,“殿下大驾光临,只是这时不巧,本尊有些事要处理,只能让殿下稍作等候。” 我警惕地望着嵘衡,难怪青笠不来巫山抢碎片,蛊王就是魔界之人。也对,他与青笠的家族都曾是魔祖花玲珑的部下,怎么可能不亲近呢! 嵘衡把我拉到一边,朝君黎道,“哪有,很巧,魔君大人我正是来寻这个小丫头的,这小丫头你可不能伤害她。她是我母妃的救命恩人,你要是伤害她,我和母妃跟你没完。” 我差点惊掉下巴,偏头看嵘衡,他抄着手望着君黎,一脸你看着办的样子。这让蛊王,哦不,君黎魔君有些难堪。 “殿下,事关魔界重任,还望殿下不要任性。” 嵘衡寸步不让,“她是我的恩人,不管如何,我欠她的人情,是得还的。我平日是混账了些,还没混账到忘恩负义这个地步的。大人你说是。” 我知道嵘衡是为了保我而撒谎,他欠我的人情早已还清,我倒是欠他不少。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跪倒在地,朝嵘衡磕了一头,“我的命不重要,望殿下帮我讨回偃月国驭妖术,安歌便感激不尽。” 蛊王显然没料到嵘衡会来坏事,我还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嵘衡也有些惊讶,他明明已经在助我脱身,我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得寸进尺跟他要东西,可谓毫无下限。 气氛一时尴尬,尴尬至极之时,凝沫也赶过来了,见我跪倒在嵘衡面前,脸色不太好看。 “安歌,跪什么!谁欺负你,师叔我找他算账!”凝沫手持仙剑,寒气逼人。 好巧不巧,都凑一起了,我有些混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好。 蛊王似乎明白了,“想不到凝沫殿下竟能寻了过来,方才与我妥协,看来是缓兵之计。是我小看你了。” 嵘衡蹲下来,贱贱地道,“小丫头,你这要求有点过分了,我若帮你办了,你怎么报答我?” 我挑了挑眉,知道嵘衡是想坑我,“我师叔来了,可以不劳烦殿下帮忙了。” 嵘衡觑了凝沫一眼,“你师叔干不过这位魔君,他的资历比你师叔年长,而且手持三块碎片,可谓谁也奈他不何。我的身份能压他一头,他若不听,我也是没办法的。” 我想了想,“你想如何?” 嵘衡伸手刮了刮我的鼻尖,“跟着我,做我的人,这样谁都要卖我几分面子。你若不想做我的女人给我当侍女也可以的。跟我混不比跟神仙混差。” 我摇头,“殿下若真喜欢我,大可努力打动我的芳心,跟我做交易什么的,是会败坏好感的。” 嵘衡被我怼住了,一时无语。这时凝沫已经动起手来,嵘衡不得已接了几招。“喂,你行行好,你师侄在我们手里呢。你要关心她,就先消消火!没谁欺负她来着,大动干戈,小题大做了啊!” 我扶额无语,我怎么觉得嵘衡这小子有点虎头虎脑的,不太聪明的样子。 不过他说得对,君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凝沫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如果告诉他,也就等于告诉了他我是瑶姬。就算知道了君黎的身份,他有三块碎片,凝沫也打不赢啊。不管怎样,现在出不去,先抱嵘衡大腿摆脱了这个难缠的君黎再说。 我拉住嵘衡衣袖,“嵘衡我答应你,你若帮我要回驭妖术,助我们脱身,我就答应你。” 嵘衡朝君黎喊道,“大人,这个小丫头是我的人,如果她是想来跟你做什么交易的话,我来替她与你做。”说着他掏出一块溶石,“我拿这个宝贝同你换驭妖术,大人你看是否中意。” 凝沫有些惊讶,在我与嵘衡脸上来回看着。 蛊王见眼下局势不受控制,在嵘衡的捣乱下已经大大超出掌控范围。嵘衡此举不仅在拆他的台,也在给他台阶下。嵘衡是魔帝之子,他得卖几分面子,同时,如果不顺着嵘衡的意思,他也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本来就是在用驭妖术作为引子吸引我们前来,入他的圈套。如果现在我们放弃了驭妖术,他就白忙一场,什么都得不到。 不过我很好奇,曾经君黎很能打的,虽然被我三哥夜神狠狠治了一顿,但几万年下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为什么现在不直接干,要费这么大劲做什么“文明人”搞什么交易?他经历了什么? 蛊王答应了,我想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极其难看。 嵘衡把溶石丢给他,从君黎那里接过驭妖宝典给我,还乐滋滋朝我眨眨眼。溶石是何其珍贵的东西,他竟然说给就给,败家子! “交易已成,我等可以离开了?\"君黎,“可以,不送。” 凝沫脸色也不好看,走过来直把我从地上拖了起来。嵘衡把他推开,“现在安歌是我的人,你别乱来啊。\" 我把驭妖宝典交给凝沫,还未开口,凝沫像是隐忍了一肚子的不悦,凶了起来。“安歌你干了什么?你怎么又和魔界的人扯上了关系!上次救了烨的那块溶石也是他给你的对不对。你们什么关系? 你可还记得你是月隐岛的弟子,你是烨的徒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只得眼巴巴望着他,思来想去不知道从哪里开头比较好。嵘衡一把抓过我的手腕,“别理他安歌,本殿下带你潇洒去。\" 凝沫紧着抓住我另一只手,“想耍人,也得问问她师尊师叔同不同意。\" 嵘衡懒得争辩,反手就是一招,凝沫自然不甘示弱,两个人就一路打到了外面。蛊王放了人,炎夏,烨等人自然也纷纷赶了过来。一时问,嵘衡被团团包围了。 “安歌……好啊,又是你这个小畜生,我早就发现你对安歌图谋不轨,今日姐姐新仇旧帐一起算了!”炎夏的鞭子甩得啪啪响,丫头上次没打赢憋屈着呢。 我见状有些得意,“嵘衡,你今日怕是带不走我。”嵘衡回头朝我得意地扬眉,“你小看我?\" 我环顾四周,未见异常,“难不成你带了帮手?\" 说着,嵘衡一把环过我的腰,不等我挣扎,迅速下降。凝沫等人极速追上。果然,下方有条凶煞的大蛇张着大嘴朝我们迎面扑来。是青笠! 就在大蛇快耍把我们吞下的瞬问,嵘衡伸手凝聚灵力,在面前张开结界,带着我一头扎了进去。只一瞬间的功夫,我就从浓雾弥漫的巫山来到一处不知名的小巷中了。 脚已经踩在坚实的青石板上了,我却还没从方才的惊险之中回过神来。 嵘衡在我脸上捏了把,“醒来啦,我们已经离开巫山了。” 我回过神来,没好气推开他。“嵘衡,你就是个小混蛋。”魔帝当然是大混蛋。我算是明白魔界人的讨厌之处了。 “你个混账丫头,你自己答应的我,我眼下帮你办妥了,你非但不感激我,还要骂我混蛋?“嵘衡想起什么似的,“还有,我上次救你与危难之中,你也是这般无情。你可真是个忘恩负义的丫头。” 我意识到真把自己卖了。当时也是一时心急,答应了嵘衡,但我没想着真的要跟他走。而且,凝沫也在,他不是凝沫的对手。我以为。他带不走我,顶多是得罪他而已。想到在山洞里凝沫为了瑶姬而答应杀安歌一举,我心中还隐约刺痛。我是安歌,不是瑶姬。没有人偏爱我。我这一做法无异于背叛师门。往后谁又会站在我跟前护我? 我心中焦虑,一激动鼻子就发酸,遂哽咽起来,“我不要去魔界。我若去了魔界,凝沫和烨一定会不要我的,没人要我了。”我一下子没忍住哭出声来。我真爱哭。极其爱哭!我什么都干不了,也只能哭了。 “不哭,我要你。”嵘衡听我伤心的理由,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稀罕你要!你要不要我关我屁事,我不能接受凝沫和烨不要我。我要回去……” 被我这番侮辱,嵘衡立马变了脸,猩红的眸子似要冒出火来。“安歌,你很嚣张,我是不是对你太仁慈了。” 嵘衡极少在我面前露出这么凶狠的神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我剥了皮。我一下子被他吓住了。见把我吓着了!嵘衡哭笑不得,又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哄道,“乖,你跟着我,谁都不可能欺负你了。” 我顿觉后脊骨发凉,鸡皮疙瘩掉一地,作为瑶姬,我对魔界之人很反感,曾经的君黎、花玲珑给我造成了不可磨灭阴影。纵使嵘衡对我再好,我也无法与他朋友相称。在我没找回瑶姬的记忆时,我确实把他当朋友对待。如此让嵘衡对我产生了情愫,眼下我拒他千里之外,伤他的心,是我的错。 我想我可能需要把真相告诉他。嵘衡带我在一家酒楼住下,他前前后后张罗着,什么都给我配置最好的。我却整夜无眠。明明特别累,可是心中五味杂陈。 是凝沫犹豫许久后说出的令人寒心的话语令我焦虑,也是他愿为瑶姬付出一切的真心令我愧疚,还有他最后那个关望的眼神,每每想起来令人心神俱焚。 你说我到底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凝沫对瑶姬的深情,他愿为我付出一切,哪怕背上罪责。而我,因为丢不开公主的面子,害怕被人看到如今的落魄样子,就不告诉他真相吗?我还要耍他到什么时候?哪怕我瑶姬现在已经丑得远近闻名了,哪怕臭名远扬了,相信只要是瑶姬,凝沫就不会介意。他真的把我放在了心尖尖上,没有人能像他那般在乎我了。 我要把一切都说出来! 第88章 障目符 “笃笃笃~”门口嵘衡敲我的门,“小丫头,你还不睡?” 听到嵘衡的声音,我又回忆起不堪的事情。虽然凝沫不在乎我到底有没有以前风光,可我毕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我和嵘衡……这是背叛!我当年无法原谅阿兮,如今也无法原谅自己!更不想让凝沫原谅我…… 我扶额,瘫倒在床上,欲哭无泪……老天,你为什么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约了嵘衡喝酒,在他还没有决定哪个时候回魔界之前,我得先下手为强。不能这样纠缠下去。 我谄媚地给他倒酒,兴冲冲说要给他讲个故事。 嵘衡挑了挑眉,“鸿门宴啊,酒我喝,故事我不听。” “从前……” “我不听我不听……”嵘衡摇头表示抗拒。 \"在八万多年前……天界某日诞出几胎神胎……” 嵘衡捂住耳朵,“我听不见我听不见…\" 我伸手拨开他的手掌,用更大的声音继续道,“凝水宫的凝沫,赤炎宫烨,和天宫的瑶姬公主三位,就是这日所诞。她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亲如手足。” 嵘衡反手抓住我的手腕,“你说这个干嘛?” 我挣脱他的手,举杯痛饮,揭开内心深处的伤疤,“两千年后,瑶姬下凡历练,不幸被君黎抓错,误打误撞被种下了玲珑锁。又一千多年后,为寻找凝沫飞升天神的机缘,几位一同在凡间帮忙。在这期间,她们继续与君黎魔君斗争,最后把夜神请来,才让君黎大伤了元气。之后,瑶姬在东海裂谷无意间找到了花玲珑魔祖的残魂,因为体内有休眠的玲珑锁,花玲珑自然而然地将残魂融入了玲珑锁之内。从此对瑶姬实行了控制,瑶姬为了不让花玲珑出世,酿成大错,就跳了诛仙台,与花玲珑一同化作了尘埃。\" 嵘衡小酌几杯,像是来了兴趣,咂了咂嘴,“这个瑶姬公主有几分气度。\" “瑶姬公主与凝沫上神有婚约在身,瑶姬决定跳诛仙台的时候,从未告诉过任何人。这件事,是凝沫心中的伤痛。” 嵘衡眯了眯眼,“唔……凝沫和瑶姬既是青梅竹马,感情至深,安歌,你是得不到你师叔的。\" 我猛灌了一口酒,决定说出我的秘密。我放下酒杯,转过去认真地看着嵘衡,“嵘衡,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我希望你答应我,你不要说出去。” 嵘衡愣了一下,伸手按住我蠕动的唇。“那就别说了。” 我遂张嘴咬了他一口,“我今日不说,你是不会放过我的。” 嵘衡吃痛收回了手去,接下来我就意识到我做错事了。嵘衡手一揽,就把我揽了过去,压在了桌面上,戏谑道,“你敢咬我?小丫头,你真是非常地无敌地嚣张!\" 我嚣张怎么了,我瑶姬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我还没回嘴,嵘衡的脸就在面前不断地放大,直到眼前一黑,嘴上被人狠狠啃了一口,我才触电般地推开了他。我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危险来临时,这一举动真不受控制--最关键嵘衡的表情始终都有些贱贱的,欠收拾。 “嵘衡,你听好了,我,安歌,就是瑶姬!天宫那位瑶姬公主。” 都不知道嵘衡是被我一巴掌打懵了,还是听到我这样说,着实被震惊到了。 “我那时确实是死了,但是我的残魂转世成了人,就是你认识的安歌。寻找神魂碎片之前,我无意间找回了记忆,我才知道事情的始末,我才知道安歌就是瑶姬。嵘衡,我们是不可能的。我心里只有凝沫。我是凝沫的妻子!我也不可能跟在你身边,我跟魔界有不共戴天之仇。以前安歌不懂,现在的我可一点也不单纯!” 嵘衡支起手,将我禁锢在怀内,他靠得我很近,他脸上红呼呼一片,五个手指印清晰分明。 “你放开我。你这样我很不舒服。”我挣扎着,却挣不脱他的禁锢,桌上的酒壶杯子全都被我扫倒在地,一片狼藉。嵘衡却纹丝不动,我唤出灵火,嵘衡手一挥,将我的灵力就封住。 “你想干嘛!”我有些混乱。 嵘衡脸上的手指印分外清晰,猩红的眸子紧锁着我,像是要喷出火来。他好像,真的怒了。嵘衡死死钳制住我的手腕。我感觉手腕几乎要被生生捏断了。“你三番五次捉弄我,还不够吗? 安歌,你的玩笑开过火了。我心中有你,所以对你好,对你百般迁就。我对别人从来都没有这样的好脾气。为什么你既然答应了我,又想着变着花样从我身边逃走?我嵘衡是你能欺辱能捉弄的人物?你眼下又要哄骗我,又想逃之夭夭?你以为我会吃你这套?” 我平时就是个啰里嗦喜欢碎碎念的人,嵘衡现在把我压在桌上,我屁都不敢放一个,大气也不敢出。我把他惹毛了,我闯祸了。 嵘衡见我不说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似的,“且不说你今日扯谎糊弄我,就算是真的,你以为我会放你走?安歌,你欠了我那么多人情,你不还了?\" 我嘟嘟囔囔,“我没法还,妻债夫还,凝沫替我还好了。” 嵘衡咬牙切齿,“你擅长坑蒙拐骗,说话做事极不负责任,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臭女人!” 我忍不住还嘴,“是殿下小肚鸡肠了,除了昨日,我从未说过什么需要负责的话。” \"那你昨日答应的跟着我,可真愿老实地做我的人?\" “我是凝沫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我愿意做你的侍女。”嵘衡把我从桌上扔到一旁,气得叉腰,“我真贱,怎么就喜欢你这么个死丫头了。可知侍奉帝族的侍女都是要被洗涤灵魂的,前尘往事全部忘却。你不想我带你回魔界把你重新改造,你最好乖一点。\"我虽然过分,但我真不在乎嵘衡会怎么想我,毕竟,瑶姬对魔界之人,没有好感。 尤其是他今日侵犯我,我当然要打他! 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整个客栈被嵘衡设了结界,我的法术穿不透。你说这有什么意思,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啊。 一眨眼几日过去了,还不见凝沫和烨来寻我的消息,我吃不好也睡不好。我和嵘衡自吵了那一架之后,这几日见面他都板着个脸。 这样最好,早点厌弃我。 青笠来见嵘衡,说起苏恒山碎片一事。我不由自主竖起耳来。紧要关头青笠一把打住,侧目瞅我,露出不屑的眼神,“凝沫上神他们对这个女弟子很是失望。场言见之心诛。我倒是在想。这个女弟子万一是有勇有谋之人,在你身边做卧底来着。嵘衡你可怎么办。” 青笠一说凝沫扬言见之心诛我眼眶就红了。嵘衡忙摆了摆手。“行了青笠。你别逗她了。天天哭,我都烦了。” 青笠乐了,“你说你,自讨没趣,都把人拴在身边了,没本事征服? 要不要我教你?” 嵘衡白了她一眼,朝我道,“安歌你先回去。我跟青笠公主商量些事情。” 我觉得屋子里闷得慌,一推窗户就瞅见对面屋顶上停下来的丹顶鹤,泛着灵气。我心中大喜。这不是云翎吗。我拔下头上烨给我的发钗,丢了过去,被云翎接个正着。 云翎飞到我窗前,见了我有些惊喜。“安歌姑娘。你怎么知道是我。”云翎从未在安歌面前露出过他的鹤身。我立马意识到自己露馅了。遂赶紧打个圆场,“感受到你的气息了,就试试。”我赶紧转移注意力,“可算把你们盼来了,师尊师叔有没有在背后批评我,我好想回去,仙子你快救我回去。\" “两位殿下很担心魔王和青笠公主伤害你,已派我们找寻多日了。” 炎夏这时也赶了过来,她一把跳到云翎背上,张望四周一阵,“这里有结界,我们若闯进来,会被发现。安歌,你可会隐身符什么的。” 我想了想,“隐身符不会,会一个障目符。就是那种扮成别人的样子和气息,障人耳目。” “今日晚些时候我把舅舅和凝沫带过来,青竺公主太厉害了,我和云翎暂时还不是她的对手。安歌,你先好好保重。我们速去速回。\" 我松了口气,心中雀跃,找到了我就好。 没多久,嵘衡唤我过去,这几日我是他的侍女,给他端茶送水,打扫更衣。虽然心里骂了他很多遍,但想到马上要脱离苦海我就高兴。 嵘衡说他要回魔界一趟,说他的母后喜欢我,也想带我回去一起看望他母后。我稍加思索就答应了下来,言而无信这种事情,我干的多了,不在乎多这一次。 我问起青竺,嵘衡说她去找线索去了,说完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有个事情告诉你,毕竟你曾是月隐岛的弟子。” “怎么了。” “那日我把你带走,青笠断后,情急之下你师尊用了那三块碎片。” 我激动得一哆嗦,“什么?” 看上去碎片的力量非常强大。碎片融进神魂内,立马像换了个人似的无比强大。但这极消耗自身神魂。除非碎片永远不取出来,否则,取碎片时神魂会遭受重创。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手持神魂碎片却不轻易使用的原因。 而烨……我知道,是因为青笠拥有三块碎片,已经变得太强了,如果他不用神魂碎片,无法与之抗衡,无法救我…… 嵘衡摇了摇头,“你师尊对你,还吉复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轻叹,上次也是,烨来魔界找我,丢了半条命,这次用了三块神魂碎片,到最后取出来也得丢半条命。他这是在用命护我。安歌何德何能能让烨如此相待。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不能辜负他。与魔界同行的原因。” “安歌……我想的其实很简单,我没有大抱负,从未想过要跟兄长们争储君之位,眼里也没有天魔二界的对立争纷这些,我只想平安喜乐过一辈子。遇到你之后,我这个念头愈发强烈。我想带你回魔界,我们都不再插手碎片的事好不好,都把三界的敌对抛开,过与世无争的日子。这样,没有恩怨,你也不会抗拒我。”嵘衡期待地规划着蓝图,我却无心加入。 “其实嵘衡你跟我认识的很多魔界人已经大不一样了。你很善良。也很温柔。但只是,不属于我而已。我说过,我是瑶姬,我注定想的比较多。我心里早已住进了别人。这么多年来,没有忘记、更不用谈以后了。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屋休息了。” 嵘衡也轻轻叹了口气,“你去。“ 晚些时候救兵来了! 炎夏一把跳进我的屋,手舞足蹈地说着她们天衣无缝的计划。烨在另一边的战场拖住青笠。凝沫与嵘衡他们对峙,炎夏带着云翎,滨,来救我。 不巧的是,话音刚落。不知从哪里杀出来一队黑衣人,领头人是个女人,我曾经在魔界见过她。 我明白,是暗卫,嵘衡派了暗卫守着我呢。 云翎。滨。与暗卫们厮杀在一起,炎夏抓紧我的手。试图冲出去。情况不算太好。炎夏回过头来。“安歌,我们必须多做一手准备。 ” 我不理解她说的,眼下除了杀出去,还有什么准备的? 炎夏说,“你的障目符一次能坚持多久。” “十个时辰左右。” “给我用上。你用我的模样离开这里,我扮作你留在这里稳住他们,如果逃出去了就没事。如果没逃出去,你是凡人斗不过他们,而我不一样,即使我落单也能出其不意逃走。”炎夏压低了声音,见我犹豫,不断催促,“别犹豫了,再犹豫那小魔王该回来了。我和云翎它们串通过了,到时候不行的话,一定用障目符助你脱身。优先想办法带走你,留我断后。” 炎夏替我解开嵘衡在我身上下的禁制,我赶紧放出一阵浓烟混淆视听,接着使出障目术,将我和炎夏重新装扮了一番。刚做完,屋外就好一阵打斗声,嵘衡与凝沫来了。 混乱中云翎与滨护住我与炎夏,现在在大家眼里,我已是“炎夏”,炎夏是“安歌”了。 嵘衡从屋顶跳了下来,屋子里一片狼藉。紧接着凝沫也跳了下来,一屋子人刀兵相见,局势分外紧张。 “安歌,我从未在你面前杀过生,如果他们执意要带你走,今日见血是少不了的。”嵘衡望向炎夏,猩红的眸子有了杀意。我使用的障目符,成功了。 “障目术也只能起到混淆视听的效果,所以我们都不能用灵力,不然会露馅。”我拉住炎夏蠢蠢欲动的手,她只得作罢。炎夏和嵘衡是结了梁子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安歌”毅然上前一步,“放他们走,你个混蛋,我留下来!\" 凝沫凌厉的眼神仿佛要把“安歌”刺穿,“丫头,今日不带走你,我可没法跟你师尊交代!” 第89章 计划败露 我知道烨为抗衡青笠,不惜冒着风险使用了那三块碎片。本来还担心炎夏,此时只得心一横,先自己脱离危险再说。讲真,如果打起来,嵘衡真动真格,我怕不好收场。这其中的任何一个受伤,我都心疼。 从不知道嵘衡实力如何,但就凭魔帝只派他与青笠二人前来收集碎片,我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实力不俗的。 我松开“安歌”的手,对上身侧的云翎坚定的神色。云翎与滨纷纷收起武器,看样子是不打算再争。我不知道凝沫是否知道炎夏的计划,他此刻神情肃穆,看样子要跟嵘衡决一死战。 嵘衡不怕他,当看我的面唤出他的武器,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拿出了武器,一把大刀,体型不小,刀刃锋利,看起来嵘衡是力量型的耐力战士,又是极具侵略性的火属性,法力值很高。不知道速度怎么样,即使速度是短板,这个短板能通过力量和耐力弥补。看起来他确实很强,攻守兼备,不是吃素的。 炎夏伸手把我们挡在身后,“凝……沫师叔,我留下,你们先走,我不怕。”炎夏简直帅呆了。 刚出小镇没多远,凝沫回过头来看我,看起来不太高兴。 我不敢随便说话。偷偷问云翎,“师叔他知不知道我是安歌。”云翎摇头,扇了两下翅膀。末了又说,“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他应该猜到了,不然以殿下的性子,他不会无功而返。” 话音刚落。凝沫已经放慢速度,与我齐平。“你是安歌。” 我露出真容,蓦地想起在君黎那里所见。有的话一下子就涌到了喉间。“师叔,那个蛊王有没有伤害你。” 其实我很想问,你在乎安歌吗?在蛊王面前你只是在装样子对不对。 “这倒没有。”凝沫一副心累的表情,“倒是你和炎夏。能不能少添堵。一个是弟子,一个是亲侄女。你师尊真是不容易!” 凝沫一脸严肃,很严肃。我立马乖了。“师叔……” 凝沫叹了口气,“你啊,以后做什么都要考虑下你师尊的感受。师叔知道你是为大家好,可是,你虽无父母,却早已不再是孤儿。大家都很在乎你。你若不考虑大家。会让关心你的人伤心的。“ 是的,虽然安歌是瑶姬,但关心安歌的人始终还是在乎她的。心里很暖。“师叔,我知道错了。” 凝沫又叹了口气,“那小魔王没伤你……你与那小魔王,何时有纠缠的?他拐走你是要做什么?听炎夏说。他常来找你。今日你必须交代清楚。“ 我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嵘衡不是恶人,眼下,倒也不算好人。 回到大家住的客栈。烨已等候多时了。小时候这个时候。我肯定一着地就飞奔过去扑进烨的怀里哭卿卿撒娇了。此刻风中我与他遥遥相望。脚下格外沉重。 眼泪倒一直流,一直流……烨很傻啊,不就一个小徒弟而已,爱闯祸又垃圾,他每次都要这么认真干嘛。真的让人心疼…… 凝沫把我拖到烨的面前。严肃道,“哭什么……云翎作证啊,我没有欺负她。 烨拍拍我的小脑袋, 不哭了,师尊在这呢。” 我泪眼婆娑望着他,\"师尊……对不起,我不仅不爱惜自己,还让炎夏也陷入险境了。” 烨揉了揉我的头发,“炎夏她你就不用操心了。她若有心造作,可以天下大乱。” 回到屋中,我抹了把眼泪,乖乖地招来,“这个小魔王与我在地府相识,有些来往,那时我不懂事,看他是个好人,与他结识。后来师尊把我从魔界接回来之后,我们也有一些往来,是泛泛之交。他对我有几分情义,但我明确拒绝过他,加上神魂碎片一事,我很拒绝与他往来。但那位殿下还是心仪于我……想带我回魔界。” 云翎安慰我,“安歌丫头长得俊俏,招人喜欢是好事。”凝沫点出了我最不想说的一件事,“你那时身上的玄冰蛇毒是不是他解的。\" 我硬着头皮点点头,“是……\" 凝沫追问,“那你为什么会突然获得了灵火。” 为什么,因为我和他合体双修了…… 我涨红了脸,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额头上覆上了烨的大手,他周转灵力,在我身上探寻什么。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是我瑶姬这几万年最最最最最不堪的一刻了。 凝沫表情严肃,看我的眼神似乎带着刺,“安歌,你为什么要瞒着大家。你曾告诉我你是得到了一位老道的帮助,因此功力也获得了大幅度提升。” 真的很难为情,有点像被捉奸了感觉。我也是受害者,我当时完全不知情…… 烨收起灵力,长长叹了口气,“安歌,他可能利用你监视了我们一路,这能算朋友吗?” 许是看到我错愕的眼神,烨解释道,“你与他结了血契,所以,你身上的灵力带一部分他的特质。同时你的所在,在他眼里,无处遁形。” 那天我和嵘衡没有合体双修?!他只是与我结了血契?天呐,我为什么有点高兴…甚至还有点想笑出声来! 我没有对不起凝沫……我没有对不起凝沫…… 凝沫和烨的神情都非常严肃,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我……我不知道,我当时昏迷不醒身边只有他,他出手救了我。” 烨侧目看凝沫,“怎么回事?我不是要你看好安歌么?\" 凝沫顿时面露尴尬之色,打马虎眼,“额……当时有些小失误……那,烨,眼下这情形怎么办才好?“ 烨扶额觉得头疼,“想解血契,需让结契之主出手解契。如果那小魔王是故意为之,那这契想解,有些困难。” 凝沫一拍桌子,“还有一法子,把这小魔王杀了,或者逮回天界去。” 云翎竖起大拇指,“殿下高明!” 凝沫和烨要去接应炎夏,我也要跟着去,毕竟事情因我而起。 去时正黑灯瞎火、夜半三更,还未到小镇,就瞅见前方火光冲天的光冲天的。大概是那几位神仙闹得。事情败露得比想象中更早,炎夏可千万别有事啊。 烨嘱咐我,千千万万别再做傻事。 凝沫挡在我身前,警告我,小丫头若是再冲动,今日就打死我。 我耸耸肩,把我想的太高尚了。我可是很怕死的,当然是照例他们冲在前,我躲在一边咯。 果然,嵘衡把小镇搅的天翻地覆,房屋基本都被毁了。青笠抄着手,站在一侧的山头上观望,看着嵘衡发泄,好像不想插手这事。 见了我们一行人,嵘衡红了眼,像拎小鸡仔似的,把昏迷的炎夏拎在手里。他红着眼冲我喊,”安歌,你无情,就算不喜欢我,何必如此戏弄我!你当我真不敢杀她吗!” 见此情此景,我坐不住了,“嵘衡!你放下炎夏!有什么冲我来!” 嵘衡手一挥,燃烧的木楼轰然倒塌。他很是激动,“安歌!我如今有些恨你。曾经你向我坦诚相待,令我沦陷,为何如今又容不下我!只因我是魔界之人?!” 凝沫把我挡在身后,“你曾经纯良,可如今已不是初识模样,你看你身后的残垣断壁,这样的你谁会喜欢,不审视自己,只顾质问她人?” 嵘衡环顾四周,手一挥,熊熊烈火叫嚣得更凶了。我有些震撼,曾经那个生动的嵘衡,也有如此凶狠可怕的一面。哪一面才是真的他?他是真有情,还是为了利用? 嵘衡举起炎夏,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凝沫和烨立马进入战斗状态,却被飞身过来的青笠挡住纠缠。情急之下我大喊,“嵘衡住手!”我飞速拔下头上的花钗。对准了自己的脖颈。心突突地跳。没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心惊胆战了。 “安歌!”众人纷纷惊呼。 嵘衡高举的刀顿停。红眸怒睁,“安歌,你是在逼我吗。” “对不起。是我的错,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不好。不关任何人的事。我欠你一条命,还有很多情义。我一并还给你。希望你不要伤害别人。我心里你是不一样的,炎夏无辜,不要伤害她,我求求你!嵘衡,你不要变得和恶魔一样。”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炎夏的性命此刻就在刀刃上,千钧一发。我觉得后悔。为什么让炎夏替我去涉险。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炎夏。那么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不该为我偿命。“嵘衡,我以我命,换回炎夏,可以吗? 是我冲动了。我不该逃跑。我跟你赔不是。“ “安歌……”烨击退青笠。飞身过来拉住我。“你又想干什么傻事!” 凝沫被青笠纠缠。硬是脱不开身。“安歌!你动不动就用自己来做筹码,哪里学来的坏习惯!\" 烨严词厉色地盯着我,此刻抓紧我的手腕,连哄带命令地,“安歌,你把钗子放下。乖。” 我望了嵘衡一眼,嵘衡太神秘了,纵使他向我敞开了怀抱,捧着一颗赤诚之心,我还是始终无法与他建立亲密的联系。还是说,是我太复杂了。我吸了吸鼻子,眼泪不合时宜地想出场。“师尊,炎夏是个好姑娘,我不能看着她受到伤害。” 烨伸手攀上我的肩,“安歌,你更是个好姑娘,难道你就应该难道你就应该被伤害?” 我往旁移了一步,对上嵘衡如刀般锋利的视线。“我不太好,我确实辜负了别人……嵘衡,我这就走过来,你不要冲动!” 烨张开结界挡住我,指着嵘衡鼻子就开骂,“好你个混账魔王!自古强抢民女也不是这样抢的,我的亲弟子和亲侄女可不允许你这般糟践!” 正要上前,嵘衡手里的刀对准了炎夏。 炎夏昏迷着,四肢无力垂落,我担心她的情况,不免着急地拦下烨。“师尊……如果这一世我无法达成所愿,下一辈子我一定可以的。人嘛,生生死死,还有轮回。师尊若是不嫌弃,接下来好几辈子,我都来拜你为师。” 我不想再磨叽了,我真的无所谓,我已都轮回过那么多次了。就当积德,我不想伤害任何人。更不想让苗烟姐姐伤心。 我冲开烨的结界,却立马被另一人拉住了。 凝沫霸道地拉了我一把,我直没站稳跌进他怀里。“你小丫头给我记住了。”凝沫把我拎了起来扔到一边,铿锵有力道,“烨上神的弟子,凝沫上神的师侄,这两个身份,比你的命还重要!外人辱了它,第一个找他算账!你身后有人,谁欺负你,有的是人教训他!”凝沫一字一句砸在我心上,“安歌不准去!谁若辱我师侄伤我兄弟杀我侄女,今日就算是死,我也要让他陪葬!~” 风吹起碎发,让人不禁眯起了眼,恍惚此刻我就站在诛仙台前,凝沫挡在我身前。在我心中激起万丈骇浪。 当时我对凝沫的隐瞒是对的。如果那时凝沫知道了我的计划,定会挡在我身前,我是跳不下去的。 烨很少如此冲动,全然不顾大局,已冲了上前。青笠根本不能阻拦他的前进。嵘衡不断地挡,退让,进攻。看得出来他是吃劲的。烨吸收了三块碎片,是目前最强的战力。总的来说,他一个人可以解决掉这两个小魔头。 当然,嵘衡手上有重要的筹码。炎夏。此刻刀又架在了她的脖颈边。嵘衡再次逼得烨不敢动手。 嵘衡的斗志似乎也开始动摇,“安歌……我只不过想要你而已,为何这么难。我什么都不求,一直无欲无求,不求储帝之位,也不求荣华富贵,更不稀罕什么所谓的出身。但你让我觉得。我好窝囊,真的好窝囊,我才意识到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得不到。” 局势不利,青笠召唤出巨龙,她威武地踩在龙头上,微微兴奋,“二位上神,怎么不出手了?\" 幸灾乐祸,简直丧心病狂。我忍不住狠狠翻了她一个大白眼。 青笠哼了哼,“瞪什么瞪,姐姐也气的很呢,小心我看你不顺眼哪天抓你去喂了蛇。” 烨叹了口气,“我家安歌从来拧得清,放得下,做人干脆利落,她说不喜欢你,就是无意于你。你强求无用。你拿炎夏来威胁她,她只会恨你。恨认错了你,恨与你相识。到头来连相遇都变成了错,完完全全否认了你们的曾经,这是你的初衷吗? 你不过是希望两情相悦罢了,可痴缠有何用?世上痴男怨女如此之多,可见哪有那么多幸运的事,谁还没受过情伤?如果不能相伴身侧,那若能成为知已好友,也是圆满。撕破脸皮很难看也很伤人,嵘衡殿下,莫冲动,望三思。今日事如何作罢,完全看殿下所为。之前安歌承蒙您照顾,本座感激不尽。我赤炎宫奇珍异宝无数,定厚礼回报。”烨向来是会说话做事的,既警告了嵘衡,又安抚了他。烨此言一出,嵘衡此刻的行事,立马显得格外幼稚。 嵘衡抬起眼帘,望着我,眼里的怒火似已散了三分。“安歌我问你,如果你心里没有过别人,你会不会愿意跟我的。” 番外--阴差阳错 青笠是玄龙族族长唯一的女儿,她也是魔界的传奇人物,相传出世之时天地大放异彩,果然异常聪颖优秀。她将是下一任玄龙族的女帝,打破了玄龙族历来男为尊的传统。玄龙族古有禁令,男子御高等的龙,女子御低等的蛇,女子不能学御龙之术。族长无儿,宠爱宝贝女儿,因此还特地废除了这项禁令。这青笠公主也长脸得很,两万岁的年纪,便打遍玄龙族内众多高手,有勇有谋,是族上上下下内心服口服的继承人。 玄龙族是上古大战时的旧部将,与帝族关系甚密,青笠公主一出生,魔帝就把这位公主许给了唯一不曾婚配的儿子。从小二人多走动,也可以说她和嵘衡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孩子。魔帝有三个儿子,嵘衡的母后曾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也是玄龙族的圣女。于是青笠一出生,族长也默许女儿被许配给嵘衡。 嵘衡曾是魔帝备受宠爱的小儿,魔帝对他寄予厚望,希望这孩子能完成他多年的夙愿一一冲破玄门结界,一统三界。只可惜这孩子不喜打闹,不喜争抢,就喜欢安于现状,不思进取。既不如大儿子心狠手辣足智多谋,也不如二儿子杀伐果断,法力高强。除了遗传了她母妃惊人的样貌,能力实在不出众。魔帝对此甚是失望。不只是他失望,青笠对这个未来的夫君也多有不满。嵘衡修习不过她,读书也不如她。虽然青梅竹马关系不错,但她心中想嫁的男子,应该是一个英雄,一个让她能仰望的男子。 近来,玄门结界异动,魔界与外界的联系突然就被打开。而且各地发现一股神秘的力量,异常强大。虽尚不清楚来历,但若把这些力量收集起来为我所用,魔界胜算便更多几分。于是魔帝就把这个任务派给了二人。 一来让二人增进感情,二来,也是让从未出过魔界的小儿子出去历练历练,长长见识。 青笠最近很生气,她发现跟自己有婚约的男人竟然看不上她,喜欢上了一个凡人——这对她是一种侮辱,她是魔界远近闻名的青笠公主。资质、样貌、家世、能力,哪一样不出众?而嵘衡有她这样的正室他不喜欢,竟然喜欢一个蝼蚁般的凡人。当然她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她生气,因为她堂堂青笠公主,竟然跟一个凡人生气?不可能。 最让她感到不可理喻的是,嵘衡还为了那个姑娘,把唾手可得的碎片让给了对面的天界之人。 青笠不禁在心里破口大骂,满脑子尽是儿女情长,老娘怎么就被许配给这么个纨绔子弟了! 于嵘衡而言,虽然他是帝族三殿下,在魔界尊贵无比,但除了母妃他其实什么都没有。 魔界的平静之下暗流涌动,尤其是帝宫之中。魔帝后宫佳丽三千,他的母妃风光无限,可惜那也只是曾经。兄长们为储帝之位争得头破血流,即使他再三表态无意储帝之位,却因为魔帝偏爱,争储的战火终究还是蔓延到他身上。为什么会得到偏爱,明明他什么都不好,还没有野心。就因为他的母妃,曾艳绝魔界是魔帝心头的白月光,惹帝后嫉妒,引众妃嫔眼红。 只是美貌不是万能的,魔帝也不会永远只喜欢白月光,魔帝的后宫也不会永远只有一朵娇艳的花。当魔帝的注意被其他女人吸引走后,他的母妇就被明里暗处的箭伤个措手不及。不知道毒是谁下的,明明是中毒之症,魔医却不敢说真话。偌大个魔宫,有多少人的心比毒药还毒。 魔帝不明所以,沉迷温柔乡,帝后与一众妇嫔联手,不给魔医珍贵药材救治。没人管他母妇的死话,嵘衡一咬牙,才铤而走险,在青笠的帮助下冲破玄门结界,上传闻中的天界西丘之境偷灵珠。 灵珠在天界虽然是平凡之物,但于魔界之人来说,是不会与他们身上的魔灵相冲的珍贵灵宝。 青笠说他父亲与母亲是如何的恩爱,如何让她羡慕。嵘衡内心毫无波澜。在魔宫内,什么琴瑟和鸣?什么手足情深,都是假的。只有无奈是真的。 好在救回了母妃。嵘衡松了口气。 在躲避天界追踪的途中嵘衡捞回来的那个小鬼魂嘟嘟嗓嗦的,有点吵,但久了觉得倒也可爱得紧。小鬼魂虽然头破了,看着不太体面,却有趣,机灵劲儿招人喜欢。小丫头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伶牙俐齿,跟他见过的女子都不太一样,嵘衡想,如果这个小丫头能在他身边,那一定很好玩。 带回魔界洗干净一看,捡到的丫头竟是个美人胚子,那双眼睛很是清澈灵动。笑起来弯弯得像月牙,机警聪敏,天真又可爱。虽然看着柔弱,却也是带着刺的,他一个不留神就会被她坑一把。虽然被愚弄,他每每还是忍不住想逗弄她。安歌老是被他气得抓狂,却又因为他是魔帝之子,只得忍气吞声,每每见了她这憋屈的样子。他心里简直欢喜极了。安歌偷偷骂他小变态,他派出去的暗卫偷偷报告给他,他听了竟也不生气。 只是这个让他欢喜的凡人小丫头,竟然是天神的弟子。 安歌奔向那个火光之中站立的耀眼的神,她成日念叨的师尊与家。那是她追寻的终点。而那个神,不惜一切代价冲破玄门结界,即使多待一秒都面临殒身的风险,却丝毫不退让。嵘衡心里有点不太舒服,原来小丫头是别人心中这么重要的人。 安歌不是他的。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风中奔跑的小丫头,他有点舍不得。天魔两界向来敌对,小丫头不恨他已是不易,只是,她师尊是天神,可能,就此别过,日后再不可能相见了。他突然舍不得放手了。 细数小丫头真没什么好的,可就是让他不舍了。她……不准走。 安歌回头,眼底难掩兴奋之色,他迟疑了,如果不让她走,她一定会恨她的。 “你会不会,再也不来魔界了。” “你如果无聊可以来月隐岛找我玩。”安歌怕师尊听见,压低了声音飞快地说一句,那么快,那么小心,嵘衡差点没听见。“嵘衡,你很好,我们是朋友!要一直是朋友哦……” 青笠当然不知道,安歌只是个低贱凡人为什么会招嵘衡喜欢。也不会知道为什么安歌现在对嵘衡退避三舍。 嵘衡对记忆中那个小丫头动了心,就算现在她现在变得不太一样了,他也觉得心悦。 当然不一样,安歌已变回瑶姬,而瑶姬,是不会和魔界人做朋友的。 现在嵘衡越想靠近,安歌便越想远离,这种疏远感,让嵘衡抓狂,他不可遏制地表达自己对安歌的喜欢,迫切地想把她牢牢地绑在身边。尤其是看到她的师尊对她超乎师徒情义的好,看到她对她的师叔流露出爱慕。他有些嫉妒,嵘衡发现,自己沦陷了。 他想方设法把她抢了回来,哪怕是强迫她,将她拴在身边他也很开心。青笠给他支招,她说自己在苏恒山抓到一只魅妖。魅妖那里有一样东西,可以助他抱得美人归。 青笠与嵘衡自小关系不错,虽然从出生就知道这个人是她以后的夫君,她也没有因此爱慕这个男人。嵘衡是三殿下,以容貌俊朗和好脾气名动魔界,虽然打架的本事逊色了些,做他的夫人倒也不算丢脸。知道嵘衡心中有了别人,青笠虽然心里不太高兴,但是也有那么丝惊喜。 因为她刚好,也看上了一个男人。 嵘衡拒绝了,给安歌下药,这样的事他不能做。 青笠望着嵘衡的背影,嘴角不自觉上扬,嵘衡不敢做,她敢。她曾在迷雾森林吃了个败仗,虽然没打赢,但是打得很痛快。那两个御冰御火的男神仙生得很是好看。尤其是那个御冰的男神仙,下手够狠戾,出手够利落,很是对她胃口。她虽资历尚浅,但有神魂碎片加持,竟能与上神抗衡。一来二去,两个人不太分得出胜负,最关键的是,这个凝沫上神,向来冷若冰霜,目中无人,睥睨一切。她看不透他的脾气,又觉得这个男人孤傲神秘,骄傲的青笠更想征服这个男人了。她第一次遇见天界的上神,非常满意。 那日她刚好听见安歌与嵘衡二人谈话,安歌说自已是几万年前被魔祖花玲珑害得跳诛仙台的瑶姬公主,与凝沫两情相悦情比金坚、还立了婚约。这一刻,她对这个凡人小丫头,又多了几分嫉妒与好奇,为什么这么多男人围着她转,她有何魅力?怎么凝沫上神也是她的了?虽然青笠不信,但青笠不希望这是真的。如果是真的,瑶姬与凝沫相认,青笠便不可能在凝沫面前博得他的好感与认可。 青笠愣了愣,自嘲地笑笑,她芳名名震魔界为什么非要博他的好感? 但是,这个小丫头,她确实非常不喜欢。 青笠被设计调虎离山,所幸发现安歌还没有被救走,她不免加紧布施看自已的计划。 她那日抓住一只拥有神魂碎片的魅妖,非常厉害、她当时不慎中了它的毒,亲身领略了一番这欲毒的滋味。中毒之后欲火焚身,眼前所见之人是心中所想之人,身体被欲望支配、情不自禁想与之欢爱。她当时眼前一直晃的是凝沫的影子,撩拨得她差点情不自禁着了魅妖的道。好在她够狠,守住了理智,最终还是把魅妖降住了。 所以若今日这二人身中欲毒发生了点什么……岂不成嵘衡之美,又断了安歌对凝沫的心思。 她与嵘衡喝茶,给了他下毒,转身把已发毒的“安歌”丢到了嵘衡怀中。不容嵘衡说话,她干脆地封住房门,飞身上了屋顶。她亲自坐镇,今天嵘衡和这个安歌必须生米煮成熟饭! 不巧的是晚上安歌在炎夏巧妙的安排下,已大摇大摆地跟凝沫回去了。计划顺利,炎夏扮作安歌稳住了嵘衡,放走了众人。等安歌走了,她再想办法逃出去,被发现是假冒的也晚了。炎夏当时还觉得自已聪明绝顶。简直天衣无缝,来不及高兴,她就发现自己把自己坑了。 此刻嵘衡与她面面相觑,两人皆面色潮红、呼吸急促,嵘衡隐隐明白自己中了什么样的毒。 嵘衡知道他即使伤了安歌贞洁,安歌也不会愿意跟着他——那时她玄冰蛇毒发作,他出手救她,结果让她误以为已与他合体双修失去了童贞,她对他反而更是讨厌了。 嵘衡轻轻推开“安歌”,催发灵力,企图将体内的毒化解。 而炎夏脑子没这么好使,她看着眼前的嵘衡,鼻血汩汩直流。她从小到大,真的少见这么好看的男人。嵘衡轩然霞举,霞姿月韵,颜丹鬓绿,越细看越有味,炎夏此时心中波澜万丈,情不自禁上手摸了一把。 长得真好看!这眼神,这模样……眉眼如画,肌肤细腻,深情款款,像只乖顺乞怜的小狗…… 炎夏的鼻血流得更凶了。她自小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女霸王,此时欲毒焚身,眼的男人秀色可餐,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一把扑了过去,理智在此刻已被欲望吞没。 嵘衡本就克制得辛苦,“安歌”一主动,他更是无比动摇。小丫头在他脸上一通乱啃,他不得已推开丫头,捧起她红得发烫的脸颊。“安歌……你理智一点……” 炎夏摇头,“唔~不行,我忍不了了,不管了,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一边说着,她已经欺身压了上来,用娇唇堵住了他的嘴。 怀中软玉温香,唇间软嫩香滑,对上那双迷离的眼睛,嵘衡亦感觉脑中一根紧绷的弦, \"叭”地 一声断掉了…… 青笠在屋顶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满意地闭上了眼。 其实就这么简单嘛,嵘衡这个胆小鬼,还不是得靠我帮忙…… 第90章 连云宫 他这话的意思,是信了我是瑶姬吗?“嵘衡,曾经我真心把你当做朋友,无关风月。你若身处炎夏的处境,我也定奋不顾身救你。”我的话说的够明白了。 嵘衡念叨看。“曾经……”他紧握的刀此刻也松了几分,“现在不行了是吗。” 我倒没有恨他,只是,这样让我对他有了几分忌惮。“现在我们是敌非友,嵘衡。神魂碎片,于我而言,比情谊重要。眼下的过节我都未往心里去,但如果今天炎夏有什么事就不一样了。还有,你给我结的血契,让我也很受伤。” “好……我明白了……”嵘衡把刀收了起来,像是作出了决定,看样子他是冷静下来了。 “嵘衡……你是打算不要你的小娘子了?”青笠有些意外。或者说是失望。 ”安歌……我把炎夏还给你们,我们之间,我只当年少轻狂,做了一场梦。”嵘衡把炎夏扔给烨,虽然还是心惊肉跳的,但我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轻了几分。 嵘衡手里变幻手势,口中念有咒语,我随即感到丹田处极为不适,接着吐出一口黑血来。 “血契也解了。”嵘衡收起手,转身往火光之中走去。 烨抱着炎夏,正身作了一揖,“谢殿下成全……不日本座定厚礼相待。\" 我看了看手里的钗子,若有所思。我跑过去,把钗子递过去。嵘衡转身看我,远远地只隔了几步的距离,我却看不清他的神情。“嵘衡,感谢你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嵘衡有些生气,“送我钗干什么!\" “它虽不比溶石,却也是件宝贝。这只钗是我非常非常宝贝的东西,屡次助我在险境还生,是件祥物。今日把它送给我的朋友。”我往前多走了几步。 凝沫紧跟不舍,生怕嵘衡反悔伤我。 嵘衡愣了一会儿,手一挥,把花钗抽了过去。“安歌,你欠我的情,是还不起的。” 我叹了叹气,笑道,“嵘衡,你很好,以后也会有姑娘愿意为你捧出真心。那时,你把钗赠她,这是我的祝福。\" “不用你还,这是我心甘情愿,我只祝你一切安好。再见了安歌,我回魔界去,我们也许不会再见了。”嵘衡后退了几步,“如果可以,真希望天魔两界不再有隔阂。\" 如果可以,那真是盛世……嵘衡,我也希望有这样一天。 我泡在药水中,唏嘘不已,我和嵘衡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思来想去,我确实辜负了人家。手中的玉成色上好,是嵘衡曾给我说是能护我的,此刻睹物思人,我心中有些惆怅。 血契一解。我立马感觉灵力滞涩,再也唤不出灵火来。虽然这事嵘衡捉弄了我。让我误以为我失了清白,他骗我那么久,可恨,但他为我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帮了大忙。 我穿戴好。叩开了烨的门,炎夏此刻跪在他面前,烨神色凝重,看起来二人像是刚刚争吵过。炎夏的脸涨的通红,见了我。更是激动起来。“舅舅。我不回去!“ “我明日就让凝沫带你回天界!没得商重!”烨袖子一甩,转过身去。 炎夏倏地从地上气呼呼站起来,跑出了房门。 经过我时,无意一瞥,我望见炎夏脖颈处有些奇怪的痕迹,虽被长发遮掩,但还是被我瞧见了。那是吻痕?还是什么伤口? 我上前微微欠身。“师尊,弟子前来请罪。” 烨回头看我。欲语还休。还是叹了句,“炎夏若有你一半省心。我不至于老觉得自己折寿万年。”烨岔开话题,“我与你师叔商量了,接下来的碎片不太好收集。我们在凡间加快速度,你师叔要回趟天宫求援。” 也好。如今魔界还不算重视,我们需趁热打铁。 “你和炎夏一起回天宫。如果不想去天宫,就回月隐岛。 我抬起头,“师尊,我想加入战斗。我从没有随长老们出过任务。我的战斗经验本就不足。我想多历练。” “此行艰难,于你而言过于凶险了。” 我还是不愿,“莫不是安歌老是闯祸惹师尊生气了?即使是跟着师尊师叔行军。安歌做个侍女都愿意。就算不战斗,打杂照料也愿意的。”我自知给大家带来了麻烦,心中有愧。烨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我。“这几日我会召集各派分开找寻神魂碎片,安歌你跟着我,但你要答应我,别冲动,做什么决定都要跟我说。\" 烨的手厚实又温暖,每每他摸我的头,我都会格外平静乖顺。 “弟子谨记……\" 烨又叹了口气,还是欲言又止。我看着他,感觉他有什么想跟我说。 “师尊,我把你送的花钗给了魔王殿下,你会不会生气。” 烨收回手,转过身去,“安歌……我何时责骂过你何时迁怒与你过呢?师尊今日心情不好,你先退下。” 我找到炎夏时,她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案上,把玩着手里的鞭子。我坐在她对面,炎夏支起身子,有些闪躲。 “炎夏,对不起,是我害苦了你,你受伤没……”我抚上炎夏的手。 炎夏欲言又止,秀眉微蹙,我仔细瞅了瞅她脖颈处的痕迹,那确实是吻痕。哪儿来的?于我而言,炎夏是苗烟姐姐的女儿。她不仅是烨的侄女,自然我也把她当侄女看待,护犊子的。难不成嵘衡欺负她了?可是嵘衡虽然顽劣了些,不是那种乱来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炎夏凑过来,神秘地朝我眨眨眼,“安歌,我有个秘密、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我现在心里乱极了,我又不敢跟别人说。” 我正色道,“炎夏,怎么了?” 炎夏张望四周,凑到我耳边,轻声细语,生怕说大声了。她说的事情却让我如五雷轰顶…… 我抓紧炎夏的双肩,“嵘衡是这样的人?他竟然……\" 炎夏叹气,“不是他,是青笠给我们都下毒了。其实,小魔王那小模样儿长得那么好看的,是我主动在先,我倒不是怪谁。只是……哎呀,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我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青笠给嵘衡与“安歌”下毒,导致嵘衡和炎夏失德乱性,怪不得嵘衡昨日那么生气……而且炎夏这算是被我所坑,火神的人知道了怕会把我千刀万剐」 我扶额,恨不得把自己打死。“炎夏,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你救我,中毒的人就是我。” 从炎夏那里出来,我心里简直乱极了。我倒是得救了,但炎夏被我害得……我真是害人不浅…… 看窗外夜市灯火通明,我想着出去散散心。 看到街边小铺在卖花钗,想起烨曾经送花钗给我的情景,有恍若隔世的感觉。我发现自己亏欠了好多人,凝沫……嵘衡……炎夏……我真是一点也不懂事。曾经的烨,凝沫已经独当一面,我仿佛还是几万年前那个没长大的女娃娃。 \"想买吗~\" 我回头,烨不知何时已站到了我身后。“师尊……” “一个人?\"烨欲言又止,朝我伸手,“师尊带你去个地方。\" 烨带我来到一处高塔,站在塔尖,可以俯瞰整座城。今夜星空灿烂,街市也“繁星点点”。 砰——此刻城中突然点起了爆竹。 我吓一个激灵,脚下打滑没站稳,烨眼疾手快一把捞住我的腰,整个背一下子就贴住了他的胸膛。二人忽然靠得那么近,烨的鼻息拂动耳侧碎发,引得我我浑身一僵。 我感受到烨的心炙热又有力地跳着,伴随着爆竹的节奏,愈发地快。我挪了挪脚下,回头看他,今天烨有些奇怪。 \"安歌……”烨依旧欲言又止,“今日是七夕呢……街上很热闹对……” \"师尊……\" 突然觉得还是凝沫这种直脑筋比较好,虽然有时候话能气死人,但起码说话不会拐弯,让人着急。 铜铃被风吹得叮铃响,气氛微微有些尴尬,我将与烨的距离又挪开了一些,“师尊,您对安歌真好,安歌能遇到师尊真是三生有幸。师尊放心,安歌一定好好抓住这次机会,早日飞升。” 烨松开了我,脸上带一些倔强,“有时候想想,安歌为什么要飞升呢,为师觉得她快快乐乐自由自在的就好。\" 看一朵朵烟花照亮夜空、品他这话的意思。不管是瑶姬,还是安歌、快快乐乐自由自在固然美好,一旦有了牵挂、固然会有新的追求。从踏上寻找碎片之旅开始,我老觉得十分无奈。我想做的事情,没有能力做,我开始恨自己是个凡人。 “安歌想飞升,不想再入轮回了。想足够强大、能守护自已想守护的东西。而且,我非常喜欢这一世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我希望安歌可以永生。我可以永远做师尊的徒弟,月隐岛的弟子,师叔的师侄……”我喃喃道,已经四万余年了,我混沌得够久了。 转身,发现烨的视线还落在我脸上,仿佛从站到塔顶开始就不曾离开过我。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我懂他心里的想法,他对安歌有情,只是碍于师徒的身份,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做越界的事。 烨也不容易。他对安歌的情,起源于瑶姬。 算起来,倒只有嵘衡,真正喜欢安歌。 烨把视线放远,语重心长道,\"安歌啊……风云将起,我们的生活将发生很多变化,但不管世事如何变化,三界如何混乱,我都在你身侧,是你永远的后盾。你于我而言,很重要。不管你想守护什么,都不要忘记还有我在你身边。” 我绽开笑容,“师尊,我不会再让您失望,我保证!” 凝沫不辞而别独自回了天界,于是炎夏赖着不肯回去,烨也拿这个小祖宗没有办法。 云翎携凝沫的掌门之印去月隐岛调了一支专门的队伍前来协助。滨、烁分别去连云宫清云山也去请了长老带队协助。 烨让滨带领月隐岛的弟子沿东海沿线的人界大陆搜寻。除了符文法阵,清云山精通剑术,连云宫精通药理,云翎协助这清云山的长老弟子一同作战,往西前进。烨则亲自带烁与炎夏一路往北。 烨问我,“你随我一起?还是想跟哪一路人马?” “我是女儿身,随连云宫好行事。”主要是奔着馨兰仙子去的。 烨想了想,“也好,连云宫的馨兰掌门亲自带队,你随她学学药理,亦是极好的。” 见到馨兰仙子,她容颜未改,如今在人界行侠义之事,多了几分侠义之风。往事涌上心头,再回首,物是人非,都不再是旧时模样。 也不知曦子与阿兮如何了。有没有诞下子嗣,有没有幸福美满。 馨兰仙子一见我就把我拉到身边,”真好,小丫头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含笑,上下仔细打量着我,怕也是在想,安歌的容貌怎和当年的瑶姬一模一样。当然一样,本就是一人。 我轻笑,“许久不见长老,安歌给长老请安。“ ”听烨说也是个细致贴心的孩子,你就随行我身边伺候,此行凶险,我也好多关照你。“ “多谢馨兰长老~” 连云宫都是女弟子,上至长老,下到弟子,哪怕是派里扫地做饭的伙计全是女人家。女人多的地方就有纷争,我刚出馨兰长老的门,就听见院外墙角有弟子在嚼舌根。 ”是啊……是月隐岛那个烨长老唯一的弟子呢。” “咱们馨兰长老不是爱慕烨长老嘛。还要帮衬他的女弟子,长老不容易啊。” “瞧这话说得,说得长老与他弟子有什么似的。” \"那可不,我可听说烨长老非常宠爱这个女弟子,常年带在身侧。当年,这女弟子本就是馨兰长老的弟子,结果被这个烨长老看中了,直接向长老要了去了。” “长得好看不!烨长老亲自要走的,那定是好看极了。” “诶~我怎么听说,烨长老不喜女色啊,倒常跟一个仙人朋友在一块,二人形影不离。 “不管怎么说,烨长老这次派来的女弟子除了长的好看,我看没什么特别的。” \"男人嘛,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儿?那丫头长得确实比咱们好看……\" “啧啧啧,你什么都知道,就你见过的男人多……\" 一众女弟子哄笑而散,我汗颜……我可最怕女人多的地方了,来了连云宫,真是失策。 第91章 误入风雨楼 馨兰仙子毕竟是西丘百花谷的仙子,所过之处枯木逢春,生机盎然。一群花一样的姑娘看着娇滴滴的,倒也能吃苦,骑马跋涉不曾喊过累。 烨派云翎等人画过一张地图,标注了灵灯探测到的碎片所在处。交给各派的是比较简单的任务,那些具有多块碎片且能力强悍的妖怪都也做了标记,嘱咐各派一定不可恋战,不可招摇。 进展顺利,不出一月,我们就夺下两片碎片,马上就要进入一片大沙漠。 “翻过这座山,就是塔里大沙漠了,过了沙漠就到了西域。听说那边有很多稀罕的秘药毒术呢。” “能有我们连云宫厉害?咱们也是南疆第一了。”大师姐苏大师姐苏媚第一个不服气。 馨兰仙子道,“好了好了,今日天色尚早,我们在这片密林休息半天,天色一暗我们就出发。”馨兰唤我,“安歌,你随我来,跟你说点事情。” 馨兰仙子面色凝重,道,“一路上我老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不知是凶是吉,之前没有夺到碎片还没有发现端倪,现在身上怀揣两块碎片、有心人会尾随抢夺也是常理之中。主要是对手能力未知,很是令人不安,我需要做两手准备。我是长老,容易被盯上,现在把两块碎片封印在你身上,可好?别人我都不相信,我只信烨长老的弟子。” 馨兰姑姑都无法探究对手实力、对方实力高过她。我环顾四周,密林之中植被茂盛、是馨兰仙子的有利战场。一旦进了大漠,实力会大打折扣。 我点点头,“安歌会用生命来守护它们。”我露出左腕的手镯。“这件法器是凝沫师叔赠予我防身的法器,长老将碎片封进手镯,更加保险。“ 一切办妥。我与馨兰仙子回来,发现弟子们聊得正酣。有几个弟子还吹拉弹奏起来。气氛愉悦轻松,方才紧张得发僵的身子适才渐渐松弛下来。 苏媚师姐给馨兰仙子递上水壶,馨兰仙子询问,“大家的水壶与干粮可都备好了?我要大家准备的药粉都备好了?” ”齐了,师父放心。药粉、解毒丸一众东西都准备妥贴。” 我偷偷问身边的弟子,“什么药粉、解毒丸。” 小妹妹告诉我、“前方大沙漠有蛇人等妖族生活,攻击多少带有毒性。此路是通往西域的必经路,我们不能与之纠缠,所以长老会带咱们绕道走,但怕万一遇上,多做一手准备,可以速速脱身。” 蛇人妖族?算是玄龙族下的支系部落? 青笠尚御蛇,会不会… 苏媚递给我一个包裹,“安歌姑娘,这是给你准备的。” 我说出自己的担忧,“苏媚师姐,咱们必需经由塔里沙漠去往西域吗?按照地图,咱们可以北上翻过苏恒山,沿丰恒江水路直……” 苏媚毫不客气地打断我的话,“这是师父的决定,我们无权过问。师父自有她老人家的道理。安歌姑娘好好照做就行了。” 馨兰仙子此刻又正好发话了,“行了,大家既然准备好,我们就上路,争取三天之内穿过塔里沙漠,到达目的地西域国。” 我抚上手腕上的镯子,隐约有些不安。此刻当众提出异议确实不妥,有损馨兰长老威望,这蛇人妖族确实也不是什么穷凶恶极的厉害妖怪……希望能一路顺利。 大漠里昼夜温差大,有个弟子染了风寒,发起了高烧,却也坚持一夜跋涉不曾落脚。天刚蒙蒙亮时,领头的弟子发现了一小片绿洲,众人欣喜,准备在绿洲落脚进行休整。 我远远抛出灵符进行查验一番,此地灵力非常,没有妖气。便随大伙儿开开心心进了绿洲。 馨兰仙子望着无边的大漠摇了摇头,“进度有些慢,这样下去五日都走不到,大漠里妖族很多,越早离开这里越好。\" 我打开地图,确实,馨兰仙子最担心的不是蛇人妖族,地图上标示大漠里有两处,西南角和东北角是有神魂碎片的,但特别标注了绕道而行。我收起地图,有些后悔,那时进沙漠前我就不应该犹豫,我们确实应该把碎片上交给烨再选择穿越沙漠的。 “啊一一”突然远处有女人的尖叫,惊起了绿洲内所有人的窨觉。 有弟子来报,“师父!蜥蜴妖族将我们包围了!\" 我又看了看地图,好家伙,蜥蜴妖族的领地不是在大漠的最北边吗,此刻我们在南边啊。冲着我们来的? 馨兰仙子唤出花杖,“应战!做好准备,如果击退不成,立马冲出包围圆,离开这里。\" 看起来蜥蜴妖族人数众多,没办法,大家只能离开绿洲,继续西行。好在蜥蜴妖族并未紧迫不舍,既不是要害人,也不是要抢东西,它们是想干嘛? 馨兰长老和我产生了同样的疑。 “苏媚,你带几个弟子去探查一番。绿洲一带不是他们妖族的领地,为何会有它们的身影? 如果可以,再打探一番近来大漠这边各妖族领地的情况。” 我忍不住说出我的疑虑,“长老,曾经大漠里各妖族实力相当,相互制衡,如今碎片的出现……怕是这大漠已经出现了霸主。” 馨兰仙子眉头紧蹙,“如今局势一直在变,谁也说不清啊……” 苏媚回来报,蜥蜴妖族已驻扎在绿洲,根据擒获的小妖所说,蝎妖族长获得了一股神秘力量,正不断拓展疆土,整个大漠北部已被竭妖族占领。蜥蜴妖族大多被奴役,逃出来的族人不得不南迁。 果然大漠如今的局势已不再是一周前所知,再过两日,时局怕是又变了。 馨兰长者不得不发出号令,“加速前进,时刻警惕。不管如何,只要能脱身离开就好,我们的能力如今不足以抗衡,绝不可恋战!” 没走多远又倒下一个,很多弟子没受过大漠的风沙与炙烤,极为不适。而且最要命的是,大家的水喝得差不多了。茫茫大漠之中,一望无垠,这下突出御剑飞行之术的好处了。清云山的每次出行就可威风了,御剑飞行嗖嗖嗖地。 凡人之躯肉体凡胎,没办法就是过于局限,馨兰长老只得稍作休整。一众弟子排开大型的隐身术,形成一张大结界将众人完美隐藏于其中。在外头,不见其人也探知不到气息。我放出灵符出去探路,没过多久,就看见北边沙尘滚滚往西而去,乌云密布还伴随着闪电。 弟子们皆屏住了呼吸,盯住那万丈尘沙。再近些就能发现是有人在打斗,警兰长老忙加固了层结界。沙尘越来越近,这不是好事。 那两位大神打得真可谓是天昏地暗,天崩地裂。所过之处风卷云残,大漠万丈尘沙皆听其差遣。我稍加思索,这不是蝎族的技能嘛~ 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从风暴中心飞了出来,只是瞬间,马上从地底钻出来一只巨蛇,那人一个跟头,稳稳落在了巨蛇头顶。 是青笠—— 我暗叫不好,两个不能遇上的人,今日竟都给遇上了。 我把这青笠公主的底细跟馨兰仙子细说了番,她也觉得局势不利,眉头紧锁。 “长老,眼下二人激战,我等速速脱身逃出去的可能很大,但等她们近了,再跑估计就难了。” “好!所有人,快,迅速西撤——” 本来一切顺利,一位弟子却被两位大妖打斗时横飞来的老树砸倒了。馨兰长老不假思索立前去营救,苏媚见状也跟了过去。我忙拦住剩下的弟子继续撤退,只是没走多远,突如其来的沙暴就飞了过来,速度之快,根本不等抵抗,所有人都被吸了进去。 等我醒来,苏媚正背着我,在沙漠里艰难地走着。 我受宠若惊。“长老和其他弟子呢。” “都被掳走了,长老拼死护住了我二人,她同其他弟子一同被妖怪掳了去。”苏媚没好气地把我放下来,“馨兰长老待你可真好。” 我抚上手腕上的镯子,顿觉肩上责任沉重。“现在咱们怎么办?长老他们被掳去哪儿了?是蝎妖一族还是……\" “长老要我带你先去西域,但……我想去救长老。她给了我求救的烟花,安歌,我们要不要先去找烨长老。”苏媚也拿不定主意。一边是长老和同袍,一边是师父的叮嘱。 我抓住她拿信号弹的手,“先不要打草惊蛇,等走出这沙漠再说,现在这里是一片战场,草木皆兵。我们先速速离开沙漠,再放烟火弹向烨长老求助。\" 苏媚在连云宫地位很高,我起初还担心她不听我的来着,谁知她乖顺得很。“好,安歌,师父让我全听你的,我就听你的。\" 紧赶慢赶算是在翌日天黑前走出了塔里大漠,我俩又饥又渴,尚未走到城里,苏媚就已经昏倒了。没有办法,我只好背上她继续前行。两天的赶路将我的力气也耗尽了,咬牙把苏媚背出沙漠,我眼前一黑,也不省人事。 再睁眼,我二人已被五花大绑。苏媚尚且昏迷,环顾四周,已是纱幔纷飞的室内。细闻外头阵阵乐音,好热闹。 “别挣扎了,那是用来捆妖怪的灵绳,越挣越紧。”步伐声传来,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自屏风后婀娜地走来,见我挣扎,不禁笑道。 “你是谁,抓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女人耸了耸肩,“我这里是西域最大的乐坊酒楼。看你们的打扮,外地来的。白捡着的小美人不要,岂不亏了?”她伸手挑起苏媚的下巴仔细端详,“瞧~中原的小美人就是别致。\" “现在人口贩卖的胆子都这么大了?你也不怕惹祸上身?”手上的绳索确实是能封锁灵力的,不仅挣不开,越挣越紧。我不免窝火,我这都遇到的什么事? 女人笑得花枝乱颤,“我身后自然也有人撑腰,当然,只要你们乖乖的,绝不会受太多皮肉之苦。”说着,女人拍了拍手,里面进来两个蒙面的男人,端着两个盘子。 “喂她们吃下。”女人一声令下,两个男人把盘子里的药丸分别喂给了我与苏媚强迫吞了下去。女人颇为得意地补充道,“当然,怕我的姑娘不乖,先掉去你们的利齿和爪子比较好。” “这是什么?”药丸已经被吞了下去,我因玲珑锁一事心有余悸,“卑鄙!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设计我们?” 难不成是奔着神魂碎片来的?可是,大可杀了我们,把我们弄到青楼来又是怎么回事? 女人摸了摸我的头,“你放心,不是什么要紧的药,我暂时封住你们的命门,封住你们的灵力,浑身乏力娇软,手无缚鸡之力而已。我说过了,只要你们乖,我会对你们好。而且你身边那个小丫头,她现在看起来不太好,奄奄一息的,你带着她走不出我风雨楼。如果乖乖的,我倒是可以考虑现在出手救她一命。\" 她说得对,我要逃跑也得要等苏媚醒过来再说。卑鄙……我最讨厌的就是威胁,眼前这个女人三言两语,尽是威胁。这是吃定我了? 我正了正身子,“要我干什么?\" 女人踱步到我跟前,坐了下来,翘起她的二郎腿,纱裙开叉直腿根,隐约露出纤细修长的大白腿,举手投足间有别样的风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女人不假思索,“帮我赚钱。我风雨楼不养废人,你要么帮我赚钱,要么就把你们扔去喂蛇。\" 这倒是点醒了我,蛇?难不成这和蛇人妖族有关系?再看这女人,从身形到举止倒确实不像是人,像是蛇化成的人形。可是,如里不是奔看神魂碎片来的,抓我们为何?可她为何知道我身上有神魂碎片?如何得知的? 我手镯尚在腕上,我与苏媚所有的随身包裹已经不见踪影。眼下只能用缓兵之计,先稳住形势,再想办法。 “你帮我治好她,我愿意帮你赚钱。” “哦?哈哈哈哈……”女人笑,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你还不问是要如何赚钱呢?” “小女不才,琴棋书画倒也略懂。不敢说多有造诣,帮姐姐赚些薄财还是绰绰有余。如果姐姐觉得才艺不值钱,卖身才值钱,那姐姐怕是要人财两失了,小女虽然命贱,倒也还没沦落到出卖皮肉的地步。”我怕她再用苏媚来要挟我,先发制人,“姐姐似乎有些误解,我愿意牺牲自己来救那姑娘不过是因为她在大漠中救过我,我想报答她而已。非亲非故的,我也不会那么高尚,用我的贞洁去救她。所以……” 第92章 识破身份 “你是想告诉我,用她威胁你没用?\"女人媚眼半眯,羞辱道,“还这么装模作样假清高,小姑娘,进了风雨楼就是玩物,你没有尊严的。你以为你有的选?怪只怪你自己运气不好。” 我确实是运气不好,堂堂道门内门弟子,师父是九天之上的神仙,不说师尊,我本还是天宫的公主!如今沦落到烟花场所来讨活路,简直是丢脸!士可杀不可辱,若不是神魂碎片在身。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 好在我说的那一番话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看她本来的意思是要让我出卖肉体。见我态度强硬,意识到苏媚与我的关系,那女人倒也没有过多为难我,给了我一把破琴。 “既然你口出狂言,今天如果你能用这把破琴,招呼好客人,我就准你做琴女,如果弄得客人不高兴了,往后就给我乖乖卖肉。” 我觉得这个女人有些针对我,一把破琴,且不说好不好看,六弦断了三弦,稍微一用力,怕就能把它捏的粉碎。我伸手拨了拨,倒也还好,碎不了。如今我浑身发软,没有力气,拨响都已是不易了。 回头看,看守我的那两个伙计双目如炬,跑是不行了。我不忍陷入绝望…… 我被换上暴露的衣着,上赶着被带进了大厅。 我这才意识到,为什么风雨楼不屑我做琴女。偌大个环绕的圆形大厅,除了台下软座,楼上数层大大小小的雅间就不计其数。台上歌女琴女有五六十人,环绕着舞台坐下,弹唱着相同的曲调乐音方才能够响彻整个大厅、每个角落。台上舞女三十人有余,台下五条过道也皆有舞女助兴。不说风雨楼装潢豪华令人叹为观止,这阵势也够人大开眼界了。 台上站的坐的,跳的转的都只能看不能碰,反观真正受欢迎、满足需求的,还是能拥入怀中陪笑的娇媚美人实在。 台上下来的琴女见了候场的我,先是惊讶之色,转而露出鄙夷的神色。有阴阳怪气者言,“我看姣姨是看走眼了,我进风雨楼十年了,见了这么多能者,鲜少见有凡人能在大厅独奏的。” 她身边丫头笑语、“姐姐,她自然是没有你好的、你看那把琴,不就是芸芸姐扔后院柴堆里那把琴嘛。“ 我紧了紧怀里的破琴,她们所言极是、独奏根本擦不起这么大场子,声音传不出去 但……我自有法子。 我镇静地走上台,行礼,盘腿坐在舞台正中央。我将琴放在腿上,顺势将袖中的符贴在琴底。 曾经我不懂为何烨不让我学法术,如今懂了。人有生老病死,肉体不管修得如何高级的灵力,一死,都化作乌有。但人善智,善假于物,流传下来的不局限于物之形的东西,才是真正不受限制的厉害东西。比如法器,比如符咒法阵。借力打力,最是奇妙。眼下我灵力已被封锁,但一些简单的符咒法阵却还是可以用的。 上台之前,我火速写了不少符文,特地支走了看守的伙计,借着游走的名义,我将这些符文贴在了台下人群之中。当然那些是子符,母符自然就贴在琴上。此刻我念出咒语,催动母子符之间的感应,即使我的琴言再小那也能传到各个角落。我虚得厉害,手指微微发颤。好在我当年做瑶姬公主时,弹了那么多年的琴,许多东西已了然于心,即使那么久没再摸过琴,方才一拨弄,记忆便全都涌了上来。 今日,就奏一曲旧曲。在我跳诛仙台之前,曾致力于修习精神控制类法术。每每心神不宁,就会作一些曲子静心。今日瑶姬之绝响现世,瑶姬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破琴有破琴的好,言色晦涩暗哑,指法上也特别需要技巧加持,但正是因为如此,我的琴音更易有戚戚然萧瑟之韵,如泣如诉。动情之处,我更是激动不已,仿佛此刻时光倒流,回到了几万年前,身为神女的那些日子。诸多无奈,诸多感慨,诸多遗憾。如今我重生归来,定是要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事。玄门之事,从我起,我必当尽全力结此事。 曲毕,我的指尖已被粗糙的琴弦磨出血来,我站起身来,场内鸦雀无声,不一会儿有些窸窸窣窣的议论。 我对自己很有自信,我的琴技不说天下第一,但天宫的乐官也是赞不绝口的。 尴尬之际,不等姣姨发话,楼上雅间有人撒下漫天银票,引发角落伙计姑娘们哄抢。 “这位姑娘如此才华,竟无人打赏?在下斗胆替各位大人惜佳人……姑娘若是方便,可否再来一曲。有赏——”声音不大,在空旷的大厅内格外响亮。 姣姨忙从雅间里笑盈盈跑出来,“丫头呀,再来一曲?那位主子很是欣赏你。” 那位大人给的确实不少,漫天银票持续了许久,看起来姣姨算是满意了我的价值。我趁机说,“姣姨,我身体已到极限,怕是体力不支了。万一我……\" 姣姨塞给我一颗药丸,“这是一日的解药。招待好了,自是有你的好处,你可别给我耍花招!”说着又喊人给我搬了一把上好的琴来。 回头看才发现,此时后台挤了不少脑袋在看戏。 我复坐了下来,一边想曲目一边调内息。伙计暗地里给我透露过,风雨楼虽是人界西域最大的青楼,但这里人神鬼魔,各界各色各样的人都有。来的金主都不是一般的有钱人,一般的有钱人都只能坐台下最差的软座。但凡能入座雅间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风雨楼有七层,越往上,人物的身份越是尊贵。此人身居第6层,可见非同一般。 由此可见,姣姨也不是一个普通角色。 如此来看,神魂碎片在我身上的事,大多已经暴露了。今日羞辱,我记下了。 我整理一番神色,抚上琴弦。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眼下讨好这位金主固然重要,我也得脱身才好。 曾经天宫的乐官教我弹琴时,教过我一支极难的曲目。是在天帝寿辰这样的场合演奏的,极富技巧,但富丽堂皇,举世无双。眼下用来阿谀奉承拍马屁最是受用了。 眼下我虽服下解药,但内息尚未调和过来。如果我弹奏极富技巧又尤其繁琐耗损内力的曲子,我就大概率气郁于心,昏死过去。都是姣姨要给我下药,这样一来也怪不得我是。 果不其然,我奏到最高潮之处,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可算是脱身了… 醒来时,姣姨正站在我床头,见我醒来,笑盈盈扭了过来,“小丫头,我风雨楼不问前尘名字,你以后就叫莺莺了。” 得了新名,可不敢要。我扯出牵强的笑容,“姣姨可真看得起我……\" 姣姨继续道,“本来我看你皮相尚佳,是要你以色侍人的。虽然过于消瘦了些,胜在年轻水灵,吹弹可破,招人喜欢。但是呢,今晚这位客人看上了你,喜欢听你弹琴,你呢就先好好服侍这位客人。” 我举起手,打断她的话,“和我一起的姑娘她怎么样了。” “好看呢,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如果要我伺候好这位也可以。条件是,那个姑娘你不许打她的主意。她性子可比我烈多了。她若寻死,我可就不怕你威胁了。” 虽不满我的态度,但姣姨还是抄起手,笑里藏刀。“若不是这位大人身份厉害,他看上你了,我真想把你们这两个目中无人的臭丫头狠狠教训一番。你且等着。” 简单包扎了一番指尖。姣姨就带我敲开了这位金主的雅阁。房间很大,装潢奢华,看起来确实很有钱。既是来寻雅兴的。这位金主却不曾拥抱美人,点一座香炉,端一杯好酒,静坐在棋盘前,与世隔绝般清雅。倒是别致。 隔着珠帘,我看不清他的容貌,远远看着,男人清冷疏离,气度不凡。确实非一般人。见状我心里踏实了一些,虽然来这种烟花场所寻欢作乐,但看上去不像是那种色中饿鬼。 当然。也免不了是个斯文败类。 姣姨很是恭敬,福了一福,“大人、莺莺姑娘来了。我带她跟您赔罪来了……\" 男子不言语,摆了摆手,示意她出去。 我便坐下摆好琴,姣姨走时要撤去我的面纱。我死活不肯,她狠狠地瞪了我几眼才走,似乎在说,你给我等着。今天要是没伺候好有你好看…… 我叹了口气,客气问,“大人想点什么曲子。” 大人笑了笑。良久,开口道,“我满腹愁思,只想请姑娘弹琴解我愁绪。”他的声音单薄又低沉,仿佛无欲无求,我对这位金主的容貌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我想了想。“名曲想必大人听腻了。莺莺就斗胆弹些自己作的小曲,虽然没有名气,但能平心静气。如何。” 和着琴音,金主大人悠闲地落着棋子。恍惚间,我甚至觉得有那么几分岁月安好的错觉。 “姑娘为何沦落到风雨楼。” “能说实话吗。” 男人笑。“自然,我没有恶意。” “我是外地的,是被绑了卖过来的。” “来自哪里?芳龄几何?“ “今年二十有一。” “想离开这里吗?” 我虎躯一震。琴音骤停。有意思,我是该感慨我的桃花运,还是该感慨神魂碎片的魅力之大? “不瞒姑娘,我对姑娘一见如故,很是倾心。姑娘清雅金贵,本不应在此污浊之地。既是有缘,不忍见明珠蒙尘,既遇到了你,就应出手救你逃离此是非之地。” 什么倾心?不过是骗人的把戏。我不信有人萍水相逢愿意救我,无非是感受到我身上有利可图。想要的不过是神魂碎片。如此看来,风雨楼人多眼杂,明里暗里都有人盯着,待在这里,可比跟这个陌生男人离开要安全。 我继续指尖的拨弄,“大人说笑了,莺莺身份低贱,不敢折辱大人英名,不敢高攀。大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那人手一挥,珠帘掀开,我感受到丰沛的灵力。这人是?天界的?天界的也来这种场所?也参与碎片之争? “风雨楼这样的地方,你还是不要深陷的好。越快越好,越远越好。”男人放下酒盅,拿起一侧的玉扇,走了出来。 见他直奔我而来,我不敢抬头看他,继续手上的演奏。 “这里势力错综复杂,女人在此不过是消遣的玩物,你一介弱女子,在这里难免被污浊腐蚀。不能眼见你深陷泥沼,我不敢说你给你名分,但顾你一世周全倒绰绰有余。” “大人的好意,莺莺心领。莺莺身上也有不少纷争,还是不给大人添麻烦了。” “我没记错的话,你今日所奏之曲来自天界,颇有身份,别处是听不见的。曲子是谁教你的。”男人朝我走了过来,“而且,你虽是凡人,却懂符文法阵,你又是哪家的弟子?\" 我停下手中的曲子,抬起眼帘来。不看还好,一看我魂都没了。此刻在我跟前立看的,是阿兮! 往昔少年神采不再,眼中尽是憔悴,看起来,他近年来过得不太好。 恍惚间,我似乎回到了丘明宫,那时候也是,我弹琴给他听,他笑眼看我,岁月静好。 他朝我走来,目光坚定,眼神如炬似乎已穿透我的面纱将我看穿……此刻我才慌乱万分,为何阿兮在这里?为何我们再见时,是这样不堪的场景。 阿兮抓住我的手腕,冷不防一把揭开了我的面纱,见了我的脸,更是移不开视线了。眸中变幻万千,错愕,惊喜,苦涩,心酸,释然,坚定…… 良久,他开口,“瑶姬,是你……” 我故作镇静,任他抓着手,装作云淡风轻,“大人,您似乎喝多了。” 阿兮死盯着我的眼睛,“不,我相信我的直觉。你就是瑶姬。” 如果我知道阿兮在这里,我定不会弹那首曲子的。那首曲子确实不会外传。天宫礼教森严,音律也分三六九等。但凡用于天宫寿宴的,天界别处不会学,天宫其他场合更不会用,否则就是僭越,是要降罪的,眼下我挖了坑自己跳了进去,爬不出来了。瑶姬是天帝之女,公主的身份配学此曲。 根据容貌,和天宫乐曲,他推测是我,无可辩驳。 第93章 终得脱身 我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曾经的情人就在眼前,还抓到你在青楼卖艺,当时你还毕恭毕敬陪笑卖笑……这个人曾经还是天界尊贵的公主。 此等羞辱,令人窒息。 阿兮与瑶姬的曾经是以闹剧收场。我如果是瑶姬,他也没脸和我纠缠,他忘了,曾经他犯的错了?我看他神情恍惚,神采不再,这些年来怕与曦子相处得不好。不然也不会来这风雨楼借酒消愁。 此刻,理智告诉我,只要我承认了瑶姬的身份,阿兮必然护我与苏媚安全离开。阿兮在我身边,想要觊觎碎片的人,必然得从幕后站出来全力一战。 想到这里,我妥协了。勇敢对上他的视线,我无奈轻叹一声。“没错,阿兮,我是瑶姬。但我重生归来,现在还只是个凡人,我叫安歌,是烨的弟子……” 阿兮猛地把我拉进怀里,双臂箍得我几乎要窒息了去。他激动得落泪,声音嘶哑发颤,“瑶姬……好久不见……” 堂堂八尺男儿,此刻却抱着我哭得稀里哗啦,纵使曾经心中万分怨恨,我再狠心,也难免动容。 不禁伸手,欲抚上他的脸颊,回过神来发觉不妥又忙把手抽了回来,转而递给他一块手帕。 旧人相见,时隔四万年,早已物是人非,话竟不知从何说起。 “天界尚无人知晓安歌就是瑶姬归来,阿兮,你是第一个认出她的人……” “你怎么来了这里,如果我没有发现你,你可知面临你的是什么?会是什么下场?是谁把你带到这里来的?烨去了哪里!他怎么可以这么对你!” 说来话长,我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四万年前跳诛仙台开始,一直到相遇的前一刻,我把事实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出于谨慎,我省略了馨兰长老把碎片托付于我之事。 风雨楼是不夜场所,莺歌燕舞,夜夜笙歌,时时狂欢。而浮华世间,一切都与我无关。我的故事那么长,一直从黄昏聊到了深夜。烈酒下肚,我长叹一声,“如今,瑶姬归来,可早关于她的一切早已物是人非,我连自己是谁都没有勇气承认。 “你变了很多。”阿兮话说出口,顿了顿,也叹了口气,“但其实,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所有人都变了。” “对不起。”我真心唏嘘,“其实曾经的一切,也大多因我而起。我辜负了你,辜负了凝沫,也辜负了神祖,如今还事负了烨,甚至也辜负了自己……”阿兮眼眶泛红,惹得我也鼻子发酸,“我不想回到瑶姬的身份,是因为我已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曾经瑶姬不懂事,被偏爱,太任性。瑶姬已经死了,只因为她回来了,如今凡人安歌的存在就应该被剥夺吗?因为瑶姬,如今的安歌也变了,曾经她是个懵懂的少女,如今,只觉得心里的负担肩上的责任,压得喘不过气。我其实,还有点恨我自己,竟然是瑶姬。” 阿兮轻笑,“傻姑娘,不管是安歌还是李鸢,还是瑶姬或者你的其他转世,不都是你吗?不管谁存在,都是你的存在。” “话是这么说,人都有落差。曾经的瑶姬公主在大家心里那么美好,我不想去破坏她留给大家的回忆。如今的我弱小如蝼蚁,但是,是瑶姬一次珍贵的重生机会。我想好好地认真地话好,瑶姬未做的事情,未守护的东西,安歌替她做。就算没有做好,瑶姬也无憾了。” 阿兮放下酒盅,“我错了,你没有变。你永远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方向,潇潇洒洒,子然一身。我相信不只是我,烨和凝沫,或是其他人,熟悉瑶姬的人,一看便知,你就是瑶姬。你瞒不了多久。瑶姬,不,安歌,你再不愿承认你是瑶姬,但你的性格你的语气,你的处事你的风格,什么都没有变。也许,你的每个转世,都带着瑶姬的影子。再看李鸢,也是如此。” 我笑眼含泪,“认出来又如何,我断不会再去做那个公主了。我不配……安歌也永远无法代替瑶姬存在。” 阿兮给我满上酒,“但其实瑶姬的一切你都有了,是不是天宫公主的身份也没关系。凝沫定也能认出你,你们迟早,能有情人终成眷属。而瑶姬当年未做完的事,你现在已经在做了,亦没有什么遗憾的。” “……”我心头一动,“你与曦子,如何了。” “你说的那句,物是人非,很是应景。”阿兮放下酒壶,“伤口好了疤还是在,退一万步说,我也无法接受欺骗与伤害。所以,我亦无法原谅自己,我不再说原谅,也不再请求原谅。” 我心中清明,也不再说扫兴的事,举杯碰了碰他的,“瑶姬已死,安歌敬你。愿你我,友谊长久,现世安好。” 阿兮也举了举杯,“愿你万事顺意……” 二人一直聊到天亮,天南地北,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似乎时光倒流又回到了曾经西丘初识的光景。我还有未做完的事,遂从阿兮房中退了出来。 伙计凑了上来,“呦,莺莺姑娘,您可出来了,姣姨几番想来我你,又怕叨扰了大人……” 阿兮上前一步,“我刚好有事求见姣姨。” 阿兮说,这姣姨是蛇妖,善恶不明。但风雨楼里的姑娘与金主鱼龙混杂,各色人有,各路妖怪更多。这风雨楼的主子看上去是姣姨,其实背后实力复杂又神秘,谁也不知道。曾听说是鬼族一个殿下,又听说隶属魔界帝族,也有说别的部族的,具体也道不明。但这么多年,倒没听说做过什么尤其过分的事。不过风雨楼的花名,在天界魔界里,爱喝点小酒听点小曲的,应该都知道。 估计就是哪边某个用来打听消息的组织。姣姨怕也是受人所托,扣住我与苏媚。是蝎妖那一族,还是蛇人妖族,还是说更厉害的? 听说苏媚醒了,我忙赶过去看她。小姑奶奶此刻正和照顾她的姑娘骂得面红耳赤来着。还不知道是为何,但我生怕她打人得罪了谁。赶紧拉开了她。 苏媚甩开我的手,“我可听说了!你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我苏媚大不了死在这风雨楼就是,你却贪生怕死,出卖自已,可不要赖我。你不仅丢自己的脸,还丢我师父的脸,更是丢了你师父的脸!”苏媚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得我一愣一愣的。她中着毒、浑身发软,不然估计早就大闹风雨楼了。 “你滚开!” 一侧的姑娘抄起手来,“你个死没良心的,你这样忘恩负义的怎么不死在大漠。大呼小叫的,当自己是大小姐呢?都来了风雨楼了,还清高什么呀,活着就不错了!姣姨是惯着你了?等姣姨来了好好整你一番不可,不把你丢到柴房喊一堆人教训了你!教你做最下贱的娼!\" “我说过了,有本事杀了我,我不合你们这些不要脸的女人同流合污!”苏媚挽起袖子,我赶紧上前把她拉到了一边,却又被她一把推开。小丫头说话真不客气。本来不觉得我卖艺有多丢脸,她这一番倒弄得我抬不起头来。其实这有什么,不过是权宜之计,不过是放下身段委曲求全而已,我又没有出卖自己。 身侧也有姑娘瞅见了我,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抱胸阴阳怪气朝着苏媚道,“呦……大小姐你能别嚷嚷了嘛。莺莺姑娘昨日才醒,晚上就一夜未归,伺候客人怕是累坏了,你个不省心的让人莺莺好好歇会儿……” 苏媚不可置信瞪我一眼,怒发冲冠冲上去一巴掌就甩在她脸上,局势一下子又失去了控制,我一下子没拦住,那女人回以一巴掌直将苏媚打倒在地,“你个贱女人,以为自己是谁呢!目中无人!你等着,我马上去把姣姨喊过来!” “够了!”姣姨不知何时已站到了门口,“嫌我风雨楼太安宁了是!待会儿再跟你们算账!莺莺,和那什么丫头,你二人随我来!” 穿过长廊、姣姨带我与苏媚往阿兮的雅间走去。路上苏媚不说话,肿看个脸,一脸倔强,对上我的视线时还要别过脸去。唉……这也是件难解释的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那就先不解释了。 事情比我想象的要复杂,谁也没料到此时暗处飞出来一根暗针,直中我脖颈。我眼前一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黑暗中,只觉口干舌燥,浑身燥热难耐,不仅浑身骨头酥软,还头痛欲裂,天旋地转的,分不清虚幻真实。有人唤我的名字,轻抚我的脸…… 微凉的触感碰到滚烫的皮肤、我顿时打了个激灵。我抱紧来人的手臂,“凝沫……是你……”对吗。 我挣扎着睁开眼,眼前人紧搂着我,神色荡漾。我有些混乱,仿佛回到了那天晚上,凝沫也是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忍不住支起身子抱紧了他,渴望他抱得更紧。 凝沫却推开了我,“瑶姬,你中毒了,别这样,你清醒一点。” 我倒在一侧,只觉浑身燥热难耐,心间和肌肤宛如无数蚂蚁在啃噬,我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只能微睁着迷离双眼望着他,\"抱我,我好难受……凝沫。” 微凉的手抚上我的脸庞,我只觉酥酥麻麻,眼皮沉重,凝沫身上的酒香此刻就像是迷药似的,对我有致命的吸引。他一抱起我,我就情不自禁圈住了他的脖子,攀在他身上,拿我滚烫的脸去贴他微凉的面颊。鼻息交织在一起,令人眩晕,我凑过去轻咬住了他的耳垂。 “凝沫……我有点难受……” 凝沫一把把我推开,“瑶姬……我,是阿兮……” 意识有一瞬间清明,阿兮和凝沫的脸交替出现在那人的脸上,我眯起眼,头好晕……这是梦境还是现实? 凝沫手一挥,将我牢牢捆住了,他拿被子把我紧紧裹住,“瑶姬,你好好清醒清醒。” 再后来。我更是分不清眼前所见何为实何为虚,只觉得心中的燥热与焦躁前所未有的折磨人,我不禁发出痛苦的呻吟,我喊着凝沫的名字,哭着喊怒着叫,挣扎着,娇嗔怒骂,发疯拿头撞着墙也好,都没有人理我,我一个人陷入无边的痛苦的循环之中。时而空虚得厉害,时而觉得脑袋要炸裂般一阵混沌一阵癫狂…… 再醒来时,我已是满身大汗,眼皮沉重,浑身无力,就像是跟谁打了一场酣畅淋漓地仗。动弹不得。发现自己仍是被绑着的。 也就是说,不是梦境…… 张望四周,已不在阿兮的雅间,我又在哪? 我顿时清醒。回想起迷离之中所闻所见所感所做。我渐渐组织出一条线索。有人给我下毒,看起来像是挑起人情欲,让人神志错乱。不是要杀我,是要干嘛? 猛地想起炎夏那次被青笠设计,她也是因为中毒失身。姣姨,蛇人族,玄龙族,青笠……我脑中冒出一个斗胆的想法,是不是青笠所为。可她为何,要这样做? 苏媚端着茶水进来,脸红了红。“安歌姑娘……你昏了三日,可算醒了,大家都可着急呢。” 我昏了三日?赶紧让苏媚给我揭开绳索。仔细检查了一番,还好手镯尚在,但碎片还在不在就不知道了。 \"那个……我们在哪,这是在哪?\" 原来,那日我被暗针所伤后一直神志不清,期间有不少歹人妄想害我,好在阿兮护了我一整日。姣姨本不让放我走,直到烨与炎夏找上门来。炎夏大闹风雨楼,大打出手,甚至把姣姨打伤,在阿兮,烨,炎夏三人身份的压力下,姣姨才不得不放走我与苏媚。眼下我与苏媚已回到了连云宫,烨与炎夏去救警兰长老等人了。 “按照那死蛇妖所言,我们是被某人卖到风雨楼的。也不知是谁这么不长眼。”苏媚气呼呼地,把药端到我跟前来,“安歌姑娘,你快喝药,现在虚得厉害……” 第94章 偷听谈话 我端过药碗,手腕酸软,微微发颤,“我是中了什么毒?\" “欲毒,中毒之后,欲火焚身,神志错乱。魅妖拿此毒捕诱猎物,被盯上的猎物中毒后便会任其摆布,心甘情愿被其吸干精气。修者如果心智不坚,被欲望冲昏头脑,落入魅妖之手,不仅修为尽数被夺走,性命也堪忧。”苏媚接过我手中的空碗,“好在那位大人是位正人君子,护了你周全。\" 我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还是头昏脑胀的。 苏媚放下碗,在我跟前呆呆站看,她脸颊微红,像是有什么想说的。“安歌姑娘,我要跟你道个歉,在风雨楼的时候我行为过激,不知全貌就说了一些不太礼貌的话……\" 我摆了摆手,“无碍。我没往心里去。\" “也是那位仙子告诉我,我才知道来龙去脉,是我太冲动了。”苏媚红看脸,跟我道歉,我自然没有怪过她。出身名门的她当然不知道人间疾苦,就像曾经瑶姬也不懂一样,她不屑放下身段委曲求全,不会为了活命弯腰求情。而安歌,是当过叫花子讨过饭的…… 我叹了口气,话说回来,这莫名其妙的风雨楼之行,背后主手目的是为了什么?为什么针对我,却又为不害死我? 烨与阿兮没有碰面,我也懂,见面徒增尴尬,我知他有心事,但有的事不好解。 连云宫地处齐云山脉,高山之巅云雾之中,往南看是无边无际神秘的迷雾森林,这片山这片森林是最靠近天界的地方。放眼望去,大好河山令人心驰神往。对应地图上的计划,已完成不少, 再过一个月便可集齐多半碎片、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了。也不知道凝沫那边怎么样了。 这场仗越打到后面,越发现它与每个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安歌能做的,越来越少了。 蝎妖当然不会是烨的对手,馨兰长老与一众弟子平安归来。炎夏兴高采烈奔向我,“一个月不见,安歌你瘦了不少,舅舅说要带你多吃好吃的,到时记得喊我哟。” 我掐了掐腰,“唔……这几日怕是都在连云宫已经吃回来了。” 炎夏悄咪咪地凑了过来,“欸,在风雨楼救你的那个仙子,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我挑了挑眉,炎夏这个女色鬼,果然一凑到我跟前就是要说这些。我哭笑不得,“是啊,很是好看!玉树临风!” “他啊,是瑶姬公主以前的旧情人呢。”炎夏不忘张望一阵,看到烨就在不远处同馨兰仙子议事,就压低了声音,“晚上再跟你叨叨,这里头故事可丰富呢!你说,瑶姬公主她桃花运怎么这么好呢。\" 我不禁扶额,笑,“你还挺羡慕?\" 炎夏瞥了我一眼,“唔,我忘了,咱们安歌的也很好!也许,男人就喜欢你们这种长得好看又乖巧斯文的。”见我笑,炎夏抿了抿嘴,又道,\"不过……安歌,我怎么觉得你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又不知道到底是有何变化。舅舅也常说,感觉你心里有事的样子。” “哈?没有啊。” 炎夏拉过我的手,“不说这个,今日天气真好,安歌,咱们去玩水去。” 炎夏虽然顽皮了些,但作为朋友,甚是贴心。她带我在海里恣意欢快了一把,我折腾得够呛,但确实心中轻松不少。 “以前我觉得心情不好了,或者暴躁了,就去海里恣意放纵一把,玩玩水,吹吹风,就又快活了。”炎夏伸个懒腰,“我早就想来发泄一通了,受不了舅舅,每天就跟个和尚似的在我耳边念经,真羡慕你跟连云宫弟子们一起。” 我捋了捋眼前被风吹乱的碎发,“师尊他还好啦,比师叔好,师叔要是念叨你,你更受罪。现在神魂碎片的进展如何了。\" 炎夏也跳了上来,挨着我坐下,“一般。每一场都是恶战,事态发展到如今,都是强者之战。强大的妖怪不断四处掠夺神魂碎片,弱小的妖怪守不住手里的神魂碎片。张扬的妖怪早就被收拾了,不张扬的我们不知情况也不敢轻易出手,即使援军到了也要战上一段时间。听舅舅说,神魂碎片的力量目前都是外泄的,玄门如今兴许已经不起多大作用,哪日魔界之人发现了玄门失效,便是天魔争纷之始。我感觉三界真的要乱了。你说那么神奇的玄门结界也有撑不住的一天,可真是世事难料。” 也许就像曾经弥月神尊说的,万物有命,我曾经不甘走神祖为我设定的路,跳了诛仙台,终究还是埋下了祸恨。 炎夏往我脸上打水,“又叹气,安歌你这就扫兴了。” 我站起身来,大喊“邪不胜正!我永远坚信正道!!” 炎夏也爬了起来对着无边的东海大喊,“我也是!炎夏战无不胜!” 回到连云宫天都黑了,如今馨兰长老也回来了,碎片该拿出来了,可是手镯中的神魂碎片谁却取不出来,烨也无可奈何。 “这法器确实厉害,只有等凝沫回来取了。”烨收回手去。 “不过,它似乎只对法术灵敏。”我有些遗憾道,它对暗器没有用,我曾以为,凭这个手镯我该是刀枪不入的。 馨兰长老应该也是听说我与苏媚的遭遇了,“我听苏媚说了,安歌此番可有受伤。” 我朝长老福了福身子,“没有受伤,安歌比较幸运。” 馨兰长老笑,“殿下,我真是满意你这个弟子,人踏实稳重不说,临危不惧反应极快。此番西行众弟子里属她表现最好。可真有几分瑶姬公主当年的风采。” 烨笑而不语,送走了馨兰长老,果然关起门来说自家话。“此次是兮殿下通知我,不然,还真不知道你和苏媚被人送去了那种地方。师尊又没照顾好你……” “那位仙子待我很好,此番真是多亏了他,不然安歌也不知道能否保全二人。” 烨顿了顿,问,“你何时会弹琴了?\"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应付,“幼时流亡时有进过乐坊讨生活,学了一些,不过,我弹的不好。” “你若喜欢,师尊送架琴给你。”烨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安歌,有时候师尊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你才好。师尊心疼你,但又舍不得你蹉跎了岁月。想让你去历练,又心疼你磕磕碰碰。你顽强,但师尊……其实也怪师尊,太少保护你了……”烨欲言又止。他确实很少管过我,小时候带了我几年,然后天界事发,我们就都很少见了,他对安歌有愧也是自然。 我绽开笑容,“师尊很好,在安歌心里,师尊是最完美的,天下谁人都不如我师尊!师叔也比不上!”我又道,“师尊,安歌已经是大姑娘,不再是小丫头了,师尊不用太牵挂,等碎片一事过去了,安歌等着师尊教我厉害的法术呢。”烨浅笑,自顾自叹了口气似的,“是啊,我也发现,丫头长大了。” 眼下神魂碎片是强者之争,我跟着烨去苏恒山脉底下收复了两块碎片,真是不易,这一仗就打了整整十天。且不说人手伤亡,光是烨与那妖怪头目交手就能打上几日,斗智斗勇,全身而退更是不容易。也难怪凝沫毅然要回天宫搬救兵,如今的敌人还不算穷凶恶极的,若是魔界也派出能者参与抢夺更是会难上加难。 后面的路只会越来越难。 诸多事插不上手,我便只能致力于自身的修习。自上个月从连云宫回来后,我就回到了月隐岛勤修苦练,因为瑶姬那时候就有修炼的基础,身体的灵力水平一跟上,我很容易就突破了灵火这一大关。突破了这一关后,我在符文法阵上的修习也更进一步,可以开始修一些更难更高级的灵阵。在这其中,我开始研究对水的掌控。 我站在断崖边,催动灵力,引出千丈高澜,继而借力飞入浪中。我迅速抛出灵符,变换着手势捏出手诀,奋力一击,汹涌的浪乖乖定住了,刚结上冰没多久,不容我喘上口气,就感觉我的灵阵已经控制不住了。幸亏我闪的快,方才还冰冻三尺的浪,直接散得稀里哗啦,又化成了汹涌的浪,还是把我浇成了落汤鸡。 我借着灵符之力,迅速飞身至断崖,喘起了粗气,“可累死我了,这凡人之躯想要修炼还真是难啊。”不过想想,我不过修炼了十年而已,就想要出神入化,确实着急了些。 尚未直起腰,就听正叫嚣着的浪猛地就没声了,回头看,掀起的巨浪此时定在空中,已经被冻住了。 一团蓝光落在冰山之巅,凝沫抄着手,立在那里,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小丫头,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你不能修水系术法。”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呀!师叔!”我朝他招手,激动得跳起老高,“师叔!你回来啦!\" 因为我自个儿捣鼓水系灵符,凝沫差点把我臭骂了一顿,若不是看我长这么大了,估计会像小时候一样,用法术抓着我后颈,把我像小鸡仔似的提起来着不了地。 在他开口前,我及时一发制人,“师叔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可不行,我这不是水系法术,我只不过是借灵符使得招数。安歌好冤狂。” 凝沫一愣,二话不说朝我扔了一招。幸亏我熟知他的招式,他这一招看上去是水系平平无奇的攻击,一旦接招会被迅速冻结,而且会发生二次迸溅,真正厉害在这个迸溅,水滴溅到之处,也会被冻结,即使躲开了,这个迸溅的水滴防不胜防。我反应过来赶紧抛出灵符接下这一招,同时迅速张升结界防护。灵符迅速被冻住,迸溅出来的水滴将结界冻住…… 我收起结界,毫发未伤,遂朝他咧嘴嘿嘿笑了笑,“师叔,手下留情,安歌不该顶嘴。” 凝沫收起灵力,也没说什么,径直去了净澜殿的方向。他回来了,代表天界这场收复战,真正开始了。 如今人界各派战线统一,月隐岛因为烨的带领,一时风光无限,连云宫与清云山一齐受烨支配。凝沫回来后,也带了几支天兵天将,收复碎片这个事,顿时变得格外严肃起来。 我最近之所以勤修苦练呢,是因为还想赖着脸皮跟凝沫他们一起出生入死,另外正如烨一开始的计划,我当然也想通过这次的历练,积累功德,飞升成功。 看到凝沫回来,我心里是有咯噔一下的,他若说不准安歌去,烨定然也会顺势拒绝我的请求。我想了想,遂来到烨的住 处, 想偷听他们的计划,以备到时反驳。 “……自然,因此天帝特批我带下两支天兵,就是防止到时候玄门结界突然崩溃。除了这个,后面也还会有两支队伍拨下来。一方面助我们收复碎片,另一方面,帮助各派培养弟子。不能速战速决,就要做足长期战斗的准备,人界的力量要发展起来。” 烨思索一番,“结界一旦崩溃,自然魔帝会出兵,倒也难说不会直接打上天界。” “现在结界徒有虚名,魔界定然也有察觉,还没有任何动静只有一种可能。”凝沫顿了顿,“说不定,魔帝已经在行动了,只是没有大动作,尚未引起天帝察觉。所以,我们在收复碎片时务必要做两手准备。” “那个青笠公主与那个小魔王,会不会就是魔界放出来的幌子, 牵制住我们的视线。” 凝沫轻叹一声,“说不准……不过也我相信,现在天界都已进入防备状态,魔界一定也在筹备翻身之战,眼下这个碎片收复的意义只能说是,防止能量落入恶人之手,目前确实算不得重中之重。” 听凝沫叹气,我也不自觉陷入了忧虑。 烨笑了笑,似是拍了拍凝沫的肩,“天界进入状态就好,最坏的结果就是天魔之战嘛。未雨绸缪不会太糟糕。” “我只是心痛……如果结果是这样,瑶姬当年的牺性岂不是白费了。她当年就是不想看天魔再战,才牺牲自己。”凝沫此言一出,二人皆陷入了沉默。 蓦地,凝沫又想起什么似的,“此次我回天界还发现一件事,瑶姬可能……真的复活了。” 第95章 身份暴露 烨一惊,“何出此言?你当真信那蛊王所说。” “本是不信,但我那日回凝水宫,发现聚心莲灯有反应,在此之前,它从来没有过这种反应。而且,随后,弥月神尊特地派弟子传唤了我,他也说,瑶姬兴许没有死。” 烨想了想,“所以……你是怀疑安歌就是瑶姬吗。” 我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凝沫沉默片刻,坚定地否定了这个想法,“我亲自验过丫头的前生今世,的的确确没有瑶姬的身影,我相信轮回宝镜。毕竟,李鸢和瑶姬曾经也同时存在过。”说着又把话题移到了烨身上,“话说到这里,我有句不太厚道的话想说。烨……我知道你对安歌有情,作为外人,我看得出来。你与安歌之间有情,安歌亦亲近你。我也知道,你知礼明理,不愿违背师徒伦常,可如果你真的喜欢小丫头,眼下你不应该局限于你们师徒的身份。” 烨轻笑,“我明白……” 凝沫明知不厚道还是要说欠揍的话,“当年我兴冲冲去向天帝求赐婚,无意间撞见你离开鹤鸣宫。我才发现,我能得到瑶姬,只是因为运气比你好那么一点点。瑶姬当年需要一个依靠,而我正好比你早到一步,所以她选择了我。我也自知,如果当年你比我勇敢一点,瑶姬身边之人,就不是我。造化弄人,时不待我,烨,你懂我的意思……\" 我顿觉偷听不厚道,夹着尾巴飞快地溜走了。 偷听的后遗症就是,现在心里很乱,特别的乱——瑶姬死得没有意义,天魔大战还是要发生;凝沫亦怀疑我对他没有情,觉得是因为自己恰好在合适的时间出现了而已,他把我当什么了? 一切的一切,都不是以前所想的那样。没有了意义。瑶姬更是没有脸自证身份了。 就……很挫败。瑶姬一事无成,还伤了一众人的心。 我来找炎夏,她正调教着其他长老们的弟子。她现在可威风了,蝴蝶转身变成了火神与山神的孙女,烨长老的侄女,曾经欺负了她的弟子们,都已经悔断了肠子。现在炎夏是大家实战课的先生,时不时把大家打得哀声震天。 看到眼前炎夏鞭子抽得叭叭响,我本来在路上都快掉出眶的眼泪,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唉,炎夏是个悍妇,她不懂…… 正当我转身准备去断崖自怨自艾自我消化一下时,突觉地震得十分强烈。众弟子警觉,怎么回事! “砰”的一声,海那边传来巨响。放眼望去,好像是迷雾森林那边! 迷雾森林之所以叫迷雾森林,不只是因为迷雾层层,因为地域广阔,深不可测,神秘又危险。其中灵兽不计其数,妖兽魔兽之多也无法计量,有的凡人进去了再也没出来,也有的人去了可能就因此去到了天界见了神仙。迷雾森林连接着齐云山脉,再过去就是仙境西丘,可谓是天界边境。所以迷雾森林有什么事,不是闹着玩的。月隐岛迅速组了一支探查小队,凝沫带大家前去勘察。 来到爆炸事发地点,只见中央一个巨坑,周边草木都已烧毁,方圆一里一片狼藉。 ”炎夏你带人小心搜查附近,切勿走远。”凝沫说着往南望去,看样子他想往齐云山附近方向去看看。 趁他准备飞身离开,我上前一步拉住了凝沫的衣袖,果不其然凝沫回头赏我一记凌厉的回眸。“安歌你干什么?” “带我一起师叔。记得师尊说,迷雾森林里有一种火麒麟,今日你在,若能杀一头得他的麒麟血,可助我修习。”我悄咪咪说。 我当然说的假话。不过是不想他一人前去,如果有危险,至少我在身边做累赘,他知道得逃跑。 凝沫带我来到一处崖边,看着树断裂的痕迹,他做出大胆推测,“这里本是一片平地,”说看他往下看,“结果,却被人生生打成一处悬崖了。” 确实是,令人恐怖的能力。 猛地,感觉到风声,两把利刃飞了过来,反应过来的瞬间,与凝沫双双弹开。自然是没有打中,但是眼尖的我,却瞅见凝沫腰间的香裳,在躲避瞬间,被利刃削断了…… 那可是,我亲手绣的,饱含爱意的,留给凝沫的唯一一个礼物! 不假思索,落地借力一蹬,利刃撤回的瞬间,我飞身扑了过去。像跳崖似的,纵身一跃,扑了下去。我甚至忘了,身下是万丈悬崖,而我现在,只是一个凡人。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在不断下降了…… 凝沫飞下来一把抓住我,他搂过我,带我左躲右闪,躲过身后利刃的攻击。“你干什么!”凝沫眉头紧锁,又变回了安歌小时候记忆里她害怕的那个冷若冰霜的师叔了。 我攥紧手里的香囊,一手紧紧圈住他的脖颈。万丈深渊……怕啊,我腿都软了。 来人是一个长得奇丑,乌漆麻黑,三头六臂,身高十尺的奇怪的东西。那三头六臂,一个头长看女人的脸,一个男相,一个兽相。 凝沫轻哼,一手搂着我悬在半空,一手唤出了神剑。“何人!报上名来!” 来者自报家门,“魔君——三面神!” 这时魔君身后的地面钻出来一条恶龙,青笠就立在上头。“凝沫殿下,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好啊,这丫自己出来了,我还有事要质问她呢! 二话不说,三面神魔君就和凝沫接上招了。混乱中我双手抱紧了凝沫,双腿也紧缠上了他腰间,“师叔,咱别打了,我还不会飞。”凝沫不理我,我继续道,“炎夏他们还在迷雾森林呢。\" 凝沫想到了什么,一把把我从他身上撕了下来,又一把把我丢开,“快去,让炎夏带众弟子离开森林。\" 毫不夸张地说,凝沫直接把我丢出去好远,身上带着他的法术我飞得极快,只不过,还没有飞到目的地,就被暗处飞出来的玄冰蛇截住了。 “小丫头,我小看了你。’\"青笑捋顺颊边的碎发,需出不悦的神色,“嵘衡舍不得伤害你,不代表,我就会放过你。” “风雨楼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聪明确实是聪明,竟然能猜到是我。确实是我,你欺辱嵘衡,我当然要狠狠羞辱你一番。嵘衡既然觉得你纯洁天真,我就要给你涨涨教训让你沦为下贱的娼妓。众人都百般呵护你,我就要让你被万人羞辱,体会什么叫绝望!”青笠手一挥,玄冰蛇便朝我扑了过来。凝沫自然护我,一时间,被青笠与魔君两面夹击,我们谁也跑不掉了。 也是可怜凝沫,带了我这么个累赘。方才忙着躲闪,来不及解释,眼下的得空了,我把手里紧攥的香囊塞进他怀里。“师叔…\" 凝沫一脸错愕,总算反应过来我方才跳崖之举是怎么一回事。 “师叔你小心些。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丢了。瑶姬公主已不在了,丢了可就没有了。”我有些不悦,他竟还不知道香囊丢了。 凝沫一愣,冷眸倏地就锁定了我,“你怎么知道,这是瑶姬送我的。” 如醍醐灌顶,我意识到自己又给自己挖坑了。 那个香囊,是瑶姬送给他的,他从没有告诉过安歌,香囊的来历。 我眨眨眼,显得有点傻,就干脆娇憨地打着哈哈,“啊哈,师叔……见你每天都别着这个香囊,还有你的名字在上面,你这么矜贵,就你的品味不会喜欢这种东西的,所以它肯定对你意义非凡嘛。这么宝贝,如若不是瑶姬公主送的,就肯定是师尊送的!那也很重要!”我还是没有勇气承认我是谁。 没有得到凝沫想要的答案,他眼中的亮光又暗淡了几分。眼下形势不容我们磨叽太久,凝沫揪着我的衣领后颈,想方设法突出青笠与魔君的包围。 这个三面神魔君人狠话不多,三张脸按照意志切换,不同的脸拥有不同的技能。凝沫躲时,兽面主导,双手持刃,攻势迅猛。凝沫使用法术时,女面主导,防守范围又广又牢。男面主导时,六臂同时出动,暗器全发,速度惊人。怎么看都看不出弱点,像个攻守兼备的全能战士。 青笠悠闲地坐于龙首之上,架起了二郎腿,像是看戏似的,看凝沫与魔君纠缠,挂着满意的微笑,时不时发出赞叹,“我们魔君能与凝沫上神过这么多招,真是不错。” 凝沫击退魔君,自己也被弹出去老远,二者交战的过程中,周围参差树木皆已被削成平地。凝沫放开我,严肃起来,“青笠公主,今日把我们引过来,不只是让我跟魔君交手这么简单。我们收复的碎片已经送回了天界,如果公主是奔着神魂碎片而来,估计要扑个空了。” 青竺公主松开交叠的双腿,起身嘟了嘟嘴,“许久不见你了,闷得慌,来看看你嘛。” 我忍不住开口,“看着挺正常一姑娘,脑子不正常,竟肖想我师叔!” 青竺气得唰地一下站了起来,吓得我赶紧往凝沫身后一躲。风中她裙摆飞扬,那确实是盛气凌人。“殿下,我呢就是好胜心强,想挑战天下高手,曾经载在你手里是我心里一道过不去的坎。我一定要打败你。” 凝沫握紧了手中长剑,一手伸到身后抓住了我的手腕…… “哦?” “今日魔君初到,我只是带他和手下来这里施展下手脚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我暗叫不好,这里看不到她们的手下,那岂不是在方才巨坑那里拖住了炎夏她们?虽然这青笠口口声声没有目的没有企图,但在迷雾森林搞事情,明显就是为了吸引注意力嘛? 她一定有什么目的! 凝沫手上紧了紧,压低声音。“安歌,抓紧我。” 我愣了愣,双手亦抓紧了他的大手。凝沫左手一伸一把将我捞进怀里,右手挥剑就朝青笠的方向冲了过去。我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逃生的符文,启动了分身术,凝沫反应极快,一个转身就从青笠与魔君的空隙中闪了出去,青笠与魔君一下子眼花,应付上凝沫的分身。当然我的分身术不禁打,我们一路狂奔,根本不敢停下来。 我松了口气,“哈哈,想不到师叔打架很猛,跑得也很快。” 凝沫哼了哼,“青笑这个女人,满脑子都是诡计。好男不跟女斗。” 凝沫带我逃出一段距离,果然就发现大家已经跟一小支魔兵打了起来。现在魔界也开始安排兵将出魔界了,说不准还有许多不知道的兵将潜伏着。我们眼见的平和之下,果真暗流汹诵。 魔兵不像平时弟子们打的那种邪祟,跟他们一样,训练有素,极擅长团体作战,但一旦打散单干,它们个体的战斗力会削弱很多。毕竟人魔体格相差甚远,魔此刻明显占上风。 凝沫把我放下,嘱咐道,“师叔知道你胆子大,但不准你恋战,有炎夏在,魔兵不成问题。给你个任务,看看炎夏,让她带大家速回月隐岛。” 我拉住他,“师叔,知道你厉害,识时务者为俊杰,逃跑这个技能也是得用的。”我看过凝沫这么多次战斗,每次他都不依不挠,一定把对手打败。太好胜了,也不好。 凝沫伸手给了我一响票,“没大没小!”说着就闪身飞回去了。我知道,他得拖住魔君和青笠,那两个主儿一来,这些弟子估计都会死。 我赶紧加入魔兵们的战斗,刚好,试试我最近的灵符。我变换着手诀,张开灵符,贯以灵力,布好我的阵。趁着各魔兵都踏入阵法之中,我激活法阵,一时间,阵内寒气袅袅,魔兵脚下被冰冻住。 炎夏跳了出来,“大家闪开!\" 说着,炎夏鞭子高高举起,一套快到看不清身形的鞭法一使,犹如闪电落下,数十魔兵皆化作粉末。比起幼时,现在炎夏战斗技法成熟许多,我在她身上看到各系法术的影子,想来丫头这些年学了很多东西。 弟子们看呆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突然地面冒出青烟,我反应过来,赶紧踩灵符闪身躲避,一边的弟子们全都被冒出来的魔兵挟持住了。 阿利师兄眼疾手快,躲过了魔兵的暗手,与我一同闪到了一处快断裂的树干上。 第96章 凝沫反常 阿利师兄也是黎月长老的弟子,算起来还是蝴蝶的师兄,眼下蝴蝶成了炎夏,还成了他的课业老师了。 炎夏是个悍妇,见魔兵阴魂不散就暴躁了。手中风棘狠狠一挥,先是把挟持她的那个魔兵的脑袋给拧了下来,鲜血四溅的当儿,她已用鞭子绑着那魔兵的长枪,一枪连爆了数个脑袋。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炎夏如此生猛,全然不顾魔兵刀下还挟持有弟子。弟子们还没反应的瞬间,就已被溅了满身血。 我扶额,完了,这架势,炎夏是杀开心了,我怕是拉不住了啊。 阿利师兄收起他的下巴,“安歌,蝴蝶这变化也太大了。” 蝴蝶是那种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娇弱姑娘,所以以前在月隐岛常被人欺负。现在想想,炎夏这样的性格,多好。 炎夏虽然平日也悍,但不随便露真身手,当然,月隐岛弟子也看不到她露实力的场合。眼下炎夏火力全开,大家都被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给镇住了。此刻她嘴角挂着邪魅的笑容,大开杀戒,似乎沉迷于自己亲手将肉体撕裂的快感。 “她可能,以前受刺激比较多,你懂,比较压抑。”当然,我记忆中的炎夏,幼时就是这样的。我转头看阿利师兄,他历来是个好脾气,现在估计在想,他还好没有欺负过蝴蝶。 阿利师兄咽了咽口水,嘴角抽搐,“真……暴力。” 蓦地,脚下似乎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惊呼的当儿,我与阿利师兄被魔兵伸出来的触角生生从树上拉了下来。阿利师兄眼疾手快,利刃出鞘,斩断我脚下的触手,同时我借力蹬住他的短刃,落在在平地。 阿利师兄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刚出刀,魔兵换了招式,把他抛向了数尺高空。炎夏解决完那边,风棘就立马抛了过来,受了炎夏那一鞭,那魔兵的触手一松,阿利师兄毫无防备地飞了出去,惊呼的当儿,类夏飞身半空中稳稳接住了他。 美救英雄!招式利落,反应迅敏,炎夏好帅! 炎夏把怀中的师兄一扔,师兄稳当当落在了地上,一愣一愣的,怕是还没从方才的场景中缓过神来。 我借空回到了弟子们之中,“炎夏,师叔让我们迅速撤退,不可恋战。” 炎夏环顾四周,众弟子与魔兵对抗稍显弱势,不得已还是收了收杀心,她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听我的,大家撤!安歌,你带大家撤,我断后。\" 阿利拔出短刃,“安歌,你跟大家先走,我跟蝴蝶断后。” 炎夏咂了咂嘴,“叫你走你就走,磨叽什么? 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你看人小丫头安歌多利落?“ 阿利被训得一愣一愣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忙拖他跟上大部队,“哎呀,师兄,咱别给炎夏添麻烦啦,炎夏不需要帮忙,相信她。” 弟子们各施所长,总算是离开了迷雾森林。阿利回头望,“蝴蝶……哦不,炎夏,她怎么还没出来。这次面对的是魔兵,她不会有事。” 我真的丝毫不担心她,她常年混迹在军中,不管是她的心智还是能力,真比男人还男人。毫不夸张的说,岛上的长老们都逊于炎夏。我觑了师兄一眼,“今炎夏非彼蝴蝶,师兄莫担心。” “炎夏!”弟子惊呼。一抹红影飞身而至,风中少女长发束起,飞扬的衣袂显得身姿尤其灵动,虽然脸上粘着血污,但难掩美人玉面粉腮,真又飒又美。 我朝她竖起大拇指,“炎夏!真有你的!帅呆了!\" 炎夏朝阿利师兄挑了挑眉,得意道,“都说了,我可以。\" 阿利师兄脸倏地就红了……他愣了愣,忙递出怀中的药,“脸花了,女孩子家可不能破相。” 我细看炎夏脸上,血污中有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被极细的利刃所伤,不细看看不出来。“呀,你真受伤了。” 阿利师兄眼神甚好。 “不客气……”炎夏推开师兄的手,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毫不在意这种小伤。 真,男人婆也。 月隐岛迅速进入备战状态,烨不在,凝沫也不在,月隐岛战力空缺,黎月长老带精锐弟子紧急布防。如果万一这时魔兵来犯,就不是一般的小事了。同时迅速通知其他各派,魔兵的到来。 见我心事重重的,炎夏安慰我,“没事的安歌,你师叔他实力很强的。叫他狠狠地教训教训那个青笠丫头才好呢。” 隔海相望,凝沫竟还未回来,说实话,确实是担心的。毕竟,他把所有的天兵都派给了烨。毕竟,青笠这个女人狡诈得很。凝沫只身一人,难免寡不敌众。 天边飞来一道闪光,落在断崖,是凝沫!凝沫半跪在地,用剑撑着身子,略显狼狈,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 我飞奔着迎过去,“师叔……” 还未近身,凝沫就拔出剑指着我,眼神骇人得很,似是要把我撕碎一般。 “师叔……我是安歌啊……”我一时不知所措。 凝沫站起身来,左肩有血迹,看起来他十分不适,脚步虚浮,颤颤巍巍。我进一步,他便往后退一大步,“安歌,别过来!你立马回去!别靠近我。” 说着凝沫径直从断崖跳了下去,扑向海岸,跌跌撞撞地晕倒在了岸边。 我怎么可能看着他这样而置之不理?虽不知他是怎么了,要我别靠近他,他是怎么了? 我抛出灵符,立马也踩着灵符跳下了断崖,看着凝沫爬起身,迅速投入了海浪里,我站在岸边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找他。 看起来他的状态不好,虽然只有肩头的外伤,但看凝沫神情恍惚,似乎是有内伤。我感受得到他的气息,此刻他在海里纹丝不动。烨不在,我只能去找长老们,但现在他们正在紧急布防。也不知道这是不是青笠她们的圈套,我走了,凝沫如果有事该如何是好?我咬了咬牙,不管了,我还是先看着这个臭小子。至少他有什么不对,我能立马帮他。 凝沫还是没有动,海浪拍在礁石上,振聋发聩,我站得太近了,时不时有水花溅在我身上,久了衣服都湿透了,海风吹着,有几分凉意。 守在岸边,很快太阳落下了山头,晚霞把整片天空烧得通红,再晚些天该黑了。 我又怕凝沫生气,不得不提高音调唤他,“凝沫师叔……师叔一一听得到吗?我是安歌。师叔,你现在好点儿了吗?要不要我帮忙呀……” 没有声音,凝沫依旧纹丝不动。他是水神之子,我自然不是怕他溺水了。但他把自己沉在海底,一动不动,说不准是昏过去了还是怎么的。 “师叔……你不回应,那我来了哈?那,我就来了啊,你到时候可不许生气啊……\" 凝沫依旧没有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不会是晕倒了…… 想到这里我立马跳下水去,一直潜,一直潜,凝沫就盘坐在海底打坐,没有灵力涌动,宛如石化的神像。我游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他只是皱了皱眉,没有了其他反应。我捧起他的脸,不断拍打,企图叫醒他,他除了皱眉还是没有反应。 我遂拖着他的手,想拖他出去。但我高估了自己,我根本就挪不动庞大他。他身体滚烫,泡在冰凉的海水中还是烫得骇人。 我现在毕竟是凡人,快就没有气了,我只好先浮上去换了口气再来搬他。经过几个来回,经过我不懈努力,凝沫终于睁开了眼睛。他平静地看着我,看不出情绪,但眼神直直的格外空洞。我有些害怕,伸手拖他浮出了水面。 把他扶上礁石,我才敢趴在礁石上大口地喘气,“师叔,你怎么啦……吓死我了。你还好……”我一抬头,对上他的眼神,不禁又一阵发毛。 我的记忆里,凝沫从来不是这样阴冷的人,他怒则怒,喜则喜,此刻他的眼睛看不出情绪,但你却能感受到一种力量,把你刺穿,把你穿透。凝沫伸手抓住我的肩头,我咽了咽唾沫,下意识躲闪。难道,他不是凝沫。 “师叔……怎么啦……” 凝沫的手很烫,抓着我的肩膀,这份温度从他的掌心一直传递到我的身体里。 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叔?……”没有反应,还是盯着我。我故意喊,“凝?沫……”放在以前,他就会伸手赏我一顿响栗,骂我没大没小。此刻听到我唤他名字他却瞳孔紧缩,手上微微颤抖。力道更是紧了又紧,抓得我吃痛。 我哀嚎。“师叔……疼疼疼。我疼。” 凝沫猛地推开我,又想跳进水里去。神经病!他果然是不正常! 我眼疾手快一把跳上礁石抓住了他的手,一时间二人推搡起来。我不禁开骂,“你发什么疯?我在救你!跟我回去!” 凝沫手上力气大得很,我整个儿又被他推下了海。我扑腾着呛了几口水,刚攀上礁石,还没来得及抹开脸上的水,突然就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脖子。温热的东西倏地就贴上了我的脸颊,我惊呼的当儿,凝沫双手捧着我的脸颊,把我死死摁在礁石上,生怕我跑了似的,还用唇堵住了我的嘴。 他吻得我喘不上气来,他滚烫的脸,滚烫的鼻息,滚烫的手……让我泡得冰凉的脸倏地就发起烧了。 他在干嘛?他难道知道了我是谁? 凝沫撕咬得很是用力,我嘴唇舌头都快被他咬破。我一挣扎,他便搂紧了我的腰,再挣扎,两个人再次掉进了水里去。 他像藤蔓一样缠住了我,我蛮力推开了他,浮出水面换气。“凝沫……你……住手!”我心中怆然。难道凝沫知道了我是瑶姬了?他如何得知的? “瑶姬……”他眼眶泛红,楚楚可怜地望着我,嗫嚅着。“别老推开我。好吗……” 本来想打死不承认的,他这眼眶一红。我就心软了。还没说话。凝沫似乎眼前一黑,直直就沉了下去。 我又扑了过去,拉住他。凝沫抱着我,抱得很紧。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个吸在我身上的八爪鱼给搬上岸。 我累了。真的累了,他要还想跳,就跳。我不拉了。看起来,力气还这么大。没什么事。 我刚喘上气,却被他欺身压住,他身子烫的可怕,炙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我脸上脖颈,他动作粗暴,眼神迷离,看起来…… 我突然想到我在风雨楼中毒后,也是这种意识混沌、情迷意乱的表现,而且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顿觉后脊骨发凉?是不是青笠又使这种卑鄙手段? 想到这里,我不客气地伸手揪起他的耳朵。“凝沫!臭小子!你可看清楚了,我到底是谁?” “瑶姬,你是瑶姬……” 我就知道,他把我认错了,正如当时我中毒情迷意乱之时出现错觉,以为抱着我的阿兮是他。我与瑶姬本就是一张脸孔,更是…… 虽然我就是瑶姬,但于凝沫而言,现在我还是安歌,是他以为的和烨情投意合的小师侄。如果这样发生了什么,届时他与烨如何收场?…… “你果真不爱我是不是……你毫无留恋地抛下我,又不让我找到你?你心中没有我,我早就该知道的,却信了你当初的鬼话,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一手握住我的腰,额头抵着我的。海水凉,但他的身体和心却是滚烫的。意识混沌之际,他记得曾说爱他的瑶姬不要他,他只想质问我心中有没有他…… 我鼻子发酸,你心中的苦,我心中的苦,我们相互都不懂啊。 情至深处,我有些哽咽,“凝沫,在瑶姬心里,你就是唯一,无人能比……我会一直跟着你,陪着你,哪怕世界覆灭,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了!但不是此刻!”我捧着他滚烫的脸,心疼不已。“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你忍忍,我马上救你……乖……\" 我在他额间落下一吻,凝沫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立马又陷入了昏迷,我赶紧把他拖上岸。怕他再乱来,赶紧又放出灵符找人救援。难怪当时让我远离他,他也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失格的事来。 我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啊! 烨最先赶到,立马同我把凝沫带了回去。 我松了口气,还好是我在身边,若是那个青笠公主在身边,可就……想到这里我不免捏紧了拳头。 番外--疑心再起 凝沫睁开眼睛,已经三日后了。怔怔地起身运气,发现身上欲毒已解。 凝沫松了口气。回想起那日恍惚闻见的音容笑貌,有些恍若隔世之感。是幻觉,还是真实? 隐约之中瑶姬说,她会主动来找他。心中柔软再次被触动,再信她一次……心中生出希望,凝沫不禁扬起嘴角,瑶姬一定没有死… 回想那日,协助烨将他的宝贝徒儿带回来后,凝沫就回到了凝水宫,先与父神商量此事,再去奏请天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时间宝贵,他来不及想别的。但是,寝殿的仙侍突然急匆匆过来,说是,聚心莲灯突然有异动。莲灯通身发光,他自拿到这盏灯后,就没有见它这样亮过。按理,灯里心头血的主人如果活着才会有这样的感应…… 这时,刚好弥月神尊派弟子来传信,说是神祖的封印有异动,瑶姬可能没有死,也许尚存一丝残魂。 心底的火种死灰复燃。巫山蛊王,聚心莲灯,神尊……都说瑶姬,她没有死…… 坐起身来,掏出怀中香囊,安歌的音容笑貌浮现眼前。“这么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弄丢了,丢了可就没有了……” 凝法的直觉——她若没有死……会不会安歌就是瑶姬。 不可能……凝沫起身下床,制止自己往这个方向想。安歌,就是安歌…… 四万多年前,瑶姬死后,凝沫与她的故事一时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两极分化甚是严重,有的仙家在背后感慨二人情深缘浅,凝沫为瑶姬数万年不娶,毕竟,凝沫也是天界屈指可款的人才,想与之结亲的仙族不在少数。有的仙家也暗地里嘲笑这位殿下,被瑶姬这个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明明当年瑶姬公主真心所属为西丘的兮殿下,因为兮殿下娶了小花神,一气之下才跟了他,却将他绊在这片儿女情长的沼泽里挣扎数万年。 一夜之间,那个口口声声说爱他的女人让他成为了笑柄。他虽不理会这些闲言谇语,但心中的伤痛确是真的。瑶姬成了他的心结,他很爱她很想她也是真的恨她。恨她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他。恨她为什么让他沉迷至此。 见到安歌的时候,所有情绪一齐涌上心头,激动得浑身发抖。烨说这不是瑶娃,凝沫不信,马不停蹄把这个小丫头从头到脚,每一轮转世都查的清清楚楚。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丫头。不是瑶姬。 从那时起,他心里燃起的火种熄灭了。瑶姬没有给他留一丁点儿念想,她从来没有把他考虑进自己的计划。甚至在鹤鸣宫那段你依我依的时光里。他们也是同床异梦。一个满心规划着未来,一个在悄然计划着离开。 安歌笑,他觉得刺眼,明明她们长得这么像!为什么他这么痛苦,她每一天地却这么如意。安歌在他面前露快,他也觉得心烦意乱,为什么在他面前这么畏惧,见了他就像是见了鬼似的,在烨面前却幸福得像只小鸟。安歌怕他,讨厌他,躲着他。奶声奶气喊他师叔也好,躲在烨身后给他行礼也好,他横竖都觉得不顺眼。 她为什么不是瑶姬!她为什么要和瑶姬长同一张脸!她为什么老是在他面前晃悠,用瑶姬的面容和声音反复刺激他心底最敏感的地带。 烨爱徒如命,曾忍不住数落他,“如果瑶姬回来了,你对她也跟对我们安歌这样子,她非揍你一顿不可。” 凝沫不屑地昂了昂头,“呵~她现在可打不过我,她回来我也非好好教训地一顿不可。” 凝沫心底油然而生一阵心酸,如果瑶姬真能回来,他要把这个罪恶的女人她牢牢地绑在身上,再也不要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了。 凝沫闷头喝酒,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她愿不愿意回来,谁知道她转世而来会不会追随阿兮去了。他不信,瑶姬说喜欢他爱他,他可不信,现在回想甚是觉得她曾经的依偎与温情都带着虚情假意。 恨是真的,爱瑶姬也是真的。爱屋及乌。安歌药浴生不如死时,凝沫会忍不住伸手帮她。丫头被师姐欺负时,他见了也忍不住出手护她。凝沫知道,她喊他师叔,就算不喜欢她。他也控制不住自己偏心。 因为看着她长大,凝沫更是发现丫头和瑶娃之间的相似之处,不管是脾气秉性还是处事风格,如出一辙。可她两人之间又没有联系,多么令人窒息。 当然,他对安歌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因为,烨与她二人心意相通,他看在眼里。 往事浮现眼前,他知道曾经烨也喜欢瑶娇的,但是他一直将这份爱慕藏在心底。虽从未说出口,但是凝沫懂,他曾经何尝不是跟桦一样,偷偷观望这瑶姬的一举一动,为她的一颦一笑欣喜哀伤呢。 烨把丫头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事无巨细,牵肠挂肚,甚至闯玄门进魔界救丫头,烨把对瑶姬的深情,转移到了她身上。凝沫不禁在心底叹了口气。还好,安歌不是瑶姬。 凝沫替烨照顾了他的丫头几年,春去冬来,寒来暑往,丫头长大成人,按照烨的嘱咐,他没让她受了别人一丁点小委屈,没让她受别人一丁点儿伤害。看着安歌日日盼着她的师尊,凝沫感到欣慰,烨总算有个归属。 烨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说他是断袖也好,说他别的也好,他都不在乎。在乎什么呢?以前在乎瑶姬,瑶姬死后,在乎她的鹤鸣宫,现在捡到了安歌丫头,丫头就是他的全部念想了。烨承认,他就是瞧见她长得与瑶姬一模一样,才硬耍从馨兰手里把安歌要走。丫头命苦,父母双亡,很是怕水,初到四面环海的月隐岛,夜夜被噩梦惊醒。丫头就会跑到他房里,钻到他怀里抱着不肯激手。他喜欢安歌的依赖和撒娇,此时他是丫头的唯一。当年,瑶姬为情所伤,他鼓起勇气来到鹤鸣宫,想说出一直不敢出口的那些话。还未等他开口,殿中拥吻的熟悉身影深深刺痛着心。他便明白,瑶姬从此再不可能属于他了。 幼幼曾笑他,“殿下如果那日早来一步,结果是不是就会不一样。”烨苦笑,怎么不一样,瑶姬还是会死,还不是一样地心伤。 幼幼为他斟酒,“不,公主如果拒绝,殿下心中从此便无心结。” 也对,从未说出口,总比拒绝好。 安歌的出现,弥补了烨曾经许多遗憾。明知她不是瑶姬,他也深陷不已。所以,他要帮她脱去凡胎,这样他们就可以相守一辈子。 丫头一眨眼就长大了,噩梦惊醒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抱着他不撒手了。突如其来的生份,他有些措手不及…… 凝沫拜会天帝,说明了神魂碎片收复的情况,天帝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拨给他几支兵力。毕竟,比收复碎片更大的事,是天魔之战。曾经的暴乱被神祖以一日之力劫压。魔帝怀恨在心,一旦玄门不再有用。战争近在咫尺。 手镯再次有异动,凝沫明白,是安歌出事了。尚未等到天兵集结完毕。准沫匆匆带着部分队伍下界。 许久不见,丫头又长大了。看着活蹦乱跳的,害他白担心一场。 安歌甜甜地喊他师叔,凝沫撇了撇嘴,就是喊他师叔,弄得他现在老要给她桶的娄子善后。 迷雾森林有异动,他带着弟子前去探查,遇到了魔将与青笠公主。混战之中青笠又使诈让他吸入了一种刺激的气体,顿时凝沫心神不宁,灵力滞涩,甚至还有点神志不清。眼前晃着的人影都长着瑶姬的样子,他浑身燥热难忍,只想把眼前的瑶姬拥入怀中……他明白,自己是中毒了。欲火焚身,现实与虚幻无法辩认。 好不容易从危险的青笠手中逃出来,凝沫昏倒在地,只觉神志几近崩溃,他快失控了。偏偏这时,安歌出现了。一样的音容笑貌,魔怔一般地吸引着他。越是想把安歌椎开,安歌越紧追不舍。凝沫跳入海底,隔绝自己与一切的联系。他此时不能见任何人。尤其是安歌。 混沌之中却有人轻轻抱住了他。他脑中不断回想着那句,瑶姬应该还没有死…… 睁开眼,瑶姬此时就站在他面前,纤弱的身子被湿透的衣裙包裹着,玲珑有致。她捧着他的脸,不断呼唤着她的名字……凝沫热泪盈眶,回来了,她回来了…… 烨匆匆赶回月隐息,这次的碎片收复一点也不顺心,打了几日,才总算是把碎片夺回来了。来到丫头常练功的断崖,却没有寻见安歌的身影。 浪声滔滔,崖底有两个身影拥吻纠缠在海里,宛如与世隔绝,难舍难分。 是凝沫……和安歌…… 烨再次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脚下也挪不动半分。 七夕那晚,他本是打算鼓起勇气同安歌表明心意。皎皎月光之下,安歌眼里的闪躲,让他想说的话始终如鲠在喉。 也是迟了那一步。安歌也不再属于地了。 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飞身下崖帮安歌把凝沫救了上岸,也不记得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冲到迷雾森林与青笠大战一场。他怒砍三面神魔君,粗暴地将青笠死死钉在了石壁上。他第一次动了杀心。 青笠知道,这位上神是来找她算账的。 她看上了凝沫,知道了凝沫与瑶姬的事情。不巧这个死了的瑶姬,成为安歌复证了。更是不巧,安歌又让嵘衡魂牵梦萦。不管是为嵘衡出气还是为自己痛快,她都要教训这个安歌一顿。这是其一。其二,她故技重施,妄想趁烨不在,给凝沫下欲毒。凝沫心里被瑶姬禁锢住了,她就该主动帮他冲出这把枷锁。只是不巧,凝沫却逃出了她的迷局。她跟着凝沫来到月隐岛,却发现自己晚了一步,凝沫已被安歌所救,加上这位烨上神守在一侧,她无法出手。 只要有安歌,她就失策。青笠喑下决心,安歌不死,她枉为玄龙族公主。 \"如何? 能杀我了,还下不去手?”青笠大笑,\"怎么了,看殿下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是觉得今日看的戏,不够精彩是吗。那看来我今日手下留情了,有机会我加大剂量。”青笠故意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这个烨上神是安歌的师父,不巧,也是折服于那个臭丫头魅力的男人。她安歌既无倾因倾城的美貌,也无举世无双的法力。她有何魅力!谁都要护着她。 烨一拳锤在她耳侧,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眼中的杀意和侵略性让她非常欣慰,她就是要他这么愤怒,她就是要这样,因为他喜欢安歌,所以就要痛苦,这就是那个女人带来的罪恶,所有亲近她的人,都会痛苦。 烨闭上眼,将眼底的怒火压制下去,找回理智,再睁眼眼底已是一片清明。“你可记得,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再抓住你,就要把你身上的碎片全部夺回去。“ 是的,还是安歌从嵘衡手果逃脱那天,青笠被引到了烨这里,败在了烨的法阵之中,被烨抓住了。 “我说过,神魂碎片能带给你强大的力量,却也能害你。你身上融合了三块碎片,你的两万年修炼都敌不上这三块碎片的力量。眼下你如此依附碎片,等取碎片出来时,你便要冒着交付性命的危险。“ 青笠移开视线,不屑地笑笑,“随便,我青笠从不轻易输,你是唯一一个打败我两次的男人,我认。\" 烨二话不说伸手覆上她的天灵处,强大的力量几乎要将她的头颅撕裂,青笠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痛苦…… 醒来时,青笠发现自已已躺在一处陌生的山洞,身体仿佛被掏空,只感觉自己快要散架了,浑身无力,倒是没有死。起身运功,青笠惊讶地发现自已体内素还有一块碎片。 那个上神,他没有全夺走。为什么? 青笠心底泛起涟漪……因为三片都取出来,她就会死是吗?青笠勾起唇角,有趣…… 这个烨上神,难怪喜欢的女人都被人抢走了,磨磨唧唧的,做事可真是一点也不果断,难怪抢不过人家凝沫上神。还真是…… 慈悲为怀,心中有大爱…… 有趣…… 第97章 炎夏与阿利 凝沫方才在我心底掀起万丈涟漪,我坐在门口反复纠结身份之事,湿漉漉的衣服,一下子也干的差不多了。 炎夏听了消息赶过来,正要说话,她突然她指着我脖子上的痕迹惊呼了起来,\"啊,安歌,这是……谁弄的?\" 抚上脖颈,想起凝沫,我脸上红了又红,“蚊子咬的。\" 炎夏自然懂,挑了挑眉,打量我一阵“哪能,你小嘴儿还肿着呢,你撒谎!说小情郎是谁?你太不够意思了,连我都瞒看。” 我脸上烧得火辣辣的,“没有没有,我哪有情郎。”我总不能说这是凝沫刚刚强迫的我。这影响多不好。 炎夏想了想,“听说刚刚你和我舅舅一起回来。难不成……呀……可太好了!”炎夏一把捂住了嘴,乐得开了花,不禁还鼓起掌来。 我知道炎夏想歪了,一时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烨一把推开了门,“炎夏!一边去!凝沫在疗伤,再吵我就让人把你带回赤炎宫!” 炎夏拉起我的手,眉飞色舞,“遵命!炎夏带她的小舅妈一边去了!” \"哎呀! 臭炎夏……”我追打看揍这个死丫头。真是个死丫头!乱点鸳鸯谱! 炎夏死缠着我,看得出来她非常好奇我的私生活,我一时哭笑不得,这要真说起来,有的说了。 见我执意不说,她撅起嘴来,“哼,你完了,臭安歌,你彻底激发了我的好奇心。” “姑奶奶,我错了,我是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后面你一切都会明白的。现在我还不能说。” 炎夏把脑袋凑过来,“我连我的秘密都告诉了你……”是啊,我为什么就不能像炎夏一样,大胆一些,爱作就做,敢作敢当呢?我已不再是天宫公主,我当初也下定决心,不再回到那个位置了?那又有何惧? 炎夏叹了口气,“行,不说就不说,你脸皮薄,原谅你。这种事确实不应该女孩子主动说。“ 我刚想说什么,突然就有人过来了。回头一看,是阿利师兄。 师兄见我二人说笑,先是腼腆地跟我们打招呼,接着略显尴尬地把袖中的药瓶递了出来。“炎夏,先前是我没想周到,你是被魔兵所伤,寻常的金创药是无多大作用的。我这个是专治妖物所伤的药膏,感谢你今日相救。”阿利师兄真细心。 炎夏笑了笑,接过药瓶,“谢谢师兄,其实倒也不是觉得金创药不行,我平日小磕小碰的,没几日也就好了,没这精细的习惯。我举手之劳,你哪用这么客气,你几番好意,我还是收下了,改日我请你喝酒。” 我想了想,“择日不如撞日。”我心中烦闷,也该好好发泄发泄了。 拉上好友,一喝就到了半夜。我跌跌撞撞爬回床上歇下,蓦地发现窗边有抹黑影一晃而过,速度极快。酒顿时清醒了大半,是谁?过去无影,我察觉不到,不是凡人。 我追了出来,什么都没有发现,倒是发现今日夜色撩人。我酒也醒了五六分,心中的烦闷倒是不减半分。随手摘了朵海棠花,一边剥花瓣一边继续思考今日的人生难题——我是跟凝沫承认我就是瑶姬,还是继续装傻做我的安歌。表面我可以风平浪静地过日子,但我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摆在眼前,装作一无所知装作与我无关,我做不到。 今日凝沫的神情令我很受触动,明明素日里眼神那么冷酷,望着你也会红着眼眶,委屈万分。事实上,曾经他不是这副淡漠模样,瑶姬的离去让他变得冷漠,变得敏感犀利。我是始作俑者。我该忏悔。 凝沫一直没有醒。烨交给炎夏一个任务,带一队弟子去附近搜查,探查一下附近有无魔界守兵。 炎夏高兴得快要飞了起来。当然,烨特地嘱咐我看看她,告诫我,一定不可开战,有情况立马发信号弹。 前几日炎夏倒是尽职尽责,一下子周边几座城都勘察得差不多,还有最后一片区域,炎夏有些留恋城里的喧嚣。“要不歇一晚,明早,明早再去?” 阿利第一个拥护,“我也觉得,这几日大家奔波劳碌,今日可以不着急赶路。” 炎夏拍了拍他的肩膀,竖起大拇指。我表示随意,看大家的。既然炎夏和阿利都这么说,一共也就出来了八个人,他们也干脆就都依了炎夏。 炎夏又神秘起来。“安歌,你知道为什么今日我要留在城内吗?\" 我想了想,“可能有什么好玩的你还没有玩到。” 炎夏嘿嘿笑了笑,“你懂我~这里九月初一是城主寿辰,该城又盛产烟花爆竹,今夜有一场极盛大的烟花可以看。” 炎夏早早带我来到集市,大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想来大家都出门赏烟花了。炎夏带着我跟鱼儿似的穿梭在人群之中,一会儿在这边摊贩看看胭脂,一会儿在这边摊贩吃点小吃,一会儿又带我在面具摊上买了两个面具。 我选了个狐狸面具,她选了个鬼王面具。我不禁吐槽。\"这……咱俩这样走一起不搭调啊~”。 炎夏挑了挑眉,“我喜欢~我乐意~你们那面具,娘们唧唧的,就不有趣啦。\" 走到一半,淡夏停下了脚步,眼前有一个戴一样面具的男子也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取下面具,竟然是阿利师兄。 炎夏把面具又给戴上,“阿利师兄,真巧。” 阿利也很惊喜,“你们也是来看烟花的么?“ 突然那边有人叫卖糖葫芦,是我找了一路的糖葫芦。炎夏耳尖,听到声音后就激动了。“糖葫芦糖葫芦,安歌。”可惜那个小贩在对面那座桥上,人这么多走过去就走远了。 阿利面具一戴,跳上栏杆借力一蹬,一波轻功水上飘,就达到了对面,替我们买了糖葫芦。 我心里美滋滋的,“阿利师兄你真好!“ 炎夏接过糖葫芦,赞道,“小伙子有点眼力见儿,谢啦。”炎夏跟我一样,很爱吃糖葫芦。 话音刚落,后面一个彪悍的男人不经意手一挥,就将炎夏的糖葫芦打飞了出去,噗通掉进了水里。 我们的糖葫芦! 炎夏惊呼一声的当儿,那男人却不屑地转身就走。 我感觉到炎夏气场突变,她一把就拧住了那男人的腰带。“喂!你眼瞎吗,不说赔,超码也要意思意思说个抱歉?你娘没有教你吗!”害她炎夏吃不到送到了嘴边的糖葫芦,他完了。 男人长得彪悍壮实,胳膊比炎夏的腿都粗,凶神恶煞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一脸横肉。炎夏一把就扯住了他,他先是吃惊小丫头片子看着娇弱,力气倒大得很。再是暗嗤了一声,回头撇了撇嘴,“丫头,怎么着,是你爷爷我干的。\" 类夏手上紧了紧,“非但不道歉,还如此嚣张跋扈。本来姐姐今日不想惹事,怕是得张罗张罗教你做人才好。” 阿利一脸紧张,“炎夏,算了,我,去帮你们再买。” 炎夏头也不回,“你给我好好站那儿!你敢去买,我就打断你的腿!”炎夏中气十足,空气在此刻凝固,整条街的人纷纷驻足回望这里的热闹。 阿利一哆嗦,动也不敢动了。 我不禁也凑过去劝她,“炎夏,这儿这么多人呢,打架伤着别人多不好。师尊会生气的。\" 我话言刚落,那人已一脚踢开炎夏的手,炎夏身一闪,身侧的栏杆已被踢得稀烂,人群迅速散开,生怕惹祸上身。炎夏落在湖面上,一丝涟漪都未曾泛起。那壮汉身边立马出现了几个跟班,手持大刀,看起来这伙人是横行霸道惯了。 好在炎夏没想要他命,未拿出她的风棘。 阿利一脸担忧,他知道炎夏的狠厉,不免担心,“安歌,怎么办,不会出事。” 我摇了摇头,往后给她们腾地方打架,“你看炎夏只躲不攻,就是没打算下狠手。无事。” 阿利见六七个壮汉围攻她炎夏一人,我却在一边看戏,真是着急。他一咬牙,拔刀冲了进去,我以为他去帮忙,不料想阿利一把点了炎夏的穴位,扛起她就逃之夭夭了。 见这两人快要消失在人群,我赶紧跟了上去。 不早不晚,刚好星空中烟火在此刻绽放。混乱的人群将我们吞没,倒是不约而同地,所有人都抬起头欣赏刻的绚烂。 \"啊啊啊……炎夏,疼!\" 阿利吃痛哀嚎,我回头望,原来炎夏已冲开穴位,揪着他的耳朵坐到他肩头去了。炎夏跨坐在他肩头,一边欣喜地望着夜空欢呼,手上一边揪得欢喜,“哇、好壮观,好漂亮啊!” “啊啊啊——姑奶奶啊,你可以放手吗?我耳朵快被你揪下来啦!”阿利嘴上叫嚷,却处处让着她,炎夏爬到他肩上也依着,撕扯着耳朵也顺着。 这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凑过去,偷笑,“咳咳……嗯,你们大街上打情骂俏有点不太好啊~“ 炎夏伸手给了阿利一个响栗,“我这行为叫做寻仇。” 阿利脸一红,“我这明显叫做被迫害!” 我挑挑眉,\"得,已经妇唱夫随了。阿利师兄你的苦日子怕是……”我话还没说完,炎夏一把从阿利师兄肩头跳下来,一副要教训我的样子,吓得我撒腿就跑 \"安歌,你给我站住……\" 天,这个女魔头谁快来把她收了! 打闹了一路,突然天降惊雷,劈中了不远处的建筑,人群之中顿时惊叫声不断。我几人迅速正经起来,赶到地点才发现,是我们所住的客栈。 不可思议,从事发到此刻,半刻钟都不到,客栈就已经烧成了灰烬。听周围议论纷纷的群众都在议论,事发突然,客栈内的住客,竟无一生还。 无一生还?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月隐岛的弟子,难道说他们…… 炎夏立马抽出风棘,三下五除二把火堆掀开,哪有什么尸体,都已烧成了灰烬。活生生的人,怎么连尸体都没有剩下。 走到废墟边,我引渡过来一团火焰,这哪是什么寻常的火,这是魔界的灵火!我不免一阵恶寒,如果我们没有离开客栈去看烟花,此刻怕也是这废墟之中的一抔灰烬了。 阿利握紧了手中的剑柄,“这群为非作歹的恶人! 丧尽天良!” “既然是魔界的灵火,说明就是冲着咱们月隐岛弟子来的。当务之急,是回月隐岛报告长老们。”阿利说。 炎夏眉头一皱,很是窝火,“当务之急,是查出谁人所为。如果我还在客栈,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这群混蛋,就知道捏软柿子。” 阿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炎夏手腕,“炎夏,先回月隐盘禀告长老们。别冲动。\" 她俩争执不下,便回头看我,我正思索看另一事。“他们是何时找到的我们?”一路上我们都不曾感受到过魔界的气息,说是跟踪怕是不妥。而且自进了这城后,也没有使用什么法术,难不成是魔界之人歪打误撞正好劈了这座客栈?” 我霎时想到了嵘衡给我的玉珏。出门时炎夏催我催得紧,我刚换了身衣裳就出门了,把那块玉珏留在了客栈。 炎夏见我出神,伸手在我眼前招呼了一阵,“安歌,你觉得呢。” 我一把抓住炎夏的手,“当初嵘衡送给过我一块玉珏,我今日把它留在客栈了。会不会……\" 炎夏眼神骤冷,“他回来了?\" “不,嵘衡曾说这物能护我来着。我只是猜测那玉珏能被魔界之人感应到。” “那就说明,确实是奔着我们来的!”炎夏看上去很气愤,不由分说,飞身悬置半空。“阿利,你速带安歌回月隐岛,我去最后一处调查地查勘一番,你先把今日之事告诉众长老。你若敢丢下安歌跟着我,我对你不客气!”说完,炎夏就消失了。 阿利只得老老实实带我回月隐岛。 路上见他不甚欢喜,我忍不住安慰他,“师兄,炎夏可以的,她不是凡人,是仙族的后代,是烨长老的亲侄女,本就能力超群。”我一边说,一边压低了声音,伸出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师兄保密。 阿利师兄怔了怔,“炎夏……还是烨长老的侄女?” 当然,这件事,只有月隐岛诸长老才知道,弟子们都以为炎夏还是那个蝴蝶呢。 师兄继续道,“那也不行,她独自一人前往,尚未知对手实力,她这样,很莽撞。\" 我拍拍他的肩膀,“阿利师兄,很在乎我们炎夏呢。”师兄红了红脸,不作声,把脚下的沙砾踩得沙沙响。见状我继续道,“这段时间我倒是看出来了,师兄是不是对炎夏有意思。\" 师兄回头教训我道,“安歌也会打趣师兄了? 我要去跟烨长老告状。” 我看阿利脸颊泛红,十有八九是猜中了。“这有什么、少男少女。很正常。” 阿利师兄狡辩。“你别乱说。”见我偷笑,他又转身继续脚下的路。“炎夏是仙族后代,我等怎高攀得起。” 我扬了场眉毛,“这有什么。你飞升之后,位列仙班,不也是仙人了?” 阿利若有所思,我又打断他的思绪。“师兄,你看!前面林子里!” 倒也不是着火了,有红光。一闪而过。 第98章 救嵘衡 顺着小路走过去,阿利握紧了手中的刀剑,带我小心翼翼靠近。走近了发现发光物是一只健硕的火麒麟,火麒麟前还跪倒了一个身着黑袍的人。 阿利拉住我,与我一同匍匐在草堆里。 “这都办不好。雷霆。你的能力有所下降啊。“ “二殿下……是小殿下先行进入了客栈。我一直感受到灵玉的气息停留在客栈之中,我才下手的。谁知道,小殿下也已离开了客栈。眼下,还在……” “一日!我再宽限你一日……” 声音愈发地小了。我与阿利竖着耳朵正想听个仔细,就感觉有空气被劈裂的声音,眼前一团红光迅速劈了过来。甚至来不及反应。 手上凝沫送的手镯再次救下了我,那人虽未伤到我,但这股力量将我与阿利双双被弹出老远。遭了,我们被发现了…… 阿利一把抓过我的手,撒腿就跑,同时迅速放出两个信号弹。不等我们跑出远,身后的爆炸又将我们震出很远。我眼疾手快使出结界,这才避免被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撕碎。 这是遇上了魔界之人。 他们是谁?方才说的小殿下又是谁?眼看着那黑袍男人追了过来,雷霆之力就要降临到身上,突然一道牢固的结界罩住了我与阿利二人。熟悉的气息,是凝沫! 高手过招,我等不明觉厉,简直看不清他们的招式。等尘烟散去,周身的参天大树已尽数被折断了。对方也不恋战,逃之夭夭。 我欢呼着奔了过去,“凝沫……师叔,幸亏你来了!” 凝沫瞅了我几眼,嫌弃得眉头紧紧拧作一团,“安歌……怎么哪里有危险你就在哪里。” 凝沫许是不记得在水里的事了,也是,我那次中毒时,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距他中毒那日已过去了五日,怕也是都忘了。 我们把消息带回后,长老们齐聚净澜殿,商讨对策。阿利担心的炎息迟迟未归,他一直坐立不安。 我倒是一直在想,那位魔界人口中眼下有杀身之祸的小殿下是谁,是嵘衡,还是别人?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就是嵘衡,因为我确实把玉留在了客栈,那个黑袍人又说灵玉误导了他。可嵘衡不是魔帝之子吗?为什么会有杀身之祸?非杀不可?魔界此时发生了什么? 会后,烨把我传唤了过去。跟着他走进屋内,烨转身关上门,只觉空气骤冷,烨看起来,生气了。 他转过身,背着门,长长吁了口气、朝我径直走来。 \"师尊……我……”是因为我把嵘衡给的玉珏带在身上吗。 烨抓起我的手腕,催动灵力,右手覆上了我的额头。“现在起,我问什么,你答什么。” “师尊……”心怦怦直跳,我在害怕什么。 \"你……是安歌?” “师尊,你怎么了。” 烨盯着我的眼睛,“不,你到底是谁。你在撒谎。” 烨,他知道了?他如何得知的?我瞒?还是不瞒? “你和凝沫的事,我都看到了,也都听到了。”烨松开我的手腕,“你是……” 我哑口无言……烨盯着我,眼底三分惊喜三分哀怨,六分愤怒。既已被发现,我也不知道该如何狡辩了。 “烨……” 我话音未落,已被烨一把拉进了怀中,烨手臂圈得我很紧,一手又似乎是要把我的头摁进他胸膛似的。“不管你是谁,你都是我的安歌……\" 烨的话搅得我心里很难受,我从恢复记忆那天起决定瞒下身份时,就该料到这个结果一一我将瑶姬身边所有亲近之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一一从没有问过他们的感受,是我太自私了。 “烨,好久不见……”我闷在烨胸口,眼眶不自觉就湿润了。“对不起,瞒你这么久。” 烨并没有耍撒手的意思,“若不是青笠告诉我,我也不敢确定这些。为什么瞒我们这么久。” “我是瑶姬,亦是安歌。安歌与瑶姬都有存在的意义。”我抬起头,对上烨复杂的神情,“瑶姬已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就算她复活了,也不是以前那个瑶姬了。你知道,曾经瑶姬并不属于自己。可她也毕竟是我的一部分,有割舍不下的东西。\" 烨捧住我的脸,“安歌和瑶姬就是不一样的。”烨今日颇显激动,他嘴唇颤抖,半解释半反驳道,“瑶姬是凝沫的,而安歌……是我的……安歌,你明白吗……” 我任由烨搂着,并不做反抗,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烨曾经是安歌的信仰安歌的一切,她依恋烨崇拜烨,但从没有对烨有过任何亵渎的想法。姑娘大了,也许发展个几年会迷恋上烨,可是,安歌毕竟是瑶姬,如今瑶姬的那部分一回来,我整个人心里真真只有凝沫一人。 “烨……我明白的。在安歌心里,师尊是她的信仰,尊敬他,敬爱他……”我明白烨什么意思,他心里有我。 “但仅此而已。”我没给烨留一丝余地,“烨,我是清醒的安歌。瑶姬,也不过是安歌的一段回忆罢了。我的秘密,还希望师尊为我保密。我不想让大家,尤其是凝沫。瑶姬神圣,如今我不过是一介凡尘俗人,就莫污了瑶姬圣名。” 烨松开臂弯,与我相顾无言,一时觉得唏嘘无比。 屋外有弟子匆匆赶来,“烨长老……黎月长老带话,炎夏尚未回岛,要不要派人去寻。” “安歌,师尊……明白了……\" 推开门,夕阳将烨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一直走,没回头。 从此,在烨的身边,也再没有安歌了。 瑶姬真是个可恶的女人。 凝沫带人找了炎夏好几日,最终还是炎夏自己回来了。阿利师兄平日是个少言寡语不甚社交的人,不知何时也脚步勿匆,老是四处晃悠起来。尤其是这几天,天天往隐思居跑,我自然知道他是来寻炎夏的,我不在隐思居说明炎夏可能回来了,我若在隐思居,炎夏可能也在。 炎夏一回来,还未匆匆见面她便又不见了。问阿利师兄他也寻不见她。 \"可能被长老们叫去训话去了。”阿利师兄嘟囔着, \"怪我,怎么能让她独自前去呢!” “炎夏若打不过,我们就更是打不过了,炎夏机灵得很呢。师兄宽心。” 阿利想起什么似的,“方才我看掌门和烨长老一同离岛了,不知炎夏是不是也跟着去收复碎片了。对了,方才庄同长老喊各大长老的首席弟子集合,你也快去……” 别过阿利师兄,我放下了找炎夏的念头。其实眼下形势十分严峻。前几日发现魔界在人界藏龙卧虎,这是其一。还有暗杀事件,也让人后怕,调查了几日尚不知道事实真相如何。而神魂碎片的收集眼下也不太乐观,收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看上去,人界尚是风平浪静,种种迹象表明,平静之下暗流涌动,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之中。人界必须未雨绸缪。 惠风长老语重心长地分析了如今的形势,弟子们皆不明觉厉,一旦天魔大战,在这两界之间弱小的凡人,首当其冲受害,有灭顶之灾。月隐岛有扞卫人界正道的使命在身,于是迅速联系连云宫、清云山,组建了几支小分队,分往人界大陆各处,探究魔界进举虚实。 同时,收复碎片的进度也加快了许多。一旦魔界大举进犯,碎片将再难聚齐。 自那次之后凝沫与我一直没有说过话,哪怕是见面。凝沫似乎在故意避开我?这让我好生伤心,难道我若不承认自己是瑶姬,真就不能获得他的喜欢吗…… 因为我是烨长老唯一的弟子,烨不在,长老们左右不定我该分往何处。我主动请缨去最远的丽远城,被黎月长老拦下。“不妥,”黎月长老皱眉,“你就守在月隐岛。” 庄周长老也冷嘲热讽道,“你师尊那么宝贝你,我们可不敢随便把你派去那么远的地方。“ 纵使我不愿,也不得不留下。如今几大长老带着弟子去往附近各城,只有惠风长老留在岛上。 我心中不悦,但也无法违抗长老们的安排,带着弟子在岛上巡逻。没有什么异常,早早也就散了。 入秋已久,海风凉,我兴起飞身下断崖想在海岸走走。没多久,瞥见一抹红色的身影闪身飞入峭壁之中。 那是……炎夏? 她去哪儿了? 我借着灵符,飞至半山腰的树杈上,左看右看也没见着有山洞,炎夏刚刚是去了哪儿?我掏出灵符,探寻这附近的灵力,未果。我寻思着也许是施了结界,便躲起来观望。果然,炎夏被我逮个正着。 不等我说话,炎夏拉着我回到了隐思居。 我看炎夏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好奇心大发。一把拽住她,“炎夏,你是不是犯什么事了,这几日都不见你,大家好担心呢。” 炎夏把门窗都关好,转过身来一脸无奈,“安歌,我们是好朋友,我把秘密告诉你,你不许说出去。” “那肯定。”我还不知道小炎夏,这丫头肯定又惹什么事了。 炎夏倏地就红了眼眶,攥着我的手哽咽着,“安歌,嵘衡要死了……\" 我一头雾水,眼见着炎夏愈发失控地抽噎了起来,“那日我与你们分开后,没有发现什么端倪,就准备回来。路上发现了凝沫与魔界打斗,我便又循着魔界的气息想去追踪他们的老巢。翌日,竟被我发现了他们在暗杀嵘衡。他们魔界内斗本来不关我的事,但是,眼看着嵘衡就要被杀死,我还是忍不住出手救了他。”说到这里,炎夏眼泪簌簌地下,“但是,他伤得太重了,我救不了他……我……\" 炎夏情绪激动,说话没有头绪,我循着破碎的语句组合起信息,有些震惊。遂打断她的话,“所以说,你把他……带回了月隐岛,藏了起来?\" 炎夏点点头,“我张了结界,封锁了他的魔气,大家暂时发现不了他。可是……我就算救了他,他伤得太重了,我一己之力救不了他。我用灵宝法器,都与他身上的灵力相冲,他反而伤得更重。他现在昏迷不醒,灵力在涣散,我又不能告诉舅舅和凝沫,而且魔界人在追杀他,那边很厉害,我打不过。我怕他……安歌……我该怎么办。” 回忆起那晚偶然听到的魔界人的谈话,证实了我的猜想是对的,他们口中的小殿下就是嵘衡,为何要杀他?嵘衡不是魔帝之子吗?他回了趟魔界,为何惹来杀身之祸了?这也得等他醒来才能得知了。 炎夏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我想嵘衡眼下命悬一线定是假不了了。魔界之人与天界之人本就属性不同,没有医仙在,就算是凝沫和烨在这里,也不一定能救他。馨兰仙子虽出身百花谷,但眼下她正外出收复神魂碎片,一时半会指望不上。 炎夏历来泼辣蛮横。眼下在我面前这样手足无措地啜泣,让我也有些不知所措。又心疼她,她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能让她哭得这样的。嵘衡怕是头一回了。 “你当真要救他?为何?“炎夏不过与嵘衡有过几面之缘,还被魔界青笠算计失贞于他,按理她恨他才是。能让她喜欢成这样?欢成这样? “我确实是喜欢他。虽然只是看上他的皮相了。但他人确实不算坏。”炎夏眼泪说着又嗒嗒往下掉,“明明我和他交情尚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奄奄一息我没法见死不救。” 嵘衡不是一般人,若想不暴露身份又得获救……得找专业的人士。谈到救人,必去西丘……眼下似乎只能,去找阿兮? 人命关天。嵘衡也有恩于我。烨也是他救回来的,我该回报他。我心一横。“炎夏,我有个法子……\" 我让炎夏火速去西丘请了阿兮过来,炎夏本来不敢,算起来。阿兮算是她叔伯。阿兮知道我是瑶姬。我让她以安歌的名义去请,阿兮果然来了。阿兮虽然不是医仙,多少懂一些,有他帮忙,在西丘寻个医仙也方便了。 见到奄奄一息命悬一线的魔帝之子,阿兮有些震惊。见我与炎夏二人纷纷乞求,他不得不答应下来,迅速赶往西丘取药。 炎夏纳闷,“你竟然能请的动西丘的神仙。还是山神大人的儿子。 “在大漠结识的知已。你知道,是他救了我。” 炎夏偷笑,“你不懂,可还记得我说过的这位神仙与瑶姬公主的往事?只是没想到,为了你,他竟也愿意这样做。这下,我该替舅舅吃醋了。” 我也打趣她。“为了一个几面之缘的男人,你不也绞尽脑汁,使出浑身解数救他嘛。小炎夏,我可跟你说,就算你们二人有情,也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眼下天魔大战将起。魔界之人与天界之人,水火不容,你们………” 炎夏摆了摆手,打断我的话,“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不能见死不救。我既然遇见了,就不能不管他的死活。“ 我心中一暖,炎夏也有一颗赤诚之心。嵘衡,这才是你的良人。 第99章 魔界攻岛 嵘衡靠阿兮的灵力熬过了一日,等阿兮听我的嘱咐带来了灵珠,才总算是有了点起色。所幸嵘衡未中毒,只是伤势过重,阿兮不敢带医仙过来,遂留亲自在这里帮忙医治嵘衡。 洞中狭隘,仅靠我燃起的火堆照亮。炎夏出去寻草药,一时只剩我二人面面相觑,还有一个躺着的昏迷不醒的嵘衡。 得知如今形势,阿兮感慨。“一时间形势竟如此紧张了起来,瑶姬。可惜了你当年的心血。” “是啊,神尊那句,该来的总是会来。点拨过我。当年是我没有参悟出其中的道理。”一转头,发现阿兮默默注视着我。我脸上一红,转移了视线。“不过,当年,我也没得选……” ”安歌,咱们约好的,当年的事,不再重提。是我唐突了。”阿兮笑了笑。说着掏出了一个白玉瓷瓶给我。“这里有我和炎夏照顾,你莫耽误了修习。我没什么可送的。送这仙丹助你修习。” 如今和阿兮独处还是挺尴尬的,虽已和解,以朋友相称,但我毕竟是瑶姬。试问二人心中真无半点芥蒂了?唉……安歌毕竟就是瑶姬,瑶姬如今也正是安歌,我又为何要如此执着凝沫面前的是谁? 可能,我也在害怕,害怕凝沫恨瑶姬。怕坦诚相见,面对面时,害怕他说出恨我的话语。 走神的当儿,月隐岛最外面的结界有异动,遭到了猛烈的攻击,一时间地动山摇,雷鸣震天。天边迅速亮起信号弹,有敌来犯!好家伙,谁打到月隐岛来了? 我匆匆赶去,长老弟子已迅速集结,幸亏早有准备。果然是魔界之人来犯,只见领头之人身骑火麒麟,个头矮小。还有一个身形魁梧,鬼头人身一头白发。身后领着魔兵数百,好大阵仗。没想到青笠也在,插着个腰坐在龙头上。魔界出了什么事,青笠与这些追杀嵘衡的人也在一块? 是为嵘衡而来还是来挑事的? 这是魔族的正面宣战,这一天来得比想象中快。 麒麟上之人自报身份,“我乃魔族赤麟魔君,我家三殿下已失踪数日,先前殿下与月隐岛多有过节,下人亲眼所见殿下失踪于月隐岛一带。今日如果不把我们殿下交出来,定要铲平月隐岛!” 月隐岛有烨的结界护着,自然没那么容易被闯入。 “你们怕是弄错了,我们可从没见过什么魔帝之子。”炎夏瞒天过海,自然所有人都不知道。 青笠瞅见了角落的我,毫不客气道,“安歌!嵘衡若在岛上,你速把他交出来,可让月隐岛一众弟子活命,若是不从,杀无赦。” 我心底顿生凄凉之意。嵘衡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眼下也要对他痛下杀手? 这明显是趁人之危。 眼看着烨和凝沫两位上神都不在,挑这个时候进犯,月隐岛是守不住的。这也是阴谋。一方面借寻找嵘衡的借口,挑起事端。一方面找出嵘衡,借机灭口。 凡人再厉害,也不如魔的天生灵力和万年修为,加上月隐岛边界是海域,一个不慎落入海里,尸骨无存。结界是月隐岛最后的屏障,除了通知二位上神危情,一众人也无妙计可施。 炎夏匆匆赶来,见了几位魔君和青笠,气得眉毛倒竖。“就是他要对嵘衡下杀手,竟然寻了来?连青笠也来了,她都背叛嵘衡了吗?” 确实奇怪,据我了解,嵘衡与青笠是青梅竹马,关系甚好,玄龙一族也是忠臣。即使魔界出了内乱,也只可能是几位殿下为争储而相残杀。青笠一定是站在魔帝的立场之上的,难道是魔帝要杀嵘衡?不可能是魔帝,如果是魔帝,嵘衡根本出不了魔界……那么只可能是,其他殿下要杀嵘衡,而青笠不知情…… 青笠是被利用了。 我一把抓住冲动的炎夏,“炎夏!你先别冲动。我认为要杀嵘衡的一定不是魔帝,青笠她定是被有心人利用了。我想眼下青笠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你要想办法接近青笠,想办法把真相告诉她。” 炎夏握紧了拳头。“嵘衡还没有醒,我不会让他暴露的。” “你相信我。炎夏!现在月隐岛也孤立无援。如果对面强攻,破了结界,月隐岛死伤会很惨重。那晚我和阿利见识过,对面很强。我们眼下最快的,只能是依靠青笠的力量。” 炎夏唤出风棘。挡了对面来势汹汹的魔兵。一如那日英姿飒爽,惊艳了整个月隐岛。但实力有限。炎夏挡得住魔兵。挡不住二位魔君的联合压制。一道道噬骨雷电,将炎夏生生从半空击落下来。 阿利飞身过去,算是接住了她。炎夏喘着粗气,她应付起来也觉得吃力。对面很强。 见众生如蝼蚁般不堪一击,青笠昂头,孤傲道,“结界破了是迟早的事。我也不想闹得太难堪。如果嵘衡殿下在月隐岛,那么最好交出来。如果没有,也请让我们上岛一查。如果顽固抵抗。我们突破了结界。那么岛上的弟子们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我们手下有的族人是食血肉的,刚好它们也能饱餐一顿。” 青笠都还不知道是炎夏带走了嵘衡…… 庄周长老气得胡子倒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魔界欺人太甚!我们月隐岛不会藏什么魔界殿下。更不会让你们在月隐岛放肆。今日就算是拼上所有人的性命,也不会让你们得逞。总有一天,魔界之罪恶,终将告令天下。” 青笠勾了勾唇角,“最讨厌你们这种老头子,本事没有满口道义。灭了就灭了罢!\" 见青笠如此说辞,赤麟魔君挥了挥手,眼见再一轮攻击将至,我不忍站了出来。“青笠!你今日若强攻月隐岛,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众人纷纷侧目,青笠居高临下望着我,带着点戏谑的意味道,“你以为我喜欢凝沫上神就舍不得灭月隐岛了? 你错了。我若把你们全部弄死,他就会惦记我一辈子。” 青笠是个疯女人!丧心病狂! “不!你会后悔一辈子,因为你会间接害死嵘衡!月隐岛若亡了,他也会死。你若撤军,嵘衡殿下一定会回来的。 赤麟魔君不露声色,拱手作揖,“公主……殿下就在岛上看样子如今已成了她们的人质,您赶紧下令,赶紧让魔兵们攻岛寻殿下。晚了几位上神回来了,就来不及了。” \"攻!\" 随着魔君雷霆之力的持续撼动,月隐岛向来固若金汤的结界也应声破碎。一众弟子连连后退。每一轮攻击都损敌八百自损一千。两位魔君实在厉害,就算青笠不出手,也让月隐岛岌岌可危。弟子死伤无数,惠风长老受了重伤,见败势已成。长老纷纷上前联手作殊死搏斗,为弟子们化作最后一道屏障。 “所有人。带着剩余弟子逃!快\"长老!- 从没想过,会亲眼见证月隐岛的没落。在魔面前,人毫无反抗之力。与邪祟妖物不同,魔与神一样,是天生的强者,种族血脉内的差异,是无法抵抗的。离了神的庇佑,人类只能被魔玩弄于股掌之间。结界一碎,整个月隐岛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平日里端庄雅正的弟子们此刻或逃窜,或凄厉地惨叫,或已成为魔兵脚下的战利品… 混乱中好心的师姐拉着我逃跑,却被魔君的雷电击中,师姐不幸遇难,而凝沫的手镯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巨大的冲击将我击飞,撞倒了同样逃窜的阿利。阿利一边背着昏迷的炎夏,眼下一边还得伸手扶我。魔兵一支羽箭飞来,恰好炎夏醒来,千钧一发之际,被炎夏的风棘挡了去。 成百上千的魔兵蜂拥而至,扑向了最外层的英勇弟子们。见到月隐岛被攻陷,炎夏红着眼挣扎着要起身战斗,阿利一把拖住她,“炎夏,你不是寻常人,我知道你很强,但此刻不是你迎战的时刻。”说着,呵利红了眼眶,“我已无父无母,黎月长老是我的师父是我唯一的亲人,月隐岛是我唯一的家。我不能离开月隐岛,除非我死了,不然谁也不能欺负月隐岛。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立刻去找烨长老,只有他能救月隐岛。现在月隐岛的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快走,去找掌门和烨长老,否则真的来不及了,这样下去月隐岛真的就没救了。” “阿利……”炎夏红了眼,手止不住颤抖,估计她也没想到,救了嵘衡会给月隐岛招来如此祸事。 “我希望你和月隐岛都好好的。”阿利伸手抱了抱炎夏,诀别似的,又将我二人狠狠推开,飞身奔赴战场。“炎夏,救月隐岛,快走!” 我知道炎夏的顾虑,“炎夏,你快去找师尊和凝沫,趁现在长老们还撑得住一会若等他们登岛,就真来不及了。嵘衡有兮上神保护一定安全。”我十分理解炎夏此刻心里的复杂,是她把嵘衡带回来,为月隐岛招来祸事,她也可以交出嵘衡,可是她也无法违背自已的心。我紧抓住炎夏的肩膀。“炎夏,儿女情长事小,天下安危事大。这次进攻月隐岛也是魔界企图挑起天魔之战的试探,如果连月隐岛都覆没,说明连云宫和清云山更是无反抗之力,人界便无可抗衡魔界的力量了。孰轻孰重,你明白!” 眼看着魔兵的兵线进一步压近,马上要登岛了,炎夏再也无法犹豫,“安歌……保重!我一定会回来!” 炎夏一走,我也无法忘记她的牵挂,奔向断崖。最主要的,如果月隐岛真的被攻陷了,嵘衡也藏不住了。两大魔君再加上拥有神魂碎片的青笠,阿兮也不一定挡得住。炎夏说得对,嵘衡不醒过来,青笠也无法相信我们。最主要的,现在青笠身边有两大幕后黑手,谁也无法保证是否已被颠倒黑白,青笠眼下认定的事实是如何? 尚未落地,一支羽箭又朝我射来,好在我反应快,抛出灵符挡了去。我借力落地,好几个翻滚,才稳住脚下。看清来人,是青竺。青笠独自来了? 好机会。 “青笠,连你也要杀嵘衡吗?”我站起身来,身后是断崖崎岖的峭壁,嵘衡就藏身其中。已经到了这里,我只能赌一把。 青笠抄着手,“嵘衡果真成了月隐岛的人质是吗?他在哪里!”青笠看起来也很着急,眼神中有遏制不住的怒火。我断定,她定不知道嵘衡的情况,是那两位魔君在她耳边吹风了。 我刚要开口,赤麟魔君身骑火麒麟尾随而至,“公主,这种小角色何必您亲自动手,交给手下就是了。”赤麟魔君这明显是怕青笠发现嵘衡。如果嵘衡在月隐岛,他得赶在青笠发现之前动手。 “如果月隐岛真想杀嵘衡,在您给炎夏与嵘衡下毒那日,就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觉得,天界是当真顾及你们的身份不敢动你们吗? 嵘衡不是回魔界了么?为何又会回人界?为何青笠公主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也不愿意来找您呢。我看是不是不愿意,是不能来找您。何为不能来找您,怕是在半道上就被人劫走了。\" 青笠眼里悄然蒙上了迷雾,“所以嵘衡就在月隐岛是吗?”青笠身骑玄龙,倏然飞至我身前,“安歌,不得不说,作为曾经的瑶姬公主,你确实有几分胆色,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话说回来……瑶姬公主最讨厌的不就是魔界之人么。” “所以,你觉得我瑶姬就是如此气度,不敢明着干,只会搞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我对上青笠探究的眼神,“我不想说太明白,如果青笠你今日找到了嵘衡,你只会害死他。”说着我瞥向她身后的赤麟魔君。“公主作为魔帝的臣子,你也知道权利向来是纷争的导火索,不需要我告诉你什么叫尔虞我诈,手足相残。”也不知道青笠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她既已知道,我也不再狡辩。我也不好直言嵘衡是被炎夏救走的,那也变相承认了嵘衡就在月隐岛。我说这么多,只为让她心生迷惑,不要再为魔君左右。 赤麟魔君是个狠人,心气如此稳重,此时此刻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他毕恭毕敬笑道,“公主,这个凡人,别的本事没有,倒是擅长玩弄人心,三言两语就能。”赤麟魔君这一玩笑般的戏谑让青笠眼底的狐疑顿时被打散。 青笠眼神凶狠起来,“杀了她,我讨厌这个女人。\"青笠走远,赤麟魔君悠悠落在我跟前,眼底显出几分得意,“是要去找嵘衡殿下。如果你告诉我他的下落,我饶你一命。不然,谁也活不成。\" “您不是嵘衡殿下的人,您究竟是谁的人,我大概也猜到了。”我此刻身陷囫囵,无法脱身,拖得越久越好。“我什么都知道。你杀了我,也就找不到他了。\" “未必。”赤麟魔君伸手一指,顿时我身后断崖峭壁上显出了一张巨大的结界。“小丫头,跟我比,你还是嫩。” 还来不及感到惊讶,我已被赤麟魔君的灵火困住。“我虽然不会什么一击必杀之技,但有一颗七窍玲珑心。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们。”赤麟魔君飞身至半空,语气里三分得意,七分讥讽,“你以为,今日我们只是来找小殿下吗?今日月隐岛之战,不过是一个开端罢了。” 第100章 飞升 凝沫一定是被那边牵制住了。放在以往,只要手镯有异动,他很快就赶来了。仔细想想,他对安歌也是十分地好,对比其他人,有几分偏爱呢。 赤麟魔君的灵火烧得我百爪挠心。我忍受过烨的药水的磨炼,对灵火有一定的耐热,此时,它虽不对我有性命之危,但也折磨我得紧。说来也奇怪,凝沫的手镯能护住带攻击性的法术,这灵火属于法术,凝沫的手镯却对它无用。 我倒不怕死,就怕现在阿兮离开嵘衡,跑出来救我。身后断崖被魔君下了禁制,阿兮要么就跑出不来,要么一有动作就会被魔君感知。 “你是凡人,就算你修过火系法术,锻造过肉体,我的灵火也会慢慢侵蚀你,烧光你的头发,然后把你的血肉烧成灰烬。” 我席地盘坐,想办法运转周身灵力,抵御灵火。他倒是说的没错。不过既然他不直接杀了我,要这样玩我,一定是有原因的。“你想干什么?你不想杀我,对。我对你们还有用。”我鼓起勇气说出心里的疑问。思来想去,我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凡人。 赤麟度君倒是不想瞒我,“如传闻所言,确实有几分小聪明,只是可惜你太弱小了。”他抬头远望岛上硝烟袅袅,感慨似的,“没有天界庇佑,人界不堪一击。” 阿兮果然是可靠的,想必他也知道,只要他一出现,嵘衡就暴露了。嵘衡一旦暴露,这两位魔君也就就找到借口,以月隐岛凝沫上神烨上神欲加害嵘衡为借口,公然挑起战争。在玄门结界名存实亡的如今,这甚至能成为天魔大战的导火索。 不过可惜的是,等到魔兵血洗月隐岛,也没能等到炎夏搬来救兵。偌大个月隐岛,那么多长老弟子,除了为数不多逃走的,只剩下零星活口。 青笠骄傲地回来向我宣布战绩,冷哼一声,“看到没有,这就是代价,弱小又傲慢的代价。安歌,你要认清楚,你,是一个凡人,还妄想与魔界作对?” 听到噩耗,内心是无比复杂与悲痛。那么多兄弟姐妹,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全是无辜之人!我一边抵抗着灵火吞噬,一边咬牙切齿,\"青笠!你一定会为今日之事后悔。” 青笠不以为然,带着几分小得意,“此地毕竟是两位上神的地盘,不宜久留。准备撤,还有,她。我说过她得死,再看见她还活着的话,赤麟魔君,我唯你是问。” 赤麟魔君悠悠附身过去说了几句话,青笠脸上顿时缓和不少,她暗嗤一声,如画的眉眼映出几分狠毒。“既然他要,就立马把人送过去,万一我不小心给弄死了,岂不是怪不好意思的。” 我收起灵力、体力不支瘫坐在地。真没有力气了,也只能顺势而为,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把戏。我抚上手镯,凝沫,我相信你一定会来救我。 回头望渐远的月隐岛,不复往昔生机,硝烟弥漫,遍地残垣断壁,如此一片净土也要被魔界染指、真是罪恶。该来的总是会来。果然天魔大战,不可避免。 头撞到了什么异物,我这才猛然惊醒。眼下我身处某处寒凉的洞穴,环顾四周,并没有人,粗壮的藤条将我缠的死死的,不得动弹。生怕我用灵力,还特地刺穿我的手腕脚腕,封住了我。冷静地回想一遍,想来青笠这次不只是挑起事端那么简单,不能杀我,是谁要我?会是谁?为什么要我? 青笠也要卖他面子? 细细盘查所有知道我身份的人,以及与烨和凝沫有仇之人,我顿时心惊肉跳。会不会是君黎…… 毕竟,现在全天下最仇恨我,又知道我是瑶姬的,就是他了。 突觉外头雷声阵阵,地震山摇,禁锢我的藤条却纹丝不动。动荡之中山崩地裂,无数藤条穿透石壁、汇聚成一个人形。人形逐渐清晰,颀长的身影,玄黑斗篷,令人不寒而栗的压抑感…… “果然是你。” “怎么,公主早就料到是我?” “我倒是愚笨,把您给忘了。”我冷笑。是啊,他既然在巫山现过身了,也表明过他的意图,我竟然还以为通过嵘衡逃过那一劫就安全了。我都忘了,他现在,是无比地强。实力也是深不可测。我打量他一番,“怎么,今日敢用真身来对付我了,不怕?”我就是要讽刺那只他躲躲藏藏,不敢现身。 君黎展开双臂,“公主说笑了,这也不是在下的真身。” 这君黎,可倒真是神秘得紧。我整理一番神色,继续道,“你不是不能主动伤人吗?眼下看来是摆脱了桎梏?” 君黎笑,“上次是我轻敌了,倒叫公主你钻了个空子。同时我也确实受制于人,不得施展手脚。这次不同,我重获自由,有了完全的自主。瑶姬公主,你单独落在我手里,怕不怕。”说着,他放声大笑,“没有谁会一直赢,也没有谁会一直输。我这么多年不过只有一个简单的愿望,就是复活我师尊。就这么简单而已,你们所有人却言什么道义,什么天下大道。难道,你们天界人杀人是正道,我复活我师尊就不算是正道了?” “歪理!”我忍不住打断他义愤填膺的控告,“花玲珑但凡无振兴魔界的打算,但凡无恶的念头,我也不会跳诛仙台。于我而言,我问心无愧。” “怎么,魔界就不能活?只许你们天界活?瑶姬公主也不应该站在某种角度来看待我做的事情不是吗。”君黎的话怼得我无以言对,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执念,我算是懂了这句话更深层的含义了。 “你勾结青笠公主抓我来,为何又要灭了整个月隐岛?早说明不就好了。我定会乖乖前来,何必在道门法地大开杀戒。魔界里有好人,但你绝不是!该死的是你们!为何要加害那些无辜的凡人!” 君黎一挥手,那些藤蔓便将我送到了君黎面前。君黎咂了咂嘴,“我不过才毁了你们最不重要的一样东西而已就这么受不了,那后面的戏可怎么看得下去。” 我恨得牙痒痒,是的,他的目的是毁掉凝沫,毁掉天界,毁掉瑶姬所珍爱的一切。“你恨我,不过是恨我杀了花玲珑,恨我毁了你的心血。你们做的事情天理不容,没有我,也会有别人来做的。你想借我的手来让我做毁天灭地的事,你怎知我不会像当初一样选择自我毁灭呢。” “今非昔比,我强大了,自然不会允许你逃脱我的手掌心。”君黎抓住我的手腕,瞅见了凝沫的手镯,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你虽未与凝沫相认,他却处处护你,不过是因为你的长相。他早心生疑虑,却不敢怀疑你,就是怕万一认错了人,辜负了真正的瑶姬。巧了,你不敢与凝沫相认,也就是怕他恨你。既然这样,我不如造一个真正的瑶姬出来,替你们了了心愿,你看如何。” 造一个真正的瑶姬出来……他想干什么。我凶狠地盯着他,“你若是给我种玲珑锁,我会接着自杀,哪怕我入不得轮回,永远消关,我都不会让你得逞。” 君黎笑得张狂,并不言语。藤条突然疯狂地扩张,刺透了石壁,穿越坍塌的废墟把我带到了外头。此刻雷电肆虐,倾盆大雨。我动弹不得,只觉这些藤条正疯狂地吸着我的血液,另一头却又不断往我体内灌输着什么。我的意识非常清楚,可我除了看着他干坏事而无力反抗。 豆大颗雨珠砸在我脸上,我恶狠狠盯着地面那个颀长的黑影,不管他要干什么,为今之计,是万万不得顺从的。 好恨,我为什么这么弱小。 “想变强吗?“……心里生出另一个声音。 这一瞬,我毛骨悚然,这个声音从何而来?这种感觉太熟悉太令人恐惧了。一如几万年前,我被玲珑锁控制那般。这是多么令人窒息的熟悉感。 “哈哈……”另一个声音笑,“不要害怕,我只在你体内住一段时间。你是你,我是我。“ 我疯了一样开始嘶吼,“君黎,你做了什么!“ 大风吹乱他的氅衣,却未能动他一丝一毫,闪电照亮他可怖的骷髅面孔,他并不言语,只是狂笑不止,笑得我心里发毛,万分不安。 “我不会放过你的!” 伴随着我的怒吼,一道闪电不偏不倚正巧劈在我身,凝沫的手镯在张升结界的瞬间碎裂。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噬骨的疼痛便传遇了全身,我的每一块骨骼仿佛在此刻粉碎,又在瞬间整合。藤条化作灰烬,我却漂浮在半空中,意识清晰,感受着雷电一道又一道接连落在身,整整八道…… 难道…… 第九道劈在身上时,我失去了意识。 宛如重生,每一条经脉里的血液仿佛沸腾了一般,这像是我自己的身体,却又有焕然一新的体验。 豆大颗雨砸在脸上,将我迅速浇个清醒。我意识到危险尚在身边,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君黎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狼藉。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对我又做了些什么…… 我周转灵力,惊喜地发现我身体的变化,我……!我飞升了!刚刚受的九道雷击,原来是天雷!难怪那些妖藤瞬间被撕得粉碎,难怪凝沫的手镯也无法保护我。那……我心底那个声音……还在吗…… “安歌——” 听到熟悉的呼唤,回头望,凝沫骑着滨奔我而来,一时间心底万千委屈涌上心头,拼了命地想从眼眶里爬出来。 他终于来了。 我奔过去猛地扎进凝沫杯里,撞得头冒金星,头晕眼花,也不顾自己一身泥泞,我拼命地抱紧了凝沫,“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我等了你好久……你是不是也等了我好久好久了……” 凝沫先是浑身一僵,遂学着儿时烨那祥轻拍我后背,“别怕,师叔在……” 我知道,事情已经瞒不下去了,君黎已经开始动作,我不知道他已经对我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再不告诉凝沫真相,就要误事了。 “凝沫……”我将眼泪尽数擦在他胸前,整理好情绪,“我是瑶姬……\" 凝沫错愕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安歌?” “我是安歌,也是瑶姬……”我圈紧臂弯,激动得声音发颤,“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我误尝了我留在聚心莲灯的心头血,才恢复了记忆,一切我都记起来了。安歌是我的转世,我是安歌,同时也是瑶姬。我不敢告诉你,与你相认,因为我怕你恨我,我怕与你相认之后,你再也不理我了……” “你……是瑶姬的转世?”凝沫捧着我的脸,眉头都拧作了一团。“我一直在找你,为什么我什么都查不到。”凝沫好生端详我一阵,“你眼下气息已变化,你已飞升脱去凡胎了……” “凝沫……我回来了!抱紧我不要松开……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凝沫圈紧了臂膀,小小的我整个贴紧在他的胸膛,感受他有力的脉搏。这一刻我已等了好久好久…… “早该知道的……是我的错,我早就怀疑了,是我不够坚定……是我……” 万千言语如鲠在喉,除了点头,我哽咽得几乎不能发声。意识在一点点抽离,闭上眼之前,心底那个声音如鬼魅般,再度响了起来。 “抱紧点,以后,他不再是你的了。” 再醒来时,我已躺在了月隐岛隐思居的床上。周身无人,安静得可怕。环顾四周,隐思居倒是还完好如初,如梦一场,月隐岛已经…… 惊坐起身,我好生调理了一番自身灵力。飞升之后已进价仙身,不同于凡身,现在灵力充沛,尽数在我掌控之中。凭着几万年前的记忆与感觉,我依稀还留有御水的能力。 门外响起脚步声,炎夏风风火火推门而入。见我已坐起身,忙扑了过来抱紧了我,“安歌!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们了,还有!听说你飞升啦!”见我伸手放出灵火,炎夏高兴得拍手叫好,“还有一个好事,跟你说,瑶姬公主回来了!” “瑶姬?”我不就是瑶姬吗。 “是啊,就是我说的那个天宫公主,凝沫的未婚妻。一直藏在你体内,大家都没找到呢。难怪,你和她那么像……现在舅舅和凝沫都在她那里呢……” 错了,弄错了!我才是瑶姬啊!那不是我!夺门而出,月隐岛到处是残垣断壁,弟子们三三两两处理着满地残缺的尸体,一片惨状。当我来见到那个端坐着的病娇女子,长着我一样的容貌,我几乎快要失去了理智。 “你是谁!” 第101章 “假”瑶姬 女人浅笑,歪头打量我一阵,伸手示意我,“安歌,请坐。” 女人虚弱得很,却实实在在与我如出一辙,不只是长相,气息也是。回忆起君黎的阴谋,以及心底那个莫名出现的声音,细思极恐,只觉后脊骨发凉。 我后退一步,坚定地望着她,“你不是瑶姬,我才是!你是君黎造出来的!” 烨把我拉到一边,朝那女人介绍似的,“你既然都知道,我就不介绍她了。”说着他面对我,“安歌,她是天宫的瑶姬公主。她之前一直存在于你的魂魄之中,现在你飞升了,她也跟着壮大,所以才能从你体内分离出来。” “瑶姬”浅笑,将耳边的碎发撩至耳后,懒懒地托住了下巴,倒真是像极了我以前的作派,“你记忆里有我的记忆残留,过一段时间就好了。现在你会有些错乱,毕竟我刚从你身体里出来。你以为自己是我,也实属正常。\" 不对,不对!我是瑶姬,她不是!君黎用妖藤从我体内抽出血,又给我注入了不明药物。我心底的那个声言就是她,她是君黎的阴谋!好一个则喊捉贼,明明是她复刻了我的记忆,妄想替代我不成!君黎打得好算盘?以为她真能代替我? “烨。凝沫。她是君黎造出来的!”我急红了眼,“她不是我!你们不能相信她!她很危险!” “安歌,乖。”烨伸手抚上我的头,“你冷静一下。” 见我情绪激动。胸口止不住起伏。“瑶姬”悠悠站起身来。脚下一软,差点跌坐回椅子上,凝沫忙起身扶住她。 “小心。”二人四目相对,绵绵情意,看得我百爪挠心。妒火噌蹭地涌上了脑门。 君黎。你干的好事! “你为何十分确定?你脑中残留的记忆,都是我留下的。我知道的你自然都知道。不管是在绝圣之地的事情。还是与凝沫的点滴。鹤鸣宫的点滴。亦或是……”女人回头复看凝沫一眼,“亦或是与阿兮点滴。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现在我没有什么能力证明自己。我刚从你体内分离出来。还是凝沫与烨亲手将我同你剥离开来。我现在还十分虚弱,除了证明我是瑶姬的,只有我的记忆了。” 烨点头,“是的,凝沫把你带回来之后,我就发现你神魂有异样。是我与凝沫合力将你二人分体。” 凝沫扶着那女人坐下,语气里没有半分犹豫,“安歌倒是说说。如果她是妖物或者她是君黎造出来的东西,她如何又经得住天雷洗礼呢。” 我无功无德怎会平白无故飞升?我飞升的日子,烨怎会不知?君黎一定用了什么方法让我提前飞升。他在我体内种下什么东西,当我的魂魄受天雷洗礼后,变得强健,然后他体内的东西便能依附我而存在。看起来天衣无缝,正是因为毫无破绽,才更显诡异,所以一切是君黎的安排无疑。 可是……她如果是妖物,如何又能经得起天雷洗礼呢? “你胡说。”我一起身烨便一把拦住了我,不让我再上前,“明明是君黎,他抓了我、把你送进了我体内。如果你记得瑶姬的每一瞬,那也是复刻了我所有的记忆!我也不是好欺负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硬要占用我的身份,最好能承担起后果!”我回头各瞪烨和凝沫一眼,不想再做申辩,“你们回想一下,曾经君黎是谁?与谁结仇?会为何而来?这个女人,既然是假的,就成不了真。” 炎夏跟在我身侧,这会儿也沉默了,本来飞升这事,是该喜该贺之事。如今遇上了这遭也真是一言难尽。福祸相依啊。曾经是我畏畏缩缩,不敢站出来,如今被君黎钻了空子。我也不怪别人。虽然我不愿意回到瑶姬的身份,但我瑶姬的身份。也不是谁都能冒充的。既然她是君黎造出来的人,是君黎的工具人。总有一天,会露出丑恶的嘴脸。 我黯然伤神之际。炎夏轻轻挽住我的胳膊。“安歌,我信你。我觉得,你就是瑶姬公主。舅舅和凝沫,只是过于思念她,而被那个假冒之人钻了空子。”炎夏虽然素日里疯疯癫癫风风火火。但也是个贴心的小开心果。此时一番话,让我不禁湿了眼眶。我有些失望,曾经最亲密的凝沫和烨竟然都不信我。 炎夏亲昵地拭去我眼底的泪花。“我虽然不了解瑶姬公主,但就凭我信安歌!我相信安歌就是瑶姬公主。” 我忍不住抱紧了炎夏,泣不成声,憋在心底的委屈终于都释放了出来。这几日遇到太多的事情了,每一件都猝不及防。月隐岛之战,长老弟子,死伤无数,未逃出月隐岛的,几乎全军覆没。我的飞升,假“瑶姬”的喧宾夺主,每一件都摸不清头绪。我只知道,我必须坚持下去。毕竟最困难的日子还未到来。作为安歌,或作为瑶姬,我肩上都是有责任的。 嵘衡的事是瞒不住的,不过念在他曾经救过安歌。烨把他还是留在了月隐岛。月隐岛百废待兴。重建月隐岛工程大,费时费力。当初的四大长老只幸存下来一位庄周长老,眼下依旧昏迷不醒。烨给嵘衡下了一重禁制,让他魔气不被他人察觉,从而能留在月隐岛。 “不过舅舅说了。他一醒,必须立马把他送走。”炎夏给嵘衡掖了掖被角,眼神温柔。“有舅舅帮忙,眼看着他日渐好了起来。弄得我又开心又烦恼的。这次,多亏了你与阿兮殿下了。当我们一到月隐岛,他立马就带跟舅舅他们来找你了。回来时没见他,应是不辞而别回西丘了。这次我真是欠他一个大人情。” 我也并未见到阿兮,许是怕尴尬,他也与我刻意保持距离…… 炎夏起身握紧了拳头,“月隐岛之仇,我一定要报。” 凡人脱胎换骨得仙身,是天赐的好机遇,虽超脱凡尘,但也只是个小小地仙,同属天、凡二界。对于修道者而言这是理想的实现是天大的喜事。于天界而言,天界多的是天生的仙身神胎,凡人的飞升是一件比芝麻小事还要微不足道的事。除非此人是飞升上了上仙,否则也很难在天界有大作为。所以大多数凡人修炼上去的仙者,要么去天界境内谋个差事,要么就继续留在人界修炼。 因此,即便我如今已不是凡身,除了灵力充沛,修炼体质变好之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惊喜。 我收起灵力,眼下的体质虽不如曾经,但比凡身好多了。 烨敲门,开门看到他复杂的神情,我也欲言又止。 悔,非常后悔。后悔自己要去尝聚心莲灯的血,后悔找回了记忆,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大家。如今的局面,我既不是安歌,也不再是瑶姬了。 关上门,烨给我一个锦囊,“如果日后你想离开我,想离开凝沫,你再打开它。有的事难以解释,我希望安歌,沉着冷静,以不变应万变。”话很轻,又很重。 我知烨话里有话,接过锦囊,福了福身子,“师尊到底还是最心疼我的人。”烨不管是对曾经的瑶姬,还是现在的安歌,向来都是无微不至的关怀。所以在烨面前,我不用纠结我到底是哪个身份。 听我语气里夹杂几分哽咽,烨也没再多说什么,伸手摸了摸我的小脑袋。“话说回来,你飞升了,好事!该庆祝庆祝。” 我昂了昂下巴,扯出一个笑容,“师尊可以带我去喝酒吗。” 醉酒消愁愁更愁,远望无垠的海,明月当空,海面在星空映照下璀璨无比。烨拿出的是他珍藏的好酒,这酒我是瑶姬时最常喝。我苦笑,瑶姬可是千杯不倒的,如今的我几杯下肚就有了微微醉意。 烨倒是不怎么喝。他只字不提白天假瑶姬的事,倒时不时话里话外问我,想不想跟他回赤炎宫。我索性仰面躺在草地,秋风微凉,吹得我有几分头疼。 烨无奈摇了摇头,“淘气,晚秋时节。凉。” 我伸手抓住他衣袍一角,像小时候欺负他时那般威胁道。“你忘了。我不是凡人了。” 烨俯身看我,“可你依旧是我珍重的弟子。不管有多少与她一模一样的人出现,不管月隐岛存不存在,变成了什么模样?她与我的联系不会消失。” 我叹了口气,“烨,我是瑶姬……\" 烨眼里有光在闪动,“你是谁不重要……” 烨似乎话里有话,我虽不知道他要告诉我什么,但是这种无与伦比的踏实感,此刻给了我莫大的安慰。他想说,他信我。他告诉我,不管我是哪个身份,他都在我身边。 烨尚如此,而凝沫…… \"烨……” 想什么来什么。凝沫的突然到来打断我的伤感,扭头望去,他身侧果然跟着那个我最熟悉又最讨厌的面孔。 “瑶姬”捂嘴偷笑,“哎呀,我们两个打扰人家啦。” 烨轻笑,刚准备站起身来,我猛地一把起身扑上去抱住了他大腿。“……不要走。” 烨哭笑不得,无奈又蹲下来扶我,我顺势爬上了他的背,死死搂着他脖子不肯撒手了。 凝沫有几分意外,枕着烨的肩膀,看他月色下有几分不自然的神情,我竟然有几分暗爽。 “瑶姬”牵过凝沫的手,“果然丫头最亲师尊,小丫头明显是喝多了,烨你先去安顿好她。我和凝沫等你回来。”说话的语气,神情、动作举止,都是我曾经的样子。怪“瑶姬”在我醒来之前抢占先机获取了大家信任,我这个真的倒成了假的。 我把头埋进烨颈窝,眼泪悉数都藏了起来。曾经说要保护我的男人,如今竟然认不出我了。真如梦一场。 凝沫要回天界一趟。猜一猜,应该是不仅要将手上的碎片都带回去,还要调整天宫的兵力部署和应对措施。“瑶姬”以她虚弱为由,留在了月隐岛。烨现在主持重建月隐岛,炎夏守着嵘衡,碎片收复一事暂且落在了带来的天兵身上。 我不知“瑶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最近我不提真假瑶姬一事,她也厚着脸皮,大肆霸占着一切,甚至还和月隐岛大家打成一片。只要我找到证据,证明她是君黎的眼线,是君黎的工具,我们谁真谁假自然真相大白。 烨最近认真带着我修炼,短短几日,我感觉自己的功力长进极快,不仅法术长进,轻功也得心应手起来。仿佛自已修炼了十来年,如今获得仙身才开始了真正的修炼似的。而小小地仙,不过是成为仙子的起步阶段而已。 烨摸摸我的头,“安歌进步很快的越来越棒了。” 从那日得知我是瑶姬后,以及前些日子我与假瑶姬身份之争,经过了这两件事,烨对现在的我,也有几分距离感。我低下头,看看手里的灵火勾了勾唇角,“我既然表现好,师尊可以奖励我吗。” 烨笑,“什么奖励,说来听听。” 我收起灵火,缓缓抬起头,“我想要至阳之心。” 至阳之心是赤炎宫宝贝至阳琥珀经过淬炼后之成的法器,有绝佳的驱邪避祟之效,能迅速吸取天地灵气为之所用,可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自身灵力不受反噬。 烨先是愣了愣,稍加思索。 我必须得为大家做打算,假瑶姬一天不除,我心里就发怵。我问烨要至阳之心,一是为了保护自已,二是为了与假瑶姬斗争。如果哪天打起来了,我借助至阳之心,至少可以比平日强数倍。 假瑶姬等于危险,如果大家不愿相信我,我只能走险棋杀了那个假瑶姬,哪怕被人记恨。当然,这不是良策。 烨先是未作声,思虑良久给我提了要求,“至阳之心是至阳之物,你现在的身休驾驭不了它,它需要用精纯的灵火催动方能得效,越精纯的灵火颜色越鲜艳通透,你需要将你的灵火再提升一个等级。我才能把它给你。” 我身出小指头。“拉勾!我三日之内一定突破。” 烨无奈配合与我拉勾保证,“你个臭丫头,连我都不信。” 第102章 深陷梦魇 接下来几日我闭门苦练。想变强的想法从未如此强烈。因为我意识到,我得保护我在意的人们。 将灵力汇聚在掌心,我试着改良自己运用灵力的方式。同时不断在掌心凝聚更多灵力,提高灵火的精纯程度。 眼看灵火的颜色逐渐变得更加通透,突然门被推开。我受惊,注意力分散,灵火的颜色瞬间又浊了几分。我恼火,一回头,见哭得稀里哗啦的炎夏站在门口,可怜得很。 她嗓子都嘶哑了,“安歌……嵘衡,他,他快不行了。”我匆匆随炎夏赶去,路上炎夏跟我讲述事情的经过。嵘衡本就是神魂受创才一直昏迷不醒,本经过烨、凝沫、阿兮几人的帮助,最近情况看着日渐变好,随时都可能醒过来。突然今晚不知何时开始,嵘衡周身灵力又开始消散流失——这是神魂消散的前兆。 “舅舅也没有办法……找不出原因。”炎夏抓起袖子擦了擦眼泪,“最近大家都忙着重建月隐岛一事,嵘衡的藏身也一直很隐蔽,在我房中的暗室,不会有别人知道。\" 我觉得不对,“嵘衡的藏身之处只有你,我,烨,凝沫知道。连阿兮都不知。但你房中的暗室,知道的就不只我们几个。一定是那个人。”假瑶姬复刻的是我飞升前的所有记忆,也就包括炎夏将嵘衡救回月隐岛,阿兮出手相助……也包括她房中的暗室。虽然假瑶姬不曾知道嵘衡的藏身之处,但她若有心可以找,炎夏房中的暗室她若去查看,自然就能发现嵘衡。她是君黎的人,君黎与追杀嵘衡的几位魔君有一定程度的交易关系。指不定……我不敢再想。 烨正在全力抢救嵘衡,不断给他传输灵力,而嵘衡根本没有反应, 一边输入一边流失。 炎夏似乎也猜到了我所指何人,拳头顿时握得咯咯响,“我要杀了她!” 不,不完全对,她眼下为何要动嵘衡,她如今还没有完全取得大家的信任,炎夏站在我这边,烨的立场尚不明确,真正信她的也只有凝沫而已。她现在做伤害嵘衡的事,无异于暴露自己。可她的最终目的不是杀嵘衡啊。 炎夏怒不可遏地找到假瑶姬,强忍着怒火,“你为何要害嵘衡,你对他做了什么?\" “瑶姬”倒是坦荡,茶杯轻轻一撂,秀眉微蹙,“小炎夏,又怎么了?\" 炎夏冲到她面前,一把钳制住了她的手腕,“你为什么要害他,你是假的瑶姬公主!你是他们的人,你也要杀他!\" “瑶姬”毕竟还虚弱得很,虽然最近状态好多了,但此刻在炎夏面前,她虚弱得像个纸人,炎夏一巴掌似能把她扇飞了去。平日我会觉得炎夏恃强凌弱,今日觉得甚是痛快。我亦早就想教训她了。 “瑶姬”无法抗衡,流露出不悦的神色,“炎夏,你从小就是这样毛毛躁躁,以前你是打不过我,怎么,现在,你是要趁我虚弱打我?\" 我忙上前阻拦炎夏,她是真的敢打。今日事情没查清楚,假瑶姬不能挨打,凝沫还不得心疼死,到时倒变成我们欺负她了。“炎夏,事情还没弄清楚。别冲动。\" 炎夏眼底红得可怕,胸脯气得起伏不断,“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诡计,能悄无声息害他。如果今日嵘衡死了,我管你是什么旮旯里的妖魔鬼怪,你就得死在我手里。\" “瑶姬”从她手里抽回捏得发紫的手臂,极力平和恼怒的神色,“嵘衡的事情我倒是还有印象,他看起来是神魂创伤,找不出原因的话,是不是他困在梦魇之中,不愿回来了。\"炎夏倒吸一口凉气,眼底叫嚣的怒火顿时全被惊愕覆灭。 我倒是差点忘了,神魂受到创伤之后,极易困在意识自发形成的梦魇之中。那是意识自我构建一个虚幻的世界,其中全是自己所希望所渴求的光景,易沉迷其中。如果意识不愿回归现实,选择放弃了自己,那么神魂就开始解体消散…… 虽然“瑶姬”不可信,但她所言属实。炎夏喑叫不好,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飞奔着赶过去救嵘衡。 “你最好没耍什么花招。”我暗中握紧了拳头。 假瑶姬挑了挑眉,笑得阴冷而又奸诈,此刻不过我与她在场,她自然不会伪装。 “这是你的阴谋?”我一头雾水。猜不出所以然,看她表情又觉得她做了什么。“别以为你抢占了我的身份就能掀起风浪。”她现在很弱,弱到我伸手就能掐死她,但我知道我没有证据绝不能动她。 “我们俩毋须这么客气。你想对我做什么尽管冲我来就是了。”假瑶姬慢条斯理起身,“对了,”假瑶姬伸手掏出脖颈上戴的海螺项链。“记得这个。” 那是凝沫曾经送我的海螺项链。 我牙咬得咯咯作响。“鸠占鹊巢还要炫耀不成?\" “他对我可真是好,凝沫说了,等他从天宫回来,就立马着手准备我们的成婚典礼。他说他等不及了,再也不想让我从他手里溜走了。此情此意真令人沉迷呢。” 袖中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我克制住自己冲动的想法,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假瑶姬是故意在刺激我。我叹了口气,“假的就是假的,君黎妄想造一个假瑶姬来代替我,凝沫对我情深义重,我信他决不会被你蒙蔽双眼。眼下他分不清我们谁真谁假,不代表他永远没有办法。” “瑶姬”偏了偏头,“那……祝你好运。\" 我神情恍惚地从假瑶姬房中出来,有几分恍若隔世之感。曾经我害怕凝沫恨我,质问我,于是一直不敢说出真相。如今假瑶姬倒替我试验了,凝沫对我远比我对他用情要真,更深。现在瑶姬身份真假尚有疑云,凝沫虽然信了假瑶姬的话,但我很肯定,凝沫一定会认出谁是真的瑶姬。 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匆匆赶回炎夏住处,此刻炎夏跪在烨面前,一脸倔强,想都不用想,她又跟烨犟上了。 烨觉得头疼,“这事没法商量,我不能让你深陷险境,你若有什么事,我没法跟你娘亲交代。” 炎夏红着眼委屈巴巴地望着烨,身侧嵘衡身上的灵力还在继续溃散……我自然知道炎夏心里在想什么。 她要救嵘衡,那就要唤醒他的意识。嵘衡此刻困在梦魇之中,两耳不闻,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要唤醒他的意识就只能进入梦魇与他对话。那就需要炎夏将自身神魂与他的神魂相连,也要进入梦魇。梦魇何其凶险,心智不够坚定,连她也要交付进去。 梦魇,在形成之初只是一种幻觉。仙灵神魂受创后,需要修复神魂,在这期间,为了减少修复消耗的神智,意识会自发进入一个幻觉。这里毕竟是意识构建出来的虚幻世界,如果自身杂念与执念过多,幻觉内的情况就会更复杂,牵绊住意识,难以回到现实,于是就形成了梦魇。梦魇之中,或一切美好无欲无求,或紧抓执念不放,便忘记了自已现实身处何处,忘了自已原本是谁。于是梦中成了现实,现实中的自己开始消亡。 如果炎夏进入了嵘衡的梦魇,嵘衡不一定认识她,那个世界的全部都受嵘衡驱使掌控,如果嵘衡排斥她或者动了凶念,炎夏极可能会死在他的梦魇之中。虽然凶险,可也是救他的唯一办法。 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为何要这样三番五次舍身救他。炎夏也是个性情中人,不爱就不爱,一旦在乎愿意付出所有。炎夏先前红着眼在我跟前哭诉求看救嵘衡的模样着实令人心疼,如果嵘衡死了,这会成为她心中永远的伤痛。 我走到烨跟前也同炎夏一样跪下,“师尊,神魂相连需要你的灵力,现在只有你能帮炎夏。失去挚爱是极其痛苦的事,炎夏知道危险,但不救,她会更痛苦。安歌也要求师尊帮帮炎夏。” 炎夏哽咽着拉扯烨的衣角,“舅舅……炎夏真的很喜欢他,他虽是魔界之人,但他不是坏人,曾经我追杀他,我们一起遇到了一只穷凶恶极的妖兽,他还出手救我。不只是对我,他对安歌也很好,如果他真的该死,死得其所。我和安歌也不会这样地求你。” 烨恨铁不成钢地觑我一眼,“你也跟着凑热闹……… 我正色道,“他不能死。他是魔界帝族之子却被魔界人追杀。如果可以救回,便能知道为何魔界要杀他,内部定出了乱子,知道真相后兴许能为天魔之战争取一些赢的机会。”我知道跟烨谈事情。不能光感情用事。他是个理性的神仙。“而且,我现在也不是凡人了。神魂离体也是可以的,知道你担心炎夏有何闪失。我也愿意替她去救,嵘衡还比较亲近我。” “安歌……”炎夏哭卿卿地转头看我。一脸感激。 烨头更疼了。眉头紧蹙。看着眼前虚弱的嵘衡依旧在焦灼地纠结着。 “师尊,上次你为救我而闯魔界神魂受创,是一块溶石让你迅速恢复。这块溶石,便是这位魔界小殿下赠予的我。因此,我现在才要跪在这里求您出手。因为他于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所以我今日也不能见死不救。”我知道烨的性子。他最不能容忍自己亏欠别人。 烨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炎夏啊。如果他不想见你,你找不到他,也许你也会因此困在其中无法回来。而安歌她神魂力量太小。又太容易被吞噬了。我担心的是这个。并非我铁石心肠。” 炎夏略显激动,她异常坚定。“我一定可以救他回来!” 烨在指尖凝聚灵力。“你记住。炎夏,你救她可以,梦魇之中所见所闻皆是虚幻,你一定要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否则陷入其中,凶险万分。” 炎夏激动地站起身来。“舅舅,不用担心,炎夏如今也是大人了。 炎夏神魂成功与嵘衡相连,二人皆陷入昏迷,一时房内喧嚣不再。 烨再度叹气,“侄女大了,心总归是别人的。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做舅舅的,怎么能不揪心啊。”烨也算是从小看看炎夏大的。 我替炎夏掖了掖被角,若有所思,“若心爱之人也不救,她心里定会受此谴责。郁郁寡欢。你没有做错……倒还是老样子。有什么事。错总爱往自己身上揽。活的洒脱些,这样下去,很累的。” 烨怔了怔。“安歌……” 我回过神来,我现在有什么资格跟烨这样讲话呢。回头看烨。他微抿着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我觉得挺尴尬的。现在烨可能也不知道该把我看作是安歌,还是瑶姬了。瑶姬的身份之争,让安歌的身份也受到了伤害。回首看,步步错。悔,非常后悔开始的不勇敢。要么就彻底舍弃安歌的身份变回瑶姬,要么就成为安歌一道走到黑。 “你要相信我们。真瑶姬也好假瑶姬也罢,只要她活着。我们就会把她找回来。” “你们包括凝沫……” “安歌,有时候眼前所见未必属实。所闻也未必全真。”我回头看炎夏恬静的睡颜,眼前霎蒙蒙的一片,一眨眼睛,泪珠就嗒嗒往下掉了。其实我不求什么,不过是希望大家都好。只要你们都在,瑶姬还是安歌,都不重要。 守了半日,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弟子放出信号,又有魔界之人来犯! “不会又是青笠。”烨脸色不好看。怒火隐隐燃起。若是青笠来了。那真的新仇旧恨要一起算了。 “魔界之人荼毒月隐岛至此,谁都无法坐视不理。师尊大胆前去,眼下月隐岛安危更重要。炎夏和嵘衡身处梦魇。我们也无法施以援手,这里,且由我照看着。” 烨急匆匆前去处理,便只剩我守着炎夏嵘衡,二者还不见醒来。嵘衡眼看着生机衰败。快要不行了。我也焦灼。却无计可施。 炎夏时不时冒着虚汗,脸色时而铁青时而发白,也不知是看到了如何的景象。她向来是赤炎宫的掌上明珠,向来被百依百顺。如今却为了一个男人置自己于险境,果然在爱情面前女人都是冲动的。 伸手还未替她擦去额角的冷汗,突然炎夏脸色一变。喷出一大口鲜血来。我脸色骤变,明知她听不见却忍不住奔上前唤她。“炎夏……炎夏,你如何了……… 炎夏脸色霎时惨白,“嵘衡!……你不要这样……\"梦魇之中,不知发生了什么,炎夏凄厉地哭着,拳头捏得铁紧,我束手无策,却只能紧握她的手。 不知又过了多久,嵘衡本来即将遗失殆尽的灵力突然有了转机。死气沉沉的他,突然有了生机!他此刻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湫着被角,也是冷汗不断。也好,比死气沉沉地躺着什么反应都没有好,现在有了一丝生机,说明炎夏触动他了! 只要他愿意回到现实,梦魇便能不攻自破。我只能在心里喑喑祈祷,炎夏、嵘衡、你们可千万都要回来。 番外--热忱之夏1 炎夏生在夏天,是苗烟仙子最喜欢的夏天,她希望女儿也像夏天一样生机勃勃,活力热忱,便取名“炎夏”。 炎夏打小就是个活跃跳脱的性子,又是山神和火神的孙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少时娇纵顽劣,有山神火神宠溺,父母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烨天生神胎,亦是新一辈里的骄子,唯独烨敢说教炎夏的不是。于是苗烟仙子常招呼烨来替她管教这个熊孩子,一来二去,炎夏谁都不怕,就怕舅舅念叨她。 炎夏从小就最喜欢粘着外公,熏陶得她也喜欢舞刀弄枪,常缠着火神带她去军部涨见识。 自她懂事起,她就把火神军部能摸的武器都摸了个遍,最后选了个最称手的神器玩——风棘。 一鞭锁魂灵,二鞭抽仙骨,三鞭散神魂。神鞭风棘曾是先战神部下得力女将玉蝎的武器。当年玉蝎将军骁勇善战,天魔大战手执神鞭冲锋陷阵,英姿飒爽犹酣战,惊艳绝伦。但后来玉蝎将军在天魔大战受伤,手里的风棘是她仙骨所化也跟着受损,她便来到赤炎宫请求修复。只是不等神鞭修复好,玉蝎将军就殒身了。出于敬重,遵照她的遗嘱,火神取出她的脊骨来亲手炼化,用于修复神鞭。风棘已是新的模样,但器主却已香消玉殒。 冥冥之中,炎夏竟从一众仙宝神器中选中这支神鞭,神鞭有灵识,在她的肆意把玩下,并无反抗之意,这是认主的表现。 神器的威力能随着主人的修为增长,与主人相辅相成。她一个小女娃娃能得到风棘的青睐……火神很是欣慰,更是寄托希望在炎夏身上,希望将她培养成下一个玉蝎。 炎夏从小就喜欢泡在军部跟人打打杀杀,脾气也跟着肆意张扬,口无遮拦,目无章法。身为娘亲的苗烟头疼死了,不论拿谁来教育她,炎夏都是不服的。夸这家的仙子端庄雅秀,仪态大方,炎夏就反驳那人矫揉造作,最是做作。夸那家的姑娘温柔体贴,炎夏就鄙夷那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是短命的相……既然炎夏自恃出身优越,又有些天赋,集美貌与能力一身,苗烟就故意拿高她一头的女仙来气她。 “……天宫之主天帝的小女儿瑶姬,天生神胎,自小天赋超群,千年之内飞升上仙,你舅舅都自愧不如。而且生得娇媚可爱,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晔兮如华,温乎如莹。那才是美貌与天赋并存,那才叫一个招人喜欢。你总这么副傲娇蛮横的样子,不过是被娇纵坏了,是见识短浅,还自以为是不可一世。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天被打脸了,可别怪娘亲没给你泼过冷水。” 炎夏鲜少出过西丘和赤炎宫,二境之内,谁都要敬她几分,谁跟她打都要让着她,恭维着。冷不防被娘亲拿别境的公主来打压,炎夏心里是不服气的。 瑶姬是……她记住了。 于是果不其然应了苗烟的话,炎夏当年就被瑶姬教训了。(详情见55--小炎夏) 见凝沫匆匆把炎夏送回来,苗烟还纳闷着,这个向来张狂的女儿,这次灰头土脸的略显狼狈,双眸透着惊恐的的神色,眼瞧着是出了什么事。要知道,依仗着山神和火神的势,她长到这两千多岁来,除了火军军部里的人,哪怕是路边的小精灵,没有谁敢真打她。凝沫从小也是顽劣得很,就算凝沫敢欺负她,炎夏是那种豁的出去的,凝沫也不能真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凝沫面露难色,“瑶姬作势要跟她动真格,把孩子吓着了,所幸她把握着分寸,没伤着她。就是让她受了惊吓。” 苗烟仙子暗爽,“瑶姬干得好,这熊孩子就是欠教训!” 炎夏素来仗着手里有上古神器加持,即使不用怎么努力,即使根基不稳,不用灵力,也能轻松挑战比自己强个三四倍的对手。一来二去,果真有些飘了。这次遇上瑶姬,先是被千里冰封封印得动弹不得,自己直接无法出招。再是看瑶姬漫不经心手一挥,就将方圆数里的冰封击个粉碎。最让她受打击的,还是瑶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随意一个眼神就将她控得死死的。 不论是身法技巧,还是灵力,炎夏自愧不如。她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自己与别人之间的差距,况且,瑶姬还算不上多强的高手……炎夏似被冷水浇了个清醒,自此,谦逊低调了许多…… 瑶姬几千岁就飞升了上仙,碍于天资出身,炎夏只是一介仙胎,修炼速度稳扎稳打,也是熬到了快四万岁才等来了飞升的机缘。 毕竟是小侄女下界历劫,这一年烨特地将炎夏收入了月隐岛,在凡间,她名叫蝴蝶,因为封了仙身,转世为人,她性格与炎夏迥异,敏感多疑,满腹心机。直到被妖兽杀死,仙身解封,炎夏才历经死劫,飞升了上仙。对于仙胎来说,她几乎已经走到了顶。如果能有所作为,亦可加封做神君神将的。她的志向自小就没变过,要做一名像玉蝎那样的女将军! 回首望,炎夏才发觉自己一路走得极为顺畅,优越的家世出身,自小要风得风要雨有雨,若未经历身为蝴蝶这一世,可谓不知世间冷暖。 作为蝴蝶时,有幸认识一个热心的朋友,如今解封了仙身,炎夏才反应过来,那人跟当年的瑶姬公主长得多像。本就喜欢安歌这孩子,因为这一层原因,更加喜欢得紧。 炎夏跟着烨一起收复神魂碎片,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到处找安歌,跟安歌一起玩,跟安歌一起吐槽…… 在凡界的生活多数还是快乐恣意的,本来没心没肺的日子逍遥快活,但突然炎夏就被牵绊住了。 不过是萍水相逢,与魔界那小殿下打了一架,少年风度翩翩,身手也了得,炎夏占不到便宜。于是,炎夏整天睁眼闭眼就是那张帅脸了。虽不好意思说,但她在心底承认,那男魔头,还真有几分姿色,身手也还不错。炎夏摇了摇头,但是呢,他竟敢肖想安歌!她肯定要打他啊! 可就算长得好看,她也不同意他喜欢安歌。安歌是她的宝!除了她那个不解风情的舅舅,谁都配不上安歌! 就像……当年,她就觉得,瑶姬这样高雅圣洁的仙子,只有她心里万分敬重的舅舅才配得上……凝沫也配不上…… 那魔头名唤嵘衡,看着是魔界帝族小殿下,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看着也人模狗样的,竟还干出强抢安歌的事来。本来炎夏被那张帅脸迷得有几分荡漾,立马义愤填膺,拳头捏得咯吱响,恨不得撕碎了他去。 等大伙儿齐心,好一番偷梁换柱,让炎夏化成“安歌”,把真安歌救走。本来炎夏再来一个金蝉脱壳,她也能完美脱身。谁知道嵘衡身边那个青笠公主,竟背地里施些下三滥的手段,给他们下了欲毒。少男少女一时意乱情迷,神魂颠倒。炎夏向来为所欲为惯了,看着眼前俏丽小生红着个脸抱着自己,眼睛还湿漉漉的,真是情难自禁…… 等二人毒效褪去,面面相觑,坦诚相见,可谓一片狼藉。 “你……”二人大眼瞪小眼,嵘衡更是傻了眼了。眼前的人,不应该是安歌吗…… 炎夏羞红了脸,她也不记得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荒唐事了。虽然她垂涎这小孩的美色,但到底她大些年岁,怎么荒唐到还跟这小魔头…… 嵘衡红了眼,一把锁住炎夏纤细的玉颈,见她白嫩的肌肤上满是昨夜欲火焚身的痕迹,嵘衡羞耻,更是气愤!羞青笠竟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气自己竟然又被安歌算计了! 女魔头欺负人欺负惯了,这下真遇上小魔头了…… “你……”炎夏喘不上气来…… “等我杀了你,你去找安歌复仇……” 这个王八蛋,干了禽兽不如的事,还要杀人灭口?!炎夏不得已唤出风棘来与他大战,但是在青笠的压迫下,炎夏败下阵来,被打昏死了过去。 嵘衡举起手中的刀,欲除去这个女仙,似乎这样才能抹去昨日他不耻的行径。 青笠却拦了下来,“据我调查,这个女仙是烨上神的亲侄女,眼下你若杀了她,那边得知了,我恐怕保不住你。” 嵘衡猩红的眸子转而锁定了青笠,“谁准你用这种手段的!我不是说不用吗!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青笠挑了挑眉,“我好心帮你,你竟然同我说这些?你不应该恨安歌?恨她为何要捉弄你吗?是她害了你,害了这女仙!” “你少给我颠倒黑白,不论是对她还是对别的女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不应该是你用的。”嵘衡义正言辞。“你亦是个女子!” 好心当成驴肝肺,青笠莫名也来了火气,“有的话,我看你是帝族小殿下,不好直说怕损了你的面子。作为朋友,我若是你,看上谁了,势必弄到手,我若看上安歌她早就是我囊中之物了。知你喜欢她爱惜她,无可厚非,她心不在你身上,靠爱惜是得不到的,你不使点手段栓都栓不住她。我可一直在帮你,仁至义尽,是你自己优柔寡断又窝囊,这么多次机会不把握!下次你不求我,我才不会上赶着帮你呢!” 青笠气呼呼地走了,嵘衡心里乱极了,看着脚边昏迷不醒的炎夏,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嵘衡也知道自己窝囊,在魔界,他就是个窝囊殿下,大哥二哥明里暗里欺负他和母妃。在人界,也是个大窝囊。明明跟安歌和和乐乐的多好,他硬是要她跟着自己做什么。最窝囊的不过是,希望她幸福快乐,又忍不住想把她拴在身边,却又无法真正狠下心来……就如青笠所言,直接掳回魔界,荡涤灵魂,安歌的世界里就只有他了,多简单的事。被他这一来二去,搅得如此复杂…… 炎夏醒来时,已经被烨救回月隐岛了。 也不知道是梦还怎么的,迷迷糊糊中,她依稀听嵘衡在念叨,一会儿吵架,一会儿念叨安歌有多负心践踏他一片真心,末了又碎碎念念,什么安歌要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看这个小殿下还真是喜欢安歌得紧…… 炎夏心里莫名有些失落,是啊,安歌这样恬静美好的姑娘多招人喜欢……她这样的,有人会喜欢吗…… 炎夏向来拿的起放得下,这种不愉快的事——还是大乌龙——而且还是自己越矩在先,炎夏更是无话可说。 本来快把这个小魔头忘记了,但好巧不巧,就让她撞见了魔界之人对他行凶。 本来她就爱行侠仗义,路见不平一声吼,眼下嵘衡被他们打得要死不活,气都不见喘了。看本来鲜活的少年此刻如折翼的幼鸟奄奄一息,炎夏忍不住出手,放出浓烟趁乱带走了嵘衡。一路躲藏,终于把他带回了月隐岛。 更是为了藏他,在青笠带人搜查围攻月隐岛时,没有把他交出去。最后落得下场就是,炎夏用数百弟子的命,保住了嵘衡。 无人谴责她,但她却因此伤神。因为她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背负上这么沉重的责任。 月隐岛是她舅舅的心血,是安歌的家。于她而言,嵘衡是谁? 炎夏心里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小魔头,但总是会问自己,值得吗。因为她觉得,比情爱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 比如当年瑶姬,为了消灭花玲珑,毅然跳诛仙台。她当时,不也跟凝沫浓情蜜意吗。 再比如烨,他喜欢瑶姬,喜欢安歌,但有的事情不能逾矩就是不能做。 炎夏知道。 她是自由不羁惯了,但不代表她真的没心没肺。那些人命,责任要算在她身上。她亦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她为了嵘衡,送这些人去死……她是一厢情愿心甘情愿护他,但她同时亦备受内心的谴责…… 瑶姬说,“炎夏,你有心事……” 见炎夏苦笑,安歌顿时便懂了。 “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无完人。”瑶姬轻抚炎夏的头,“即使没有嵘衡,她们亦会以别的理由杀进来。” 炎夏撇了撇嘴,“安歌,我都没说是在想什么呢。” 瑶姬浅笑,眼中有几分慈爱,“你纯洁得跟张白纸似的,写了什么,一看便知。” 炎夏想了想,“你……你这是在骂我还是在表扬我……” 瑶姬笑,“有的事,决定做就要把它做好才行。犹犹豫豫,只会什么都做不好。不要纠结背负了什么,只要做的是对的,就不怕踩空。” “安歌……不,是瑶姬……瑶姬,你说,我真的做的是对的吗……” 瑶姬坚定地攀上炎夏的肩,“也许,答案现在无法求解,往后回头再看,你才能知自己的使命。答案自会相见。” 炎夏心里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就是要救嵘衡。 他不能死…… 她不想让他死……她希望他活着,再跟她比试…… 于是,炎夏再次决定跟随自己的心声,再救嵘衡。 烨没有办法,权衡利弊,嵘衡不能死,更是不能死在月隐岛。他也只能依炎夏,送她入嵘衡神识之中,助他走出梦魇。 番外--热忱之夏2 这方意识空间,是这么美好。 炎夏入了嵘衡的梦魇,看到的景象却不是想象中的阴暗逼仄。出乎意料的,阳光明媚,和煦美好…… 可见,他内心明媚温暖,是个善良的人。 炎夏的脚下似踏在真实的草地,放眼望去,前方是开阔的草原,头顶是触手可及的苍穹,前方少年策马奔腾,骏马飞驰,欢声笑语。炎夏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急切地加入这温馨的一幕中去。 嵘衡侧目,引起了笑谈中青笠的注意。 青笠歪了歪头,“你来了?” 恣意的时光因炎夏的出现戛然而止。嵘衡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进的来的?” 炎夏尚未搞清楚状况,就见暗处闪出一群黑影,将她围住了。 炎夏知这一切皆受嵘衡意识驱使,也没想着反抗,暂且顺应着嵘衡的意思,乖乖束手就擒。 “……我是来找你的……” 嵘衡脸上红了又红,青笠展开笑颜,“呦,嵘衡,你脸红什么?莫非这个仙子,你们私下有交情?” 嵘衡转瞬又恼了,“天界之人!把她抓走!” 转瞬,梦魇之中画面打散重组,眨眼间炎夏已从草原来到了牢狱,黑暗中只有走廊尽头的拐角处有一盏孤灯,炎夏欲捏诀点个火借点光,这才发现,梦魇之中根本用不了灵力。 召唤风棘也没有反应。 遭了。炎夏心里顿时有些没底。 拐角处传来脚步声,是嵘衡来了。他并非独身前来,身后跟着的女子,隐约有些眼熟。待火光照亮她的面容,炎夏才看清那竟是安歌! 炎夏瞥了嵘衡一眼,他也正盯着自己,上下打量,像是想从她身上看穿什么似的。 炎夏侧过身去,好好理了理思绪。 嵘衡既已沉溺在梦魇中不愿回去,就说明,嵘衡认定梦魇之中的一切才是真实,既然留在梦魇之中,说明这里感到安心稳定,有一种可能,现实中有什么事是他不想面对的,否则他都被魔界之人追杀濒死了,还不想着活下来去报仇?选择留在梦魇,也许,梦魇之中某些事情一定与现实是相反的。她眼下没有灵力,要唤醒嵘衡全身而退,就不能轻举妄动,看来务必得弄清楚,他是为何不愿回到现实。 眼下看他还将安歌安排在了身边,总不会是安歌的缘故……这个男子看着顶天立地的,怎么是个为儿女情长牵绊的情种? 他们在狱前站定,炎夏缓缓转身,决定从安歌开始下手。于是紧盯着安歌。嵘衡却蓦地上前挡住她带着攻击性的视线。 嵘衡关于安歌的记忆,应该停留在……她们那次…… “安歌……并不只有安歌这一个身份,”炎夏的视线落定在嵘衡脸上,“因此她不会属于你,你知道吗。” 安歌是瑶姬,瑶姬曾经能够带着花玲珑的残魂去死,就说明她怎么可能会跟魔界之人同流合污。 安歌的眼神却平静如水,没有一丝涟漪。炎夏知道梦魇之中的事物与现实会有很大区别,却一下也无法接受安歌如此模样。 “她从此只属于我。” “她为何这么木讷,你把她怎么了?” “我她已洗去了过去的所有记忆,我是他唯一的主人,她眼下只忠心于我。”嵘衡话锋一转,“你若是来带她回去的,大可不必了。她只忠心于我,她跟着我好好的,我和她不会参与三界纷争,我很爱惜她,你们就当她这个弟子死了。” “你太自私了!”虽然知道这里都是假的,炎夏依旧为此感到义愤填膺。“我不信这是安歌自愿的。你逼迫她,就不怕有一日她恨你吗。” “我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失去她一次了,所以这次哪怕是逼迫,我也不能让她离开我。我不想伤害安歌的朋友,今日,你若愿意,我就放你平安离开魔界,你若接受不了,就永远留在这永不见天日的这地牢。” “梦里……”炎夏似乎找到了梦魇与现实联系的点,“梦里我为救安歌与安歌偷梁换柱,梦里青笠用欲毒害你我意乱情迷……” “你……你怎么知道……”嵘衡有几分尴尬。 炎夏无情冷笑,“因为那可不是梦。” 炎夏的笑容在暗夜中显得鬼魅妖冶,嵘衡心口不知为何莫名一痛,紧接着是铺天盖地的绝望袭来。他脚下一软,被身侧的安歌扶住了。 “殿下……小心……”安歌温言软语迅速驱散了心中的阴暗。嵘衡紧抓着安歌的小手,竟微微有些发颤……刚刚这个炎夏一开口,差点让他想起来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也许你不愿意接受,但是为了你,我必须要说!你可知,你现在所见并非真实!所有皆为虚幻!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噩梦很长,你所不能接受的那个噩梦的结局你还记得吗。我要告诉你,那个噩梦才是现实。嵘衡你沉迷在眼下的虚幻之中,是会死人的!我并非来救安歌,我来的人,是你!……” 嵘衡怔了怔,稳住了身形后,不以为然,“你闯我魔界,还满口胡言乱语。看来你是不想离开这里了,安歌,我们走……” 炎夏气的不轻,“喂……嵘衡!嵘衡!你二哥要杀你!你还记得吗!……嵘衡,那个噩梦,你可千万要想起来!” 嵘衡听炎夏说他的噩梦不是梦,弄得他心里乱乱的。握紧了掌心的小手,小手的主人是乖顺温和的安歌,安歌的笑颜让他迅速安定下来。 “我们去看看母妃……她说今日要我们去请安的。” “殿下……” “叫我嵘衡就好了……”嵘衡紧了紧手上的力道,再次叮嘱道,“你跟她们不一样,你不用叫我殿下。” 安歌脸上依旧云淡风轻,笑着允了。 沿路鸟语花香,嵘衡却心事重重。炎夏的出现让他平静的生活泛起了波澜。 回想,那时他排除万难,将安歌带回魔界,安歌誓死不从,在他的改造下,安歌变乖了,乐意跟他亲近了,但是嵘衡却发现,安歌不再是曾经那个小太阳了。当年喜欢她身上的生命力,眼下她的温顺和亲昵明明是他渴求的,他却感觉自己亲手扼杀了那个可爱的安歌。 知道天界的那些人会来救安歌,但不成想是炎夏来了。可他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她。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某夜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没将安歌带回魔界,梦见安歌戏弄他,设计他,梦见他与化成安歌模样的炎夏欢好……还有好多好多记不清了……而现实中他跟炎夏不过只有曾经简单的几次照面,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身手如何而已。所以初见炎夏,他心情复杂,梦中那时的窘迫和难堪,似乎在嘲笑他愚蠢和窝囊…… 耳边莫名响起炎夏的话,“……那可不是梦……你是否还记得……那个噩梦的结局……你可千万要想起来……”可是他想不起来,似乎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在阻止他去回忆。每每触及,他都感觉自己痛苦得快要窒息。 想到这里,嵘衡又开始头疼心悸了。直到安歌抱住了自己,嵘衡才把他的思绪拉回。 他忘记了什么?她又是怎么知道那个噩梦的?他好像有必要再次去找一趟她。 母妃这里永远娴静美好。阳光洋洋洒洒铺满华美的宫殿,嵘衡喝着她亲手泡的花茶,品着她做的点心,身侧安歌与母妃愉快地交谈着,这一幕是他梦寐以求的,嵘衡心里无比温暖。 母妃一手拉着安歌,一手朝嵘衡伸来,“母妃也没有什么念想,就希望你一直开开心心地活着。如果你实在喜欢安歌的紧,母妃可做主为你二人缔结姻缘。” 安歌笑得温柔,她是愿意的,与母妃一同看向嵘衡。 嵘衡心里暖流淌过,伸手搭上了母妃的手。母妃将二人的手叠在一起,笑得慈爱温暖。但心里越是温暖,嵘衡心中的落空感越是强烈。明明岁月静好,他却总觉得一切美好得不真实,他为何总感觉不安,似乎这些美好,有朝一日会被人打破。越是感觉岁月静好,他心里隐隐有股恨意作祟,不知是从何而来。 嵘衡不得已,再次来找炎夏。 “噩梦是我回到魔界之后所做,你为何会知道噩梦的内容。” “嵘衡,我真不知该如何说你,如果牵绊住你的,是那些儿女情长的话,那我真后悔救你。” “你救我?”嵘衡摸不着头脑…… 突然外面来了很多人,是二殿下和手下。 “三弟,听闻你抓了个天界女仙,不通知父王,却将她暗藏,你意欲何为?”二殿下悠悠踱步,好整以暇打量着炎夏。 “二哥消息真是快,但这女仙只是误入魔界,她又是安歌的朋友,可不要伤害她。” “既是天界女仙,天魔二界敌对,你抓了她又不作出表示,让众人寒心啊。你知眼下玄门结界消散,魔界本就草木皆兵了。父王想与天界一较高下,你却让她在魔界这么悠闲地待着,不是带头打父王的脸吗。” 嵘衡坚定,“她,不能动。” “不是我说你,你带一个修道弟子回来已经够丢脸的了,还要窝藏女仙,代我禀报父王,父王定会大发雷霆。” “二哥……我并无争储之意,你为何总要针对于我。”嵘衡走近了二殿下等人,带着几分上位者的威压,这是炎夏从未见过的他。“曾经你们害我母妃,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是我无意争储,是我不愿与你们尔虞我诈,以后我更不会参与天魔之战,我作出的让步已经够多了。你最好不要将我卷入你们争储的纷争,天魔二界的战争中去。” 炎夏突觉嵘衡有几分顶天立地的伟岸,确实他与青笠虽然插手他们收复碎片一事,但是他倒是从没有伤害过谁。听他兄弟俩的对峙,二殿下要杀他的心,不是临时起意,曾经就设计毒害嵘衡的母亲,后面竟带人虐杀嵘衡。炎夏对高大魁梧的二殿下一番打量,对此人,要小心些。 二殿下扬起嘴角,似乎对逗嵘衡生气感到兴趣。“你身为魔帝之子,不想着为魔界谋福祉,安于一隅,父王要你何用!” 炎夏心里一跳,所以那时候嵘衡被追杀,到底是魔帝的主意还是二殿下的手笔。 “我倒宁愿我不是魔帝生的殿下,二哥可知人各有志。我无鸿鹄之志,不比各位兄长。” “父王当年把青笠许配给你,你们青梅竹马感情深厚,你手中有如此筹码,让兄长们如何放心呢。” 原来青笠和嵘衡是有婚约在身的。青笠想来也无意于嵘衡,否则那会儿怎么会给嵘衡下毒促成他和安歌…… 嵘衡转身望了炎夏一眼,“母妃会替我解去与玄龙族的婚约,我会娶安歌……” 炎夏知二殿下的狠厉,替他感到绝望,如果背后没有了青笠的势力了,嵘衡只会死的更难看。 二殿下满意得笑了好久,“既然三弟实在喜欢过自己的小日子,做兄长的我也不好为难。只是这个女仙,实在碍眼。” 嵘衡不以为然,“我近日就处理她,不劳二哥费心。” 炎夏只知嵘衡身为帝族殿下风光,却不想在魔界他的处境竟是这般。哪怕在他自己编织的梦魇之中,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是这样紧张,可想现实里,他过得多艰难。 嵘衡打开了结界,让炎夏恢复了自由。“你回去,我和安歌,会过得好好的。” 炎夏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没有玄龙族的扶持,你和安歌即使在一起了,能好好过平静日子吗。” 嵘衡没有回答。显然,他也不确定。 “你当初救了安歌,所以我才选择救你,但我救得了你的身,救不了你的心。嵘衡,你如果没有打破一切的勇气,一味地躲避,你会害死很多人。”炎夏的眼神坚定,“安歌,你自己,以及所珍重的一切,都需要你来守护。你没有野心无所谓,但是,你需得有自保的能力。你一味地避让,用自己的獠牙和铠甲去换取蜜糖。殊不知,乱世之中,獠牙和铠甲才能助你拥有一切。那日的噩梦,你想不起来结局,是因为你自己想逃避。” “告诉我,我到底忘记了什么。每次我快要想起来就会头痛欲裂。”嵘衡似乎下定决心要面对。 炎夏却说不出口了。她看得出来,嵘衡虽无大志,但心地纯良,为人谦和。她虽知道二殿下杀他,但她知道的恐怕未必是全貌。“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抛弃一切的勇气。”即使炎夏说了,嵘衡不愿意面对,也是白搭,别人嘴里说出来的,远不如亲身教训来的深刻。 嵘衡不语,显然是没有。 炎夏下定决心,要从嵘衡珍重的东西下手。他过于温良,便是懦弱。她就算让他想起来又如何?她需帮他打碎一切,让他在伤痛里生出坚硬的铠甲和利刃。 嵘衡给了炎夏一块通行的令牌,助她伪装成魔界人士,连夜离开魔界。 炎夏却拿此令牌,悄然混进了帝宫。 番外--热忱之夏3 打听到嵘衡的生母的住处,炎夏潜入了嵘衡母妃的宫殿。 此处装潢温馨华丽,虽然不算大,但一看便让人心安。此刻安歌在嵘衡母妃身边陪着,烛火的映照下二人似泛着朦胧的柔光,与外面其他庄重威严的宫殿完全不同。炎夏意识到,这里是嵘衡的软肋所在,是嵘衡渴求的避风港。 “母妃……”嵘衡急匆匆赶来。 见嵘衡回来,炎夏匆匆撤了,她游走熟悉了周围环境,最后想办法联系上了青笠。 她对青笠了解得不深,印象中她狠厉无情,但冲那个二殿下所言,她与嵘衡青梅竹马,感情定不浅,炎夏决定让青笠助她。 青笠双手抱胸,“你是说,嵘衡要与我解除婚约?” 炎夏一直在观察青笠的神情,青笠却反而把问题还给了她,“你告诉我这些,不会是希望我拈酸吃醋?告诉你,解除婚约我没意见。我与嵘衡关系虽好,但并无男女之情,如果你希望我帮你救出安歌,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你竟还敢来找我,我可不是嵘衡那样的菩萨心肠,嵘衡放你走,我可未必。” “你与嵘衡有婚约在身,因此二殿下才顾忌嵘衡,背地里算计。” “那好,我与嵘衡解除婚约,正好还他一个清净,他喜欢那小丫头得紧,无所谓,本座成全他就是了。” 炎夏无语,“只怕是适得其反。若你与嵘衡的婚约解除,嵘衡身后还有什么势力?一个废柴殿下,其他殿下真会让他逍遥度日?” 青笠噤声,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你对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倒是清楚得很?” 炎夏坦白,“青笠,我今日特地来见你,并非为了救安歌,更主要的,是为了嵘衡。” “你?” “你知道,嵘衡心思单纯,性格软弱,谦和善良。作为朋友,他这样温和的性子最是好,但是,作为他的朋友,你希望他在魔宫里以这样的性子生存吗。”炎夏说的句句真切,终于在青笠心里敲响警钟。“你知他生存艰难,亦知他无争宠夺权的野心,但,他生在虎狼之地,正是因为没有手段,所以才生存艰难。如果他善于借用你们玄龙族的力量,善于为自己做谋划,试问,二殿下会在他跟前如此嚣张?先前毒害嵘衡生母嵘衡会不敢报复?” “你是想挑起他们兄弟争端?天魔之战将起,魔界越乱,于你们天界更有利。”青笠神情严肃起来,审视着炎夏的一举一动。 “嵘衡救过安歌,我亦不想害他。如果你希望嵘衡好,最好就不要解除与他的婚约。”炎夏转身准备离开,“我看嵘衡身边无人,如果你信我是为了嵘衡,你最好安排人护好他。近日二殿下蠢蠢欲动。” 按照炎夏的计划,她要设计毒害嵘衡母妃,然后嫁祸给二殿下,引起二人争端。她还要带走安歌,把嵘衡平静的生活,砸个稀巴烂。 她在军中那些年不是白混的,即使没有灵力,但她身手依旧了得,必要时解决一两个障碍不成问题。最终她伪装成魔侍,偷偷配了几味毒药,以保嵘衡母妃能一举毙命。 但是嵘衡母妃处查的极严,好在安歌日日出入,最终她还是成功利用安歌,把毒药送进了她身边。 嵘衡母妃毒发时,只有安歌在身侧。 待他与青笠紧急赶来,看到的母妃已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嵘衡母妃生前绝色,此刻七窍流血,死相极其恐怖。换作是谁,都会唏嘘不已。 见母妃惨死,嵘衡浑身颤栗,崩溃至极,连带着梦魇之中也天象大变,上一刻还风和日丽,顷刻间风云骤变,隐隐蕴含着一场大爆发。 青笠冷静,细细盘查一番。安歌哭得不能自已,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不知是不是二殿下,我方才给娘娘送吃食的,路遇二殿下为难,要求我下跪磕头,便将食盒给了身侧亲近的魔侍。” 嵘衡却似失了心智一般,掉头就往外冲。此刻雷电交加,雷鸣震耳欲聋,嵘衡红着眼,欲冲进屹衡的住处。 嵘衡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冲出了母妃的寝宫。这方唯一的清净之地,这么温馨这么美好,眼下也被荼毒了。他好恨,恨自己为何不是寻常人家,恨自己已经这么谨慎了,还是让母妃惨遭毒手。他已经这么让步了,还是不愿意放给母妃和他吗。 炎夏不知从什么地方冲出来拦住了他。嵘衡的刀已经握在手中,他今日势必要让害他母妃之人,血债血偿! 见嵘衡此刻能提起刀盛气凌人去砍人,炎夏心里有些满意,说明有效果,很好。 “炎夏,你为何还在这里!” 见到炎夏,嵘衡就会想起那个噩梦,他又开始头疼了。在极致的心痛中,嵘衡依稀在脑海里拼出些碎片来。他依稀记得噩梦中,他的母妃也遭人毒害……凶手就是二哥!噩梦竟成了现实,嵘衡握刀的手颤颤巍巍地根本不能自已。 炎夏见梦魇之中已大变样,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此时梦魇之中不再令人眷恋,到处阴暗萧条,透着绝望的哀凉。她一把抹去脸上肆虐的雨水,“嵘衡,现在不是报仇的时机!你现在去,只能送死!你可知你噩梦的结局是什么!” 脑海里更多碎片与现实重合,嵘衡如坠冰窟,心跳的越来越快,窒息感越来越清晰。 “噩梦之中二殿下亲自带人虐杀你!濒死之际,是我救了你!”炎夏眼睛清亮,扎得嵘衡的心更痛了,“二殿下早欲除你,你没有意识到吗……你现在提刀去找他,他更有借口害你,你让安歌怎么办!” 仇恨,痛苦,绝望一齐袭来,嵘衡脑中挥之不去的噩梦,愈发清晰起来……“我要让屹衡血债血偿!”嵘衡支起颤颤巍巍的身体,突觉自己寸步难行,心中的痛楚已将他麻痹。 晕倒之际落入一个娇小的怀抱,“安歌……”嵘衡拼命抓紧了来者的衣袖。 母妃死了……他只有安歌了……他还有安歌……嵘衡心里还有最后一盏孤灯……他要带安歌远离这是非之地。 待意识清醒,嵘衡才发现紧拽着的,并非是安歌,竟然是炎夏。 嵘衡再次甩开炎夏的手,回到魔界之后,一看到炎夏,嵘衡就会下意识躲避她的眼神。 “安歌和青笠呢……” “她们已被魔帝带走……” 嵘衡暗叫不好,携近身的暗卫一道赶往帝宫。路上他依旧不忘将炎夏的身份藏好,炎夏唏嘘,嵘衡确实良善。 毒杀嵘衡母妃确实撼动了嵘衡的意识,但不够,还有安歌,她也要把安歌毁了……只有将嵘衡置之死地,他才能更果断地拿起武器。 魔帝威严,安歌跪在殿前瑟瑟发抖,小小一只,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安歌身侧是一具尸体,当时炎夏假扮成那人,就已将那人杀了。这才营造出死无对证的场面来。二殿下不慌不忙,言语措辞将自己摘个干净。其实本就不是二殿下做的,炎夏做局时,也是刚好利用了经过的二殿下,食盒离开安歌的时候,她将毒药混入了吃食之中。 嵘衡一口咬定就是屹衡所做,下毒之人已死,死无对证。但幕后黑手一定是屹衡。 魔帝并无波澜起伏,反而数落起嵘衡的不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怎么保证,这个凡人,没有害人之心?你怎知她是不是故意要挑起你们手足之间的争纷。” 嵘衡百口莫辩,“谁都有可能,不可能是安歌。” 安歌嘤嘤哭着,嵘衡看得心疼不已,伸手将她扶起身来。 “你沉迷儿女情长,不思进取,还自甘堕落!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废物!”魔帝抚上额角,似是觉得头疼,“你母妃生前也跟我说了你的婚事,既然你自甘堕落,就不要耽误了青笠,即日起,解除你与青笠的婚约。” 青笠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炎夏知嵘衡眼下已无依无靠,更是明白安歌此时于嵘衡的意义。 青笠却主动找到了她,“我心中隐隐不安,我感觉嵘衡要出事。” “青笠公主,如果你希望嵘衡好,我希望,你能想办法除去安歌。” 青笠惊得张大了嘴,“你不是要救安歌离开魔界?” “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嵘衡!”炎夏那么认真,青笠便信了。 自母妃死后,嵘衡的世界里就再也没出过晴天,嵘衡依偎着安歌,眷恋这独属他的最后一丝温情。嵘衡脑海里那个很长的噩梦却愈发清晰了,梦中点滴细节,哪怕是刀刃划开皮肉的疼痛,都清晰不已。梦中他既没得到安歌,回到魔界还发现母妃已被人毒害,身边曾经的亲信纷纷背叛,他孤立无援,被二哥一路追杀…… 每每头痛欲裂,只有安歌的怀抱能缓解他的焦躁。 嵘衡抱着安歌哭,“安歌……你会永远属于我的。” 安歌点头,回以同样温暖的怀抱。 炎夏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在这梦魇之中,安歌必须死。 嵘衡要带着安歌搬出魔宫,果然出宫路上就不会平静。好在青笠早就安排了人暗中护他,眼下二殿下的人将嵘衡等人团团围住,倒也没有落得下风。 “嵘衡,你看,你卸去了獠牙和铠甲,迎接你的只有这些。” “我何错之有,我不愿与他们一样尔虞我诈也是错?” “对,你错就错在你身处泥沼,却不愿与他们一样。”炎夏与嵘衡将安歌护在身后,但嵘衡不知道的是,炎夏此刻脑子里全在盘算着怎么借刀杀人。 “你想要什么,需要自己去争取。而不能靠避让,你不愿争储,逃避纷争,逃避权利,但也因此失了保护自己的手段。若你手中有权利,你有能力,怎么护不住母妃?你看你就算逃离魔宫,都要被二殿下赶尽杀绝。我问你,你如何护安歌?” 嵘衡情绪激动,变得狠厉起来。天色阴沉,反应出嵘衡内心的挣扎,他认同。 二殿下亲自持剑上阵,兄弟二人打在一起。炎夏暗叫不好,如果嵘衡在梦魇之中意外身亡,她可就白忙活了。赶紧忙上前帮忙,混乱之中,有人趁机挟持了安歌。 刚好借二殿下的手杀了安歌,真是巧了。 “你……放开她!”嵘衡眼中难得有杀气。 二殿下此刻小人得志,格外得意,“三弟,你说你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情了。” 嵘衡将手中武器放下,“放了她,你我的恩怨不要牵扯无辜之人。” 二殿下却笑得张扬,“哈哈哈哈哈哈……无辜之人……”二殿下手一挥,挟持安歌的魔侍松开了钳制。 安歌奔向嵘衡的怀抱,苦命鸳鸯依偎在一起,此刻炎夏都有些不忍。 不等炎夏感慨一下,安歌却从袖中掏出匕首,一刀刺中嵘衡心窝。 炎夏呼吸一滞,惊呼,“嵘衡!” 安歌抽出利刃,动作利落,鲜血在空中留下一道漂亮的弧线。 在嵘衡错愕的瞬间,炎夏快步上前,亦一刀没入安歌颈间。鲜血如注,连着带着整个梦魇空间都变得血红血红的。 嵘衡不可置信地望着安歌,“安歌……你是二哥的人……连你也要背叛我?” 安歌捂住伤口,说不出话来,只得含泪笑着……倒下之前,意味深长望了炎夏一眼。 嵘衡彻底崩溃了…… 炎夏还未来得及扶他起身,紧接着天崩地裂,地面裂开巨大的缝隙,将众人吞并…… 炎夏一手捂紧嵘衡胸前鲜血汩汩的伤口,一手紧环住他的腰,二人极速下坠,炎夏心亦跳得巨快。 “嵘衡,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啊。我没有灵力,救不了你啊。” 嵘衡双眼空洞,望着远处那一线光亮,不再想挣扎半分。 二人在黑暗中不断下坠,耳畔风声飒飒。“安歌是为了救你!”炎夏嘶吼道,“嵘衡,凡界的器具伤不了你,安歌并不是要杀你!” 嵘衡却听不进去半分,噩梦中的种种在眼前闪现,欺骗,背叛,虐待,血腥……嵘衡闭上眼睛,觉得活着真没意思…… 世间已无让他留恋的了。他不喜争储,偏偏这些纷争都找上门来,他喜欢安歌,偏偏安歌要背叛他,他想过平静安宁的日子,母后却…… 炎夏看着那一点点光亮越来越暗,彻底慌了,她只想着逼他面对现实,不成想这人竟然想死。 知他重情义,不成想是这么感情用事! “嵘衡!这一切都是梦!现实并非这样!你现在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嵘衡,我之所以来,就是来救你的!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还有青笠,还有我……” “嵘衡,你不想看看现实究竟如何吗……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相信我吗!” “嵘衡!如果你真的不愿意再活下去,你母妃的仇,谁来报!” “嵘衡……所有人都在等你醒来……”炎夏苦苦呼唤着,声线带着几分哭腔…… “可是,噩梦之中,我亦失去了所有……如果那才是现实,与如今有何不同呢……”嵘衡的声音极轻,他面无血色,只剩那双蒙了水雾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出些生机。 炎夏紧紧握住嵘衡的手,她的手他的血滚烫,他的手他的心却是凉的。“不同……因为一切都还可以改变!现实里,一切都还有转机……” “我又能如何做……” “你只要好好活着,哪怕从头再来,一切都会越来越好。你并非有无所有!” “我还剩什么呢……”嵘衡眼里最后一点光消失了。父母?手足?爱人?朋友?…… 炎夏止不住喉间的呜咽,“你还有未来!嵘衡!你听着,我为了救你,已赔上月隐岛众长老弟子的性命!你的命是我的!我冒着殒身的风险来梦魇之中救你,刺激你,也不是为了打击你!你需得在痛苦中生出击败一切的无畏!你既已没什么可失去的!接下来经历的一切都是重生!你听着,嵘衡!如果你连活着的勇气都没有,那我就看错人了!” “你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想你死!”炎夏的泪珠簌簌落在嵘衡脸上,“我看你对所有人都温柔,知你是个重情义的人,着实不该这样对自己。”炎夏的眼睛亮极了,甚至亮过那道越来越远的光。 “这样窝囊的我,还值得你救吗。”嵘衡心间阵阵刺痛,绝望之中,有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拉着他,这个人竟然是炎夏。 他从没料想到这些。 炎夏坚定而赤诚,“嵘衡!我做事从来论心!我认定你值得,相信我……” “安歌说你好,我也觉得你好,我不忍看你被恶人所害。” “我们虽然交情不深,我对你见色起意,但,你实在是一个好人……我见不得你被人欺负!我说了对你负责,就得救你!” 无边的深渊之下隐隐裂开缝隙,透出光亮来,炎夏看到了希望,喜极而泣。 “嵘衡!相信我……你并非一无所有!” “青笠从未背叛你,安歌也从未背叛你……你并非一无所有……你要好好活着,回到魔界去,为你母妃报仇!让那些恶人付出代价!” 炎夏感到那只冰凉的大手似乎终于有了力量,轻轻握住了她。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炎夏抓紧了他,她相信嵘衡,会迈过这道坎,往后,便是重生! 嵘衡惊坐起身,混沌之中,虚空的肉体带来的疲惫才让他有了几分真实感。仿佛已过去了好久好久,嵘衡头痛欲裂,逐渐恢复的理智,让他一点点反应过来事件的原委。 此刻安歌站在眼前,身侧躺着昏迷的炎夏。他果然,回来了。 炎夏说的对,她做到了,她又救了他。 第103章 交易 炎夏脸色苍白如纸,我的心不自觉也跟着揪了起来,她本是丛林自由飞翔的鸟儿,那么洒脱那么任性的姑娘,不料想竟被嵘衡绊住了。 梦魇之中是可怕的,但我愿意相信,嵘衡会被炎夏所打动。炎夏是极有魅力的女子,她美好而灿烂,不扭扭捏捏,不惺惺作态,率性真诚,一腔热血只为一人。 我紧握炎夏满是冷汗的手,傻姑娘,你的心意我明白,可不管有多喜欢他,你得活下来才行。 嵘衡惊坐起身,于此同时,炎夏喷出一口鲜血,忽地从软榻上跌落下来,陷入了昏迷。 谢天谢地,成功了! “炎夏……”我没能拉住她,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地上。我扑过去,忙扶起她,没想到平日那么强悍的女子,此刻虚弱得如风中纸鸢,我怎么摇她唤她都不见醒。我把炎夏扶上软榻,忙给她擦拭血污,来不及顾及嵘衡。 嵘衡怔怔地愣了许久……“安歌……” 我忍不住鼻子发酸,“别叫什么安歌了,是炎夏救的你,你都醒了,炎夏却脱力晕过去了。若是你也脱力了就好生待着休养,若是还有力气,赶紧来帮我。” 嵘衡陷入昏迷已小有半月有余,让他帮忙不切实际。不成想他挣扎着起身也来到软榻旁,见我给炎夏传送灵力,也作势要运转周身灵力。我忙打断他。“你可得了,歇着去,你还剩多少灵力。炎夏辛辛苦苦把你救回来,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负担不起。”虽然嵘衡没有错,但眼下我着实没有好脸色给他。 嵘衡脸上也苍白得可怕,看着昏迷的炎夏陷入了沉思。 嵘衡扶额,“我似乎已经沉睡许久了。” “你已昏迷许久,陷入梦魇差点死在里面。炎夏不顾性命与你神魂相连进入梦魇把你唤醒。你们在梦魇之中经历了什么,炎夏伤得如此重?” 嵘衡眼里有不明的闪躲,“她受伤了?梦魇之中她无法使用灵力,许是……” 我一时气得恨不得呼他两巴掌。“你连她受伤了都不知道?”炎夏还没醒,定是受了重伤。 “炎夏是为了救我……”嵘衡眼里流露出悲伤,“她不会有事……” 我收起灵力,看炎夏这样子是神魂受创了,我为她传送灵力也没用。我转身不禁数落嵘衡,“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年轻人就是浮躁,你若是老成一些,还能掉进梦魇之中不成……”怪嵘衡也没用,他也是受刺激太大才掉进梦魇出不来了,话说回来,是什么事能让他深陷梦魇。 我缓和了语气,“你回魔界之后,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魔界人为了找你,把月隐岛也给掀翻了。” 嵘衡眼神变得冷冽,脸上瞬间阴云密布,“我回到魔界,发现母妃已暴毙而亡……”说着他眼中浮现出几分杀气,“我坚信是帝后干的好事……因为父帝对我母妃情深义重,帝后嫉妒我母妃的宠爱,也怕父帝把我立为储君。我找到了蛛丝马迹,于是她们怕事情败露,大哥便联合二哥要杀我灭口。父帝仍是想要把我列为储君选人,生怕我揭露帝后的事,会耽误了他们的前程……为了储君之位,残害手足,这就是魔界帝族能干的出来的好事!而我那父帝,满脑子一统三界,征服天界,什么手足相残什么女人,都不在乎。”嵘衡握紧了拳头,“我算是明白了,我无意争储,却难逃争储的纷争,不是我死就他亡,如今母妃暴毙而亡,也是因为我的退让和懦弱。我但凡幼时有争储的念头,凭借母妃的宠爱,我早已被立为储君!谁人能害我们!到底是我害了母妃。我一定!要报仇!” 我心中动容,嵘衡的母妃有惊世之容貌,有非凡的气度和眼见。我虽与她不过见过几面,她给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那么温柔的人,相处起来如沐春风,却被……“你也先不要被仇恨冲昏了头脑……” 嵘衡猩红的眸子犀利地扫了过来,“什么被昏了头脑,这是他们欠我的!” 这倒也是情理之中。我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一下,“报仇我不拦着你,你目前的处境是不太好的。首先你伤得很重,尚未痊愈。现在身在月隐岛,你是不能暴露的。你现在被我师尊施了法术隐去了你的气息,你才没能被人发现魔界的身份。在完全恢复,离开月隐岛之前,你可万万不能暴露,否则月隐岛会再迎来祸事。其次,你一个人打不过魔界要杀你的人,你得想法子回到魔界。” 嵘衡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看见昏迷的炎夏,回头又多看了我一眼。 “你被你两个哥哥的手下打得半死不活的时候,是炎夏救的你。我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法子,把你藏在月隐岛,好不容易我才发现。结果,炎夏因为你这个事,招来了祸事。青笠带着两位魔君,几乎把月隐岛夷为平地,死伤无数。后来两位上神知道了炎夏将你私藏在了月隐岛,她苦苦哀求好不容易才把你留了下来。唉,你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却又深陷梦魇,眼见着灵力溃散即将消失,炎夏冒着风险,又与你神魂相接,进入你的梦魇救你。现在月隐岛和你都救了回来,炎夏心中的石头也总算能落地了。” 嵘衡低顺着眉眼,若有所思,时不时偏头瞧她几眼,一言不发。 我知道炎夏有心于他,忍不住替炎夏开口。“嵘衡,话说回来,到眼下这样的情景,不用我说,你也知道炎夏对你的心意了。” 嵘衡捏紧了拳头,“安歌……炎夏几番救我水火之中,没齿难忘,她的恩情有朝一日我一定报答。” 说到报答,你的恩情,我不也没能报答。我懂。我曾经也像他拒绝炎夏这般拒绝了他。我感动于炎夏的一腔孤勇,不顾一切地付出,却也懂嵘衡是怎么想。“炎夏是个很好的姑娘,接触久了你就会发现她真的非常美好。她对你仁至义尽,你们之前的事,就翻篇。” 夕阳落入海平面,星子转瞬就铺满了夜空。身后是待建的残垣断壁。我坐在断崖边的石板,吹着海风,心中无限低落。 月隐岛之战已过去数十日,自飞升以来听了无数的坏消息,遭受了一次又一次打击。月隐岛的弟子们皆羡慕我飞升,也许,我飞升得这么容易,也要付出代价的。 假瑶姬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我身后,“有个交易,愿不愿意做。” 我回身,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免谈。” 说着我想回隐思居,“瑶姬”浅浅地笑,笑得很甜,“你确定?” 我站住脚跟,脚底就跟灌铅了似的,抬不起,迈不动。我伸手一把掐住她纤细的脖子,“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就是吃定自己了解我,是吗?” 假瑶姬漫不经心把视线投向远处,“在月隐岛上你还是少对我动粗。”她勾了勾唇角,“你脑中瑶姬的那段记忆是时候该模糊了。我拿炎夏的命来跟你换,如何?” 我手上又紧了几分,“你要干什么。” 假瑶姬面不改色,眼底的得意漫出眼眶,“我说的很清楚了,我是真瑶姬,所以,我问你这个交易做不做。” “你是假的!”愤怒冲昏了我的头脑,我不假思索把假瑶姬举到了断崖边上,脚下是万丈悬崖,她却也毫无惧色。 “你杀不死我,”她末了又强调,“交易真不做?”直接无视了我的愤怒,她浅笑地叹了一声,“那你不要后悔。” 虽然我知道她是在故意诈我,可我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她既然敢来诈我,说明她有七分把握。我在心里赌,赌她没有伤害炎夏的本事。可我潜意识又相信,这个君黎造出来的恐怖玩意,是能搅的天翻地覆的。理智战胜了冲动,我颤抖着把假瑶姬摔在地上,她是那么娇弱,甚至都还没有实在的肉体,我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把魂魄状态的她捏碎。她似乎没有痛觉,刚刚我掐得这样用力她甚至丝毫没有失态。她敢来惹怒我,一点儿也不怕我杀她,我冲动的做法只会害了我自己。 假瑶姬笑,“你很理智,不过你也杀不死我的。我毕竟还没有肉体……而且告诉你一个秘密,就算我现在的魂魄被打碎了,也是能修复好的呦。”说着她得意地笑了笑,“谢谢大家让我好生休养了这么些时日,我现在有能力做我该做的事了。” 她实在可恶,我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我告诉你,你敢动她们我就对你不客气。即便我不用瑶姬的身份,我也敢把你置于死地,你倒是哪里来的自信。” “我说过了,你杀不死我。”她朝我眨眨眼。 以为我不敢吗?我偏要试试。我在掌心凝聚灵力,一掌将她击得粉碎。我以为世界清净之时,她的声音却如同鬼魅般浮响于耳侧。 “你转身。” 我转身的空隙,眼见着她从我身体里脱离了出来。后脊骨瞬间就凉透了,我再次聚集灵力,妄想还以更重一击。 她收起笑容,“别试了,我说过了,你杀不死我。玩多了就不好玩了。” 眼前是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身影,音容相貌,毫无差别。我再次陷入恐惧,君黎的手段果然阴损? “我实在不想花太多力气搞定身份的问题,既然你不太相信我的能力,我还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假瑶姬面朝大海,留给我一个颀长的背影。明明是在交易,却更像是在做一个不容拒绝的宣布。 “今晚我会在月隐岛杀三个弟子,你好好想想要不要与我做交易。” 恍恍惚惚已经来到了隐思居,烨正在跟弟子商议边防部署,我这才回过神来,心中信念无比坚定。我要救那些弟子,我要救炎夏。 “安歌你脸色怎么这样惨淡。”师兄见了我,道,说着给我递了一杯茶水。 我还未开口,烨像是很高兴的样子,“安歌,你看,这是谁。” 身侧另一位师兄缓缓起身,虽容颜憔悴不少,但那双眼睛熠熠有神。我错愕的同时惊喜出声。 “阿利师兄!” 虽然当初没有找到他的尸体,但我和炎夏都以为他已经死了。毕竟,当时阿利师兄为了给我和炎夏争取逃跑的时间,也义无反顾地冲在了最前,到最后,结界被攻破,没逃出岛的长老弟子都牺牲了。阿利师兄竟然……太好了…… 阿利师兄朝我咧嘴憨笑,“是我,当时我被击落掉入了海里,被浪打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所幸性命无忧,醒过来之后,我便赶紧赶了回来。” 我鼻子一酸,“炎夏……”炎夏现在情况可不好,如果我不能阻止君黎,下一个受伤的便是炎夏了。 阿利红了红脸,“烨长老说炎夏外出任务受了些伤,还在昏迷中,待会儿你带我去看看她。” 我点点头,一抬头对上烨的视线。他像是看出了我的不对,“怎么了安歌,我看你脸色不好……” 我附在烨耳边,“今日你要盯紧假瑶姬。虽然我一直没有证据证明她是假的,但今日你一定要盯紧了她。你亲自看着。” 见我神色紧张,烨轻笑出声,“好。” 此刻,我心里的大石头反而又重了几分。 谁知道他是不是信我,我也不知道现在岛上有多少人真正信我。就如假瑶姬所说,都以为我不过是脑海中有瑶姬的记忆,以为自己是真瑶姬公主了。 如果今日不能抓到她的把柄……后果不堪设想……我不愿牺牲自己救炎夏,因为我一旦依了假瑶姬,她名正言顺,所有人,包括天界都陷入了危险,我翻身也就再无可能了。可是,炎夏也不该被伤害。谁知道这个假瑶姬还有什么套在后面等着我。 一定要保持冷静。 阿利话很多,一路上都在跟我打听炎夏的事,我知无不言,但把嵘衡的事省去了。看过了炎夏,阿利也没多说什么,脸上写满了期待,他很期待炎夏醒来看到他时的表情。 分开时我拉住阿利,“师兄,你是真喜欢炎夏对不对。” 阿利师兄脸上一片霞红,我这赤裸裸地发问让他有几分腼腆,“啊呀,安歌……” 我抓紧了他的手腕,“师兄,炎夏神魂受创,目前别无他恙,只等她顺利苏醒。” 阿利察觉到了我的严肃,也正了正神色,“安歌,有什么事,你大可直说。我能不能帮上忙。” “炎夏如果遇到危险,你会怎么办。” 第104章 “瑶姬”的目标 “谁要伤她?”阿利意识到问题的严肃性,“不管是谁,也许我打不过,但若要在我面前伤炎夏,先过我这关。” “师兄,安歌恳求你,这几日务必寸步不离地护她。烨长老事务繁多,恐怕不能全心护她。我隐约不安,月隐岛还要出事。” 算是把假瑶姬和炎夏都给交代了,末了,我去看了看嵘衡。他住在炎夏屋内的密室,有烨的结界护他,他的气息传不出去自身也出不了这结界。不过半日时间,他恢复很快。 嵘衡收起灵力,欲言又止,“你把炎夏托付给一个凡人,有点草率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他还不知道假瑶姬的事情。“嵘衡,你知道君黎。我跟你说过我是天界的瑶姬公主,与他有过节。我们把他元神打散,险些就灰飞烟灭,你可还记得。” 嵘衡点了点头,“就是那位君黎大人?巫山那日他困住你,莫非是找你寻仇来了。” “正是。”我眼底不自觉涌上愤怒,“他恨我摧毁了他的一切,他也要将我的一切都毁灭。” 嵘衡不语,若有所思,许是在想,天界与魔界的关系,亦或是在想,我与瑶姬公主之间的关系。我大胆猜测,我也许能把底牌放在嵘衡这里,一咬牙,我朝嵘衡跪了下来。烨的结界隔绝外面的一切,没有人知道里面的一切,正好,嵘衡也可以是我最后的机会。 嵘衡错愕不已,“安歌……你这是……” 我端端正正朝嵘衡敬以三叩首,“嵘衡殿下,作为瑶姬公主,我以天界最高的礼仪敬你。回首往昔,你对我恩重如山。无奈我心中已有所属,不得不辜负殿下。” 嵘衡叹了口气,伸手来扶我,“安歌,说这些做什么呢……我早知道了。” 推开嵘衡的手,我倔强地跪立于嵘衡跟前,“嵘衡,我虽然不愿意接受天界公主这个身份,但我需得承担这个身份之责任。我知道你不同于我所憎恶的其他魔界之人,你心地纯良,心怀大爱,你也希望天魔两界之间没有纷争。如今局势如此危险,你我所能做不多。但有一事,我已穷途末路,除了你,我无法托付给其他人。” 嵘衡神色凝重,“安歌,你说。” 回到隐思居,天色已晚,听别的弟子说,烨去掌门夫人那里喝茶了。假瑶姬的身份在月隐岛名正言顺,凝沫是掌门,弟子们见面都尊称假瑶姬为掌门夫人。 仔细想想,我也有必要跟烨一起盯着这个奸细。于是我不请自来,见了我,假瑶姬像是意料之中,我的茶杯都已经备好了。 烨在我二人脸上来回看着,有几分尴尬,“额……瑶姬刚刚说你要来,还真是巧。” 假瑶姬皮笑肉不笑,朝我做出请的手势,优雅不失端庄。在我眼里,这一举一动却是如此刺眼。我大方落座,看到杯中温热的茶水,作势抿了几口。她的水我才不喝。 假瑶姬瞥了我一眼,跟烨搭话,“那个孩子是叫阿利。” “是的。” “那孩子看起来伶俐。”假瑶姬说,说着笑眼看向了我,喃喃念了句,“阿利……” 我后脊骨升腾起丝丝凉意,难不成她要把阿利当做今日要杀的一个?还有两个,会是谁? 假瑶姬摆了摆手,“哎呀,我都快给忘了,他是阿利,黎月长老的弟子。我从安歌身体里脱离出来有一阵子了,安歌的那部分记忆开始模糊了……” 我低头不语,今日假瑶姬这是组了一个鸿门宴啊。 烨回头看了我一眼,许是在想我脑中瑶姬那部分的记忆也将慢慢消失。见我在场他可能是觉得这样说不妥,遂话锋一转,接过假瑶姬的话茬,“放轻松,顺其自然嘛。” 见我不太自然,假瑶姬脸上流露出愉悦的表情,“对了,我记得前几日有几个小姑娘专门伺候我来着,翠英和芙儿,我看她两虽是外门弟子,却伶俐又乖巧,眼下月隐岛正缺人得紧,我倒是提个建议,也不要再分什么内门外门了,都是一家人还要分内外,挺让人见外生份。” 烨思索一番,“翠英……芙儿?倒是耳生。” “是的,翠英,芙儿。外门弟子,你可能不熟。”假瑶姬端起茶杯无奈地笑了笑。“小丫头片子,十岁出头的样子。你不知道正常。” 我心里一惊,所以她的目标就是……阿利,翠英,芙儿,她们三个吗? 烨与假瑶姬倒是聊得十分投机,我在一旁给二人添茶倒水,仿佛置身往事的回忆中。那时坐在鹤鸣宫的桃树底下,我与烨喝酒,下棋,或谈漫漫时光,或议愤慨之事。我眼神变得忧伤,瑶姬这一世也有我那么多美好回忆,我为何又不知道珍惜呢? 烨与假瑶姬聊得投机得很,一时忘记了时间。突然有弟子匆匆闯了进来通报——岛上发现了一具弟子的尸体! 一具? 弟子的尸体被呈了上来,是翠英!她瘦幼的身躯上遍布血污,身上多处刀口,胸口还插着一把匕首,看得出来是被这匕首乱刀捅死。最先发现尸体的人是芙儿,听她说翠英去打热水,她在房内休息,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醒来时发现翠英竟还未回来。便出去找她,谁知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有弟子指出,“我记得这把匕首,阿利师兄善使短刀,这匕首是阿利师兄的,是他常年不离身的匕首!”一时群众间一片哗然。 我愤愤回头看假瑶姬,恨意直涌上脑门,果然第一个杀翠英,接下来就是芙儿和阿利了吗?人绝不是阿利杀的,可她明明就在我和烨身边,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阿利顿时成为舆论中心人物,我本来托付他守在炎夏住处附近,这下他已被传唤至大殿。我心中是不安的。 “阿利师兄,这可是你从不离身的短刀?” 看着满身鲜血的尸体,旁边是他沾满血污的短刀,阿利一脸错愕。“我的刀已经丢失许久了。月隐岛之变开始,我的短刃就丢失了。”毕竟阿利今日才回月隐岛。 我站出来替阿利说话,“阿利师兄才回月隐岛,先前月隐之战他落水,动荡之际,武器丢失也实属正常。就怕被有心人做文章,害了好人。” 经过这么多事,我在月隐岛的地位也节节攀升,加上飞升成功,我一说话,众弟子也不再有异议。 烨好生看过了翠英的尸体,“她是被匕首杀死的,对方没有用灵力。刻意要用阿利的短刃来行凶,眼下看来确实是有心人做文章。” 假瑶姬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兀自叹了句,“好好的翠英,怎么就……芙儿,你还感受到其他什么异样没有。” 芙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眼下缓了许久才算是魂回。翠英毕竟是她的好友,她声音颤抖着,“我没有发现什么不对,我就是一觉醒来没看到翠英,出去找她时就……我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去的……是我不好,如果我当时在她身边的话,她……” 假瑶姬打断她的话,“你也是个乖孩子,怎么会是你害的?可别说瞎话……”她回头看烨,“你看现在怎么办好。” 烨想了想,准备遣散大家,“芙儿今日受惊了,师姐们,先陪着她回去休息安抚一阵,护卫的弟子立马加强守卫。众弟子时刻注意警惕,眼下我们月隐岛恐内忧外患,有什么不对,立马通知……” 我上前拉住了芙儿的手,“不早了,芙儿今日跟我睡。我看你吓得不轻。” 芙儿手上也不少血迹,整个人都是吓得失了血色的。我生怕她被假瑶姬所害,忙站出来,想护她。芙儿与我并不熟,她本想推辞,我执意相邀,加上我又是烨的弟子,在岛上地位不低,她也顺从了我的意思。 假瑶姬伸手掀开翠英尸体上的白布又多瞅了几眼,“烨,你看,这刀口如此浅,看得出凶手内力浅薄,不是个习武或者修习之人。说明她被害时,并不是被一刀致命,既然如此,为何今夜都未曾听见她呼救?看她脸上也未曾有被捂住口鼻的痕迹。” 烨唔了唔,“她也没有中毒。像是完全自愿被凶手杀害。可疑。” 我心情复杂,这个假瑶姬是用了什么手段,在大家眼皮子底下杀害了翠英? 我回头再望了假瑶姬一眼,我明知今夜要发生什么,凶手是谁。这种无力感,让我感到颓废。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大家一切,这样只会让人更不信任我,眼下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假瑶姬脸上依旧风轻云淡,甚至夹杂着几分不自然的得意,在我眼里看来十分刺眼。 芙儿一路上时不时望我几眼,到了住处像是忍不住了发问。“师姐,你和掌门夫人为何如此相像。以前只听说过内门弟子的安歌师姐的事迹,今日见了你,才发现你与掌门夫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说来话长,我也就不说了罢。芙儿知道自讨没趣也不做声了,转过去宽衣解带准备睡觉。我倒了杯茶,刚送到嘴边,却瞥见芙儿后背上那一抹刺眼的痕迹。 那是几万年前,一条不明的线索。 她背部从颈椎根部开始,一直到胸椎的位置,爬了许多乌紫的痕迹,像是树的根脉似的,从颈椎根部开始,蔓延向整个背部。 我不寒而栗,几乎感到窒息,这是身中玲珑锁的痕迹。玲珑锁,我身为瑶姬时,几乎纠缠了我短短一生的咒术。花玲珑死了,而如今玲珑锁却再现,这意味着什么? 芙儿为什么身中玲珑锁?她是最先接触假瑶姬的人,而假瑶姬是君黎造出来的玩意,有君黎作祟,她指不定会用玲珑锁。这样一想,所有线索几乎连成了线。豁然开朗。 翠英死了,芙儿最先发现的她,芙儿满手鲜血,不是因为她触碰了翠英,是因为,她亲手杀死了翠英。她被玲珑锁控制,杀死了翠英!她是新进的外门弟子,尚未修习,不懂武功,不会用法术,自然杀害翠英时只会简单粗暴地一刀刀刺死她。因为玲珑锁与自身意识。不会完全融合,芙儿被玲珑锁控制杀人时,自身的意识是陷入混沌的,所以她根本不知自己杀了人。 如此一来,才成了迷案。 真是好计!心脏砰砰直跳,一是为玲珑锁再现感到惊吓,二是觉得自己有了指认假瑶姬的契机。 再现玲珑锁,虽然恐怖,假瑶姬却也会因此暴露。 许是感受到我的直视,芙儿手上的动作突然不动了,背上的痕迹似乎又朝背部四周蔓延了一分。她赤露着背,那狰狞的痕迹让我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试着喊芙儿,她不做声响。尚未靠近她却猛地冷笑了一声。 顿时从头到脚,毛了一阵,后脊骨瞬间升腾起凉意。 “你是谁?”我一手握紧了拳头,右手悄然伸进怀中取出了灵符。 芙儿转头,双眸并无焦点,她脸上挂着怪诞的微笑,“再见玲珑锁滋味如何?你以为你找到了证据吗?” 什么意思?我尚未来得及反应,突然外头飞进来几道暗器,芙儿应声倒下,我迅速跟了上去,却没能看清暗中作梗之人是谁。我知道,不是假瑶姬本人——不过又是她的傀儡而已——月隐岛还有别的人中了玲珑锁! 我匆匆回到卧房,芙儿死的很惨,三把短刀分别命中了眉心,心口,其中一刀正中脖颈,热血汩汩而出,染红了我的床褥。 短刀上各有一道浅浅的月牙,那是阿利惯用的标记,又是阿利。 我大脑飞速运转着,眼下翠英和芙儿都已经死了,下一个便是阿利,她千方百计把所有的证据指向阿利绝不可能只是想让阿利背黑锅。她说过……今晚会杀死三个弟子…… 今晚她会在月隐岛杀三个弟子……如果下一个是阿利,她要杀阿利,为何要把所有的证据指向阿利。为何又这么巧,得是阿利?…… 阿利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我来不及思考,跟着他一路飞奔,来到了炎夏房内。 第105章 再种玲珑锁 “阿利!”我死盯着他的背影,暗夜中阿利身影一半陷入黑暗。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阿利也已经身中玲珑锁了。 阿利没有回答,亮出了他手里的双刃。尽管我止不住在心里祈祷,事实就是如此,阿利已经沦落。反过来想,现在月隐岛上的弟子又有多少是已身中玲珑锁之人呢。上次的月隐之战,原来不只是冲嵘衡而来,果真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阿利转过身来,双眸已没有了焦距。我知道,现在与其说站在我面前的是阿利,倒不如说,是假瑶姬。阿利唇角微勾,“你知道,这局胜负已定。你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与我做交易,一个是放弃里面这个仙子。” 不管是下午见到他时,还是现在,阿利本身未能察觉任何异样。这说明,现在的玲珑锁,已不是当年之术了,经过君黎改进之后,竟然已能让中术之人,神不知鬼不觉之中被操控。 我没有选择,如今来看,假瑶姬威胁我要给炎夏下毒,这毒可能就是玲珑锁。炎夏如今神魂受创,玲珑锁可趁人之危深 种,君黎便多得了一枚有力的棋子。几万年过去了,我还是要栽在玲珑锁上面吗。 真没得选了吗。我一遍一遍反问自己,不管我怎么选,都是错的。我不能放弃自己,如果我让假瑶姬坐实了“瑶姬”的身份,祸害无穷,她难道就不会做出伤害炎夏的事了?她难道就不会给炎夏种玲珑锁了?如果我放弃了炎夏,我良心如何过得去,最关键的,今夜会如何收场?君黎准备了什么在等着我? 怎么做都是错,最最关键的,是我得打败假瑶姬,打败君黎。我得保持冷静清醒的头脑,不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我收起灵符,绕过阿利,来到炎夏床边,看她昏迷,安静得像个孩子,是炎夏不曾有过的恬静模样。我闭上了眼睛,转身直面阿利。 “我为何要做选择,君黎。你能做这么多事,不过是因为你的替身在这里,不管是杀了翠英的芙儿,还是杀了芙儿的阿利,你借着玲珑锁,四处借刀杀人,还真以为自己不会露马脚?”我冷笑,“你别忘了,这里是月隐岛。不是你君黎的地盘。” 阿利步步逼近,“烨虽然给她设了结界,护她周全,但却隔绝不了凡人纯净的血肉之躯。” “我知道,除了阿利,月隐岛一定还有不少的弟子可供你操纵,但君黎,我还未到山穷水尽之绝境。”我心中无比怆然,“你是魅之一族,天生拥有绝佳的魂力,善施操纵之术。不可否认,玲珑锁被你改良的很好,已能完全在神不知鬼不觉之中完成操纵。但是你忘了,所有的操控之术,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不可否认,即使是改良后的玲珑锁,也完全依赖于被操纵者本身,无法独立存在。毕竟是精神控制的操纵之术,这是无可避免的。” “所以,如果阿利一死,咒术就解了,一旦阿利暴露,你就会让他死。因为你不想暴露玲珑锁再现的消息。” 被操纵的阿利偏了偏头,“你到底什么意思。” 被操纵的阿利偏了偏头,“你什么意思?你想杀了他?”说着他哈哈笑了起来,“你想怎么做倒是无所谓,只是,你知道了现在月隐岛的处境,你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我也扬起了嘴角,与君黎这么短短几句对话,我脑中现存的所有疑惑,都已解开了。 一直以来,假瑶姬不过是君黎的棋子,她有着我的全部记忆和习惯,看上去她与君黎二者是独立存在的。玲珑锁的重现提醒了我,是不是,假瑶姬与君黎之间也是玲珑锁在提供联系。 我唤君黎的名字,就是要试探,这个假瑶姬是否有自己独立的思考意识。而答案是否定的。明明是假瑶姬控制着阿利,为何,我叫君黎的名字,他也对号入座得如此自然?若她是君黎创造出来的,与君黎独立存在的两个个体,她有着我的记忆和思想,绝不会把自己与君黎混淆。玲珑锁蛊种的培养需要施蛊人灵魂喂养,才能对玲珑锁有绝对的控制。因为假瑶姬是君黎养出来的玲珑锁,所以她的意念完全受君黎直接操控,所以她才忘了,自己的名字应该是瑶姬,而不是潜意识里习惯的“君黎”。既然假瑶姬没有操纵玲珑锁的意志,所以,阿利,芙儿,身上玲珑锁的主人,看上去是假瑶姬,实则是君黎。那么这样一来,也能推断出我身中玲珑锁,君黎也在控制我,只是,我体内的玲珑锁,已被独立出我体内了,它是假瑶姬。 为什么我体内的玲珑锁可以独立出来?这个不难解释,我当时体内被君黎强制种下了玲珑锁,然后由于我飞升,灵魂被强化塑造,本体魂魄分体也不会造成死亡。所以我体内的玲珑锁在凝沫与烨的帮助下成为独立的魂魄状态,脱离了我的本体魂魄。这样一来,她自然继承了我的全部记忆和习惯,能伪装成我而存在,因为本就是从我魂魄中分离出去的我的一部分。 眼下我的推断,是成立的。 如果成立,假瑶姬和我之间的关系,便是玲珑锁咒术与宿主的关系。宿主不死,玲珑锁不灭。凡人血肉之躯,只要肉体一死,灵魂就无法被玲珑锁附着,得到了解脱。而神仙灵魂更强大,只要有一息尚存,便能复活。所以身中玲珑锁的神仙,一定是得被挫骨扬灰,泯灭了神魂才能完全摆脱玲珑锁。我如果是凡人,玲珑锁强制种在我身上,作用有限。如果我死了,我还可以转世轮回,我又是清清白白的。而我飞升了。玲珑锁不仅可以被独立出来,而且,我不死,她不灭。 实在是妙。如此一来,玲珑锁与我纠缠不断,应了君黎想折磨我到死的报复念头。 “这一次,你输了,因为我已经找到了打败你的方法。君黎。”我在掌心凝聚灵力,准备一击将自己的灵魂打碎。 阿利沉默良久,豁然开朗,轻笑一声,“你唤我君黎,而不是她。你已经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了。” 说明我的所有猜测全部正确。假瑶姬,就是我体内玲珑锁独立出来的个体。“而且,这些身中玲珑锁的弟子,都是月隐之战那时,被你所害的。他们虽然幸免于战乱,却被你夺去了一切。你虽美言曰帮助魔界之人,实则是为了趁乱打入月隐岛内部。” 阿利并未为此感到震惊,视线穿过我投在炎夏身上,“你确实很聪明……我给你种了玲珑锁,助你飞升之后,在凝沫和烨的帮助下,它完成了独立。我本想以此来掩人耳目,掩盖玲珑锁的事实。但即便你知道了真相,又能奈我何?你也许能消灭她,但是你杀不死我,你就算跟她一块消失了,我还有别的棋子。你一死,知道玲珑锁的人就都死了,月隐岛还在我掌控之中。我虽断一臂,你死了我也算报了一仇。孰赢孰输?” 是啊。我虽说君黎输了,其实我知道自己输的更惨。八万年前跳诛仙台时那么无奈,今日又重蹈覆辙。今日我能如何做?事态是如此紧急,玲珑锁现世了,它多存在一刻都是威胁。假瑶姬必须随我消失。可现在我死还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月隐岛还有那么多身中玲珑锁之人,我还得救月隐岛。 君黎把我吃得死死的。我握紧了拳头,气得发抖。好在……我留了一手。 我转身看墙壁,这后面的暗室里,嵘衡是清醒的,他如今知道了一切。如果他能告知一切,那就有机会扳倒君黎。 我今日跪倒在嵘衡面前,苦求他尽全力护炎夏平安,今日在暗室里,所闻所见,皆要如实相告二位上神。我赌,嵘衡是可靠的。 所以,我要选在这里同君黎对话,所以,我要选在这里,做我的决定。 “你别想伤害炎夏,也别想伤害月隐岛。我瑶姬是天宫公主时,不允许你害她们,如今虽弱小,亦是不从。” 说着我把手里的攻击投向了炎夏,烨的护制挡住了我的攻击。攻击炎夏是为了通知烨,告诉他炎夏有危险。我飞身过去想要控制住阿利,留下玲珑锁的证据,却被君黎识破,刀刃抢先一步直入阿利心脏,阿利应声倒下。 我拽开阿利的衣襟,果然,背后玲珑锁的记号在飞速消失。 我叹气的当儿,烨随众弟子也赶到了现场。不少弟子捂住了嘴,阿利也死了。 “芙儿杀了翠英,阿利杀了芙儿,阿利他是自杀的。”我冷静起身,环顾四周,未见假瑶姬。“假瑶姬呢,她敢不敢来见我。”我现在满身怒气,还有一肚子怨气呢。 翠英,芙儿,阿利,这一条条人命,比草还轻贱了。 烨上前查看了炎夏的情况,眉头紧锁。“怎么闹到这里来了。” “烨,我也不瞒了,芙儿和阿利,都被君黎控制了……”我一把抓紧他的手腕,话音未落,突然就开始地动山摇。 警报的信号弹应声而起,情况如此紧急,像是早就设计好的一个环节。 “烨师尊……有情况!怀疑又是魔界那几位。”弟子们纷纷进入状态。 烨回头给炎夏加了一层结界,望向我,“安歌,你守护炎夏,还是随我一道。” 我若留下来能护住炎夏,却来不及告诉烨月隐岛的凶险了。而我若虽烨一道前去,炎夏这边…… “安歌……”许是看出了我的落寞,烨转身带弟子们离开,“你得留在这里……记得我给你的锦囊。” 烨走了,阿利无声地躺在地上,我顿时觉得我的生活一片狼藉。我无需去找假瑶姬,她一定会亲自来见我。 我掏出烨的锦囊,他说,如果我想离开大家时,我再打开这个锦囊。此时他说这样的话,我才突然如梦初醒,是不是,烨知道什么。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块不大不小的晶石——是珍贵的至阳之心。我当时还想向烨讨要来着,他竟早就已经替我想到了。 锦囊内还有一张纸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好一个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烨已经猜到玲珑锁了吗。他与凝沫阿兮曾在致力于玲珑锁的研究,他们对玲珑锁的了解一定高于我。我应该相信他们。 可…… 说曹操曹操就到。假瑶姬不慌不忙进来,屋外狂风暴雨,在电闪雷鸣中,她宛如恶魔现身。 “你我之间,如今还有什么可说的。”我收起锦囊,“我定是会带你同归于尽的。” “今夜,是月隐岛的末日,包括你的好友,烨。” 犹如晴天霹雳,我一时浑身僵硬。“你说什么……” 假瑶姬抄起双手,也不再遮遮掩掩,“你死了,岂不顺了我的心意。我本来就是来找你们报仇的。” 我眉头不自觉紧蹙,“你现在难道是要来和我谈判吗?” “烨上神,即使拥有三块神魂碎片,今夜也要被死亡宣判。”假瑶姬冷笑,“我的茶里下了毒,所有情绪皆会被极度放大,我的控制术,对心神不宁之人有着绝佳的掌控能力。算起来,我的控魂术,与你当年修炼的神之领域,源头还都是出自神祖呢。” 我将拳头捏得铁紧,“你跟我说这些,又是要同我做什么交易!” “是你不乖,发现了玲珑锁的秘密,我只好速战速决了。眼下就是,即便你带着玲珑锁死去,也挽救不了失败的现实。这种无力的绝望,你也体会体会。当然,我舍不得你死,你死了,我杀人给谁看。” “我死了,你杀人有何意义呢。”我仅存的一丝理智,把握住了重点,做出反击,“你不就是找我报仇吗,我死了,你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杀死花玲珑的人是我!你最恨的不就是我吗。冲我来!” 第106章 救援 假瑶姬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水,“是的,所以,我不会让你死。我知道你现在一心求死,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死了事情会更糟。喝了它,我们融为一体,从此,你是我君黎最忠实的傀儡。烨上神今日服用过幽冥兰,逃不过我的控魂术。如果你顺从我,我今日饶他一命。毕竟,我更想看你们自相残杀,这比我直接杀人来得痛快得多。” “这是什么。” “这是我们魅族的禁术,可以把你的灵魂与我绑在一起,我对你有直接的完全控制。玲珑锁由此术发源,却远不及此术的威力。从此,你是我的一部分,完全臣服于我。我已经暴露,自然不可能再待在你们之中。所以我要带走你,没有什么比背叛更让人痛苦。我要你成为我的部下,我要你们,面对面,自相残杀。我的目的,就这么简单。”假瑶姬把药送到我跟前,“如何,瑶姬公主……” 我颤抖着双手,竟鬼使神差接过那瓶药水。 心里在进行剧烈的挣扎,我要如何做选择? 我信君黎会放过烨,毕竟,比起他去杀,我亲自与他们对阵才更有意思。 绝望的念头蔓延到了身体的每一处,我甚至都不敢呼吸,生怕自己瘫软在地。难道,这就是我唯一的选择?我真无反抗之力了? 假瑶姬步步逼近,带着令人窒息的威胁感,我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药瓶。内心激烈地做着斗争。 地动山摇间,有位弟子满身是血地跑了进来,“安歌……师尊他陷入了昏迷!” 我心中暗叫不好,君黎果然给烨吃了不干净的东西。烨一旦被控制,月隐岛还有什么可以抵御魔兵。我喝令那弟子,“快离开这里!叫众弟子能逃的快逃!今日之敌已不是凡人所能抗衡!快!” 望着弟子离去,假瑶姬冷笑,“如何,还做不出抉择吗。” 我把手中的药瓶扔出去好远。“所有事件不是因我而起吗,冲我来就好了。”我拔出阿利胸前的匕首,抵在喉间,死死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我朝假瑶姬步步逼近,假瑶姬倒也不做辩解,顺着我的意思步步后退。她其实不怕我的威胁,毕竟她只是君黎计划的第一步而已。同样,自从被我发现玲珑锁之后,她对我们的威胁也已经几乎为零了。 退出了炎夏房间,我用悄悄掏出来的锁灵符制服住假瑶姬,立马拎着她冲向前线。夜已深,前线的战斗火光不断,夜空照得如白昼般。月隐岛的结界尚未破,还能抵御一会儿,眼下只能让弟子们快撤。 烨昏迷在地,其余弟子逃的逃,有能耐的坚持着集结灵力加固结界防御。大家都这么努力,我又有何理由放弃。君黎不过是希望我顺从他,被他玩弄罢了,就算战斗到死,我也不会妥协的。 结界之外的敌人不多,一身黑斗篷的君黎,身侧立着赤麟魔君与雷霆魔君,不见青笠。还不等我熟悉周围环境,见到我,人群中有一批弟子眸色一沉,突然朝身侧的同胞发起攻击。我躲过身侧弟子的长剑,定睛一看,果然,双目已无焦距,我出手打倒他,拉下衣襟一看,背部有树根状纹路,果然是中玲珑锁了。身后传来惨叫,长刃刺穿弟子的胸膛,那弟子满脸的不可置信,杀他的竟是亲如手足般的兄弟。 手里的假瑶姬冷笑,“多亏半月前的月隐之战,让我能种下这么多棋子。瑶姬啊瑶姬,这滋味如何。” 我不理会他,击退围上来的弟子,忙扶起烨飞身来到净澜殿屋顶。烨昏迷不醒,我唤不醒他。这时,我想起了那块至阳之心。虽然不会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因为灵宝都需要认主,这样才能强化我自身的法力。我运功聚集灵力包裹住这块珍贵的灵宝,至阳之心内有强大的能量,在我与它连接的瞬间,这些能量几乎立马与我融为一体。熟悉的感觉,是烨的能量,我感受到了烨的能量。这块至阳之心是烨特地留给我的?里面还有他留给我的巨大力量,他知道我会需要?所以,这些是烨提前料想到的吗?那么凝沫呢……烨如此,难道凝沫还会处在混沌之中吗?心中蓦地充满了力量,是希望!烨和凝沫一直都站在我这边的!我从一开始,就不是孤军奋战! 眼眶再次湿润了,在我还没来得及把能量打入烨体内帮他抵御幽冥兰的毒性之前,烨突然睁开了眼。可,是一双没有焦点的眼睛。 我收起至阳之心,蹭蹭蹭后退了好几步。我试探着呼唤他,“烨……你快醒醒,月隐岛需要你!” 烨运转灵力,周身似燃起熊熊烈火,棕褐色的长发逐渐变得赤色耀眼,那双原本漆黑清亮的眼睛也烧得金光四溢,似乎正积蓄着能量要把月隐岛炸毁。我心知肚明,这是烨的战斗状态,每次他要打架时,要调动身上三成以上的能力时,他的头发他的眼眸,浑身的气质都会发生改变。成为与平日里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完全不同的状态。 眼下他,是要与我战斗。 我转身环顾四周,月隐岛又是一片狼藉,这次结界未破,月隐岛内部就已经开始被瓦解,所以,那时候天魔之战,花玲珑才以一己之力灭了许多仙族。为何,玲珑锁就是生生不息呢。 难道真没有破解的办法了? “安歌,你快走……”烨伸出颤抖的手,像是极力在隐忍着自己的冲动,“我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快走!不然我会伤害你的。” 不行!无论如何,我不能放弃烨。 我握紧手中炙热的灵晶,运转灵力,结出锁灵阵,将烨囚禁在阵法之中,虽撑不住多久,但,至少能拖延一会儿。我在脑海里快速寻找能压制烨战斗力的办法。 万灵谱中的法阵我几乎已经烂熟于心,但是,我从没有对抗过烨这样强大的上神。我握紧手中的至阳之心,且不说我没有能力打倒烨,就算烨意识尚存,不还手,就算他失去了战斗力,最危险的,还是月隐岛。还是无法逃脱被君黎玩弄股掌之间的后果。 抬头,是灿烂的满月。我突然想起,我身上是有残余的能力的,在我是瑶姬时,我修炼过精神控制的法术。冥幽兰是魔界的作物,有毒,能让人肉身与魂魄短暂分离,因此君黎才能借此控制烨的神智,那我何不试一试。烨的神魂强大,还有神魂碎片的加持,君黎再厉害,肯定也无法短时间内完全掌控烨的神智。现在烨还迟迟未做出攻击就是证据。 不料想结在烨身上的锁灵阵被他轻松解除,形势所迫,我不得不铤而走险。法术不能乱用,我如今已不是瑶姬那样的天赋,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借烨留给我的这几成能量施出神之领域。 我握得那么用力,手里的灵晶甚至扎进我掌心中去。我将所有能量汇集在头部,排除一切杂念,洞悉一切所见所闻却不乱于心。太久没有用过精神力了,我死死盯着烨空洞的眼睛,感受着自己的精神力,十分费力地逐渐覆盖到了他周身。烨手一挥,我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被他的能量震得飞了出去。 只一瞬,烨的意识回神了一瞬。只一瞬,他与我对视,我能感受到我的精神力将他的神智牢牢地抓住了。重心失衡,沙砾眯眼,我再眨眼时,烨已飞身将我拉住了——我成功了。 惊魂未定之间,烨紧握住我血淋淋的手,眼底已彻底清明,“瑶姬……” 是瑶姬而不是安歌! 烨落地,脚下瞬间张开一张巨大的网,他周身源源不断的能量涌动,将整个月隐岛结在一张巨大而又紧密的网内,所有举刀滥杀的失智弟子全都被锁灵阵锁得死死的。我脚一着地便冲了上去,扒下一个弟子的衣襟,露出他背后可怖的图案。“烨,你要小心,玲珑锁又现世了,君黎已今非昔比。” 烨怒了,变化着手势,向地下传传送了源源不断的能量,月隐岛顿时地动山摇,结界变得无比坚韧,触碰到结界的攻击全都被反弹回魔兵自身。烨飞身至半空,“小小魔君而已,敢一再直面挑战火神一族的能力,你们还没有这样的资格。” 局势似乎瞬间得到了扭转,我坐在地上,看着烨与外头的魔兵激烈战斗,惊魂未定。 “瑶姬公主果然有勇有谋,在下着实佩服。但是,你以为,现在月隐岛就安全了吗。” 我回头望,不知何时,假瑶姬已站在了我身后,她已挣开了我的束缚。她变化着手势,反手将措手不及的我锁在灭灵阵之中。 “你如何做到的?你不过是我体内分离出去的玲珑锁而已。” 假瑶姬看着自己逐渐强健的魂魄,十分得意,“对啊,你忘了,我是从你体内出来的。” 所以,我吸收了至阳之心中的能量,她也由此变强了?所以她也可以使用我会的同等能力?! 假瑶姬手里拿着那瓶可怕的药水,朝我走来,“你杀我所爱,毁我所有,我怎么可能让你好过?瑶姬公主真是给了我很多惊喜啊,事情也是越来越有趣了。如今的你我,其实有无魅族的秘术,也早已密不可分了。” “烨……”我动弹不得,只能凄厉地叫喊。 烨在结界之外与君黎等人纠缠得难舍难分,虽然整个月隐岛现在都在烨的控制之内,但锁灵阵根本束缚不住假瑶姬,一被束缚,她便化作了青烟,然后又生生结出原本一模一样的她来,如此反复,无可奈何。 “都知玲珑锁是花玲珑独创,事实上,玲珑锁之术当年是我与师尊呕心沥血所创,只要我不死,他就生生不息,玲珑锁之术便不会消失。我魅族天生拥有的魂魄不够强大却坚韧无比,无法在攻击类法术上面有惊天的进举,但天生适合修炼控制类法术。这么多年过去了,能与我抗衡的神已不多了。而你,曾经无法抗衡我,如今,更是无法反抗。”说着,假瑶姬捏住我的下巴,将药水尽数灌进我喉间。锁灵阵紧锁着我,我毫无反抗之力。 药水带着血液的腥味,惊恐地看着它被尽数灌入我的身体,我瞪着眼睛,望着假瑶姬,灵魂仿佛已被绝望与恐惧吞没,身体遏制不住地战栗。又是这样,我又是这样,成为了君黎的傀儡! 一道风棘之力挥过来,眼前的假瑶姬被生生劈作两半,药瓶掉在地上,滚出了好远……下一刻,她又从我身体内冒了出来,瞬间结成人形一脚踩住了滚落的药瓶,看着身前怒不可遏的炎夏一脸玩味。 炎夏醒了,太好了! 假瑶姬轻轻替我拭去嘴角的污渍,纤细的指尖拍了拍我的脸,无视我犀利的眼神,“好了,游戏要开始了~” 语毕,假瑶姬逐渐变得透明,像一缕青烟,消散在我眼前。 “安歌……”炎夏朝我奔来,她那么矫健,几乎是顷刻就来到了我身边……只是可惜,她还是晚了一步。 昏迷之前,耳畔有炎夏的哭喊声,雷霆的炸裂声,还有熟悉的那声…… “瑶姬——” 微风拂面,夹杂着几丝香甜,我突然想起曾经在西丘,仰面躺在草地上那种惬意的感觉。眼前一闪而过君黎那张空洞洞的可怖的骷髅脸,我惊恐地睁眼,好在,眼前是熟悉的床。 手上有温暖的触感,我低头,这才发现床边伏着颗脑袋,紧紧握着我包扎好的右手,我一动,它便惊醒了。 抬头,是凝沫。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喉咙仿佛也被扼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回来了?他知道我是谁吗?他知不知道,我现在可能…… 凝沫的笑意爬上眼角,伸手替我擦了把脸。眉眼如故,他像是一直没变似的,曾经那个阳光的少年,眼里有万丈星河。又好像什么都变了,我在他眼里看到了久违的灿烂。他不再是安歌的师叔,他是我瑶姬的未婚夫。 番外--心之所向 青笠带着二位魔君挑衅月隐岛,等炎夏搬救兵赶回月隐岛时,却为时已晚。此刻月隐岛一片狼藉,残垣断壁,残缺的尸块遍地都是,触目惊心。炎夏意识到,终究是自己酿成了大错,她千不该万不该把嵘衡带回月隐岛来。 若不是被那边妖怪牵制住了,月隐岛怎会陷入如此境地。烨在心底自责。自结界受到攻击开始,他就知道月隐岛受侵。奈何妖怪极善控制术,又有三块神魂碎片的加持。滨等神兽和带过去的天兵天将一时都中了招,相互残杀。他和凝沫不忍滥杀,这才耗时许久。 炎夏哭得不能自已,“舅舅,我找不到安歌了……她会不会有事。” 环顾四周的凝沫转过身来,坚定地道,“没有,安歌没有事,她身上有我送的……”话音未落,凝沫便感受到他送小丫头的手镯应声碎裂了…… 凝沫心中一惊,突然凉了半截,丫头有危险! “怎么了。”烨感觉到不妙。 凝沫眉眼间神色骤冷,“丫头有危险!”说完,凝沫就消失了。 炎夏心里更紧张了,“舅舅……” 烨看着满目疮痍的月隐岛,捏紧了拳头。这么多人命,若是瑶姬也受害……“青笠,我从此与你,不共戴天。” 青笠把安歌交给君黎后,心中却更加不安,嵘衡不在月隐岛。 那日父亲派人来送信,说是魔界近来恐有事端,让她近日千万不要回魔界。父亲的人走了没多久,二位魔君就找上了门,说是嵘衡与他们刚从魔界出来就遭受了攻击,他们走散了。赤麟魔君是二殿下的人,青笠知道此人信不过。但雷霆家族与她玄龙一族都世代忠良,雷霆魔君也如此说,青笠便决定与他们一道寻找。直觉告诉她,嵘衡失踪一事,不可小觑。 因为被烨上神取了碎片,青笠还没有完全恢复,她眼下也不得不把很多事交给赤麟魔君和雷霆魔君去做。她把月隐岛毁了,还把安歌带给了君黎。烨上神和凝沫上神怎么着都会找她算账,她还是韬光养晦比较好。 看着道道天雷准确地落在瑶姬身上,君黎心中无比痛快。数万年了,他潜心钻研了数万年,如今的玲珑锁之术,不再必须完全依附在受蛊人身上。中蛊者也不会再泄露妖气,玲珑锁真正到了师尊追求的无形的境界。把当年师尊的技术开发到如此地步,师尊若还在定会肯定他的成就。 君黎眼中继而透露出恨意,若不是瑶姬,他与他的师尊早在八万年前就能相见了。 他与瑶姬三番五次地结下梁子,他定是得报仇的。他初探玲珑锁,在瑶姬身上实验了他最初的成果,却被风神发现,派遣天兵天将将他的成果毁的粉碎。当他再度有些希望的时候,瑶姬她又出现了,把他手中的成果再度毁的一干二净,连自身性命都差点交付了。好在,他的师尊曾经把玲珑锁种在他身上,与他的真身一同被封印在东海禁区。曾经瑶姬探东海裂谷,只带走了花玲珑的残魂,他的真身至今仍在那里。如今这些神仙们一次次摧毁的,不过都是他的分身而已。他已一无所有,更是无所畏惧。哪怕有一天暴露了自己,面临灭顶之灾,在那之前,他也要把瑶姬拖入深渊。 凝沫送安歌的手镯,被天雷击得粉碎,凝沫也因此得到了她的准确位置。安歌无力地倒在地上,暴雨之中她像一只折翼的小鸟,那么小那么单薄。凝沫突然就觉得心头某处被狠狠扎了一针。不知为何,他心里要一遍遍地把她二人联系在一起,他控制不住自己,忘不了瑶姬,亦无法忽视掉安歌身上她的影子。 安歌身上满是触目惊心的伤痕,她惨白的唇颤抖着,紧抱着他告诉他,她就是他苦苦寻找的瑶姬。不知为何,心底压抑的猜忌被证实时,这一刻凝沫没有意外,只有满腔悔意。明明那么多次,他就怀疑她了,为何他要顾虑那么多。让她吃这么多苦。 安歌再也没了声音,凝沫捧着她的小脸儿,明明那么心疼她,却抑制不住自己扬起的嘴角。他终于,找到她了! 望着凝沫抱着安歌疾驰而来,看起来他很着急,很担心,抱得也是那样紧,烨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他必须接受,安歌是瑶姬的事实,从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安歌已经不复存在了。 可情况远比想象的复杂。安歌身体里还有一个魂魄,凝沫与烨合力将二者分离。那丝脆弱的魂,她竟说,她才是瑶姬。娓娓道来,所言种种,皆是过往经历。瑶姬之魂封与安歌体内,尝过聚心莲灯留下来的心头血后苏醒,倒也情理之中。安歌说自己是瑶姬,一个却自证是瑶姬。真真假假,一时难辨,甚是棘手,哪怕安歌闹也好,哭也罢,谁也不敢定夺。 凝沫傻眼,不只是凝沫,烨也觉得头疼。 炎夏倒是斩钉截铁,“我信安歌,从我第一次见她我就觉得她是瑶姬公主。” “你如何看。”烨偏头望凝沫。 凝沫倔强地拧紧眉头,“四万多年了,很多事都可能发生了变化。而安歌和瑶姬,二者若不是同一人,辜负了谁都于心不忍,她们谁也不能受伤。不管如何,得把事情弄清楚。” 凝沫把施过法咒的海螺项链送给假瑶姬,有它,他便能感知她的一切。如果她是真的瑶姬,他每时每刻护她周全,如果她不是,这也是监视她的最好的办法。 烨把至阳之心交给安歌,如今他也分不清眼前的安歌到底是谁。但她到底是谁都不重要,不管是安歌还是瑶姬,与他而言都是很重要的人。这颗至阳之心是他亲自炼化的,安歌师承于他,危急之时,如果安歌用它,至阳之心能承袭他目前身上三成灵力,足够危机时机护她周全。 而安歌会错了凝沫的意,三个人陷入了完全不一样的方向…… 凝沫没有耽搁,连夜赶回天界。他有几件事必须处理好,一是魔界已经蠢蠢欲动,而神魂碎片尚未收集齐,天下即将大乱。二是真假瑶姬之事,他必须,一定得认对了人才行。 据守灯的仙娥报,聚心莲灯依旧闪烁着微光。联系“瑶姬”所言,她确实是尝了聚心莲灯内瑶姬的心头血,才恢复了每一世的记忆。凝沫大胆揣测,是不是可以从聚心莲灯入手。 他跪倒在弥月神尊跟前,虽然好男儿不应痴缠于儿女私情之中,但,瑶姬至今是他唯一所欲所求。曾经他差点错过了她,后来还是因为自己的弱小,让她独自一人承受了玲珑锁带来的痛苦。如今他变得强大,也不再稚嫩,这份遗憾他绝不允许再有第二次。 “神尊……弟子还是不解。心中迷雾始终挥之不去,我还是……没能找到她。”上次他也问了同样的问题,神尊只让他随心而行。他悟了些时日,却不见起色。如今真假瑶姬一起摆在眼前,眼花缭乱。 凝沫所言之事,数万年前瑶姬在他跟前跪拜离别时,弥月神尊就已料到了今日的结果。神尊先是叹了口气,虽然她们两个是他疼爱的弟子,他很想帮二人,但天意不可违,天机不可泄。 神尊托起那闪烁的灯,“上次你来问我时,心中是不是已有了答案么。这次来问同样的问题,怕不是不敢想,是不敢做。为师了解你,你表面虽行事莽撞却善于观察,所以常能出人意料。你虽置身迷雾,可真看不到一点希望吗。” 凝沫虔诚地磕了一头,“事关弟子一生幸福,不敢轻易做决定,这么久以来,也一直都在原地不动,反而更受其乱。” 弥月神尊摇摇头,“所以呢,你觉得该怎么做。” 凝沫陷入了沉思。 神尊终还是不忍心,托起莲灯,注入灵力,让其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你看,莲灯不过只是一个证明而已,它代表不了全部。这个证明就是希望,就是光,你虽置身迷雾,但一直是有光的,只是你自己看不到而已。” 脑海里一直不断浮现出与安歌的点滴……自打她小时,她就怕他,倒也不是和别的孩子那样躲着他。安歌老跟着他屁股后面,也怯怯地喊几句师叔,然后试探般地,一步步又朝他挪近了几步。烨刚离开月隐岛那段日子,丫头早晚于他处在一起,他虽待她严厉,倒也是宠她的。她想看春天山花烂漫,他便带她去南疆赏花。她怀念家乡冬天的鹅毛大雪,他也经不住丫头念叨,带她去大雪纷飞的地方玩雪…… 记忆中那日丫头裹得像个粽子,在白皑皑的原野里飞奔,小辫儿一甩一甩,脸红扑扑的,像个热腾腾的小肉包子。丫头跑远了,回头朝他喊,“师叔……你看,好大的雪。听娘亲说,下雪的时候,是不能说假话的,因为这个时候,雪神就在身侧,如果说假话了,就会被冻掉鼻子的。” 凝沫忍不住撇撇嘴,无聊的凡人,为了哄小孩子,还真是什么故事都编的出来。 “师叔……”丫头聒噪得很,“你说,我是不是不招人喜欢~为什么大家都不和我玩。你是不是也很讨厌我……” 雪中少女熟悉的背影单薄而倔强,孤傲的神色里那双清亮的眸子隐约含着几分委屈,让人不禁生出几分心疼。凝沫无奈地唤出一张厚厚的裘衣给她裹上。 “怎么会,安歌很招人喜欢。师尊宠你,师叔也是喜欢你的……” 安歌惊喜地抬眼,笑靥如花,眼中星河灿烂。 这一刻,凝沫仿佛回到了,他与瑶姬的初见…… 幼时天帝寿辰,他记事起第一次来到天宫,很快,四处张望之中与兄长们走散。天宫琼楼玉宇,高楼林立,宫道也错综复杂得很,慌乱之中凝沫急得红了眼眶。 仙雾袅袅之中,一个小丫头猝不及防拉住了他的衣摆。丫头衣着华贵,梳着简单的发髻,未着首饰,却贵气难掩。他记得,天宫有一个公主,与他是同日生的,难道是她? 瑶姬歪了歪头,打量他一阵,捧腹大笑,“你一看也是迷路了!略略略,男孩子都爱哭鼻子,羞羞羞!” 凝沫满脸通红,伸手就揪住了瑶姬的辫子,“我才没有迷路,我今年不到两百岁,却已去过无数的地方,这天宫我也来好几次了!” 瑶姬伸手扑腾着敲打着凝沫的胸脯,“你吹牛!你还这么小,你去过西丘吗你,你去过百花谷吗?”从小她的天后就教育她,西丘是天界最凶险的地方,尤其是百花谷,是天界最凶险的地方了。 凝沫哼了哼,“我去过啊!那里风景如画,百里桃林,万里草原都不算稀奇呢。” 瑶姬哇了哇,“真的呀,那你带我去看看呗。”瑶姬抬起小脑袋,大眼睛里亮晶晶的。 凝沫愣了愣,没料到她竟这么胆大,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一个人出去玩过。“今日不是天宫宫宴吗。” 瑶姬摆了摆手,借着他发愣的当儿挣开了他的手,“宫宴才不好玩,我们去西丘玩?偷偷地,我还找到一个,他对西丘很熟悉,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凝沫倒是没有看见瑶姬背后的烨,烨在瑶姬背后一言不发,一脸倔强,看得出来十分不悦。下一秒,烨张开嘴巴,大吼,“快来人啊……公主要出逃!快来人啊……” 凝沫和瑶姬想也没想就一齐扑上去摁倒了烨,抬头瞬间四目相对之时,都略显狼狈。丫头因费力制服烨而满脸通红,圆嘟嘟的脸上还挂着汗珠,笑容却是那么灿烂。怎么形容呢,像他曾经第一次浮出东海看到的晚霞,那么热烈,那么朝气。凝沫突觉脸上热热的。 “……你们是我遇见的唯一两个与我年纪相仿的仙子,我没有朋友,好想跟你们交朋友啊。” “交!”凝沫回答的干脆。 “不要……”烨噙着眼泪,倔强地伏在地上。凝沫听罢朝烨背上挥了好几拳,打疼了他,烨只得哽咽着改口,“交朋友就交朋友嘛,你们怎么还打人……嘤嘤嘤,我要告诉我父神……” 凝沫垂下眼帘,往事种种浮现眼前,情不自禁手中拳头已经握紧。可是……那是与瑶姬的回忆。 安歌是瑶姬吗?他为什么总把二人联系在一起? 明明心中如何想,早已呼之欲出,可他怀疑什么,还害怕什么。明明神尊言,随心而行。随心啊,安歌就是瑶姬……可是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出决定。 烨小小的身影与烨如今的伟岸背影重叠,在凝沫眼前笑,烨牵着小小的安歌的手,安歌依偎在她师尊怀中……在月隐岛,安歌珍爱地抚摸着烨送她的发钗,时时念叨着她的师尊……烨豁出性命进入魔界,搭上半条命,只为救他的小安歌;从不掩饰地宠溺地摸她的脸。都是经历过七情六欲的神仙,这些感情谁能不懂呢?凝沫心中苦涩,烨已经把瑶姬让给了他,如果他认了安歌,安歌便不复存在,那烨怎么办…… 可是…… 凝沫突然像是在迷雾之中找到了光。瑶姬就是瑶姬啊,曾经瑶姬选择的是他,不是烨!曾经瑶姬如此,难道如今瑶姬会变?会变吗?凝沫在心里一遍遍重复地问自己。眼前闪过与安歌的每一瞬回忆。她偷偷地觑凝沫,瞧瞧地观察凝沫,为了他的锦囊奋不顾身。她紧抱着他,哭着告诉他她是瑶姬,哭着告诉他,君黎来了……凝沫拳头捏得更紧了。 随心,随心!安歌就是瑶姬……那个是瑶姬!那……她就是假的! 凝沫克制住自己心中的躁动,为何会有假? 月隐岛被魔界所毁,而瑶姬却在昏迷之前告诫堤防君黎……君黎吗,他最厉害的,不就是玲珑锁之术了……玲珑锁之术……在凡间时,君黎已经在研究改良玲珑锁,甚至出现了多魂的运用。难道瑶姬又中了玲珑锁?难道多出来的那一缕魂,是玲珑锁? 如果他的猜想正确,那么所有的一切将豁然开朗。 神尊看着凝沫逐渐坚定地神情,收住了灵力。他依旧无喜无怒,波澜不惊,“去……瞬息万变,随心而行。” 凝沫拜谢弥月神尊,匆忙离去。早已归心似箭……瑶姬……等我…… 按照君黎大人的吩咐,赤麟魔君带着雷霆魔君,攻上了月隐岛。君黎大人说,嵘衡殿下就藏身在月隐岛。他们里应外合,今夜,就是嵘衡的死期。按照二殿下的意思,这一战打下来,天魔之战便也由此发端了。越乱越好,天下一乱,魔界也跟着乱起来。关他何事,他只要帮殿下除去两位殿下,把二殿下扶上了储帝之位便了事了。 今夜满月,青笠收起灵力,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了。还多亏烨上神手下留情,没有将碎片全部取出。抬头望月,夜色醉人,她身边除了玄冰蛇,空空如也,寂静无声,蓦地莫名有几分孤独涌上心头。嵘衡没找到,魔界也不知形式几何,整个天下都乱糟糟的。 玄冰蛇亲昵地蹭着她的手臂,谁能想到素日冷血凶煞的魔兽,在她面前是这样乖顺的模样。青笠伸手摸摸它的头,笑了笑。 意识到自己的温柔目光,她突然愣了愣,觉得自己有些变化。 曾经,她是冷血无情又目中无人的天才少女,这趟人界之行,她见识了很多,也教会了她很多。 第107章 相认 “凝沫……”我扑进他怀里,哪怕撞的我眼冒金星。 这个拥抱,跨越了数万年时光,终于落入了彼此的怀中。 凝沫紧抱着我,什么也没说,却胜过千言万语,我听到了他的安慰、鼓励,有他的呢喃细语。 入秋以来月隐岛很久没有这样灿烂的晴天了,阳光落在凝沫蓝色的头发上,简直比斑斓的海面还要耀眼。 我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他胸口,不知哭了多久,我才像是脱力了似的,松开了臂弯。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说,抬头欲言又止,这才发现,旁边还一直站了个炎夏。 炎夏笑盈盈地望着我二人,不禁调侃道,“唔,总算是有人看到我站在这里了。” 凝沫搂过我回头觑了她一眼,“你,该干嘛干嘛去。” 我破涕为笑,“对,你该干嘛干嘛去。” 相顾无言,屋内静的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你都知道哪些了?”我是时候全招了。 “我可都知道了。”凝沫语调一反往常的深沉,今日故作轻松,有几万年前那会儿在我面前的少年模样。他伸手端起我受伤的手掌,眼神温暖却有力量,落在我脸上。八分欣慰,两分心酸。 他知道,我是瑶姬…… 屋里只剩我与凝沫二人,如今真是什么隔阂都没有了。 几万年之后的再遇,却还是那么熟悉的凝沫,还是那么熟悉的眼神……诸多物是人非,可故人依旧。我眼眶再一次湿润,凝沫都是这么坚定地选择了我,这么多年来,是我一直在辜负他。 凝沫揉揉我的小脑袋,明明自己也红了眼眶,却还要调侃我,“你真是出息了,回来了这事,自己最亲近的夫君也是要瞒到最后的。如果没有这些十万火急,你个臭丫头打算瞒到何时?” “对不起……”一开始以为与嵘衡双修,没脸与凝沫相认,后来偷听了凝沫与烨的对话,明白凝沫内心的想法后,我更是害怕凝沫怨我。我认真地望着他的眼睛,“瑶姬不只是你的未婚妻,还是天宫公主,如今的安歌,一点儿也配不上瑶姬公主,更是配不上你。” 凝沫哼了哼,毫不留情揪起我的耳朵,“什么配不配的,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迂腐了。你知,我等你很久很久了,几万年的煎熬才找到了你。你倒好,自家男人,有什么好怕的。从小你对我那么狠,以前怎么就不怕伤害我了。”凝沫眼角含泪,手上力道不重,明明满是宠溺,我见了眼泪却是心疼得一串一串掉。“难不成,你真不想要我。” “不,你是我最珍重的凝沫。” “我也不好。第一次见到安歌,我就怀疑过,关注着你熟悉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却不敢去怀疑。我也食言了,并没有守护好你。现在你也惩罚过我了,我们就算扯平了……如何?” “凝沫……”我伸手扑进凝沫怀里,再次把鼻涕眼泪全揩在他胸前。“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凝沫抱我更紧,“你好大的胆子,意思是有机会还要和我分开是吗。你要敢再跑,我非把你屁股打开花不可。” 我破涕为笑,“唔~你现在变得好凶啊。” “我不凶一点儿,你又乱跑。” 我抬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我再也不会了……我要是食言,你以后就拿绳子把我绑在凝水宫!” 凝沫被我逗笑了,“这可是你说的啊,我以后就这么办!” 仿佛不知疲倦,我们一直聊到了黄昏,从我跳诛仙台之事到后面的转世,再到嵘衡身上反映出来的魔界变化,还有君黎的计划,甚至是玲珑锁再现以及君黎喂我喝下的不明药水,我把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凝沫紧握着我的手,仔细地听我一茬又一茬地讲着,没有情绪,不断陷入思考。互诉衷肠,凝沫也把自己一切的心路历程坦白给我听。 我与他十指紧扣,“……凝沫,现在我只害怕一件事。我害怕,我又成为君黎的傀儡。如果迫不得已我必须重蹈覆辙当年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恨我,你更要保持冷静。就像当年跳诛仙台一样,我经过了百般思量,已经犹豫到了最后一刻,已是无路可走了,我并不是不愿与你携手相伴。”我把他的手放在心口,“自打我认清了自己的心开始,你是唯一住在这里的人。不是烨,也不是阿兮。” 凝沫手微凉,眼神却是炙热的,“我会尊重你的每个决定,但,我不会让你再牺牲自己了。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请让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既然我们都认定彼此,请让未来的一切,我们一起担负。我是你未来的夫君,已不再是当年稚嫩的小仙,我应该承担起更多责任。” “好。”我展露笑颜。 凝沫把海螺项链放入我手心,我震惊的当儿他先开口道,“先前我把海螺项链给她也是为了监视她,她恐吓你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是我不好,这样珍贵的东西,我本不应该用来做手段。现在它承载着我的歉意和真心,归属于你。” 紧握项链,只觉它愈发沉甸甸的,“凝沫,与我们而言,君黎比天魔大战更危险。” 与凝沫一道走出房门,隐思居位处高地,俯视整个月隐岛,废墟萧条,我心中隐隐作痛。这是我的第二个家,君黎,此仇我必报! 炎夏迎了上来,见了我激动得红了眼眶,“安歌……我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我揉揉她微乱的头发,笑道,“我亦是安歌。” 炎夏猛地把我抱紧,“对不起安歌,是我来晚了。” “说什么傻话,”我睁开她的臂弯,伸手揪住她的耳朵,“嵘衡也醒了,大家都好,真好!” 炎夏秀眉顿时紧蹙在一起,“可是,月隐岛要消失了。” 那日我昏迷之后,凝沫正好赶到,与烨一起赶走了几位魔君。月隐岛四面环海,与世隔绝也易攻难守,凝沫与烨商议,连云宫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计划与连云宫合并。 凝沫上前一步,难得眼神温柔,“等平复祸事之后,我们再回来重建月隐岛。” 炎夏牵起我的手,“舅舅让我带你们过去,他有要事相商。” 烨左臂似乎受了伤,此刻馨兰姑姑还在替他包扎。回头见了我,馨兰姑姑恭敬地朝我福了福身子,“瑶姬公主……” 我忙上前打断她的礼仪,“姑姑莫客气,您的礼眼下我是受不起的。命运让我成为了安歌,我也不想再回到天宫做那个公主,所以,当我是月隐岛的弟子便可。” 烨缓缓起身,似是有几分感慨,“你说如何便如何。” 寒暄几句,烨便进入了正题,主要是有三件事。第一,嵘衡如今如何处理。第二,如何进行神魂碎片的收复工作。三,如何与君黎周旋。 馨兰姑姑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正是我那次被假瑶姬喂下的药瓶。我脸色煞白,“馨兰姑姑,你可验了其中的药水?” 烨脸色不太好看,“好在炎夏及时把药瓶留了下来,其中有残留的药水,馨兰仙子才有的验。是君黎配的药水,不敢说全部成分,其中有几分与当初玲珑锁相似。” 馨兰姑姑正色道,“有冥幽兰等几味分离魂魄的草药成分,大部分是君黎的血与魄,不过其中我还发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什么东西?”凝沫心急。 烨神色凝重,“里面有几味百花谷的草药。有的是神族才能弄到的珍贵药材。” 馨兰姑姑起身踱步,“最关键的是,我在药水中感受到了曦子殿下的法力。我侍奉花神大人与曦子殿下多年,最是熟悉她们的灵力,我怀疑,此事有曦子插手。” 可曦子为何要助君黎? 我蓦地想起君黎如今分身的诡异之处,“君黎是魅族,真身十分脆弱,一般都是以分身示人,曾经我们见到的君黎,不过像魅影一般游离,而我飞升那日见到的君黎,仿佛是与藤蔓融合了般,竟会控藤之术。说到这里,我还有一个疑问,我眼下确是飞升了无疑,但,真的到了我飞升的日子了吗?”我望向烨,“烨,我飞升的日子你肯定是最清楚的。” 烨掐指一算,“是,你的仙缘还远远未到。” 凝沫眉头紧锁,“如此说来,飞升之事也是君黎动了手脚。” 炎夏点出最关键的,“仙缘未到,不可能飞升,除非天界动了手脚。天界定有人帮忙促成了此事,司命星君可不是一个会徇私枉法之人。看是谁从中作梗。” 烨摇了摇头,“君黎这些年经历了什么,我们对他如此陌生,陌生得令人脊背发凉。” 凝沫望了我一眼,“也许有个人能帮忙透露些东西。” 见了凝沫紧握我的手,嵘衡抬头多看了我一眼。炎夏一反常态,见了嵘衡倒站到了馨兰仙子身后去。我回头望她,见她脸上有几分不自然。 炎夏怎么了? 寒暄几句,烨作揖,直言,“有几分疑惑,我等特地来求助殿下,不知殿下是否愿意看在月隐岛的救助上帮忙解答。” 嵘衡也没有敌意,“全是月隐岛,我才能恢复到如今的状态,恩人们但说无妨。” “不知殿下对君黎魔君了解几何?” 听到君黎,嵘衡皱了皱眉头,“了解不多,但知道一些传闻。我且说说我知道的,于你们而言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君黎是花玲珑曾经的亲传弟子,那时候花玲珑还未在魔界名声大噪,传闻君黎亲身替花玲珑试验改良玲珑锁,玲珑锁才能得以出世,师徒二人情分非常,君黎曾经在魔界也风光无限。天魔大战花玲珑被神族大败,不知所踪,君黎也消失了,魔界再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在人界立足。他与魔界帝族时常保持联络,不知为何,玄门结界于他而言形同虚设,他可随意往返于人魔二界,一般而言,魔界之人去到凡间要么就是灵力尽失,变得如妖灵一般弱小,要么就是一离开皖海就没了生机。虽然玄门结界没有实体,但天魔两界都知道它的实际存在。天魔二界是绝对的不相容。即使已几万年不见他,君黎每次在魔界现身,都能引起了魔帝的注意。 他与魔帝做一个交易,说是可以助魔帝光复曾经魔界的盛景,花玲珑已死,而他如今已将玲珑锁开发到极致,可以助魔界打破玄门结界。唯一条件是,魔帝要曾经花玲珑的旧部听命于他。基于君黎是魔祖花玲珑的弟子,魔帝准了。 魔帝派嵘衡与青笠来人界寻找神魂碎片一事,也是君黎吩咐的。仿佛他洞悉了一切,三界之动向,无所不知。 “他看上去非常强大,实力莫测。我父帝也是不完全信任他的,也在背后偷偷调查他。具体我不太清楚,但我记得,君黎没有实体,他所能做的一切,都只能通过分身来完成。分身脆弱。所以他研究玲珑锁,以此来寄生在他人体内,通过这种方式达到操纵,监视,以及严密的布局。别说你们,我父帝都捉摸不透他。”嵘衡半垂眼眸,“对付他,我父帝也没有办法。” 嵘衡所言,应是十分真,这一点我信得过。 凝沫的眉头紧得都可以夹死苍蝇了,我伸手替他铺开眉心,浅浅笑道,“怕什么,有时候越是神秘的对手,说明他的缺点更致命。” 凝沫微凉的手抓紧我的指尖,“不怕,不管是谁,都不能再从我身边把你带走。” 嵘衡缓缓抬起眼帘,“但是倒有一个传说,关于花玲珑与君黎。传言二人虽以师徒相称,却心意相通,形影不离,生死相随。也许了解花玲珑就能了解君黎。毕竟是君黎成就了花玲珑,也是花玲珑成就了如今的君黎。” 烨叹了口气,“如此说来,我们还是要从头捋起。好在四万年前在凡间做的那些调查,资料都还在我那里。我们回天界一趟。” 第108章 青笠的立场 嵘衡突然起身,“各位仙上,承蒙这段时间的照顾,如今我已几乎完全恢复,给月隐岛带来如此祸事,也是我的责任。我身上也有要事得做,所以,我想离开月隐岛,回魔界去。若我能闯出一番天地,定会来报恩。” 炎夏站了出来,“不行!你现在孤军一人,去送死吗。” “我得回去报仇。”嵘衡眼神坚定,“如今魔界蠢蠢欲动,我若不回去,凡界很快就无我容身之地了。” 一时烨竟插不上话。嵘衡的事大家也都知道,毕竟是人家的私事,也不好开口劝阻。 凝沫摇了摇头,“虽然你是魔界之人,眼下魔界与我天界敌对,我等本可以不管你死活。但是,你心地良善,救过瑶姬和烨,我们救你也是应该。就事论事,你眼下实力与那几位魔君相差甚远,可能还没能赶回魔界就已经被抓了。若你想回魔界,我们送佛送到西,可以帮你一忙。” 我赞同凝沫的说法,“我们可以帮你联系你的亲信,你想想,谁能帮到你。” 嵘衡思索一番,“不知青笠她是否知道真相。” 青笠也是个讨厌的人,我回头望凝沫一眼,她对凝沫可是虎视眈眈呢。也罢,就当报答嵘衡了,谁让我欠人家那么多恩情呢。 联系青笠这个事就交给烨与凝沫去做,我和炎夏留在月隐岛指挥弟子们疏散搬迁。聊起云翎我才想起,许久没有见那群可爱的神兽们了。 炎夏笑道,“现在神魂碎片一事都是他们带着天兵天将在做,估计还不知道你回来了呢。你们家云翎要知道了,怕是得激动要晕过去,我还真想看看平时一副正经样的云翎得知你回来了,该有什么表现。” 谈笑风生间,我瞥见炎夏腰间的短刀,那是阿利的东西。心头一揪,鼻子突然有些发酸。“炎夏,阿利他……” 炎夏低头看刀鞘,摆了摆手,“我都知道了。嵘衡告诉我了,他虽没死,但身中玲珑锁,被君黎杀害了。阿利……是个好男儿。是我没用……”炎夏叹了叹,“如果我没有把嵘衡带回月隐岛,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是我太不考虑后果了。” 我攀上她的肩,“也许,命运使然。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有起因与结果。祸福相依,救人本是天大的好事,福报只是未到罢了。” 炎夏挑眉笑道,“嗯,我信。谁又能想到,我崇拜的瑶姬公主与我喜欢的安歌竟是同一人,世事就是如此奇妙。安歌,你和凝沫要好好的,凝沫对你的真心,我们几个是最懂的。谁要把你们分开,我第一个不答应。” 想到这丫头之芳心暗许何人,我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你这么可爱的丫头,谁要能被你喜欢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也定有佳缘在身。” 炎夏也聪慧,知道我在点她,“嵘衡与我,也许就不是良缘,我们一靠近就会带来祸事。他也无心于我,这一点我还是拎得清的。我现在心中怅然,我为月隐岛带来如此祸事,给你带来了这样的伤害,我让凝沫,舅舅,还有我那么多朋友都陷入了……”炎夏陷入深深的自责,把一切归咎到自己身上。 “傻丫头,这不是你的错,世上本就有黑暗,当黑暗侵袭,身在光明中的人被黑暗吞噬,这是黑暗的错。我们如果能平息天魔之路,能打败君黎,便报仇雪耻了。” 炎夏眼角含泪,“安歌……你真是世上最好最温柔的人。” 站在断崖远望,海的那边还是海,一如一片茫然的未来。我扶上心口,暴风雨如果一定会来临,希望可以早日迎来雨过天晴。 凝沫环过我的腰,发丝不时拂过我的脸,与我的发丝缠绕在一起。我顺势靠在他胸口,指着远方,“凝沫,这里景色真美,等一切过去了,我们就回来月隐岛,以后就在这里生活可好。” “当年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里,月隐岛之名,你可知其含义。”凝沫笑,倒没有让我猜的意思,“站在这里看到的夜色是最美的,仿佛伸手可摘月可触星辰。而你是我的月,我何时能与你相见~这是‘月’之含义,而‘隐’,是因为你不见了,你离我而去,乌云蔽月,我希望我们之间,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终能相守。月隐于云,却难掩其光,我对你的情,无需隐,也难以隐。你可知,月隐岛是我早就想送给你的礼物,所以当年烨把你带来月隐岛时,我那时就在想,如果安歌就是瑶姬,是不是命运在垂怜于我,是不是把你送回了我身边。好在果然如此。” 心里暖暖的,“凝沫,好在你一直在等我。”我转身扑进他怀里,“谢谢你一直在等我。” 凝沫亲昵地抚摸我的头发,海浪汹涌之声也化作耳畔轻歌。他温柔得根本不像安歌记忆中那个冷峻的师叔,果然凝沫的温柔全都给了瑶姬一人,何其有幸,何其有幸。 弟子们全都已撤离月隐岛,连云宫从此也不再只收女弟子,一下子连云宫三大长老,馨兰,凝沫,烨,皆实力非凡,很是拉风。隔壁清云山只有眼红的份,尤其是清云山的弟子,垂涎连云宫娇俏的姑娘们已有许久,却被月隐岛的弟子们给近水楼台了。 我,炎夏,烨,凝沫四人留在岛上做最后的处理。毕竟还有嵘衡在岛上。按照约定,青笠今日会赴约。 听凝沫说,他和烨那日把青笠的玄冰蛇狠狠打了一顿,倒是没打死,让它带话,喊青笠来月隐岛单挑来着。 我不禁汗颜,都好几万岁的神仙了,这二人行事还有这般幼稚的时候? 青笠倒是没有单来,尾巴后面跟着雷霆魔君以及赤麟魔君。也不知是不是青笠也被监视了。 见了我们四个,赤麟魔君先发话了,“既是受邀而来,几位上神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坐坐吗。” 烨把结界打开,让几位着陆了,好在嵘衡已经被藏了起来,今日怎么着,也要先试探一番青笠的水。 青笠从龙头上一跃而下,英姿飒爽,很是矫健。“二位上神打伤我的玄冰蛇,以此特地相邀,我怎有不赴之理。” 烨哼了哼,“说起算账,还是我们手头的账本厚。今日既是与青笠公主单挑,公主怎又带两个罪人来了。也不怕我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赤麟魔君倒是圆滑,笑脸相迎,“确实对不住,我们不过是听从上头的安排,谁也不想刀兵相见。”一句话就把责任推卸给了君黎。 青笠唤出长剑,做好了准备,“来,我早就怀念与二位切磋的畅快感了。” 凝沫上前一步,也唤出长剑,“就按战书上说好的,今日你我单挑,输赢是有赌注的。你先说说你要什么。” 说罢赤麟魔君紧盯着青笠,像是一早就商议好了的。青笠眼珠子一转,“我要……”说着她伸手指了指烨,“我要烨上神。” 炎夏怒了,“你个猖狂的女人,我舅舅是什么人,轮得到你这样羞辱他?” 烨愣了愣,“那青笠公主,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赤麟魔君也是没料到青笠这样说,忙上前打圆场,“我们公主自然……” 青笠公主一脚把赤麟魔君踩在脚下,“我如果输了,我把他的人头给你们。” 此言一出,在场人皆是一惊。赤麟魔君第一个不干了,“公主啊,你怎么能如此胡闹。雷霆……” 青笠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日格外彪悍,她手中剑锋指向雷霆,雷霆魔君动也不敢动,“我知道赤麟是二殿下的走狗,你呢,你是二殿下的人,还是魔帝的人。”说着青笠掏出了一块腰牌。 雷霆魔君见了便低顺了眉眼,“唯魔帝是从。” 烨勾了勾唇角,“好,我答应你。我们输了,我听你差遣,如果你输了,这二人人头我都要!” 赤麟自知上当了,“公主,公主……不可啊,性命攸关之事不可儿戏。” 这下我更担心有诈,上前一步正要叮嘱凝沫,烨把我拉了回去。“你放心,青笠打不过凝沫。看起来,青笠也是察觉到了什么。虽然还不知道是为何,但看起来,她对身边的两位魔君也是有意见的。” 嵘衡说过青笠也是魔界屈指可数的新一代人才,至少通过前面的交手我们都知道青笠不是省油的灯,之前与凝沫和烨都不吃亏。但是,不打不知道,现在的青笠与之前所见很是不同,弱了非常之多。凝沫的招她几乎一招都接不下。 见状雷霆魔君与赤麟魔君几乎是蠢蠢欲动。烨叮嘱炎夏盯着二人,谨防二人使诈,果然,在凝沫近身想要封印青笠的当儿,赤麟魔君掏出了一块灵石。幸亏烨眼疾手快,将二人死死封印住了。怎么斗得过烨,烨也是有三块神魂碎片加持的。没有君黎在,他们不堪一击。 即使有玄龙与玄火蛇,青笠还是败下阵来,凝沫千里冰封将整座月隐岛封死,赤麟魔君放出的信号,也被烨早早设下的结界拦截住了。 烨与凝沫配合,这一仗打的十分漂亮。 青笠败了。她收起剑“是我输了,上神请便……”说着青笠朝赤麟步步紧逼。 “青笠公主……你……真要杀我?”赤麟魔君气得七窍生烟,“你……你是不是叛变了!今日带我们来,就是你设计好的。” “你大概忘了我是玄龙一族的未来的女族长?我玄龙一族势力之广,你耍的哪些小伎俩,总会被我知晓。若能被你一直糊弄,这族长的位子怕是要给你坐了。” 青笠已经知道,赤麟要杀嵘衡了? 回头她朝凝沫抱拳一揖,“如果我猜的没错,嵘衡就在月隐岛。” 原来,青笠比我们想象得要清醒。 青笠手中的剑在地上画了一道,便翻出幽绿色的光,光影之中爬出来许多红纹棕蛇,逐渐将赤麟魔君缠得死死的。青笠收起剑来,走到赤麟魔君跟前,脸色不太好看,“魔君可能忘记了,我玄龙族在魔界有举足轻重的地位,曾经三界分界之前,我玄龙族对所有的蛇族有绝对的统治,虽然现在我们玄龙族无法控制所有蛇族与龙族,但是你可知,玄龙族的继承人,是要喝圣龙之血获得圣龙之眼的……” 赤麟魔君瞳仁猛地收缩,“玄龙族已经举行了继定仪式了?” 青笠嘴角扬起,不屑地将剑收了回去,“我凭什么改变这么多年来玄龙族重男轻女的传统,你当我真只是比男儿优秀?我天生就有圣龙之眼。你明白,天生拥有圣龙之眼,我御龙御蛇的能力,是天生的。” 凝沫恍然大悟,“难怪,滨永远无法伤到她。滨的真身是龙,虽是仙兽,但毕竟也是龙。” 我悄悄问,“她们玄龙族有这么强的能力?” 凝沫眯了眯眼,叹了口气,“三界曾经是不分界的,各族有各族的看家本领,所以分界后有的方面未必天界就占了上风。” 青笠粗暴的抓起赤麟魔君的头发,将其从地上提了起来,“我被你蒙在鼓里许久,你当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以寻找嵘衡为借口,勾结君黎,实则是与它商议,如何杀了嵘衡,如何将我作为牵制我爹的棋子?我曾信你,直到你要把安歌交给君黎,露出了破绽,我才心疑放出我的手段,召唤了蛇族监视了你,才挖出来曾经你背着我对嵘衡做的那些事。我是魔帝亲封的公主,跟帝族一样尊贵,你眼里可有我?这样对待殿下?眼里可有魔帝?不管你是谁的人,今日我容不得你。” 凝沫抓紧了我的手腕,把我往身后拉了拉,轻声叮嘱我,“青笠虽年轻,时常意气用事,但也是个能沉下气来干事的人,我们平日里,可不容轻视了她。她此行,不只是来跟这两个跟班算账,也有别的目的。” 我回头看了一眼炎夏,烨俯身在炎夏耳侧说了什么,炎夏便跑向了隐思居。 抬头望雾中迷蒙的隐思居,我突然有些感慨,嵘衡总算是云开见日了。 第109章 青笠的清醒 赤麟魔君还想辩解什么,青笠不由分说,把他的头生生拧了下来,血溅了一地,青笠眼睛眨都未眨,把困在灭灵阵中的雷霆魔君吓得腿都软了。 当青笠的视线落在雷霆身上时,雷霆吓得跪倒在地,“公主……青笠公主,赤麟拿我全族人性命做要挟,我不得不俯首称臣。二殿下的手段了得,现在半个魔界都是他的人。属下属下不敢反抗啊……” 青笠擦了擦手,目光淡漠地掠过他的脸,落在他腰间的玉珏。青笠伸手,“给我。” 魔君哆哆嗦嗦地把玉珏双手奉上,“这是嵘衡殿下的信物,我当时是根据它来追踪嵘衡殿下。” 青笠接过玉珏,却从怀里掏出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珏,鄙夷地笑笑,“嵘衡是我未来的夫君,魔帝也赠予我一块一模一样的信物。所以,我怎么会不知道它在你这里呢。你雷霆一族,想取代我玄龙族的地位,痴心妄想。”青笠不容分说,想出手解决了雷霆,烨及时挡了一刀。 “我知青笠公主积怨已久,但今日着实不是发泄的好时机。您可以带回去好好教训。我们也有我们要做的事。”烨落定在青笠身侧,白衣飘飘不沾一丝血腥。反观青笠,一身血污,还红了眼。 青笠收回手去,手一挥,蛇群裹住赤麟魔君的身体,将他吃了个干净,连地上的血迹都干干净净。青笠转身,大胆对上烨的眼神,“烨上神的提点之恩,青笠记下了,但我天魔两界,终有一战,为何你们又愿救我与嵘衡。日后战场相见,我可不会因此手下留情。” “不过是可怜你与嵘衡虽出身尊贵,却也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水深火热,你们真的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像是触及灵魂,青笠愣了好一会儿。直到嵘衡出现。 “青笠……”嵘衡也是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景。青笠一身血污,竟心平气和与我们面面相对。 二人也不避讳我们,一来二去把所有事情都理清楚了。 原来那会儿嵘衡要带青笠回魔界,青笠不愿,于是嵘衡只身回到魔界后,发现母妃身亡,也惹上了杀身之祸,逃出了魔界。嵘衡母妃本是玄龙族的圣女,她一死,让伴君身侧的玄龙族感受到了危险,争分夺秒让人给青笠带话不得回魔界。青笠只身在人界,没多久就遇见了雷霆与赤麟,他二人自称奉命迎接嵘衡回魔界,却迟迟未接到人。立马又有了嵘衡在月隐岛的消息,加上之前结的梁子,青笠二话不说带人攻上了月隐岛。不巧,因为我,青笠要杀我,可赤麟却要保我,说是要借用君黎的力量来对付凝沫与烨,要把我送给君黎。这让青笠产生了疑问,瑶姬与君黎的恩怨,她是偷听了安歌与嵘衡的对话才知道,二位魔君竟然已经与君黎有这层关系的交易,说明,在谋划更大的计略。 于是青笠使用她的天赋,调用了身边的灵蛇,这才知道真相——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一直被二位魔君当成傻瓜一样使唤。于是凝沫提出挑战的时候,青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还把地点选在月隐岛,就是为了与这二位魔界算账,确保二人插翅难逃。 当然,这二位还不知道青笠的三块碎片已经被烨取走了两块,还以为她现在有本事可与二位上神抗衡……我架起二郎腿,一边喝着茶一边品着青笠与嵘衡一来二去的叙述,这魔界人还没开始打仗就内斗了。 青笠叹了口气,“是我太使性子,莽撞过头了。梳理清楚才发现,自己不过也只是一枚棋子。” 炎夏很讨厌她,“说得轻巧,你看月隐岛现在……” 烨拍了拍她的脑袋,“青笠只是被利用了,幕后黑手还是君黎。” 嵘衡皱起眉头,“现在局势很奇怪,魔帝曾经对各个部族与势力有完全的统领与控制,现在看,二殿下已夺取了半势,他定是背后有人支撑,这么看是君黎的可能性很大。他难道是想要先控制魔界,再进而控制整个三界?”嵘衡望向我,他是知道君黎的目的的,那晚事发,他就在房内密室,听到了一切。“他自述目的只是找你复仇而已,如此来看……他的野心很大。” 青笠把玉珏还给嵘衡,“现在魔界的情况,我们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我们玄龙一族如今是什么情况。虽然父亲叮嘱我不要回去,但我还是要回去看看。” 嵘衡握紧了玉珏,“我也是,我一定要回去报仇。” 炎夏欲言又止,倒也没说什么。 烨问,“君黎这人,青笠公主所知何多?” “他……”青笠公主望了嵘衡一眼,“这人阴阳怪气的,我来人界第一件事,就是与嵘衡见了他一面。毕竟是魔帝的吩咐,要他辅助我二人寻找碎片。他倒是没有说什么,给了我一块碎片,并让我二人随意,少去打搅他。他藏头露尾的,我与嵘衡也少与他交往。不过,我发现一个奇怪的事。”青笠回忆道,“记得那日我去巫山寻找线索,走时,有仙气靠近巫山,感觉起来也至少是万年以上的仙子了,开始我还为君黎魔君捏一把汗。于是便潜伏在附近,后来看到仙子离去,巫山便开始异动,周遭草木复而生长复而枯萎,反复无常,很是诡异。” 仙子?草木异动? 青笠瞅了我一眼,“此前与瑶姬公主闹得很不愉快,但你们救了嵘衡,还帮他痊愈,我此时心中深感愧疚。我好心提醒各位,与他来往一定要慎之又慎。君黎这人诡怪得很,我从来没感受到他的实体,也看不出他的真身。虽说他是鬼魅一族,但鬼魅一族也是有魂魄实体的。我能肯定的是,他的实体肯定不在巫山。因为,只有强大妖力浮动,感受不到力量源泉。我最近有追查过他,可连我神出鬼没的灵蛇也没见过他的真身。只能说明,他从来没露出过他的真身实体。” 凝沫道,“如今我们也算是把安歌欠嵘衡的恩情还上了,此次二位一去,一别两宽,再见,便是战场了。” 青笠起身抱拳,“再会。” 送走了二位,烨横竖觉得不太对,“青笠也不得回魔界……难道玄龙一族也出事了?如果玄龙一族也出了事,魔界便损失一大战部,天魔之战是打不起来的。青笠不得回魔界,这一事便很蹊跷。” 炎夏想不出来,“舅舅你觉得呢。” 凝沫摩挲着手心的袖子,若有所思,“如果是玄龙一族受到了威胁呢,这就说得过去。” 我隐约有些不安,“玄龙一族受到威胁?魔帝不管?” 烨摇了摇头,“剩下的路看她们自己,我们也肩负重任……” 我看炎夏心中怅然似的,不免握紧了凝沫的手。凝沫回头,冲我笑了笑,“怎么,嵘衡走了你舍不得?” 我朝炎夏努努嘴,凝沫便懂,摇了摇头。 处理好了月隐岛的事,来到连云宫时,已是星月明朗之时。远眺齐云山脉,那头是西丘之境。连云宫地处高山,看脚下云雾朦朦,有几分天宫鹤鸣山的味道。我突然想起云翎来。 “他呀,我上次带他回天宫了。我要处理你的事情,我让他去军中了。估摸着也快了。你回来了这事,还没告诉他和幼幼呢。”凝沫贱贱地朝我眨了眨眼,“想回鹤鸣宫了?” 我咧嘴憨笑,“那肯定啊……” “那咱们就回去……” “算了……不可玩物丧志。”我自然知道如今的局势。人界不可无人,凝沫与烨尚在人界都如此,若是不在,魔界之人岂不更嚣张。 凝沫伸手抚我的长发,“倒不是玩物丧志,我觉得你在天界更安全。”末了他又紧紧握住我的手,“你答应了我的,不会再随便离开我,还记得?” “自然记得。” “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凝沫兀自叹了口气,“这年头,媳妇也不好找啊。” 我被他逗乐了,正巧馨兰姑姑也来了。见我二人和睦融洽,很是欣慰的样子。“真好,看二位甜蜜恩爱,甚是圆满。” 凝沫问,“姑姑怎么啦,夜深了还未歇息。” 馨兰仙子掏出那个药瓶,“我有了新的发现。” 那日假瑶姬喂下我的东西,是君黎的血液,或者说,不完全是君黎的血液,当然还有曦子的气息。这几日馨兰仙子就这个迷惑钻研了许久,那日,她偶然打开一本秘法,是她从西丘带来的。上面有一种禁术——灵魂祭献,这种禁术可将二人进行绑定,一人拥有祭献者的全部能力,但祭献者的意识尚存,待祭献者的愿望被满足,祭献者的能力才能被完全吸收,与那人自身的能力融合并发挥强于二者之和的能量出来。 馨兰仙子倒吸一口凉气,“这血液是君黎的血液,我也能探查到曦子的灵力。曦子殿下的真身虽是桃花,但曦子的父亲是藤王。因此……瑶姬公主所言,君黎有了控藤之术,有极大可能来源于曦子殿下的能力……” 凝沫露出厌恶的神色,“她是不是疯了?” 我历来是可怜曦子的,为阿兮付出了一切,得到了他的人,却再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也许不是她,毕竟事情还没有查清楚。” 凝沫撅了撅嘴,“她,我历来是瞧不顺眼的。你是记得她做过的那些恶心事的。” 馨兰似乎同意凝沫的观点,“虽无证据,公主还是要留个心眼。我也会继续跟进,找找看验证的法子,如果真是用的禁术,大概率有破解之法,情况可能更好些。” 近来人界频现邪祟作乱之事,比以往都要来得更凶猛更频繁些。连云宫与清云山格外忙碌。凝沫安排人密切关注人界初现魔兵的情况,烨积极跟进碎片收复之事。 我暂无任何异样,那晚的经历仍心有余悸,我知道体内有一个隐藏的恶魔,终有一日会要出现,我便终日不得宽心,这也算是一种折磨。 这日突有神将降临,说是天帝传唤凝沫,有重任交于他手。二话不说,我只身跟随凝沫回了天界。 路上凝沫紧跟着我,神将为此还多觑了我几眼,倒也没说什么。我猜的到,曾听云翎吐槽凝沫待人冷漠,在军中很是有威严,见与我如此亲密肯定是有些诧异。想到毕竟我还不打算回归瑶姬身份,还是同凝沫离得开些。 凝沫立马侧目看我,清亮的眸间闪过一瞬失望,下一刻便又将我搂得近了些。双眸锁紧我的,像是在告诉我,有人看又如何。心田淌过几分暖意,脸上虽红,还是朝他翻了个白眼。 有幸,我在他心中,是绝对坚定的存在。 带到天宫,凝沫怕我见了别人尴尬,特地把我带来鹤鸣宫,嘱咐幼幼招待我。毕竟是烨的唯一小弟子,幼幼待安歌自然历来好。我忙拉住他,悄声道,“我还不想让幼幼知道瑶姬回来了呢。” 毕竟,谁知道我会不会又要重蹈覆辙,踏上灭亡之路…… 凝沫揉揉我的脑袋,“那就先不告诉她嘛。好好等我回来,我接你去凝水宫。” “好……你早些回来……” 幼幼款款而至,端上茶来,我细细打量了我的幼幼一番,眼前不自觉就泛起白雾,这么多年过去了,小丫头也长大了。如今亭亭玉立,淡雅绝尘,抚着我爱的那架琴,望着我养的那群鹤,守着我的鹤鸣宫。仿佛,瑶姬公主一直就在,数万年如此刻。 幼幼抚平琴弦,缓缓抬头,眉目如画,眼神流彩四溢。“为何,殿下只带你一人前来。” 我回过神来,毕竟,幼幼眼中,我还是烨的小弟子。 “师尊在人界处理些事情。”我没忍告诉她如今三界已乱,瑶姬的心血付之一炬。 幼幼侧目而视,视线落在我脸上,眼神温柔却带着几分凌厉。“你不是向来与烨殿下形影不离么。”她今日有些反常。 “师尊交代我随师叔来天宫办点事。” 幼幼的视线继续在我脸上游离,“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你与以前的安歌已大不同了……我知道,也看得出来,你与凝沫殿下之间,有微妙的变化。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我希望你不要染指公主与殿下这份至纯之情。你再像瑶姬公主也成为不了她,我决不允许凝沫殿下被你抢走。” 话虽轻,却打在我心上。傻幼幼,你的公主已经走了四万多年了,你对她这份忠心,却依旧如初。 见我语塞,幼幼反而问道,“你不否认,便是有心。” 第110章 西丘北境 我一时陷入窘境,“我……我只是……师叔与师尊都对我很好,我没……” “你撒谎。”幼幼抱琴起身,如花般娇艳的脸庞面对我却并未带着和气,“凝沫殿下看你的眼神都变了。我早该留意的。在烨殿下第一次带你来鹤鸣宫时,我就该留意的。”幼幼一步一步向我而来,“公主的一切我都得守护好,包括凝沫上神。我不允许他人染指,尤其是你……” 我反应过来,那年凝沫查安歌的转世,结果查出来李鸢。幼幼最恨李鸢了,毕竟她曾经直接一刀把凝沫送走了。得亏是命中注定的死劫,因此飞升神阶,借着渡劫时的天雷道道,凝沫散了的元神又给重聚了。还说到底,其实还得感谢人家捅这一刀,——这也是命中注定无法避免的。 幼幼手一挥,鹤鸣宫前的大桃树霎时落英缤纷,树下隐隐现出我与凝沫曾依偎在秋千上的背影。“你知道,凝沫殿下是瑶姬公主的夫婿,即使公主不在了,凝沫殿下的身边人,是谁都不能是你。” “幼幼……我……”我正想告诉她我就是瑶姬,话音未落,有仙娥来报,说是夜神传唤幼幼。 幼幼回头望了我一眼,“怎么看,你与公主都差了十万八千里。为何,你又能仗着她的面子大吃四方。你如果知趣,不要让我把话说得太明白,免得闹得不愉快。” 幼幼这一质问让我好一阵伤神,坐在桃树下的秋千,鹤群在云雾中翩跹飞过,一切这么熟悉,一切又这么陌生。如果我不是瑶姬……我确实是得不到凝沫,也得不到鹤鸣宫的,也无法拥有瑶姬的一切。曾经我会纠结这两个身份,如今我算是真地想通了,我就是我,那都是我……不可否认,我虽沉睡了四万年,但换一个角度想,我何尝不是又经历了四万年的人情世故,这算是我的劫,也是我成长路上的珍贵所获。 我也不知发了多久的呆,身后有羽翼拍打的声音,回头看,云翎已跪倒在我跟前。一如当年他初得人形时,那么虔诚。 “公主……”云翎喉间哽咽,似乎是带着哭腔。 “云翎……” 他缓缓抬头,眼角泪花闪烁,揪得我心疼,“公主,我们就知道,你肯定会回来的……你在人界可真瞒得我们好苦。” 我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泪痕,笑着叹了口气,“乖,我回来了高兴才对。凝沫真是的,他已经跟你说啦?” 云翎乖巧地点头,“他一见到我就告诉我了,让我带你回凝水宫。”他张望四周,“幼幼呢,她也知道了。” 我摇摇头,“其实,我不打算告诉你和幼幼。”其实我何尝不想?“我现在被君黎所报复,也许有一日,如他所说,我成为他的傀儡,与你们刀兵相见,你死我活……但你们都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宁愿赴死,也不会让你们受伤。我既然四万年前死过一次,让你们痛苦过一次,我便不想再让你们经历一次痛苦了。所以,幼幼,你也先不要告诉她。我知道,在你们心里,瑶姬公主是体面的,高高在上,无所不有,无所不能。所以,我也不想让你们有落差,我现在如此弱小,凡人之躯,有幸飞升,没有机缘的话,也许一辈子就是个小地仙了。最重要的是,也许会同君黎一起,遗臭万年……对于把我当成唯一的幼幼而言,有些残忍了。我也想让她单纯善良如一,不要触碰更是不要去知道那些黑暗之事。” 云翎坚定地抓紧了我的手腕,“公主,这一次云翎定冲在最前,哪怕拼尽所有,也会护好你。绝不会再让你去牺牲!” “傻云翎……” 此刻一如数万年前,我伸手摸摸云翎的头,一如当年亲昵地抚摸着那些鹤儿……眨眼,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回到凝水宫,云翎交代了凝沫所嘱,服侍我的仙娥就有一群,各个在我身侧安歌姑娘长安歌姑娘短的,我有些受宠若惊。凝沫一回来我就抱怨了,这各个围着我转的,比我在鹤鸣宫还要大阵仗了。凝沫揪了揪我的耳朵,还撅了撅小嘴,“哼,我还不是怕你又给跑了,不要我怎么办。” 仙娥们目瞪口呆,这平日里酷若冰霜,冷漠铁面的殿下竟然笑得如此稚气。一时间望着我二人,顾不上礼节了,可能在想,我这个女人竟然能降住了殿下,何方神圣? 凝沫依了我,遣走了一众仙娥。我问正事,“天帝传唤所为何事?如今形势,不会是好事。” 凝沫正了正神色,“西丘北境在神祖布施玄门结界之前,连接了魔界的南境,如今玄门结界越来越弱,边界逐渐可通行,自然两境就纷扰不断了。” “西丘无法解决吗?可是要你出兵?”我紧握住凝沫微凉的手,不自觉满脸担忧。 凝沫倒是笑了,在我额间印上一吻,“是,但是小意思,如今的我,比你记忆中要强大得多呢,所以西丘解决不了,只能派本能人咯。” “我跟你一起去!让我一个人待在凝水宫我可会乱跑的。”我挑眉,宣布道。 凝沫笑得灿烂,“行,既然夫人如此安排,本君只能照做了呗。” 皆知我是烨的弟子,我与凝沫走得近,将士们也未对我有何好奇与猜测。听云翎说,凝沫治军,向来铁面无私。水神三个儿子,老大凝泽是司雨神君,平日不参与军事。二哥凝清是水军战部的将军,随水神管理军队,凝沫与之二者比较,明显凝沫造诣更深。云翎说,自从我四万年前跳了诛仙台后,凝沫性情大变,冷酷无情,军中鲜有人敢挑衅他的脾气。凝沫与凝清上神不同,凝清脾气温和,但每次派出任务,都是凝沫完成得更快更漂亮,且手下几乎无伤亡。久而久之,水神看出了凝沫带兵的天赋,有意将凝沫往战神的方向培养。这几万年,凝沫在水军战部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如今除了水神,他是军中最威严的存在。 “报——殿下,五千将士已清点整装完毕,听候指示。”跟云翎唠嗑的当儿,门外响起将士的话语。随即凝沫推门而入,一边吩咐着兵士,一边将手上的剑递给迎上前去的云翎。不经意瞥见我也在,本是一脸肃穆的神情,蓦地就漫出来笑意。数落我似的,“你真要去?” 见凝沫笑得满面春风,士兵诧异地抬头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番。 “那是自然。”我双手叉腰,我才不想跟凝沫分开。 凝沫把刚放到云翎手里的剑转头拿给了我,“那就去,你跟着我。” 再踏上西丘的土地时,我内心是复杂的,更是不巧,遇上凝沫的正好是阿兮。他如今是东境之主,北境受乱,北境的仙灵或逃至东境,造成了不少混乱。首当其冲的是北境的灵兽雪灵兔,生活在地下,体表温度极低,胆子极小。逃到东境来,钻到地下躲着,不少草木生灵冻得活不下去。眼下他刚巧抓住一窝兔子,听说凝沫北上,想托他捎回去。 听说要送她们回去,为首的雪灵兔化作人形,看到这么多人,吓得瑟瑟发抖,“兮殿下,如今北境地下我们已无法生存,处处有毒藤蔓延,碰到的族人要么死,要么就发疯了。” “毒藤?”我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北境至寒,多有祛毒圣药,为何有毒藤?” 凝沫不做声,望向了北境巍峨高耸的雪山,雪灵兔见凝沫面带凶煞,哆哆嗦嗦地又道,“兮殿下,如果您是想让人带路,我们倒是可以带他们过去。” 阿兮笑了笑,“这可是天宫派来的部队,你们放心地回家……” 一听是天宫的部队,兔子一群都围了上来,“好啊好啊……我们带你们回去,如今北境混乱不堪,将军来救我们于水火!” 雪灵兔这种灵兽虽然灵力极低,但是生存能力极强,北境这种险恶之地是它们的栖息地,平均寿命两三千年,以食北境冻土中的虫类为生。而且它们的皮毛可御极寒,可制成御寒的披风,非常值钱,幸亏生在极寒北境的冻土之下,捕杀难度也因此非常高。由于自身柔弱灵力极低,又招人捕杀,雪灵兔大多难以修炼,一些修炼出灵智的雪灵兔自然会成为族内首领。 有雪灵兔带路,事情也许会简单很多。北境极寒常年暴雪,地表积雪很深,地表不适合活动。但北境地下冻土十分坚实,北境的灵族,比如雪灵兔等族可在冻土之中穿行犹如平地。至少,雪灵兔带着我们可随其在地下前行,避免受暴风雪阻碍,同时也能直接去见识见识那个毒藤。 北境环境恶劣,也不适合战斗,此处有兵卒驻守,前些日子魔兵发动攻击,明明战胜,却连连后退,并未贸然从北境进入西丘。这才惊动了天界。 阿兮视线不时停留在我身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凝沫像是醋意大发似的,也严肃地望着我的一举一动,二话不说,马上张罗着就带着一群兔子赶路了。 “我记得……阿兮上次在风雨楼救了你……”凝沫冷不丁发问。 “是的。”我似乎预感到他要问什么了,怕他吃醋,遂撒了个小谎,“他还不知道我是谁呢。” 凝沫挑了挑眉,似乎开心了,又不想被我察觉,笑他小肚鸡肠爱记仇,便打圆场似的调侃,“这样啊……我倒也没有别的意思。他看着老实巴交的,竟然……会去风雨楼寻欢作乐呀……” 凝沫就是小肚鸡肠爱记仇,我不禁嘲讽,“是啊,不像你,会带我一起去。” 凝沫将兵士们分成三路,一路善御冰之术,于地表搜寻魔兵踪迹。一小路于空中巡视,一路随凝沫一同与雪灵兔在地下前行。 地下又冷又暗,我毕竟修为浅,虽然保暖措施做得好,但自身灵力顶不住压力,很快就有些受不住了。凝沫脱下背上的裘衣裹在我身上,给我输送了些灵力。“你要逞能。你看你如今比较适合在家里当夫人管事。”我忍不住朝他翻了个白眼,凝沫心领神会,忙又打个哈哈,“女儿家肯定是娇弱些的,没事,我在呢。” 云翎不禁插嘴,“殿下,你今日说的话,比平时一月说的都要多呢。” 凝沫望了望身后的部队,清了清嗓子,“咳咳,云翎,你是不是最近过得太舒服了?” 我没忍住笑出声,凝沫给我紧了紧衣带,嘱咐道,“这不是怕你紧张嘛,地下又黑。” 我刚要张嘴否认,凝沫一把拽过我的手,“不用否认啦,我知道,你一紧张就会用大拇指摩挲食指关节,这个习惯你撒谎时也会有。” 我猛地愣住了,这个习惯我自己都不曾发觉。记忆中瑶姬本没有这个习惯,是安歌有这个习惯。所以说,曾经瑶姬的习性和这些身份,是完全融合的。我何必硬是要纠结做哪一个身份? 没过多久,队伍突然停了。前头的小兔子慌慌张张接头,首领忙化成人形过来作了汇报。探子禀报:前方发现了毒藤。 “我带人前去,你留在这里,”凝沫回头朝我道,接着又偏头同雪灵兔首领吩咐,“有什么异动你立马带她跑,不能回来找我。” 我有不好的预感,忙抓住凝沫的衣袖不撒手,“凝沫,你带我去。”要出什么事,也要一起面对。我是君黎的棋子,怎么着,也不会轻易伤我。 凝沫摇头,我更坚定自己的想法,此事,就是君黎生出的事端。凝沫虽然不告诉我,但他让我回避,便一定是他没错了。而且北境防守薄弱,魔兵明明能直接攻入西丘,却再三后退,这明明就是为了引天宫派人。指不定,又是君黎的圈套。 我认真地看着凝沫,“有时候你越保护我,我越危险。” 凝沫明白我的意思,毕竟我体内有隐藏的恶魔。凝沫伸手握紧我的手,眼底也有几分不安。 第111章 谷底 粗壮坚韧的藤蔓静得像是被冻死了般,透着凉意,色泽透着死气,不像是适应这北境寒凉的气候。 我伸手欲摸,被云翎一把抓住,“公主,小心。” 一旁的小兔子道,“这东西邪乎得很,看着一动不动,但只要你一碰,它就会把你缠得死死的。” “记得它有毒?”凝沫仔细端详了番眼前的藤蔓。 小兔子想起来似乎有些后怕,“是的,它会在你身上咬一口,当时没有异样,回去之后被咬过的族人常会无故凶狠地攻击他人,事后还没有记忆,丝毫想不起来。我们族内有十多只就是被同伴活活咬死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 回想起君黎扎过我的手腕,他恐怕是这样给大家种下了玲珑锁。“被扎过的族人身上可有痕迹。” 小兔子摇了摇头,凝沫也猜到我所言,“莫非……”我回以他肯定的眼神,凝沫神色凝重,叮嘱大家,“大家小心,切勿被毒藤伤到,恐被利用。” “上神可知这是什么东西,也吃不得,还乱咬人,我们可头疼了。”小兔子自怨自艾道,“这东西也不知源头在哪,我们几乎翻遍了整个北境都没有找到。” “先上去。” 雪灵兔按照凝沫要求,又带大家来到地面。北地暴雪肆虐,寒风像刀子似的刮在脸上,我从来没来过这里,只知道西丘北境荒凉,不成想恶劣到这个地步。环顾四周,白茫茫一片,未见异常。远处的大雪山巍峨耸立,将阳光切断,光亮在那边,此刻我们正身处阴暗处。除了叫嚣的凄厉风号,再无它音。 凝沫抽出长剑,凝聚灵力在剑身,狠狠地扎入了地下。 顿时,山崩地裂,地面裂开一道十丈宽的悬崖,这阵仗把雪灵兔们吓得都躲到了战士身后瑟瑟发抖。待一切平静,再低头看,悬崖之下净是粗壮蜿蜒的藤蔓,缠绕盘旋,盘根错节,蔓延了整片地域,若不是藤系仙灵,谁能有如此强大的控藤之术?若不是劈开了,根本探查不到它的灵力,它是沉睡了?被封印了?还是死了? 这是君黎?他怎么会有控藤之力,曦子真用了禁术? 凝沫出手欲砍断地下的藤蔓,蓦地不远处突然传来惨叫。那队负责地面勘察的队伍,正朝我们赶来,却突然遭到了地下藤蔓的攻击,直接被卷住往地下拖。一个士兵蓄力砍断了藤蔓,另一个赶紧施法冻住了被困的同僚。凝沫放出冰凌,扎断了飞出来的另外几根藤蔓,让另外几个战士免遭毒手。 虽然救下来了,奇怪的是,怎么砍都砍不断束缚着战士的藤蔓,战士已昏了过去,整个人被包得死死的只剩下手和脚还看得见。 我身后的雪灵兔扯着嗓子大喊,“不要管他了!他已经中毒了,大家快跑,快别管他了!” 我唤出凝沫给我的仙剑,警惕地环顾四周,藤蔓既然打破了这份平静,就没法不管了。 凝沫尽力救他,无奈藤蔓着实坚韧,怎么砍都不断。我使出灭灵火试了试,这才让藤蔓解了束缚。束缚一解,藤蔓化作粉末,无影无踪。 我扒下那士兵的衣襟,果然后背已经有了玲珑锁的印记,再见熟悉的图腾印记,凝沫同我心知肚明。 凝沫叹了口气,“他已经被魔兵控制迷了心智。”看着将士们不解的神色,凝沫补充道,“刚刚大家看到的那个图腾来自一种远古魔界之人使用的咒术。玲珑锁。中术之人,有此图腾,虽有自身意识,但身体内已入侵了另一个意识,嗜血腹黑。而且这个意识不受他控制,会没有预兆地出现,并会逐渐完全吞没原主意识。天魔之战魔界用它覆灭了许多仙族,所以如果你中了此咒,便成为了魔界人之棋子,为了大家着想,我按理应杀了他。”说完凝沫捏诀,冰封了他,“他带回去发落,接下来大家万分小心,切勿触碰!但凡中毒者,后背出现印记,你就已被对面控制了。” 雪灵兔们纷纷哗然,“玲珑锁……原来是中的这种咒术!好可怕……” 我偏头看凝沫,心中觉得唏嘘,其实玲珑锁的可怕之处,只有我们深切体会过。 一行人靠近悬崖,往下看,是漆黑的深渊,盘根纠错的藤蔓紧紧缠绕在一起,周遭安静得只剩凄厉的风声。 凝沫偏头看我,我变换手式,唤出灭灵火,“试试能不能烧。” 凝沫没有拦我,倒是有有点用,灵火熊熊燃起,瞬间点燃了大片藤蔓,眼前的冰崖没多久就成了一道火崖。眼见着这些藤蔓逐渐退去,往地心不断撤离。 “殿下,要不要追下去。”有士兵提议。 云翎忙制止,“恐有诈。地下情况陌生。” 凝沫环顾四周,道,“每次魔兵都是从地底逃走,这次我们应追上去。况且,地表温度太低,对方迟迟不愿现身,不擅于低温环境作战的可能性大。” 云翎忙阻止,“殿下,地底作战不利因素太多。” 凝沫倒是不以为然,“如果不去他们的主场,又怎会现身?不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东逃西窜,又如何找到魔兵进入西丘的入口?” 雪灵兔首领再站了出来,“这样,我们带你们去。像最开始一样,兵分三路,一起去。在地底跑起来,没有谁能比我们快了。” 由裂缝处往下降,越到底下,光线越黑,冻土坚实,凉得刺骨,我肉身虽然受过锻造,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有些吃力。寒气丝丝入体,我不由得裹紧了毛裘。 一路下来,不见毒藤,黑暗中我用灵火照亮前路,裂缝越来越窄了。落了地,灵火照亮了两侧冻土上藤蔓盘踞的痕迹,显得有几分诡异。谁也不清楚黑暗中有没有藤蔓会一跃而出…… 我刚这样想着,暗处猛地冲出来几枝藤条,被士兵猛地砍下一枝后,其余几枝又闪得不见了踪影。 “大家小心!它还在。” 我迅速结出灭灵阵护住大家,这藤蔓明显怕火系法术,幸亏这一行人里,我是唯一修火系法术的。 “凝沫殿下……恭候多时了……”熟悉声音冷不丁回响在裂谷之中,灵火霎时被带魔气的风吹得颤颤巍巍,终还是被掐灭了。我后脊升腾起刺骨的凉意,果然是,君黎。 “小心——”灵火被掐灭的瞬间,凝沫的呼喊响彻云霄。还是慢了一步,我正准备再度燃起灵火照明,突然我的灭灵阵被穿透,地底穿出藤蔓盘住了我的脚腕,惊呼的当儿,我已被拖出老远。 我再度召唤出熊熊灵火,这才看清,大多数人都已被藤蔓缠住,悬在半空。我没多想,抛出灵火,落在藤蔓上,火焰再度燃起,藤条顿时乱了阵脚。被束的人纷纷逃脱,与之缠斗起来,但是抓住我的那支却怎么都不愿松开,反而迅速将我往地下拖。 “瑶姬——!”凝沫奔我而来,冰凌迅速刺向我身后的藤蔓,藤条敏捷无比,精准躲开了凝沫的攻击!凝沫使出千里冰封,藤条被冻住片刻又冲破了冰封,带着我蓦地钻入了地底。 落入地底的瞬间,我被无数藤条死死缠住,动弹不得,眼前也是一片漆黑。山谷里回荡着打斗声,停了片刻,地动山摇间,我随藤蔓破土而出,悬在了半空。 “凝沫殿下……恭候多时了……” 君黎气息浮动,终于现身,笑声回荡在山谷,平添几分寒意。 果然,我气得咬牙切齿。自月隐岛他给我下药之后,已许久不见他,我自知已是他的棋子,今日他想要干什么。 一阵地动山摇,君黎召出来许多魔兵,谷底顿时热闹起来。 凝沫有些激动,“你就喜欢搞偷袭搞手段,不敢明面正正当当地打架。四万年前如此,如今亦是如此。虽然你功力长进不少,心眼儿却还是如此这般恼火。” 君黎冷哼,“殿下如此不满,却又奈我不何,如此真是心生痛快。” “今日引我们前来,又是要造什么幺蛾子?”凝沫周身灵力波动,他已准备好大战一场。“惊动天宫,潜伏地底,你不就是等着我来吗?” 君黎哈哈笑了笑,“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来拿回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 藤蔓突然松开我,脚腕上那枝却缠得紧紧的,我好不容易借力站住。这才发现,君黎所指竟然是我。君黎笑,“殿下知道的,她如今是我的东西。” 凝沫怒了,发动招数,却被君黎完美挡下。君黎得意地把我牵到身边,“也是为你好,这样的小恶魔留在身边,不仅要担心她的安危,还得提防着她失智。我带走了岂不是更好。” 凝沫握紧手中的剑,“君黎,你到底想干什么!” 君黎松开了我,我一时疏忽,冷不防掉失重跌落在地。恰好君黎落在我身侧,想一把将我拧起来,我瞅准机会瞬发灵力,结出锁灵阵试图控制住他,不成想君黎手一挥,我便眼圈一黑,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瑶姬——” 凝沫发动了攻击……打斗声不绝于耳,我却有种渐行渐远的无力感。 有种不好的预感…… 风呜咽嘶吼着,谷底昏暗。我在君黎的控制下爬了起身,定定地站着。我并非没有意识,我能感知到我身体的每一处,可是,我却无法控制我的身体。 “凝沫……”我的嘴也不听使唤。 听到我唤他,凝沫一刀劈开身前的藤条与魔兵,冰封住了我。君黎悬在我头顶,一袭黑袍显得阴森诡异万分。 我艰难地开口,发声,“小心……” 不等我说完,我已使出灭灵阵围住了所有的将士。藤蔓顺势围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所有人都困在我的阵内。 雪灵兔回头望我,“啊……仙子也被控制了已经!” 凝沫带的是精锐部队,这么一会儿,虽无伤亡,但也有两三士兵被藤条束缚住了,被云翎快刀斩乱麻,解救了下来。这时环顾四周,周遭已经被围了个干净,从地面和空中是跑不掉了。 凝沫眼里带着杀气,随着手中剑起剑落,万千冰凌从我阵法内飞出,围困住众人的藤蔓顿时被扎成了筛子,魔兵们也伤亡无数。 丹田处蓦地传来撕裂般刺痛,我瘫坐在地,吐出鲜血。方才凝沫冲破了阵法,竟然连带着伤了我。 这一点,凝沫显然也没有料到。 “真是卑鄙!”凝沫身侧的将士愤愤不平!“竟然让女人当挡箭牌!” 君黎将我悬在半空,无数藤条再度裹上了我的身体,给我传送源源不断的能量,帮我恢复。君黎身上有神魂碎片,我感受得到这份神力的强悍程度远高于烨身上的,君黎身上的神魂碎片定远远超过了三块。 “殿下,我的手段你也不是第一次见。如今玲珑锁已不再是当年的玲珑锁。何况,我给瑶姬公主种下的,可不是简单的玲珑锁。” 我心中一惊,那是什么!我发不出声音,只能恶狠狠瞪着君黎那双空洞的骷髅眼。 “我已经与她绑在了一起,你伤我,她也会受伤。若想伤我,只能杀了她。玲珑锁宿主与蛊主之间还只是控制与被控制,我与你的公主之间,已经是共生死,共灵魂了。如今我的魂魄强于她,所以她被我牢牢掌控着,她的任何情绪,举止,都跟着我的意愿进行。她如今就好比是我的‘走狗’。哈哈哈哈……对了,我们之间靠我们的灵魂之力羁绊,也就是说她意识尚存,清醒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而且她越想逃离我,越是恨我,灵魂之力便会越强大,我们之间便会绑得越紧。除非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臣服了我,接受我的指令忠心成为我的走狗,灵魂之力削减,她方有片刻自由。” “君黎……你真是恶毒!”云翎气得咬牙切齿。 藤条散开,我稳健落地,周身灵力涌动,我已进入了战斗状态。虽然,我对面,是凝沫和他的将士们。我无可奈何。 一时间,两边展开了混战,我立于君黎身前,他仿佛置身事外,看着这混乱的局面,悠然自得。 “凝沫,你今日若能把她带离我身侧,我就把她还给你。” 第112章 为俘 凝沫将剑狠狠插入地表,使出千里冰封,我被迅速传来的灵力封得动弹不得。不等我反应过来,凝沫已飞身至我身侧,就当他快要触碰到我的瞬间,藤条由地底飞出,差点缠住了凝沫。 凝沫闪身躲过,借着落地的瞬间,再次结出千里冰封,藤条与魔兵皆被冻住。剑起剑落的瞬间,来不及挣脱封印的魔兵与藤条全都碎成了粉末。乍一看,魔兵已经剿灭大半,所剩无多。君黎却依旧不动声色,凝沫如何都无法接近我与他。 内心是如此焦灼,我清醒地看着自己不断运用烨教我所得来对付凝沫。对面却小心翼翼,不忍伤我分毫。我颤抖着双唇,话语如鲠在喉,却咿咿呀呀发不出声音,除了眼睛,我没能驱动我身上的任何一处。 我在心里呐喊,凝沫,不要管我……带着大家快撤…… 耳边回荡着恶魔的笑声,“瑶姬,痛苦,你越痛苦,我越痛快。” 我闭上双眼,手上却不听使唤,不断地聚灵力,换手式,结阵法,施法术。能量源源不断地从脚踝处的藤条传送给我,“我”不知疲倦地对付着凝沫的大军。 雪灵兔吓得抱头哆嗦,紧抱凝沫大腿提议,“殿下,这谷底狭隘得很,不利战斗,我建议咱们先撤,这魔头厉害得很,咱们需要搬大军来对抗!” 云翎不断后撤,来到凝沫身侧,也劝他,“殿下,将士们有些吃力了。想救出公主,眼下情况不利。” “瑶姬……我一定救你!” 凝沫咬牙再度冲了上来,他似乎还认为是我脚上的藤条牵绊住了我,试图将我带离君黎身侧。然而除了我的拒绝,还有君黎的阻拦,凝沫根本无法近身。四目相对,凝沫眼里的愤怒,一时让我觉得窒息。眼泪不争气地涌了上来。我嚅动着双唇,艰难地发声。 “快……走……” 君黎并不是想杀我,也没那么想杀凝沫,他只是为了享受折磨我们的过程。 凝沫没有躲过藤条的追击,蓦地被它缠住了腰,重重地摔到了地上。我几乎是本能地伸出了手,伸到一半,仿佛有人抓住了手腕似的,动弹不得。被君黎控制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缺口,我拼了命地朝凝沫伸手去,企图冲破这无形的束缚。 直到凝沫爬起来,再度被藤条掀翻,我依旧无法控制自己冲破这层束缚。云翎等人赶上来砍断藤条,拖着凝沫后撤。一阵青烟弥漫,凝沫等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反而舒了口气…… 藤条褪去,我由半空跌落,躺在地上虚脱了般,使不上分毫力气。地面的雪冷的刺骨,我连发抖的力气都没有了。周围静的可怕,黑暗中君黎落地,朝我缓缓走来。我闭上眼睛,感受着地表的震动,记忆中君黎从没有这么沉稳的步伐,他一直都是以分身的形式存在,为何眼前的他会有这种实打实的重量感。君黎是鬼魅一族,轻如羽毛,就算是本体也不会有多少重量。 他是君黎? 他揪起我的头发,把我脸从冰雪中拉了出来。对上那张可怖的骷髅脸,我扬起了嘴角。“如何?今日你看起来还不太尽兴。” “还能笑得出来,看来今日本尊还是太仁慈了。”君黎把我扔在地上,藤条由地表钻出,又将我裹得紧紧的。 同样,有被控制的雪灵兔带路,君黎与魔兵继续一路向北。等我醒来,我已经被悬挂在某处洞穴之中了。依旧寒冷刺骨,看来还在西丘北境无疑。只是……环顾四周,除了紧紧缠绕的粗壮藤条盘根错节在这里,竟空无一人。 我自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毕竟是死过那么多次的人了,我也不怕。眼下我如果出了什么事,于天界而言还是好事。我如此渺小,除了凝沫,君黎无法用我威胁到任何人。别说抗衡天兵天将。今日若不是凝沫不许伤到我,我可能早就被打死了。 束缚我的藤条松了几分,四肢被死死缠住,将我固定在了石壁之上。洞内火光燃起,君黎带着人来了。 见我醒了,魔兵上来先是查看了一番情况,又过去汇报,“大人,这小仙资质着实是一般,一定要动用如此珍贵的灵宝来改造她吗。” 君黎慢条斯理地接过魔兵呈上来的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团暖光,表面有隐隐能量浮动,看得出不凡。 “我的走狗若不强,如何帮我解决我的心事。”君黎摆摆手,上来许多魔兵,围坐一圈,摆出了一个阵法。 “你又要干什么。”我被藤条缓缓送至阵法中心,隐约不安。 藤条刺穿我的手腕脚腕,把我牢牢钉在地面,君黎自然不理会我,魔兵与他一阵作法,将暖光的力量注入了我体内。藤条缓缓褪去,我感觉全身逐渐有了了力量,体内灵力充沛,是神魂碎片!君黎让我变强,竟只是为了报仇! 身体不听使唤地爬了起身,见事已办成,君黎遣退了魔兵。我惊喜地发现自己能控制身体了,于是不由分说,我立马抛出我怀里的符咒,企图控制住他。君黎手一挥,我生生被他拍飞砸在了石壁上。 “不要挣扎了,我说过了,你已经牢牢与我绑在了一起。”君黎端起案上的酒盅,抿了一小口,像是看自己的猎物般,玩味地盯住了我。“你实在是太弱了,比起四万年前,你现在给我倒酒都不配。哪怕你现在身上有神魂碎片。” 我匍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君黎,“你是个恶魔!你杀了我!” 君黎手中的酒盅应声碎裂,“你千不该万不该,就错在不该杀了花玲珑。数万年来,我像凝沫盼你一样盼着她,在我终于找到她时,你却带她跳诛仙台!为什么她死了,你却活了下来。如果你不在了,我根本没想着报这个仇。”君黎越说越激动,闪身来到我跟前,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来。“我每次见你就想这样,一把将你的脖子捏断,将你碎尸万段喂了蝼蚁,可是她的声音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说你不配这么轻松地死去,哪怕万箭穿心,千刀万剐,都无法解我心头之恨。”说着,他将我狠狠地扔在了地上。“我还不能杀你,我要让你亲自去杀凝沫,去杀你心爱之人,珍重之人。我要让你清醒地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亲手毁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你要受我受过的这些煎熬!等所有人都死去,等一切都毁灭,你还不能死,你要孤苦地苟活于世,受尽折磨,你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疼痛中苏醒,只觉头痛欲裂,四肢也仿佛都被生生拆下来了似的……睁开眼,看藤蔓穿过我的手腕脚腕,已把我牢牢钉在了墙面上。每两个时辰,这些藤蔓要动一动,我再困都要被这钻心的疼痛给唤醒。抬了抬头,我这才发现后背靠着墙面,湿答答了一片,在极寒的天气里又冷冻成冰,已把我与墙面冻为了一体。寒冷会让痛觉麻痹,我还是觉得身上每一处都痛得钻心。又冷……又困……又渴…… 我感觉得到身上有神魂碎片的力量,却被压制得死死的。身处无边的黑暗,周遭静得能听见暗处滴水声,黑暗无边,我只觉心也逐渐结出了冰。 我坚信,凝沫会来救我,我盼着。可是我又不希望他来找我,我回不去了,我不想伤害大家。是瑶姬公主时,不仅是神祖的傀儡,花玲珑的傀儡,如今我也还是没能逃脱成为傀儡的命运……我认了,我痛苦没有关系,折磨我也没有关系。但求,凝沫,要好好的。大家……都要好好的。 我偏了偏头,呼出一口霜气,眼前结霜的碎发被吹得浮动,我看到黑暗之中有人过来。 魔兵举着火把照了我一阵,不见我动,遂抹开我脸上的碎发,这才发现我低垂的脸上眼眸亮得凶狠,直把他吓了一大跳,随后解气般一巴掌将我扇得直撞墙面。“呸,吓死老子了……”魔兵又一把抓起我散乱的头发,恶狠狠地朝我啐了一口,“瞪我干什么,我奉命来看着你。这里这么冷,我还不愿干这差事呢。” 我被打得晕头转向,俘虏可没有尊严可言,我闭上眼,蠕动干裂的双唇,乞求着只发出颤抖的一声,“热水……” 魔兵朝我撒气般泼了壶冷水,“还热水,我们都没热水喝,你还要热水?” 我舔着嘴角的水渍,默默忍受这份屈辱。“既然不适这极寒之地,为何又要像蝼蚁般在这里苟且躲着。魔界之人不敢举兵进犯,莫不是打不赢。” 魔兵哼了哼,“你以为我想躲在这里?加上你这么个娇弱身子,我每过一会儿还要来看看你死没死。累死老子了。”说着他举起火把将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得罪君黎大人。他可是我们魔帝都要卖几分面子的人……” “他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竟然连上神都伤不了他。” “君黎大人神通广大,大吃三界,依我看,魔帝都打不过他。得罪了他,你啊,真是倒霉哦。”说着,魔兵伸手捏住我的下巴,“是个小美人……我看对面上神关爱你得紧,你是他的女人?君黎大人虽不杀你,但我看可是可劲儿折磨你啊。” 我岔开话题,舔了舔干裂得发痛的嘴唇,“大哥……求求你,再给我点水好不好。” 魔兵将水倒在掌心,凑到我嘴边却停了下来,我够不着,舌尖怎么也够不到,我哀怜地抬头,却看他脸上挂着恶心的玩味笑容,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来舔……你舔的到吗?” 我靠在墙上,忍不住露出杀意。“你什么意思。” 魔兵凑近了我,伸手不怀好意抚上我的脸颊。“天界的女人确实是细皮嫩肉,水灵。你是上神的女人,那可不是一般货色。这段时间都是大哥我一个人照顾你,你不讨好讨好我,可有苦吃了。”说着又伸手在我干裂的嘴唇上摩挲。 “痴心妄想!” 我张嘴狠狠咬了他一口,他吃痛收回手去,反手将我一巴掌扇倒,举起鞭子来狠狠地抽,痛得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贱女人!不识时务!咬我?看不起谁?现在我是你大爷!你该求我好好疼爱你呢!你咬我?我打不死你……” 魔兵的鞭子抽得我皮开肉绽,我素来是个哭包,最怕疼了。我颤抖着嘴唇,咬着牙拼命不让自己哭。 蓦地一道光过,一枝藤条将魔兵抽得后退好几步。魔兵反应过来,伏在地上不停磕头。“君黎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这女人挑衅小的,小的一时气头上,没忍住……” 君黎的声音悠悠传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召唤。“你打,随你打,打到你不气为止……”君黎亲手递给他一根藤条,把魔兵看得一愣一愣地不敢动了。 我细细地喘着气,看君黎冰冷的视线落在我身,“她是谁?不只是凝沫上神的女人,她还是天帝唯一的公主……从前高高在上,举世无双,哪吃过这样的苦。你要给她一次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体会体会,什么叫屈辱。只要不把她弄死了,随便你干什么。” 魔兵有些惊喜,“大人……” 君黎手一挥,身上束缚我的藤条都抽了回去。我根本没有力气站住,重重跌落在地。“她眼下身上灵力耗尽,已无力反抗。你大可尽兴,听好了,我大计未成,可别弄死了。” “小的谢过大人赏赐,谢过大人成全。” 送走君黎,我只身一人被笼罩在极度黑暗之中。魔兵抓起我的头发一把将我提了起来。嚣张地笑,“如何……如今你可还有反抗的资本?要求我好点对你,眼下你不过是个垃圾,谁都能糟践你。” “我是垃圾,你只配受赏垃圾,你岂不是比垃圾更垃圾。” 魔兵恼羞成怒掐住我脖颈,“你真不怕死?”见我憋得满脸通红,毫不做反抗,看起来脆弱万分,怕把我掐死了遂又将我扔在地上,狠狠补上了几鞭子,抽得我两眼发黑。 “垃圾……就算是垃圾好歹也是天宫公主,还是凝沫上神的女人。那我今日就好好尝尝,凝沫上神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第113章 对峙 趴在这冰凉的地面,皮肉疼痛得已经麻痹,眼前发黑,我逐渐没有了意识。 魔兵丢掉鞭子,朝我伸出魔爪,我无力反抗,更是无法躲避,已经连手指头都没有力气再动了。生死都不惧了,贞洁与名节又算什么…… 猛地惊醒,身上没有束缚,我忙爬着坐了起来,惊恐地环顾四周,只有君黎正在打坐,正襟危坐。心中恨意喷涌而出,我恨不得扑上去撕碎他。此刻,体内灵力涌动,我感觉身上充满了力量。 我低头检查一番,发现穿戴完好,那魔兵并没有对我施暴。沉默良久,我自嘲地笑笑,“……我竟然还活着。” 君黎猛地伸手将我掀翻,莫名其妙怒了,“活着又如何?你如今不是生不如死?” 我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我生不如死?你每每见到我便想起你的花玲珑。也生不如死?哈哈哈,我们俩,算是相互折磨,我不亏,你也不赚。” 君黎倏然起身,藤蔓将我缚得死死的。“好,今日,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 地动山摇间,君黎带我来到了地表,不出一刻钟,我们已被天界的军队包围了。我像是看到了救星,在人群之中寻找熟悉的面孔。 君黎狠狠地把我扔在地上,“看清楚了,这是你们凝沫上神的女人。把他喊来看看……”不等他话说完,藤条带着我腾空而起,躲过了凝沫的千里冰封。 他还是来了。还有烨。熟悉的灵力,之中有熟悉的能量,凝沫如今也用了神魂碎片!我捏紧了拳头,如今情形,不用神魂碎片根本无法与君黎抗衡。君黎这是逼着大家决一死战啊。 烨催动灵力,魔兵顿时全被封印住了,灭灵阵大开,魔兵们被灭灵火烧得嗷嗷叫唤。眼下不过几招,君黎已被彻底包围了。 烨眼里满是心疼,“不过是姑娘家,你将人家打成这样。” 我遍体鳞伤,披头散发憔悴不已,见了我凝沫更是红了眼,“君黎你男子汉大丈夫,却只会找女人撒气!” 君黎笑,藤条扎进雪峰,带着我升至雪峰半腰,他又将一块碎片打入我体内,能量十分强大,我内丹差点炸裂。丹田处传来灼烧般的感觉,那日他打入第一块我尚能消化,现在打入第二块,我感觉身体似乎难以接受,却又排斥不掉。 冷汗不断冒,我体内却如火一般。 君黎睥睨众人,“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如何作战神?” 凝沫果然被激怒,带着天兵天将与君黎打作一团。烨企图接近我,不料君黎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不断阻碍,烨根本找不到空子钻。凝沫迅速变化战术,佯装接近我,在君黎来干涉的时候却与烨两面夹击,让君黎受了一掌,被打进了雪峰,震的峰顶积雪松动引来了雪崩。 “噗……”体内的不适像是找到了出口,我一口鲜血喷出,这当儿,藤条也松开了我,寒风中我极速下降。 “瑶姬——”凝沫使出千里冰封,冻住了来势汹汹差点将我吞没的积雪,闪身前来接住了我,一切顺利。 凝沫解开斗篷将我裹住,剥开我蓬乱的头发,温暖的唇在我额间狠狠印上一吻,“现在没事了,我带你回家。” 感觉到不对,我还未发声,身体就已经不听使唤了。是用凝沫也没来得及反应的速度,我迅速结出锁灵阵控制住了凝沫,冻住积雪的封印解除,霎那间雪崩呼啸而来,吞没了所有人。 以往,我的锁灵阵无法撼动凝沫,如今,我身上已有两块神魂碎片的能量,足以控制住凝沫,让凝沫的法术失效片刻。 混乱中藤条缠住了我的脚腕,一阵地动山摇,君黎带我破土而出。看着白皑皑一片干净得很,君黎似乎十分满意,“你看,瑶姬,这片积雪下面,所有人已被我控制住,你的杰作。” 我心中恨意斐然,明知越恨他,我与他的联系更加紧密,他对我的控制则更深。怒火中烧却连动嘴皮子都受他控制,无可奈何。 灭灵火应声而起,范围之大,令人震撼,方圆几里的积雪皆被化作了水。烨已化身赤发金眸,周身火焰包裹,已完全进入战斗的状态了。烨的身后,还有凝沫。而那些被埋的士兵已经被藤蔓整个儿裹住了。 直至眼下,君黎在我的配合下得了上风。 空中又来了一支军队,云翎带着人全方位包围住了。君黎把我放回地面,感慨,“果然为了你,他从来都是舍得的。今日这些我就都笑纳了。” 我正揣摩着他这话的意思,我已蹬地借力飞至半空,手中握着凝沫给我的剑,直直刺向了云翎。像是被我的速度惊讶,云翎连连后退,连吃我几招。 “云翎,想办法控制住她。”凝沫朝云翎喊话,云翎当然知道,如今我,很危险。 凝沫与烨全力缠住君黎,一时间地上天上打得难舍难分。混乱中缠住士兵的藤蔓纷纷松开,一大批被控了神智的士兵与我一同加入了战斗。 君黎已强大到逆天,我难道真没办法抗衡他了吗? 好几回合下来,两边僵持不下。凝沫与烨两个也没能占个上风。被控制的我带着那些被控的天兵天将,与云翎带着的队伍也平分秋色。 我无法说话,却意识清醒,清醒地看着自己剑剑直指要害。云翎害怕伤着我,却招招让我。 “嘶……”云翎一个闪身,躲过了我的剑,却被控了神智的兵卒刺中了左臂。瞅准机会,我企图用阵法控制住云翎,好在他被赶过来的士兵救走了。 我落在地面,不过片刻喘息,摆出了进攻的架势。 这么打不是办法,我无法对抗君黎对我的控制,我必须得想其他办法帮凝沫。 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我握紧了手中的剑,直奔君黎,帮着君黎解了烨的控制术。君黎挣脱锁灵阵,反手控藤缠住了烨的腰,烨顿时被甩了出去好远。凝沫反应极快,在君黎攻击烨的空档,近身企图控制我,却被我躲开了。我举剑进攻,躲开了凝沫一次又一次的控制,借机还杀掉了几个近身的兵卒。最要命的是,凝沫被我引诱,进入了包围圈,凝沫扶起烨时才反应过来,已被君黎带人包围住了。我悬身在半空,干着急。 君黎鼓掌,颇为满意,“瑶姬……今日你是功臣。” 君黎在我身上用了两块神魂碎片,这是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事情。因此,我也变得难缠起来。毫无疑问,我在今日的战斗中起着关键作用。 凝沫才不是会随便气馁的人,向来都是越挫越勇。眼下被包围了,咬牙闯出了一个缺口。由于君黎控制了许多天兵,用这些天兵来攻击大家,云翎带来的将士们本来顾及同僚情谊,不忍杀生,眼下情况紧急也不得不手刃敌手。 一时间,凝沫带着兵将由缺口突破,眼看着就要扭转局势。我倏地降落,堵在了路中间。 凝沫站了出来,掌心凝聚灵力,不忍动我,却也不得不防我。他在犹豫,他当然能轻易将我打倒,但他不愿伤了我。 “殿下,我们必须冲出去。”凝沫身边一名将士喊道。“若不尽快突破,毒藤侵扰我们的人恐怕会中毒反水。” “援军怎么还没到。”烨环顾四周,也觉局势不利。“凝沫怎么办?” 我控制不住自己,举起了右手的剑。手腕不住地颤抖,我百般挣扎却没办法放下武器。这是我第一次举剑指着凝沫,我闭上眼睛,不敢看凝沫冷冽的眼眸。 我真没用。 君黎还是让我冲了过去,这就是他想看的——我亲自与凝沫对峙,你死我活地拼杀。凝沫招招让我,我却一再得寸进尺。我的每一招进犯,还是当年在月隐岛上他所教,我的每一式法阵,都是当年烨所授。 烨的法阵袭来,我调动灵力,一己之力防范。烨毕竟法力高我太多,我一时难以抗衡,丹田处传来不适,噗地一声我吐出一口鲜血,像是身体不适这样大量灵力的输出,我感觉自己急剧衰弱下去。毕竟有一块碎片的能量我还来不及完全消化。 凝沫上前一步,拉住了烨,示意他手下留情。感受到我状态不对,君黎悠悠落在我身后,用两条藤蔓刺穿我的手腕,给我传送来源源不断的能量。烨无奈推开凝沫,双手蓄力,显得吃力起来。 明显,凝沫和烨并不是君黎的对手。 君黎的笑声在背后响起,“瑶姬,如何,你看,他们就在你对面。你不想面对他们对不对,你不想伤害他们对不对?你看好了,对面三个人,烨,凝沫,还有你的云翎。今日若想我放过大家,在他们三人中必须死一个。今日谁死,你来选。” 我突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君黎把所有人当做玩物,最终借我的手毁掉所有,如他所言,让我陷入无边的悔恨之中,方能解他心中所恨。内心遭受着剧烈的煎熬,我恨,君黎,真是恶魔!难道真没有办法了吗?难道我真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家这样,无可奈何吗? 君黎一插手,烨的灵力放也不对,更是不能收。就这样僵持住了。凝沫找准机会,趁着君黎应付烨的当儿进攻。不料想,君黎却让我收了灵力,用身体替他挡住烨的攻势。 烨迅速收力却还是晚了一步,巨大的能量将我击飞,我一时躺在地上无法动弹。君黎的包围溃散,局势逆转。 “废物!”见我被打倒,君黎看起来十分不悦。 又多出两根藤蔓来刺穿我的脚腕,能量源源不断地传来,我利落地爬起身,并非不痛,只是我的身体与我的灵魂已经不再融合,我已经痛的快要晕过去了,我的身体却还可以浴血奋战。 “瑶姬……”烨心疼得差点冲过来。不管是安歌,还是瑶姬,我都未吃过这样的苦,受过这样的罪。 凝沫的拳头握得铁紧,视线锁在我身上。触及他复杂的眼神,蓦地鼻子一酸。对不起凝沫,若我听话不跟你来北境,也许我们就不要面对这样残酷的场面。我蠕动着嘴唇,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无声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簌簌地落,恨我的弱小,恨君黎的残暴。 举起剑,泪珠淌在脸上,痛的像刀子划过脸一样。 凝沫也举起了剑,奔我而来…… 刀锋交错,转身的瞬间,手上的血飞溅落在他脸颊,凝沫眉头一锁,有一瞬间的走神,君黎找到空隙,控制我举剑直刺他心口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剑刃离他只有分毫之差的瞬间,我感受到手中的剑猛地调转了头,我一时没握住脱了手,剑脱手后刀柄精准地砸在我后颈,顺势又点中我多出穴位,我猛地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瘫软了下来。 黑暗中我失重落入一个厚实的怀抱,满是久违的温暖气息……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不敢去想,君黎会用我来做什么。 也好,我什么都不知道……比什么都只能看着好…… 不知过了多久,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在一片漆黑的大森林里奔跑,没命地跑。脚上的鞋子早已不见,荆棘将我的肉体划得血肉模糊。我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追着我,我只能没命地跑,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猛地,我脚下踩空,掉下了悬崖…… 噩梦惊醒,我大口地喘着气,发觉一身冷汗湿透了,而且,身上痛极了,我虽然刚醒,这一身的疼痛几乎又要将我痛晕了过去…… 视线里出现一个蓝袍男子,一身清冷的贵气,屋内灯火通明显得十分暖和,他却愁眉不展,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奇怪的是,为什么他要握我的手这么紧。为什么要这样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我看。 我也细细打量他一番,深蓝的头发茂密而柔顺,蓝色的眼眸清亮又深邃,明明真诚眼底却仿佛藏着万千秘密。男人长的挺好看,眉眼如画,温润而端庄。可……这个好看的男人是谁? “你是……”我嗓子嘶哑,喉间艰难挤出一句疑问。 “真不记得了?”男子眸色一沉,蓦地却又笑了,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我正觉奇怪,看他笑着笑着眼眶慢慢又红了。我一脸懵,还有点束手无措。 “欸,你别哭啊……”大男人哭什么呀。 番外--忘情之水 从月隐岛回来,君黎心中大为舒畅,他在瑶姬身上用的秘术,让瑶姬与他紧紧联系在一起,直到死,这个女人永远都无法逃脱他的掌心。花玲珑的仇,总算能报了。 算着日子,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建立,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瑶姬与凝沫一道乖乖来找他。 天帝传唤了水神,告知魔界于西丘北境进犯一事,西丘驻守的兵将无一生还,掌管北境的山神之子身负重伤。小儿子在北境部署搜寻三日都未见魔兵影子,但北境生灵饱受其害。魔界此次进举,却不为侵占天界,实属蹊跷。北境乃西丘北大门,断不可失守。 水神一族善御水御冰,耐极寒,派给水神部族,最为合适。而水神三个儿子里,凝沫御冰,于是这差事,落在了凝沫手中。 自从上次与瑶姬相认,二人形影不离,看起来,得分别几日了。但是凝沫却也担心,如果把她留在凌水宫,她身上有玲珑锁,万一失控了,便没人护得住她。 毕竟,她现在还是默默无闻的安歌。 瑶姬却赖着他了,要跟他一起。凝沫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带上她。 凝沫认为,魔界攻而不进有几大可能。第一,身后无后备力量。毕竟隐藏极深,西丘之人找不到,所以数量不会庞大,目前来看,并无援军。第二,他们的目的就不是西丘,是来探查情报,还是纯粹就是来试探玄门结界的,未可知。第三,对面很强大,但不足以强大到直面宣战,还在试探天界的实力。 如此,他认为,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不过为了护她周全,凝沫把自己一直用的贴身仙剑给了她。这把剑是水神为他量身打造,跟了他四万多年,剑灵已经十分灵性了。 刚入西丘之境便遇到了阿兮,北境毕竟环境恶劣,瑶姬看着娇弱,副将建议凝沫把瑶姬放在东境,拜托兮殿下照看。 副将的心是好的,凝沫回头看阿兮,眼睛时时盯着瑶姬,不曾游离。凝沫顾不得人多,伸手揽过瑶姬的肩,亲昵地替她把被风吹乱的头发理了理。 阿兮自然懂凝沫的小心思,见他醋意盎然,自嘲地笑笑。也对,毕竟,瑶姬如今已是凝沫的夫人。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副将汗颜,这凝沫殿下真是,竟被这女人迷得颠三倒四……副将偷偷瞧了瑶姬几眼,清丽灵动,端庄秀丽,是个妙人。也罢,二人模样倒是登对,只希望,她不要羁绊住殿下就好。 被发现的时机比君黎预想中要早,有些意外,说实话,他如今的身体不太适合在北境战斗…… 四万年多前,瑶姬请来夜神将他打得神形俱灭,只剩一缕残魂,沉睡许久,两万年前,他突然苏醒在巫山。唤醒他的是一个慈祥的老神仙。他自然不关心老神仙是谁,他感兴趣的是,这个老神仙竟然要救他。 老神仙可以救活他,帮他把打得稀碎的魂魄聚拢成型,但要他答应自己一个条件,他不能主动伤人,只能与人等价交换。 老神仙不知,眼前这一团黑乎乎的魅影,可是上古天魔大战时就存在的精怪。君黎的真身护着花玲珑的残魂一同落入了东海禁地裂谷里,只可惜君黎大伤元气,陷入了沉睡,花玲珑随瑶姬离开了裂谷。于君黎而言,花玲珑是自己守护了数万年的人儿,被瑶姬害死,此仇不共戴天。 若是瑶姬给花玲珑陪葬了,他也就算了。那日巫山闯入许多人,他探查了所有人的内心之后,惊讶地发现,瑶姬竟然没有死。仇恨的怒火熊熊燃起,君黎发誓要将瑶姬拖入无边的炼狱。 君黎迎来了一位老朋友。 他都快记不得她了,曦子如今出落得明艳动人,不愧是花神的女儿。 “你竟然能找到我?”君黎冷哼一声,“不怕被你的好夫君给看到了。”君黎探查过瑶姬的记忆,他知道,阿兮与曦子芥蒂很深,感情不可能和睦。 曦子一脸死气,“你愿不愿意与我做个交易。” “我能得到什么?”君黎不屑,这个女人空有一副好皮囊罢了,论计谋,论胆识,根本不值得他浪费时间。 曦子悠悠坐下。“我调查过了,你如今被缚在这巫山,且没有固定的形态。你这样如何干大事?” 曦子直指君黎痛处,是的,老神仙虽然让他站了起来,但是也将他困在巫山,没有实在的肉身,他离不开巫山。 曦子的条件有些诱惑,“我们百花谷有一秘术,我将自己献祭给你,你只要实现我的要求,将获得我身上的所有能力。我母亲是花神,有驭草木之能力,我遗传了她的能力。同时我给你找来了我父亲的尸身,你便可以以藤蔓之形态离开这里。” 君黎不屑,“你的能力值得我为你办事?” 曦子笑了,“我父亲是仙君藤王,肉身死而不僵,你若能承得他的肉身,百刀不侵,百毒不侵。其实你只是更需要这副身体,而我提出祭献秘术,不过是为了让你完成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很简答,杀了瑶姬,要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君黎回头看她,确实藤王的肉身,是他感兴趣的。不过……“藤王为何而死?你倒是个孝顺孩子,自己亲爹的遗体也能用来做交易?” 曦子目光坚毅,“他将能力献祭给我的母亲,只为换取与我母亲的姻缘。如今我走的是他的老路,我只是为了除去我们夫妻之间的阻碍罢了。他会理解我的。”曦子拳头捏得铁紧,那日她看到了,看到了她不愿回家的夫君,好不容易回西丘,却只为帮那个长相酷似瑶姬的凡人丫头拿西丘的珍贵药材。 能长得一模一样,不是瑶姬的转世又是谁?该死的瑶姬竟然没有死? 君黎站了起身,他已探查了这女人的内心,她确实是想置瑶姬于死地,与他不谋而合。既能获得自由,又能报仇,何乐而不为?君黎背起手,权衡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来。如果这个女人只为一命换一命,确实是愚蠢了点。 君黎反讥道,“她如今还是个凡人,你为何不自己动手?还要用自己的命为代价去害她?” “凝沫上神和烨上神毕竟都是天界之人,我不好出面。几万年前,我捡回一条命,神魂受损,已无法再修炼法术,如今的我甚至都打不过瑶姬。如今玄门结界受损,你们魔界难道没有计划?” “女人,不要自作聪明。” 曦子起身,“我是觉得你足够强大才来与你交易,若你觉得我的要求你不想要,我大可去求别人。如此,便告辞……” “秘术可有反噬?” 曦子看君黎来了兴趣,解释道,“秘术一开启,你若能杀了瑶姬,我一身神力从此全给予你,我也将消失在这世上。若我献祭于你,你却没能杀了瑶姬,我便会吞噬了你。你会死。” 君黎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真身在裂谷,就算是受了曦子的反噬,不过是这一缕分身被她吞噬了,也奈他不何。 曦子挑眉,“秘术一成,无法解除,我若死了,秘术会直接反噬你。除了这一点,并无任何异常。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这一年里,我会配合你,只是不知君黎大人怕不怕……” 君黎袖子一甩,“怕?本尊可不会?本尊数万年来,可从未真正败过。我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好的肉身形态,你若觉得秘术能约束我,我便依了你。何乐而不为?” 曦子笑而不语,君黎这是看不起她百花谷的禁术。之所以是禁术,就是因为,它的神奇与威力无人能掌控。如果君黎不能言而有信杀了瑶姬,他会灰飞湮灭,哪怕,他是灵魂强韧无比的魅族。如果君黎为了摆脱她的秘术,对她下杀手,秘术也会反噬他,她何乐而不为。 她们的目的总归是一样的。 互饮了处理过的血液,君黎顿时觉得自己体内灵力流转,获得了驾驭草木之力。把父亲的遗体交于君黎,曦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这一步,她已身不由己,都是瑶姬逼她的,她什么都没有了,唯一拥有的阿兮却也保不住。即使她得不到阿兮,阿兮也别想心存幻想。她一定要看着瑶姬灰飞烟灭,付出什么都在所不惜。 当然,她才不会让自己吃亏…… 若瑶姬被他杀了,她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给他。若瑶姬没死,或者她若死了,却不是被君黎杀死,那君黎依旧会遭反噬。白得一身能力岂不乐哉?怎么算,她都是不亏的。至于父亲,反正她从来没有见过他,他的遗体,她才不在乎。 君黎被她放了出来,这天下,不乱都不行了。 藤王的身体用着非常得心应手,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坚韧无比。但君黎也发现了弊病,畏寒,畏火。不过这倒也不是致命的缺点。即使有这些缺点,他在天界西丘北境也还是挫败了凝沫,掳走了瑶姬。 瑶姬已是掌中之物,她如今弱得很,动动手指头都怕把她弄死了。有一年期限,他怎么着都要先折磨够,什么时候死,得他说了算。 “我已经与她绑在了一起……我与你的公主之间,已经是共生死,共灵魂了……她被我牢牢掌控着,她的任何情绪,举止,都跟着我的意愿进行。她如今就好比是我的‘走狗’……越想逃离我,越是恨我,灵魂之力便会越强大,我们之间便会绑得越紧。除非她心甘情愿死心塌地地臣服了我,接受我的指令忠心成为我的走狗,灵魂之力削减,她方有片刻自由……”君黎的话深深印在凝沫心里,真如君黎所言,瑶姬已陷入万劫不复,他没法救她。救下的,不过是她已经成为傀儡的躯壳而已。 况且,她现在连躯壳都是君黎的。 凝沫恨得咬牙切齿。君黎是冲着瑶姬来的,他恨君黎的强大让他无法招架。他恨自己为什么要带她去北境。 云翎看着凝沫坐立不安,心里也十分焦灼。不同于玲珑锁,瑶姬的身上分担承受着君黎受到的伤害,如果太狠,会伤了她,如果不狠,她又带着杀意而来。 凝沫已经几日宿没睡了,云翎心疼得很,却又劝不动他,好容易盼着烨殿下来了,谁知烨殿下一句话,又搅得不安宁了。 “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靠瑶姬的感情维系,如果瑶姬不恨他了,会如何?” 凝沫愣住了,“不恨?对,他说过,瑶姬越恨他他越能掌控她……如果要除去恨意,除非是忘掉一切,忘情之水!地府忘川河孟婆汤可洗去一切!” 烨又摇摇头,“罢了,也不知是否有用。” 凝沫拍案而起,“不管如何,也只能试试。” 忘情之水会洗去脑海中的所有回忆与情感,饮下忘情之水,于瑶姬而言,他凝沫便只是个陌生人了。可无论如何,瑶姬若能摆脱君黎,她才有救。比起记得他,他更希望她好好的。 这更重要。 他很害怕,害怕如四万年前那样,自己窝囊得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无论如何,他都要试试! 孟婆倒是没有为难凝沫,给了他一瓶药水。“上神可得想清楚,一旦喝了这忘情之水,一切过往皆为云烟。忘得干净,如转世投胎了一般,与以前那人已无瓜葛了。也许会性情大变,也许心性爱好大相径庭,你要做好准备。” 烨倒是理解凝沫的苦衷与无奈,替凝沫果断地接过了药水。这是目前能救下瑶姬的唯一方法,瑶姬也好,安歌也罢,也是他要竭力救的人。 再战君黎,凝沫与烨经过了严密的部署,为了胜君黎为了救下瑶姬,凝沫咬牙一次吸收了四块神魂碎片,接近了神魂能承受的极限。见招拆招,战场上局势变化极快,又事故频发,打得十分辛苦。今日凝沫出手比上次更为果断狠厉。尤其看到瑶姬浑身血污满身伤痕,那藤蔓反复刺穿她的肉身,君黎和神魂碎片的力量在她体内波动,明显她的肉身承受不住这样的能量。 君黎不只在她身上用了一块神魂碎片,自己心尖尖上的姑娘,被君黎这样糟蹋!凝沫只感觉刀子钻心似的痛,眼中的肃杀之气足以震慑大片魔兵。 意料之中,君黎会让瑶姬亲自上阵与自己对峙。凝沫非常小心,于他而言,战胜瑶姬容易,不伤到瑶姬却很难,一个不小心都可能杀死她。 来北境时以防万一,凝沫将贴身的神剑给了瑶姬防身。交锋之际,凝沫瞅准了时机,瑶姬近身千钧一发之时,用意念控制她手里的神剑脱手。借着脱手的力,剑柄击中多处穴位,将她的内力尽数封住,击昏了她。 一气呵成,快到君黎还未反应过来。 “烨!阵法!”凝沫接住瑶姬,释放出信号。 事先就部署好了,烨听到召唤,穷其一身的灵力,控住了全场,掩护凝沫带着瑶姬撤离……瑶姬不在场,云翎和烨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喂下忘情之水,凝沫坐在床边,手还在止不住颤抖,身上心里紧张得发冷。瑶姬是这样虚弱,脸色惨白得可怕,手凉得很。 她浑身鞭痕,鞭鞭见血,身上几乎没有一寸完好的肌肤,溃烂的血肉混合着浸透血污的衣衫。仙侍处理伤口的时候,几乎是将衣衫碎片从血肉里一片一片剥离出来…… 见此,仿佛有万千利刃扎在凝沫心头上。疼极了,谁知道她的瑶姬在魔窟里遭受了些什么凌虐。别说是女儿家,哪怕是铁打的硬汉,这样的虐待也是难以承受的。内疚、自责、心疼、担忧,凝沫心在饱受煎熬。 紧握瑶姬的手,凝沫一遍遍祈祷,乞求忘情之水能洗刷掉一切,把他的瑶姬还给他,他往后定寸步不离把她护在手心。他已经无法承受再失去她一次的痛苦,哪怕是替她受这一切,付出自己的生命,他都愿意! 恍惚守了几日,凝沫不安的心逐渐安定下来,那惨白的脸上也逐渐出现了生机。 她眼神疲倦,却难掩懵懂。见了他,瑶姬上下打量一通,眼神里干净得像张白纸。 “你是……” 成功了,忘情之水,有用。 凝沫几乎激动得落泪,一时哽咽到无法发声。 四目相对之时,瑶姬深埋眼底的沧桑与阴霾再也不见,一如他记忆中那个没心没肺的臭丫头,一如他记忆中那个生机盎然,机灵鬼怪的瑶姬。 而自己呢……也许在她眼里,如今是个陌生人。 这又如何,她好好的就够了,瑶姬永远是凝沫的,是他的白月光,是他的妻。 第114章 那个男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是谁?从哪来?脑子里空空如也。闭上眼睛,也回忆不出任何的面孔和场景。 醒来后见到的那个男人叫凝沫,他喜欢摸我的头——但我其实讨厌别人摸我的头,我总觉得会把我头发弄毛躁。虽然凝沫长得好看,我还有点,心动…… 凝沫告诉我,我叫瑶姬,是他的未婚妻。我偷偷地瞧他,这男人似乎大我许多岁,真是我未婚夫? 凝沫是水神的儿子,住在凌水宫,凌水宫里大家都尊称我瑶姬公主,据说,我是天帝最小的女儿,地位比凝沫还要尊贵。于是我在凝沫伸手摸我头的时候勇敢地拍掉了他的手,“你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 凝沫认真地看着我,“我知道,可你是我的女人。” 我老脸一红,“讨厌……”这还没成婚呢,这男人好不知羞耻。 我也不记得了,也许他是诓我的。但,我初次见他,就觉得亲切,也许,我们真的有一段美好的回忆。 对于我满身的伤,凝沫这样解释。他说我贪玩,掉到了禁地,被凶兽给伤了,也许是伤了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书房里有我的画像,画像里我笑得十分灿烂,果然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凝沫看了也跟着笑,伸手摩挲着画像,长长舒了口气,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眶蓦地又红了。 我伸手替他擦眼泪,“凝沫,你看着魁梧强势,竟然是个小哭包。” 凝沫红着眼睛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由分说伸手揽我入怀,抱得我很紧。我伤口疼,痛的我龇牙咧嘴,却看他这么感慨,不忍推开他。 “瑶姬……我差点又失去了你。” 我有些汗颜,“我这不好好的嘛?” “可你不记得我了,你会不会,不会喜欢我了。” “你长的好看,我喜欢的。” 虽然不知道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我感觉得到,凝沫是真的喜欢我。当然,我内心空空只有空虚,不知何为感情。但……我喜欢和他在一起,有一种感觉,他在我身边,有一种熟悉感,填补我内心的空虚。 凝沫带我回忆了许多东西,我的过去温暖而灿烂,过得非常幸福。我喜欢与凝沫十指相扣,漫步珊瑚丛,他虽不能时刻陪着我,但我每日都在期待他回来,期待他来找我,带我回忆过去的事。 凝沫说我伤未好痊,等我恢复好了,就带我回天宫,见到更多老熟人。我自然开心,开心过后又细细想了想,其实也没那么想回去……我喜欢凌水宫,喜欢跟凝沫在一块…… “好,我会乖乖喝药的。” 凝沫举起手刚想摸我的头,想起我不喜欢,又收回了手去。我见罢,遂踮起脚尖主动摸了摸他的头,“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但凝沫你不是别人。” 凝沫喉间动了又动,似乎有话哽在喉间。 我收回手去,红着脸朝他眨了眨眼,“你……是我的男人。” 凝沫略显激动,忍不住伸手捧起我的脸。他的眼睛长得非常好看,深邃却有闪亮的光,如明珠般光彩熠熠。出神的当儿,他的唇瓣便已覆上了我的,看着他的大脸近在咫尺,一时间我大脑一片空白,心口扑通扑通,有什么东西都快跳出来了。 “唔……”我闭紧牙关,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闭上眼睛……”凝沫轻笑,他的眼睛水盈盈的,湿润的鼻息喷洒在我脸上,我一时有些失神。 闭上眼环住凝沫的腰,好像,整个世界都被我拥在了怀里。 凌水宫的仙侍们早早服侍我起床,精细梳洗妆扮,当璀璨的琉璃步摇簪好后,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失神。 今日的妆发首饰是凝沫亲自吩咐的,身上着的裙裳也是凝沫派人给我量身做的,粉白衫裙绣有金线云纹和仙鹤。素雅又端庄,低调且华丽,特别是这鹤纹,让这一身端庄的妆扮,灵动了几分。凝沫很了解我,他的一切安排我都很喜欢,且没由来地信任并依赖他。 凝沫见了我,十分满意。“待会儿大殿上,你定惊艳众人。你平日妆扮素,见你清丽秀雅惯了,今日打扮一下更是惊艳。淡妆浓抹总相宜,我可真是好福气。”今日是个大日子,凝沫要带我回天宫。我知道,那是我的家。不知为何,我心中还有几分紧张。 我握紧凝沫的手,告诉他我的不安,“今日必须回去吗?我……我都不记得他们了,会不会惹麻烦丢脸。” 凝沫与我十指相扣,“有我。你不会有麻烦,谁也不敢惹你麻烦。” 有凝沫,真好。 天宫金碧辉煌,老远就能看到仙雾之中璀璨的金光,在阳光的映衬下,祥云袅袅,富丽堂皇,恢宏得我都说不出话来。虽然宏大而庄严,但心底还是有隐约的熟悉感。毕竟,这是我的家。 凝沫把我安排在偏殿,遣去了所有仙娥,只留他的神兽滨守护我,他先行一步进入大殿。偏殿倒是安静,什么都听不见,我无聊得只能和滨聊天了,问起我以前的样子,滨笑了,“公主你最爱跟我家殿下拌嘴皮子了,小时候两个人常打架,殿下时常把你弄哭,然后又绞尽脑汁来哄你。你一难过了就找烨殿下诉苦,当时我家殿下可吃醋了。” 烨殿下,我记得凝沫跟我说过,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你家殿下那么小就喜欢我啦……”我好一阵脸红,“我以前不喜欢他吗。” 滨愣了愣,好像一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记得我家殿下在三千岁以前,可都是单相思。公主你可不单是不喜欢,还三番五次说讨厌他呢。你们两个的事,我也不清楚,毕竟公主你喜不喜欢殿下,我们也不知道。” 我哼了哼,“笨龙!我若不喜欢他当年能答应嫁给他嘛。” 滨若有所思,恍然大悟似的,“也对哦,那殿下还老伤心,觉得你不喜欢他。” 我趁机套这大笨龙的话,他倒是实诚,一五一十,把我曾经跟一个西丘的什么神仙的情事给讲了出来。我本来喜欢那个男神仙,却因为那个男神仙背叛了我,我伤心了好久,转头才答应了凝沫的求亲……听完我真想扇自己几个耳光,明明凝沫这么好,我当初真有点不识好歹。 我日后定要好好对凝沫,关心他爱护他,谁也无法代替他在我心中的地位。 在偏殿等候多时,云翎跟人来取了我几滴鲜血。又是好一番等待,云翎才终于来领我进殿。各路神仙自觉候在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我身上,我本能想躲,却想起,我毕竟是凝沫的未婚妻,是天宫的公主,不应失了分寸,贻笑大方。 神仙们窃窃私语,或是面露羡色,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我身上。望着大殿正前方玉座上端坐的天帝,他不怒自威,见着我脸上隐约挂着笑意。再看天帝身侧的天后,华丽端庄,仪态万千,脸上难掩激动的神情。 宝座之下,立着我的凝沫,他捧着一盏闪烁的莲灯,望着我面露温柔。见了凝沫,我拘谨的状态才放松了几分。 拜倒在大殿,礼毕,仙侍忙扶起我。天后激动得按耐不住,跑下来上上下下看了我一遭,握着我的手激动得连说三个“好”。 “聚心莲灯证实了她的身份,如今瑶姬公主重生归来,幸事!佑灵仙子,你速速打点好鹤鸣宫,即刻迎公主回宫。” 粉衣仙子上前领命,这丫头长得标致,我在凌水宫还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姑娘。一见就喜欢得紧。 丫头见了我,也是眼眶红红。我记得凝沫说起过,当年在鹤鸣宫,我有两个仙侍贴身伺候,一个是云翎,一个是幼幼,都是我当年一手带着脱凡尘升仙身,感情极深。心中暖流淌过,这就是幼幼…… 一系列繁冗的礼节过后,天帝再说些什么,我由于四处张望,也没听进去多少。 “凝沫上神此次大破西丘北境魔兵,寻回爱女瑶姬公主,有功,封赏!凝沫,你可想要些什么赏赐。” 凝沫侧目望了我一眼,上前跪倒在天帝跟前,“回天帝,此次北境驱除魔兵,不只是凌水宫的功劳,赤炎宫也是主力军。” 一侧的素衣仙君出列行礼,“凝沫殿下客气了,此次任务全由凝沫殿下费心费力,众将士看在眼里。” 我仔细打量一阵,那个素净的小白脸文质彬彬,雅正端方。他是烨上神,不就是我当年的好伙伴嘛。 天帝笑了好一阵,“二位爱卿就不要推辞了,都赏,都赏!不过,我看凝沫的意思,你的话似乎还未说完。” 凝沫顺势行礼,“陛下,如今公主回到了天界,可否斗胆询问陛下,臣与公主那一纸婚约,可还作数。” 此言一出,原本安静的大殿顿时又窃窃私语起来。天帝和天后倒是乐和,天帝起身,亲自将凝沫扶起身,“作数,我儿瑶姬能嫁于你这样的夫婿,本君很放心。传——凌水宫三殿下凝沫上神英勇骁战智勇双全,赤子丹心精诚可鉴。天宫瑶姬公主端庄淑良,聪慧灵秀。青梅竹马,才子佳人,实乃佳配。婚约既定已久,择良日完婚。愿新人白首偕老,琴瑟和鸣,传为佳话。” 手中衣袖揪得铁紧,我激动得心砰砰地跳。众人之中我只能看得见凝沫冲我傻笑,一眼万年,仿佛此刻大殿之中只有我们彼此。我的嘴角也不自觉上扬,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我依稀感觉得到,我对凝沫,有强烈的想靠近的念头…… 他于我而言,一定一直都是不一样的存在。 鹤鸣宫这个地方我超级喜欢,我可真是个有品味的神仙,这山,这树,这崖,这鹤,不愧是我亲自打造的,怕是这座恢宏天宫的唯一雅俗之所。雅俗却又高级,这云雾缭绕,这鹤姿蹁跹,看到这样的风景,谁都舍不得离开。 佑灵仙子哭成泪人,跪倒在我跟前,哭诉着我不在的日子对我的思念,云翎也被她带得泪眼婆娑。 “公主,你受苦了……”幼幼像个小孩似的扑进我怀里,差点将我扑倒。 凝沫玩笑,“你这样子,瑶姬大婚时,我能带的走吗?” 云翎给大家满上茶水,“真好,现在这样子真美满,真希望永远都如这般……”听起来语气有些惋惜,突然就有几分伤感了。 “云翎……说什么呢,鹤鸣宫永远都这般。我们也都会永远这般……” 我摸摸她们的脑袋,“云翎,幼幼,日后我们都在一起,不会分开了,我和凝沫成婚后,你就随我去凌水宫。” 幼幼抬起头,“公主,今日曦子……” “幼幼……”凝沫喝住幼幼,示意他不要讲了,“公主失忆了,有点事你跟我说即可。” 幼幼眨了眨眼,点了点头。 环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此刻都有些微妙,似乎有些什么我不知道的秘密。也对,我毕竟忘得太多,有的事情确实需要凝沫来处理才好。 但心里闪过几分不安,我眼下拥有的东西,太和我意,完美得有些几分不太真实。 才坐下没多久,天后娘娘传唤我过去,抱着我又是哭又是瞧的。“母后失而复得,可真是感天动地了,才能又找回来我的瑶姬。” 我有些生疏,主要是也记不得跟母后相关的回忆了,“母后,瑶姬以后时常来陪你。” 母后噙着泪,紧握着我的手,“凝沫是个好孩子,你嫁于他是个好归宿。” 我脸上一红,“我也觉得他很好。” 母后感慨,“你二人也是苦命鸳鸯,历尽万难,好不容易才有眼下的团聚,你们要好好珍惜彼此……” 比起凌水宫,鹤鸣宫没有很多仙娥侍奉,让我恣意许多。常有仙家来上门拜访,我宫里不大,真因此热闹得紧。倒也有趣,我谁也认不得,听他们说说我以前的趣事倒也开心。 没个三日,这天上大大小小的神仙倒也认了个全。谁家出了什么事,到了什么乱,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我这鹤鸣宫像个小型的消息驿站。 第115章 记忆 回了鹤鸣宫,除了凝沫,烨是我这里的常客,也常给我讲我失忆前的趣事。调皮捣蛋,鬼灵精怪,跟其他神仙口中的我又不是一样的。 这日大早烨就来了,上次拎几壶好酒,这次给我带了架好琴。 “你琴弹的好,上次在某处得了架好琴,专门给你抢了下来。”我对酒倒是更感兴趣,是凝花蜜,西丘的贡酒,香醇劲大,凝沫不准我喝,也就在烨这里悄悄酌几杯。 “这西丘真是好地方。”我已经被凝花蜜馋得口水直流。 烨边帮着幼幼张罗着,一边笑道,“西丘的吃食都是别处吃不到美味,对于女神仙来说,百花谷产的养颜膏更是难求的珍品。” 我轻抚琴弦,陌生又有几分熟悉。拨弄几下又自嘲地笑笑,“我也丝毫记不得了。” 烨伸手过来给我做个示范,“右手轻捻,左手按……这分别是宫商角徵羽的位置与指法……”琴音莹润入水,余音绕梁,回味无穷,果真是好琴。 我回头侧目看他,烨也是很出色的存在,来我这里唠嗑的仙家无不赞叹他的家世与才能,与我家凝沫相差无几。 烨似乎是收到了我称赞的眼神,脸上竟红了又红,“你试试……”烨忙收回手去,端起一侧的茶杯,坐了回去。 幼幼见了,笑着给他添茶水,“幼时,我家公主最喜欢和烨殿下喝茶谈心了。” 我忙问,“那我,烨,凝沫,三个人在一起通常干些什么。” 幼幼噗嗤笑出声来,“通常就是,你和凝沫殿下拌嘴,烨殿下劝架。” 烨摇摇头,“唔……如今都长大了,曾经的欢喜冤家终成眷属,以后劝架这事,我怕是干不上了。” 我抿嘴笑,聊起凝沫有些害羞。在我心里,凝沫可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若我没有丢失过去的记忆,该多好。 今日西丘就遣人来送礼,估摸着快八天了,真是每日都有人来拜访,虽然幼幼替我接待了,我赖床也不好。 来的是个好看的男神仙,黑发碧眼,高大魁梧,独立于殿内,颀长的身影却显得落寞单薄,我刚好看见幼幼在送客,礼物也要打发了走。 见了他,幼幼表情略显尴尬,“公主……” “他……是谁?” 幼幼偷偷附在我耳边道,“一个故人。你与他有几分纠缠,不过他已娶了别的女人了。” 依稀记得滨跟我聊起过,不过既然是过去的事了,反正我记不得,也无所谓了。那还尴尬什么?我挑了挑眉,神清气爽地走过去。 男人朝我作揖,“瑶姬……花神大人托我送来珍品养颜膏养颜丸。贺你重返天宫。”他倒是亲密,不唤我公主。 听烨说养颜膏是好东西,正好婚期在即,不得好好保养? “既是西丘送来的好东西,我便收下了,谢过花神大人好意。”我既然都这么说了,幼幼本推脱的手还是接过了礼盒。 男神仙道,“你还是选择了回来,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轻笑,“抱歉,以前的事都忘记了,仙君是谁我也不记得了。” 仙君望向幼幼,幼幼点点头,示意我说的是事实。仙君眼里闪过无限落寞,拱手一揖,“小仙名唤兮,西丘山神之次子,公主与我亦是旧相识,唤我阿兮即可。西丘尚有公务待小仙处理,晾请告辞。” 望着那仙君匆匆走了,我心里好一阵亏欠,“看起来这位故人,对我还是有情义呢。好事不成情义在,你以后也别对人家太冷淡了。” 身侧的幼幼叹了口气,“都是过去好久的事了,是兮殿下先背叛的你。况且公主你往事都忘了,若是记得,你也会像以前那样,把他赶走的。” 看天际山峦连绵起伏,心底深埋已久的困惑,如这云雾中的山峰般,若隐若现。为什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她们口中的我那么活灵活现,可入耳为何那么陌生?往事不剩丝毫回忆,我缺失的,已经不是回忆了,那么多体悟,那些亲身经历的事情,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已经不是自己的看法与经历了。 自我醒来以来已近一月,日子过得安稳平静,十分满意,想找回记忆的念头却愈发强烈,我向凝沫说起此事,却遭到他的坚决反对。 凝沫轻揉我的脑袋,“既然忘记了,就不要去想起了。既然你选择了遗忘,说明……天意如此。” 我握紧他厚实的大手,脸上红了又红,“可是,我觉得,大家口中的我,很陌生。包括对你,我只有醒来以后的回忆,我想,想起更多。从小时候,有记忆开始,从认识你,到跟你一起长大的所有点滴,我都不想忘记。” “为了我吗……”凝沫愣了愣,嘴角上扬,把我拥入怀中,“眼下就够了……以前的回忆,找不回来了,我们如今也不需要了。” 我倔强地抬头,“为什么,受了伤忘记了难道就永远忘记了吗?”凝沫当时是这样跟我说的。 凝沫抿了抿嘴,“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我满怀期待地望着凝沫,看他嗫嚅好一阵却如鲠在喉,不知从何起头,我有些失落,“凝沫……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凝沫面露难色,“我是在保护你,”说着凝沫双手攀上我的肩,他语重心长,与大家给我的回忆中那个淘气的东海小霸王截然不同。“这么多年来,我们,你,经历了很多事,并不全都是美好的。有些你若记起了,会有很多不幸会降临在你身上。我不希望你去找回忆,甚至都不敢去想你若记起一切,会怎样……我怕会失去你,怕再也无法找你回来了。我要守护你,因此不会,也不愿再让你陷入险境了。所以我没有方法帮你找回记忆,我也不愿意帮你找回。” 凝沫此前对我都是百依百顺,他这般坚决,让激动的我不得不冷静了下来。“不幸吗?分离吗……凝沫,这么残酷吗?” 凝沫像是憋了很久似的,“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想过会有一天你会想找回记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瑶姬……以后不要再提找回记忆的事了。对我,对其他人,都一样。好不好……”凝沫把我鬓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把我脸上的悻悻然收尽眼底。“在鹤鸣宫生活得如意吗?” 看凝沫岔开话题,我只好乖巧地配合他,点点头,“尽善尽美,所以我才好奇以前。凝沫你最近鲜少来找我,在忙什么呀。我每天都好想你……” “忙着我们的婚事,忙着水军战部的公务。”凝沫伸手捏了捏我的小鼻子,就着我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镯子,做工很是漂亮。 “这是能保护你的法器,上次送你那个碎了,我找人赶紧又做了一个。”凝沫说着,亲手给我戴上。“喜欢吗……” 我乖巧地点点头。 凝沫像是看不够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神温柔,很难不沉醉在他的似水柔情之中。“来的路上遇见月老去回禀天帝,他说算过了,我们俩姻缘,称心如意,圆满得很,下月初有个顶好的吉日,尽早不宜迟,我们就定下月初。一定要办得最隆重,最风光。” 我脸颊红透,握紧凝沫微凉的手,“好……我什么都听夫君的。” 日子过得百般空虚,除了喂喂鹤,弹弹琴,看看书,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做。婚期定在下月初五,除了常有仙君来找我做婚期的准备,近来无人上访。凝沫过个日就会来看看我,烨最近也不来了,我便翻出宫中的藏书看。 这日我从一本话本子里翻出张废纸,上面竟端端正正一本正经地写着“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引万物之灵。神光现,天地混沌,阴阳相和。可谓之新启天地。” 苍穹之剑?天地之门?新启天地? 我揉揉酸胀的眼睛,不禁一遍又一遍念叨着这两句话。还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虽然凝沫不希望我记起来,但是回忆而已,记起来也不会怎么样。就算过去发生了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嘛。凝沫这么怕我找回记忆,肯定是记忆里有什么大事。不过……如果真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我作为公主,这么自在快活虚度光阴也太没良心了。 我刚把纸条收进去,幼幼就慌慌张张跑过来,“公主!公主!我刚刚听说,西丘魔兵进犯。水军战部和火军战部,都派兵去了西丘……” 我倏地起身,“两大战部都出动了,岂不是很严重?”难怪最近我这里冷清,是三界有大事啊。 幼幼忧心忡忡地望着山那边,“是啊,从前有玄门结界,天魔二界从不交集。如今玄门已结界消失,天魔之战伊始,天界与魔界必有一界要俯首称臣。只希望天界能平息战乱,否则将是三界浩劫啊……数万年前您就说,天魔之战将起,平静了这么多年,这战乱还是来了。” 我不自禁抚上凝沫送我的手镯……凝沫,你要平安归来…… 听闻幼幼那番话,我整晚都坐立不安,幼幼打听消息去了,一直没见回来,心里更是焦躁得很。手写了数十遍《清心经》也静不下心来,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手一挥,我将书案边上的书给扫到了地上,书页翻开,那张写了字的纸条又展现在我面前。冥冥之中,我总觉得,这与我有莫大的关系,而且是我非知道不可的事情。 天地混沌,新启天地,怎么看都不是好事。如今战乱起,我真要这样躲在大家所为我编织的平静生活之中吗? 宫外突有异象,狂风大作,夹带着危险的气息,不待我收起纸条出门察看情况,一道黑影便扑了我。情急之际,一道白光闪过,幼幼使出仙术拦了一道,打散的黑影瞬而又迅速重组,直奔我而来。幼幼无奈只得化作仙鹤真身载着我左右闪躲,不料那道黑影不仅紧追不舍,还阻拦幼幼飞往天宫主殿求助。幼幼无奈只得带着我往赤炎宫方向飞去。 “公主,魔界之人趁西丘之乱吸引了大家注意,竟趁机潜入了天宫。怪我平日修炼得少,眼下不敌敌手。” 我严肃起来,“这是魔界之人?为何冲我来,而不是主殿呢?”环顾四周,一片宁静祥和之相。看身后穷追不舍的黑影,我心中所有的疑虑涌了上来。凝沫不许我寻找记忆,而那张纸条,明显是我自己留下来的。看到它,我仿佛能感受到自己身上是有使命的。 “明显是目标明确,幼幼,为何朝我来?” 幼幼左右闪躲,速度再次加快,“公主,幼幼真不知道,凝沫殿下从不让我插手你当年的事。” “什么事。” 幼幼陷入了沉默,“公主,幼幼不能说。” 不能说?那就我来查。 黑影穷追不舍,幼幼速度已然极快了,那黑影却游刃有余似的,左挡右拦,一道绿光闪过,差点击中幼幼的右翼。 我催动法力,转身抛出灵火挡住黑影的又一道攻击。一眨眼,黑影蓦地闪现在眼前,差点把我的右手拉了过去。幼幼一个闪身,让我躲过了黑影,她的左翼却被黑影的攻击击中了。一阵颠簸过后,幼幼集中力量,迅速朝天边飞去,每一个极速转弯都险些将我甩出去。月辉之中,脚下云雾中的群山山头也仿佛张牙舞爪的妖魔似的,我抓紧幼幼的羽翼,心儿怦怦直跳。今夜,有种不好的预感。 穿过一片云雾之后,幼幼暂时拉开了与那人的距离,不知到了哪里,这里是高山流水,郁郁葱葱,满山的花开得热热烈烈,明明是大晚上,这里却微风和煦,阳光灿烂,灵力充沛。是与天宫高楼林立,庄重森严的琼楼玉宇不同的光景。 幼幼匆匆落在湖面上一颗巨大的神树上,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看样子,此处可能是西丘。我从没来过,但是,我也从不知道从鹤鸣山可以穿到西丘来?” 幼幼左翼渗出血来,看起来她也是飞不动了。身后神树的树干粗壮,估约要十来个人左右才能环抱。既然还在天界,行事也还方便。我撕下裙摆,给幼幼止血,商议道,“这里也不是绝对安全,要不我们躲到树里去。这里灵力异常充沛,可以掩盖我们身上的灵力。” 幼幼只得依了我,进入神树之中后,才发现这里头是另一番光景。无边的草地,飘散着许多金色光点,看不到尽头…… “幼幼……”我伸手握紧了幼幼的手,“你听到了吗,有个声音……他在喊我。” 幼幼环顾四周,茫然地望着我,“公主,没有声音啊。” 霎时微风骤变,吹乱了我碎发,我警惕地环顾四周,明明有个声音愈发清晰,深沉而沧桑,带着威严,却有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他呼唤着我的名字。“瑶姬……” “你是谁……” 第116章 神祖 幼幼见我脸色不好,遂上前挡在我身前,用灵力探查了周围一圈,“公主,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俩。” 虽然不知道喊我之人是谁,但感受得到这灵力熟悉而温暖,是天界之人。我把幼幼摁着坐下,“既然安全,幼幼你休息疗伤,我来保护你。” 与幼幼面对面席地打坐,不等我静心,那声音却唤我愈发地频繁。我起身环顾四周,警惕地张开结界护住幼幼。 “仙者何人?” “瑶姬……你终于来了?” 是在……等我吗?当然,我肯定已不记得他是谁。 飘散的光点逐渐聚集成一个老者,朝我缓缓走来。我身上有一股不受控制的能量开始躁动,似乎迫不及待从我体内分离。这一切异样表明,我与这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是谁? “你是谁?” 老者朝我伸手,我伸手来挡,却发现他穿过我的手掌,直点中我眉心。 他没有实体…… 眼前闪过无数陌生的画面,厮杀的妖魔与天兵,浴血奋战的将士将凶猛的魔兽死死挡在高山之外,防线之后是如海啸般涌来的恶魔。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在脑海中闪过,只有一道金黄色的光芒,略感熟悉。光芒由空中直射向地面,吞噬了无尽黑浪吞没了所有的颜色,覆盖了一切。光芒散去,世界的秩序来到新的,一切都结束了…… 我一屁股跌坐在地,这些是什么。只有一瞬,我仿佛已经历了万千沧桑。 老者似乎听到了我的心声,“这是上古天魔之战。你看到的,便是我生前所看到的。” “你是谁,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只是被洗去了记忆,地府孟婆的忘情之水,洗涤生平。”老者后退一步,解答我的疑问,“我是天尊神祖,你现在所看到的我只是我的一缕神识。你体内有我的神魂,因此激活了我存在这里的神识。” “这是哪里。” “西丘禁地,绝圣之地。” 我想问的太多了,一时脑中有些混乱。 “从你跳诛仙台后,我的结界被天地之力所伤,如今玄门结界已彻底消失,我的力量外泄,三界已乱。天魔二界向来不和,实力相当,如今我的力量外泄,三界之乱或将持续万年之久。” 我跳诛仙台?我这么想不开吗。 “如今需要有人将我全部神魂找回,我能修复玄门结界,恢复三界秩序。当然这是一条极为艰辛之路,持有者拥有我的力量,夺回神魂碎片势必要生死相搏。”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如此重任,何人能担当。我……可以吗。”我是天宫公主,出于职责,我有义务守护天界安宁。 老者转身,望向无边的草地,“你在数万年前曾被我选中,可如今的你虽转世为人归来,但神魂混沌,一切能力都已被天地之力削去了……眼下你被洗涤了生平记忆,我能帮你找回曾经的一切,但是,如今已有人比你更合适。” 眼前一片茫然,我答应了凝沫不要去找回记忆,而如今这个机会就摆在眼前,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应该去知道一切。我到底是选择相信凝沫,还是自己? 老者似乎懂了我的顾虑,轻笑,“拥有神魂碎片的人都能与我沟通,你带他过来便是。” 虽然未指出“他”是谁,但我隐约觉得,神祖说的是凝沫…… 神祖的光像散开,我急忙爬起身来,“神祖,我如何找到他……” 神祖没有回答我,依稀光点落在我身上,像是打开了什么东西,我感觉体内顿时力量涌动,情不自禁聚力在掌心,手一挥张开结界,远比我之前所设要坚实。 如神祖所说,我体内有他的神魂之力,这位天尊神祖是将我体内他的神魂碎片的力量调出来,为我所用。 “公主,你在与谁说话?” “没什么……”我转身,严肃地望着幼幼,“幼幼……你今日必须告诉我,我为何要跳诛仙台……” 我所有的疑问,在找回记忆之前,都是无解。 我总算窥见了真相一角,凝沫将我安顿在鹤鸣宫,为我编织了一整个安宁美好的世界,而离开了鹤鸣宫,所有的一切,都潜藏着未知的黑暗与残酷的危险。 说完我前世的故事,幼幼泣不成声,“公主,这已是幼幼所知道的所有。凝沫殿下,烨殿下,云翎,从来不许我去涉足事件的始末与真相,凝沫殿下说我的使命,是让公主永远做鹤鸣宫快乐的女神仙。” 幼幼所言不多,从我下凡之后,在人间染上了魔界之咒,它控制我在西丘滥杀无辜,后来我与凝沫闭关修炼,再后来下凡助凝沫飞升。我们在凡界与之抗衡的势力,来自于魔界,期间我受那魔界之咒的侵扰,整个人经常不受控制。凝沫飞升后,回到天宫,我变得更加古怪,郁郁寡欢。后来为了消除那魔界之咒,我瞒着所有人跳下了诛仙台。而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当年的我,是我跳诛仙台的残魂转世,本是一个凡人。直到遇到了烨和凝沫,才修炼成了如今的仙体。我当年留下的法器中有我的灵血,灵血与我有感应,也因此证实了我的身份。 虽然幼幼所知不多,所言不多,不够全面,但我也能从中理出一条线索,我今日被魔界人盯上,与我当年跳诛仙台一事有关,再大胆些,也许与我所中的魔界咒术有关。到底是什么事,我必须跳诛仙台才能解决?凝沫为何要抹去我的全部记忆,他在帮我逃避什么?神祖说当年选中了我,只可惜我跳了诛仙台。当年他为何选中的我,我身上究竟有些什么秘密?当年他选中了我,我的使命看来并未完成。所以有了如今天魔二界之战祸……我难逃其咎…… 凝沫让我留在美好的鹤鸣宫,不许我找回记忆,怕是不愿我再沾染这些事……我既难辞其咎,怎能当缩头乌龟逃避! 公主拉着我跪下,通红眼中闪着泪花,“公主……幼幼求求你,不要再问当年之事,凝沫殿下告诫过我,这会给你招致杀身之祸。虽然幼幼不知道公主你曾面对过什么东西,但我知道那很可怕,这四万年来,幼幼好不容易把你盼了回来,不愿鹤鸣宫再失去公主了……” 幼幼素来端庄典雅,眼下跪在我跟前,狼狈地苦苦哀求……幼幼也不知事情的全貌,她能知道的,已经是凝沫能让她知道的部分。凝沫隐瞒的到底是什么?既然我当年选择自取灭亡,说明我不该存在,我当时自我牺牲,一定是到了非死不可的地步。 那如今的我呢?又是什么处境。 等确认摆脱了黑影之后,幼幼才敢带我从神树之中出来,她也受惊了,出来之后不敢原路返回,带着我在西丘寻来了巡逻的救兵。 领头的将士生的魁梧,见了我倒是熟络似的,自报家门,“阿瑞,见过公主殿下。” 幼幼悄悄附在阿瑞耳边轻语,“公主什么都不记得了。” 阿瑞没说什么,带我见到了他的主子。正是昨日来西丘送礼那位叫阿兮的男神仙。 听了幼幼的讲述,阿兮叹了口气,“东境绝圣之地靠近北境,如今北境之外正天魔交战,公主,西丘也着实危险。别人送你我都不放心,我亲自送你回天宫。” 我福了福身子,“有劳殿下了。” 这时屏风后走出一位极其美艳的女仙,幼幼已是我见过最惊艳绝伦的仙子,这位女仙却更具风情,不仅美貌惊人,一颦一笑,举手投足摇曳生姿,见了她,百花尽失颜色。 幼幼突然惶恐起来,不时在我二人之间来回看。 我正了正身子,都是陈年往事了,我不记得也不会计较。并无不妥,只是离开时,一直不做声响的女仙趁着幼幼与阿兮不在我身侧,冷不丁说了一句让我印象极深的话,“公主……难道忘了一切,就可从头来过吗?” 回头看她,女仙笑容璀璨,我看了却总觉有些瘆人,她话里有话。 我忍不住问幼幼,“此人到底是谁。” “公主,她是花神大人的女儿,百花谷曦子殿下,如今是兮殿下的夫人。你二人,有过节。当年就是她插足你与兮殿下,才造成你二人感情破裂。” “直觉告诉我,她与我当年之死有莫大关联。” 眼下我鹤鸣宫有了士兵看守,幼幼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我表面答应幼幼不查以前之事,但心里有了疙瘩,无论如何都想要去找明真相。鹤鸣宫有不少藏书,粗略翻了翻,大多是古籍传记,话本子之类。 我还真是个废柴公主。 回想绝圣之地神祖所言之玄门,我最终把手伸向了泛黄的古籍。我先应该知道什么是玄门。 幼幼慌慌张张跑过来,“公主……初战天界战败,西丘北境失守了!如今防线不断后撤,已经死守在东境之外。” 我合上书,心里猛地像是被扎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凝沫呢,他没事。” “双方伤亡都不少,目前正在休战中。” 听说战败加上伤亡不少,我便坐不住了,要幼幼带着我去找凝沫。这一行为,我自知冲动,有失公主稳重,但我隐约感觉凝沫有事,必须得去看看。 烨拦住兴冲冲的我,“瑶姬,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 “我找凝沫……如今战况如何。” “他……现在不在……”烨支支吾吾了一阵。 “他受伤了?”我更是心急了,难怪刚刚我一直心神不宁。“快带我去见他。” 突然有个士兵来报,“殿下,目前北境多魔兵,我们的人无法公然搜寻。目前只找到了重伤昏迷的云翎副官,依旧没有找到凝沫殿下……” 犹如晴天霹雳,凝沫他……回过神来时,我已经抓住士兵的双肩了,“你说!凝沫他怎么了!” 烨轻搭上我的肩,无奈道,“凝沫带一队人马前去伏击,目前失去联系了,可能还在北境。”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带着幼幼要走。烨一把拉住我,“不要冲动!瑶姬,北境如今已沦陷,凝沫尚困在虎口,你又怎能帮上忙?” “难道不救吗?”我一时急得红了眼,“找不到也要找,我能找到他。”我握紧手腕凝沫送我的镯子,我感受得到他,他还活着。他是我的夫君,我拼了命也要把他带回来。 烨语重心长,“凝沫是我亲如手足的兄弟,我们不会放弃他。你别着急,我已派人前去寻了。北境的气候魔兵不适应,目前防线一退再退。凝沫御冰,在北境尚游刃有余。如果他受伤或者落单了,也能隐藏于冰雪之中。一切尚在能掌控范围之内。你是凝沫的牵挂,西丘如今凶险,即使你不愿离开,我也得送你回去。”烨转身吩咐他身侧的副官,“务必安全护送公主回天宫。即刻启程。” 我知道烨是为我好,但我帮不上忙,也确实只得听从安排。 凝沫送我的手镯,能让我感受到凝沫的状态,与平常不一样,我担心,凝沫已经受伤。 幼幼轻轻握住我的手,“公主不要担心,凝沫殿下很强的。” 眼眶转瞬又红了,“幼幼,我感觉他不太好,我担心他。从没有现在这么担心过他。” 幼幼环顾四周,悄悄说,“公主,我有个办法帮你。” 烨的副官兢兢业业,寸步不离跟在我们后面。幼幼附在我耳边说了她的计划,便转身把烨的副官拉到了一边。 “仙君哥哥,趁着周围没人,我家公主说有个事要跟你打听下……” 趁着幼幼转移了副官的注意,我展开分身,本体悄悄闪身藏到了一颗大树后面,等到副官和幼幼跟着我的分身走了,我才出来。幼幼说让我沿着这边树林一直往北走,去林子深处一眼泉边等她。等了一刻钟,幼幼才匆匆赶来。 “我借口去花神处取些东西,让副官送你的分身回宫了。公主,咱们很快就会露馅,快走。而且从副官处得知,他们已经寻凝沫殿下好几日了。” 没办法,烨不愿意带上我,但我又很肯定我与凝沫之间有反应。所以才出此下招,不过,也好,人多了容易暴露,我们人少,也面生,万一遇上魔君也好躲藏。 没命般地一路北上,眼见着气温一步比一步低。幼幼有些哆嗦,却也一言不发地跟着我。我心中感动,“幼幼,如果我们没能找到凝沫怎么办。” 幼幼一脸坚毅,“不会,公主,我相信你。就像当年你一出事,凝沫殿下第一时间就有感应。我坚信你们之间,心意相通。” 我抚上手上的镯子,“我能感觉到他,但是,他的能量在一点点变弱。他肯定受重伤了,我好害怕。” 幼幼握紧我的手,“公主,不会的,我们可以的。但是,北境环境恶劣,我的优势发挥不出来,但它是你的主场。”幼幼继续解释道,“虽然你现在所使用的是火系法术,但是曾经你与凝沫都致力于水系法术的修炼。即使你忘记了一切,但体内也应该有残留的意识。即使还是用不上,但你修炼的火系法术,与肆虐的冰雪也能抗衡。” 我点点头,握紧了拳头。经绝圣之地神祖点化,我体内的能力提升不少,虽不知道自己现在几斤几两,但潜能都是激发出来的。我要的不多,只要找到凝沫,想办法救他。 第117章 积雪之下 不过现实总要比想象残酷,北境环境之恶劣远胜于想象之中,我与幼幼迎着风雪,脚下积雪险些埋过腰际,几乎寸步难行。幼幼十分不适应此处,粉嫩的脸蛋儿冻得乌紫。虽不严苦,但她变得十分虚弱。 我望着远处天地茫茫白皑皑一片,转身对幼幼说,“幼幼,你回去。告诉烨,我来了北境。让他加大力度来搜寻。” “公主,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我咬破手指,在幼幼掌心画了一张符咒,“如果我找到了凝沫,我会通过这个符咒来告诉你,你去搬救兵!我能确认的是,凝沫还活着,但是他很虚弱,等不起了。所以,我不得不做这样危险的事。但是,你于我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人,我不愿你受伤。很明显,北境的气候你无法适应。这样下去,你也很危险。” “公主……”幼幼望着掌心消失的符咒犹豫着。 不等她回答,我转身投入了风雪的怀抱,我必须救凝沫。所有人找不到他,他一定藏了起来。我能感应到他,所以,必须我来。 所幸今日身着白裙,我用氅衣裹着我的头发,稍微一躲,便能隐身于白雪之中。凭着手镯的感应,步步深入。不料脚下一空,跌入了一个洞中。确认周围无危险之后,我正准备使用法术飞身出去。突然感受到身后有东西在动,一回头,发现一窝可爱的灵兔,见了我,紧挨在一起瑟瑟发抖着。 有只小兔子似乎认识我,警惕地靠了过来,“我是不是见过你。” 我茫然地望着它,灵兔耳朵一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你来过北境,我记得!我们还给你们带过路。你……还杀人,你已被魔界人控制了!” 我一头雾水,亮明身份,“我是天宫之人。如今北境已沦陷,你若是西丘生灵,为何还躲在北境。” “我们体质特殊,所到之处,处处冰封。如果去别的地方,带去的将是灾难。除了北境,我们无处可去。”灵兔护住它身后的小兔子们,“北境如今十分危险,仙子又来干什么。” “我的夫君是水军战部的将领,他目前在北境失去了联系。” 灵兔眨了眨眼睛,“北境地大物稀,风雪肆虐环境恶劣,魔兵时常还是会进行巡逻,但是胜在易于隐藏于埋伏,是块易守难攻的地方。他如果在北境失去了联系,要么就是躲起来了,要么就是受伤了,无法离开这里。如果是后者的情况,就十分危险。因为北境本就易进难出,加上受伤,得不到救助,会被活活冻死,命丧于此。”灵兔可怜我,给我一件厚厚的皮毛,“如果找不到,尽快回去,这里太危险了。” 灵兔既然如此说,我更是心急如焚了。谢过几位,我匆匆又踏上了前进的道路。 与凝沫感觉越来越近了,环顾四周,依旧只有白皑皑的雪。明明是战场,却看不出打斗的痕迹,也许,白雪覆盖了一切,在这之下又深埋了多少惨状呢。我咬咬牙,不敢休息片刻。 没走几步,突然感受到有魔兵的气息,我立刻匍匐下来,藏身于白雪之中,望着前方逼近的队伍,他们仿佛也在寻找着什么,搜查未果,便又离开了。我飞奔过去,就在他们方才搜寻的地方,雪山之下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心狂跳不止,我再次抚上手镯,凝沫就在这附近没有错。如果这周围没有人的话,凝沫应该在地下。魔兵没有走远,不能用法术。没有多想,我便徒手往下挖,除开最上层刚落的雪最轻薄,越往下,冻得越坚实。手挖不动了,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凿土开冰。太慢了,半个时辰下来我不过只能挖上六七尺。 方向是没错的,凝沫就在下面。 看着通红的双手,我心里却是滚烫的。一咬牙,我继续往下挖。刺骨的寒意将我两条手臂冻得发麻,指尖破了,血一下就凝固了,再挖破,又出了血,转瞬又给冻住了,等我挖到十几尺时,我双手血肉模糊,已无法再继续往下。 不得已,我催动灵力,使出灭灵火,继续往下烧。不料山摇地动,引来了雪崩。片刻间,将我死死埋在了这坑里。如此,只能继续往下,我没有退路了。 我启动幼幼手上的灵符,通知了幼幼我的方位,继续往下打通。我坚信凝沫就在下面,可是,为什么我已经挖了这么深,他不出现呢。握上手镯,我注入灵力,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企图探寻凝沫的踪迹。他就在我附近,我已经离他很近了,凝沫,你究竟在哪里。 通道内狭隘而阴暗,眼前的路是死的,心里微弱的希望都快要消失了。 灵兔的话不住地在耳边回响,“……如果是后者的情况,就十分危险。因为北境本就易进难出,加上受伤,得不到救助,会被活活冻死,命丧于此。”眼泪不争气,一个劲儿往眼眶外面钻。我不断深呼吸,将眼泪堵在眼眶之中。凝沫在等着我,我不能绝望。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挖到快要绝望之时,手镯闪烁起来。眼前的冰层逐渐变得透明,我从几尺厚的冰层之中看到了一角战袍。看不清深处人脸,但我的直觉和手镯之中闪烁的微光告诉我,那是凝沫。 喜极而泣,我忙催动灵力,但灵力打在这冰层之上立马就被弹开了。有一层结界将凝沫层层包裹住,应是他自己结下的,他将自己藏在冰封之中,封住所有灵力,来躲过魔兵的追查。我不断呼唤他,敲打冰层,却听不到任何回应。 内心的喜悦逐渐被恐惧吞噬,“凝沫……是我,你快醒醒……”他若不醒来,我与他根本走不出北境。 咬咬牙,我继续催动灵力试图用我的灭灵火来融化冰层,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反弹回来的火种飞向了我,沾身的瞬间手镯张开结界替我挡下了,也许是结界之间有感应,封印凝沫的结界逐渐消散了。 二话不说,我去掉了封印住凝沫的坚实冰层。接住凝沫身体的一瞬,我激动得泪流满面。凝沫嘴角挂着血渍,右臂整个儿血肉模糊,左腿上还插着一支被折断的羽箭。他双目紧闭,眉毛睫毛都挂着厚厚的冰霜。肉眼所见毫无生机,若不是手上手镯带给我的感应,我不敢相信他还活着。 我抱紧了凝沫,发觉自己也在止不住地发抖。我已经告诉了幼幼,她一定会带人来救。只是,我害怕,我看凝沫似乎快要坚持不住了。我紧抱着凝沫试图移动他,却发现自己柔弱得可怕,根本挪不动他。我在掌心凝聚灵力,企图来搬动他,却发现我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 凝沫身上向来凉,此刻抱着他,简直凉得刺骨。我用灵兔给我的厚皮毛将我们紧紧裹在一起,催动灵力,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用我自己的体温来捂热他。 凝沫浑身已然冻僵,直到耗尽我的灵力我还是无法将他唤醒。我将温热的嘴唇贴在他冻僵的脸上,看着凝沫毫无生机的样子,喉间哽咽,鼻子一酸,眼泪就簌簌地往下掉了。 看着向来生龙活虎的凝沫变成这样,我好心疼啊。 “凝沫……你醒醒好不好,被埋在这里,我好害怕……幼幼一定会带人来救我们。我们在这里等她们好不好……” “凝沫,咱们初五还要成亲呢。你若是还不理我,让我这样担惊受怕,我便不想嫁于你了……” “凝沫,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你说,还有好多好多东西想问你,你快睁开眼,你看看我,快醒来陪我说说话……” 哽咽发酵成抽噎,抽噎演变成嚎啕大哭,我抱紧冻得僵硬的凝沫,除了哭泣,等待救援,我已无能为力,手足无措。如果,我很强,是不是可以以一己之力带走他。如果我没有丢失记忆,我是不是可以像幼幼说的,动用御冰的能力,北境这样的地方也是我的主场。 手镯的微光已经十分微弱惨淡,凝沫还没有任何生机,我的心已随之沉入了冰窖。 突然凝沫的睫毛颤抖了一下,只有一下,却让我看到了曙光…… “凝沫……是我……瑶姬,我在这里,你不要睡了……”我拼命地呼唤着。 凝沫挣扎着张开眼,他右眼充着血,眼神空洞,定定地看了我好久,“瑶姬……你怎么在这里,危险至极。你看你,都冻得发紫了……”凝沫责备的语气中依旧夹带着该死的温柔,将我心中最后一道坚强的防线击溃。 我抱紧他嚎啕大哭,恨不得把自己融进他的身体里去。“凝沫,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要当寡妇了。”我真的很害怕,从发觉他出事开始,我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凝沫的鼻息喷在我脸上,他轻笑,“我神魂受创十分严重,进入了休眠,是吸收你的灵力才醒来,可我现在非常虚弱,也只能醒来一小会。现在的我没法带你回去……” “我已通知幼幼,她马上带人来了,你也坚持住。” 凝沫苍白的嘴唇绽开笑容,“放心,我在,不怕。我不会让你当寡妇呢,我们初五还要成亲……你乖,不要再用灵力了,离这三公里远的北境中心,地下是魔兵的驻军之地。我与云翎被他们发现,险些命丧北境。他们还在找我们。这里太危险了。” 眼泪更是止不住了,“云翎已经被找到了,凝沫,我陪着你,等幼幼搬来救兵。” 凝沫的眼帘缓缓闭上,“傻瑶姬,抱紧我……” 我将凝沫抱得铁紧,生怕一松开他就消失不见。拥抱的彼此被封锁在坚硬的冰晶之中,冰晶透着微弱的蓝光,凝沫的结界之内,世界已寂静无声。 我知道,是凝沫在尽他最后的努力保护我。 眼角热泪淌过,这一次,哪怕是交付性命,我都要守护他。 昏迷之际隐约看到幼幼,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等我醒来,已经回到了安全的地方,温暖的灯光摇曳,幼幼就在我身侧守着我。 “凝沫呢。他现在怎么样。”我惊魂未定,一睁眼就开始问。 幼幼温柔地给我掖了掖被角,“公主,没事了,凝沫殿下伤得很重,但好在他底子好,医仙说身体已无大碍了。” 我跳下床,要去找他,被幼幼一把拉住,“公主,我话还没说完呢,虽然身体无碍,但殿下的神魂伤得很重,还在休眠之中。” “醒了?” 烨来得正好。 我忙问,“凝沫到底怎么样了。我看他真伤得不轻。” 烨摇了摇头,词严厉色,看起来他正是要来教训我的样子。“先不说凝沫,瑶姬,你知不知道你单枪匹马跑去北境有多危险?我们都找不到的人,你就有十成的把握找到?还有幼幼,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寸啊。公主要是出了事,你难辞其咎啊。你们两个,胆子比天大,单枪匹马闯魔界守地,真是气死我了。” 幼幼低眉顺眼的,看来已被训过几轮了。我偷偷觑烨几眼,打圆场道,“好了嘛,我就是有十成的把握才去的。这人找着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别气了。” 烨知道我想问什么,说,“凝沫目前无大碍,神魂受创严重,于是他把自己结在结界中休养神魂,结界隔绝了他的气息和灵力,所以我们和魔界之人都找不到他。你也不要担心,他看着虽毫无生机,但也只是神魂进入休眠的状态,并无太大生命危险。云翎说他们发现了魔兵的驻军中心,所以被他们追杀,除了他们其他人都牺牲了。趁着北境的魔军还未休整过来,今夜我们就去把北境抢回来。给凝沫他们报仇。” 烨这席话终于让我放下心来,我舒了口气,“那我能去看他吗?” 烨摇摇头,“去,不过他还在休眠之中,并无意识。” 出门之前,我想起神祖的话,遂转身问道,“烨,天尊神祖与我曾经是什么关系?凝沫究竟为何不让我去找回记忆。凝沫想让我逃避什么?” 烨神情迅速严肃起来,“瑶姬,有些事情,凝沫亲自来说比较好。凝沫不告诉你,是为你好。” 记得幼幼说,凝沫,烨,云翎,知道我所有的一切,眼下他们不愿告诉我,我也没办法。我回头,轻叹一声。 “难道,忘记一切,真就可以重新开始吗?” 第118章 白首不离 凝沫依旧结在冰封之中,眼下舒眉展目睡得安详。 我抚上冰面,松了口气,还好,这次没有出事。 凝沫,我知道,我丢失的那些记忆背后一定藏着秘密,似关乎我的责任,我已下定决心要去找。一直都是你站在我身前保护我,不说保护你,我也应要有自保的能力与意识。也许得到的回忆里有许多残酷黑暗的事实,但,这样,我才能了解世界的真相,我才能知道你为了保护我,付出了多少。你是我的唯一,我也不想你陷入危险。既然你说不出口,我便亲自去解密尘封的记忆。 避开所有人,我又去绝圣之地的神树见了神祖一面。听说我想找回我失去的所有记忆,神祖意料之中,却也还是沉默了片刻。 “如今乱世,你能有一方安宁已是不易,为何这么想打碎它。我替你感到惋惜。你直面过最黑暗的深渊,如今被救了出来,还要再进去?”神祖虽然身处避世之处,对外面一定了如指掌。 “既是乱世,身为公主哪敢沉迷在自欺欺人的幻境之中。不说为三界,哪怕是为了自己,我也不应让他人替我负重前行。” “瑶姬,我已答应过有缘人,他让我拒绝你。” “是谁?”有人快我一步? 神祖笑了笑,“你若还是想知道,先去探寻我当年留下的秘密。” 这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泄气之余,却又不得不面对现实。到底是谁?能与神祖沟通的,到底还有哪些人?有缘人?谁与神祖已经达成某种协议了?当年神祖留下的秘密又是什么? 看来,得先从当年神祖殒身开始查起。 刚出绝圣之地,我就偶遇了兮殿下的娇俏夫人。曦子夫人着一席粉裙,把两侧奇艳鲜花的风姿都给盖过去了。可谓“明艳动人”。 “公主独身游赏……好雅致。”曦子带头朝我福了福身子以示敬意。 我扯出微笑,“夫人出来赏花,我便不打扰了。” 曦子叫住我,“公主满腹愁思,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看上去这句话没什么问题,但结合她那日所言,这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她看起来知道不少。 “关于我曾经的事,夫人可还有印象。是……除去兮殿下之外的事。”哪壶不开我偏要提哪壶。 曦子神色一顿,自嘲地笑笑,“公主,都几万年了?我与阿兮成婚已四万年之久,人我也得到了,心满意足。公主其他的事我不曾关注,怎会知?” “那倒未必,有时候得到并不是结果,也许是另一个开始。”我说得模棱两可,目的就是为了从她口中套话。 “什么开始?什么结束?”曦子自嘲地笑笑,眼中荡漾的明明不是称心如意。“已经得到了就结束了。这么多年了,公主倒是不用操心我。公主您自己,还有许多事忙不完呢。”曦子果然是知道什么的,我该如何让她开口。 “我的事,有劳夫人记挂了。”我笑得人畜无害,装作一脸懵懂,却紧咬着这事不松口。“不过我忘记了一切,一切就得重新开始。以前的事,我无法去管,也就结束了。” “那倒未必,有时候忘记也许并不是结束,也许是另一个深渊。”曦子脸上挂着和悦的笑意,我再傻也听得出她话里的意味,“公主不记得的事,自然有人记着,说不定,你忘记的一切,有人知道全部。” “是……自然有人记得。”我饶有兴趣,我与这个夫人,关系到底到了哪一步。怎么她似乎对我了如指掌。 “有时候回忆太多了,梦魇也多。夜夜纠缠,痛苦不已。倒不如轻轻松松,潇潇洒洒。有时候旁人还羡煞公主日子过得称心呢……”曦子夫人福了福身子,“今日还要赶着去丘明宫给母亲大人请安,公主,谅请告辞……” 眉头不自觉就已紧蹙,明明只是客套寒暄,这曦子话里句句意有所指?她不是个善茬,以后还是远离的好。 好在虽然凝沫不告诉我,不许我去查,但暗中,有幼幼偷偷助我。曾经瑶姬公主幼时在西丘休养时给她留下的阴影,也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困扰。所以她也想知道,当年我究竟为何时常失控,究竟为何要跳诛仙台。 “幼幼,有什么法术能窥探别人梦境?” 幼幼脑袋一歪,“梦境之事,全看星宿宫的司梦仙君,他专门操控凡界人们的梦境,在最无防范的梦境,从内心最深处,辩人善恶。公主,你又想到了什么,突然问这个?话说回来,公主你的三哥哥夜神殿下,上次还数叨我,说你可是好久没有去拜会了。” 我计上心头,“那你快去替我送些东西过去,我最近忙着成婚大典,脱不开身。正好跟司梦仙君求个法子……公主每晚噩梦连连,醒来却又不语分毫,如何能看她梦里见了什么,好替她开导开导。” 幼幼自然懂我什么意思,连忙办事去了。 话说回来……马上就要到成婚大典了。 我又去看凝沫,这小子已跑得不见影了。拉住照顾的医仙,他像是被气得不轻,“他一醒就要走,说是要去北境,拉都拉不住,这样唯恐落下病根啊。” 我接过医仙给我的丹药,心里复杂得很。倒不是觉得他不听话,责备他,只是他这样拼命,让人好生心疼。他是天界子民,有义务保家护国。他是水神之子,更有责任站在最危险的地方。而我呢,除了心疼他,什么都不能做。如果,我能与他并肩站在一起,这种无力感会不会减轻些。 有人拍我的肩,转身,竟是凝沫。 惊喜之余,眼前的璀璨笑容与那晚气若游丝的苍白面容重叠,我回过神来时,已经扑上去抱紧了他。差点被我扑倒,凝沫也是一愣,忙站稳了脚跟,扶上了我的腰。 “医仙可跟我告状,说你不听话。”我闷在他坚实的胸口,鼻子发酸,眼眶湿润,声音也不自觉染上几分哽咽。 “我身体好得很呢。”凝沫轻抚我的后脑勺,“瑶姬都说了,她不想当寡妇,我怎么会乱跑呢。” “凝沫,你好好的,比什么都好……”我把眼泪鼻涕一股脑都揩在他身上。“所以!你别乱跑!你给我好好养伤!” “傻瑶姬,婚期将近,我怎么坐得住。娶你,也是我盼了好多年的夙愿了。四万年了,这一次你是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凝沫看起来很严肃,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 “你个傻子!”我没好气踮脚揪起凝沫的耳朵。都这个时候了,还问我这种傻问题! 我已认定了凝沫,自然不是玩笑! 在我与凝沫获救后,天界士气高涨,烨带人连夜端了北境魔兵的老巢,将魔兵防线压至北境之外荒川直逼魔界领地。停战后,天界加强边境防御,天界尚且获得了短暂的宁静。 我与凝沫的婚事,也因此得以如期举行,天界算是双喜临门。 天宫宫殿本就富丽堂皇,奢华伟岸,为了这难得的典礼,更是装扮得繁花拥簇,整个天宫漫天飞花,彩灯飘飘,奢华之余浪漫至极。母后说,我是她唯一的女儿,必须嫁得风光无双。锦云琉彩嫁衣披身,宽袖带起缕缕霞光,镜中今日的天宫公主,担得上风姿无双。 凝沫今日将他素来高束的长发散开,别上东海最是华美的珊瑚,身姿颀长,立于滨龙角之上,气势如虹。威武的神兽在他面前,也不及他威严。云翎驾着凌水宫的龙兽为我护航,一路上瑞鹤伴着彩云为我铺路,我端坐花车,望着七彩霞光与漫天飞花延绵至东海。入了东海又是另一副奢华之境。今日东海,璀璨如星河,星河的中心便是深海明珠凌云宫…… 凝沫掀开花车的纱帘,脸上挂着孩子般稚嫩的欣喜。相顾无言,清澈的眼眸里,倒映着我们彼此真挚的笑脸。这一刻宛如初见般美好,足以刻骨铭心。 “今日……我的瑶姬真美。” 两侧的仙君或欢呼或低语,或新奇或艳羡……世界喧嚣,我却只能听见眼前凝沫一人的声音。我伸手搭上他微凉的大手,十指紧扣,走向庄严的大殿。 至此,我们结为夫妻,终成眷属。 也许还有许多未完成的事,也许,未来远比想象黑暗。或许幸福很短暂,哪怕昙花一现,但不变的是,我们彼此,便是唯一。 红烛摇曳,我望着这满目的红火,心里幸福之余闪过几丝复杂的酸涩。 我握紧手里的锦囊,锦囊里是幼幼前几日好不容易为我弄来的丹药。眼下我已混入我的血液,将它磨成了粉末,带来了凌水宫。 幼幼说,我与他人一同服下,十日之内,梦回时我便能窥见他梦中的光景。但要小心,这丹药味苦,而且服后会有头晕目眩之感,容易引起警觉。 犹豫再三,我还是将丹药的粉末倒入了案前的酒杯内。毕竟没有什么时机比今日更合适。 洞房花烛,如此良霄,我却要借机设计凝沫,扪心自问,凝沫待我从无半点虚假。越想越觉心烦意乱,我自知有错,心中亏欠,可眼下药已融入酒中,无法反悔。 我闭上双眼……凝沫,我并无害你之意。我只是想找一些线索…… 珠帘轻颤,纱帘外仙娥细语,笑看凝沫在帘外踌躇不前。幼幼一把将凝沫推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门。 瞬间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凝沫稳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击打在我心上。不自觉心跳就快到失控了。 锦云金靴映入眼帘,顺着华服往上,凝沫两颊已染上醉人的绯红,炙热的眼神落在我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我脸颊一红,偏过头去。不只是害羞,今日凝沫俊朗无双,多看两眼,我便为今日自己所做感到罪恶。 凝沫俯下身来,双手捧起我脸颊,与我对目而视。“瑶姬……看着我……”凝沫身上带着香甜的酒气,混着我身上的脂粉香气,此刻万分旖旎醉人。通过手掌,我似乎感受得到他的脉搏,一如我此刻狂跳的心,早已失控。 “夫君~”我脸上红得快要滴出血了。 “小时候,我什么都不懂,老捉弄你,我以为只是因为你有趣,好玩,谁都不如你特别。后来才明白这种感觉,是喜欢。从情窦初开,到情根深种,再到今日终与你结发做夫妻,已经过了好多年。哪怕此刻,我都还有些恍惚,这一幕,是真?是假?” “凝沫……”我看着他清澈无比却又璀璨夺目的双眸,有些失神。“我亦……钟情于你。往后,我们不离不弃,直到天荒地老……” 凝沫微凉的手从我滚烫的脸颊滑落,庄重地捧起了我的双手。“瑶姬……日后,你便是我名正言顺的妻。我与你,相爱相守,白首不离。”这句情话像刀子一样,猛地插在了我心上。 我抱住他,望着他身后案上那两杯喜酒,悔恨不已。我为什么要选今日呢,我太自私了,明明,最不该选的就是,今日,此刻啊。 凝沫牵起我的手,“今日还有最后一道合卺酒,一定要喝的。” “明日再喝。”我不假思索拉住他。不管如何,不能是今日喝。设计凝沫,本就后悔,今日我会后悔终生。 “夫人如此心急吗。” 我起身抱住凝沫,圈紧了手臂,“对,十万火急。” 话音刚落,我便已被凝沫拦腰抱起,来到案前。凝沫把另一杯递给我,绽开笑颜,“十万火急也得喝,喝了我们才能白首不离。”我怔怔地随着凝沫的动作,碰杯,饮尽,万千悔意也随之下肚。 我自知做了错事,伤心中所爱,未尝不悔。将酒杯顺手一扔,我冲动地环上了凝沫脖颈,屋内通明的烛火应声熄灭。 凝沫轻笑,“感觉到了,夫人果真急不可耐……”凝沫轻抚上我的腰肢,眨眼的当儿,我便被他压倒在身下……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鸳鸯被里成双,芙蓉帐暖春宵…… 番外--起点 炎夏跟着馨兰长老外出除邪祟回来,发现瑶姬和凝沫有急事回天界去了,偌大个连云宫突然就没了可以说话的地方,炎夏顿时也萌生了回天界的想法。 烨说,“眼下收集神魂碎片还需要你,若是可以,还是尽量留下来。” 臭丫头眼里竟然闪现出几分难得的落魄,“我有些想家了。” 烨突然发现,这个从小泼辣蛮横的小侄女儿,突然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说不出来,烨见她神情恍惚,一时也摸不着头脑。 莫非,是因为瑶姬?不对,是因为那个孽障,那个魔殿下,嵘衡……丫头大了都一个样,大了就有了自己的心思了…… 烨转头望向天际连绵群山,心里很不是滋味,巧的很,他眼下也备显落寞。良久,烨闭上眼睛,长长地叹了口气,似乎,这口气已经憋了许久,许久…… 都道瑶姬和凝沫青梅竹马,情意绵绵,都可怜凝沫与瑶姬情深缘浅。其实,他才是站在背后,最苦的那一个。他从未僭越过,也从未得到过,却一直在失去。月隐岛没有了,安歌也不再是安歌了,烨心口隐隐作痛。 青笠耻笑他曾怯懦而与瑶姬错过,眼下不敢僭越又痛失安歌。或许如她所说,他都只差一步?因为不敢僭越而不敢多迈一步? 不…… 烨转身走入云雾之中,至始至终他明明看的很清楚。瑶姬的心从来都不属于他。 嘴上说要走,但炎夏还是留了下来。连云宫四季分明,眼下已经到了秋风萧瑟之际,炎夏外出任务回来,途经荒凉的月隐岛,便登岛去拜会了老朋友。阿利的坟冢还算新。最后见他的那一面,也是月隐岛第一次正面迎敌,那日他挡在她面前,赶着她走。当时不会珍惜,谁知道,有的人,再见已是天人两隔。 都是她的错,果然,她就是个麻烦精,从小到大,什么事她都能给搞砸了。这次也是,害死了那么多人,害得瑶姬…… 悔恨的泪颗颗砸在阿利坟前的黄土,也砸在了炎夏心上。有时候长大是一瞬间的事,从看到月隐岛遍地残垣断壁那一刻起,她终于长大了。 烨和炎夏带足人前去巫山找君黎算账,不料想已人去山空。 碎片收复已过半,剩下的都是动辄几千年的大妖,有的动不动就是三四块碎片,魔界的军将更是动不动来搅动这乱局,战线越拉越长,有时候多年时间的布局和筹备,才能扳倒一方妖孽。 数次死里逃生的惊险以及数不清的战斗经历,让炎夏迅速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战士。不论是心智还是手段,炎夏越来越向烨靠拢,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大大咧咧的毛躁丫头了。 看人界的局势越来越复杂,看人、妖、魔,相互勾结利用,无边的法力与强大的力量,开始逐渐成为人世的生存之道。烨知道,三界的秩序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纵使惋惜,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去面对这一切。 凝沫派云翎来求助,天界也遇上了大麻烦。君黎已带魔兵潜入西丘北境,而且,君黎给瑶姬下了秘术,较当年的玲珑锁有过之而无不及。瑶姬已彻底失控了。 炎夏气得一拳将身侧的石桌砸的粉碎,“这个老妖怪,有朝一日,要将他撕的粉碎!” 烨双眉紧锁,“它们魅族本体脆弱,多以分身行动。四万年前夜神亲自助阵,都没能灭了它,是因为那不是它的本体。我怀疑,他现在这个形态依旧不是它的本体。那它本体会在哪?人间?魔界?天界?” “舅舅,你随云翎回天界帮忙,人间这些事,我顶着。在人间找这老妖怪本体的事,也交给我。” 与凝沫商量了整整一宿,也没能讨论出对策来。怎么看,君黎嫁接到瑶姬身上,导致了他们每走一步,凡损敌八百必自损一千。现在已不是损失多少的问题,烨知道,凝沫要的,是保全瑶姬。现在瑶姬,神智全失,根本就救不下来。 “如果……他们之间的联系,是靠着瑶姬的情感来维系,如果瑶姬不恨他了,会如何?” 所幸忘情之水真能让瑶姬解脱出来,听说瑶姬醒了。烨也叹了口气,这次本就是铤而走险,也知道,这治标不治本,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总有一天瑶姬与君黎之间的联系会再次建立。 到那时,怎么办。 凝沫也很无奈,“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曾经信誓旦旦说守护她,结果,我连如何救她都没有办法,真是年少轻狂,我只恨自己不够强大。” 烨轻拍凝沫的肩,“眼下我们出其不意,钻了君黎的空子才能把瑶姬抢回来。君黎的心计何等深,你我都不是对手。君黎一日不除,天下祸乱不休。要想彻底赢君黎,势必得走在他前面。” 烨觉得疑点甚多。首先,君黎之前一直栖身巫山,为何从不离开。为何,他离开巫山后就有了如今的躯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其次,他如今操控藤蔓的力量从何而来?再次,馨兰仙子在他身上发现了百花谷秘术,怀疑与曦子有关,但曦子与这事究竟又有多少关联? 战争来得毫无预兆,突然魔兵大肆由西丘北境进犯,纵使将士殊死拼搏,还是节节败退。毕竟两界之间隔离太久,都互不清楚相互的实力。在占据北境之后,魔军并未往南行军,暂时驻扎在了北境。 凝沫认定,魔军在北境驻扎已久,从魔军初次现身在北境之前,就已经扎了根,否则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卷土重来。北境地域广阔,他带上部分精锐,潜入北境刺探敌情。不成想,这一去,差点死在北境。烨束手无措,竟是瑶姬及时感应到凝沫的险情,铤而走险闯北境,找到了他。 幼幼收到瑶姬的信号,匆匆带着烨前来。看着冰封之中紧紧相拥的二人,他此时真正明白,瑶姬是凝沫的信念,凝沫亦是瑶姬所向,自己与凝沫之间并无侥幸可言。至此,对于瑶姬,烨的念想断得彻彻底底。 听幼幼说,那日潜入鹤鸣宫行刺的力量来自魔界,那晚她和瑶姬被追到西丘绝圣之地,躲了起来才脱险。烨派人着手调查此事,并亲自来到绝圣之地寻找蛛丝马迹。 彼时发现,绝圣之地这个地方,不太寻常。 虽然是西丘子民用来安葬亡灵之地,但是灵气却异于常地。烨驻足在大湖之中的神树前,手下告诉他,这颗神树自古就有,西丘的人都认为,将亡者的遗体放入湖中,会通过神树得到净化,灵魂将不会消失,能融入西丘永远伴在西丘。 这神树硕大无比,虽然没有异样,烨决定还是要查查。 灵力一接触到神树,烨就发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空间。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微风拂面,阳光和煦,实属世外桃源。他听到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一个老者缓缓而至。自称,天尊神祖…… “殿下,如何。”见烨收起灵力之后,久久无法回神,这位仙君不禁开口问。 烨这才回过神来。方才通过神树,接触了神祖的神识,神祖解答了他许多关于神魂碎片的问题……原来,现在拯救三界,还有这样一个办法。所幸,他在人界留了一手…… 正要开口,突觉湖中有人,烨先发制人,抓住了暗处鬼鬼祟祟之人。竟然是青笠!方才通过神祖的仙术,烨体内神魂碎片的能量增强了数倍,现在制服小小青笠,是动动手指头便能做到的事情。 时值魔界主动挑起战争,占领了北境,令万千将士丧命。天界人无不对魔界恨之入骨。烨的手下暴怒,扬言要就地处死青笠。青笠一脸倔强,倒是困在锁灵阵里一言不发,还在徒劳挣扎企图挣脱。 “你来这里做什么?”烨很是讨厌这个青笠,手一挥,将她束得死死的。她小小年纪诡计多端而又心机深沉,烨的怨气不仅源于月隐岛,更是源于嵘衡,源于炎夏。 “嵘衡说,湖中的灵珠能救我阿爹……”说罢,青笠强撑的倔强的神情终于崩溃。青笠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求上神给我一颗灵珠,让我救救我阿爹。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青笠带着嵘衡赶回魔界,尚未入魔界,便已接连遭到两次暗杀。二人深信如今魔界形势糟糕,也许二殿下已经采取了更进一步的行动。 终于联系上了玄龙族支部,青笠和嵘衡得以安全回到魔界。青笠这才知道,二殿下刀刀向玄龙族而来,因为玄龙族只忠于魔帝,从不愿站队,也不参与争储,他便认定玄龙族为嵘衡所用。眼下二殿下已采取行动,以天魔大战要肃清魔界军部为由将玄龙族多名老将陷害,或将得力名将派上了天魔战场,有的或已叛投入二殿下麾下。二殿下眼下已是储帝之选,却依旧耐不住躁动,趁着魔帝那边忙于天魔大战,全然不顾引发内乱。眼下天魔开战的关键时刻,二殿下却急于消灭前进路上的阻碍,妄动军心,这是自掘坟墓。而君黎并不觉得这是坏事,谁称帝都没有关系,但天魔大战,魔界要赢;那个瑶姬,必须死。千万年的压抑,让魔帝被战争的狂热冲昏了头脑;二殿下被权利的欲望迷了心智;君黎看似冲在最前头,其实是他在背后推动这一切,正是祸乱的源头。 也许是被玄门结界困住压抑的太久,整个魔界都陷入了狂热的状态。都疯了一般。企图通过这难得的契机,达成各自所愿。 青笠当即决定,玄龙族举族之力为嵘衡所用,一为嵘衡之母平冤,二是避免灭族之祸。而二殿下背后有更强大的力量,这日她突然发现,父亲中毒已久。嵘衡见族长中毒之症与其母之症颇为相似,便提议青笠去西丘绝圣之地偷灵珠。 烨手下并不信青笠所言,“灵珠并无用处,殿下,这女人定是为了脱身而撒谎。” “那如何做,才能信我。十万火急,殿下,你要什么我都答应。灵珠对天界之人无用,而于魔界之人来说,是绝佳的灵宝。嵘衡的母妃就是因灵珠而活了下来。”青笠红着眼,竭力保持镇静。她慈爱的父亲已病入膏肓,命悬一线,灵力也几乎要消散殆尽了。她没有时间了! “殿下不能信!”见烨犹豫,手下纷纷跪倒。 “殿下,玄龙族是魔界主力军,眼下天魔交战,魔帝是绝不会让玄龙族出问题的。这女人所言是假!” 烨自然有自己的判断,“你说魔帝二殿下背后有更厉害的人。是谁?” “君黎……”青笠额头青筋爆起,似乎恨不得将那人撕碎。 “他与玄龙族有仇?” “因为,他向魔帝得到许可,让玄龙族唯君黎所用。可我父亲不愿听他差遣,去做一些无关紧要之事。魔帝如今在君黎的教唆下,也认为我父亲目中无人,默许了二殿下在玄龙族内做的事情。”青笠抬眼,恳求地望着烨,此刻只有烨能帮他了。“魔帝认为,他必须称霸,这样魔界能获得更优渥的环境进行修炼,报上古天魔之战之仇。而我父亲不同意天魔交战,他认为三界已自成体系,一派和平安宁之像,眼下没有玄门结界,天魔相互牵制,已能达到三界平衡,不愿开战造成生灵涂炭。但魔帝坚持开战,玄龙族自然义不容辞站在天魔交战的最前线。我父亲认为,君黎感情用事,急功近利一心只有报仇,并不为魔界做长久打算,不是一个好的领导者。如今天魔交战,他只愿一心辅佐魔帝,君黎却认为,我父亲不愿听他的差遣,属于背叛花玲珑。所以,玄龙族之力不交于他,他誓不罢休……”青笠泣涕连连,脸上满是愤懑,“我父亲对魔帝忠心可鉴,对魔界更是鞠躬尽瘁。而君黎一心只有报仇,他从不怜惜魔界的兵卒,他和魔帝一样,只想赢得这场战争。我父亲可怜那些被利用的士兵们,他们以为他们是在为魔界自由而战,浑然不知,只是君黎报仇的工具。玄龙族眼下外忧内患,父亲若死,我也不会是玄龙族首领,定有灭族之灾。” “你说你玄龙族受委屈?你这女人,尽胡言乱语!你看看,冲在最前面的,不是玄龙族的族人吗?” 烨知道这个青笠狡诈,但看她现在焦头烂额的样子却也不像说谎。她对嵘衡的情义,也确实看得出来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果真如青笠所说,也许此事能成为一个契机,一个探查君黎的契机。 烨遣人去捞了一颗灵珠,“既然你是要去救父,人命关天,自然等不得。这颗灵珠我可以给你……” “殿下!——” “殿下给不得!谁知道她今日来是不是来刺探情报的!必须就地处决了!永绝后患。” 青笠一时激动到哽咽,“烨上神……真的愿意给我?” “但我有个条件。” “我答应!”青笠扑通跪在地上,敬以三叩首“谢上神救父之恩。” “我还没说是什么呢。” “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让我死……让我反。” 此言一出,方才嚷嚷着要斩立决的下属都愣了。这女人真能成为大战的一个转机吗? 青笠内心怆然,是啊,哪怕是反,她们玄龙族,此前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从未做过对不起魔界之事。如今面对二殿下的设计,魔帝的纵容,君黎的压迫,毒杀父亲一事已成为压垮青笠内心的最后一击。 抬头迎上烨的视线,想到奄奄一息的父亲,青笠觉得自己已孑然一身,已无可畏惧。天下已乱,魔界更乱,也不在乎多一乱了。 烨的条件是,要青笠去查清楚,君黎现在的控藤之力从何而来。他在灵珠和青笠身上下了禁制,如果十日之后青笠没有带着他要的信息而来,她与她的父亲,将会遭到禁制的反噬。 “上神放心,十日之内,我必来找你。” 放走了青笠,属下们气得捶胸顿足,又不敢妄言。哼哼唧唧着数落烨莽撞了。 望着青笠迅速消失的身影,烨心里也没底。 毕竟,青笠也不是第一次做恩将仇报的事了,那时他从她身上取神魂碎片,为保她小命还手下留情来着,她倒好,立马就带人来月隐岛屠岛了。但看她真情流露,如果是真,这样天魔之战就能迎来些许转机。烨展开紧皱在一起的眉头,他就赌一把,看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这次是不是还是那么没良心。 青笠抱着灵珠,没命似地逃回了魔界,生怕烨反悔又喊人逮住她。 魔医说,再差一点,族长就没救了。好在,族长强撑着,还是等来了她的灵珠。灵珠把毒素都吸出来后,应该就没事了。 青笠趴在嵘衡肩头哭得死去活来,更多的是感激。烨这位上神,竟然相信她,给她灵珠,这个恩,无论如何,她都是要报的。 嵘衡递给她手帕,“不哭了,青笠,你放心,我一定给叔叔报仇。” 青笠毅然起身,望着窗外皓月握紧了拳头,“嵘衡,你敢不敢跟我做一件大事。” 收回失地后,瑶姬与凝沫的成婚大典也提上了日程,办得风风火火,数万年来还没有过这样大的排面。看着鲜花之中这对璧人终得携手相伴,谁眼里都流露出几分艳羡。烨全程脸上都挂着慈祥和蔼的微笑,炎夏哭得稀里哗啦,手上拳头乱挥,没个轻重,一侧的烁哑巴吃亏,有苦难言。 “呜呜呜……舅舅,为什么瑶姬和凝沫这么苦啊……”炎夏知道全部的事,虽然凝沫与瑶姬好事终成,但谁也说不准,这份幸福的美好,什么时候会被君黎破坏掉。炎夏抹了把眼泪,“太难受了,看得我太难受了,舅舅,凝沫真是比你这个孤寡老人还可怜。” 烨汗颜,“你直接吐槽我不就行了,还兜这么一大圈。” 青笠隐了自身气息,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之中。今日她是来找烨的,听说瑶姬和凝沫大婚,便猜烨肯定到场,遂跟着人群来看热闹了。人群之中她远远就看见那个白袍上神,正儿八经地背着个手却又那么温柔随和。人群之中,远远地,一眼,她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微风拂面,天界的风都带着香甜,上神身边带着个叽叽喳喳的穿黄裙的炎夏,活像只小麻雀,给他添了几分烟火气。 青笠捂上胸口,回过神来。 那时候还真没有眼力见,这个上神不比凝沫那个冰块脸好亲近多了? 第119章 陈年往事 “公主……公主……” 我被幼幼唤醒。猛地睁眼,却发现自己尚被圈在凝沫臂弯之中。凝沫撑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笑。这姿势似乎持续许久了。 屋外幼幼的声音愈发小了,怕是已有人告诉了她,还没起床呢。 我眨巴眨巴眼睛望着凝沫,他柔软的头发垂在胸前,却也挡不住他身上肌肉的纹理。我拨开脸上凝沫的头发,害臊地把头又闷进被子里去。真讨厌,醒来了竟然不叫我。 凝沫搂过我的腰,微凉的指腹滑过我的腰肢,着实激起我一身的鸡皮疙瘩。害怕他更进一步,我忙推开凝沫的手,“该起床了。可被你折腾惨了。年轻人要懂得节制……” 凝沫却抓住我的指尖不放,他话锋一转,“瑶姬,答应我,不要再去西丘了。” 我一愣,“什么?” 手上的镯子立马闪出微弱的光。 “总之,西丘对你而言很危险。除了天宫,目前你待在凌水宫才是最安全的。我在手镯上下了禁制,你离了凌水宫,我就知道。”凝沫在我额间印上一吻,“现在外面太乱,听我的就行。夫君是最不会害你的人。” 我懵懂地点点头,却也不得不多想。难道,我在西丘见神祖的事,凝沫知道? 难不成,神祖口中的有缘人……真是凝沫?! 幼幼看起来心情很好,整个人春光满面洋溢着幸福。也是,她说她最大的心愿,便是希望我与凝沫终成眷侣,如今心愿达成,能不高兴嘛。不过话说回来,昨夜……服下了司梦仙君的丹药,还未起效果。 正梳着头,幼幼突然凑过来调侃我,“公主……哦不……夫人若有所思,是还在回味昨夜春宵一刻嘛?” 我伸手赏了她一顿暴栗,脸上飞起红霞,“幼幼真讨厌,你竟然调侃我。” 幼幼咧嘴笑,“真是期待呢,以后夫人与殿下若是有了小宝宝,会是怎样的光景。” “凝沫已是上神,已非寻常仙族。子嗣之缘,要靠天授。能有当然是美满,没有天授子嗣之缘,就二人携手相伴,已是知足。” 幼幼将发簪扶好,看镜子里的我如今梳起了妇人的发髻,多了几分端庄大气。既为人妇,亦多了几分责任。 “幼幼,你说,司梦仙君那丹药,我是不是不应该给凝沫吃。” 幼幼压低声音,“那又如何,凝沫殿下才不会怪你,也不伤身体,他也不知道啊。公主莫太过自责。” “有朝一日我若找回记忆,可否真会像他所言,离他而去?” 幼幼安慰我,“公主,凝沫殿下,你与凝沫殿下情投意合,你若不离开他,谁还能将你从殿下身边带走?幼幼觉得,你只是看一下他的梦境,并无大碍。”幼幼这么说,我一直怀着的亏欠的心,稍微舒坦几分。“再说,梦境而已,半真半假,真真假假,亦未可知。” 这倒不然,我缓缓起身,望着窗外景色,思绪万千。梦中不全真,但我至少能知道有些什么人。这也是一些线索。 凝沫时常回不了宫。我也知道局势紧张,明明才新婚,竟然也没有多少时间能陪我。人虽不能回宫,他常借着法器与我保持联系,道诉相思。我给母上大人请过安后,便随幼幼前去书房。企图找些与上古天魔交战的资料。 仙侍们匆匆打扫过后,便撤下了。 伸手拨弄凝沫书架上的藏书,除了兵法,便是古籍。翻阅许久,有些疲累,一抬眼,我便瞅见了凝沫书架顶层有一盏精美的莲花灯,忽闪忽闪的,似曾相识。 思绪倒流回初回天宫那日,在天宫圣殿,凝沫身边就有这盏灯,也是今日这景象,而且父帝还说聚心莲灯证明了我的身份。聚心莲灯,就是它的名字。这法器,有何神通? 我用灵力将它取了下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莲灯更是闪的厉害,灯芯里盛有深色的粘稠液体,看着很是神秘。我喊醒一旁昏睡的幼幼,“幼幼,你可认识这个?” 幼幼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到我拿着闪烁的莲灯,一下瞌睡全无。“啊——公主,不要拿它,不要拿它……” 我忙把莲灯搁置桌上。“这……这是何神器。” “这叫聚心莲灯,”幼幼说着说着就停了下来,“我曾听殿下说,这莲灯是当年你跳诛仙台之前留给他的。殿下可宝贵了。凌水宫里的仙侍告诉我,碰了这个东西,就跟打了殿下脸一般严重。” 听罢,我便上手拿起了莲灯,还以为是什么严重的事。 幼幼凑了过来,“我突然想起,凝沫殿下曾告诉我,这莲灯是证实你是瑶姬公主的存在。” “嗯……”这个我自然知道了。 幼幼补充道,“我曾听烨殿下说,这莲灯里的灯油是公主你当年亲自浇上去的心头血。心头血可是一个神仙身上至灵之血也。你看,这莲灯在闪,是不是说明,公主你安全在世嘛。” 幼幼真是废话连篇…… 我眉头一皱,觉得事情不简单。“幼幼,既然这是我当年的灵血,我为什么要装在这莲灯里?” 幼幼一时语塞,良久,与我异口同声,“难道是用来点灯的引子?!” 幼幼一把捂住了嘴,一手赶紧拉住我妄动的手,语气变得小心起来。“公主,你可别乱来。” “既然这灯油里是我装的灵血,还是我的灵血,如今的我为什么不点灯试试呢。这灯定是与普通的灯不一样的” “夫人,既然是殿下珍藏的法器,自然有殿下的原因……而且既然是法器,它是认主的,不知道是不是会伤到你,还是等殿下回来再试。”幼幼说的倒是没错,万一法器认主,伤起人来也不是闹着玩的。 这时候突然来了一个奉茶的仙侍,见我在把玩莲灯,吓得花容失色,当即就跪下了。“夫……夫人,这莲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恐殿下责怪,您快放回原位。” 果然如幼幼所说,这莲灯是凝沫的禁忌。 “为何不能碰?我便是瑶姬公主,这灯不是我留给殿下的吗。”越是不能碰,我越是好奇这灯究竟有何古怪。 仙侍更是吓得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夫人,求您了,若您想把玩,这莲灯等殿下回来再说。小仙着实是担待不起……求您了……” 仙侍苦苦哀求,我无奈只得物归原位,但心底深深种下了谜团。这灯到底有何作用。 坐在屋里想了许久,越想越觉得那莲灯与我关系密不可分。我以灵血做灯油,势必是用来点灯的。灯点燃之后又是什么光景呢? 凝沫总算回来了,带着一脸倦容,见他如此辛苦,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下了。给他倒了杯茶,“看你倦容满面,如果太忙了,也不用特地回来陪我。” 凝沫搂着我坐下,“是我不好,应该多些时间陪你的。你竟要我不要回来,难道你不想我?不喜欢我陪着你吗~哼。你是不是厌弃我了……” 我倒惭愧了,“你是在军中操劳,事关天界,事大事小我还是分的清的。” 凝沫当头埋在我颈窝,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天界之事固然重要,而你亦是天大的事。” 我放下茶杯,“凝沫,如果我找回记忆是不是可以与你并肩作战。是不是不用在这宫里当个闲野夫人。幼幼说,我曾经也很厉害的。” 凝沫笑容里夹杂着复杂的意味,是欣慰亦是苦涩,“瑶姬,你何必执着过去。我问你,在你心里,我有多重要。” 我心里难受,“你非常非常重要,所以我不许你老是站在我面前保护我。我害怕你受伤。” 凝沫坐正了身子攀上我的肩,严肃起来,“所以,我也害怕你受伤。我们是一样的心意,你明白吗。”凝沫神色异常认真,“你所想触及的过去,是我拼命想封存的部分。因为我离不开你,我想保护你,所以不让你去探寻。一旦这被封存的部分被放了出来……”凝沫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挣扎片刻,凝沫还是告诉了我,“一切都会失控。瑶姬,我们便再也不能在一起了,甚至,你会拿武器指着我,指着烨,指着云翎……一切远比你想象的残酷,甚至超过你能承受的范围。” 我望着凝沫的眼睛,眼底的黑暗深不见底,心里突然蔓延起恐惧。所以,那时候我才会跳诛仙台吗?才会抛下一切,奋不顾身吗。这……这就是代价吗。 凝沫放开我的肩,拉回我的思绪,“你碰过聚心莲灯了?” “是,我也只是看了看它,仙侍说不能碰,我便放回去了。” 凝沫沉默片刻还是告诉了我,“从小你就对一切都感到新奇,我知道你一定好奇。聚心莲灯,确实可以解开你许多迷惑。但,那也只有一部分。”这既然是我跳诛仙台之前留下的,这一部分就是我跳诛仙台那一部分。 凝沫继续道,“灯芯里装的是你的血,所以点燃莲灯,可以看到你生前的所有记忆,经历。所有……即使是这部分记忆,我也不愿你去找回……”凝沫的视线从茶杯上移到我的脸上,我的眼睛。他非常认真,这份认真让我有些混乱。 凝沫是知道我放不下,所以打算将一些事情告诉我吗? 我又倒了一杯,决定听凝沫的。 凝沫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一切要从四万年前讲起。” 四万多年前,我与凝沫,烨出生在同一日,但是立马又传出来公主夭折的消息。可不到第二日,又有公主复活的消息出来。而所有人都不知道,此时的瑶姬已一分为二,一部分留在天界做了瑶姬公主,一部分转世为人,入了生死轮回。而这“瑶姬公主”呢,也不是纯粹的瑶姬公主,因为,她赖以神祖的力量而活。或者说,是因为神祖的残魂与瑶姬的残魂整合,她才得以存在。因此,瑶姬公主,是天界公认的天才。资质非常,用极少数的修炼时间,修炼却远超常人。按资质,也许估约一万年之内,就能修成天界难得的女上神。可是,纵使强大,毕竟是残缺的,便轻而易举被魔界之人钻了空子。瑶姬神魂受到了污染,时常失控,而不自知。在天界,但凡神魂被魔界污染、控制,一旦被发现便将会按情况轻重被囚禁,或被处死,且永世不能入轮回。而当年的我,是被魔界魔祖所控制。一旦失控,整个三界都面临一场极度混乱。而且,我体内神祖的神魂与力量也将会被魔界所用。所以当年,我顶着这样的压力,跳了诛仙台。诛仙台将瑶姬粉身碎骨,所幸神祖神魂护住了瑶姬的神魂。数万年后,这丝神魂与神祖的神魂分离,与曾经瑶姬转世为人的那一部分整合,所以有了我,然后我自己修炼得以超脱凡胎飞升仙阶。凝沫将我带回天界,用聚心莲灯证实了我的身份,我才得以做这个公主。 所以,神祖才会说,曾经我与现在的我不一样了。凝沫所言与神祖所述吻合,凝沫并没有骗我。而且结合我所知的资料,如今三界是靠玄门结界来维持秩序的。而玄门结界便是神祖倾尽神魂之力所造。我不禁问,“那当年的我也算半个神祖,我与玄门结界岂不是也有莫大的关系。我跳诛仙台,难道没有伤到神祖吗?”我蓦地想起神祖所言,他的结界被天地之力所伤,倒吸一口凉气,“该不会,如今玄门结界松动了,就是源于当年我跳诛仙台……” 凝沫神色骤变,“你为何会知玄门与神祖的关系?” 我哑口无言,一不小心便暴露了我在调查的那些。凝沫扶额作无语状,“瑶姬,你还知道哪些,你必须告诉我。” 我一五一十,把所知道的前世还有玄门告诉了他。凝沫眉头紧锁,“是幼幼告诉你的。” 诶,还是不能跟聪明人说话,三言两语就什么都被知道了。 第120章 噩梦之中 凝沫像是坐不住了,“如今的玄门之变,确实是因为当年你跳诛仙台埋下的隐患。现在神祖的玄门结界消失,神祖的力量外泄,三界之间已混乱不堪。” 我似乎明白这谜团之中的难处,当年我若不跳,是死局,跳了,如今也还是变成了死局。我不禁摇头,“当年的我怕是没想到,我用毁灭的代价来避免的天魔之战,依旧无法避免。” 凝沫愣了愣,神色流露出几分担忧,“瑶姬……事已至此,你便可以不用再去探寻以前的事了。你其实也都已经知道了。” 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对,“都说到这里了,我还是想不明白,这与你我有何关系?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没人能将我分开。即使天魔大战又如何,我与你,生死不离。我保证!” 凝沫似乎还有什么没告诉我,喉结动了又动,只吐出三个字,“傻丫头。” 我扑进他怀里,“我认真的,生死不离。” 至此,我自然也能理解他之前为何不让我去查,毕竟有些事情,触及的范围太大,会难以把控,后果难以承担。他也怕当年之事再重现。今日他所说的,不过是能告诉我的部分,不能告诉我的部分,他是绝对不会说的。也许,还是与魔界魔祖控制我那件事有关。当年若非被控制走投无路,为何会毅然决然寻死?若非会被控制,我如何会离开他,与天界相对?为何我一旦知道就会失控?难道,我的记忆才是关键? 所以,我接下来,还要不要查。 凝沫也圈紧了手臂,沉默许久,把脸深深埋进我脖颈,看起来累极了。“瑶姬,答应我,不要再查了,好不好。” “好。我不会再查了。”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我隐约感觉到,事情背后真的不简单。凝沫不会骗我,我也不愿失去他。 如此,我听他的话,方能护我,护他。 当然,事件之间环环相扣,当我决定开始调查这些事并付诸了行动,有的事就不是我不想进行就能立马停下来的。我当初埋下了太多伏笔,忘记了自己本就是事件中的关键一环。 午夜梦回,我身处无尽迷雾之中,凝沫的声音近在咫尺。他在呼喊着些什么,那么着急,那么紧迫。循着声音找去,逐渐听清了他的呼喊。 他不断重复,“瑶姬……快逃!……” 心瞬间跌入冰冷的深渊,阴冷的气氛令我感到无边的恐惧,却觉寸步难移。 “瑶姬,快逃!不要管我!” 恍惚的当儿,迷雾中慌张地冲出一抹红色的身影。她长发在风中凌乱,身上血迹斑斑,鞭痕累累,熟悉的脸庞上泪痕道道十分狼狈。为何,这容貌……这么像我。 猛地,迷雾中飞出来一根碗口粗的藤蔓,缠住了她的脚腕,瞬间缠上了她的腰,惊呼的当儿,她已被拖入了迷雾之中。 “瑶姬——”凝沫的哀嚎响彻耳际。 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这是凝沫的梦境? 心砰砰直跳,双脚不由自主朝迷雾深处走去。走了两步,我站住脚跟,直觉告诉我不能好奇,万一看到不该看的,真如凝沫所说产生了严重的后果…… 思绪突然被迷雾中飞出的一把灵剑给打断,闪身的瞬间,一声巨响,凝沫也随之被击飞,摔落在我跟前,砸得我傻了眼。 凝沫挣扎着,狼狈地捡起断做两截的神剑,眼里的杀气已锐利得像两把寒刃。 浓雾逐渐散去,我看风雪之中,走出来的是“我”和一团黑影。黑影之中迅速伸出来两处藤蔓,刺穿了“我”双手手腕,源源不断传送能量给“我”。而“我”双目已失去神采,空洞得令人害怕,宛如一副没有灵魂的傀儡。“我”在掌心凝聚灵力,将凝沫锁在锁灵阵中。 凝沫倚着手中残剑,体力不支半跪在地,他后背已受伤,鲜血汩汩,染红了脚下的皑皑白雪。 “瑶姬,杀了他。”黑影的声音在风雪呼号之中更显恐怖。 “我”飞身冲凝沫而来,看上去没有半分犹豫。显然“我”已被那黑影控制住了。 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这难道就是凝沫说的,我会拿武器,指向他……心口被窒息的感觉吞没,我难受得无法呼吸,仿佛此刻我就是凝沫,看着“我”带着杀气奔自己而来,心如刀割。“我”越来越近了,而凝沫就这么看着她,最后竟将手中凝聚的灵力给消散了。 他为什么不反抗!他难道会打不过我?他只是不想伤害“我”! 狂暴的风雪撕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什么话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凝沫——躲开!”我用尽浑身力气嘶喊着,浑然忘记了自己只是身在凝沫的梦境,根本没用。我无法使用灵力,只能用尽全力奔凝沫而去…… “瑶姬……为什么你我之间,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凝沫闭上了腥红的双眼,他完全不准备反抗。“是我没用……如今的我还是保护不了你……” 脑海浮现出无数与凝沫的回忆,那点点滴滴,那些温存的瞬间,“我”真忍心真舍得杀凝沫?而“我”依旧波澜不惊,此刻仿佛就是那团黑影的分身,所有情感都已不复存在。身处凝沫的梦境,我根本无法置身事外,心里同他一样,充斥着绝望,疼痛,恐惧,刻骨铭心。 无论我怎么跑,我都无法靠近凝沫,只见黑影逐渐现出人形,眼看着我立马就要看清他的模样了,却突然狂风大作,天旋地转。 梦境消散,我方才惊醒。 同时惊醒的,还有身侧的凝沫。明显感觉到他身子一震,然后耳侧响起了他急促的呼吸声。我明白,是因为我给凝沫吃了司梦仙君的丹药,所以今晚他做梦,我便一同进入了他的梦境。 我装作被他惊醒的样子,微眯着眼,转身钻进他怀里。“……凝沫,你做噩梦了?” “嗯……”凝沫把我抱得铁紧,一手环腰一手将我脑袋紧摁在他胸前,他将下巴抵在我额间,生怕我消失不见了。 看他额头汗涔涔的,我抓着袖子赶紧给他擦了擦。故作轻松笑他,“你都是大人了,做什么噩梦了,吓成这样。” “没什么……”凝沫在我头顶蹭了又蹭。“神仙作梦多为预兆,我很担心,噩梦成真。” “梦而已……没事的。”我安慰他的同时也在安慰我自己。我们宛如劫后余生,失而复得般紧紧相拥,梦魇之中的厮杀回想起来真是后怕。 “瑶姬……” “我在呢……乖……不用怕。”我听着两个人胸膛里都狂跳着的心,安慰地拍拍他的后背。“梦就是梦,什么也不是。” “瑶姬。”凝沫松开我,他的眼眸清亮如泉。“如果有一天,山穷水尽,你与我之间……” “嘘……”我忙伸手按住他嘟囔的唇,“不可以说傻话。没有山穷水尽,你我之间,不会分离。” 凝沫喉结动了又动,下一刻他的脑袋凑过来,热烈地吻上我的唇,我比以往更热烈地回应他,企图用激情来掩盖我内心的恐慌。 凝沫,你知道吗,我也开始害怕了。 你我之间,你竟然选择放弃你自己…… 晨起梳妆,幼幼的手儿总是那么巧,利落地就将我一头长发盘起。我看着梳妆台上那上好的白玉盒子,想起了什么。 “这是上次花神大人遣人送来的养颜膏。”说罢我打开盒子,发现里头已经见底了。膏体清香沁人心脾,光闻着就觉得是个好东西。 幼幼调侃我,“公主如此容光焕发,我看是被爱情滋润的。殿下和公主夫妻恩爱,如胶似漆,日夜颠鸾倒凤……” 我红着脸捅了幼幼一肘子,“你胆子真是愈发大了,又调侃上我们了。” 幼幼笑得灿烂,“说实话,这西丘的养颜膏确实不错,公主你气色很好,不施粉黛也明艳动人呢。” 回想昨夜噩梦,我还是心有余悸。 “昨夜凝沫他做噩梦了。” “公主看到了什么?”见我不回答,幼幼先是一愣,又漫不经心道,“梦而已,半真半假。” “很可怕。”我手心沁出冷汗来。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我有些后悔。幼幼,有法子让这个丹药早点失效吗?” 幼幼思量许久,摇摇头,“这个还是得去请教司梦仙君啊。如今已过去好几日了,再有个三四天,药效也就过去了。” 不行,我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就好比昨晚,我就差点看到黑暗的真面目了。我不能找回那些记忆,不能让凝沫的噩梦成真。 “准备一下,随我去星宿宫,我要去拜访三哥哥。你嘛……就……” 幼幼自然明白,“诶~得嘞。” 见了三哥夜神,这小子果然和银娥仙子腻在一起,听说我三哥最好这点风花雪月了。 见了我,银娥仙子倒是热情,点心美酒通通拿出来了。她左顾右盼再无别人了,她不禁疑问,“咦?瑶姬妹妹一个人来的?” 我这三哥噗嗤笑了,“好妹妹,你这是御夫无道啊。” 我汗颜,“三哥,凝沫忙着呢,我来你还闲不够热闹?幼幼她新奇,我让她到处玩会儿。”幼幼自然是找夜神部下办事去了。 三哥又调侃我,“看瑶姬面色红润,春光满面,看来妹妹这婚后生活,倒是颇为恩爱。如此为兄便放心了。” 银娥仙子偷笑,“你可别调侃瑶姬,妹妹向来脸皮薄,哪像你老没个正经。” 我忍不住朝我这嬉皮笑脸的哥哥翻白眼,“三哥,三嫂能看上你,我真是……” “诶诶诶,别看不起人呀,女怕郎缠。你还不是被凝沫这臭小子给缠了去了?”三哥正经起来,“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向来不会好心来看望我这神通广大的夜神哥哥的。” 银娥仙子暗地掐了他一把,“你三哥就是嘴贱。可把你这妹妹当宝贝了。当年你殒身时,是谁哭得死去活来,扬言要去砍了凝沫这小子的。” 我摇摇头,笑道,“也都是过去的事了。” 三哥凑过来道,“难不成,你是失落了?神仙活这么久,过去的事,几乎都会忘,何必纠结过去。” 今日满月,星宿宫灿烂得不像话。坐在闲庭,望着这璀璨的月光,真美到失语。酒过三巡,还不见幼幼回来,三哥倒突然提起,“对了,瑶姬,你现在,还会满月之辉吗?” 我一脸茫然。 三哥显摆似的运功,使出所谓的“满月之辉”,这法术可真叫一个好看,周身月光四溢,三哥衣袂飘飘,在月辉之中俊朗得不像话。我回过神来,汗颜,三哥不就是喜欢出风头嘛,果然这技能够拉风。 “别看我这‘满月之辉’好看,驱邪也是一流的,月辉所到之处,阴邪无处遁形。来……”三哥朝我伸手,“我带你温习一下。我夜神大人的妹妹怎么能不会满月之辉呢。” 看得出来,我这三哥对他的“满月之辉”的自豪。 我搭上三哥的大手,随其进入月辉,沐浴着月辉之灵带来的圣洁洗涤,沉醉在这熟悉的温暖之中。 半晌,听身侧三哥发出了疑问,“瑶姬,你这世虽然为凡人修炼而来,但你身上,怎么没有水系法术的功底了。我这满月之辉寻常人学不来,就是需要修炼过水火两种法术。凝沫不曾与你灵修?不可能。” 我一脸疑问。“灵修是什么。” “就……”三哥笑得邪魅,“你与凝沫新婚燕尔,未尝不经人事,你说灵修是什么。” 银娥仙子笑得娇媚,“你可别逗瑶姬了。” 三哥将我放下,无奈地耸耸肩,“你若想学,身上没有水系法术的底子可不行哦。你想想,现在你主修火,凝沫主修水,你可以与凝沫灵修,你二人圆房时进行修炼,便能……” 我臊的满脸通红,“那倒不曾……” 三哥倒是口无遮拦,“也是,情迷意乱之际谁会想着修炼啊。” 我正尴尬着,幼幼这时总算赶了过来,先是朝三哥三嫂行礼,然后奔过来附在我耳边轻语,“公主,要到法子了……” 第121章 东海异象 匆匆告辞,我忙回凌水宫破这司梦仙君丹药的功效。吃下仙君的丹药,我腹中一阵温热,幼幼说,我吃了这个便不会再入凝沫的梦境了。我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你看,当时我迫不及待想得知的过去的事,眼下成了我避讳的事。早知如此,当初为何不乖乖听凝沫的话。 我向来是有计划必去实施的人,三哥那项“满月之辉”确实吸引了我,当然,是因为它驱邪的能力。虽然灭灵火也能驱邪,但在某些地方,光比火涉及的范围更广,穿透更强。 凝沫就比较惨了,平常忙军务,回到凌水宫里还要被我拉着“修炼”。我倒觉得不亏,我把我自身御火的能力也分给了他,当然,凝沫比我强大太多,算起来,还是我赚。 我累倒在凝沫身侧,一动也不想动。难怪三哥要说那句,“情迷意乱之际,谁会想着修炼”,毕竟是修炼,是正经事。每次修炼,我的灵力都消耗殆尽。 凝沫撑着头,宠溺地拨开我被汗浸透的碎发,捏了捏我脸上的肉,“这段时间,你倒是长胖了不少。” 伸出手,看着掌心凝聚起来的灵力,我兴奋地扑进他怀里,“凝沫,等我把三哥的满月之辉学回来,我就来教你。” 凝沫不以为然,“你当年能使满月之辉时,也打不过我。” “谁要跟你打了。我会了满月之辉便能护我自己,有时能让你省心些。” 凝沫笑意斐然,挥手熄灯就寝,“若我不能保护你了,我怎配做你的男人。” 三哥见了我,毫不掩饰他的诧异,“哈哈,果然瑶姬妹妹还是这么好胜。” 虽不能习得他的真传,但是几日下来,练得有模有样。虽然灵力消耗极大,我有些吃不消,但还是得到了毒舌三哥的肯定。 “你最近怕是没少榨凝沫的灵力。”三哥摇摇头,“最近军部事务繁多,他还天天回来陪你灵修,还真是宠你。好在,你也算是争气。” 回到东海,一路上我都乐的合不拢嘴,入海之际,突然看到西边海域有些反常,竟隐隐透着黑气。 幼幼直言,“公主,你太累了,我怎么看不到。” 我确定,是有异象。“不,是真的有黑气。你可知那片地方是什么?” 幼幼略加思索,“水军战部的营地在东边,那边是……似乎是东海禁地。”幼幼像是明白了什么,“公主,你可别想着去啊,东海禁地也是很恐怖的,听说先战神可是殒身于此地呢。” 幼幼话音刚落,就看从西丘境内飞出来数道光芒,有一道最亮的,灵力甚是熟悉。 烨停在半空,“瑶姬,你与幼幼在这里做什么。” 自成婚典礼后,我便没有见过烨了。我朝他招手,幼幼带着我飞了过去。 “刚好,烨,方才我看到那边……”我指着西边海域,“有黑气涌动。” 烨神情严肃,“是的,我们正是为此事而来。东海突现异象,不知是不是那边的玄门结界有了缺口,魔兵趁机而入。待我们先去视察情况。” 我紧张起来,那岂不是又要打仗了。 “你快回去,近日不要乱跑,加强防护。” 望着烨带人匆匆离去,我心里的不安愈发地强,“幼幼,我总感觉又要出什么事了。” 幼幼倒是心大,“公主,没事的。毕竟是天界的地盘。还轮不到魔界之人撒野。” 尚未入海,突觉好一阵山摇地动。西边海域顿时海浪汹涌,雷雨交加,与这边晴空万里反差强烈。那边果真有大问题 幼幼觉得不妙,“公主,快,外面危险,我们得速回凌水宫。” 幼幼紧赶慢赶,算是赶回了凌水宫。凌水宫外有强大的结界,和强大的护卫军,是东海最安全的地方。回想起所见黑气,总觉得内心不安。与其说不安,不如说有种熟悉的感觉。就是这种熟悉感让我恐惧。 幼幼给我泡了壶茶,说是给我压压惊。茶换了一壶又一壶,我正昏昏欲睡,突然被屋外仙侍们的窃窃私语吵醒了。 “天呐,你们可知,今日禁地出了大事了。” “怎么了怎么了……” “三首蚩龙被人打死了!” “炼狱火山的三首蚩龙?被打死了?是谁啊,这么厉害!” “我听一个仙友说,似乎是魔界的人……” “哎呀,那这个人得强到什么地步呀。寻常能拔它一片龙鳞就是不得了的事了,现在还把它打死了?” “这魔界的人不会打到凌水宫来。这三界真是越来越乱了。哪里才是清净之地?” “不会,要是都有能耐打到凌水宫来,西丘肯定第一个就被踏平了……” “谁知道呢,现在玄门结界消失了,哪里成为主战场都有可能啊……好好的结界,那么多年都没有问题,怎么今年说崩溃就崩溃了呢。” “只希望届时天魔大战天界能胜,否则,不敢想啊……” 东海出了大事,凝沫自然更忙了,他把云翎给调回来护我。见我放不下心,云翎笑,“殿下身边不缺人保护他,反而,夫人你身边最缺呢。” 我自嘲地笑笑,也是,关心则乱,军部还没有能人不成。 “今日殿下就不回来了,这事还比较严重。”云翎倒是一直都没说是什么事。 “我听说,禁地出事了?” 云翎点点头,“虽然那禁地寻常没什么人进得去,也没人敢进去,但是,禁地里的上古神兽却被人给打死了……这个下马威,立得实属狠。有这种能耐之人,不可轻视。” “那神兽很厉害?” “岂止是厉害,目前天界还无人能制服,只能被圈禁在炼狱火山,确保它不出来捣乱。” 我心里一惊,“真是魔界之人干得?” 云翎点头,“还不知道是谁,所以殿下此时也正焦头烂额地查。” 我叹了口气,也觉得有些担忧。“行,这段时间,你陪陪我也好,给我讲讲凝沫身边的事。” 幼幼这时送来一幅帖子,说是后日西丘的苗烟姐姐十万岁寿辰,邀请我前去赴宴。 这个苗烟姐姐是烨的亲姐姐,我回天宫后她特地来看过我,端庄贤淑,落落大方。她嫁于西丘山神长子,居于赤岭府,夫妻恩爱,有个女儿,叫做炎夏。我倒是很记得这个炎夏,凝沫说我们交情匪浅,成婚大典前她哭哭卿卿地抱着我哭了好久,比我母后还要舍不得我似的。她讲话很是有意思,非常招人喜欢。 凌水宫里里外外戒备森严,如今进出凌水宫,严格把控。来到赤岭府,如今西丘倒还是一贯自由。西丘鸟语花香,我像是从牢笼里出来,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见了苗烟姐姐,寒暄了好一阵。烨与炎夏如今都也忙得不可开交,都来不了。毕竟是火神的女儿,听说苗烟姐姐也有一身好本领,她女儿炎夏更是继承了优良传统,在火军部中有一番天地,能被人看得起全是自己打出来的。 苗烟姐姐摇了摇头,“别提那死丫头,不知道在人间玩得多疯,叫都叫不回来。” 我捂嘴笑,“在人间长见识也是好的,我还羡慕她呢。” “对了,”苗烟姐姐忙遣人去给我拿她备好的东西。“我这个茶叶都是亲自摘,亲手炒的。上次曦子给我带了些香料,我一并也送你一些,百花谷的香料真是一绝,没得说。来人,快去……” 说曹操曹操到,曦子正带着礼物来了。“哈哈,知道苗烟姐姐喜欢,这次我又带了些。知道今儿个人多,带了许多,待会儿我直接给公主备一份。” 曦子身后跟着阿兮,见了我,曦子特地回头望了他一眼。云翎忙不迭从曦子仙侍手里接过礼物来。气氛倒也不是很尴尬。有什么尴尬的,我什么都不记得,只是看她们尴尬,我才略显尴尬。 “谢过曦子夫人。”这曦子为人处世倒还是妥帖。 苗烟姐姐很是开心,“来……快给二位上茶。我这府里啊可真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可太开心了。” 曦子端起茶,芊芊玉指揭开杯盖又给盖上了,她朝身侧仙侍耳语几句,那小丫头便匆匆离开了,过了很久才回来。小丫头一回来,曦子便要请辞。 苗烟姐姐惋惜,“你常来玩,我平时可无聊了。” 看曦子和阿兮走远,苗烟姐姐也兀自叹了口气,“你说这夫妻俩,难得来一次,我还以为真是和好了。这半天也没有交流,外人看了也觉煎熬。” “他们成婚这么久,感情一直不好吗。” 苗烟姐姐也没把我当外人,“是啊,曦子可怜,平日里多会找我诉苦。同为人妻惺惺相惜,但感情的事真是难说,帮不上忙啊。” “当年的事我也记不得了……” 苗烟姐姐摆摆手,“当年的事我听烨也说过一些,你当断则断,干干净净。只是这二人嘛,自身都有问题,否则二人能僵到这个地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呐。”说罢苗烟姐姐提醒我,“你平时啊,还是要少跟曦子打交道。虽然她人还算不错,但是,心眼儿小。除去当初你们有过节,眼下你和凝沫和和睦睦,恩恩爱爱,惹人羡呐。” 苗烟姐姐热心肠,各家各处的事儿都操着心,颇有大姐风范,真是可爱。“好……” 打道回府,路上被曦子今日带来的那位仙侍给拦住了。 “这是我家夫人专门给瑶姬夫人备的,独一份儿。方才在赤岭府人多,不便相赠。” 我愣了愣,曦子怎么好端端给我送礼物。 幼幼闻了闻,“好香啊公主,这里头也是香料吗。” 云翎忙上前接过,“交给我就成。” 也不知曦子是什么意思,礼尚往来,我也叫幼幼打包了一颗硕大的七彩夜明珠给羽泽府送了去。在这之前,我感觉两家关系闹得挺僵的,如果以此为契机摒弃前嫌和好,岂不其乐融融。 听了我的话,云翎面露难色,“公主,云翎也不知如何评论好,苗烟姐姐说得对,你离曦子夫人保持距离比较好,有的往事,可不只是闹得不愉快。” 虽不知往事是何事,但是云翎也说这话,我不禁对曦子产生了好奇,难道我们之间,不只是在阿兮身上有过节? 打开曦子准备的礼盒,不只有上好的香料,还有珍贵的养颜膏。恰逢幼幼送礼回来,还抱了几坛凝花蜜,说是曦子夫人硬塞的。这……我哭笑不得,西丘人还真是热情。 既然有了上好的香料,我准备做对香囊,我与凝沫随身佩戴,不在家时也是个念想。虽然我绣工差了点儿,在仙侍们的指点下,倒也有些模样。我欢喜地凑在鼻尖闻了又闻,清香馥郁,沁人心脾,有安神之效。凝沫肯定喜欢。 夜深人静,鬼使神差的,我竟幽幽起身,待我回过神来,发现已掌灯行至书房门口。我张望四周,有些摸不着头脑。瞌睡已无,既然来到了书房,我便推门迈了进去。 如今我对天界各地域各部族都陌生,祸乱伊始,也应该读读书。了解下古往今来,了解下天界各仙族神部。 黑暗中仿佛有道视线紧紧锁住了我,我回头,屋外漆黑一片。细细想想似乎有些不对,凌水宫都是用夜明珠来照明,日夜灯火通明。为何,今日书房这么暗? 见四下并无他人,我收起疑虑低头看手中的《东海志》,翻过一面,正好是讲东海神域的禁地。 东海地大物博,禁地有三:一是不知深度的无极深渊,里面生活有一种被称为灵鳗的种族,生性凶残,但有雷霆之力,外甲又极其坚硬,在无极深渊几乎无敌。二是水下烈火熊熊不息的炼狱火山,让水火两属性的灵体都无法近身,里面生活着一条上古神兽三首蚩龙,比较懒爱睡觉,它掉落的龙鳞是提升修为的好东西。这样的神兽竟然被人给弄死了?三是最恐怖的裂谷,不见天日,是目前完全未知的地带,至今从未有人活着出来过。 禁地集中在东海西境,这裂谷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会不会在凝沫于西境调查时…… 我忙收回思绪,阻止自己胡思乱想。蓦地依旧感觉那两道视线仿佛要穿透我似的,还在紧盯着我。合起书,我感觉到不太对劲。准备回寝殿去。 蓦地,手中的灯被掐灭,整个书房陷入了黑暗。我意识到不对,已为时已晚。 第122章 相邀 “什么人。”我警惕地望着四周,敢在凌水宫撒野,此人必定是个能人。 “瑶姬公主……有礼相赠。”声音从暗处传来却找不到源头。 风过,有什么东西掉在我脚边,伸手去摸,触到了坚硬的东西,拿起来细细一看,我记得,是凝沫身上铠甲左肩的护甲!心里蓦地紧了紧,这是赤裸裸地威胁。 “凌水宫虽然戒备森严,但我也能如入无人之境,公主,你明白我的用意?” 我咬紧了牙,“并不明白。” “一切并非偶然,包括,禁地之变。”暗影言语晦涩,意有所指。“这一切,只为一人。” “你什么意思?难道需要我做什么?” “明夜子时,东海禁地裂谷,你若不来,东海必有大乱。”说着,黑影袅袅消散在夜空。偌大个凌水宫静悄悄地,这平静的表象仿佛并未因它的来去泛起涟漪,却瘆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为何总有黑影纠缠我不放。难道凝沫所隐瞒的我的过去,真是不能触碰的禁忌?如今的岁月静好,凝沫为我打造的幻境能维持多久? 这显然是个圈套,可他已明言以凝沫相要挟。 握紧手中的护甲,突觉未来黑暗得看不到尽头。凝沫,我去?还是不去? 云翎掌灯匆匆寻来,见到愣坐在漆黑书房的我,有些慌乱。“公主……你……没事。” 我把手中护甲递给他,云翎自然知道这是什么,也是一脸错愕。这东西可做不了假。“发生了什么?” “你去查查,凝沫最近身边发生了何事。不要惊动凝沫,天亮之前你务必回来禀报。” 望着偌大个书房,满目的书,我陷入了恐慌。有的事情,真如曦子所言,忘记了一切并不能代表重新开始。 垂目,双手握的铁紧。这样的乱世,何人能安然度之,置身事外呢。话说,这乱世,不正是因我而生吗。侧目,望书架上那盏聚心莲灯,我心里揪得难受。 我是关键的那一环,也许这是无法避免的。 云翎并未在天亮之前赶回来,宫里也有小小的骚乱。昨夜不知何人闯入凌水宫,将素日常亮的夜明珠给悉数尘封了。昨夜怕是凌水宫最暗的夜。 我刚入眠就听见幼幼匆匆忙忙跑来,“公主公主……天呐,昨天有人闯入凌水宫捣乱啦,现在仙侍们之中人心惶惶,都说东海不安全不太平。” 我翻了个身,不想搭理她。 幼幼伸手将我摇醒,“东海不安全,咱们要不要回天宫啊公主……” “你个傻丫头,我都已经嫁到东海来了,生活美满幸福,怎么能随便回天宫,我不回。”我推开幼幼的手,困意正盛,被她吵醒有些恼火,“幼幼,你不要来吵我,云翎回来了再来叫我。” 幼幼悻悻然走开了。没多久,又有人扒拉我,我一时气头上,“你再吵,我就把你……凝沫?” 眼前活生生地竟然站着凝沫?我滋溜一下爬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疲惫,头发微乱,还好,倒没有受伤。 “凌水宫这么大事,我能不回来吗。”凝沫语调轻松,我听着倒心酸了。 我心想,云翎定是走漏了风声。他担心凌水宫,担心我。 “禁地之事,可还顺利?”我起身给他倒茶。几日不见了,我还真想他得紧。 “那倒是其次……”凝沫就着我坐下,“昨夜,你遇到什么了?” 我手滞在半空,“凝沫,有个黑影,他与我似乎有些联系。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凝沫喉间动了又动,“是什么?” 我摇摇头,“他以你作威胁,他要我只身深入禁地裂谷。” 凝沫接过我的茶水放置一边,一把将我捞入怀中,“不要去。不管代价是什么都不要去。”他那么正经,没有半点玩笑。本来凌乱的心,因为凝沫这句话,定了下来。 靠在他坚实的胸膛,我依恋地蹭了又蹭。“凝沫,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明明什么都没说。 “再没有人比我了解你了。”凝沫带些赌气的语气说,“谁威胁你,你都会妥协。你的软肋太多了。我知道,若不阻拦,你一定会去。” 我不服气了,他这一说显得我很没脑子似的。“那可是你。他用你做威胁。” 凝沫圈紧了手臂,“瑶姬,不管是谁,都不能伤害你。除非他先打倒我。” 凝沫这个傻子,他若被人打了,焉知我不会拼命? 凝沫首先遣人调查了所有来自西丘的东西。尤其是昨日西丘送来的香料和养颜膏。凝沫说,“总之曦子送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他这是赤裸裸的偏见。 我把怀里那对香囊拿出来,有些难过,“那我还想送给你呢。” 凝沫抽出绣了他名字的那个,笑得灿烂。“绣工略有进步。” 然后,凝沫严查了昨夜所有守夜的仙侍,无一例外,昨夜都莫名昏睡过去了。也就是说,昨夜我寝殿到书房这一路上,都是无人的。还有夜明珠被黑雾蒙盖,混淆视听,这不是偶然,是早有布局。内部有人在帮他。 凝沫忙前忙后,我突然想起护甲之事。得空问他。他却轻描淡写,“有人刺杀我,却不为杀我。我也纳闷,不料想,原来是为了唬你。” 我细思,“倒也不是单纯唬我,起码,他知道如今东海的布局,了解我们的一举一动。” 凝沫眉头一锁,“对,有些棘手。”说罢与我十指紧扣,“不管怎样,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身边,把你放在哪里我都不放心。” 我脸上一红,“正好,我也不喜欢和你分开。” 云翎急匆匆赶来,“殿下,公主,有眉目了!” 凝沫把香料让云翎带去调查,查出这香料果然有问题,有致幻的作用,会让人分不清现实与虚幻,心神不宁。 云翎道,“殿下,目前种种迹象表明,曦子夫人与那位有莫大的联系。” 凝沫敛着严肃的神色,看起来并不是很想在我面前动怒。“你再去查查,曦子与君黎控藤之术有无关联。务必小心。” 君黎?我拉拉凝沫衣袖,“君黎是……” 凝沫反握住我的手,打断我的试探,“是时候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人界,薄雾之中的连云宫倒真有几分天界的仙气。第一次来连云宫,宫里大大小小的人儿也新鲜着我们,上上下下都被打量了个遍。 连云宫的馨兰长老取了我指尖的血,混入一碟暗红色液体之中。没一会儿,暗红色液体氤氲透出些黑气,转瞬又消失不见了。这是为了测我是否被某种西丘的禁术给下了咒。凝沫表情很难看,回头看我的神色带着些忧愁。 “这是?” 馨兰长老摇摇头,“公主与曦子,并无关联。倒是那位结下的。”语毕,长老画风一转,“但是,小仙突然想起一事。一般禁术都会有反噬。如果不能从公主身上得到什么,禁术必会反噬他。那位既然纠缠上了公主,就一定不会轻易松口。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他终会找上门来。只是,为何是让公主去东海禁地,裂谷呢?” 凝沫顺着她的思路,“他是魅之一族,本体脆弱,通常以分身示人。让瑶姬去裂谷难道说他有分身在裂谷?会不会是本体?” 馨兰长老也蹙起眉头来,“裂谷这地方……” 气氛正严肃得可怕,突然有个红衣姑娘风风火火从外面跑来,“安歌……安歌!”看到我,更是欢喜得不行,一把扑上来抱住了我,差点把我给扑倒。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 凝沫一把扶住我,嫌弃地拉开我身上这个粘糊得紧的奇怪姑娘,“炎夏,你别把我夫人给吓着了。” 炎夏嘿嘿笑着,“安歌……” 凝沫纠正,“瑶姬。” 炎夏摆摆手,“嗨,都是一个人。瑶姬,你在天界怎么样。婚后凝沫对你可还好?”我记起来了,这丫头不就是我成婚典礼那日抱着我哭哭啼啼半日的丫头,苗烟姐姐的女儿嘛。 我笑,“好,都好,非常满意。” 炎夏冲凝沫挑了挑眉,“那是,凝沫的小娇妻可是他的宝。哎呀,我们许久未见了,你夫妻二人单独前来,这次来人界是要小住吗?”炎夏凑在我耳侧悄悄地说,“留下来多玩一会儿,我知道好多好多好玩的地方。等着带你去玩呢。”说完朝我挑挑眉。 自然凝沫都听见了,他汗颜,“我们可是来办正事的。炎夏,话说回来,这些年你这性子可真是一点儿没变。” 馨兰长老笑,“也挺好,连云宫都因为她热热闹闹的。” 凝沫视线在我脸上停留,对我他历来温柔。见我兴致勃勃,他松口道,“我们小住一些时日,未尝不可。”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我和凝沫也分别了好些日子,在人界游历一番未尝不可。更何况……我心里一沉,谁知道,回了天界,立马会面临什么。 一进门我便一把抱住了凝沫,凝沫愣了愣,柔声问我怎么了。 我把脸闷在他怀里不说话。 凝沫笑,“傻瓜,没事的。你别乱想。” 我抬起头看他,“可是……我有点害怕。”害怕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害怕失去我现在拥有的美好的一切。 凝沫亲昵地抚摸我的头发,“不用怕,你夫君在呢。” 凝沫,我最怕的,还是与你分开啊。最怕的莫过于如你梦里所见,站在你对面,用剑指着你…… 凝沫说我以前喜欢去茶楼听书,带我出去玩玩。炎夏硬要跟着,被凝沫给生生赶走了去。 馨兰长老教训她,“人家新婚尚月余,正是浓情蜜意,你可长点眼力见儿。” 炎夏恨恨地咬牙,“这姑娘大了就是不好,有了男人忘了朋友。” 我偷笑,“炎夏这丫头真有意思。” 凝沫握紧了我的手,“这丫头除了聒噪点,都挺好的。改日你给她相个好人家,赶紧把她也给嫁出去。分散下她的注意力,免得老盯着你折腾。” 与我想象中的安居乐业不同,人界到处乌烟瘴气,兵荒马乱的。 凝沫像是也没料想到这种情况,神色严肃地看来来往往的行人,他们神色紧张,步履匆匆,街角佝偻着许多饿得奄奄一息的瘦弱孩童,看得我和凝沫心生怜悯。还未靠近,屋顶就掉下来一具插着匕首的血淋淋的尸体,周遭行人惊慌散去,又像是司空见惯似的,毫无半点看热闹的兴趣,抬脚就赶紧跨了过去,不愿多看一眼,生怕惹祸上身。 看着这血淋淋的尸体,周遭冷眼相待、步履匆匆的行人,我不禁心痛,如今世道都已成了什么样子? 凝沫伸手拦住我,环顾四周,也是略显悲哀,伸手给那人盖了寸白布,“算了,这人已死了好些时日了。我们走。” 我忍不住回头看,“凝沫,人界历来如此吗?”一路走来,看人性的淡漠,看世间冷暖,我心中压抑。 “如今三界都乱。何止是人界动荡?” “凝沫,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杯水车薪,该做的很多,做不完。”凝沫握紧我的手,“乱世之中我保你已极为不易。”虽这么说着,他还是捏诀幻出两篮子馒头,放在地上。才走出没多久,那些瘦骨嶙峋的乞丐蜂拥而上,一片狼藉。 有个没抢到吃的的孩子扑过来扯住我的衣角,眼巴巴望着我,他蓬头垢面,有只眼睛泛着红色,看起来是受伤了,衣服破烂且单薄,身上更是青一块紫一块的。我可怜他,伸手捏诀从袖子里幻出一个馒头来。不等我递到他手里,便被他一把夺了过去,飞也似的逃开了。 “他们有吃的,他们有钱!抓住她们!” 人群里有人喊出口号来。一群人霎时疯狗一样,朝我们扑了过来。看他们非但不感恩,竟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当世上所有人都习以为常罪恶之时,你露出善意,竟会变成他们的觊觎之物。 第123章 如果 凝沫带我转身,眨眼就来到了另一条人迹鲜少的街道。 “到了……”我松了口气。抬头看这条街,是些茶楼酒楼乐坊……满是富丽恢宏的装潢,与方才走过的蛮夷之地天壤之别。 凝沫没说什么,带着我走进了身侧一家茶楼。说书先生说的是一个志怪故事,讲一个道士救了个貌美狐仙后,之间暗生情愫的浪漫故事。 本来一切正常,突然楼顶打斗声传来,接着就被一阵烈火点着,噼里啪啦地还往下掉梁柱。看着就不是正常人在打架,众人哄散,纷纷退避三舍。 “这年头还真是没完没了了,臭道士捉妖也不知道找个偏僻点的地方打架。扫兴。” 看起来,如今玄门结界消失,人魔二界之间的平衡全靠人界道法仙师来维持。邪祟多作怪,听说白日还好,晚上凡人大多不敢出门。 “你瞅瞅,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天灾人祸,妖魔鬼怪。活不下去了。”人们一边逃命一边抱怨着。 凝沫与我十指紧扣,拉回我混乱的思绪。“咱们也走。” 来到城外江边,看夕阳无限好,我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来到清净之处。人界之行,让我心里更加压抑了。原来安宁的鹤鸣宫,清闲的凌水宫,都只是凝沫保护给我的假象,眼下假象都要维持不下去了。 玄门之变因我而起,我虽重生,于三界混乱却弥补不了任何损失。亏欠众生,亏欠一生。 我扭头看同样深思的凝沫,夕阳投在他身上,明明一身素净,身影却依旧流光溢彩。我将头靠上了他的肩。“凝沫,是不是,你每天都在面对这样的无奈。”我真的心疼你。 凝沫浅笑,“哪里无奈了。找回你已是不易,我每天都很知足。” “凝沫,既受了天意,成为了天神,儿女情长事小,大是大非面前,不足一提。”我欲言又止,如果,我和三界安宁只能选一个,我希望你选择三界…… 天边蓦地闪起道道金光,往城内火速赶去。凝沫打断我的思绪,“是炎夏!” 看来城内出事了…… 赶到城内时,双方已经对峙起来。炎夏握紧了手中的鞭子,对面是一个赤瞳魔君,长得很是俊美。魔君身后带了寥寥几人,而我们不仅将他们包围,而且还有凝沫在。看起来,都是炎夏这边赢定了。 凝沫皱了皱眉头,拉着我往后撤了几步。 “嵘衡,你也要搅人界这趟混水,你如今变得跟那些恶魔一样了?” “炎夏,我无心伤你,我也无心伤人。” 看起来是,老熟人?( “事关神魂碎片,于天界而言一片都不能少。你交出来我便放你走。” “若在以往,我定奉还就当报恩了,但今日,我有重要的事。你也不能拦我。”嵘衡握紧了手里的大刀,准备一战。 凝沫摇摇头,牵着我走过去。“你既知我们在人界着手神魂碎片收集一事,还明着抢,这说是意外可说不过去啊小魔王。” 嵘衡二话不说开打,有凝沫在自然被压制住了。 炎夏拿鞭子把他捆得死死的,他的手下们也纷纷被擒。炎夏二话不说,伸手覆上嵘衡额前,将神魂碎片从他体内抽了出来。嵘衡半跪在地,粗粗喘着气,看起来,碎片被抽离体内会给人带来极大的耗损。 我扭头看凝沫,我和凝沫体内都有这神魂碎片的能量,如果战败,必将被掠夺。 凝沫打趣她,“我们炎夏看来也是个狠角色了,一点也不怕你小郎君难受?” 炎夏不苟言笑,冷哼一声。“这是他欠我的。”看起来,炎夏和嵘衡之间也有不浅的纠葛。 嵘衡抬眸望向炎夏,“炎夏,我把碎片给了你,可否求你件事。” 炎夏半垂眼帘,冷冷道,“嵘衡,我凭什么答应你?而且,这碎片是我自己夺回来的,可不要说什么是你给了我。”气氛骤冷,大家也都不吱声。 嵘衡喉间动了又动,“我要去救青笠,打君黎,你能不能助我。” 凝沫泼他冷水,“你能救?” 嵘衡转头望向了我,“但愿一试,我已无亲人,她是我唯一的挚友。也只有她和她的族人,真正站在我身后了。” 凝沫转过身去,幽幽道,“你可知,她将东海禁区的上古神兽打死了。神兽的龙鳞与龙丹皆为她所用,已是远超两块神魂碎片的力量。若她都打不过敌人,你也打不过的。”原来杀神兽的凶手已经找到了? “她拥有御龙御蛇的能力,这倒不意外。”嵘衡支起身子站了起来,“她说要去君黎面前讨个说法,便不见人影,有家也不回。我与老族长担心,青笠莫不是被君黎操控了?” “够了!”炎夏爆发了,“我要的东西我已经拿到了,要滚快滚,不然我把你和你的手下全都撕碎!”说着抽开禁锢住嵘衡的鞭子,作势要杀人。 嵘衡的手下赶紧搀扶起嵘衡,“殿下,事不宜迟,我们撤退。” 嵘衡回望炎夏,悻悻然转身离开。炎夏脸色极差,默默收起鞭子,带着大家要走。凝沫伸手挡住她,“谁都看得出你这是吃醋了,你若是还喜欢,何必赶人家走。” 炎夏二话不说推开凝沫的手,“姑奶奶我今儿个火气大,你小子别乱说话!” 凝沫摇摇头,“炎夏,送你句话。有时候越是压抑越是失控,你与他之间有仇,一来二去也是缘分。你也无需那么自责,魔界带来的一切并非因你而起。”话音未落,炎夏一鞭子抽了过来。凝沫闪身躲开,念叨,“你这个悍妇,轴得很!还不让人教了。” 我把他拉到一边,“凝沫你可得了,炎夏自有决断。” 凝沫反手与我十指紧扣,笑笑,话锋一转,“瑶姬,也许,我们应该正视眼前的一切。很多事情看起来也没那么糟。”我又莫名其妙了,凝沫怎么老说意味深长的话。 见我发懵,他揉揉我的脑袋,“有一件事,有点冒险,但也许是唯一的办法。你会支持我。” 虽然不知所云,我用力地点点头。 那是自然,凝沫,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凝沫带我回到连云宫,请辞要回天界。炎夏匆匆赶来,“不是说待一段时间吗?才几天就走了。” 我回头笑看凝沫,“天界有要事办。你们也保重。” 馨兰仙子拉过我与凝沫的手,施法给我二人手腕绑上一段藤蔓,片刻,又消失不见了。“这是同心藤,情至坚,感应便越强。有朝一日许能派上用场。” 而凝沫并未马上带我回天界,他带我来到一座荒岛,时值深秋,夕阳西下,落败枯草遍地,可遍山红枫也美得不像话。仿佛来过这里似的,有一种温暖的熟悉感。凝沫手一挥,在断崖边的树上架起一架秋千。此情此景,颇像我鹤鸣宫呢。 我欣喜地坐上去,“这里真美。” “我给这里取名叫,月隐岛。” “隐世之境,世外桃源。好难得有这份宁静啊。”我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莫名伤感,“凝沫,如果和你能在这样的地方生活一辈子,也知足了。” 凝沫挨着我坐下,把头埋进我颈窝。一蹬秋千,裙摆随风扬起,落叶在周身飞旋,岁月静好,这一瞬足以铭记。“瑶姬,我答应你,我们一定可以。” 我轻笑,“哎呀其实我现在就很知足了。” 凝沫揽过我的腰,“我也是。” “回天界之后,你是不是又要去忙了。” “为夫都带娇妻伴在身侧,保证。” “那我可会嫌你烦的。” “才不会,你就喜欢我这样粘着你。” “……” 还未入海,就见东海黑雾缭绕,我心里一沉,陷入了那晚的恐惧。他是不是真的来了。那个约定压在我心头,突然就喘不过气来了。 “东海真的出事了?” 凝沫见我脸色不好,握紧了我的手。“不好说。” 凝沫张开结界,带我入海,一路上并无异样,直至见到陷入混沌的凌水宫,凝沫的表情开始变得严肃。我也从没见过被浓雾包裹的凌水宫,那是一座历来金碧辉煌的水晶宫,璀璨而耀眼,眼下被黑雾裹得透不出一丝光亮来。 凝沫使出千里冰封,被浓雾挡住了。抛出他的神剑探路,也被弹了回来。 与浓雾做抗争的将士赶来汇报情况。“殿下,这浓雾从天而降,迅速裹住了整个凌水宫。水神大人和殿下都不在,但是珍珠夫人还有众仙侍都在里头。眼下刺探不到里头的情况。已经通知战部援助,但援军尚未赶到。” “围困的都是些灵力低微无法与之抗衡之女眷,这也太卑鄙了。” “凝沫,是他……”我抓紧了他的袖子,无言之中,我们都想起了那个黑影。 凝沫反握住我的手,但他看起来并不像毫不在乎的样子,“瑶姬,这一次我倾其所有也要护你。” 凝沫这句话的代价,分量之重让我感到害怕。到底是什么事,凝沫倾其所有也要护我。我怔住了,怔怔地被凝沫拉到身后,怔怔地看着他用我前所未见的蛮力,终于生生劈开了这片浓雾。凌水宫的结界,也因此被砍出了裂缝……浓雾再次涌了上去,所幸援军到的及时,浓雾一开,将士们冲了上去,将浓雾控制住了。 凝沫劈开的浓雾透进来几丝日光,面对着乌障之雾,我想起来三哥所授驱邪圣法。催动灵力,借着这份穿透迷雾的至阳日光,我使出满月之辉。我感觉体内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仿佛不是来源自身,却能为我源源不断驱使,温暖又强大。我想起绝圣之地神树里那个自称天尊神祖,想起他的嘱托……我知道,我这份力量是神祖神魂碎片的能量,持有神祖的力量,我从凝沫身后站出来战斗便是义务所在……也许我需要去一趟裂谷,如果那个恶魔的真身真在裂谷,这是一次除掉他的最佳时机。 浓雾淡了,形势控制住了,我收起满月之辉,看着水神大人奔我二人而来。 “父神。” “水神大人~”我欠身行礼。 水神大人神色略显严肃,“这事我让凝清查去了,你来军部掌事,最近天宫也不太平,我得去一趟天宫。魔界但凡赶踏入东海半步,必诛。” 说完还交代我,“瑶姬,这满月之辉不错,深海难有至阳之光,难免有藏污纳垢之地,可以的话,真想把各处都好好照照。” 凝沫带我来到水军战部,毕竟是男人操兵练武之地,我也只能待在屋里等凝沫去处理公务。云翎匆匆赶来,给我报平安。 “凌水宫有结界护着,大家都没受伤,只是人心惶惶。夫人和幼幼也好着,公主不必担心。” 我松了口气,让云翎退下了,帮凝沫整理了下公文,发现凝沫不知何时已将聚心莲灯挪至军部了。鬼使神差地,我走了过去,看着微闪的灵灯,我心里的想法再也压抑不住了。 我猜测,凝沫肯定知道是何人在作祟。凝沫不告诉我,不过是不想我寻回丢失的记忆。如果,如果我真的记起了所有,会怎样? 凝沫与我情投意合,恩爱和睦,我自然不愿与他分开。可如今的局势,势必有大战一场。天魔双方摩擦不断,大战只差一个合适的时机。他倾其所有也要护我,我真值得他倾其所有?他倾其所有也要护我,我为何不能倾其所有护他?我不信,月老明明说我二人姻缘极圆满,我不信会因此分开。 脑海再次闪过凝沫梦里我用剑刺向凝沫的画面,理智顷刻间战胜了冲动,我收回手去。不行,据凝沫所言,这份记忆里,藏着我失控的诱因,我不能失控,不能对凝沫下手! 我偷偷来到凝沫与属下议事的大厅,各将领围座正商量着去禁地探秘之事。 “在下觉得殿下所言极是,如今东海唯一藏污纳垢之地,便是那三大禁地。今日黑雾自裂谷而来,改日指不定就是别的东西。如果禁地成为魔界避身之所,便是在家里养虎为患。” “自古禁地便是禁行之所,前人的教训还不够?先战神都无法脱身,这裂谷已不是我等能探秘的地方。” “是啊,战神之位尚后继无人,也就是说,眼下天界并无人有战神之实力。更别说去解开战神陨落之迷。” “你忘了,三首蚩龙之死,这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凶手也是来无影去无踪,如入无人之境,东海虽大,却也绝非无法之地。魔界在东海如此嚣张,东海必定有藏身之所。”凝沫拍案定夺,“它们能入,为何我们不能?” 番外--奔赴 青笠把巫山里里外外调查了个遍,终于在层层废墟之中找到了些蛛丝马迹。 那是一小节藤蔓,坚韧无比,斩不断,烧不化,青笠凑在鼻尖闻了闻,诶,这藤蔓有天界西丘那股好闻的青草香味。错不了。青笠唤出方圆百里的蛇,用灵识与它们沟通,来了解君黎的控藤之力从何而来。可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于凡界的凡物而言,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几乎没有找得到的痕迹。 这当然难不倒青笠,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竟把巫山地底一株千年灵参给挖了出来。灵参一旦被强制挖出地面,修为便断了。青笠以它千年修为胁迫它说出当年之事,灵参虽怯懦但青笠逼到绝路它也顾不得后人报复。 “我听那个大妖怪喊她曦子,总之她和那妖怪歃血为盟饮过血酒之后,那女人留下一个木棺就走了。然后巫山就山崩地裂,这个大妖怪就离开巫山了。” 青笠拨弄那灵参头顶的小花,玩笑道,“你知道的,我是魔界之人,心狠手辣,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灵参吓坏了,“大妹子,你可太高看我了,你要不信,你再找其他灵参精灵问问,就这地下百尺,还有三株千年灵参也是……” 青笠松开紧拽灵参的手,那小灵参立马脚底抹油一溜烟逃了。 玄龙族族长恢复之后,玄龙族立马做出动作,几名要职将军请辞,魔界军部痛失几员猛将。族长自然知道,此番动作必将引来魔帝的惩罚,他已经权衡过了,哪怕是玄龙族自此没落,他也不允许魔界现在贸然出击对抗天界,闹得两败俱伤。除了打仗,两界还有别的办法共处。 况且,魔界何时轮到君黎这么个不入流的魅妖掌控大局了。 他玄龙族,第一个不服。 青笠跟嵘衡交代了几件事情。第一,她要潜到君黎身边去,助嵘衡争夺继位权。第二,她要借君黎之手,给嵘衡给父亲报仇。第三,她得保护玄龙族,现在魔界真正的操控者是君黎,所以,委曲求全也好,步步为营也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青笠,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嵘衡满目感激。 青笠摆摆手,“你别自恋了,你母亲是我们玄龙族的圣女,谁害你母子,就是打我们玄龙族的脸。而且现在我们的敌人都是共同的,我玄龙族以后就认定你为下任魔帝了。” 嵘衡惶恐,“不不不……这玄龙族这么大,你说了不算。” 青笠伸手给他一顿暴栗,“磨叽什么!你必须是!” 嵘衡突然神色一沉,“青笠,太危险了,现在我已失去了母亲,不想再失去好朋友了。” 青笠莫名有些伤感,是啊,明明以前的日子也很愉快也很快乐,她很知足,为何如今就天下大乱,哪里都是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呢。天界如此,魔界如此,人界更是乱…… 其实,她也不想天魔大战。有欲望的,是那些人,而这后果,却要这么多人偿还…… 她只是觉得,自己得做些什么,让那些害群之马,付出代价。 青笠知道自己需要力量,得不到神魂碎片,还有什么办法能得到能力呢。 族长告诉她,天界东海有一处名为炼狱火山的禁地,里面有一头上古时代的三首蚩龙,它的鳞片能大大提升修为。如果青笠能得到鳞片,虽不如神魂碎片,但也够用。可那是……天界的禁地。 不管怎样要去试试。 凝沫和瑶姬的成婚典礼是天界难得的盛事,烨也说不清自己怀着什么样心情参加的,他是凝沫与瑶姬的发小,是安歌的师傅,是瑶姬的倾慕者。唉……看这对金童玉女成双作对,他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炎夏拽了拽他的衣袖,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舅舅,我感觉那边有个女的一直在看你。鬼鬼祟祟,看起来有问题。” 烨抬头顺着炎夏所指看过去,一个面生的仙娥眼神闪躲,确实不自然。 烨环顾四周,这里这么多人,天宫公主和凌水宫殿下的成婚典礼也敢闹,是不太可能的。 炎夏挑眉,“我舅舅生得如此模样,自然谁见了都心生喜欢,舅舅,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舅妈呀。” 烨刚想答复,突觉不对,那女的身上有神魂碎片——烨在绝圣之地经神祖点化,体内神魂碎片的全部力量发挥出来,并能与其他碎片相感应。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有神魂碎片。 “炎夏,那人身上有神魂碎片。” 炎夏来了精神,天界有神魂碎片的就这几人,说明这人可不是天界的。“诶呀,这下有乐子玩了。” 炎夏曾经打不过青笠,她现在也打不过。好在烨出手,及时困住了她,没让这奇怪的小仙娥跑掉。 炎夏被青笠打倒不服输,双手叉腰气冲冲忙跑过来,“你说,你鬼鬼祟祟干什么。” 小仙娥见已暴露,现出原形来。“殿下,是我……” 炎夏见烨竟然给青笠松绑,惊掉了下巴,“诶,舅舅,这可是魔界的人诶,来了天宫诶。今日瑶姬凝沫大婚,你不怕她闹事?” 青笠摆手,“我可不来闹事,殿下,我查到了重要的线索。” 三首蚩龙也是龙,青笠天生拥有驭龙驭蛇的能力。三首蚩龙在她面前也会被压制。不过三首蚩龙太过厉害,青笠下手失了分寸给它弄死了。既然死都死了,没办法,青笠毫不客气地剥下了它的全部鳞片。 满载而归,青笠伸手摩挲着掌心那个小镜子,是件神器。那日去天宫给烨带去她的情报,烨将它送给她,助她施展障眼法从众神仙眼皮子底下顺利逃走,条件是替他去西丘盛藤王尸首的冰殿一看究竟。也正是这镜子,让她得以伪装成功,钻个空子顺利潜入东海,得手三首蚩龙。 天界沸腾了,凶煞无比的三首蚩龙竟然被人打死了,还给剥个精光。要知道,它的鳞片,是绝佳的修炼灵宝,能得一块,就相当于得了千年的修为,能与魔界溶石相比拟。 烨与凝沫吃惊之余,还发现各自房内都多了个箱子,一打开,里面竟然是十片金光闪闪的三首蚩龙鳞片。 烨捡起一侧的纸条,上面写着,“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明日月隐岛,有要事与殿下相商,诚邀殿下赴约。”没有署名,但笔者是谁不言而喻。 凝沫得知杀死三首蚩龙的是青笠,先是一愣,接着又恍然大悟,“我记得她们玄龙族,御龙御蛇的能力很是厉害。人不可貌相,小丫头智取三首蚩龙,也是本事。” 烨将青笠如约带来的情报悉数告知凝沫,商量对策。 “如果君黎当真获得的是滕王的身体,那他的控藤之力只可能来自曦子,这就是她们之间的交易吗?曦子又是为了什么呢?”凝沫表示怀疑,“青笠她带来的这些情报我倒是相信,但是,烨,她说她现在君黎身边做事,却不是君黎的人,这有点信不过。虽然知道她与君黎有过节,但她玄龙族不是魔界的忠臣吗。怎可能在这种节骨眼与天界上神来往情报。” 烨倒是有其他的看法,“虽然她可疑,但是,就她的为人而言,倒是性情中人,并非两面三刀的人。我知道君黎要害她父亲,她与君黎之间……” “万一是君黎的设计呢。”凝沫谨慎思虑,“介于之前的了解,我觉得,她不可用。” 烨盘算着,倒也不是完全不可用,“不着急,慢慢来。” 青笠伸手摩挲着那方寸之镜,盛满了期待。青笠感觉自己有些不对劲,老想着做点什么,要去跟烨搭上点关系。难不成,自己又喜欢上烨了? 细数她跟烨上神之间,倒是前前后后有不少来往呢。 因为青笠送了份大礼,送了三十一片龙鳞给君黎,这力量大抵能相当于三片神魂碎片了。君黎很是高兴,加上最近玄龙族闹腾,君黎迫切想与玄龙族缓和关系,青笠一示好,君黎忙将青笠扶上了族长之位。青笠反正是自己亲女儿,有勇有谋,老族长无怨无悔地把玄龙杖交到青笠手里。他老了,这回大伤元气,魔界未来会怎样,要看她们年轻一代了。 青笠一上位,魔界又大变天了,本来二殿下稳坐储帝之位,现在青笠是玄龙族族长,她与嵘衡有婚约在身,魔界风向立马有所变动。毕竟玄龙族是上古部族,根基稳固,难以撼动,而且玄龙族的战斗力量能动摇魔界存亡。这下二殿下吃了个哑巴亏。 君黎看着那立于宝座前神色傲慢的二殿下,心生厌恶。他二殿下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还要得寸进尺。非但不感激他为魔界所做的一切,而且目光短浅,只紧盯着这储帝之位,疯了一般。眼下这魔界离了他,谁能成大事? “君黎大人,本座所请您意下如何?” 君黎直了直腰,“殿下,还是那句话,嵘衡殿下眼下动不得。就是当初您不听劝要派人对他进行刺杀,才搞出来青笠族长闹事一事。还不嫌事大要给玄龙族长下毒。若不是我出手,早就查到您头上来了。殿下难道忘了,我们目的为何?如果殿下无法与我站在一条战线上,我也许要考虑一下……” 二殿下眸色一沉,“君黎大人,您什么意思?” 君黎抬眸鄙夷地觑他一眼,“我是魔帝的人,你们谁做储帝与我而言没有任何影响。我不过是看你也有想统一三界,魔界独尊的野心,才成全你一些心愿。眼下看来,二殿下似乎也并非我的有缘人。魔帝如今身体不好,大小事需要有人帮衬,我看如果二殿下的心思不在对抗天界上,我就只好去请示魔帝……” “君黎,你好嚣张!” 君黎冷哼一声,“我嚣张?如果不是为了魔祖,你觉得我会来管魔界存亡?会帮你干那些腌臜事?” “我看你是想自己称霸三界,父帝看来也是被你利用了!” 君黎被这蠢货气得七窍生烟,魔帝这些儿子,一个残一个笨,还有一个无欲无求。真是恨铁不成钢。“利用?魔帝用人还需你多嘴?殿下你想利用我,也得我愿意才行。罢了,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目光短浅,实难做储帝人选。” 二殿下匆匆从座上跑下来,忙拉住君黎,“大人,如今我众叛亲离,全仰仗大人您帮助,今日是我急昏了头脑,怕事情暴露,功亏一篑。大人为我提供的一切帮助,本座都看在眼里,有朝一日,我坐上帝位,定给大人您无上的权力。还望大人多多照顾我,我与您一条心,都是希望魔界能翻身,将天界踩在脚下。报当年天魔大战之仇。” 君黎袖子一甩,转过身来,“殿下,您记住,欲成大事,需忍辱负重,进退自如。玄龙族目前并不能代表什么。真正能决定一切的,还是魔帝。您若能把天界收拾好,还怕储帝之位落入他人手里?” 二殿下拱手相谢,“谢大人指点,本座如醍醐灌顶,日后定脚踏实地,步步谨慎。” 大殿下也好,二殿下也罢,总归不能是三殿下,在打败天界之前,这魔界的风云还是不能变太快。君黎掏出怀里的盒子,交给二殿下,“殿下若有机会,还是要去与三殿下解开误会。三殿下母妃之死,可以是任何人,不能是你。” 青笠如今为君黎办事,嵘衡心痛难当,却也无计可施。族长宽慰他,青笠定有自己的打算,毕竟这个女儿从小果敢坚韧,是成大事之人。自中毒一事后,他身体大不如前,也不能再多操劳军中事务了。 话说回来,虽然明面上,给族长下毒之人已畏罪自杀,据说是天界派来的奸细。但这说法无凭无据,死无对证,谁也不知真凶究竟何人。没有证据,玄龙族吃了哑巴亏却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青笠憋着一肚子气呢,眼下站在君黎身边,只为保护玄龙族不再受人欺负。 嵘衡握紧了拳头,他自小把青笠当亲妹妹,如今母妃已不在,父帝他仰仗不了,他只剩这一个亲人了。无论如何,他不会让青笠站在他身前保护他的。如今魔界一切风波,都是从君黎出现在魔界开始的。原本平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所有人都为与天界打仗而变得疯狂。那又如何?三界各界安宁地生活不好吗?如果战争不能给人带来幸福,那战争的意义是什么?他要强大起来,他要想办法打倒君黎,阻止这一切。 要打倒君黎,需要变强。 嵘衡好不容易抢到一块神魂碎片,结果在抢夺第二块时,遇上了炎夏。炎夏毫不留情,一口气把碎片都夺回去了。 来人间这么久收获甚少,嵘衡心中烦闷,时值人界八月十五中秋佳节,嵘衡便独自出街乱逛,发泄心中愤懑。 如今人界已不是当年光景,路上行人稀少,步履匆匆,神色警惕而慌张,生怕暗处冲出来一个恶汉抢夺钱财。 嵘衡逛了许久,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商贩。这时暗处突然冲出来两个持刀的蒙面人,卖糖葫芦的商贩吓得拔腿就跑,嵘衡便被那两人前后围堵住了。 “打劫!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 到嘴的糖葫芦就这么没了,嵘衡气得红了眼,“滚!” 见嵘衡细皮嫩肉,似是哪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那二人相视一笑,挥了挥手中明晃晃的刀,“怕死的就快把钱拿出来。看你锦衣华服,可别受皮肉之苦。” 嵘衡不由分说,手一挥,那二人便浑身燃起熊熊大火,方才还盛气凌人的歹人此刻已在地上嘶叫着打滚。“啊——你是什么人!” “妖怪,你一定是妖怪!” 路上本就稀少的行人见状更是吓得面色苍白,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二人叫得凄厉,嵘衡更是心生厌恶,“闭嘴!”手一挥又将二人打入一侧的河中。 突觉身后有厉风袭来,嵘衡闪身连躲好几招,炎夏持风棘步步紧逼,却鞭鞭落空。 嵘衡烦躁,“又是你这个疯女人!” “臭妖孽!拿命来。”炎夏的鞭子抽得极为狠厉,一鞭下去,地板都裂出大缝来。 嵘衡浑身愤懑无处发泄,唤出兵器总算挡住了风棘。“臭女人,你真是蛮横,明明是他们先要打劫。” 这时连云宫的弟子已把河中那两个烧得焦黑的歹人捞了上来,炎夏这才鞭子一抽,收了回去。不料那歹人见了嵘衡跟见了鬼一样,一上岸将手中匕首一扔,头也不回地跑了,徒留几人尴尬。 嵘衡袖子一甩,不想理这些道门子弟,“真是晦气,散个步也不安生。” 看到匕首,炎夏才知误会了嵘衡,不料嵘衡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起来,嵘衡心情很不好,他素来朝气蓬勃,鲜少见他垂头丧气的。 是不是因为…… 连云宫两个师弟笑,“长老,我们还是第一次见能从你鞭下完好逃走的妖魔呢。” 炎夏回头瞪了他们一眼,“胆肥了是,敢取笑我了!你们接着去巡逻,我离开一下,有事通知我……” 嵘衡走了一段,总觉身后有人跟踪。停下脚步,他挺直腰杆,本能察觉到危险。他握紧了拳头,“谁……” 炎夏举着两串糖葫芦从拐角冒个头出来,“诶呀?你也走这条路回家吗?好巧啊。” 寂静无人的胡同,炎夏的影子拉的很长,秋风微凉,她的身影单薄消瘦,她朝他直径走来,递给他一串糖葫芦。 “一个人走夜路很危险的,这么巧的话,那就一起走。” 嵘衡并没有接,炎夏微微一笑,嵘衡心中结郁她也能清楚一二。今日发生了很多事。神魂碎片也好,方才的误会也好。怎么看她都不适合出现在他面前。没办法,谁让她见到了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来了。 嵘衡最终还是怔怔接过来糖葫芦,不知为何,心里的愤懑逐渐就被疏解了。每次他在人间,只要吃到糖葫芦,他就很开心。 对,历来如此。 第124章 恶魔的真容 我自然同意凝沫所言,东海之境能被魔界之人藏身,为何我们自己却不敢去? “这次的事件太过蹊跷,太过挑衅,我们务必去一趟。看究竟是何牛鬼蛇神在作祟。”凝沫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凝重,悄然伤神,也许他也在担心,我们都知道,对方也许强大到超出认知。 我亲手给凝沫系上战袍,他在我额间落下深深一吻。 “等我回来,我一定回来。” 凝沫并未明言他要去哪里。我知道,他是要去禁地。要去裂谷。那个威胁我赴约之人,就说让我去裂谷。 “我也去,好不好……”我的手也微凉,握着凝沫微凉的手,四目相对,我们眼里都有秘密。我得去,我怎么可以让凝沫替我去。 凝沫扯开嘴角,“乖乖等我回来,我要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算计我们。” 我双手拽着凝沫的手,就是不松开。“凝沫……你说了不会丢下我一个人。” 凝沫潇洒地扶上腰间的宝剑,“那里不安全,你就留在这里。不用担心我,我带了很多人,一定会安全回来。” 思虑许久,我还是松开了凝沫的手,“好,我信你,我乖乖等你回来。” 夜长梦多,凝沫却还不回来。 临行前我攥着他的大手不肯松开,就已隐约觉得不安。凝沫轻抚我的脸,怜爱却又异常坚定地望着我,我才顺了他。 我当然知道,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地方。 书房的聚心莲灯蛊惑般地闪烁着,我作了决定,若子时一过,凝沫还不回来,我就要看看凝沫藏在身后的究竟是什么秘密。威胁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凝沫害怕的那个恶魔,究竟是谁。 左手手镯尚无异动,右手手腕处却隐约现出馨兰仙子绑的同心藤,虽不知是何意,但我知道与凝沫有关。我抚上手腕,心里叹道,凝沫,我与你心意相通,我也希望你平安。 屋外有些喧嚣,门口的守卫告诉我,云翎回来了。 我匆匆奔出去,却没见到凝沫,心里一沉,“云翎,其他人呢。” 云翎跪倒在地,略显狼狈,但好在没有负伤。“公主,云翎无用,大家困在裂谷,困在结界之中无法脱身,是大家合力护我安全脱身。” “裂谷之中是何人何物?” “云翎不知,根本看不清是何物,混沌一片,分不清虚幻和现实。殿下说,那看起来像是一片精神领域。对面极善精神控制,待久了容易被操控心智,自相残杀,所以拼尽全力让我来搬救兵。” “那不行!得速去救人!”我慌了,是我不好,我怎么可以让凝沫去。那个人明明是冲我而来。 “公主,”云翎嘱咐,“如今水军战部无人,此事尚不可声张。我得去请烨殿下,公主稍安勿躁。” “速去速回!!”心顿时被提到了嗓子眼,我揣着惴惴不安的心在屋内来回踱步。案上的莲灯蛊惑般地闪啊闪,似乎在说,“你知道了全部,你就知道,敌人是谁,你就能和凝沫站在一起看这个世界……” 我捏紧拳头。凝沫,若我一旦知道了这世上的黑暗便不再受自己控制,只能说是我不配。不配做你的夫人,不配和你并肩作战。也许,正因如此,我更是理应知道一切,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们的未来。 掌心凝聚灵力,我点燃了聚心莲灯,灯芯一燃,生平悲欢离合尽现……我看到了,看到了年幼的我们,看到了那时的爱恨纠缠,看到纷纷扰扰,看尽了作为瑶姬的我的那短暂的一生。 熄灭莲灯,我心里复杂而忐忑。君黎,我总算明白了,为何你要我去裂谷。 当年,你与花玲珑,一同坠入此地。当年是你把她送入我体内,助她重生,却被我毁灭。你威胁我去裂谷,是料定凝沫会替我前来,你也知道自己能困住他。你今日就是要引我夫妇二人,来裂谷与你一战? 君黎那张可怖的脸不断闪现在脑海。心里是愤恨?是豁然开朗?是痛心疾首还是悔恨交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此刻的我只想飞奔去凝沫身边与他面对一切。我带着花玲珑跳诛仙台,害死了花玲珑,君黎冲我而来,所以今日他不会放过凝沫,更是不会放过我。 我如今这么弱小,我如何打败他?我不求自己能脱身,我只想如何能保住凝沫?理智告诉我要冷静,因为面对的是君黎。一个至今不清楚真实实力的强大家伙。他疯狂而谨慎,计划周密滴水不漏。 毕竟莲灯储存的记忆只到我跳诛仙台为止,我转世之后还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但君黎明显是要找我寻仇,设计引凝沫前去,可能是想折磨凝沫看我痛苦。去还是不去?当然,我不去凝沫不一定有生命危险,我一旦去了,就不知他能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了。我握紧拳头,竭力克制自己夺门而出直奔裂谷的冲动。 屋外的侍卫将我拦住,“殿下吩咐过了,发生何事,他回来之前,夫人不许离开半步。”凝沫也在我之前就想好了一切!他早就看透了君黎的计划! “让开!”我半垂眼帘,语气危险而锋利,今日谁也别想拦我。 虽然我灵力低微,但是我身上有神祖亲自点化的力量,两个侍卫根本拦不住我。 我直奔裂谷,俯身看这处熟悉的狭长地缝,裂缝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黑,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裂谷,本就是天魔大战战斗时偶然生成,终年不见阳光,这么多年了,谁知这其中藏有多少怨灵?我不知下面究竟有些什么,我只知道凝沫在里面,我的一切都在里面。容不得我害怕。 “瑶姬!” 我回头,烨和云翎带着大队人马赶来,见我在崖边,烨慌张而严肃。他一把拉住我往后退了十步之远。“瑶姬,你冷静!” 我很冷静,“烨,我点过聚心莲灯了,瑶姬这一世的记忆,我全找回来了。我现在很冷静,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烨面露难色,“不够,现在的君黎已经更疯狂了。” “这一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要抹去我的记忆?凝沫瞒着我,你也要瞒着我。”我敛了敛眼底的哀伤,“烨,我知道凝沫为我付出了很多,我们走到今日不容易,所以,我今日才一定要来。我怎能容忍君黎伤害凝沫,独善其身不是我的作风,你们千方百计为我营造一个美好的世界,你们已经把一切平和安宁的美好放在我面前,我已经知足了。我想要的,不是这些,我想要我爱的人幸福,我愿意为了我爱的人们付出一切。所以,当年我才要跳诛仙台,因为我不愿你们上战场。所以,烨,你明白吗,我今日已经思虑许久决定面对一切,不能让凝沫一直挡在我身前护我。最坏的结局不过就是与凝沫一起赴死,这有何惧。而且,君黎也压上一切了,他的本体就在这里,这也是打败他的好机会。不就是精神控制吗,我瑶姬也会,我体内还有神祖点化的神魂碎片,我愿意一战。” 烨不说话,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过不重要了,谁也拦不住我。我瑶姬历来就是这样,我认定的事情,我决心要做的事,没谁能改变。 云翎跪倒在我面前,“公主,云翎求公主回凌水宫。你来了裂谷,君黎更是不会心慈手软。” 烨拽住上前一步的我,再次拦我,“瑶姬,为了凝沫,你才不能去。你不去凝沫一定不会有事,而你去了,你们两都会出事。君黎恨你,到了疯狂的地步。你明白他的手段。” 结合凝沫的梦境,我做了最坏的打算,“难不成,他让我们自相残杀?”我牙一咬,“如果这样,你们务必保住凝沫。天界需要他。假如君黎用我为难凝沫,你们务必清醒。它的本体好不容易现身,这是一次绝佳的击溃君黎的机会。” 烨还是松开了手,“瑶姬,其实差一点,真的只差一点了。再过些日子,你们兴许就不必面对今日这样的局面了。为何,你与凝沫总是这样遗憾呢……” 是啊,为什么我们终难相守,我为了他赴死,他为我痛苦几万年,好不容易成了婚,他奋不顾身把我挡在身后,何必呢。我本就不是娇滴滴的弱女子,他是有多么怜爱我,才舍不得我吃一丁点亏啊。 烨让烁离开了,嘱咐烁回来后,其他人马才能下来援救,随即同我和云翎一道跳入这漆黑的裂谷。 烨是真朋友,凝沫很幸运,有这样的愿意赴汤蹈火的挚友。 “害怕吗云翎。”我在指间点燃灵火,发现自己已置身一片无边无垠的黑雾之中,脚下没有土地没有实物,也说不上来整个人是悬浮在空中还是站在什么东西上。 “云翎不怕,誓死保卫公主。” “这是精神领域,是君黎意念之中,易进难出。”烨话锋一转,“云翎,凝沫如何将你送出去的。” 云翎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殿下自己有方法。” “凝沫能把他送出去,代表一定有逃出去的法子。”我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一丝犹豫,是不是君黎故意放出来的?不过,我心中始终抱着希望。 漫无目的地环顾四周,烨突然发问,“瑶姬,你感觉自己有无异样。”烨见我一脸诧异,解释道,“记起前世之后……” “没有,”我握紧拳头,“这个君黎,这前前后后的账我得跟他算清楚!” 烨轻叹一声,“他现在强大无比,此次来裂谷,凝沫是真冲动了。” “不……”我鼻子发酸,“凝沫比谁都清楚,他必须来裂谷一探。如果这里没有君黎自然相安无事。如果,这里有君黎,才能抓住这次机会,击毁他最脆弱的本体。所以,我才这么担心他。” “瑶姬,你放心,不管怎样,凝沫我一定帮你照顾好。你……” 烨话未说完,暗处就有利刃飞来。匆匆闪身躲避,周遭静悄悄,不知暗处何人。 “谁?!” 云翎巧妙收回利刃,定睛一看,竟然是水军战部的武器。 “不好……”烨紧皱眉头,“可能他们在君黎的精神领域待的太久,说不定有人已经被操控了。” 操控。。。 这倒是君黎的看家本领,裂谷之中就是君黎。 “是谁?”我上前一步,殊不知暗处一只无形的大手朝我伸来。 “瑶姬!”烨抛出灵火,替我挡下了暗处一击,我闪身躲开,可不知为何,明明击中我左侧黑影的灵火,却将站在烨身侧的云翎的右臂击中了。二者根本不在一个方向。 烨忙出手收回灵火,云翎正纳闷,“这是怎么回事?” 烨想起什么来,忙制止我走回来,“瑶姬别动,这是君黎的精神领域,一切受他操控。君黎从我们一进来开始,就采取行动了。这里处处是陷阱。我们分开的当儿,就已经处在不同空间了!” “烨!借火一用!” 烨反应极快,知道我要干什么,迅速配合我,让我借他灵火的至阳之光使出了满月之辉,打君黎一个措手不及。月辉所到之处,黑雾逐渐消散,可黑雾层层,岂是一刻满月之辉能驱散殆尽的? 收起灵力,烨与云翎走近我,云翎略显激动,“公主,方才你用月辉照散了迷雾,我看远处光影朦胧,似乎有人打斗,大概是殿下他们了,我们速速前去。” 烨也有些欢喜,正欲上前,却见我眉头紧锁,“瑶姬……你怎么了?”烨发觉我关注的地方不一样。 我拉住烨的衣袖,“烨,谨慎。” 云翎闭上了眼睛,眉头紧蹙,“殿下,你们听。” 烨也跟着闭上了眼…… 我回头望着身后的黑暗,不知为何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总感觉君黎就在我身侧。我有直觉,我不能去那里。 我有直觉,现在黑暗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第125章 裂谷之中 “有人在说话……” 我也跟着闭上了眼睛,那个声音并不是君黎的,是凝沫,他在说,“瑶姬,快逃。”梦魇成了现实?我心口一滞,几近窒息。 “凝沫……”我直觉已深陷泥潭,这一切似乎有了解释。君黎是为了控制我,而引我前来,是想像梦中那般,让我去杀凝沫? 烨抓住我的手腕,“瑶姬,不要胡思乱想,他能窥你心中所见,引起你情绪波动,进而被他迷惑控制。” 我知道,可我如今心中唯一所念,就是凝沫。我心急如焚,“烨,如果,如果我做任何危害于你危害于凝沫之事,你不可心慈手软。哪怕必须杀了我。”烨一时愣在原地,我词严厉色,也玩笑不起来,“听着……君黎若妄想以我为媒介,伤天界之人,那我不再是我,与异类无疑。可诛。若凝沫下不去手,烨,你来。” 烨抓着我手腕的手紧了又紧,他眼眶发红,“瑶姬,你又怎知,我能下得去手?” 我覆上他的手背,“烨,从小我们便是关系最好的三人,与我一样,你一定也把我和凝沫放在重要的位置。而大是大非面前,情义微不足道,这不容犹豫。曾经我为了避免天魔大战跳诛仙台,我何尝舍得我的一切?我眼下只是说万一……万一我不受自己控制,凝沫历来莽撞,我知你沉着稳重,还望你保持冷静,不要手下留情。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我来了这裂谷,非死即伤。” 烨的手微微发抖,看起来他情绪波动很大,“瑶姬,我现在送你出去。” 我摇摇头,“君黎的精神领域岂是这么好破,而且我的感受没有错的话,他身上应该也有神祖神魂碎片的力量。凝沫身上有,你身上也有。这力量虽然能极大增强持有者能力,被剥离时持有者神魂也将遭到极大伤害。如果君黎更强,你和凝沫被打倒,神魂碎片将会被剥夺,那么后果不堪设想……”我都不敢往下想,“烨,我有打倒他的方法,但必须见到他才行。只要破了他的精神领域,你和凝沫便有机会撤退。曾经我就能施展控魂之术,如今借着神魂碎片兴许能搏上一搏。虽然我丢失了那一部分记忆,但是我已经确信,他是奔我而来的。我进来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君黎这一局,就是为了我。他要给花玲珑报仇!” 烨无语,“瑶姬,我和凝沫大好男儿,何时怕死?若需要你护在身后,枉为天界上神。” 云翎也在一侧着急,“公主,你糊涂。” 我心意已决,伤害我可以,伤凝沫不行! 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我的心声,浓雾里远处的光亮有熟悉的声音,飘渺而沙哑,声声呼唤着我,像是地狱的召唤,又像是生的希望。 无论如何,今日,破釜沉舟,只进不退。 越走越深,深处的亮光,渐行渐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死亡的恐惧?对凝沫的担忧?又有一种即将窥破真相的紧张。脑海里不断闪过曾经天界的点点滴滴,不断涌现与凝沫婚后的点点滴滴…… 我站住脚,不知何时凝沫已在眼前,他半跪在地上,一众尸体当中,他抱着他的剑,头无力地垂着。心口一紧,我本能地想冲上去。可是为什么一片死寂?其他人呢?回头望,身后漆黑一片,烨与云翎不知已去往何处。裂谷被君黎的精神领域所覆盖,这里的一切按照他的想法所变幻,一切都虚无缥缈,方才与我交谈的云翎和烨又是真正的他们吗?我惊出一身冷汗,怔怔地,也开始怀疑眼前之人是真的凝沫吗。 恍惚间黑暗中被人推了一步,我一个趔趄没站住,紧接着又被什么东西绊倒。伸手摸到一片冰冷而又黏稠的东西,紧接着刺鼻的血腥味钻入鼻腔,我顿时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手脚并用,连连后退。 我吓得够呛,一时说不出话来。黑暗之中我只能看清凝沫跪倒的身影,无声地召唤着我。君黎太恐怖了,我在裂谷之中所见所感,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凝沫,你到底知道多少,到底瞒了我多少。我若不去点莲灯,我甚至都不知道,裂谷代表了什么。而你轻描淡写,就这样替我前行。你真是个大傻子。 凝沫终于抬起了头,我看到他沾满血污的脸,双手因见到我而再度抱紧了怀里的剑,“……不要过来。”手腕上手镯这一瞬剧烈地闪了起来。手腕上与凝沫绑定的同心藤这一刻也束得紧紧的,是凝沫,他确实是凝沫! 我爬起身来,“凝沫……”走了两步,我又被脚下的尸体绊倒。伸手触摸黑暗,黑暗之中,尸体却横七竖八横亘在我与凝沫之间,看不清有多少,我猜的到,这里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而这些尸体,是谁,已经不重要了。 凝沫看了看手腕,才确定我果真是瑶姬,“瑶姬!你不要过来……”凝沫咬着牙,用剑支着身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带着愤怒,凝沫举起寒气四溢的灵剑,“君黎,你终究还是把她骗来了!你知她是我的软肋,她既然都来了,你还要躲什么。” 我噙着泪水,跌跌撞撞奔向凝沫,却不断被绊倒,连滚带爬摔在凝沫脚边。凝沫支着身子伸出他沾满鲜血的手,我搭上他的大手,才发现我也已浑身血污了。 今日,注定无法善终…… “凝沫……”我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凝沫……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来的,我不该放你来的……” 凝沫一手将我捞入怀中,“你总是这样不听话,让为夫很难做事啊。既然来了就抱紧我,千万不要松开。我一定,带你出去。” “凝沫……”凝沫的战袍上满是血污,他一脸疲惫,看得我好生心疼。我知道君黎的目的是我,都冲我来,不要伤害凝沫。“凝沫,我该如何救你。凝沫,哪怕是死,我也要跟你死在一起。”眼下君黎若是让我下刀山火海我也愿意。 黑暗之中顿起大风,身后浓浓黑雾隐约现出一个身影。凝沫手一挥,劈开黑雾,却被那头挡住了。是灵阵,是烨! 烨点起灵火,驱开黑雾,带着云翎匆匆赶来。我这才看到,凝沫身边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都是战士的身躯。烨也是一愣,随后叹了口气。 “一进裂谷就把瑶姬弄丢了,我和云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还好,她找到你了。”烨忙赶过来,顺手给了我一支钗子,是至阳琥珀的花钗。“以防再走丢了,带着,万一用得上。” 凝沫拒绝了云翎和烨的搀扶,紧紧抱着我,显然他不太信任这黑雾之中来的二人。我与凝沫有手镯和同心藤可以验证,而他们确实无以可证。 烨收回手去,环顾四周,“这……他们都被控制了?” 凝沫压抑着怒火,“君黎太善于操纵心智了。黑雾之中大家自相残杀,我本以为云翎在混战中也死了。云翎,你又是如何逃出去的。” 云翎是如何逃出去的呢? 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云翎身上,云翎一愣,“殿下,我也不知道,不是你将我送出去的吗?” 凝沫眉头紧锁,我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把云翎送出去,是为了把瑶姬和烨引来。”凝沫冷哼,“君黎,好一出抛砖引玉。” 各自倒吸一口凉气,烨环顾四周,紧张的氛围令人窒息。 又起大风,黑暗中再现出一个黑影,大家纷纷摆出作战的状态。 未见人形先闻其声,君黎狂笑,“人齐了……好戏可以开始了?” 凝沫搂着我后撤一步,眼神里满是杀意。我第一次见如此模样的凝沫,是我从未见过的薄情与愤怒,双眸盛满凌厉的杀气,周身充斥着寒意。“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今日到底要做什么!” 烨画出结界,阻开我们与外界。 “瑶姬……精彩吗?”君黎手一挥,四周明亮起来,我看到满地残缺的尸体,一片狼藉,他们脸上或带着不可置信,或带着愤怒带着恐惧,皆死不瞑目。君黎随手拾起一个头颅,我记得,那是凝沫身边的副官!他瞪大了眼睛,双目腥红,饱含恐惧,仿佛死前见到了生平最恐怖的一幕……“凝沫,记得,最后一个倒下的是他,还他是你亲手砍下的。” 我偏开视线,不忍直视。 “他一声声唤着殿下……你含泪砍下的头颅,不会忘?” 云翎握紧了剑,几道剑气一出,劈开了君黎的身影,黑雾散去,倏地又重新聚齐。云翎冲上去与黑雾纠缠在一起,君黎的声音却依旧从四面八方传来。“杀戮是会上瘾的,凝沫你敢说,你完全从方才的厮杀快感中脱离出来了?” 君黎的声音带着蛊惑,我感觉凝沫的身体在不断颤抖,我腰间的手紧了又紧。我发觉他要失控,忙抱紧凝沫,“凝沫,冷静……”凝沫抱紧了我,右手却依旧举剑,猛地刺向身前的身影…… “凝沫!”烨惊呼。 “殿下……”云翎的声音近在咫尺。 血溅在凝沫脸上,我看到他眼里明明都是清醒。凝沫闭上眼睛,抱紧了我,“瑶姬对不起……谁都不能伤害你……” 我身体一僵,木讷地转身,云翎跪倒在我身后,双目空洞。“公主……”他轻声唤我……渴望着我的帮助…… 眼泪蓦地不受控制了,我蠕动着双唇却发不出声音。他是,我的小云翎啊…… 烨快步上前拉下云翎的衣襟,他身后赫然印记刺痛了我的双眼,烨手上一滞,惋惜道,“果然,云翎他中了玲珑锁……” 云翎何时已被君黎控制了?所以他被君黎放出了裂谷,把我和烨引到了裂谷,所以方才他才要举剑来伤我与凝沫…… 悲伤与愤怒冲一齐涌了上来,我冲开凝沫的臂弯,抱起瘫坐在地的云翎,他双目逐渐清明,似乎也豁然开朗,明白了一切。“殿下,公主……云翎对不起你们……竟被君黎……利用了……” 凝沫那一剑太狠,云翎双手一垂,我再也喊不醒了。 脑海里闪过与云翎的点点滴滴,我把他养大,帮他化作人形,脱去凡身。他日夜守护我守护我的鹤鸣宫,他是我的仙侍,更是我身边的亲人!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防不胜防,防无可防。 我握紧拳头,恨恨地盯着那个黑雾之中的身影。是他!这一切杀戮的始作俑者,都是君黎!他是恶魔!他是恶魔! 愤怒让我冲动,我在掌心凝聚灵力,企图冲出去与他一战。 凝沫拉过我的手,打断我的施法,拉回我的理智。“瑶姬……你……” 我推开凝沫,双眼已变得通红……见状,烨手一挥,用仙索将我捆住了,凝沫快一步挡在烨身前,拥我入怀。“烨你干什么!” 烨拉开凝沫,“凝沫,都到这一步了,你还不明白吗。接下来就是瑶姬了。你再舍不得也不能心软了。” “哈哈哈……”君黎狂笑,“够狠,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接下来你们要如何破我的局。” 狂笑间,我手脚开始不受控制,竟然开始拼命地挣脱仙索,“凝沫……我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有些害怕,明明头脑很清醒,身体却不受控制。 烨几道符咒打在我身上,我被迫跪在了地上,符咒灼得我生疼,我不禁开始痛苦地嚎叫。 “烨……”凝沫握紧拳头,只能看烨不断施法,却束手无策。 “瑶姬,你想知道一切吗?现在我们的联系再度建立了,只要你想,你忘记的那些都能记起来。月隐岛,巫山,西丘北境的那些事,你都能记起来。你是忘了,我的玲珑锁复刻了你全部的记忆,一点不落。只要你想,你立马就能记起来的……” 君黎的声音一遍遍回响在耳畔,这个恶魔,他害死云翎!他陷害凝沫!他要害所有人痛苦!在他的蛊惑下,我的身体竟然不受自己控制,疯了一样要挣脱烨的束缚。 “不!我不想!”我好恨他,为什么要害死云翎! “可你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你不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会控制不住自己?”君黎盘旋在烨的结界之外,笑声震耳欲聋。 一些陌生的回忆开始涌入脑海,有炎夏的面孔,有嵘衡,还有那个青笠公主……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我…… 第126章 竭力 “不……”我几近抓狂,身体上的疼痛、肢体的失控让我精神和肉体受到双重折磨。“我不要想起!我不要!”我明白,那一定是令我崩溃的,凝沫不让我想起的,一定是不好的! 凝沫与我相望,他带着些丧气,仿佛这一幕他已亲历过一次。他紧握着剑柄,红着眼,他那么愤怒,却又紧锁着眉那么悲伤地望着我。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真已经无可奈何。 “凝沫……”我心很痛,不知为什么,仿佛已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场景,令人窒息的熟悉的无力感。“我控制不住自己了……”一如凝沫梦里那样,那个身体与我是两个存在。 凝沫想伸手触碰我,被烨大声喝止,“凝沫!我尚且能阻拦些君黎的控制,还能让瑶姬说话,你若打断我,瑶姬真的就要失控了。” “瑶姬……”凝沫的手无力地垂落,“我真的……很没用。” 我直觉自己已深陷黑暗,泪珠啪嗒啪嗒地掉,也许我不曾想过,为什么老觉得凝沫让我待在平和的假象中不好。这一刻突然有些醒悟,凝沫那样做或许不只是单纯地在保护我,也许那是,他仅能做的。 “凝沫……”我突觉喉间仿佛有大手扼住了,嘴唇也开始不受自己驱使了,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救……我……”眼角的泪淌进嘴里,自己确实已经失控了。 我的身体不再挣扎,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我想抬头看凝沫,连头都不能再动了。除了脑中所想,肉体全不受自己驱使。体内的力量也不受自己掌控,变得狂躁,拼尽所有,想冲破烨的禁制。 哗啦一声,烨布下的结界险被冲破,凝沫一个转身,用灵力撑住这层脆弱的结界。一旦结界破了,我也许就冲破烨的仙索,就彻底失控了。 “凝沫,瑶姬已经点了聚心莲灯。她已记起君黎,爱恨情仇燃起,她与君黎的联系已再度建立起来了。”烨与凝沫背靠背做支撑。“今日,你与瑶姬,我只能保一个。” 脑海中继续涌入在西丘北境的记忆,君黎身边好多藤条,那些藤条末端刺穿我的手腕和脚腕,控制着我举剑冲向凝沫……我心中一滞,不待我反应过来,脑海里又冒出一段在雨中的回忆,天雷道道劈在身上,凡人的我脱去凡胎……那时我的名字……叫安歌…… “保……凝、沫……”我打断脑海中不断涌入的回忆,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自己发出这句话。 “不……”凝沫的背影在光芒中显得万分伟岸,“瑶姬是我的夫人,君黎想糟蹋她,就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烨无语,“你们两个让我很难办啊!” 凝沫回头看我,“烨,你也没有办法逃离这里?” 烨为难,“你也知道,这是一片精神领域,没有裂缝出不去。” 精神领域?裂缝?对……我闭上眼睛,回忆曾经神尊教我的精神控制。如今的我没有了神祖的天赋,但借着神祖的神魂碎片的能力,我想拼一把。 “我的意思是,连你也打不出裂缝吗?”烨善法阵,竟也破不开君黎的精神控制? 烨望向我,“我们之中,只有瑶姬学过精神控制类的法术。她现在情况不好,我甚至不能确定现在她的神智是否清醒。” 我睁开眼睛,坚定地对上烨的眼睛…… 君黎在巫山与我相遇,激活了他压抑万年的仇恨!所以他精心布局,于月隐岛之乱,给我服下药水,用秘术以我对君黎的恨意为媒介把我与他绑在了一起!他生我生,他死我亦亡!而因为他比我强,所以他能操纵我的肉体,用我去替他战斗。而……凝沫,他救下我之后,抹去了我全部记忆与情感,忘了君黎,忘了与他的仇恨,切断了我与君黎的联系,让我得以暂时自由……所以,今日凝沫才要来裂谷,他想趁着我与君黎联系最弱的时候,杀了君黎。帮我解脱。 记起来了,我都记起来了…… 眼下我一步步记起了君黎,有了恨意,有了悲痛,有了这些我与他建立联系的养料,因此此刻君黎又一步步恢复了对我的掌控了。 君黎在我体内种过玲珑蛊,复刻了我的全部记忆,早就已经留了一手,所以,抹去记忆的办法其实没有用。君黎,眼下已让我全记起来了……再回首,才发现,君黎步步为营,能到今日这一步,其实他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我瞳孔紧缩,不是害怕,是因为愤怒。我必须保持理智,我也许还剩一丝希望。 烨转头告诉凝沫,“瑶姬她眼里清明,还尚存理智,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 对,我拼命让自己冷静,脑海里回忆太多,一下子不能好好进行梳理。但我,已经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从何而来?要做何事了?难怪在绝圣之地神祖要说那样的话,而且君黎其实也是压上了全部了,这是他的本体,他最脆弱也最宝贵的本体了。 “瑶姬甚至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我们又如何帮她。”凝沫使出千里冰封,冰封住一切,默默转身怜爱而又悲伤地望着我,“若能救她,我愿不惜代价!付出一切!” 烨思虑片刻,“若瑶姬与君黎被绑在了一起,以彼此的恨意为媒介,那这应该是相互的,不只是君黎可以操控瑶姬,瑶姬也应该是能感受到君黎的。” “瑶姬的理智会不会被完全吞噬。” “毕竟只是被绑在一起,君黎并没有完全吞并瑶姬。魅族的秘术我查过,这个你放心。而且若瑶姬能比君黎强,瑶姬反而能控制君黎。” 凝沫脸色一沉,“可君黎若有意外,瑶姬也会受伤……” 烨也觉棘手,“今日君黎不受伤,我们便出不去。幸亏我赶在君黎之前控制住瑶姬,现在瑶姬尚还在我们掌控之中。这已是目前最好的情况了。” 凝沫犹豫不决,转头看我。烨无奈,为凝沫注入一股力量,同时将我带到凝沫面前,“瑶姬,接下来的要靠你了。” 我尚不理解烨的意思,直到凝沫伸出左手,他手腕处的同心藤立刻现出形来,我感觉自己手腕处的同心藤立马有所回应。对上凝沫坚定的眼神,我顿时清醒…… 同心藤仿佛将我与凝沫的心连在了一起,凝沫的心意我的心意,彼此有了直接的桥梁,一切都明了了。 凝沫惊喜地伸手,却又不敢触碰浑身都是封印的我,“瑶姬……” 我红着眼睛望他,内心升腾起一股力量。我要救大家,我必须救大家。此处不宜久留,那就由我来探索那片未知地带……让我也来窥其心中所惧。 我闭上眼,仔细感受这疯狂涌入脑海的回忆,抽丝剥茧,我拨开巫山云雾,见到黑暗中那个孤寂的身影,见到了身影跪拜的白胡子神仙,还见到了曦子……于是那个孤寂的身影开始疯狂,巫山开始山崩地裂,一切开始失控……君黎似乎有所察觉,我顿觉头痛欲裂,忍着剧痛,我控制着自己再往深了看,穿过层层光影,我见到了三哥,见到了我们在凡间的决斗……君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我推了出来。这一瞬,我仿佛得到了解放。突然夺回了自己的控制权。 “满月之辉!”我大口喘着气,坐起身来向凝沫和烨大喊,“君黎最怕满……”说完,君黎又夺回了对我的控制,喉咙立马又像被人扼住了一般,发不出声来。 “瑶姬!”烨愣了愣,差点被“我”冲破封印,忙又施法控制住封印控制住仙索。 凝沫握拳回头,神情肃穆,“她刚刚恢复了一瞬。她说君黎害怕满月之辉……” 所以,今日我来裂谷并不是错误的决定。实践过了,满月之辉对他是有效果的。就像在人间我三哥打败他那次一样。所幸歪打正着,那段时间我找三哥学了满月之辉。 可是,我身体被君黎牢牢掌控,我怎么施法? 凝沫走到结界边,“论实力,君黎的本体不如他的分身。他在这里的胜利的筹码,是他的精神控制术和瑶姬。他想像控制我的那些战士一样,控制我们自相残杀。他笃定我们在这里无计可施。这些人的性命,岂容他不屑一顾。我们的性命,岂容他玩弄于股掌之间。君黎,今日,我与你不死不休!” 凝沫留恋地望了我一眼,还是撤回了想要触碰我的手。他转身留给我一个背影,唤出了长剑,一步一步走向君黎。“眼下瑶姬反复无常,只能靠烨你来控制住她,我给你们争取时间。” 烨一脸严肃,“凝沫,你莫冲动,你要干什么。” 凝沫与烨对视良久,也许他们彼此之间有无言的默契。凝沫冲出烨的结界,身影没入了黑雾。他是想拖住君黎,让烨帮我。 多么危险……凝沫……泪珠滴答滴答砸在手背上,生疼……心中的痛无以言表。 烨面色凝重地走来我身前,挡住了我的视线。“瑶姬……我将用控制术干预君黎的控制,对你的神魂将有极大刺激,会很痛苦,你必须撑住,这也是我们唯一逃出去的办法了。我知道凝沫舍不得伤害你,但我不得不做这个决定。” 烨在掌心凝聚灵力,暖光将我吞没。脑袋顿时痛的像是要炸开了。像无数的利针从脑袋里往外扎,尖锐的疼痛令我险些昏过去。但脑海里云翎的音容笑貌,还有凝沫的背影,皆不断激励着我,我必须从君黎手里夺回自己身体的控制权,哪怕短暂的一瞬,也许都能产生奇迹…… 我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得死死的,烨的能量很强大,一但它对这无形的力量有些许动摇,我的头立马就剧痛不已。 烨狠下心来,猛地发功,我只觉神魂和肉体仿佛脱离了一般,整个人都瘫软在地。 还是不行…… 我闭上眼睛,感受得到我和君黎之间有联系,不只是我焦灼,他亦心乱,也许眼下我们这边的情况,也是他意料之外的。我端正了心态,睁开眼睛,给予烨肯定的眼神。 “我试试最后一个方法。”烨在掌心聚集灵力,他逐渐变得金瞳赤发,这代表烨调用三成以上的功力了。 烨变幻着熟悉的手式,我记得这个,他给我的《万灵谱》中有记录,烨现在施展的是书中的杀技,这一法阵,可将对方的灵魂撕碎,缺点是,只局限在有限的空间,只适合对已被死死控制住的对手施展。然而,我相信烨,不管是不是要伤害我。我永远相信凝沫和烨。 烨一丝不苟地盯着我的眼睛,他并不是那么坚定。甚至还在找合适的时机。 其实是妙招,我的魂魄被撕裂了,很可能君黎的秘术就不再能作用于我了。但是,我若受伤了,如何施展神之领域与君黎的精神力做抗衡。 烨心一横,牙一咬,眼一闭,将手掌一合,法阵成。 我顿时眼前一黑,神识像是被抽空了一般,意识全无。等我再有意识时,看到的却是烨与我在一道口吐鲜血。 我爬起身来,发现身体已经受自身驱使了。来不及擦嘴角的血渍,我忙扶起烨,“怎么回事……为什么受伤的是你……”看到烨的结界也随之破裂,我反应过来,烨先用他自己的控制术和结界层层钳制住我,当这些法阵到达一定数量时,会像一层极其厚实的结界,反而能保护我。因此烨使杀技撕裂我的神魂,最先攻破的是这层层法阵,烨先被伤到,最后才伤到我,眼下看来,我的伤害远不及烨受到的大。 烨来不及喘气,忙再张开一层结界隔开我们与黑雾。凝沫此刻身在何处,已然不见。 “瑶姬,快,时间不多。”知道我需要什么,烨迅速在结界外层燃起一圈灭灵火。 满月之辉需要至阳之光,至阳之光来自于太阳,火神一族的人能驱使至阳之火,灭灵火便是其中一种,火光等同于至阳之光。 满月之辉以至阳之光为引,是天界至强的驱邪的法术,但极耗神魂之力,还得修过水火两路法术才可。会的人少之又少。 我来不及多想,方才烨的杀技让我与君黎的魔魂之间有短暂的撕裂,也只是短暂的。 我调用全部的灵力,将其汇集在头部,可能是因为情况危急,也可能眼下我已找回了瑶姬当年修炼的功底,几乎是一发功,满月之辉终于这一片逼仄之地亮了起来。 “啊……”惨叫声回荡在耳边,一时间竟分不清是凝沫的,还是烨的,还是君黎的。 “瑶姬,专心!不管听到了谁的声音,都是君黎为了迷惑你干扰你的把戏。” 第127章 我与“我” 灵力完全不够用,眼下全靠神祖神魂碎片的力量支撑起月辉的强度,我咬紧牙关,将月辉的强度推到最大。我感觉自己已完全融入这光辉之中,光芒那么暖又带着凌厉的锋芒。只是我太弱了,月辉强一阵,弱一阵,仿佛随时能消失,无法对君黎强有力一击。 烨见状变幻手式,为我传送源源不断的灵力,助我施展法术,满月之辉终于亮了起来…… “啊……瑶姬……没用的,我越受伤,你越虚弱。我知道你根本支撑不住了!”君黎尚嘴硬,眼下它已在裂谷之中四处逃窜,只要月辉能完全照亮整个裂谷,他将毫无躲藏之地。 我确实快支撑不住了,整个人都在发抖,这样的强度是我不曾挑战过的。可是……我若坚持不住了,受伤的将是凝沫啊,将是烨。 我必须,坚持住! 我颤抖着双手,不断地调动我那贫瘠的灵力,眼眶里,鼻腔里,耳朵里逐渐有鲜血渗出,我知道自己快要耗尽了…… “君黎!你——去死——”哪怕代价是我也一同死去! “瑶姬——” “瑶姬!” 耳边是飒飒风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轰得一下碎了,我眼前一黑,接着整个人失控地下坠……意识渐行渐远…… 世界本是一片清净,呼唤声渐渐大了,不断地喊着瑶姬……我眼皮很重,根本没有力气睁开。 微凉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他说,“瑶姬……再不睁眼看看我,我又要走了。” 幼幼在一边叹气,“……殿下,照顾公主的事交给我,您安心去。” 有人急匆匆来报,“殿下,战部精锐集结完毕,等候您的军令。” 凝沫松开我的手,在我额间落下深深一吻,“瑶姬,我一定护好你要守护的东西,誓死扞卫。” 幼幼的声音渐远,“殿下一定平安回来,天界……” 我们已平安逃离裂谷,而我既然没死,君黎一定也还活着! 幼幼……你可知云翎已死……幼幼,如今公主只有你了…… 心中还有那么那么多牵挂的事,我想要睁眼,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明显我醒了,但我的身体并没有。我的身体大概已被君黎牢牢掌控住了。 眼下,是什么情况?凝沫带军去哪里!誓死扞卫,是又要打仗了吗…… 不知又过了多久,我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爬起来,下床径直走向了梳妆台。我睁开眼,看自己除了那双眼睛,并无生气,似乎已经睡了许久,整个人惨白而又虚弱。 幼幼见状惊呼,“公主!” 我本能想转身,但身体并不受控制,愣愣地透过镜子,我看到幼幼飞奔而来,上下打量我,激动不已。“吓死我了,公主,您可吓死幼幼了。” 不等幼幼扑上来抱住我,我一把将幼幼推开了。 幼幼一脸错愕,“公主……我是幼幼啊。” 我转过身去,看着镜子里冷漠又寡淡的脸,眼里却盛满愁思。 对不起幼幼,我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 “跪下!” 我冷冷吐出两个字,遂伸手端起镜边的胭脂,在惨白的唇间点上一点绯红。 幼幼呆住了。从她出生至今,我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话,更是从没有主动让她跪过。幼幼乖顺地跪下,不解地抬头望着我。 镜子里的我勾起唇角,冷不丁笑了,“幼幼,你说……我到底有多大能耐,凝沫会为我付出多少呢。” “公主,凝沫殿下把你视为他的全部……” “哦?”我继续笑,“他可亲手杀了云翎呢。” 幼幼一脸错愕,“云翎不是被魔界之人……” 我痛心疾首,君黎控制了我,却告诉幼幼这些又是要做什么。纵使我一万个不愿意,我的身体,我的嗓子根本不按我的意愿行动。我伸手摸了摸幼幼那张绝美的脸,“幼幼,云翎是被凝沫杀死的,我们要不要为云翎报仇。”见幼幼不信,君黎继续控制我说道,“因为他发现了凝沫在与魔界之人做交易,所以凝沫要杀他灭口。魔界要求凝沫用收集到的神魂碎片换二界争纷时魔兵刻意败于凝沫。而我之所以会昏迷也是因为凝沫,因为我撞破他亲手杀了云翎。你想,凝沫去的可是禁地,曾经先战神和先水神都陨落于此,为何他活着出来了?而我,昏迷这么久,等到他离开才醒过来,你以为我是真睡了这么久吗?可全拜凝沫所赐,眼下,我要成为一个不能言语不能行动的活死人。而他,要利用此次种种战事积累功绩,赢取战神之职。丧心病狂,虚伪至极。” 幼幼的眼泪刷地一下就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公主……你不要这样,幼幼害怕……” 我捏起幼幼下巴,“幼幼,云翎是亲人,而凝沫不是,你想想,他这些年变了多少?他是喜欢我,眼下得到我了,他还想要无边的力量。你看,他现在是不是带着军队四处奔走?他是不是越来越强了?天魔大战只是个幌子,他这个人,只想着自己呢。等到他什么都有了,幼幼啊,公主我也不再是他的唯一了。他指不定想要更多的力量,我们只是他的垫脚石。” 我知道幼幼也不是那么傻的丫头,可眼下幼幼若有所思,我又怕她犹豫。心里不断在呐喊,幼幼,不要相信眼前的我,那是君黎啊。 “公主……不会的,殿下对你是真心的,天地可……” 我伸手压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幼幼,我们要为以后打算。如果天魔大战是魔界赢了呢?如果天界赢了,自然是好,如果凝沫因此名利双收,得到了无上荣耀,她对你我又会如何?而且,你断不可让他知道我清醒了。因为他将我神魂打碎了,我本是醒不过来的。” 我看幼幼愣在地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看起来,她是真信了是凝沫故意杀掉云翎!又要设计害我。 “公主,我们可以回天宫去,那里安全……” 君黎又控制我拉起幼幼的手,“幼幼,凝沫殿下是我的男人,我自然希望他好,只是,不论如何,不能让他对我们过河拆桥不是?我给你一份清单,你偷偷去西丘找齐,记住,不要被其他人知道,现在公主能倚仗的只有你了。等下次殿下回来,我要用我在古籍上看到的法子,让凝沫永远都无法离开我们。” 幼幼眼眶发红,“公主,为何幼幼突然有点不认识你了……” 我也眼眶发红,虽无法言语,但心痛不已,幼幼,你如今也长大了,你要懂得分辨是非。 我知道幼幼信任我,君黎借我的手给她的清单她一定会去采集。我也留意了,发现清单上有一张图格外像冥幽兰。冥幽兰能惑人心智,君黎又想使什么幺蛾子害凝沫。最难过的是,我是君黎的棋子,竟然在亲手为他布置这一切。 君黎显然是很满意对我的控制,坐在镜前一遍遍端详镜中容颜,手一遍遍摩挲着我的脸颊。“明明不施粉黛,却也眉眼如画。肤若凝脂,明眸皓齿,眉目传情,眼波流转间带着妩媚的风情又带着几分娇俏灵动。娇而不媚,媚而不俗,怪不得让凝沫惦记数万年,豁出性命也要护你。不得不说,瑶姬公主,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算不上天下绝色,但确实独一份。” 君黎用我的身体说出这样的话,像是胜利者在欣赏自己到手的战利品,只让我觉得可笑万分。 凝沫,未来如何,我越来越不敢想了。 这一次,我们如何破君黎的局呢? 幼幼每天都去打听许多信息回来汇报给“我”。几日前凝沫带军是要去将裂谷踏平,将昔日暗无天日的神秘禁地给夷为平地,又将炼狱火山改成了东海一处锻造兵器的工厂。自此,东海三禁地只剩无极深渊了。而迅速改造完禁地后凝沫就直奔天宫领命,还不知道是要干嘛去。 我眸色一沉,魔界如今猖狂到极点,难不成天界要主动出击了。 “我”摸摸幼幼的脑袋,“凝沫怕是带军杀去魔界了。” 幼幼牵挂,“公主,你不用担心,我相信殿下。” “我”轻蔑一笑,“不担心。” 幼幼愣住了,显然,她觉得“我”很陌生,却也没说什么。 毕竟我和君黎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自然是不一样的,即使君黎完全控制着我的行为举止甚至是言论,也无法真正成为我。总会被识出破绽。 幼幼一走,君黎又坐在了镜前,镜子里只有我的眼睛还有生气,这一刻仿佛就是君黎与我面对面的对峙,镜外是君黎,镜中是我。 “我”笑,“幼幼看起来傻,也不是那么好哄,得让她乖乖听话呢。” 我恨得牙痒痒,君黎,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相应的代价。 幼幼把东西一样一样地陈列在我跟前,眼下只差一样东西,冥幽兰。幼幼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从未见过。 我看到镜中的“我”将长发拨至耳后,头也不回,狡黠地笑,“幼幼,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很满意。” “公主,这是什么东西?我偷偷问了西丘的小地仙,她们也不曾见过。” “也许,你需要去问曦子。”“我”温婉一笑,转身拍了拍幼幼的肩,“虽然我不喜欢她,但我要的东西,她会给的。” 幼幼看着“我”出神,“公主,幼幼一定帮您弄到这株花。” 在幼幼弄到冥幽兰之前,凝沫的神兽滨回来过一次。我如凝沫出门前一样,仰面躺在床上,听他与幼幼忧心忡忡地交谈着。 “如今殿下最担心最牵挂的就是夫人了。”滨叹气,“如夫人醒来,你可一定要报信啊。” “嗯……”幼幼这声回应意味深长,“滨,你要好好照顾殿下,公主这里有我呢。” 滨给幼幼一面镜子,“殿下让我把这个法器给你,遇事可传唤殿下。殿下也能通过这镜子,多瞧瞧夫人。” 幼幼声音里带着哽咽,“滨,云翎死了,殿下身边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殿下……也要照顾好自己。” “傻幼幼,你放心,水火两大战部集结便是天界最强的组合。”滨回头看了一眼我,“有句话当讲不当讲,殿下告诉我……”滨靠在幼幼耳边窃语几句,我再也听不见了。 凝沫知道我与君黎的关系,离开前封住了我所有的法力,眼下我与凡人无异,无法伤人。幼幼说屋子里有凝沫布下的结界,除了她和几位贴身伺候的仙侍,别人进不来。看起来是保护了我,其实也在监禁我体内的君黎。这大概也是君黎老老实实的原因之一。 送走滨,“我”起身端坐,并不走动。我明白,君黎在思考盘算着什么,不得而知。只见“我”抚上手上的手镯,冷笑,“瑶姬,你要不要证明一下,凝沫有多爱你。” 不要,我并不需要! “可是,我想。”“我”起身,踱步镜前,看着镜子前那个冷漠不屑的自己,我心中一阵恶寒。 幼幼很奇怪,曦子竟然把她要的东西给了她。“公主……曦子夫人还说,让你小心一些。” 果然曦子和君黎是一伙的,馨兰姑姑的猜测是对的。“我”伸手端起那有两个手掌大的妖艳冥幽兰,这股香味是那么熟悉,那么神秘,那么危险。 “现在只等凝沫回来了。”“我”把冥幽兰捏碎,汁液装进一个小瓶中,幼幼一愣一愣地看着我,不做声响。 良久,幼幼眼里满是失望的神色,“公主,幼幼不曾忤逆过你,但眼下幼幼能感觉到,公主你在做危险的事。如果公主要对殿下不利,幼幼一定不会再帮公主了。” “我”上一秒还含笑,这一秒,便冷脸直径走到幼幼身前。“幼幼,你难道不是和我站在一边的吗?你这样想,公主好伤心啊。凝沫是杀害云翎的凶手,而你竟然处处维护他?他是是驸马,也是你主人的男人,你怎么可以背叛我,相信他?” 第128章 谈判 幼幼摇头,眼神愈发坚定,“真正的公主是不会处心积虑地计划害人,真正的公主是不会这样带着杀气地看着我。”幼幼缓缓抬头,“凝沫殿下临走前要封住您的灵体,要给您的房间布下结界,还有一种可能,是要困住你。也许,你不是真正的公主。我知道的不多,但我相信公主的为人。” 说着幼幼将案上的瓶瓶罐罐一律摔得粉碎,混乱中“我”把装有冥幽兰花汁的小瓶收进了袖口。 “也许和数万年前那次在西丘一样,我所看到的公主并不是真正的公主。” 幼幼很勇敢,很聪明,唯一失算的是,她太早揭露“我”了。 君黎见幼幼已不受掌控,似乎起了杀心。他控制我的身体,步步逼近幼幼,不断想使用灵力,却被禁制死死困住了。幼幼也红了眼,“公主,如果您还有理智,请您清醒一点。幼幼知道的太少,能帮公主的也只有这些了。” 幼幼把这些破碎的瓶瓶罐罐一股脑给收走了,君黎的计划,自此被幼幼破坏了…… “我”伫立在门口,看着幼幼匆匆离去的身影,自言自语,“瑶姬,你以为,幼幼能阻止我吗?你就安安静静地看着,云翎,幼幼,凝沫,烨,你最在乎的几个人,我是如果一个一个毁掉的。” “我”妄想使用灵力,被凝沫感知了,幼幼抱着那面镜子匆匆赶来,镜子里是凝沫焦急的声音和憔悴的身影。 “瑶姬……你是不是醒了。” 我端着镜子,一看到凝沫,眼眶不由得就红了。是啊,凝沫,我醒了,你在那里可还好…… “太好了,你没事就好……”凝沫的着急和思念都要溢出镜面了。 “我”不做声响,静静地由着我伤痛地看着镜面中凝沫的身影。 “瑶姬,你……是不是无法说话。”凝沫总能察觉到我的变化。他话音一落,我的泪珠便控制不住地往下掉了。现在全身上下除了我的意识和眼神,我已无法控制自己。 凝沫神情担忧,“瑶姬别害怕,再过几日我就能回来陪你,不要害怕,我布下了许多禁制和结界,君黎他没法用你做坏事。” 幼幼在一侧露出担忧的神色,似乎在想,如今的我到底是怎么了。 “凝沫……快回来……”“我”轻声地唤他,露出鬼魅的笑容。君黎已宣战,凝沫有何理由不赴约呢。 幼幼眼疾手快,趁着君黎发话,先一步夺走了灵镜,“殿下放心,我会照顾好夫人的。”等凝沫的身影消失在镜中,幼幼词严厉色地抬头看我,“听着……不管你是谁,你也不要妄想伤害公主殿下……” “我”懒懒地靠在椅背,“听着,你算什么东西,你家殿下和公主都没法和我抗衡,口出狂言。”君黎并不想在幼幼面前装了。 “你到底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眼下我也没有装的必要了,你只要记得,你家公主如今神智尚在,尚在这副身子里,如果我受伤,她也会受伤。如果我死了,她也就死了。” “可恶……”幼幼捏紧了拳头,却又拿君黎没有办法。 “你好好伺候我,也是在伺候你的公主殿下。”“我”手一挥,不由得狂妄大笑,“听着,你所知道的事情,最好不要说出去。如果让其他人知道我控制了瑶姬,她会被关进天牢挫骨扬灰。还有,小幼幼,你可不要太好奇,可知知道的越少越安全。你明白自己的处境……快去给我准备下,本座要沐浴更衣……” 幼幼照常给“我”汇报想要的信息,在魔界皖海,天界大军和魔界展开了首次大战,也许是因为君黎在裂谷受了伤,魔界少了一个有力的大将,魔界的军队被打得连连后退。当然天界也损失惨重,双方驻扎在皖海,随时准备着。 相传目前魔界派出人谈判,想和天界划忘川河而治。人界大部分归天界管,忘川河以西的鬼城地府,归魔界。而天界认为,天,人,魔就应该三界互相独立,天魔二界都不应该去侵犯人界的地盘。而人界历来受天界庇护,如此一来,魔界又觉得,是天界想独吞人界的资源。虽然魔界吃了败仗一咬牙同意了,但这仗估计还没完。 “公主……我听殿下差人来报信,说他明日定赶回来。殿下尚好,平安着。”幼幼补充道,虽然不乐意,但总归还是告诉了我。 “我”勾起唇角,懒懒地坐起了身,“这凝沫偏知山有虎,还向虎山行。该说是无畏呢,还是够傻。真让人酸啊。瑶姬,我既羡慕你们,又恨之入骨。你若当年不跳诛仙台害死花玲珑,我与她,早能这般团聚了。” 幼幼面无表情地盯着“我”,目露杀气,“这都是借口,只有懦弱的人,才把恨意嫁接在他人身上,若你真爱花玲珑,为何不随她一同死去,明明始作俑者是你,是花玲珑!若不是因为公主跳诛仙台,殿下与公主数万年前便能恩爱相守,我点过聚心莲灯,知道了一切,明明公主和殿下才是受害者。” “我”一时怒发冲冠,上前一巴掌将幼幼扇倒在地,“畜牲,闭嘴!你放心,我去见花玲珑之前,会把该死的人一个个送走,一个也跑不了。” 幼幼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打骂与训斥,甚至与人争吵都不曾有过。我素来宠爱她,和凝沫一直把她保护得很好,从没让她见识过世上的丁点儿黑暗。这几日,幼幼因为我而受苦了。而幼幼比我想象得坚强,她捂着通红的脸,与“我”对峙着,“你占用了公主的身体,因此今日我不会还手。但你想伤害公主、凝沫殿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凝沫带了滨回来,看得出来,是一回宫就匆匆来见我了,他连战袍都来不及换。 “我”已装扮好,端坐着等他了,是我平日里少有的妆点与打扮。凝沫见了先是一愣,接着双眸里隐约有些冷意。 幼幼叹了口气,给凝沫倒上了茶。君黎倒是不客气,“我”伸手就端了过去喝上了。 凝沫转头吩咐,“幼幼,滨,你们先出去。” “我”嘲讽道,“难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其他人听不得的事可谈?” 幼幼忧心忡忡地望着凝沫,良久才拉着滨退了出去。 “说,看你的样子是来和我谈判的。”“我”将手中茶杯放下,玩味地朝凝沫抬了抬下巴。 “我知道你恨我们杀了花玲珑,你死死咬住了瑶姬,但你眼下也有了致命的错误,足以推翻你所有的计划。” “愿闻其详?”君黎看起来很不在乎。 “虽然我们尚不知你从裂谷逃出来后,真身身处何处。但,我们知道,你的分身,那个拥有藤王身体的你的致命缺点。”凝沫很冷静,他手上似乎真的有筹码。 “我”正了正身子,笑,“知道我为何拥有控藤之力?这个很难吗?” “曦子与你的交易,你只窥得皮毛而不见全貌。”凝沫伸手亮出一张令牌。“这是天界下达的曦子的捕令,眼下她已被天神逮捕禁在了天宫的牢狱之中。你可知为何?” “我”收起笑容,“为何?” “曦子使用禁术将自身能力献祭给你,但这禁术有迹可循,被人查出来了。这是其一,顺藤摸瓜,又有人把曦子偷了藤王尸体献给了你一事给调查出来了。这是其二。第三,曦子偷偷种植冥幽兰,以及改瑶姬命簿让她提前飞升这些事都已查明。这些证据直接交到了天帝手中。花神也无法护她。” 我早已陷入沉思。原来,这幕后始作俑者,竟还有曦子?!为了害我,她这回竟能做出献出父亲遗体这等龌龊事! 君黎沉默许久,轻哼一句,“扳倒曦子能扳倒我?” 凝沫的视线如刀剑一般冰冷,“不全是,但杀死曦子能破坏你所有的一切计划。不是吗?” “你知道的倒挺多?” 凝沫冷笑,“皮毛而已,我知道你的分身与曦子紧密联系在一起,如果曦子受伤,你在魔界的分身能力会急剧衰弱。如果曦子死亡,你的分身会死。当然,分身死了,瑶姬也会死。瑶姬与你的分身紧密联系,而不是你的本体,你确实会无所谓。” 君黎沉默片刻,“所以你今日要来谈什么条件?” “你给瑶姬自由,我帮你救出曦子。” 凝沫难道疯了! “哈哈哈,你既然知道了我,曦子,瑶姬之间的禁术利害,怎么又觉得我会放过瑶姬?” “是,瑶姬如果死了,你大仇得报,加之你与曦子做的交易,你也得到了曦子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我必杀瑶姬。无论我杀不杀她,横竖她都会死。毕竟如果我的本体若死了,分身消散,她也会死。” “至始至终,杀死瑶姬不是你的最终目的。而且,你与瑶姬之间,也并非完全稳定。” “什么意思?” “如果瑶姬比你强,是不是,你们之间的角色将会发生互换。”凝沫见“我”眸色一沉,不禁再度施压。“这个秘密,也被我知道了。” “她想比我强,这根本不可能。” “如果做不到,我今日不会和你谈判。这不过是区区神魂碎片能做到的事而已。你知道,我是个冲动的人,且神魂碎片这件事目前归我管。据我所知,你不过拥有十来块碎片而已,天界有七成,所有碎片打入她体内,只要能救她,我能干的出来。曦子如果受伤,你分身能力变弱,此时瑶姬要比你强,也不是难事。”凝沫斩钉截铁道,“你不用觉得瑶姬会承受不住,我有数种办法帮她。” 君黎沉默了。 “只是,我不愿她和上一世的命运一样,从此又与神魂碎片绑在一起。所以,我在寻求一种我认为好的解救她的方式。君黎,就看你怎么想了。”凝沫起身,来到“我”身后,双手轻轻搭在“我”肩上。 “你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决心,像你想要救花玲珑那般的决心。现在瑶姬的行动完全在我限制之下,你眼下只有自取分身灭亡杀害瑶姬这一方案可以伤害到她。但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你除了杀了瑶姬,什么都没有了。你研究了那么久的玲珑锁,养在瑶姬身上,她死了全付之一炬。你获得的那么多神魂碎片,都拱手让给天界……你的魔界,如果没有你,我想天界若想进犯,不是难事。思来想去,你现在最好的方案便是放弃与瑶姬的捆绑。另寻方法报仇,这样,你数万年来的努力才没有白费。” “你也低估了我的决心。现在的我只为报仇而存在。” “错,你与花玲珑的玲珑锁,难道不是你们爱的见证吗?花玲珑一辈子致力于玲珑锁,难道玲珑锁之术不比你的命重要?还有魔界,若魔界输个彻底,花玲珑留下的一切才全都毁了。你能袖手旁观?” “我”面色凝重,看得出来,凝沫让君黎动摇了。 凝沫放开我的双肩,“你是个聪明人。明显眼下放过瑶姬,你的大计才不能毁于一旦。毕竟杀死瑶姬不是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杀了我们,折磨瑶姬,让她痛苦。” 君黎最终还是不愿妥协,“我”冷笑,“凝沫,我一直以为你束手无策,原来背地里你也下了一盘棋。我自以为滴水不漏,没想到,还是漏了一步……” 对,君黎错就错在当初没有直接杀了我,与我建立了联系,导致现在他进退两难。一边是花玲珑曾经的魔界大业,一边是仇恨。杀我则失其一,放我则失其二。 “我”站起身来,放浪地笑着,“凝沫,眼下天魔大战伊始,魔界也动荡,为了魔界,我可以先放下报仇之事。但我的条件是,你要先让曦子解除与我的秘术。” 凝沫终于扬起了嘴角,“没有问题!” 绝望的我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我终于可以摆脱君黎对我的控制了。 当然,谁是最后的赢家,并未可知。 往后几日,我便陷入了昏睡,待我昏昏沉沉醒来,天界似乎已大变样。 凝沫并没有在我身侧陪着我,幼幼哭红了双眼,跪倒在我床边也憔悴得很。我看着手掌,君黎已如约放弃了对我的控制。欣喜之余我也察觉到变化,“幼幼,你怎么了。” “公主……凝沫殿下失踪了。” 番外--恻隐之心 君黎交给青笠一个任务,要她去西丘百花谷见一个人,并把一个木匣子交给她。 “这个盒子务必交到那人手里,其他事你就不用管了。做完这件事,你去人界把嵘衡殿下给找回来。” 嵘衡又去人界做什么?青笠心里大无语,这个小祖宗,这种特殊时期就拜托别乱跑了。自从她当上族长之后,表面上归顺了君黎,为玄龙族挡了一灾,但玄龙族站在嵘衡身后,就算君黎放过了这一次,二殿下便不可能放过。嵘衡还乱跑,是生怕招不来二殿下毒手? 青笠有些意外,君黎既然让她去寻嵘衡,也就是说,他关注到嵘衡了。他也并不想嵘衡被害。 看着青笠离开的背影,君黎心里焦躁万分。魔帝身体不好,魔界自吃了败仗,从西丘退了回来后,士气锐减,他得想个法子好好鼓舞一下士气。在这个节骨眼上,三位殿下决不能出岔子。 而且,裂谷之战,他的本体也受了伤,如今仓皇逃至人界,也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瑶姬尚在他掌控之中。 青笠越想越好奇,什么东西得她这个玄龙族族长亲自送来西丘?虽然如今她有烨的法宝后,确实能在天界有很好的伪装,但这种跑腿的活,不该她来办?青笠越想越气,这君黎看不起人啊! 二话不说,青笠一把扒开了那个木匣子。里面竟然是一朵极其妖艳的冥幽兰。冥幽兰有毒,普通的品种毒性微弱,只有麻痹致幻的作用。而这朵是绝佳的皇品,开匣的瞬间香气四溢,这一朵,汁液便能毒死个三四人。此花香味过于芬芳馥郁,青笠怕人发现,忙把木匣子给盖上了。 西丘百花谷,接应她的人是曦子。青笠心里烦躁,她又要干什么好事? 曦子自然知道君黎在天界有不少线人,说起来她也算一个。所以她也不想管那么多,君黎让她准备些什么,她照做就行。比如把这朵冥幽兰交给来求花之人…… 不同的是,这朵冥幽兰,开得格外地大,格外妖艳,香气格外浓郁。与她种过的那些见过的那些完全不是一个品级。她知道冥幽兰可不是什么观赏性的花,而这一朵,它看起来更危险。 她自然知道君黎在部署什么,而且来求花之人竟然是瑶姬身边的幼幼。曦子觉得可笑,真是讽刺,这是要让瑶姬自己人咬自己人?虽然是解恨,但这个君黎,就不能直接杀了她吗? 她留了个心眼,今日君黎借她之手把冥幽兰给了幼幼,天下无不透风的墙,如果被人知道了这事,到头来出了什么事,还得脏了她的身。 君黎真是个阴险之人。 曦子嘱咐幼幼,“幼幼,这花是你家公主要,我才想办法弄到的,但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除了我们三个人,不能第四个人知道。如果有,这朵花闹出了什么事,我们三个人,就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你家公主必会降罪。你懂我的意思?” 幼幼心惊肉跳地接了过去,这一切,被暗处的青笠看在了眼里。青笠见这侍女懵懵懂懂的样子,半路不禁好心拦住了她。 幼幼一脸戒备,青笠看破不戳破,“仙子,你身上这香味可不同寻常。你身上一定有非常危险的东西。你要是带回了家,那说不定会出人命啊……” 看幼幼吓得一愣一愣的,青笠怕说多了暴露,便匆匆走了。末了又好奇,忍不住跟了这仙娥一路,结果竟然看她进了凌水宫! 青笠掏出烨给的那面小铜镜,那是件神器,可以仿制青笠接触过之人的气息,对着脸一照,青笠身上的气息与容貌又焕然一新。这一次她仿了个凌水宫的小仙娥,凌水宫有结界,身上气息不对,可是会触发结界的。 偷偷拉了个人一问,原来前些日子,凝沫和瑶姬从裂谷负伤回来后,凝沫就将瑶姬寝宫里三层外三层用结界封住了,还派人层层把守。 青笠眼见瞅见了幼幼,忙问,“诶,姐姐,那个仙子又是何许人?” 青笠说她新来的,那仙娥看她连幼幼都不认识,信以为真,“那是瑶姬公主的贴身仙侍,佑灵仙子啊。最近啊,除了她,谁也见不到公主。” 除了她跟踪的那个幼幼,谁也进不去。好家伙,君黎竟让她成为了那个递刀的人。可恶!君黎不仁,她便不义。 她正愁最近烨都不找她,凝沫和烨关系那么好,这个瑶姬公主这一世还做过烨的弟子,那也亲近得不得了啊。这事烨得知道。 刚好愁没有理由去找烨,这事来得真是太好了……噢不,咳咳……这事真让人义愤填膺,她不能容忍自己被人这样利用。对不! 于是转头,青笠立马就来找烨。 烨是火神之子,又在军部当差,青笠毕竟是魔界玄龙族的族长,考虑到各自的身份,都有不便的时候。烨便与她约定,她有事便用这铜镜伪装来赤炎宫求见,找不到他了就去找人界连云宫的馨兰长老。 馨兰上下打量这位面生的仙子,这仙子十万火急嚷着要见烨殿下,她自是不依。直到仙子亮出馨兰此前给烨的铜镜,才确定是烨的人。而听了青笠所述之后,更是大为震惊。 “皇品冥幽兰?!” “对!”本来青笠是想让馨兰带她找到烨再说的,但事情紧急,她也不想误了事。“速去通报殿下,那东西毒得很,真的会出人命的!” “殿下最近是见不到了,但这个消息,我会帮你带给他。” 见不到了?青笠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最近天界战况非常好,都把魔界从西丘北境以外逼到魔界皖海沿线了。烨肯定是跟着火神上前线了。 他是天界上神,军部火神之子,而她是魔界一族的族长,她们之间……有朝一日也要刀兵相见的。她眼下这么做,其实也并没有对不起魔界对。 青笠走出连云宫,整理好情绪。对,她早就想清楚了,她要对付的人是君黎,是二殿下。只要不伤害魔界,她都站在烨这边的。 炎夏最近有点烦,每次她找到神魂碎片,嵘衡不知道就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谈合作。比如最近找到的这个鸟妖,很是厉害,刚好嵘衡手下有名部下就是魔界羽族的战士,嵘衡已经毛遂自荐上赶着来连云宫谈合作两回了。说这人聪明,傻不愣登的,说他傻,竟然还知道避开连云宫的人找她私聊这事。 “你可别以为我那日跟你散步了一回就是喜欢你了。我是看着误会了你,心里过意不去呢。一码归一码,那事儿已了,这事没法谈。神魂碎片你又不是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是咱们天尊神祖的神魂啊。一块都不能少,怎么能分给你!”炎夏后退了两步,跟嵘衡保持距离。“而且,我四万多岁了,比你年长,你不应该叫妹妹,该叫姐姐知道吗。” 嵘衡如此想要神魂碎片,还不是为了青笠。他若变强,也能让青笠省心些。他如今若不和二哥争个高下,不在魔界站住脚跟,他怕连好朋友青笠都保不住了。 “好姐姐,我真是求你了,我不会白要你的,你尽管开条件!”嵘衡牙一咬,若炎夏愿意匀给他两块碎片,下血本他也认了。 眼下哼了哼,“我们拼死拼活收集神魂碎片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你们魔界好战,喜欢作恶。你看入侵西丘的是谁?在人间为非作歹的魔物我就不说了,你们那个君黎魔君啊更是坏到骨子里了。我们不把玄门结界重启,这天界人界日子怎么过?眼下你跟我讨要神魂碎片,门都没有。” “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我们魔界虽然有作恶的人,但也不是都坏?魔灵也好,仙灵也好,这是一生下来就确定了的无法改变。我们是魔界又不是邪障之地。有人作恶难道不应该是把作恶的人解决了吗?重启玄门,把三界隔开,难道作恶之人就不作恶了吗?”嵘衡挺直了腰杆,“我是魔界人,还是魔帝之子,我就不想打仗啊。我不觉得魔界之人有什么丢人的,我从没害过人,难道我也是坏人?而且我想要神魂碎片,是为了救人。” 炎夏竟然对不上话来,支支吾吾一阵,“就算你是好人我也不能把碎片给你。你是魔界之人。总之就是不行!” 嵘衡已经说得口干舌燥,见炎夏想走,更是一把便拽住了她,“到底要怎样才能给我?” “等到天魔大战结束。”炎夏双手叉腰很是无奈地道,“如果天魔二界真不再有战争,那么玄门便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玄门结界主要是为了保护人界,制衡魔界,防止天魔二界冲突。如果世界和平,天魔和谐相处。玄门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炎夏叹气,语重心长,“嵘衡,我相信你善良。但魔界的残暴你是见识过的,月隐岛的大屠杀,我此生都难以忘怀。所以,我不会让出神魂碎片,更不会把它给魔界之人,你死了这条心。” 恰逢连云宫响起集结钟声,炎夏匆匆离去,独留嵘衡风中凌乱。是啊,那时月隐岛之战,是炎夏为了庇护他招来的祸事,终是青笠和魔界之人杀生作孽。他眼下多少有点不知廉耻了。 走了几步,嵘衡站住脚跟。不行,不管怎样,他都要试试。如果炎夏不愿意合作,那他要再试试,能不能抢到碎片? 这只鸟妖很是难缠,炎夏一个不注意,就被成群结队的妖兽包围住了。有个弟子掉队,顷刻间,就被利爪撕成了碎片。在谷中困了两个时辰之后,不少弟子被瘴气毒得头脑发胀,昏死过去。而这厚实且密不透风的包围圈根本硬闯不出去。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之际,突然凭空传来刺耳的鸣叫声。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双耳,引得头疼欲裂,炎夏捂紧了双耳。眩晕之中见妖兽们也痛苦万分,横冲直撞,利爪和利喙近在咫尺,突然一只大手就环上了腰间。 正要挣扎,突然落入一个温暖的胸膛,炎夏一愣,嵘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别乱动,这次就换我来救你。” 嵘衡本就长的好看,高挺又精致的鼻子让侧颜几近完美,哪怕是俯视这样刁钻的角度,竟也挑不出毛病。嵘衡的声音带着磁性,炎夏竟也魔怔般,乖顺地不动了。 此刻,嵘衡极速地躲避鸟妖的攻击,而炎夏却在不争气地发懵。 真的没办法,这个人长得太好看了。知道喜欢他没有结果,我也确实恨他,也不想动心的。可是,他抱着我了…… 混乱中嵘衡歪打误撞一刀砍下了妖王的头颅,妖王的哀嚎震得山崩地裂,妖兽们突然歇斯底里般冲了过来,炎夏才突然冷静下来。她赶紧挣脱嵘衡的臂弯,抽出风棘来,三下五除二把冲上来的妖兽纷纷打得粉碎,将妖兽们的进攻全都挡在了身前。 嵘衡将四块神魂碎片拿到手后,手下的人立马准备收工走人,不料想这个二货殿下竟又冲进了妖兽的包围圈里。 “炎夏……” 嵘衡正欲上前,被手下拉住,“殿下,这些妖兽我们对付起来也吃力,还是钻了道门的空子才杀了这妖王,那些妖兽眼下愤恨难消,数量如此庞大,我们不是对手,真的打不赢,这样下去恐怕神魂碎片又要被它们抢回去了。” 嵘衡握紧手中的刀,陷入了两难,如果进去救炎夏,会不会没命救青笠了。可是,炎夏当年为了救他,让整个月隐岛都为他陷入了不幸。她还不顾安危救他于梦魇之中……如果炎夏死了,他可就是忘恩负义之人。其他人他可以不管,炎夏对他的恩情如此之深……而且,就是因为手下阻拦,他们本来就是以连云宫弟子为诱饵,吸引着妖王的火力,才有可乘之机获取碎片的。不能这样过河拆桥。 嵘衡从怀里掏出那四片神魂碎片,二话不说,打入了天灵。巨大的能量冲击着魂魄,嵘衡眼前一黑,险些昏过去。 “噗……”体内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融化了,嵘衡握紧了手里的刀,青筋暴起。 “走!我们带殿下走!”见嵘衡这样,手下们带着他正欲迅速撤退。 不行,今日他不能丢下炎夏…… 嵘衡挺直腰杆,伸手用大刀挡住了众人,“不!今日连云宫弟子没脱险,一个也不许走!速去救人!” 于是众人又陷入了混战,嵘衡一稳住体内暴动的能量,立马就拎着大刀冲进了包围圈。有神魂碎片就是不一样,嵘衡感觉前所未有地兴奋,体内的能量源源不断地涌来,他能使出平日想都不敢想到的大招数,将一众妖兽烧得连灰都不剩了。 正惊喜神魂碎片的能量如此强大,突觉一道厉风劈来!嵘衡闪身一躲,避开了炎夏的攻击。 “嵘衡!你个奸诈的狐狸!”炎夏怒火中烧,活像一头发狂的母狮子,比刚刚歇斯底里的妖兽还吓人。“你!竟!然!趁机抢神魂碎片!你!拿命来!” 嵘衡背后一阵发凉。糟了。被炎夏发现了。“快!快!快撤——” 嵘衡手下的人自这之后便悄悄议论开了…… “真没看出来,我们殿下人好心善,我以为他无心风月,竟还喜欢英雄救美呐。” “人菜瘾大。代价就是咱们都给挂了彩,这鸟爪子,毒着呢。殿下醒了没有啊……” “诶诶诶,你是没听见,刚刚昏迷之中还一直喊着……‘炎夏’这个名字呢。” “对对对!我也听见了,这炎夏,是连云宫那个小长老,是天界的人,咱们殿下和她有几分交情。可惜咱们殿下有青笠公主啦,你们就别在这里……”一回头,不料说曹操曹操就到,青笠公主何时竟就坐在身侧了。那人吓得一个激灵,直接坐到了地上。 几人迅速散了,青笠手一伸,便死死摁住了这个腿软的,“看来你们最近小日子过的不错,开始在背后议论主子了?来……跟我讲讲?你们嵘衡殿下最近过得如何啊……” 收到馨兰传来的讯息,烨赶紧将此事告诉了凝沫。凝沫的手有些颤抖,脸色阴沉,眼底难掩杀意。 “讯息传来也要一会儿,不会已经……”说着,凝沫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掏出了传讯的法器。看到镜子那头瑶姬尚好,凝沫着实松了口气,惊觉身上已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曦子,我断不能再留她了。” 收到青笠主动送上来的消息,烨也很是诧异,这次还算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说起来,林林总总,青笠也给他办了不少事……她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你说她良善,可月隐岛血海深仇不会忘。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命,她全给杀了。她在凡间三番五次搅局、杀人,手段残忍,根本不会心慈手软。 你说她恶毒,可又并非没有心,为了救父亲冒险去圣湖捞灵珠,也知道感激之恩……对朋友,也是两肋插刀,维护嵘衡,无畏流血与危险。 难道如凝沫所说,这女子奸诈狡猾,残忍恶毒,是为了博取信任,不惜俯首低头,为我奔走。难道这些都是在做戏? 烨也难以定夺。此次皖海之战,将领大多出自玄龙族,这无形之中也在提醒烨,玄龙族一直都是魔界大军的主力。 青笠作为玄龙族族长,难道…… 烨心生烦闷,如果这女人是逢场作戏,为了骗取信任接近天界之人,那他一定亲手杀了她。 但是他的直觉又在告诉他,青笠本质不坏……他想给她个机会…… 想抓住这一线微弱的机会…… 如果可以,天魔之战也许真有斡旋的余地。 他想给三界一个机会…… 他会小心的…… 第129章 智入百花谷 原来,凝沫为了解曦子与君黎之间的秘术,让馨兰调制了解药。而曦子食过解药之后,在天牢暴毙而亡。花神反咬一口,认为是凝沫毒杀了曦子,在圣殿大闹。曦子死了,指认曦子的证据缺失了一环,她身上的罪名未能成立,天帝无奈只能扣押凝沫。 而就在当晚,凝沫却失踪了。现在整个天界舆论风向骤变,都在传是凝沫设计谋害曦子。 眼下距凝沫失踪已有三日,加之眼下天魔二界纷争,于我、于天界而言,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我灵体被凝沫封印尚未解开,无法使用灵力,只能让幼幼带我来赤炎宫找到烨。 “眼下除了找到凝沫,还有一事迫在眉睫。”烨背着手,眉头紧蹙,“曦子身上勾结魔界的罪名若是成立了,凝沫便洗脱全部嫌疑,眼下还差一项物证。” “你说。我能帮忙做点什么?” “她在天界种冥幽兰之事,有馨兰佐证。她改你命簿之事也有人作证,现在就是曦子与君黎结下献祭秘术之事,无人证也无物证啊。而这恰恰是最关键的一环。馨兰仙子是信得过的人,药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只能是在牢中有人动了什么手脚。曦子的遗体现在被花神带走了,还不允许医仙验。如果能验,便能知曦子究竟死于何物。”烨来回踱步,我也心急如焚。 “花神为何不许医仙验。”我握紧了拳头,这明显有问题。 “说实话,我也怀疑花神有问题。” 烨见我忧心,又继续宽慰道,“你们之间是有感应的,凝沫眼下肯定暂无危险。你也不要担心,也许凝沫刻意避开所有人,去寻找证据去了呢。” 烨这样一说,我只觉鼻子发酸,“凝沫与君黎作交易,我才得以恢复,我就知道君黎不是个好人,他肯定是这样算计了凝沫。” “你又怎知凝沫不是将计就计?所以他才要凭空消失。” 烨此言点拨了我,“那……君黎的目的……” 烨沉默良久,“裂谷之中,我们将君黎本体击伤,让他不得不逃离了裂谷。也许,他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缓口气。毕竟,他受了伤力量被削弱,魔界少了主心骨,如果天界不乱上一乱,难以维持平衡。借此机会,魔界能喘上口气。不然君黎怎么会示弱答应凝沫的要求。” “烨,那我该怎么做,能帮上些忙……” 烨强制将我身上的禁制解开,并派给我一个小仙娥,说是能助我一臂之力。按照烨的计划,烨扮作我,特地去百花谷赔礼道歉,绊住花神。而我扮作幼幼,带着那个小仙子伺机而动。 可是花神听说是我来了,直接让我们吃了个闭门羹。百花宫有结界防护,硬闯便打草惊蛇了。 我提议改变策略,让烨找来馨兰仙子,吃了馨兰仙子一早准备的香丸,据说这样能混淆我们身上的气息。毕竟是百花谷老人,我们藏在馨兰仙子袖中果然混入了百花宫。 馨兰仙子说曦子的遗体大概是放在曾经存放藤王遗体的冰殿之中。按照馨兰仙子所言,我与烨以及那位小仙子果然在百花谷靠近北境之境找到了那座冰殿。殿之中两副冰棺,一副盛了曦子的,另一副空空如也,大概是藤王殿下的。 曦子这个不孝女……把亲生父亲遗体献给魔界之人这样的事也能做出来,真是报应。 她的遗体被清理过,但看得出曾七窍流血,是中毒之症。曦子生前貌美惊人,天界无人不晓,死时却这样凄惨。 在我感慨之际,小仙子欲伸手触碰曦子唇角的残留血迹,被烨一把捉住了手,“小心……” 言语间,冰棺上隐约现出一层结界,小仙子差点就触发了结界。 小仙子忙收回手去,脸上飞上红霞。“只差一点,还好殿下你机敏。”被烨握住指尖,那小仙子脸红了个透,忙不迭把指尖从烨手里抽了回来。“谢殿下,我差点就又要闯祸了。” 我心中焦急,“烨,眼下我们怎么办才好。” 小仙子围着冰棺走了一圈,仔细勘察了一番,转身道,“二位殿下,这冰棺虽然浑然天成找不出破绽,但这毕竟是冰棺,而且结界未覆盖全部,我有办法。” 我似乎也想到一计,“仙子是说,从地下入内?” 烨点点头,“那你……小心为妙。” 小仙子运功催动灵力,不知从哪里召唤出一条小拇指粗细,通体几近透明的小蛇来。小蛇眨眼消失在眼前,等到再见它时,她已顺着仙子的指尖,钻入她手中的小药瓶了。 仙子将药瓶中的血液倒了些出来,在指尖摩挲片刻,又凑近鼻尖细闻。“殿下,方才我的小蛇查过她全身,并无伤痕,我查了她的血,发现她的暴毙……”小仙子转头,神色严肃,“是魔界冥幽兰引起。这虽然是一种能让人致幻的药,但摄入过量会让人魂魄撕裂,暴毙而亡。” 我突然想起,那日君黎操纵我,让幼幼找曦子拿了冥幽兰,然后我偷偷把它捏碎收入瓶中藏了起来!那瓶药现下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凝沫给曦子的药水真被人动过手脚了?”烨叹了口气。 我斩钉截铁道,“如果有问题,我也不会活着了。”毕竟曦子暴毙,如果没有解开君黎与她的秘术之联系,君黎会死,他若要死更不会放过我。 仙子摇摇头,“凝沫殿下的药水是亲自带过去的,馨兰仙子如果没有问题,肯定是没有问题。问题一定出在喝药之后。” 可当时的细节只有凝沫知道,眼下务必先找到凝沫。 仙子收起药瓶,“这下凝沫殿下算是清白了。” 烨摇摇头,“这也只能证明曦子确实有罪,凝沫还是身陷囫囵,想真相大白还得找到凝沫再说。” 仙子笑着觑我,“殿下,公主。你们好生糊涂,要凝沫殿下现身还不简单。谁伤害瑶姬夫人,凝沫上神不就感应到了,难道他会不来救?” 我尬笑,“提议不错,下次别提了。” 话音刚落,突然殿外有声响! “不好……”烨察觉到有人来了,手一挥,将我三人化作殿中花灯边的小飞虫,借着花灯作庇护。 来人正是花神殿下和匆匆跟在其身后的馨兰姑姑。幸亏食过馨兰姑姑给的香丸,我们的气息可以完好地融入花灯的馨香之中。 花神殿下张望一阵,没见到我们,将信将疑回头又望了馨兰一眼,“你今日的目的究竟为何?” 馨兰姑姑跪倒在地,“大人,若非您庇护,曦子殿下怎会走上如今的道路。您若不将殿下死因公之于众,您还想殿下带来多少冤孽?” 花神大人眼神凌厉如剑,“馨兰,你跟了我那么久,我对你好生失望。我不知为何曦子与你恩断义绝,你如今还真是不念任何旧情,今日说这样的话。也好,你不念旧情,我也不必怜惜你。你给我立马滚出去,再也不要回百花谷。” 馨兰叹了口气,“承蒙大人关怀,馨兰也是尊敬殿下的。只是殿下不再是幼时那个天真无邪的小殿下了。她误入歧途,就该迷途知返。我从未要害殿下,每次都只是想拉她一把,悬崖勒马。只是不曾想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您知道,曦子殿下动用的是百花谷献祭秘术啊。” “好了,你不要说了。总之,曦子的死横竖就是跟凝沫脱不了干系,我不针对你,但解秘药水是你制的,你也要好自为之。眼下我可怜的独女已死,此仇必报!我可顾不得是否伤及无辜!” “大人……有句话您不乐意听,但我还是得说。如今天下局势动荡,您痛失爱女,悲痛的时候还是要细思,是否有他人挑拨离间,生出变故……” 馨兰被仙侍给拖了出去,借着混乱,我们三人也偷偷跟着溜了出去。回望花神大人立于殿前遥望曦子的冰棺叹气,我也不禁摇头。孽缘啊孽缘,曦子其实什么都有了,为何就这样倔强绝情呢。 馨兰仙子久久不能从方才的痛心中自拔,“曦子殿下自小便受尽宠爱,花神大人是极其宠溺的,没想到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小仙子摇头,“都是自找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烨闻毕还诧异地回头觑她,见小仙子一脸认真,竟笑着摇了摇头。小仙子秀眉一挑,脸红了,“殿下嘲笑我!” 烨赶紧恢复了神色,“没有没有,我哪敢。” 小仙子双手抄在胸前,又恼又羞,“殿下您的心思,我可一看便知。” 欸~烨和这小仙子好生亲密,这小仙子何许人也? 我悄悄凑到馨兰仙子身侧,开始八卦,“姑姑,这小仙子何许人也?我见她与烨关系不一般呐。” 馨兰姑姑也附和,“诶呦公主你才瞅出猫腻啊。这小仙子每次来找我时都是左一个烨殿下右一个烨殿下的~” “烨这桃花总是朵朵开,你说哪天他自己才能亲手摘一朵呢。” 走到一半,尚未出百花谷,突起大风,接着开始起雾,馨兰姑姑脚下一滑,一个趔趄就摔进了雾中。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分开又会有危险。 烨环顾四周,冷静分析,“西丘境内暂时是安全的,我们都还没走出百花谷,极有可能是花神大人发现了咱们潜入冰殿查验过曦子的遗体了。” 小仙子眉头紧蹙,“殿下你放心,人在证据在,我誓死护住证据。” 烨伸手将她拉到身后,“你不要轻举妄动,这里是天界西丘,可千万不能暴露了。瑶姬,我张开结界,你们二人快离开百花谷,我去寻馨兰姑姑。” 我们火急火燎飞出了百花谷,即将入海之际,小仙子一把拉住了我的袖子,“瑶姬公主,我还是不放心,现在要回去找殿下,此药瓶是我取来的曦子的灵血,至关重要,我怕有打斗弄丢了这证据,遂只能给你先好生保存。” 小仙子匆匆又飞往百花谷,我攥着掌心的小药瓶,心想,若她们没找到这药瓶,烨也就无事。于是,我一刻也不敢停留,马不停蹄赶回了凌水宫。 幼幼见我行色匆匆,“公主,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 我心里记着君黎那瓶冥幽兰汁液,被君黎控制的那段时间,我被凝沫的结界禁在了房中,所以东西只可能在屋内。“快,幼幼,快帮我找找,有一瓶至关重要的东西,就在我房内。你可还记得那次,君黎控制了我让你帮我从曦子那处弄来一朵异花,当着你的面,把它的花汁装进了瓶中。现在我要弄清楚那瓶汁液在哪里。” 我的意识自凝沫与之交易之后便断了,之后这瓶子就不见了,加上曦子死于过量的冥幽兰,我觉得,这二者似乎有联系。 我与幼幼二人把屋里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那白玉瓷瓶。幼幼要发动其他人在宫里四处找找,被我制止了。 “幼幼,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君黎想要陷害凝沫,圆凝沫毒害之说,定让冥幽兰和凝水宫扯上关系,天宫一定会查到这里来。而我此前又差遣幼幼到处寻找冥幽兰…… 幼幼一脸懵,“公主,怎么了,你一回来就这么紧张慌乱,是出什么事了。” “幼幼,曦子给你异花这事,有哪些人知道。” “曦子殿下鬼鬼祟祟,就我们二人。” “可还有其他人见到你拿着异花。” “应该是……没有了……”幼幼仔细回想一番,“有一个小仙子,她路上跟我打招呼,奇怪得很。” “什么小仙子?”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在路上与她擦肩而过,她还刻意追上我,说,我身上带着一种有毒的花,若我带回去,家里一定要出事的。”幼幼解释道,“所以回来的路上我都在回想公主你那时候的反常。于是幼幼那会儿才觉得你不对劲,大胆把你那段时间要我搜集的材料都毁坏了,才猜测你也许不是公主。” 已有人察觉到了冥幽兰,“幼幼,她是百花谷的人?” “幼幼不知道。” 我伸手抚上胸口,眼下只能抓住曦子使用秘术勾结魔界之人的证据,还是不足以证凝沫清白……在这天宫最森严的天牢毒死曦子可不简单,凶手的冥幽兰到底又从何而来? 凝沫,你又去了哪里……你眼下可还顺利…… 第130章 凝沫的剑 幼幼去天界打探消息,忽然星宿宫的司梦仙君匆匆来找我,说我我三哥夜神有急事传唤我。 三哥说,“前日十五,我去人界布施满月之辉,发现人界南疆中部地带有一处很是不同寻常,黑气滔天。我感觉那里定有不详之物,前去一看,果然发现了一个东西。” 那是…… 三哥手里竟是凝沫的神剑。 我心中一滞,如坠冰窟,喉咙也像是被大手扼住了,发不出声音来。欲伸手触剑,发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颤抖。 凝沫的神剑,跟了他数万年,早已与凝沫的神识融为一体,受凝沫控制,丢不了,莫不是神魂破碎消散了,不然为何会这样掉在人界。 “瑶姬……”三哥见我整个人都懵了,忙不迭安慰我,“我这憋了两天就是怕你见了会激动,我已替你翻过那巫山……” 不对,如果凝沫出事了,为何我会不知道,醒来之后灵镯和同心藤都没感应…难道是在我昏迷的那段时间,错过了?不……同心藤还在,凝沫一定还安好…… 我好不容易让自己镇静一些,胡思乱想,根本无心听三哥说那些有的没的……不论如何,眼下情况紧急我不能坐着等消息了,我要去找凝沫! “……三哥,你在何处找见的。” “你看你,先莫慌,你好好听我说,我都说三遍了,人界南疆中部偃月国巫山。” 君黎,果然,又是你。 我要去巫山,三哥怎么可能会依我,我便抱着凝沫的神剑哭,真的很害怕,凝沫连神剑都乱丢了,莫不是已经性命堪忧了。 “三哥,你跟我去!我们去找凝沫,我能找到他的!”我有他的手镯,还有同心藤,就像上次在西丘北境那样。 三哥拉住我,“你冷静一下,认真听我说完。凝沫的神剑留在巫山,除了是他受伤,还有一种可能,也许是他故意留下的。而且当时我找到巫山时,那里妖气正盛,凝沫的神剑一点气息都透不出去。我巡视巫山一圈却没有找到半分凝沫以及妖魔的身影。还有一种可能,妖气也许也是谁故意留下的。” 我伸手擦了擦泪痕,“妖气……为了引他过去么。凝沫在那?……三哥,还是得我亲自去趟巫山才行。” 三哥伸手欲夺我怀中神剑,“不可能,既然危险,你更不能去。凝沫不在,当哥哥的就得保护好你。”三哥历来最宠我,眼下怎么都不会让我犯险,他手尚未触到神剑,那神剑便开始泛出光来。 我下意识握紧了剑柄,生怕它立马会脱离我的控制。果然嗖地一下,神剑便带我飞了出去,直直奔向了鹤鸣宫,一头扎在我殿前空地,便没了反应。 三哥匆匆跟来,宫里的打扫仙娥也闻声寻来。我与三哥合力也没法将这神剑再拔出来,场面甚至有些尴尬。本来鹤鸣宫一派祥和之气,这下殿前蓦地插了把神剑,突然有了种镇邪宝地的感觉。 毕竟是凝沫的神剑,虽不明所以,但也能接受。 既然来了鹤鸣宫,三哥为了安抚我便硬拉着我坐着喝茶。聊到玄门,突然想起当年神祖留下来的破玄门结界的法子,便忙让仙娥去书房找到了那张纸。 “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引万物之灵。神光现,天地混沌,阴阳相和。可谓之新启天地。”三哥读了一遍又一遍。 再读这段话,已有一种物是人非的伤感。 “当年你写的?”三哥仔细揣摩一阵,“新启之天地?天地混沌?”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是当年神祖留下来的。我当时就是怕三界失控,才选择了跳诛仙台。”我把视线停留在开头,“因此,我便再没有去寻这苍穹之剑,也没有去找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的方法了。” 脑海里蓦地响起当初花玲珑留给我的信息,“苍穹之剑,苍穹峰供养之法宝仙器……”我把二者联系在一起,“听说苍穹之剑是苍穹峰的仙宝法器。” “苍穹之剑?”三哥倒吸一口凉气,“苍穹之剑倒没有听说过,苍穹峰你可知道是哪?” “哪里?” 三哥双手摊开,“好妹妹,你鹤鸣宫这个山头此前叫什么可还记得。” “月望川啊……这一带赏月最佳了。”我当初眼光可好了。 “我隐约记得,月望川最东边一个山头,就叫苍穹峰。” “那苍穹峰里有苍穹之剑,而这么多年,我可从没见过啊。” 三哥不紧不慢,转身望向东边,“我想想……当初的苍穹峰,你不是用来养凡鹤了吗。不着急,都是你的地盘。” “是……可如今找到苍穹之剑,又有何用?玄门结界已经崩溃了。” 三哥毕竟比我长几万岁,看事情的角度就不一样,“傻妹妹,你想过没有,为何苍穹之剑能开天地之门?能破玄门结界的剑,可不是普通的神剑。” 我顺着三哥思路细细揣摩,“不错……当初拿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是要为了解除神祖神魂的封印。如今神祖神魂已碎成那么多块,封印也越来越弱。苍穹之剑确实发挥不了当初的作用,但他能有破玄门的能量,说不定能破有更大作用!”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我在曾经的苍穹峰上根本找不到什么苍穹之剑。我在鹤鸣宫这么多年,从来没发现过有什么剑啊。 突然仙娥来报,说殿前那把神剑又开始有异动了。 难道凝沫在召唤他? 我与三哥匆匆赶到,那神剑自己破土而出,作势要往西丘方向飞去了。我与三哥拼命地追,赶不上它的速度。飞过一座座山头,剑带我们来到了绝圣之地,“轰——”地一声,这剑直愣愣地扎进绝圣之地神树生长的湖中。 我想也没想,跟着神剑扑进了水里…… 这一刹,神剑发出刺眼的光芒,顿时过去的种种开始在脑中一遍遍重复,我是瑶姬时,我是凡人的每一世,以及我见到的所有人,所有事……我觉得头痛欲裂,脑袋仿佛要炸开了一般,所有的回忆在脑中沸腾了。是剑的威力吗? 凝沫的剑一直往下沉,我竭尽全力伸手去够,却总是差一点儿…… 你到底想干什么?是凝沫特地把你留在那里吗?如果不是,你现在又要去哪里? 手镯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为什么凝沫的手镯也有感应,难道…… 果然神剑带我穿过一层厚厚的结界,只见凝沫正悬在半空闭目养神运功,周身灵力充沛发着微光。神剑随即化作星点光芒,飞入凝沫体内与之融合。 他是凝沫……我激动地攥紧了衣袖,却不敢打扰他。 环顾四周,这里是绝圣之地圣湖湖底,不曾想,这湖无底,里面是这样大的天地。 凝沫收起灵力,猛地吐出一口黑血来。我的手镯这下也不闪了。 我扑过去扶住他,“凝沫,你……怎么中毒了?”方才没瞧清楚,此刻看凝沫的脸色阴沉得吓人。“凝沫,你可别吓我。” 见来人是我凝沫又惊又喜,来不及抹掉嘴角的血渍,一把将我揽入怀里,“瑶姬……想你了。” 我更是把他抱得紧紧的,我们上次拥抱还是在裂谷。“我何尝不想你啊,这下我再也不跟你分开,你去哪里都得带上我。” 凝沫抓紧我的肩,“可是,还有件事必须要去做。” 凝沫是与曦子一起中毒的,如何中毒何时中毒尚待调查,但凝沫体内有神魂碎片,替他压制住毒性了。可冥幽兰的毒猖狂得狠,不致命却导致凝沫体内能量暴动,那些碎片从未这样与他相斥过。于是凝沫来了绝圣之地,借助神祖之力帮他压制暴动的能量,这也是为什么凝沫失踪数日的原因。经过此前种种,我也想的到,绝圣之地是神祖留下来的密地。只有拥有神祖神魂的,才能窥见此处真正的天地。 凝沫竟然早就知道了,难道,神祖说的那个有缘人,果真是他? 眼下凝沫取出神魂碎片会撕裂神魂,不取出来,又折磨着他的神魂…… “眼下寻冥幽兰解毒之法,只能求助馨兰仙子。得快,天宫这边曦子的事,拖不了那么久。如果天宫开始对我实施抓捕,就麻烦了。”凝沫拨开我耳鬓的碎发,“我怕这事连累你,可当时太突然,我直接来了这里压制我体内暴动的能量,还没来得及出去。也不知外面什么样子了。” “我们还以为你失踪是去寻找证据去了。”我握紧凝沫微凉的手,伸手替他揩去唇边的血迹,“花神拒不出示曦子的遗体,我与烨偷偷潜入百花谷从曦子遗体上弄到了血液,至少可以测出来她使用了西丘秘术。现在有你父亲以及天帝帮着,这事还没闹大,等你好了,我们再去解释。” 凝沫点点头,“上次的事,是我没有做好准备,让人算计了。而且这也说明,天宫一定还有君黎的人,而且离我们很近!君黎一开始是从巫山现身的,巫山一定还有他别的秘密,于是我把聚瀮送去巫山,留作监视。没想到,它竟把你带来了。” “这么多年,我都忘了你的神剑叫聚瀮了。”我自嘲道。 凝沫轻笑,可立马又面露痛苦,伸手捂住了头,“不行,我体内神祖的神魂之力因冥幽兰之毒变得不受控制。瑶姬,我需要你帮我速去弄解药,如此以往我行动极大地受限。” “我现在立马去找人!”我整理好情绪,“找到你我就放心了,我速去速回。” 凝沫把神剑交到我手上,“聚瀮是我的一部分,你带着它,它替我护你。” 三哥看着我一脸严肃归来,八成以为我被剑戏弄,不免发笑,“这剑倒是随他主人,一样皮。” 觉着凝沫的行踪暂时还是不要暴露,于是我向三哥瞒了见到凝沫的事,“三哥我不会犯险去巫山了,但我现在要去找烨商量下。” 三哥不放心,生怕我讹他,亲自送我来到赤炎宫。恰逢烁从凡间回来找烨,这才发现,烨还未回来! 我蓦地想起,我这个猪队友!自百花谷分开后就把她们抛诸脑后了!怕是他们还被困在百花谷呢! 三哥见我回头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浑身起鸡皮疙瘩,“你……想干什么?” 于是,我又拉着三哥赶来百花谷,今日三哥就是我的工具人。平日他“没空”,不好叨扰,今日他送上门来,这不得好好利用一番。 听我讲完我们几个勇闯百花谷冰殿智取证据的事迹,三哥鄙夷地撇了撇嘴,“花神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样,你们还真是不知道花神大人发起脾气来有多恐怖。据说当年花神的夫君藤王仙君,触了百花谷的禁忌,花神根本不看夫妻情分,当日就集合众长老制裁了他。因为这件事,天界各仙君与花神交往时,都会忌惮几分,觉得这人冷血无情,是个蛇蝎美人。”三哥说着叹了口气,“眼下唯一的女儿也暴毙了,这花神孤苦伶仃,真是可怜。” “即便如此,也是人各有命。” 三哥摆摆手,“嗳!就不像我们两对夫妻这般恩爱,琴瑟和鸣,妙哉~”正笑闹着,突然三哥就伸手挡住了我,“前方浓雾,不妙。这是百花谷最厉害的迷阵了,迷阵未退,瑶姬,烨他们此刻定还困在这里呢。” “那一定得救啊~三哥。”我拽紧三哥衣袖,忙抱紧大佬大腿,“三哥这么厉害,除了你,小妹我真找不到再厉害的神仙来帮忙了。” 三哥很是受用,满面春风地运功施展起满月之辉来。神力一出,那叫一个璀璨夺目,月辉照耀下,迷雾中隐约现出人影来。还未看清人影,倒先飞出来几道暗器,我展开结界护住三哥,看清来人,是百花谷春夏秋冬四位长老。见我的结界挡了暗器,夏长老口中念念有词,企图用她的莲形法器禁锢住我兄妹二人。三哥自然高她们一筹,我的结界被破的瞬间,三哥一个转身,满月之辉的光芒似化成了利刃,几位长老避之不及。 逼退众长老,三哥拂了拂衣袖,面露不悦,“竟然毁本座最珍爱的羽裳衣,各位长老怕是赔不起啊。” 迷雾中缓缓走出一道倩影,“今日百花谷真是热闹,夜神大人和瑶姬公主到访,我们百花谷有失远迎,失敬失敬……恰巧今日本座这里有件事难下定夺,怕失了分寸。刚好夜神大人到,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第131章 疯狂 花神给下套,三哥聪慧,自然是个明白人。 三哥拱手一揖,“在下向来骄纵,自由散漫惯了,不懂规矩。您看,今日我不就打伤您的长老了?有事您问我,我肯定是胡来的。花神大人礼数周全,您面面俱到,晚辈得多学习。” 知道夜神在阴阳怪气,花神脸色一沉,“今日有几只小东西闯我禁地偷东西,被四大长老抓个正着,好不容易给擒住了。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我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夜神大人您看,我是先斩后奏呢,还是就地公事公办呢。” 说着花神斜睨了我一眼,小东西说的就是烨他们,她仿佛已经知道,我是那个漏网之鱼。细细一想,证据我留在凌水宫了,如果花神拿不出证据,也没办法针对我们。 我拽拽三哥的衣袖,凑过去道,“花神大人想控制住烨,防止他帮凝沫。赤炎宫面子大,倒是也不敢轻易动他。” 不过馨兰姑姑身后无靠山就…… 听完三哥呵呵笑了几声,花神微微侧身,神情略显鄙夷。她向来死板,肯定瞧不惯我三哥这不稳重的样子。“夜神大人笑什么。” 三哥一手叉腰,一手搭上我的肩,“我看你这百花谷竟比水火两大战部还森严。话说回来,花神大人,你百花谷的什么宝贝东西被何人盯上了?您可不是个小气的人啊。几个小东西能让您如此大手笔,派出座下四大长老来?” 花神大人常被人诟病小肚鸡肠,三哥这一说,脸色阴沉得更厉害了。“明知故问。”花神衣袖一甩,转过身去。“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知道夜神大人站在瑶姬那边,也知道夜神大人是奔着烨殿下来的。但是,这件事上,我是不会松口的。我花神何时得罪过公主殿下,小女从小到大,一直到死,都要被公主殿下所折磨。” 她这一说我就懵了,我何时针对过曦子?折磨过她了。 花神撂挑子了,我三哥自然也不拐弯抹角了,“花神大人此言差矣。我小妹性情温顺,待人甚是和气,怎么又折磨曦子殿下了。前世今生都是如此。”三哥话锋一转,哪壶不开提哪壶,“我虽避世逍遥,但天界之事还是尽收眼底。命运弄人,曦子殿下的死不大白于天下,真凶是找不出来的。是您断了寻找真凶的线索,却还要针对无辜之人。” “哼,无辜之人,谁是无辜之人?我告诉你,我没有放过一个无罪之人。”花神撕破脸来,回头恶狠狠瞪着我,“我小女的死,全拜瑶姬所赐。真凶是谁,真凶就是她啊!”花神噙满泪水,像是终于爆发了一般,食指直指向我,“是你,抢走她心爱之人,玩弄过后又弃如破履,让她们夫妻势同水火。是你们,断了她的修行。是你,明知她水深火热还要上门辱她,断了她生的念头。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过得恣意潇洒,如此美满幸福,而我的女儿……如今我的女儿没了,谁能还我一个公道。我可怜的曦子,她本该绚烂的一生,却过得这么凄惨悲凉。” 我一脸懵,我与曦子确实有过节,但我也从未伤害她。是她,爱而不得害我和阿兮,是她,勾结魔界之人。这些节外生枝之事,都是曦子自己干出来的。如若心中无恶,为何会穷途末路?怎会走上歧途?我不知道花神大人知道多少事实,总之我问心无愧。 三哥无语,“花神大人要这么想也无可奈何啊。” 被骂得狗血淋头,我着实也没心思开玩笑。“如果花神大人了解事情的真相,一定会为今日所言而羞愧。” “花神大人……”有人匆匆赶来,回头看,竟然是阿兮。他一席素服,满脸憔悴。 “滚——”花神出招伤人,阿兮仓皇接招,几回合下来,还是不得不退至一侧。 “大人……”阿兮扑通一声跪下,“我与曦子不甚和睦,但我们毕竟是结发夫妻,她的死我也很是痛心。我知您心中有恨,可你最该恨的人是我。是我忽略她的感受,让她走上极端。如今曦子已逝,我不愿看到母亲您也走上另一个极端。”阿兮重重磕了个响头,“母亲,眼下天宫派来的人已经在来百花谷的路上了。如果今日母亲还不愿交出曦子的肉身,凝沫殿下的罪名也无法成立。杀害曦子的真凶无法找到,她如何瞑目?” 花神却跟发疯了一般,“滚滚滚!都给我滚!听好了,让凝沫亲自来见我!谁来都没用。” 阿兮本要追上去,被花神又掀翻在地,三哥忙上前拉住他。“得了得了,别追了,她疯了。” 阿兮爬起来悻悻然拍了拍身上的灰,“夜神大人,瑶姬,你们在这里……” 我摆摆手,“说来话长,你知道,凝沫失踪,这下烨和馨兰姑姑也被扣押了。” 三哥微蹙眉头,“女人啊,总是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她这藏着掖着的,曦子身上怕是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也不会这样咬着人不松口,又不愿给证据的。”三哥这是故意说给阿兮听,果然阿兮听了摇了摇头。 “我平时虽也鲜少同她在一起,但我感觉得到她已不是当年那个曦子了。她做了什么,我也不知。” 沧海桑田,年年岁岁,早已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交谈的当儿天宫的人也到了,果然如阿兮所言是来传话的。意思是花神指认凝沫,但证据不足,曦子的遗体若不能验,暴毙之因也就不能怪到凝沫头上。天帝和水神大人自然护着凝沫的,这我倒不担心。 两边态度都很强硬,仙君也无奈,“三日之期已到,花神大人如果不能松口,那么天宫也没有理由去出兵找凝沫。” 花神半睁着眼,牙似乎都要咬碎了:“好,天宫不帮我,如果不能主持公道,那这将成为我与凌水宫的私事。”说罢,指着我,“出去!把她给我赶出去,我百花谷绝不准凌水宫的人踏进半步。” 三哥也被她弄得满肚子火,“神经病!一方深泽的神君,竟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瑶姬我们走,她以为自己是谁!还以为自己是三界之主了?” 可是,我得带走馨兰,我得救凝沫。 辗转我又来找阿兮,他也一脸懵,听说我去闯了冰殿取到了曦子的血液,阿兮的眉头紧了又紧,“瑶姬,难怪花神如此生气,她没把你抓起来已经很克制了。烨和馨兰因此被扣押,这根本就是火上浇油,想救难。除非火神大人亲自来施压,可馨兰本就是百花谷出身,救的出烨,馨兰这……恐怕麻烦。” 我知道难,但为了凝沫我必须要救。“有没有办法,硬闯进去救。哪怕得罪花神殿下。我只能通过馨兰姑姑找凝沫。” 阿兮略显为难,“瑶姬,不是我不帮你,烨都能被困住,我们的能力又如何能敌得过。” “正面硬刚是不太可能的,眼下找到烨很快,他的神兽烁能感应到他,能不能通过赤炎宫的人施压,逼迫花神放人,拖住花神去救馨兰。眼下我苦于没有突破口。” 阿兮叹了口气,“眼下花神正在气头,不好行动,我看有没有什么好机会。届时通知你。” 我确实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回去。害怕有人发现凝沫,我也没敢去找他。回到凝水宫,觉得素来温馨的寝殿近日也觉冷冰冰的了。 幼幼为我沏了壶好茶,“公主,你也不用担心,水神大人在四处找殿下呢。我们安心等好消息。” 我伸手揉了揉幼幼的头发,“傻幼幼,怎么会不担心呢。对手这么强大,公主害怕他伤害你们啊。不只是凝沫和你,还有烨,还有馨兰姑姑……还有好多好多人。这次是凝沫,下次又是谁……” 幼幼很贴心,握住我的手,“公主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幼幼相信凝沫殿下会没事的,公主和殿下一定可以幸福厮守。” 云翎已经不在了,还好还有幼幼在我身边,温暖我,治愈我。我不禁扬起嘴角,“幼幼,真希望时间回到很多年前,我第一次下凡之前。很多事情,从那时候开始,逐渐变得不受控制了。” 一切都是从我下凡开始的,在那之前,真是无忧无虑啊。 那一世我那么遗憾,这一世来的这么不容易,我要好好珍惜,要拼尽全力护住我珍爱的这一切。君黎,此仇,必报。 阿兮带来消息,两日后,也就是曦子暴毙的第七日,花神要亲自施展秘术复活曦子。 “届时花神和四大长老分身乏术,加上耗能巨大,烨和馨兰兴许有机会救。” 百花谷的复活秘术,我倒是有所耳闻,可是这需要消耗大量灵力,曦子神魂散了还得造一个出来给她,花神得耗费自身九成的修为啊。这一命换一命,花神真是……唉,哪有父母不疼子女的呢。 我找到烁,这才知道火神已经派人去过百花谷,这花神说什么不肯放人。我将这个消息告诉火神大人,大人当即就表示全力配合。于是,我们商量出一条可行的计划来。 既然曦子是申时出生,花神定在申时布施秘术,秘术一起不能停,所以,这时火神派一队人马趁机前去要人,想办法引起冲突吸引大部分注意,我与烁趁乱去救烨他们。 如此,曦子复活,花神也无需耿耿于怀烨闯冰殿一事。最关键的是,花神其实根本没有证据扣押烨。既然她无理取闹要弄出这么一出,火神大人恼怒也是理所当然的。是花神大人不仁,也不怪我们不义。 好不容易熬到这日,火神亲自带队前来,虽未穿战袍,但这一小队人也气势逼人。看得出火神大人带的都是精锐,各个牛高马大,不苟言笑,赤炎宫动真格的。 百花谷入口已经布施了迷雾,果然是怕我们来硬闯。火神大人人狠话不多,冷冷说了句,“上!”身后的精锐一个闪身纷纷闯入迷雾,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迷雾中发出耀眼的金光,迷雾骤散,露出了结界。这迷雾一破,花神布施好的护卫们便出来了。火神的人各个骁勇,直接干架,干脆利落不讲废话。 不愧是战部的神君,确实很厉害。火神大人向来脾气不好,花神这真是惹毛了大人了。 火神大人张望一阵,“这百花谷还妄想挡住我赤炎宫?呵呵。”说着,他唤出手中的长枪,口中连连有词,横空画阵,不料,这结界很是坚韧,顽强地挡下了。 百花谷的护卫们纷纷退入结界,搬来更多救兵。 “列阵!”火神大人悬身半空,将精锐们全部召回,摆出一方灵阵,霎时那队人马似化成了一杆利枪,结界再顽强,最终也只有被穿透的命运。 刀光剑影中,烁找到我,“公主,快,我们快去找殿下她们。” 烁是烨的神兽,之间有感应,找到烨倒是容易。只是花神没将烨与馨兰姑姑关在一起。 “烨,你可有馨兰姑姑的下落。” 烨随行的仙侍受了很重的伤,鲜血淋漓,已经昏死,烨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我喊好几声他才回魂。 烨摇摇头,“我并不知道,但是我们被四大长老抓住时听花神说得让她将功补过什么的。我在想她是不是在花神身边。” 糟了,如果馨兰也参与了重生秘术,那可麻烦了。 烨将怀中血人抱紧了些,“烁,你随公主去救人,接下来的事,我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个姑娘为救我受重伤,我必须救她。” 望着烨匆匆离开,烁撇了撇嘴,“哼,曾经我为殿下舍生忘死,也不见殿下这么心疼。还是做姑娘好。” 我无心玩笑,带着烁匆匆赶到冰殿,果然里头流光四溢,外头重兵把守,花神大人此处设的侍卫比入谷结界设的都严密。我也顾不得那么多,跟着烁二话不说闯了进去。我是个小垃圾,但烁很厉害,数次救我与刀剑之下,成功带我闯入殿中。 四位长老盘腿围座在曦子冰棺四周,配合花神站在冰棺前施展秘术,而馨兰仙子,此刻躺在花神脚边。这秘术连接的是馨兰和曦子? 怎么回事,不是花神亲自布施的重生秘术吗?传说中,只有花神才会的秘术!百花谷至高的法术。 番外--所谓报恩1 自从神魂碎片被嵘衡抢走后,炎夏脾气就上来了,活脱脱一母老虎,连云宫上上下下都避着走。这个暴躁的小长老若是逮住了你,哪哪都看你不爽,一不小心就要被她送去领罚了。 被派出去寻找嵘衡的弟子发现了蛛丝马迹,于是这晚炎夏带着人便杀到了巫山来了。 巫山本是君黎在凡间的老巢,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自它回到魔界后,此山就荒废了几百年。嵘衡也是不知何处落脚,才来了这里。 恰好前几日青笠找到了他,可把他乐坏了。 那时候青笠老神神秘密,不见人影,整个人常常神神叨叨,魂不守舍的,以为青笠落入那家伙魔爪,被胁迫了呢。因此,他这才匆匆下凡来了抢神魂碎片,就是为了回去能帮她做点什么。 毕竟只有玄龙族站在他身后,其他部族没有一个人看好他,都觉得他这种殿下没有前途,不扶持也罢。 青笠双手叉腰,看着来势汹汹的炎夏等人,不由打趣他。“是不是这丫头还老缠着你呀?”青笠捂嘴偷笑,“毕竟你俩缘分不浅。” 嵘衡想来就生气,“你还笑!就是你干的好事,上次毁人清白以至于现在对她满心亏欠。还有月隐岛之事,加上这次神魂碎片,我真是欠她太多了。” “那我看你俩也挺配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青笠飞身至身后的大树上,静观其变,“那你们两个人的事就你们俩自己解决咯。”看起来青笠丝毫不愿掺和。 嵘衡的手下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窃窃私语起来。“这殿下竟真和那女神仙有一腿?我没听错。” “殿下不是和公主有婚约吗?怎么还毁人家清白。” “所以你看公主都不想救他。” “你看你们这些男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欲望。” “哎呀,殿下的事我们在这里叭叭什么。管殿下跟几个女人有瓜葛,总之我们殿下不能受欺负!那女仙老大呼小叫的,早就想教训她了。” 炎夏一鞭子把一侧的巨石击个粉碎,“嵘衡!你无耻,还我神魂碎片。” 嵘衡的手下毫无惧色,“臭女人,我们殿下还救了你呢!如果不是我们殿下,你和那些弟子们都将被那些妖怪撕得粉碎。” “还好意思说,趁我不备占我便宜,若不是我放松了警惕,你怎么能拿到那些碎片。”炎夏气得双脸通红,“不可否认他救了我,但!神魂碎片的事绝不原谅!” 嵘衡挠了挠头,觉得头疼。不管怎样神魂碎片他不可能全还给她,青笠在一旁看戏,不想帮他。炎夏确实对他够好了,他内心,其实并没有想硬抢的。 “炎夏,本来我没打算全拿走的。可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救你们,我不得不吸收了四块,当时看你气急败坏,无法做解释,所以我们才跑的。今日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谈谈。” 炎夏撇了撇嘴,“这有什么好谈的……”嘴上虽这么说着,却还是把鞭子收了起来。“我告诉你,你可别耍花招。” 弟子一把拽住炎夏,“师尊,魔界之人奸诈狡猾,不可信。” 炎夏安抚他,“倒也不是所有魔界之人都是坏的。我与这位交道打得多,怎么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做事还算有担当,来阴的倒是不会。” 这话恰好被嵘衡听到了,回想过去种种,猛地心里一暖,炎夏看上去粗鲁蛮横,内心却很是柔软。 嵘衡带炎夏避开众人,当着大家的面,炎夏不好松口,这下只有你我二人,怎么着炎夏还是会心软。 “炎夏,对不起,我知道你会生气,但这神魂碎片对我而言,真的很重要。眼下魔帝病倒,我母妃也被人害死了,双亲病与逝,兄弟之间也自相残杀。如今的我,除了青笠和她的家族,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而青笠和她的家族正冒着危险护我,而我为什么就不能变得强大,反过来庇护她们呢。所以,看在我亦救你于险情,这四块碎片我可否与你平分。” 炎夏本来一肚子火冲来巫山,看到嵘衡,火气其实已经消了大半,加上嵘衡认错态度这么诚恳,其实现在她几乎都不生气了。虽然有了碎片嵘衡能自保,但是,于天界人而言,神魂碎片不能给嵘衡啊! 虽然但是,炎夏的语气还是软和下来,“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这个理由还不充分。” “我发誓,我的力量不会用来对抗天界,我只是为了自保。”嵘衡眼神坚定,“我很向往回到从前传说中三界大和的状态。我从来没有征服的野心,也没有权利的欲望。我父帝此生的夙愿就是征服天界,而玄门的强大加上自身身体不好又不得不屈服。所以君黎这样有勇有谋,手段与能力都极其强大的人出现,提出要攻打天界,父帝毫不犹豫把一切希望都交给了他。父帝身体越来越差,哥哥们争当储帝,我的与世无争已经害死了我的母妃。我再逃避,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身边的人都离我而去。作为魔界帝族的殿下,我要么成为储帝,要么就是死。可是我不甘心,我不想当什么魔帝,但我亦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身边的人因为我受到伤害。”嵘衡长叹一声,“所以,我想要神魂碎片,不过是希望获得一份可观的力量,助我打败我的两个哥哥而已。” “可一切不是都在君黎的掌控之中吗。”炎夏面露悲伤,“眼下看来,不是君黎掌握着魔界的命运吗。你想成为魔帝?不怕你的力量反被他夺去?” 嵘衡握紧了拳头,“我知道,我也害怕,但是君黎不会那么做。” 炎夏冷哼一声,“他那么变态的人,怎么不会?” “他不想做魔帝,他只想完成魔祖的心愿,血洗天魔大战的耻辱。他无暇顾及我们内部的争斗,所有心思都在对抗天界上面。魔帝无法成为与他共事之人,所以他想要扶持一个能与他一起打败天界的魔帝,这个人要与他一样有野心,而不是一个只想获得帝位的人。”嵘衡挺直了腰杆,“我们三个殿下,一个善于谋略却因先天缺陷无法修炼,一个有勇无谋心狠手辣却愚钝不可教化。而我,虽无明显缺陷却性格软弱、与世无争优柔寡断。我们之中他并没有理想人选,因此,储帝之位才迟迟定不下来。但……只要我想,我是可以成为他想要的那个人的。”嵘衡侧目看她,“所以,炎夏,为了魔界,为了我心中的三界大和,我可以……和天界合作吗?” 炎夏与他四目相对,突然觉得嵘衡也变了。像她一样,成长了。 曾经她们都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不会发生改变,自己什么都有,也无欲无求。而他们俩相遇之后,世界亦开始失控,他们开始逐渐明白,原来有这么多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事,天地间自身如此渺小,会有这么多根本无法完成的事,原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责任与使命,有这么多必须要去做的事。 即使未来变数如此之多,改变未来的机会不都是由当下的决定创造的吗? 看着炎夏陷入沉思,嵘衡也不做牵强,他一如既往地诚恳真挚,“炎夏,我知道天魔交战之际,我这样的请求显得很不靠谱。但,我想说,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实现心中让天下大和的理想。在我心里,这比重启玄门更有意义。你愿意信我吗。” 思虑许久,炎夏转过身去,“嵘衡,你记得你说过的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不要你的承诺,我要看到你的行动。” 炎夏这么说,是同意了! 嵘衡举起手,当即准备取出两块碎片还给炎夏,却被炎夏反手给抓住了。 炎夏知道神魂碎片依附元神,剥离碎片的时候,会伤到元神。而获得的碎片越多,取神魂碎片的伤害就越大。他吸收了四片,毫不夸张的说,这四块碎片的能量,比他这两万年的修为还要深厚。这些能量依附在他元神之上,这一动便会造成多大的伤害?而且,她信他并非觊觎这些碎片。 再者,他若真是蓄谋已久想要神魂碎片,完全不用与她解释这么多,也完全不用一次次和她这样商量的。 是的,她为他的真诚所卸防。 她也心动了,也开始想象天下大和的局面。如果嵘衡真能成为魔帝的话,如果他真能与天界合作一起打败君黎,那是怎样一番景象。 “这四块碎片,是我的一场豪赌,如果嵘衡你骗我,我一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炎夏抬头,眼睛很亮,彼时风动,碎发拂在她脸颊,嵘衡突然觉得那张脸是那么生动灵气。 炎夏走了,嵘衡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怔了许久。 青笠也陷入了沉思…… 而嵘衡一行人刚离开,一道蓝光划破天际,直径落入巫山。没过多久巫山又涌起漫天迷雾,遮蔽了连绵山峦。无人知晓这蓝光的来历,正如当年亦无人知晓巫山的秘密。 烨找到青笠,请青笠帮忙,用她的能力帮忙查验曦子的真正死因。论毒,玄龙族可谓是行家,只要能得曦子血液,就能查出死因。眼下他只有馨兰姑姑一人,以防万一,只能请青笠了。 当然,烨也想趁机验一下青笠的真伪。 烨让馨兰开路,引开众人,助他与乔装成仙侍的青笠,还有瑶姬顺利找到曦子尸体,也顺利取到了她的血液,查出她是死于冥幽兰。且馨兰亦能通过血液来证实,曦子有没有使用秘术。 青笠反应过来,那次那朵皇品冥幽兰,才能有这样的毒性。她自然清楚,那次酿下的祸根,原来是为了这一出。转头,青笠神色严肃,朝烨解释道,“是魔界冥幽兰。这虽然是一种能让人致幻的药,但摄入过量会让人魂魄撕裂,暴毙而亡。” 青笠的眼神暗示让烨也反应过来,想起皇品冥幽兰来。他扭头望向瑶姬,也开始担忧起来。当时还以为是要毒害瑶姬……自那之后也没听凝沫说如何处理了这朵冥幽兰。这冥幽兰既然流入了凌水宫,又是谁通过谁用在了曦子身上? 回去的路上,烨故意泄露了自己的气息,果然引来百花谷四大长老的围堵。他故意让青笠护瑶姬与采集到的证据离开,如果青笠有问题,她会置瑶姬于危险,或者再不济也会毁掉那份证据。毕竟如果没有那份证据,凝沫不得清白,这样天界内乱难免,这时魔界与天界的实力才能达成微妙的平衡。而如果她有异心,今日他在她身上下的幻术就会变成法阵困住她。 他绝不姑息。 百花谷这边若惹的麻烦他自然不怕,百花谷找不到他们来取证的证据,瑶姬也不在这里,她们也不会刁难,毕竟赤炎宫的背景够花神忌惮了。 只是他小看了青笠,烨身处危险,青笠怎会袖手旁观。 看着青笠替他接下浓雾暗处的攻击,烨一时语塞。 “你……” 生怕烨觉得自己办事不力,青笠忙抢先解释,“我把瑶姬安全送到东海了,看着她入海我才回来的,殿下你绝对放心。只是我担心殿下你若被她们捉住了,发现是自己人,就不太好了。” 青笠非但没动手脚,还来“自投罗网”,烨是有些欣喜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一本正经数落她,“你傻不傻,我是火神之子自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了。而你是魔界之人,万一被她们发现了身份那就麻烦了!” 他当时也是有所顾虑的,让她护瑶姬离开也是考虑到她的身份与气息都是伪装的,法术估计支撑不了太久。他得尽快送她离开。 青笠不以为然,“殿下在担心我啊……”竟还欢天喜地地朝烨眨了眨眼,“有殿下在我才不怕呢。如果被发现了,就说是我这个魔界之人捣乱,你也好脱身,不亏。” 烨也无心玩笑,本来只想着拖住四大长老帮瑶姬脱身的。青笠既然来了,他就得抓紧逃跑。 青笠与他意外地默契,烨主攻,青笠就防,本来差点就能突破迷雾,突然起了大风眯眼,青笠一下疏忽,脚下蓦地被青藤缠住了。 “殿下你走,不要管我。” 烨怎是那种小人,既然是他带来的人,无论如何他也要带走。 看烨帮自己除去仙藤的束缚,也因此再度被困在浓雾之中,青笠心头泛起涟漪,“殿下……你真傻。”是啊,这个二愣子每次都是因为怜悯之心,害得他自己错失许多好机会。 可……她也真是越来越喜欢他了。 “糟了……”烨张开法阵,隔开浓雾的进一步侵蚀,“这迷雾外叠加了数层阵法,一时突破有点棘手,我们估计要困上好一会儿了。既然我已暴露身份,倒是不怕她们为难我。”说着烨回头看了一眼青笠,心里有些没底。 他如何能护她周全呢。 迷雾外传来花神威严的声音,“原来是烨殿下,殿下不请自来,是不知道我百花谷最近封谷了?难道说……殿下是故意来捣乱的?” “花神大人言重了,是我今日唐突闯入谷中寻一仙草,本不想惊扰各位,属实抱歉。”烨三言两语撇的个干净。 花神冷哼一声,“殿下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我百花谷也是有规矩的地方。你既然来了本座的地盘就得守百花谷的规矩,一经封谷,外来者皆得受惩戒。既然如此,你们主仆二人便在我迷阵中思过几天,小小惩罚,以示警戒。殿下可有异议?” 青笠暗嗤一声,这花神也好意思封地为王?就这地盘,赤炎宫若来打,不出一日就踏为平地了。 烨拱手相让,“既是我做错了事,就按大人说的,在此地思过几日。”看花神的意思是要拖住他,为何要拖住他?若是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他的火神父亲,估计会找上门来。花神什么意思?是想挑起事端吗?但他眼下也只能已不变应万变。 见烨乖乖就范,花神的火气无处使,她刚刚派人查验过了,这个烨确实去见了曦子的遗体,但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眼下她也不好逼问。 “给我守着她俩。”花神闭上眼睛敛了敛神色,咬牙切齿道。“务必周到地伺候!” “把手伸出来。”见花神离去,烨朝青笠说道。 见烨给手心画了张符,青笠知道是为了护她的伪装的。她故意说,“殿下,如果知道我是魔界之人,那她们会不会把我们俩打一顿啊。女儿被冥幽兰毒害,她应该恨死魔界了。” 青笠自然是知道曦子做过的那些事的,毕竟都是她查出来的。眼下这么说,无疑是在调侃,这里面的复杂关系,烨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天界的八卦,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青笠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幸灾乐祸,这下可以和烨待在一起了,她可求之不得呢。 番外--所谓报恩2 话说凝沫托馨兰研究出百花谷祭献秘术的解决方法后,第一时间,他便想办法与君黎达成了协议。只是不知哪一步出了问题,曦子喝下药水,猛地倒地没了生机。药是他亲自从凡间带回的,中途未经任何他手,最要命的事是,凝沫还特地遣散了周围将士,无人能作证凝沫到底给她喝了什么。当然,凝沫也不会暴露瑶姬被君黎控制的事。 猛地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真气涌动,凝沫反应过来,他似乎也中毒了。明显,这是被人算计了,身边一定有内鬼。曦子的死有诈,他不能留在天界。 曦子的暴毙就像一颗炸弹,顿时将整个天界炸开了锅。天牢的将领当即表示要捉拿凝沫,可是凝沫早就没了影。大家也懵了,这人是凝沫杀的还是另有其人?花神更是接受不了打击,誓要将凝沫撕个粉碎。 凝沫先是逃至人烟稀少的鹤鸣宫,预备从鹤鸣宫直奔赤炎宫找烨帮忙的,但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怎么就掉入一方大池中。定睛一看,这不是绝圣之地的那方大湖吗,远处的神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看得凝沫眼前直迷糊,幽幽坠入了湖底…… 凝沫不断下沉,不断坠落,黑暗中却有个声音在呼唤他…… “……你也来了……” 是谁?凝沫的头痛似乎得到了缓解,咬着牙抓住最后一丝理智,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神剑扔出湖面…… 聚瀮……接下来靠你帮我了…… 凝沫被疼痛逐渐吞没,聚瀮闪着微光,飞速划过天际消失得无影无踪。等到他再度有意识时,还是被聚瀮的灵识所唤醒的。定睛一看,凝沫顿时精神不少,聚瀮竟然把瑶姬带了过来! 已经许久没有再见到她了,凝沫将瑶姬拥入怀中,瑶姬抱紧他也红了眼眶。相爱之人紧紧相拥,两颗炽热的心穿过万千阻拦终于又紧紧靠在了一起。 上次是聚瀮助他救瑶姬于水火之中,这次又是聚瀮救的他…… 数万年前,年幼的凝沫在鹤鸣宫养鹤的后山捡到这把破剑的时候,他就隐隐觉得,这把剑才不是他父亲所说的平平无奇之辈。于是他们相伴至今,凝沫锻造了何其多次,它早已不再是当年残破不堪的模样,也许已无人能认出,它本来的名字,叫苍穹。 浓雾有毒,虽然张开了结界护体,但随着时间的流逝,烨仍开始有些不支。青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迷药算什么,放在平时她才不怕呢。可眼下她不能轻易用法术,唯恐露馅。眼见着烨开始面色发白,这么下去可不行。 “殿下,你还好……”青笠一把扶住一个趔趄的烨。 烨站稳了脚下,摆了摆手,“有些无力,灵力滞塞,待久了恐怕脱身就难了。”话还未说完,青笠就把手指咬破,将渗血的手指伸到了他的嘴边。 烨愣了愣。 “殿下,眼下我不能使用法术,能解毒的只有这个法子了。我自小食百毒长大,能毒到我的少之又少。” 烨还是顾虑,“我还……” 青笠倒是不拘小节,趁着烨说话的间隙把手指就伸进烨嘴里去。 纤细清凉的手指,鲜血的腥气里蕴着药味在温热柔软的舌尖化开,烨一时没回过神来。末了青笠的指尖还要故意在烨唇边摸了一把,殷红的鲜血点在唇间,衬得烨俊美异常。青笠的大胆与放肆将刻板的烨狠狠地调戏了一番,烨羞红了脸,却哑口无言。 青笠还不忘戏谑一下烨,“唉唉唉,殿下可别浪费了,我这血比丹药还管用呢,如何,头不晕了。” 确实是为了他好,烨批评她也不是,但也不想由着她这般冒犯,“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下次再也别这样了。” “客气什么呀,我们不早就是同甘共苦的关系了吗。”青笠心生雀跃,烨平日里端庄儒雅,眼下这副羞耻又恼怒,却又奈她不何的小模样实在太可爱了。 烨忍不住瞪她一眼,这个青笠还是以前那样,放浪不羁又桀骜不驯。 调理了片刻,烨恢复如初,起身环顾四周,眼看天色已晚,“我们要冲出去,这样待着不是长久之计。估摸着也待了五个时辰了,也许知道浓雾有毒,指不定外面已经放松了警惕。” 青笠附和着点头,“一切听殿下安排。”她也闷得慌,坐在这里看着烨打坐,他又不搭话,太无趣了这人,她真受不了。 烨说毕张开数层结界,接着蓄力准备反击。“青笠,你待会儿记得紧跟我,触发结界后外面一定又是狂风又是迷雾,黑乎乎的还暗箭难防,什么都看不见。你一定紧跟我。” 说罢,烨就逐渐变成了赤发金瞳的状态,青笠不明所以,但觉得烨周身积蓄着强大的能量,很是厉害的样子。将蓄在掌心的能量击出,顿时密不透风的浓雾被打出一线缺口。 烨来不及说明,一把抓过青笠的手,飞身冲了出去。烨的速度太快了,青笠下意识伸手扑进了烨怀里,紧紧环住了烨的腰。 在冲出浓雾的刹那,方圆数里的浓雾集结起来似化做了一只巨大的手,追了上来。青笠口中念念有词,没出片刻,地下猛地冒出一条巨大的灵蛇与那只巨手缠斗在一起。 而还不等青笠窃喜,迷雾中飞出数柄弯刀,速度极快,从四面八方急速飞了过来。为了逃离长老们的围堵,烨此刻也顾不上礼数,手上一拉,反抱过青笠细腰,急速朝东海飞去。就在即将飞出百花谷的刹那,空中不知何时已张开一张无形的结界,直到烨猛地撞上瞬间被藤蔓缠住,才发现花神已张开结界将整个百花谷封闭。 夏长老的飞刃近在咫尺,烨来不及做出反应,刹那间眼前冒出青笠的脸,青笠竟已张开双臂将自己护在怀里,耳畔紧接着传来利刃刺穿肉体的声音…… 月下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那利刃用鲜血在空中划出道道弧线,青笠咬紧了牙关,死死撑在烨身前,眼神是那么坚定。 “青笠——”烨瞳孔猛地收缩,心中大为震撼…… 顾不上暴露身份,青笠只有一个想法,得逃出去,这些人已经动了杀心,此处留不得。于是她再次催动法术,唤出结界外的毒蛇企图用毒液腐蚀束缚住烨的藤蔓。 烨终于挣脱出一只手,扶住已经支撑不住的青笠,“你……你好傻。”一边骂她傻,一边又得给她止血给她加固结界防止她气息外泄暴露身份。 而失血过多,青笠眼前已经出现重影了,她紧紧攥住烨的袖子,“快,得逃出去……” 积蓄能量,烨终于一举冲破了这道结界,而不等他开逃,发现花神已先一步在结界外候着了。 青笠累倒在烨怀里,背后肩头血肉模糊,身上几乎已被鲜血染透,可见长老们丝毫不怕错杀了他。烨眼底也不自觉漫出杀意,今日百花谷不死不休吗。“今日若挨这一招的人是我,不知大人可否想过后果会有多严重。” 花神不以为然,“只是万没料到,殿下竟会逃走,我这里的机关都是为了防误闯百花谷的小贼的。若殿下没想着逃走,这些杀招是不会触发的。” 烨圈紧了怀里的青笠,“拦我者后果自负,大人,今日你不仁在先,待会儿就别怪我杀拦路的狗。” “呦,我们烨殿下生气了?”花神不紧不慢将结界打开,“殿下要走也是可以,只是馨兰,你若离了百花谷,馨兰怕是活不成了。” 馨兰竟还未离开百花谷?烨心中一惊,说好的她只管来去,不用管他们三人,怎么就…… “你把她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需要她帮个忙,办好了,自然不会要她的命。而在这之前,我需要殿下你在我百花谷作伴。就这么简单。” 花神自然早就看穿烨妄图用馨兰牵制她,给烨争取时间去查看曦子的尸体了。所以她第一个要抓的就是馨兰。而烨,不过是她要牵制瑶姬和火神的一个筹码。 天宫不愿管,水神不会轻易搅和,瑶姬定会联合赤炎宫,而火神闹得越大,给天宫的压力就越大,就急需一个摆平的契机。并且,她要复活曦子,馨兰愿意帮她,不管事态如何失控了一定得坚持到曦子复活的那天,那样,用烨牵制瑶姬,才能用瑶姬牵制凝沫,等于牵制了凌水宫,用凌水宫才能摆平息天宫和赤炎宫,此般才有牵制各方的筹码,百花谷才能全身而退这次的风波,不然曦子复活也难逃一查。 而曦子是否有那么清白,她这个做母亲的也看不清了。 烨思虑片刻,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如今能救青笠和馨兰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好,我答应你。但我的人若死在百花谷,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花神派来医仙诊治,害怕暴露青笠的身份,烨也不敢让她们碰她。从止血到上药,皆亲力亲为,他哪为谁做过这些,就算是报她方才救命之恩。 都是打打杀杀惯了的二人,也见惯了血肉横飞的场面,再血腥也不会轻易皱眉。而脱下青笠的衣衫,这才发现她双肩已被刺穿,背上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伤口触目惊心,而她承受这些时,半声都不曾哼出来。 烨总算明白,为何她小小年纪,在魔界就能名声鹊起,这样的韧性与刚毅,男儿都自愧不如。轻轻将药粉倒在伤口上,转瞬又开始心疼与自责,小小年纪,她已经开始承担家族重任,为人挡刀时也能那样毅然决然,毫不畏惧,初见以为她奸诈狠厉,后来觉得她恶毒绝情,却又发现她骄傲聪明也重情重义,胆识过人……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奇女子? 总之,不管凝沫信不信,就冲青笠舍生忘死为我挡下这招,我对她已无防备…… 刚换上的干净衣裳不出片刻就被血迹染红,青笠脸色不好看,依旧昏迷着,她难得这么话少,烨突然有点不习惯。 牢中湿冷,烨脱下外衫给她盖上,还特地起火保暖。担心地上又冷又硬,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休息,青笠一动,烨更也跟着惊醒了。尽管这样小心照顾着,青笠依旧不见醒,背上的伤口不见好转,反而看起来愈发虚弱。若不是还有微弱的呼吸,都要担心她是不是死了。 烨一把将来送药的医仙摁倒,“你知道我是谁?不管你上头的人怎么吩咐,眼下我只要我的人能好起来,如果她死在了这里,或者因此留下什么病根,你的下场大可往坏了想!我脾气虽好,但也不是尔等可欺负之人。” 烨眼神凶狠,医仙吓得屁滚尿流,忙偷偷塞给他一瓶上好的伤药,“殿下息怒,我也是跟着上头的旨意办事,是小仙有眼无珠……平时小的也想偷偷换好的药,但有人看着实在不敢啊。今日外头暴乱,所以无人看着小的。” “外头怎么了。” “是赤炎宫火神大人带人攻谷……” 早料到父亲会来闹事,烨也不觉意外,眼下无心顾及别人,一心想给青笠上药。青笠平时见着盛气凌人,威风凛凛,眼下昏迷了几日,虚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尽管身边点起了火堆,青笠还是浑身冰凉,冻得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可怕。她的情况愈发糟糕了,经过这几日的照料却不见好,一直不省人事,烨心里也愈发着急。小心翼翼将她护进怀里,她整个人小小的,却冷得像个冰块,烨怎么抱都不见她动。 “青笠……” 烨轻轻搂着她,忍不住轻声呼唤她,这么久了,老是她左一个“殿下”右一个“殿下”地喊,“殿下”长“殿下”短地叫,通常都是她主动找他吩咐事情做,他却极少主动找她,唤她的名字。 他看得出来她确实是变了,她不再是当时在人间那个青笠,现在就是他身边的跟屁虫了。青笠所做种种都说是为了报恩,而她看自己的眼神都是带着亮光的,此刻回想起来,她似乎格外亲近自己……正如自己当年格外亲近瑶姬那样…… 那份小心思,他曾是再清楚不过了。 “青笠……你是不是喜欢我。” “……当然,我要是误解了自然更好……” “……青笠,你可别动歪心思,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青笠醒来时已经过去多日了,发现烨竟然把她藏在自己房里,怕暴露她,除了烁还不许任何人进出。当然,烁也不知道,自己就是青笠。 青笠暗自发笑,这个呆男人,还说是不会喜欢我的,我看啊,你这样的呆男人才最容易动心呢。 如果烨知道自己昏迷之中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怕是会羞愤得杀人灭口。青笠正了正颜色,这个秘密她当然要埋在心底,毕竟现在她也还没法光明正大地跟他站在一起…… 青笠从烨口中得知凝沫也身中皇品冥幽兰的毒,这毒自然不能用她的血来治,但是魔界有能治的药。于是二话不说,青笠就告辞回魔界,连夜给烨带来了解药。烨真心怀疑,眼前这个和善的姑娘到底是不是曾经人间那个青笠公主。 “殿下可别说是我给的。万一有内鬼,我就暴露了。” 烨欣慰万分,“那是自然,青笠,你这算是也救了凝沫一命。”接过药,烨似乎略有顾虑。 青笠想也没想就解释道,“这药肯定能治,殿下你信我,绝对没问题。” 烨轻笑,摇摇头,“你误会了,倒不是怀疑药有问题。”说着郑重其事地朝青笠拱手抱拳,以示谢意,“青笠,我曾经虽救了你父亲,但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如今你数次助我救我,有恩于我,你我之间眼下已无什么恩人与抱恩之说……” 青笠以为烨要与她撇清关系,心中一慌,“不不不……殿下你危难中不顾天魔对立,不计前嫌,出手救我父亲,等于救活了我们一整个玄龙族,我对殿下你心存感激与愧疚,如此大恩大德,报不完。” “你我之间,不必老说什么报恩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就不用计较什么报恩了,还有,你在魔界也是魔帝亲封的公主,往后也别再‘殿下殿下’地唤我了,如何?” 青笠一怔,嘴差点没咧到后脑勺去,“烨……?你把我当朋友?”说毕,青笠恨不得扑过去把烨在怀里亲上几口。 “那是自然,我是那么没心没肺的人吗……” 青笠心中旖旎万分,那可不,你说你不会喜欢我呢…… 第132章 质疑 “花神大人!”我大声喝止,“你在干什么!” 难道她想用馨兰的神魂来重塑曦子的神魂。馨兰道行怎么够,她会死的! 烁发出攻击企图阻止,但是秘术已经开启,烁无法打断。 不,馨兰不能死。她这么好的人,活生生的一个生命,怎么可以被用来复活曦子? 花神疯了一般,“瑶姬,你等着,等我的曦子一复活,你和凝沫,要准备接受我的复仇。” “没有人害曦子!根本没人害她,她中的是魔界之毒,为何你不清醒一点,是魔界的人在捣鬼啊!”我觉得荒谬至极,眼下百花谷和凌水宫,赤炎宫的关系到如今的地步,难说没有魔界在挑唆。 “我若杀你的凝沫,你能清醒吗!你能冷静吗?哈哈哈哈哈……不过都是些自私鬼,我看透了!天界之人,都是些道貌岸然!自私自利之人。”花神扯着嘴角笑着,却是凶狠的神情,已然癫狂。“当然我也是……除了女儿我什么都不要,你们把她夺走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疯了,都疯了!曦子疯了,花神也疯了!再这样下去我也要疯了。 不能用馨兰来换曦子! 馨兰怎么办! 凝沫怎么办! 我唤出凝沫的聚瀮剑,愤怒让我已不能思考。要阻止花神,我必须阻止她! 烁的攻击都被挡在了秘术所结的结界之外,顾不上那么多,我凝聚灵力,拼尽全力挥出了聚瀮剑气。 不可思议的是,聚瀮的剑气竟然打破了这层结界。围在四周的长老被秘术的能量击飞。只剩中心的花神还在咬牙坚持。 “大人……”春长老一边抹着嘴边的血迹,一边快步上前挡在我身前。“公主……秘术一旦开启,不能停下,不然她们谁也活不了。” 我把剑架在春长老脖子上,“我问你!难道馨兰就该死吗?曦子不是她害死的,为何要用她的命来续曦子的命?这就公平吗?!” 冬长老企图趁我分心之际偷袭我,被烁给挡住了。 我变幻手式结出锁灵阵牢牢控制住四大长老,“长老们既已受伤,就在结界内休息片刻。” “公主……不能打断秘术啊……” “公主!秘术被打断她们都会死的!” “公主——” 我眼中不知何时已噙满泪水,为什么,难道馨兰姑姑就该死吗?花神要害死馨兰,我为什么不能替馨兰姑姑报仇呢! 一咬牙,我举起了剑,正准备蓄力一击时,花神突然发出夺目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接着一股强大的冲击将我击飞,所幸烁稳稳接住我,才并未受伤。 光芒褪去,花神扶着冰棺吐血不止。完了……晚了。 “大人……”四大长老恨不得撕碎我的结界冲过去。 “哈哈哈哈……”花神痴痴地笑着,“瑶姬……你晚了。我的曦子就要醒过来了。” 我冲过去扶起昏死的馨兰仙子,一探脉搏,竟然还有微弱的跳动。我忙给她输灵力,内心不断祈祷,她可千万不要有事……不只是为了救凝沫,馨兰姑姑在连云宫对我的关爱,历历在目。馨兰姑姑是个好人,谦逊温和,温柔却有力量。前世今生,她无数次,带给我生的希望…… 馨兰姑姑身子猛地一滞,吐出许多鲜血来。 “馨兰姑姑……”眼泪滴答滴答地就不受控制了。“对不起馨兰姑姑,如果我们保护好你就不会让你变成这样了……” 馨兰仙子微弱地睁眼,看我红着眼哭泣,扯动了嘴角微微一笑,“公主……谢谢你。” “谢什么啊,你对我那么好,你这么好的人……”我回头恶狠狠瞪花神。 不等我开口,馨兰姑姑又笑了,“公主,我没事,我是自愿与花神大人一同复活曦子殿下。如果大人一人之力,复活曦子肯定要交付性命。我与她一同分担,也算报了大人曾经的养育之恩了。” 花神直了直腰杆,“我与馨兰约定,她与我救活曦子,我便不追究馨兰是否参于凝沫毒害曦子一事,我便放馨兰从此与百花谷脱离关系,恩怨两清。我也愿意与你约定,不追究凝沫所为。曦子做错了事我自会管教她,你们亦不可再追究曦子犯下的错。” 我冷笑,花神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曦子犯下种种罪行,恐怕不是花神大人说不追究就能不追究的。”烁补充道,“私改命簿,种植魔界之花,勾结魔界之人,这些她难逃干系。” 花神勾起唇角,恢复以往的仪态万千。“你可有证据?” 烁一下哑口无言。确实,私改命簿,种植魔界之花,罪不至死。而天宫并没有找到曦子勾结魔界之人的有力人证与物证。眼下曦子重新复活,她体内与君黎的秘术联系估计也已经解除干净。不过,我之前取到了她血液,就算现在她的血液检测不出来,我那瓶也是可以作为证据的。 当然,眼下,这是个秘密。 “可以,我有个条件。首先,凝沫本就没有毒害曦子,您大可去查,既已知道馨兰参与其中,也定知道,她给出的,并非毒药,曦子服下为何中毒,定有不轨之人动了手脚。绝不是凝沫!且,曦子犯错在先,要想我们不追究此前曦子所犯之事,得给我冥幽兰之毒的解药,万一曦子以后又用她害人怎么办。曦子之前做过的事,不管您信不信,做过就难保不残留蛛丝马迹。如果她真的有诚意,就应该交出解冥幽兰之毒的解药。” 花神将信将疑地望着我。“我并没有冥幽兰的解药。此花我并不熟悉。但是,百花谷可以研制出来。如果公主信守承诺,百花谷也能做到。” 柳暗花明,凝沫有救了。 算是虚惊一场,花神大人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肆意妄为,并未刁难我们。烁将我和馨兰姑姑送回凌水宫,马不停蹄赶回赤炎宫复命去了。 我命人给馨兰姑姑熬制大补汤,并前前后后随身照看。馨兰姑姑开玩笑说,“公主你这是在给我养老了?我还没那么老。” 我为馨兰姑姑掖了掖被角,“先前馨兰姑姑帮过我许多次,这次换我报答你。” “凝沫殿下可有音讯了?” “他与曦子一样,中毒了。”我并没有正面回答馨兰仙子。 馨兰仙子也是大吃一惊,“殿下也……我还以为是我的药被人动了手脚,只是为了陷害凝沫殿下。竟还想一石二鸟?在天界君黎的棋子还真不少。” “我们接下来得好好查查天宫之中,这个奸细为何人?”我叹了口气,“我有一事很担心,我座下的云翎都中了玲珑锁,而且尚不明确是何时染上的。我担心,天界也有不少潜藏的。” “公主所言,不无道理。”馨兰仙子也叹了口气,“不查不行,一查,天界也有一场杀戮。” 幼幼如今也是个百事通了,她兴冲冲来告诉我说烨在百花谷受了伤,火神大人又跑到百花谷和花神大吵一架,据说二人还动手了,闹得现在百花谷鸡犬不宁,鸡飞狗跳的。 毕竟是为了帮我,才弄得大家受伤,我心里过意不去,备上厚礼带幼幼专门上门答谢。 烨的右臂受伤,其他倒也还好,我想起那个替烨挡攻击的仙娥,“那个丫头呢,她伤得很重,眼下如何了,我让幼幼去弄点好的丹药给她补补。” 烨笑,“你省省心,我这还能没有好药给她?凝沫呢?有线索了吗?我看你眼下也不着急的样子了?” 我摆摆手,心里苦楚,“唉,急不来啊,等百花谷的解药呢。” 烨端起茶来,“那看来是找到人了,那我也放心些了。” “他现在状态还不太好。你先不要告诉别人。” “等解药……凝沫中毒了?”烨眉头微蹙,不等我说,他已经想到了,“难道是冥幽兰?”见我点头,烨神色严肃起来,“以前不知冥幽兰竟如此厉害。以前在人间的时候也不是没接触到……” “是啊,君黎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些年可算见识到他的厉害,数次将我们逼入死局。 “凝沫他现在怎么样了,我们能怎么帮他。” “要冥幽兰的解药。凝沫有神魂碎片,能压制毒性,但能让他体内真气失控。他现在全靠借助神祖残留的力量对抗体内暴动的能量。” “百花谷虽然人多,但馨兰姑姑早有研究,会快许多。馨兰姑姑眼下可还好?” “她神魂受创,很是虚弱。” 烨撂下茶杯,“馨兰姑姑重伤,等百花谷怕是来不及的。瑶姬,这事我帮你找人。你等我好消息。” 隔日一大清早,烨便亲自给我带来冥幽兰的解药了。 我又惊又喜,“烨,这……真是解药?你怎么弄到的。” 烨得意地笑笑,“算个秘密,但这绝对可靠。走,咱们速去救凝沫。” 可是圣湖湖底再寻不到凝沫的身影。 “难道有人也找到了这里?” 烨的话让我顿时乱了心,我唤出聚瀮剑,心中默默祈求,“聚瀮啊,可否再带我们找到凝沫……” 聚瀮在水中微微泛着白光,仿佛确实有东西在感应它,但它就是不动。 烨环顾四周,抛出了灵符前去寻找凝沫的踪迹。 我心急如焚,还以为此地非常安全,谁知道…… “凝沫这样子他能去哪?他来这里是借助神祖的力量压制神魂碎片的,难道还有哪里可以?” 烨带着我浮出水面。环顾四周,圣湖很大,湖中央的参天神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烨带着我朝神树飞去。 路上烨说了番莫名其妙的话,“瑶姬,你知道吗,我总觉得如今的三界其实也不那么需要玄门。如果可以的话,神祖的力量与其用来封闭天魔二界,为何不用来惩恶扬善,用来治理秩序,让三界之间更和睦呢。世界如此之大,封闭只会带来压抑。对?” “凝沫怎么想?” 烨眼中只有那棵神树,望了良久才把视线移回,“他和我恰好相反,他想要找回全部碎片,重启玄门封印。这是你当年没能做完的事,他决心要替你做完的。而我见过神祖,神祖告诉我,天地之间没有所谓的永恒,既然如此,玄门也不必永恒。对吗?瑶姬,也许那时候,四万年前你的选择,是否亦是命运的安排……” 这神树之中有神祖残留的力量,有神魂碎片便能连接神树见到神祖,烨眼下这番话,明显是在绝圣之地见过神祖了。难道烨也知道了?难道,烨也可能是那个有缘人? 回过神来,我们已落定在神树前。侧目看烨,他眼底却心事重重,我的心事亦重了几分。神祖口中这个有缘人,将肩负起重任。甚至殊死一搏,交付性命……不论是凝沫还是烨,我都舍不得。而烨的质疑如雷贯耳,难道天界与魔界,一定要分裂要纠纷? 果然,我们在神祖的秘境之中寻到了凝沫。给他服下解药。我这颗悬着的心方才落了下来。 “天地之大,变数之多,属实难料。尔等小辈,谨记慎行。如今三界之事,瞬息万变。万物各有命,随心而为……” 再回头,神祖的虚影已消散。 顾不了其他,我一心抱紧凝沫,这份难得的温暖终于又被攥在了手心。 一切追溯到源头,还是要从数万年前那次天魔大战说起。如果没有玄门,那次大战之后天魔二界难道会和睦相处吗?而玄门,带来的是永远的安宁与和平?以后也许会有答案,毕竟世上永恒不变的,是变化…… 所以,凝沫和烨都是对的。若魔界不珍惜和平不享受安宁的生活,玄门就有存在的必要。若魔界也与我们一样爱好和平,神祖的力量便不必用来重启玄门,而应该用来打倒那些恶徒,维护三界之间的和睦与安宁。 随心而为……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天魔二界没有纷争。亦希望当年我的叛逆的抉择,本就是命中注定…… 第133章 真挚 微凉的大手突然从掌心抽离,我从床边猛地惊醒。直到抬头对上床上凝沫含笑的双眸,心中的紧张才疏解。我长长地舒了口气, 凝沫终于醒了。 回顾这些日子的奔波与惊吓,危机与无奈,看着凝沫总算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在我面前,百感交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觉鼻子酸涩难忍,我和凝沫可真是不容易。 凝沫手上用力,将我一把拉了过去一起躺下。我头一低,就埋进他胸口,将眼泪悉数揩在他身上。 凝沫轻笑,“瑶姬你个大傻子,哭什么呢。我们不都好好的嘛。知道我多开心吗,我总算把你从君黎手里抢了回来,我再不会让你赴前世的后尘……而且,我们两个才新婚三月,我是不会让你当寡妇的。” 我耿耿于怀他笑骂我傻,“你才是个大傻子,君黎这样狡诈的人你也敢和他做交易,你看,这次就被他狠狠坑了一把。”说罢,我双臂紧环住他的脖颈,异常认真。“凝沫,我不要和你分开了,我们是夫妻,永远都不能分开。” “好好好,听你的。”凝沫笑着将我高昂的头摁回胸口,“看把你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睡,现在一切都没事了。” 舒心地睡了一觉,身侧凝沫已经不见踪影,刚要下床,院里就传来了欢声笑语,这响亮豪爽的笑声,不用想,是炎夏来了。 我还没走到门口,炎夏就已经一掌劈开房门,朝我飞扑而来。 “安歌——想死你了!”炎夏热情似火,上上下下还给我好好检查一番,“听凝沫说你记忆都恢复了,我可太开心了,以前见了你我还怕吓到你,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向你疏解我的思念之情了。呜呜呜……好安歌又回来了,”炎夏又一把将我抱得紧紧的,“安歌我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下来好好说说话了……” 凝沫跟烨不急不慢接踵而至,见我被抱得双脚下不得地,烨摇摇头,“炎夏你这一惊一乍的,别把瑶姬吓着了。你可别乱折腾,瑶姬最近操劳,你别折腾人家了。” 凝沫挑挑眉,“对,你赶紧放手,她但凡少根头发我就打你一顿。” 炎夏也是才回天界,不知道最近的事,嘴上也没边,“我就说嘛,都这个点了还在睡,你看把瑶姬累得,你们小夫妻还真是没有节制……” 凝沫甩手就扔了个点心过来堵住了炎夏的嘴。“你羡慕的话,就赶紧也找个夫君嫁了。” 谢天谢地,炎夏嘴堵住了,耳根清净了。 君黎打的一手好算盘。虽然被凝沫胁迫解除了对我的控制,但是也给天界添了不少堵。现在天宫,东海,赤炎宫,西丘四方神泽之间也因这件事隔阂顿生。 凌水宫殿下伤百花谷殿下,百花谷要求天宫惩戒,天宫又不积极出面,于是百花谷软禁前去捣乱的赤炎宫殿下,赤炎宫二话不说大打出手,西丘的几方大部族又不愿出手帮助百花谷,于是百花谷吃了个大亏。 表面上看,只是百花谷吃了个亏,但是,整个天界内部都因此事震荡。有的仙君就提出,凌水宫与赤炎宫手握重兵,盛气凌人,目无法纪,西丘虽在战事方面建树立功不够,但西丘给予整个天界的后勤保障的功劳是不可替代的。这件事上,明显是在欺负百花谷,往大了说就是天宫,赤炎宫,凌水宫都根本不把西丘放在眼里。虽然曦子又被复活了,但眼下还是昏迷状态。虽然花神也澄清了,凝沫与曦子遇害一事并无关系,但眼下,其他看热闹的人不买账了。 凝沫是清白的,那他跑什么?还消失这么久?凝沫这个事还不算画上了句号。于是没有办法,天宫不得不把这件事里几个关键人物,凝沫,烨革职禁足。待曦子醒来,这件事调查清楚之前,现在谁也离不开天界。 炎夏撇了撇嘴,“哎呦喂,这些仙君可真能扯,有事他们怎么不上,就知道在背后嚼舌根子,煽风点火,马后炮,当时怎么跟哑巴了似的。这么能说,快把他们绑去前线跟魔界人说道。” 凝沫放下手中茶杯,“不管怎么说,这事不调查清楚,是过不去了。正好,我正愁无暇顾及这个背后下毒之人。” 烨摇摇头,“烁说魔界那边又开始蠢蠢欲动,这边我们不能花太多时间内讧。” 我犹豫再三,不得不开口,“我觉得,天界内部应该已经有很多人被玲珑锁侵害了,也许他们自己都还不知道。比如……云翎。所以说,如果我们不够谨慎,还是要吃这样的亏。”说到云翎,烨与凝沫都沉默了。 凝沫轻握我的指尖,“云翎的事,是我的疏忽,对不起,当时情况紧急,为了保护你,加上君黎的有意迷惑,我看不清是谁。” 是的,君黎故意混淆视听,本就是为了让凝沫失手杀掉云翎刺激我…… 听到云翎死了,炎夏火气上头,“这么嚣张,玲珑锁已经这么嚣张了?等着,我回去就把赤炎宫好好查一查!” “整个天界这么大查起来很麻烦,一点点来,先从内部查起。” “炎夏,把你从人界喊回来,是军部那边需要你去帮忙,而这边……我和烨亲自来处理。”凝沫冷眸半垂,“凌水宫和天宫的内鬼,必须揪出来。” 我伸手与凝沫十指紧扣,心中有些空空,总觉得又有事要发生了。而这一次,除了凝沫,于我而言,其它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在精心照料下,馨兰姑姑恢复如初,这段时间她最牵挂的,竟然还是曦子的安危。我心里打抱不平,但也能理解,毕竟曦子算是她看着长大的,纵使后面有多少不堪的回忆,曦子心里一定有一段难忘的经历。 “百花谷还是半封闭状态,没有花神大人的召见根本进不去,跟百花谷仙子打听到曦子殿下虽然复活,但六识皆失,就是个活死人。兮殿下寸步不离跟着,花神大人虽然不说什么但也是一得空就去陪她。”幼幼盛上来一个木盒,“公主,按照凝沫殿下的吩咐,我把那个瓷瓶交给了花神大人,大人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 馨兰回头看我,我解释道,“给花神大人的,就是君黎喂我的那瓶药剂。” 其中成分如何,有何作用,想必花神大人稍加调查便能得出结论——君黎的气息,藤王仙君的气息,以及曦子的气息交揉。我这样也是为了让花神有个底,去查查曦子到底和君黎有些什么交易,藤王仙君的仙体与君黎如今有了什么联系。 哎,免得她老怪我害了她女儿……她女儿才更过分好。 馨兰摇摇头,“这一次是曦子做错了。被有心之人利用,才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天魔大战在前,百花谷是重要的后备力量。花神大人心结不打开,这事过不去。我能做的已经不遗余力去做了。” 我话锋一转,“馨兰姑姑,眼下确有一事,我与凝沫还得仰仗您帮忙。而且此事,非您不可……” 花神大人送来的,是冥幽兰的解药,剂量之大诚意十足。通过馨兰就看得出来,百花谷的实力也不容小觑,天界内部还是得团结起来才行,这事儿,必须得过去。 于是我提议与凝沫亲自上门拜访花神大人,一是要把事情来龙去脉与真相,私下里全都讲清楚。二是能否助力花神解决曦子的难题。天界若能其乐融融一家,也算帮天界做点贡献了。 听了我的想法,凝沫眉头一皱,似乎不太愿意。“避开外人,把来龙去脉告知花神大人确实有必要。但……明明一直都是曦子在搅浑水,你每次受害,还要去帮她,眼下她六识皆失不就是报应?就不能让她遭点报应嘛……” 他对曦子成见很深,毕竟曦子不止一次背后捅刀子,而且她勾结魔界之人,凝沫一直都不待见她。按理曦子应该先道歉,我却要去主动沟通,他替我打抱不平心里咯应。 我笑嘻嘻挽住他胳膊,“我当然也恨她咯,不过,我一想到,她们夫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像我们这般恩爱和睦,夫妻同心,也不失一种报复了。权衡利弊,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呢。” 凝沫顺手把我搂进怀里,恨铁不成钢似的,“六识皆失,大概是神魂不完整,神魂碎片倒是可以弥补一下。但曦子若执迷不悟……这样做有何意义。这么多年了,她若真心悔过,能恨你到这种地步?不惜用自己父亲的遗体去做交易?因此,恶人就是得磨,不然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云翎。” 好在凝沫也不是小气之人,带我亲自上访花神大人。从数万年前我大闹羽泽府的真相,到曦子如何与君黎达成了各种交易,凝沫把所调查得知的事情都如实告知花神大人,包括我身中玲珑锁,君黎如何纠缠,到凝沫如何解救,最后如何导致曦子暴毙,他为何失踪。仿佛一切尘封的真相,终于大白。 相信从调查曦子死因时,花神大人心中已有不少疑惑,眼下凝沫悉数解开,花神大人震惊之余,也不由得感慨,“曦子竟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她好端端的,为何变成了这样。”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针对过她,包括我得知阿兮背叛了我后,我就已经把他让了出来。后来我移情凝沫,更是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再无感慨。而后我恢复瑶姬的记忆后,即使见到阿兮,也再没有想过要回到他身边,我们之间一直保持一定的距离,从未有何不妥。”我放下茶杯,“虽然儿女情长不值得一提,但大人误会了我,我想我也一并得解释清楚。” 凝沫眼眸半垂,“花神大人,此番我来求和,并非是要数落令爱的不是,而是眼下三界混乱,天界内部尤其经不起折腾。我不希望这件事影响凌水宫和百花谷,以及赤炎宫的情谊。”凝沫举杯敬茶,“我本是不打算将这些事情说来。您知道,为了瑶姬的颜面,为了曦子的颜面,为了您的颜面。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虽只说了个大概,大人您一定也能心领神会了。” 花神大人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傲慢逐渐缓和,眼下她也在思虑着什么,“自藤王仙君遗体失踪一事,我已有察觉,只是再如何,也是无法接受曦子的死亡的。才一时冲动,失去了理智。她虽然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她也是我唯一的女儿,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孤女寡母的,心思不免敏感,总觉得别人欺负咱们。”说着花神大人长长叹了口气,“我也并非蛮横不讲理之辈,凝沫殿下既已给了我一个态度,我也不会再纠缠不放。” 凝沫随后抱拳一揖,“方长我也提到,我给曦子所服并非毒药,而我与曦子却双双中毒,眼下我正着手调查此事,有一事还得麻烦花神大人相助。曦子究竟是为何暴毙,为何中毒,此事得彻查清楚,才能揪出真凶,抓住潜伏在天界的内鬼,不知花神大人能否助后生一臂之力。” “那是自然,曦子一出事,百花谷就已经在查了,只是成因复杂,甚是棘手。” 我心生欢喜,这么说大家的矛盾算是解决了…… “神祖神魂蕴含极大能量,有修补神魂之功效,如果可以,在解决完魔界之事,大人可向天帝求取神魂碎片彻底唤醒曦子。” 花神大人有几分惊喜,“曦子真的能醒吗。” “自然,只是,神魂碎片不能私用。等到天魔二界之事落定,曦子终能苏醒,望大人心中宽慰。” 解决完百花谷这边,自然要着手最重要的事。 天界内鬼如果与玲珑锁有关,事态将极为严重。怕引起恐慌,凝沫并未将此事上报天帝,只秘密邀请了烨,炎夏,我们四个人共同商讨天界暗地里的肃清计划。谁也想不到,这件事到底会掀起多大的风波,到底会带来多大的影响。 计划终于敲定,大家都说得口干舌燥。 凝沫喝尽杯中最后一口茶,身子后倾满意地靠在椅背上。 “就这么办……接下来,到我们行动了。” 第134章 凝沫的选择 我们的“破网计划”由此正式开始。 说句题外话,这名字是炎夏取的,虽然大家都觉得难听,但是炎夏撒泼耍赖,就是觉得这个威武,我们三个大人也只好由着小孩子胡来了。 首先我们心里要有个预估,到底这部分未知的“潜伏者”有多少。起初是计划用最原始的办法,检查身上是否有玲珑锁的印迹。但是隔天就听馨兰姑姑差人来报,我拜托她的事有进展了。 馨兰姑姑也接触了玲珑锁很多年,这些年来,她一直致力于研究玲珑锁,那日我拜托她能否从玲珑锁的材料入手,能不能有某种可以检测的方法。就好像,我们通过验一些药剂能探查出其中的成分或者秘术。 我其实不抱很大希望,谁知道馨兰姑姑这么快就出成果了。 馨兰仙子说,她通过这么多年检测与研究,发现玲珑锁与冥幽兰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冥幽兰的毒性让身中玲珑锁之人心魂不稳,才让玲珑锁的蛊主有可乘之机。玲珑锁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扎根体内,是需要一定的时间来侵蚀神魂的,这段时间内,冥幽兰之毒在体内发挥催发作用。 “……连续点这款解忧香整整三日,可清除体内冥幽兰之毒,阻断冥幽兰扰人神智,玲珑锁无法继续生根侵蚀,便会进入休眠。由于体内多出一缕魂魄,身体自然是有不适之感,但玲珑锁极具隐蔽性,查是查不出来的。可是,当宿主再接触到冥幽兰时,玲珑锁苏醒,不适之感能得到缓解。因此,三日后,喝此宁心茶,常人觉得饮后会心神焦躁,情绪波动,而觉定气凝神者多半是玲珑锁已入体,急需冥幽兰来缓解体内不适……第一步我也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后面我再不断改进……”馨兰姑姑还深感抱歉,生怕自己没帮上什么忙。 馨兰姑姑这简直是帮了大忙,初中玲珑锁,玲珑锁尚未生根,能筛选出来恐怕还有救。 由于我们决定从内部抓起,从各个神泽掌事的神职大人身边查起。我将带来的东西分给烨与炎夏,西丘与赤炎宫就让她们二人负责,我负责天宫,凝沫负责凌水宫……当晚各宫掌灯仙娥就被吩咐换上了新香,清香素雅,袅袅白烟却宛如一张无形的巨网,就等着玲珑锁入网。 幼幼见我只带她回了鹤鸣宫,恨铁不成钢数落我一顿,“公主,我就可怜凝沫殿下,成婚这么久了,就少见你们俩腻歪。” 我打了个哈哈,“哈哈哈,我们二人自小青梅竹马打闹惯啦,腻歪够了。”最关键的是,眼下儿女情长,真是没心思啊。 幼幼不高兴了,“凝沫殿下真是的,早不下手,他现在是上神了,子嗣都只能靠天地降授神胎。我看苗烟仙子的女儿炎夏仙上都那么大了,真替你俩可惜。” 我抿嘴笑,“谁让他害羞,如果他早开口的话,也许当初真没有阿兮什么事了。”当年懵懂,迷上阿兮的直率轻狂又温柔,会被吸引,未尝不是因为这一面与凝沫相似呢。 幼幼望着远处的圆月叹了口气,“云翎,我一定会替你见证,公主与殿下恩爱美满的岁月……” 我嘴角的笑容逐渐被心底压抑的哀伤冲淡,控制自己不要去回忆那噩梦般的一夜。云翎……如果我们像现在这样,早日察觉到玲珑锁危机,我是不是就可以让你免受玲珑锁毒害呢…… 清晨半梦半醒间,就感觉有道道灼热的气息均匀地扑在额间,我一伸手,就触到一具结实的肉体,吓得我惊坐起身。定睛一看,躺在我身侧的竟然是凝沫。 他什么时候来的!哼~说好的办正经事,这大男人就爱黏着我。真讨厌…… “唔~别闹,困死我了,再睡会儿~”凝沫慵懒地骂咧了两句,不容分说又将我搂进了怀里。 阳光从窗棂洒了进来,刚好落在他侧脸,晶莹的发丝不偏不倚散在他脸庞,我情不自禁伸手拨开,露出他浓墨重彩的五官。指尖顺着他五官的线条游走,明明一切都是少时看腻了的模样,如今却怎么都觉看不够。 指尖羽睫轻颤,凝沫睁开眼来,直将我这沉迷男色的痴样收尽眼底,猝不及防,防不胜防。 “再睡会儿~”我嘿嘿笑着捂住他的双眼。我大概也猜到了,他不放心我身边的人,等交代完凌水宫的事务,又赶来鹤鸣宫来守着我了。 凝沫每眨一次眼,睫毛就在我指尖摩挲一次,我见他一点红唇在阳光下泛着水盈润泽,鬼使神差就亲了上去。凝沫也不推开我蒙住她双眼的手,乖巧地任我亲薄着。这一吻,很深很诚,有些爱意,唇瓣厮磨间,已了然于心,无需言语。 未来如何,我们都不敢说,珍惜眼下,珍惜眼前人,是现在唯一能做好的。如果可以,真想和凝沫厮守到天荒地老。 自然是又耳鬓厮磨,颠鸾倒凤一番,起床时已日上三竿了。幼幼见了凭空出现的凝沫,自豪地向我夸耀道,“我就说嘛,凝沫殿下对夫人的深情,那真是没得说的。” 三日后,我抱着茶壶,拜访起我各处的好友来,邀请大家品茶。先是在鹤鸣宫拦了一道,宫里的仙娥,以及路过的仙友们都尝了尝我的新茶,发表各自的看法来。翌日,我又带着我的好茶走访赤炎宫,苗烟姐姐的岭音府,最后回到了凌水宫。经过几天的观察与测试,我们发现,少则十几人,多则近半百,出现了疑似中玲珑锁的的情况。尤其凌水宫,测得是触目惊心。 炎夏说,先统一集合起来检查看有无印迹,集中隔离一段时间,再测。烨却不同意,觉得太过打草惊蛇。 凝沫沉默许久,提议,“不如这样……玲珑锁想扎根还需要冥幽兰,我们找人弄些冥幽兰,要大剂量,届时设计一个计策,引蛇出洞。”可是现在出了曦子这事,天界在这一块把控严格,冥幽兰可是魔界之花,这不是顶风作案嘛。我忧心忡忡地望向凝沫,他却坚定地向烨投去了目光。 烨主动接过话,“我试试……不敢说一定能够。但倒是能弄到一些。” 炎夏插嘴了,“有就不错了,这东西天界是没有的,也不好弄。” 凝沫接着转头看向我,“当然,此事我们还要请夜神帮忙……” 深夜,我将三哥手下的仙君请来布施法术,让举宫上下那些疑似中玲珑锁的人入梦,自身神魂进入最放松最无防范的状态。烨弄来的冥幽兰被磨成了粉末,混入凝沫书房的香炉之中。我与凝沫服下解毒之丹药,潜伏在暗处,守株待兔。自身神魂进入最无防范最脆弱的状态,体内玲珑锁便更能嚣张。加上有冥幽兰引诱,这些急需冥幽兰的玲珑锁们,大概能接二连三的现身了。 不一会儿就有动静了,直到后半夜,一直都有人来,看着那些被列入怀疑名单的仙子一个个晕倒在书房,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七天下来,这一批藏在暗处的人,总算被挖了出来。可长路漫漫,玲珑锁的蛊主一日不除,她们便一直都有被操纵的危险。哎,云翎也已经死了,如果他能早点被发现,我或许还能保护好他。 而现在,我们又该如何看待她们?是敌是友? 凝沫割破指尖,在她们眉心点上血迹,口中念念有词,不出片刻,那些神血融进了她们体内。同样的印迹烨曾经也在我身上标记过,凝沫在她们身上下禁制,做标记,如此便能实时监视她们的状态。 凝沫拉下几人的衣襟,在背后有不同程度的印迹,触目惊心。奇怪的是,也有几人背后并无印记。 “会不会因为还没有扎根,所以背后并无印记。” 凝沫轻轻摇头,“之前在人间,你那时身上也有印记吗?” “我问过幼幼,也亲自照过,并没有。” 凝沫做完标记,站起身来,“她们也都只是些无辜之人,在没有危险动作之前,还都是良善的。”见我神色忧伤,凝沫也感慨,“那时云翎的事太突然,太意外,来不及思考。瑶姬,云翎的死,是我对不起你。” 情况紧急,凝沫那时杀云翎,也是为了保护我而已。我从未怪过他。我握紧凝沫的手,“不必自责,我只是内疚,没有办法能早点发现他中了玲珑锁。所以这次我们要尽力将伤亡降低。” 凝沫还要说些什么,突然炎夏火急火燎地来了,此时天刚蒙蒙亮。 “凝沫,瑶姬,不好了,我舅舅,他被魔界人……” 炎夏说,为了冥幽兰之事,烨去跟线人接头,并嘱咐炎夏当晚如我们一样盯着赤炎宫的情况。谁料想到了后半夜,突然有人潜入赤炎宫带来情报,说是让我们前去人界巫山营救烨。 难道又是君黎。 凝沫脸色难看,“烨我去救,眼下这个关键时刻,这些中了玲珑锁之人也不得无人监管。你们守好。” 我攥住凝沫的手,“你和烨尚在革职处罚时期,不得离开天界,玲珑锁之事,也还不能闹得人尽皆知。你留在天界掌控玲珑锁之事,巫山我去。” 炎夏摆了摆手,“哎呀!不成!你俩不能去!我担心这事有诈,你俩在天界我才放心。我去!” 可光炎夏去也不行啊,我刚要开口,炎夏接着又说,“我在魔界也有个线人,也许行得通,” 炎夏什么时候也在魔界安插线人了? 炎夏匆匆离开,凝沫依旧神情严峻,我知他担忧烨,伸手轻抚他鬓边碎发,柔声宽慰道,“眼下等炎夏前去确定了才知事情真伪。你不要太担心。” 凝沫转过身来,眸中盛满疲倦,“瑶姬,如今危机四伏,可有个秘密,我着实不知当不当与你说。”他说这话时格外温柔,仿佛其实已经决定已久。 于是我给予他肯定的眼神,“你若觉得可以便说。” “我昏迷在绝圣之地圣湖中时,进入过神祖创造的秘境,我看到了许多陈年旧事,也知晓了许多秘闻与真相。”凝沫顿了顿,望着我的眸子,“你当年未做成之事,眼下我替你去做完。眼下八成神魂碎片已经收复,最关键的是,如果是我来做这件事,不需要集齐神魂碎片……” “神祖告诉你的?” “嗯……” 宛如一记重击落在脑后,整个人都陷入了麻木的空洞之中。凝沫后面的话我根本听不进去,脑海中不断回响那句“你当年未做成之事,眼下我替你去做完……” 神祖所托当年之事,是三界大事,以命相搏都未尝能有好结果。为何,命运总要与我们开玩笑。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神祖口中的“有缘人”竟然真的是凝沫! 我脑中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我明白凝沫的心情,当年我选择覆灭自己,承担重启三界之任时,觉得此事根本是不需要思考的,这就是神仙的责任。可,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我抚上胸口,心乱如麻。 凝沫没再说下去,眸中盛着神情慌乱的我,他柔声抚上我的手,有几分心疼又有些无奈,“瑶姬……” “我……我很能理解,但我……真的不希望是你。”神祖口中那个“有缘人”是谁都可以,是我也行,为什么是凝沫?“神祖说我如今不再适合托付天地之重任,得知他在等另一个有缘人时,我就已经害怕过,害怕这个人是你。我真的很害怕会再和你分开,其实道理我都懂的,可是,我舍不得……我心疼你……”我就是自私了。 我躲开他的温柔,声线已悄然染上几分哽咽,但我真不想在他面前哭啊。明明当年我就是这么抛弃他的,我现在有什么脸在他面前哭。 因果轮回,曾经我一声不吭放弃所有,害凝沫痛苦数万年,眼下那样的疼痛稳稳落在了我心口。报应,这就是报应。 手被凝沫牵起,随后稳当当落入他坚实的怀抱。凝沫将头埋在我颈窝,疲倦却又耐心地继续安抚我道,“我是天界上神,这份责任着实天经地义。而选中我的人,并非是神祖。我亦不舍与你分开,此事并非是我争取而来。” 我心中又是一惊。 “你还记得我的聚瀮?” 当然。凝沫从小就跟随的神剑,小时候以为它平平无奇,不曾想伴随凝沫已八万年。 “它跟着我在绝圣之地也受了神祖点化,我才知道,它原来的名字叫‘苍穹’。谁能想到,小时候我在你养鹤的山里随便捡的,竟然是开天辟地的神剑。而决定我是这个有缘人的,正是聚瀮。它曾经的主人们都是天地至强者,而自天尊神祖之后,它选定我作了主人,它的天地之力,便只有我能发挥出来。它自上古混沌时代就已存在,有它就等于拥有玄门的力量,如果我能发挥出来,这力量根本不逊于神祖神魂之力。” 第135章 百花谷之战 原来……一切都有着合理的解释。哪怕是当年我要重启玄门,也需要苍穹之剑,我也是需要凝沫的力量。说到底,不论哪种选择,凝沫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原来,命中注定,凝沫至始至终都会是那个承担三界重任之人,曾经必将与我同行之人。 只是,今非昔比,我已再不能与他同行了。 “凝沫,不论将要付出何种代价。我都将与你一起。生同生,死共死。我既然是你的夫人,就当与你一道承担天地之重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理解你,也愿意追随你。你有想做的事,得做的事,那就去做,我定追随你。”曾经未能做到的事,这次我必将履行承诺。 凝沫蹭了蹭我的脸,轻笑,鼻息扫过我耳际,痒痒的。他话锋一转,像是方才种种都是在捉弄我似的。“话说回来,谁说会要死了?” 我一头雾水。 凝沫掰着我的肩头,将我正面对他。“瑶姬,我是想说,如果我能发挥出来聚瀮的实力,打败君黎治服魔界绰绰有余,兴许就不需要重启玄门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 凝沫把我脸上的泪悉数擦干,“放心,我才不会像神祖那样轻易拿自己祭天地呢。我这个人小气得很,我有你,你是我好不容易才弄到手的。我怎么会舍得死……瑶姬,你也太爱我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得了个宝贝,不需要老盯着神魂碎片,要去找君黎报仇算账啦。你瞧你,以为我要去祭天?还不舍得哭鼻子了?”说着他兀自大笑起来,小时候我最讨厌他这样戏弄人了! 可眼下,我只觉得他可爱。 我伸手一把揪起他的耳朵,故作生气,“好啊,你捉弄我!” “诶诶诶,我倒不是装不开心,烨现在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刚才怎么笑得出来嘛。”凝沫一扫倦容,跟我嬉皮笑脸的。 我白眼一翻,推开他。“哼!去你的!少跟我扯!你现在给我滚回凌水宫去!” 凝沫这下慌了,“瑶姬……我真不是故意的……” “哼,亏我还担心你心疼你,你竟然捉弄我……” “哎呀,我哪知道你竟然这么爱我,还哭卿卿要跟我共生死……” “你快闭嘴你……羞死人啦,以后都不许再提这个事了!” “哈哈哈哈,好好好,瑶姬爱我爱得死去活来这事,我不说大家也知道的……” 看似闹剧虚惊一场,心中却难以平静,凝沫将要付出的代价谁都不清楚,眼下不过故作轻松逗我开心罢了。不论如何,这一次,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再与他分开了。 炎夏一直没有消息,我和凝沫都有些坐不住。天帝派人过来,说是有事召见凝沫。 凝沫离开半炷香后,幼幼将我从软榻上唤醒,说是百花谷花神大人的密信,信上说是万分紧急的事,只能告诉我与凝沫,她最多等一个时辰,之后百花谷将启动秘术封谷。 百花谷封谷秘术,我只在老一辈仙婆们那里听过,说是上古天魔之战时西丘曾封过一次,一经开启,百花谷与外界完全隔绝,灵气封闭。秘术一旦开启,唯有天帝能开。等天帝破开封印后,百花谷灵气已所剩无几,仙灵几乎死绝,俨然就是一片荒芜的死地。直到几千年后,才慢慢恢复曾经的繁茂。 当年,据说是魔界的生灵入侵,同化百花谷生灵,先花神不得不舍命封谷。 心头猛地一惊,难道…… “公主……不等凝沫殿下吗……”幼幼见我立马起身要走,忙拉住我。 “幼幼,速速传唤凝沫。我先行一步去百花谷。切记,半时辰之内,凝沫务必要到!” 我隐约能猜到是何事。是不能先禀报天宫之事,是万分紧急之事,是事关封谷之事。必然是事关整个天界,而且与我和凝沫万分关联之事。 玲珑锁,冥幽兰…… 我匆匆来到百花谷,远远便看到百花谷已张开结界。花神大人已在出口等我,神情严肃,而且并未见四大长老随行。 花神开门见山,“眼下百花谷禁地冥幽兰大片地长,此冥幽兰与之前你们给我看的有所不同,通体散发着金光,几近透明,香气馥郁有毒,最重要的是其枝蔓所到之处,草木皆被同化,它的生长速度极快,不出一个时辰,已经覆盖了整个火炎岩。百花谷的仙灵,闻了那馥郁花香,便倒地不省人事。而曦子……”花神眼中的神情很是复杂,“正是曦子在赤炎岩画了一个法阵,也正是这个法阵中长出来冥幽兰。她在法阵正中央,旁人无法靠近。大概……是你与凝沫所言,玲珑锁所控,失智之状。” 我脑子转的飞快,能猜得到君黎也不会那么轻易放过曦子,给她种下玲珑锁是极大可能的。而那冥幽兰从法阵中长出?冥幽兰不是极其挑剔生长环境吗,没有花种与培育怎么可能凭空生长呢。 花神大人咬牙切齿,“而且我怀疑……我怀疑,种子就在曦子体内。”所以花神不敢先通知天帝,而是先来找我与凝沫。 所以,那时凝沫的药剂一定有问题,而凝沫未曾经手他人,也一直都是馨兰姑姑在制药,难道真是馨兰姑姑有问题? 我安抚花神,“大人,您先莫急,带我前去看看。” 花神给我一颗解毒丸,带我直驱火炎岩,远处金灿灿一片,绚烂夺目,金光之中有一朵半人高的巨大冥幽兰,花心之中坐着白衣胜雪的曦子。结界隔绝了她与外界的联系,她闭着眼,也不知她现在是清醒还是失智状态。 四大长老带人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阻拦冥幽兰藤蔓的继续扩张,但看起来心有余而力不足。 花神大人带我着陆,“不要再往前了,前方已形成一片毒障之地,进去了就救不了了。”说着大人运功立马又投入了战斗之中。 不论是什么场所,冥幽兰的藤蔓都能扎根,并迅速吸取灵力,生长,开花。这明显与我之前见过的冥幽兰都不一样。最常见的毒性最小的,是火一样艳丽的红色,大概手掌大小。曾经君黎托曦子的手给我的也就是两个手掌大。而这次见到的,竟然比我的脑袋都大,花蕊有手指般粗细,花瓣更是有手掌一般大。通体金黄,花瓣长着小刺,看起来十分诡异。 长老一鞭挥过来,将我拉了过去,方才落脚之地已经爬上了藤蔓。“公主,被它触碰到了就跑不掉了,被藤蔓覆盖,会成为它的养料。” 我忙后退好几步,赶紧也运功加入队伍战斗。可是没有办法,这些藤蔓最多怕一下我的火阵,可是它们很快就全方位围住了阵法,从外侧直接避开火阵的范围,继续扩张。 我跟着队伍被逼着继续后退。很快,凝沫也来了。 “没有办法,必须速禀天帝。”凝沫似乎已经复职,他从怀里掏出了水军战部的令牌。 花神大人神情复杂。“曦子,真的救不回来了吗。”花神带着些祈求地望着凝沫,“你们深入调查过玲珑锁和冥幽兰,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凝沫握紧了手中令牌,他张望四周,看到百花谷生灵四散逃命,看大家竭尽全力对抗着这突如其来的侵略者,看到花团锦簇,热烈浪漫的百花谷,眼下清冷冷金灿灿一片,而且这金光覆盖的范围越来越广了…… 凝沫郑重地面对着花神大人,道,“……眼下之状,曦子已经不可能救回来了。如果,眼下里面的人是瑶姬,我也会做正确的选择。大人……” 花神泪流满面,握紧了手中的法杖。她其实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但她就是不太死心,才硬让凝沫来戳破她的幻想。“殿下,这层结界也能阻挡灵力外泄,你带着公主先出去,眼下,我要去尽一个神君的责任,我只请求你们速去搬救兵来救我的子民们。” 看着凝沫来到结界外用令牌发出战情警报,我也忍不住伤感,“凝沫,战火又燃起。这种无力感真让人沮丧心痛。” 凝沫一手紧握令牌,一手紧握住了我的手,“瑶姬,你和天界,我都会保护好。” “凝沫,不管危险还是平安,不论生死,我都要与你一起。” “好……” 最先赶到的是阿兮带来的队伍,得知又是曦子引出的祸端后,阿兮已没有了当初的惊愕与无奈。看着混乱逃窜的生灵,阿兮脸上的神情严峻又伤痛。 他唤出神弓,轻叹了口气,“至始至终都是我的错,既要负责,又要抛弃。她如今做的孽,都是当初由我所起。我认了。”说罢,阿兮带着人逼近那片赤金地带。 我心底一酸,尘封的往事悉数涌上心头,不再酸涩,但多了几分沉重。已经不是觉得惋惜遗憾了,而是那种命运弄人的无奈。也许阿兮与曦子之间,注定有这般纠葛。从来没爱过,从来未得到,从来无可能…… 凝沫尽力组织四处逃窜的灵族们有序逃离,但眼见着百花谷上空的结界逐渐成形,百花谷的仙灵们似是意识到百花谷在劫难逃,愈发慌不择路,有的不能移动,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有的失足跌落至污染地带的直接成为了金色冥幽兰的养料,有的已经精疲力尽,只能绝望地望着那片疯狂扩张的金色越来越近。 “往平原跑,逃离百花谷,快——” 痛苦的嘶号,惊恐的尖叫,悲痛的哭喊,不绝于耳,而我能做的,只有奋力以灭灵火阵来阻碍它扩进的步伐。 不知道炎夏和烨那边怎么样了,这个君黎这出调虎离山真是时候。 等最近的火军战部的先头部队赶到的时候,火炎岩周边的百幽涧,蝶舞林,几乎已被全部侵蚀,耀眼的金色持续往东扩张,马上就要抵达金冠崖……在危机四伏的禁地的扩张速度都如此快,别说跨过禁地来到平原地带。所以,只要百花谷四大禁地完全失守了,花神就不得不封闭结界,做好与百花谷共死的决策。 数十万年前天魔大战时是这样,百花谷难道又要再次遭受这样的劫难? 火神大人带着将士们布好阵法,竖起道道火墙阻止金色冥幽兰的前进步伐。迅速赶到的水神大人也组起通天冰阵,暂时似乎能扼制住冥幽兰的扩张,但不到一炷香,冥幽兰就将这悉数防线逐个攻破。 等将士们有所牺牲后,大家逐渐摸清了这金色冥幽兰的特点。 有腐蚀性,藤蔓覆盖之处皆有传染性,并且灵力会被其迅速吸收,这也就是为什么冰火阵逐渐抵挡不住的原因,其灵力也会被其吸收,扩张速度进一步加快。 而兵器的伤害对它们来说太低了,掀掉一块,再度蔓延过来。到底是谁在控制这些东西,又是如何控制的。 不能用法术,兵器法器都伤害有限。我一咬牙,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借着火军战部的灵火使出满月之辉。算是有效,光芒所至,藤蔓有所退缩,金光与月辉的银光相抗衡,说不出是谁在阻止谁。 我变幻着手诀,忙送出信号,通知三哥速来。我现在就是只菜鸡,这满月之辉还得是我三哥牛。 火神大人脾气暴躁,耐心被这金色冥幽兰消耗殆尽,扬手大范围覆盖灭灵火,并施展封印术强行压制,这强度这场面,哪怕是君黎来了,也得受点伤。水火二神老搭档了,见火神大人动真格,水神大人也飞身上前在封印术之外,迅速结出万里冰封,并凝结自身灵力,准备致命一击。 天地间风云突变,只听水神大人将灵力凝结在掌心,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让我来——破魔掌——” 话音未落,一众将士早早结出封印,来抵抗这一击之威力,凝沫飞身至我跟前,结出结界护住我。 随着这一击落在冰封的瞬间,山崩地裂,冰封之中,一切化为齑粉,我的月辉在这耀眼光芒中微不足道。 等尘烟散去,金色山野已化作灰色的平原,无边的废墟之中还剩一抹耀眼的金光。我收起满月之辉,定睛一看,那是……曦子……在这等强度的攻击下,竟然没有伤其丝毫…… 水神大人眉头紧锁,“这魔花扎根在百花谷,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毒瘤在百花谷怕是种了许久了。” 回想起当年我们在火炎岩发现所种的冥幽兰,君黎怕是布局已久了。 番外--与你同在1 烁觉得,烨最近有些奇怪。以往殿下从不亲自与密探见面,这个不仅亲自召见,还把那个女仙带在身边,还待其尤其关切。这次从百花谷回来,更是把那个受伤的女仙关在自己寝宫里,偷偷治…… 这像什么样子! 烁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除了瑶姬公主、炎夏,烨殿下还从没与哪个女子这么亲密过。以前这些礼数分寸,他是半点不会丢掉的。况且这女人的来历,殿下半点都不告诉它! 鎏金慢条斯理地把烨吩咐它去弄的十万火急的绝佳灵丹,递给正嘟嘟囔囔的烁,“你这还看不出来,殿下最近行桃花运。也许是再次红鸾星动了呢。”说毕,鎏金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千万嘱咐,“万万记得,要看破不说破。” 烁汗颜了,它跟在殿下身侧出生入死,嘴巴最紧了好。就是鎏金,嘴巴最不牢靠。烁接过药瓶,伸手在脖颈一画,示意今日之事鎏金胆敢乱说出去,死路一条。 鎏金忙把烁招呼走,看着烁匆匆离去,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殿下啊殿下,这么多年了,真是难得再看你失分寸。这女人只是一个密探而已?我可等着看好戏了…… 没过几日,烨屋中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又消失了。自从烨去百花谷之前,就神神秘秘什么都不告诉它,回来后,又只嘱咐它跑腿,什么也不告诉它。现在那女人走了,烨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切又回归了平静。烁心情低落,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与殿下相伴数万年之久,第一次觉得殿下对它这般冷淡。从前,什么都会主动告知于它。甚至,他曾心悦于瑶姬公主,它也是殿下唯一亲口分享之人。怜爱安歌,它也是烨唯一告知之人。 回想那时,它陪殿下喝酒,听殿下倾诉,默默看殿下为情心伤,还觉得自己是他最信赖之人,比凝沫殿下还要亲近呢。如今看来,不过是它一厢情愿了。 尽管心中受伤,感受到殿下召唤,烁第一时间奔赴到殿下身边领命。 “烁,明日有件事交给你去办。速去人界巫山取一个盒子,破结界的阵法我结在你掌心。万分火急,速去速回。”烨头也不抬,手中变化着手式,画符结术,印在烁手心。直到符文消失在烁掌心,才抬起头来,烨这下才看到烁额角竟然有道淤青的伤口。 “你额角怎么了?谁弄的。”烨仔细想了想,百花谷回来没见烁受伤了呀。烁性格孤僻,少与其他仙君神兽打交道,打架也不太可能,现在少有人能欺负它。 烁心虚地别过脸去,“没什么。” 它总不能说它和那个女密探打了一架,不仅没试出她的水平,还被戏弄了不是?那个女的真够讨厌。 烨听罢也没放在心上,“对了,近期天界会有异动,你去取东西时,切忌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烁点点头,不过是巫山,现在君黎魔君不在了,它还怕谁不成。 即使是烁,数万年来跟着烨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也没发现巫山的异象。既然君黎已经离开,为何巫山依旧浓雾弥漫。巫山探查不出丁点儿妖魔鬼怪之气,亦是奇怪。 烁第二次来时,发现结界已经被破坏了。只剩下匣子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微金光。 这下烁环顾四周,警惕起来。它也敏锐地察觉到,巫山普通得过于奇怪了。丁点儿精怪之气都未有,就像是,刻意隐藏起来了似的。 烁正准备触碰那个盒子,最终还是停住了手,手掌烨结下的符文闪烁着微微红光,似是与盒子上的符文在相互感应。 烁想起烨的嘱托。 烨说,最近他们在暗中寻找天界的内鬼,这些内鬼应该是被玲珑锁所控制,隐藏的很深。上次它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带回的东西,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次它来取的,是研制检验玲珑锁药剂的关键材料。只要检验的药剂研制出来了,天界那些隐藏起来的内鬼,很快就能被找出来了。 烁再次环顾四周,以最警觉的状态,伸手缓缓覆上了盒子。符文相配,烁得以带走盒子。只是,烨交代的东西虽然顺利拿到手了,可这巫山突然像是比天地还宽似的,烁飞了许久,都未曾飞出巫山群山,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的阵法。 烁明白,它暴露了。烨说过,它一定要隐蔽,眼下暴露了,定是有人要截它。 情况紧急,烁咬破手指,画出符文,正准备给烨报信。术法未成,迷雾中突现出一张巨蛇的血盆大口,险些将它整个儿吞进腹中。烁定睛一看,这不是魔界的青笠公主的圣龙吗。 是青笠没错。 但此刻,她已陷入了天人交战,心中矛盾到了极点。她上次将冥幽兰送给烨,被魔界帝族二殿下的眼线抓到了证据,被告密了。她才知道,二殿下已派人跟踪她多时,抓到了她数次与烨来往的事。虽然君黎表示他极度信任青笠,但她知道,君黎是何等城府之人,如今暴露,绝对已逃不开他的监视了。 眼下她还想继续潜伏在君黎身边,得到信任,就迫切需要做些事情来洗清私通天界的背叛嫌疑,同时,烨这边肃清内鬼的事进入到关键时刻,她又得暗中帮助烨。而且为了后面能助天界扳倒君黎,她还得不断帮助烨。她万万不能暴露!所以…… 好在之前青笠都是以假面目示人,烁并不知道,烨安插在魔界的密探就是青笠。 青笠坐在龙首,看着身侧二殿下居高临下看着瓮中之“凤”,嘴里牙都快咬碎了。 “公主,这就是你跟君黎大人说的大鱼?”二殿下戏谑道,他自然清楚,这青笠与天界往来已久,眼下不过是狡辩而已。他倒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青笠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回他一眼,“自然不是。若不是殿下迫不及待要困住它,被它知晓要通报天界,我怎么会现身抓它。” 二殿下一时语塞,这个青笠怎么就把罪名安他头上了。明明是她一直在嘴边念叨,这只凤凰如何重要,千万不能放走它,他才出手困它的。 青笠转过头去,冷冷道,“方才它发现巫山情况不对,要通报天界,幸亏我截下。否则惊动了天界,难说来的是大鱼还是围猎。二殿下,你真莽撞!” 二殿下恼羞成怒,“那你本来想如何!” 青笠飞身过去,没几下便治住了烁,打斗中,青笠偷偷用烨送的法器抵挡烁的攻击,等于知会了烨,巫山情况有变。而且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在来巫山抓烁之前,她也已经偷偷嘱咐嵘衡,让其想办法知会人界连云宫往天界报信了。 只是,在烨来之前,她必须保住烁,等烨一来,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度过这次的危机。 烁一人之力难敌青笠,没几下就被她擒住了。她把被困住的烁压制在龙身之下,却不许二殿下的人靠近。惹得二殿下十分不悦。 “怎么?青笠,你的大鱼什么时候出现?不准我插手,不会你还想使诈不成,我可是铁证如山,倒看你今日如何翻供?” 青笠不耐烦了,“都说了,之前不过是委曲求全,为了取得天界上神的信任而已,为了魔界大业,我给他们施舍些小恩惠又怎么了?我青龙族乃大部族,三界赫赫有名,我难不成会叛敌不成?而且你也不调查调查,我之前干过些什么事,有多得罪天界上神?我敢投到上神麾下?” 二殿下嗯哼了几声,也不回嘴了。 “等着,此事过于重要过于秘密,烨上神派来的人不见了,他定会亲自来的。而且,一定不会带很多人。” 这青笠倒是爽快,在君黎面前对峙时,竟自立军令状,说她今日一定带一条大鱼回去交差,自证清白,否则就卸任青笠族长一职,并自请逐出族去。她竟然把自己的前途都赌上了?二殿下当时也有些懵,虽然他抓到了青笠给烨上神送魔界之花,但他其实也没那么确定青笠是不是叛徒。不过一想,他本来就忌惮她,毕竟青笠和嵘衡有婚约,眼下玄龙族成为了嵘衡的势力,对他成为魔帝储帝不利。所以这回他以监督为由一定要亲自跟着青笠来,他想要来搅和一顿,如果能借机把这事搅黄,挫掉青笠的锐气,那么嵘衡也就没有坚实的靠山了,看起来也不错。如果万一抓到大鱼了,他也能分一份功劳,总之,对他而言,只有好处。 青笠见巫山周围布满阵法,一旦有充沛的仙灵靠近,立马就张开了结界,这二殿下,今日铁了心要抓着她的辫子不松手了。她想好了破局之招,只要烨来就能…… 他会来……他会相信我吗。 烁骂骂咧咧,一直在徒劳地挣扎着,烁很恨青笠,曾经是她毁了烨与凝沫精心创立起来的月隐岛,是她怒火中烧下令屠杀岛上的弟子,是她做各种事给他们使绊子。恨她也很正常。 说实话,青笠早就后悔了。那时候风光无限,轻狂骄纵,在弱小的凡人面前,极尽展示威严,现在想想何必呢,天下苍生都是一样的,她保卫魔界,保护魔界人,而天界人也值得被保护,人间之生灵亦是生灵。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因此,她更要尽心帮助烨,如果天魔两界继续打仗,三界生灵持续遭受浩劫。 许是听到了青笠与二殿下的交谈,烁明白过来,他们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引诱烨殿下! “青笠——你个臭女人,我们殿下几次慈悲心泛滥,没有杀掉你,你不说报恩,还恩将仇报!今日我认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却还要以我为诱饵,你良心何在!你嗜杀如命,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日后必让你百倍奉还!” 这只上古神兽见了青笠恨红了眼,它可是烨上神的坐骑,看起来它对青笠的厌恶丝毫不掺假。二殿下挑挑眉,侧目看身侧的青笠,心底盘算着,这青笠如今能运筹帷幄,玩弄天界上神,若是帮嵘衡来对付他,他可招架不住。那无论如何,可都不能让她得势。 “好啊,你可要好好活着,我等着你来找我算账。”少女慵懒地撑坐在龙首,居高临下,黑发红唇,美艳孤傲,冷若冰霜,可不屑一顾的眼神里,隐藏着若有若无的怅然。 看江南这般烟雨蒙蒙,巫山如此迷雾重重,而迷雾之中分明隐约透着阴谋的味道,谁知道暗处潜伏着什么。烁焦躁不安,可它被这玄龙狠狠压制着,动弹不得,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只祈祷历来聪明的烨殿下,能有备而来。 日升月落好些个轮回,青笠倒是不紧不慢过着纵情山野的潇洒日子,二殿下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在魔界怕耽误事,可是青笠这边他如果不守着,这事他可不放心交给别人。说实话,有些事除了他,他手下可没谁压得住青笠。 他手下的赤麟魔君,她可是说杀就杀…… “青笠,你莫不是在拿本殿下寻开心?我可是恪尽职守陪你在这里潜伏近半月了。” “不着急,”青笠心底由衷有几分轻松。 “不着急?这只凤凰是烨的神兽,把它带回魔界也能的处理,为何一定得在此处?” 青笠手里的野果漫不经心一扔,刚好砸在苦于封印压制下的烁头上,见烁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心情也好了。“哎呀,二殿下,您着什么急,巫山,好歹也是咱们魔界人的地盘。带回魔界, 才引不来大鱼呢。” 二殿下不解?环顾四周,“你说这是魔界的地盘?”这周遭没有丁点儿魔气,他也不记得在巫山有魔界布兵啊。 青笠又扔了一颗,这下烁头一偏,倒是躲过了,青笠一颗一颗砸,它就红着眼一颗一颗躲,恨不得冲破封印把这个女人撕碎,烤成灰烬。烁刚要开口说话,又一个果子飞过来,不偏不倚刚好扔进它嘴里。烁堵住了嘴,气呼呼地把果子嚼碎,意外发现,诶,还挺好吃。 青笠不理会烁的谩骂,回头不耐烦跟二殿下解释,似乎是没有耐心了,声音顿时大了好几番,“那肯定啊,君黎殿下此前一直在此处闭关,你看看四周,虽没有魔气,却是寸灵不生。此处肯定有他的安排,指不定暗处君黎大人有设有分身,危机时候说不定能帮咱忙呢。这里是魔界的地盘~你说你害不害怕啊,小凤凰~”说完,青笠又朝烁投喂果子了起来。 小凤凰听闻,警觉起来,懊恼不已,果然烨殿下早就被算计了,几次对方都让它来巫山取东西,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啊。烁真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周遭的异常。 二殿下心下一惊,如果这片地域是在君黎的管辖范围的话,他岂不是不太好在这里动手?担心计划有变,二殿下没心思跟青笠鬼扯,借口离开,忙带着手下去周围勘测地形去了。 看二殿下离开,青笠张望四下,又拿手里的甜果子调戏烁,语调却一反刚才,突然正经起来,“小凤凰,你家殿下今日若来了,你可定要护他周全,刚刚那位魔界帝族殿下,可厉害了呢。” 烁的嘴被果子堵住了,哼哧哼哧几句,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青笠抱着剩的果子,将它们一股脑放在了烁够得着的地方,不顾烁警惕的神情,继续道,“这巫山不是个好地方,君黎早在此处动了大手脚。如果你们天界的军队能早下来彻查一番,不知会不会有今日之……” 只是话还没说完,突然有道光柱从天而降,哗啦一声,天降阵法笼罩住了整个巫山,一时间,金光闪闪,晃得青笠睁不开眼,但是怀中的法器有感应,是烨来了! 青笠手一挥,放出信号弹,通知走远的二殿下,生怕他走远了。同时,她跳出压制烁的阵法,极力避免被烨的法阵笼罩住。 番外--与你同在1 烁觉得,烨最近有些奇怪。以往殿下从不亲自与密探见面,这个不仅亲自召见,还把那个女仙带在身边,还待其尤其关切。这次从百花谷回来,更是把那个受伤的女仙关在自己寝宫里,偷偷治…… 这像什么样子! 烁觉得自己真是开了眼了。除了瑶姬公主、炎夏,烨殿下还从没与哪个女子这么亲密过。以前这些礼数分寸,他是半点不会丢掉的。况且这女人的来历,殿下半点都不告诉它! 鎏金慢条斯理地把烨吩咐它去弄的十万火急的绝佳灵丹,递给正嘟嘟囔囔的烁,“你这还看不出来,殿下最近行桃花运。也许是再次红鸾星动了呢。”说毕,鎏金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千万嘱咐,“万万记得,要看破不说破。” 烁汗颜了,它跟在殿下身侧出生入死,嘴巴最紧了好。就是鎏金,嘴巴最不牢靠。烁接过药瓶,伸手在脖颈一画,示意今日之事鎏金胆敢乱说出去,死路一条。 鎏金忙把烁招呼走,看着烁匆匆离去,眼里满是藏不住的喜悦……殿下啊殿下,这么多年了,真是难得再看你失分寸。这女人只是一个密探而已?我可等着看好戏了…… 没过几日,烨屋中那个女人莫名其妙又消失了。自从烨去百花谷之前,就神神秘秘什么都不告诉它,回来后,又只嘱咐它跑腿,什么也不告诉它。现在那女人走了,烨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一切又回归了平静。烁心情低落,感觉自己被冷落了。与殿下相伴数万年之久,第一次觉得殿下对它这般冷淡。从前,什么都会主动告知于它。甚至,他曾心悦于瑶姬公主,它也是殿下唯一亲口分享之人。怜爱安歌,它也是烨唯一告知之人。 回想那时,它陪殿下喝酒,听殿下倾诉,默默看殿下为情心伤,还觉得自己是他最信赖之人,比凝沫殿下还要亲近呢。如今看来,不过是它一厢情愿了。 尽管心中受伤,感受到殿下召唤,烁第一时间奔赴到殿下身边领命。 “烁,明日有件事交给你去办。速去人界巫山取一个盒子,破结界的阵法我结在你掌心。万分火急,速去速回。”烨头也不抬,手中变化着手式,画符结术,印在烁手心。直到符文消失在烁掌心,才抬起头来,烨这下才看到烁额角竟然有道淤青的伤口。 “你额角怎么了?谁弄的。”烨仔细想了想,百花谷回来没见烁受伤了呀。烁性格孤僻,少与其他仙君神兽打交道,打架也不太可能,现在少有人能欺负它。 烁心虚地别过脸去,“没什么。” 它总不能说它和那个女密探打了一架,不仅没试出她的水平,还被戏弄了不是?那个女的真够讨厌。 烨听罢也没放在心上,“对了,近期天界会有异动,你去取东西时,切忌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烁点点头,不过是巫山,现在君黎魔君不在了,它还怕谁不成。 即使是烁,数万年来跟着烨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也没发现巫山的异象。既然君黎已经离开,为何巫山依旧浓雾弥漫。巫山探查不出丁点儿妖魔鬼怪之气,亦是奇怪。 烁第二次来时,发现结界已经被破坏了。只剩下匣子上的符文闪烁着微微金光。 这下烁环顾四周,警惕起来。它也敏锐地察觉到,巫山普通得过于奇怪了。丁点儿精怪之气都未有,就像是,刻意隐藏起来了似的。 烁正准备触碰那个盒子,最终还是停住了手,手掌烨结下的符文闪烁着微微红光,似是与盒子上的符文在相互感应。 烁想起烨的嘱托。 烨说,最近他们在暗中寻找天界的内鬼,这些内鬼应该是被玲珑锁所控制,隐藏的很深。上次它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带回的东西,起到了关键作用。这次它来取的,是研制检验玲珑锁药剂的关键材料。只要检验的药剂研制出来了,天界那些隐藏起来的内鬼,很快就能被找出来了。 烁再次环顾四周,以最警觉的状态,伸手缓缓覆上了盒子。符文相配,烁得以带走盒子。只是,烨交代的东西虽然顺利拿到手了,可这巫山突然像是比天地还宽似的,烁飞了许久,都未曾飞出巫山群山,像是陷入了一个循环的阵法。 烁明白,它暴露了。烨说过,它一定要隐蔽,眼下暴露了,定是有人要截它。 情况紧急,烁咬破手指,画出符文,正准备给烨报信。术法未成,迷雾中突现出一张巨蛇的血盆大口,险些将它整个儿吞进腹中。烁定睛一看,这不是魔界的青笠公主的圣龙吗。 是青笠没错。 但此刻,她已陷入了天人交战,心中矛盾到了极点。她上次将冥幽兰送给烨,被魔界帝族二殿下的眼线抓到了证据,被告密了。她才知道,二殿下已派人跟踪她多时,抓到了她数次与烨来往的事。虽然君黎表示他极度信任青笠,但她知道,君黎是何等城府之人,如今暴露,绝对已逃不开他的监视了。 眼下她还想继续潜伏在君黎身边,得到信任,就迫切需要做些事情来洗清私通天界的背叛嫌疑,同时,烨这边肃清内鬼的事进入到关键时刻,她又得暗中帮助烨。而且为了后面能助天界扳倒君黎,她还得不断帮助烨。她万万不能暴露!所以…… 好在之前青笠都是以假面目示人,烁并不知道,烨安插在魔界的密探就是青笠。 青笠坐在龙首,看着身侧二殿下居高临下看着瓮中之“凤”,嘴里牙都快咬碎了。 “公主,这就是你跟君黎大人说的大鱼?”二殿下戏谑道,他自然清楚,这青笠与天界往来已久,眼下不过是狡辩而已。他倒看她要耍什么花招。 青笠双手环抱胸前,冷冷地回他一眼,“自然不是。若不是殿下迫不及待要困住它,被它知晓要通报天界,我怎么会现身抓它。” 二殿下一时语塞,这个青笠怎么就把罪名安他头上了。明明是她一直在嘴边念叨,这只凤凰如何重要,千万不能放走它,他才出手困它的。 青笠转过头去,冷冷道,“方才它发现巫山情况不对,要通报天界,幸亏我截下。否则惊动了天界,难说来的是大鱼还是围猎。二殿下,你真莽撞!” 二殿下恼羞成怒,“那你本来想如何!” 青笠飞身过去,没几下便治住了烁,打斗中,青笠偷偷用烨送的法器抵挡烁的攻击,等于知会了烨,巫山情况有变。而且为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在来巫山抓烁之前,她也已经偷偷嘱咐嵘衡,让其想办法知会人界连云宫往天界报信了。 只是,在烨来之前,她必须保住烁,等烨一来,她就有绝对的把握,度过这次的危机。 烁一人之力难敌青笠,没几下就被她擒住了。她把被困住的烁压制在龙身之下,却不许二殿下的人靠近。惹得二殿下十分不悦。 “怎么?青笠,你的大鱼什么时候出现?不准我插手,不会你还想使诈不成,我可是铁证如山,倒看你今日如何翻供?” 青笠不耐烦了,“都说了,之前不过是委曲求全,为了取得天界上神的信任而已,为了魔界大业,我给他们施舍些小恩惠又怎么了?我青龙族乃大部族,三界赫赫有名,我难不成会叛敌不成?而且你也不调查调查,我之前干过些什么事,有多得罪天界上神?我敢投到上神麾下?” 二殿下嗯哼了几声,也不回嘴了。 “等着,此事过于重要过于秘密,烨上神派来的人不见了,他定会亲自来的。而且,一定不会带很多人。” 这青笠倒是爽快,在君黎面前对峙时,竟自立军令状,说她今日一定带一条大鱼回去交差,自证清白,否则就卸任青笠族长一职,并自请逐出族去。她竟然把自己的前途都赌上了?二殿下当时也有些懵,虽然他抓到了青笠给烨上神送魔界之花,但他其实也没那么确定青笠是不是叛徒。不过一想,他本来就忌惮她,毕竟青笠和嵘衡有婚约,眼下玄龙族成为了嵘衡的势力,对他成为魔帝储帝不利。所以这回他以监督为由一定要亲自跟着青笠来,他想要来搅和一顿,如果能借机把这事搅黄,挫掉青笠的锐气,那么嵘衡也就没有坚实的靠山了,看起来也不错。如果万一抓到大鱼了,他也能分一份功劳,总之,对他而言,只有好处。 青笠见巫山周围布满阵法,一旦有充沛的仙灵靠近,立马就张开了结界,这二殿下,今日铁了心要抓着她的辫子不松手了。她想好了破局之招,只要烨来就能…… 他会来……他会相信我吗。 烁骂骂咧咧,一直在徒劳地挣扎着,烁很恨青笠,曾经是她毁了烨与凝沫精心创立起来的月隐岛,是她怒火中烧下令屠杀岛上的弟子,是她做各种事给他们使绊子。恨她也很正常。 说实话,青笠早就后悔了。那时候风光无限,轻狂骄纵,在弱小的凡人面前,极尽展示威严,现在想想何必呢,天下苍生都是一样的,她保卫魔界,保护魔界人,而天界人也值得被保护,人间之生灵亦是生灵。她是真的知道错了,因此,她更要尽心帮助烨,如果天魔两界继续打仗,三界生灵持续遭受浩劫。 许是听到了青笠与二殿下的交谈,烁明白过来,他们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引诱烨殿下! “青笠——你个臭女人,我们殿下几次慈悲心泛滥,没有杀掉你,你不说报恩,还恩将仇报!今日我认栽,要杀要剐给个痛快。你却还要以我为诱饵,你良心何在!你嗜杀如命,作恶多端,血债累累,日后必让你百倍奉还!” 这只上古神兽见了青笠恨红了眼,它可是烨上神的坐骑,看起来它对青笠的厌恶丝毫不掺假。二殿下挑挑眉,侧目看身侧的青笠,心底盘算着,这青笠如今能运筹帷幄,玩弄天界上神,若是帮嵘衡来对付他,他可招架不住。那无论如何,可都不能让她得势。 “好啊,你可要好好活着,我等着你来找我算账。”少女慵懒地撑坐在龙首,居高临下,黑发红唇,美艳孤傲,冷若冰霜,可不屑一顾的眼神里,隐藏着若有若无的怅然。 看江南这般烟雨蒙蒙,巫山如此迷雾重重,而迷雾之中分明隐约透着阴谋的味道,谁知道暗处潜伏着什么。烁焦躁不安,可它被这玄龙狠狠压制着,动弹不得,一筹莫展,无可奈何。只祈祷历来聪明的烨殿下,能有备而来。 日升月落好些个轮回,青笠倒是不紧不慢过着纵情山野的潇洒日子,二殿下有些沉不住气了,他不在魔界怕耽误事,可是青笠这边他如果不守着,这事他可不放心交给别人。说实话,有些事除了他,他手下可没谁压得住青笠。 他手下的赤麟魔君,她可是说杀就杀…… “青笠,你莫不是在拿本殿下寻开心?我可是恪尽职守陪你在这里潜伏近半月了。” “不着急,”青笠心底由衷有几分轻松。 “不着急?这只凤凰是烨的神兽,把它带回魔界也能的处理,为何一定得在此处?” 青笠手里的野果漫不经心一扔,刚好砸在苦于封印压制下的烁头上,见烁恼羞成怒却无可奈何,心情也好了。“哎呀,二殿下,您着什么急,巫山,好歹也是咱们魔界人的地盘。带回魔界, 才引不来大鱼呢。” 二殿下不解?环顾四周,“你说这是魔界的地盘?”这周遭没有丁点儿魔气,他也不记得在巫山有魔界布兵啊。 青笠又扔了一颗,这下烁头一偏,倒是躲过了,青笠一颗一颗砸,它就红着眼一颗一颗躲,恨不得冲破封印把这个女人撕碎,烤成灰烬。烁刚要开口说话,又一个果子飞过来,不偏不倚刚好扔进它嘴里。烁堵住了嘴,气呼呼地把果子嚼碎,意外发现,诶,还挺好吃。 青笠不理会烁的谩骂,回头不耐烦跟二殿下解释,似乎是没有耐心了,声音顿时大了好几番,“那肯定啊,君黎殿下此前一直在此处闭关,你看看四周,虽没有魔气,却是寸灵不生。此处肯定有他的安排,指不定暗处君黎大人有设有分身,危机时候说不定能帮咱忙呢。这里是魔界的地盘~你说你害不害怕啊,小凤凰~”说完,青笠又朝烁投喂果子了起来。 小凤凰听闻,警觉起来,懊恼不已,果然烨殿下早就被算计了,几次对方都让它来巫山取东西,就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啊。烁真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这周遭的异常。 二殿下心下一惊,如果这片地域是在君黎的管辖范围的话,他岂不是不太好在这里动手?担心计划有变,二殿下没心思跟青笠鬼扯,借口离开,忙带着手下去周围勘测地形去了。 看二殿下离开,青笠张望四下,又拿手里的甜果子调戏烁,语调却一反刚才,突然正经起来,“小凤凰,你家殿下今日若来了,你可定要护他周全,刚刚那位魔界帝族殿下,可厉害了呢。” 烁的嘴被果子堵住了,哼哧哼哧几句,一下子说不上话来。 青笠抱着剩的果子,将它们一股脑放在了烁够得着的地方,不顾烁警惕的神情,继续道,“这巫山不是个好地方,君黎早在此处动了大手脚。如果你们天界的军队能早下来彻查一番,不知会不会有今日之……” 只是话还没说完,突然有道光柱从天而降,哗啦一声,天降阵法笼罩住了整个巫山,一时间,金光闪闪,晃得青笠睁不开眼,但是怀中的法器有感应,是烨来了! 青笠手一挥,放出信号弹,通知走远的二殿下,生怕他走远了。同时,她跳出压制烁的阵法,极力避免被烨的法阵笼罩住。 番外--与你同在2 烨破了青笠的压制,烁顿时重获自由,恢复成神兽形态。 烨缓缓落在凤凰羽背,与立于玄龙龙首之上的青笠面对面对峙着。一龙一凤,一玄一红,猎猎狂风撕扯着他们衣摆,二人却岿然不动,两两相望并无言语。青笠的眼神带着迷蒙的雾气,而烨的眼睛却是清亮的。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烨是带着怒气而来,他赤发金瞳,已至绝佳的战斗状态。 本来只是计划救出烁,大杀四方,可是看到青笠在这里,她还点燃信号弹召唤人手,他却突然哑了火。这件事是青笠策划的?有预谋的引诱他而来吗?她为何这么做?她是好心还是为了杀他们?她……之前种种作为,只是为了取得我的完全信任吗?果然她还是没有那么简单是吗? 感知到整个巫山的结界已经封闭,青笠得知二殿下已经带人赶来了,来不及解释,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只得眼巴巴望着烨,只希望烨能与她有那么些默契。 而她感觉得到,烨很生气,他的眼眸盛着怒气,夹着杀意。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体会了。青笠突然有些害怕。 烨肯定已经误会了! 所以,嵘衡他是不是没有把她嘱咐的事情办好! 在青笠被二殿下告密那日,为了保护眼下所做的努力,她立下了军令状,暂时打消了君黎的怀疑。一回来,她紧急见了嵘衡。特地告知嵘衡,眼下她与天界来往的事暴露了,在魔界处境艰难,嵘衡必须立马去连云宫,想办法让她们带消息给烨,一定做好准备来赴她布的局,暗中与她配合,方可破她之危机,破嵘衡之危机,破君黎之气焰。 如果知道这是自己设的局,烨怎么会这样嫉恶如仇地看着她?青笠大喊不妙,她好不容易取得的信任,这么一弄,烨一定又以为她诡计多端,满口鬼话,蛇蝎心肠了。 而烨,在烁身上设下了保护的阵法,烁一旦有了打斗,他立马便能感知。当感知到压制烁的人,是青笠时,他怒不可遏,直觉自己受了欺骗。明明,是因为信任青笠,才按照她的要求,只派烁一人来巫山取货。 人界半个月前突然有一批闲散无组织的魔界之人来连云宫附近闹事,对方实力不俗,其他人去镇压都被打了回来,嚷嚷着要单挑炎夏长老。而炎夏恰好回天界去了,连云宫的人不理会也不解释。打上门来了,就抵挡一下,对方似乎不想伤人。拉扯十天后,馨兰姑姑不禁亲自出面,告诉她炎夏已经回天界了。这下那魔界头头才说,有人托要事带传话给炎夏。这才上报到天上来了。 烨与炎夏本在赤炎宫议事,感知烁遇险,青笠背叛,匆匆交代了炎夏,便赶赴巫山了。而炎夏自烨离开一柱香之后,这才收到连云宫传来的密报,既然说得千万准备好才能去,烨一个人去的,岂不是出事了? 炎夏是个急性子,当场就急了,立马跑去找凝沫和瑶姬。烨出事了,得速去营救,复而又一想,烨与凝沫都还在关禁闭呢,还不能离开天界,带人岂不就露馅了。既然是一个魔界人带来的信息,她去找嵘衡岂不是更能帮上忙? 于是炎夏交代了手上玲珑锁一事,匆匆赶回连云宫。 青笠面对烨的愤怒,也一时手足无措。二殿下煽风点火,“呵,青笠,还真是条大鱼啊。” 青笠闭上眼,此时烨的眼神已经从愤怒转变成杀意,当年她在月隐岛大开杀戒后,烨打她时眼中还那般克制,眼下烨眼中的杀意仿佛已凝聚成刃,直戳她心。 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现在只得承担后果。青笠咬咬牙,睁开眼对上烨的视线,“恭候多时了殿下,今日殿下来了,就走不了了。” 二殿下带了不少人,够跟烨对上一阵子,打着打着二殿下就发现不太对。这个烨虽说是火神之子,在战部里办事,但是尚未封神职,可这战斗起来,能力丝毫不容小觑。这十几个大魔君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二殿下回头看神情紧张的青笠,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安。 青笠看出了二殿下的小心思,“殿下,这个烨上神,善结法阵,主防守。不可与之打持久战,后期精力耗损,会很麻烦,一定要速战速决。”说毕,青笠就唤出潜伏已久的冰火双蛇,一行人缠斗在一起,把烨死死包围住了。 小凤凰化作人形,与烨背靠背形成防守姿态,看样子,他们想冲出包围圈。 青笠环视四周,二殿下带了很多人,以多欺少,占了上风,眼下烨被包围住了,形势不利,必须突破包围圈,和小凤凰配合,才能各个击破。而二殿下在包围圈外,表面是在看戏,一定暗藏玄机。如果烨一举冲破包围圈,二殿下一定会…… 青笠飞身进入包围圈,烨看她款款走近,心中怒火燃得更甚,他握紧了手中法器,痛心疾首,“青笠,我真看错了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青笠垂眸不语,半晌,嘴角扬起她那消失许久的桀骜不驯的讪笑。“殿下……您跟我说过,我和你有恩怨,今日,做个了结。” “来——新仇旧恨,今日了结!” 烁觉得,殿下周身灵力暴涨,猛地就冲出去和青笠打在了一起。眼见着十几位魔君蠢蠢欲动,它也不得不警惕起来。好在青笠与烨近身作战,一众魔君也不敢轻易上前。 青笠很快落于下风,一众魔君见状蜂拥而上。就是现在,烁凝聚力量,冲出了一个缺口!二人默契斐然,烨心知肚明紧随其后,趁乱冲出了包围圈。 可青笠的玄火蛇不知怎么就闪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烁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飞入它腹中,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光柱,直接将玄火蛇的头颅直接打穿,威力之大令人咋舌——曾经凝沫的冰凌都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道法力竟将其贯穿。 而如果不是这蛇挡住了去路,这道光柱,将穿透烁……或者是烨…… “阿红——” 青笠的呼号响破天际……玄火蛇庞大的身躯,在光柱贯穿的瞬间,化作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烨暗自一惊,心中之郁结,似乎茅塞顿开。 魔君们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这二殿下,竟然失手把青笠公主的魔兽杀了! 而就在这愣神的一刻,烨反应迅速,迅速张开锁灵阵,将一众魔君暂时压制住。烁变回神兽形态,配合烨使出秘技,熊熊灭灵火燃起,一众魔君在锁灵阵内被灵火烧得慌了神。 二殿下这边,他自青笠进入包围圈打斗后便一直在积蓄灵力,就等烨挣扎冲出包围圈的瞬间,用最强一击,消灭他。按理说,这一击,积蓄了他自身八成功力,无人能挡,谁能想到,竟被冲过去咬人的妖兽挡了去!简直是离谱! 顾不上青笠的情绪,二殿下转瞬便不得不与冲上来的烨缠斗在一起,青笠冲过来与他联手,而根本就打不中这个烨上神。 为何他的实力会有这么强! 烨与烁再次配合使出杀招,这一次,二殿下与青笠终于抵抗不住,被双双击倒。 二殿下才发觉看着眼前这位赤发金瞳的神君强大得令人害怕,听说这青笠曾经真与二位上神对打而不落下风?今日怎么…… 青笠默默擦掉嘴角的血迹,落寞地爬起身来,眼里是看不清明的情绪。二殿下尚不知错已铸成,还在大号,“青笠!杀了他们!快!” 烨手中积蓄灵力,径直走过了青笠,眼中的杀意此刻直指二殿下。 二殿下哆嗦起来,“我可是魔帝的儿子,你最好手下留情,不然,魔界明日就可能杀上天界……” 魔君们冲破锁灵阵的瞬间,二殿下也在烨的手底下化成了灰。 “不过如此……”烨勾了勾唇角,喃喃道,转身面对一众魔君,眼神凌厉得可怕,“魔界之战力,不过如此。” 青笠的心在滴血,从她控制玄火蛇挡在烁与烨身前时,她就知道后果。可是她别无选择。周围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抚上心口,不断问自己,值得吗,他是天界的上神,而阿红,是陪你长大的亲人啊。 可是越这么问,她越自责,玄冰蛇已经退出了战斗,绕到了失意的青笠身侧,用头亲昵地蹭着。魔兽虽不能言语,可最是重感情,一旦认定主人,便忠心不渝。兽且如此重情重义,而人……青笠伸手,将魔兽遣去。她突觉自己罪孽深重,所有的生命在她手中,都是那样轻贱。 我是个坏女人,我不配保护我的族人,我不配保护魔界的生灵,我不配成为圣龙族的主人…… 杀完那些叫嚣的魔君,烨的灵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烁把青笠压制在锁灵阵内,青笠倒并未挣扎半分,只是面如死灰,眼中布满血丝,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烁不理解了,他看向烨,第一次见这种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不求饶也不嘴硬,这女人觉悟挺高…… 而令烁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女人这么坏,烨似乎还是没打算杀她…… 烨先是抬头张望一番,看到巫山群峰的结界散去,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二话不说,把青笠的锁灵阵给解了。 “殿下你……”烁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为何殿下就是舍不得杀? 烨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女人,看着她一点点地瘫坐在地,有点无奈,有点生气,也有点发完火打完架之后的酣畅淋漓的欣慰……没错,是欣慰。 如果他猜的没错,青笠也许没有背叛他。 从他到达这里开始,巫山周边就结起强大的结界,攻击打在上面根本透不出去。他就断定了,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本以为是青笠联合人要围剿他,打着打着,发现这些魔君的实力也不过尔尔,按理青笠与自己交手多次,深知自己的真实实力。没必要带这些人来送死,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因此,他开始怀疑,青笠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引来这里,故意要“杀”他。既然做局要杀他,而又不真的要杀他,只可能,她是需要他的帮忙,她暴露了。而且,在冲出包围圈时,面对二殿下的暗杀,青笠危急之下还献出了魔兽抵挡了伤害。她,根本没有背叛他! 这么想着,满腔怒火早已消散殆尽。理智也回归了。他竟然为了青笠的“背叛”,失了理智,冲动不已。 烨回了神,走过去,伸手,想拉青笠起身。 而青笠抬起头,眼中泪眼婆娑,眼中更多的却是茫然。 他从她眼里看过很多情绪,狡黠、邪恶、欣赏、沉重、悲痛、坚韧……唯独没见过她这般迷茫…… 她……怎么了…… 青笠从怀里掏出那块法器,就是他用来跟烨保持联系的那块法器,就是她用来伪装进入天界找烨的法器,坚决地,交到了烨伸过来的手掌心里。 “抱歉……” 烨愣住了,青笠什么意思。 晃神的当儿,青笠的身形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夕阳里。 烁急了,“殿下!你放走她干什么!那可是魔界玄龙族的族长啊!” 烨看了看手里的法器,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没事,还会见的。下次她跑不了的。” 烨是说给自己听的,下次,他要问个清楚,把法器还给他是几个意思。是以后都不往来了?还是她不再和天界合作了?她当我是什么人,岂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君黎看着玻璃球内映现出的二殿下被烨一击致命的景象,不禁气得七窍生烟。这个二殿下本就愚蠢,还要硬碰硬……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从头至尾,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直觉告诉他,青笠与这个上神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青笠看似洗刷了嫌疑,而君黎对她的真正怀疑,才刚刚开始。 炎夏在连云宫附近找了很久,都没见到什么魔界之人的影子。身边的小徒儿忍不住提醒她,“长老,咱们这大张旗鼓地去找人家,人家不躲起来才怪了……” 炎夏双手叉腰,真是过分了这个嵘衡,只负责送信,不负责帮忙,这不是徒增烦恼嘛这不是。思来想去,烨这个事,又不能耽搁,虽然知道这个舅舅很厉害,但是对面可是魔界人诶,那个君黎诡计多端很恐怖的。越想她越着急。 “算了,”炎夏双手一撒,“你们歇着,我亲自去。” 话音刚落,就发现南边天空突然就乌云密布,而时值盛夏,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就单单南边是黑云滚滚,不对劲。 炎夏自知神仙打架,带凡人无用,便只身一人飞去那黑云压境之处,飞近才发觉那是巫山群峰。不愉快的回忆浮现心头,炎夏忙抽出风棘,她感受到舅舅和烁的灵力,还有青笠!她料定巫山这地方有些魔界的鬼祟在。 可是整个巫山群峰都被结界包裹起来了,浓雾迷蒙,一旦进去,就有可能像上次那样,被那个幕后操纵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感受到后方有危险,炎夏用风棘甩出一道风刃,劈开了嵘衡扔过来的果子。看清来人后,青笠忙问,“我就知道你会在,里头怎么样了!” 嵘衡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啊,我也是打起来了才知道是在巫山的,青笠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让我叮嘱你们一定要准备好再来。里面打得很凶,我观察过了,青笠和我二哥带着一帮人想要围剿烨上神和一只凤凰,而且这层结界只能从内部打开,我们进不去。我二哥为人狠辣,他麾下的魔君各个也是狠角色,烨上神能搞定吗。” 炎夏摆摆手,“没问题的,我舅舅可厉害了。可是里面就只有他和自己的神兽,对面感觉很多人哇。” 嵘衡摇摇头,也一脸担忧,“青笠跟我说她暴露了,她必须铤而走险布这个局,为自己洗去嫌疑。哎……我如果足够强大,青笠也不会总是办这么惊险的事。” 想到他二人有婚约在身,炎夏没由来地火气攻心,“是,是你没能力,青笠以后跟着你要受苦咯!” 嵘衡再叹气,“是啊,她都是为了我,除了玄龙族,魔界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我身边。” 炎夏暗自翻了个白眼,“所以以后要好好对她,娶的媳妇不能光让人吃苦的。” 嵘衡望向炎夏,“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炎夏背过身去,看着嵘衡对青笠这般关怀,心里早就打翻醋坛子了。 嵘衡犹豫许久,还是开口,“其实我和青笠的婚约,已是不作数了的。”见炎夏没反应,嵘衡继续道,“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自知,是配不上青笠的。论能力论胆识,我都自愧不如。她很优秀。而且现在青笠也心有所属,我们早就达成共识,婚约只是魔帝赋予的一道枷锁,我们不愿、也不会让自己束缚其中的。” 炎夏努努嘴,暗自腹诽,你跟我说干什么。 突然巫山群峰的迷雾内发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明显感觉得到,结界开始消散。明显,烨占上风了。 炎夏把儿女情长抛去了脑后,作势要冲过去,被嵘衡一把拉住。 “我听青笠说,君黎曾一直藏身巫山,隐于群峰,直到我和青笠奉魔帝之命来巫山拜访,他才开始出山。而如今,青笠又选在巫山布局,君黎虽不在巫山了,但此处曾是他的巢穴,一定有些玄妙在其中。” 炎夏想了想,“你是说,君黎也许在此处有所部署?” 嵘衡点头,“我们不可一起去,以防万一,我也不能暴露自己。” 炎夏点点头,“嵘衡,其实你和青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魔界与天界不应该敌对,是需要打败挑起战争的敌人。如果你能做魔帝储帝掌控实权,我相信魔界与天界一定会和睦相处的。” 嵘衡的眼神坚定,“我会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在乎的一切。” “去……”炎夏收起风棘,眼下明显烨已胜出,魔灵们的气息在快速消失。“快去把青笠救出来。我可担心舅舅会一怒之下杀了她。解释的事,就交给我去办。” 嵘衡一离开,炎夏嘴角的笑容愈发变态,她已经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刚刚嵘衡说,青笠有了心上人…… 让我想想,她之前喜欢凝沫,现在不可能是凝沫了,凝沫现在已经成婚,而且这个青笠最近粘乎我舅舅,不会……是想当我舅妈! 这……炎夏捂住嘴巴,天呐,这是什么旷世爱恋。魔界公主恋上天界上神,为爱甘心背叛家族?!…… 番外--与你同在2 烨破了青笠的压制,烁顿时重获自由,恢复成神兽形态。 烨缓缓落在凤凰羽背,与立于玄龙龙首之上的青笠面对面对峙着。一龙一凤,一玄一红,猎猎狂风撕扯着他们衣摆,二人却岿然不动,两两相望并无言语。青笠的眼神带着迷蒙的雾气,而烨的眼睛却是清亮的。 “我给你解释的机会。”烨是带着怒气而来,他赤发金瞳,已至绝佳的战斗状态。 本来只是计划救出烁,大杀四方,可是看到青笠在这里,她还点燃信号弹召唤人手,他却突然哑了火。这件事是青笠策划的?有预谋的引诱他而来吗?她为何这么做?她是好心还是为了杀他们?她……之前种种作为,只是为了取得我的完全信任吗?果然她还是没有那么简单是吗? 感知到整个巫山的结界已经封闭,青笠得知二殿下已经带人赶来了,来不及解释,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她只得眼巴巴望着烨,只希望烨能与她有那么些默契。 而她感觉得到,烨很生气,他的眼眸盛着怒气,夹着杀意。这种感觉,她不是第一次体会了。青笠突然有些害怕。 烨肯定已经误会了! 所以,嵘衡他是不是没有把她嘱咐的事情办好! 在青笠被二殿下告密那日,为了保护眼下所做的努力,她立下了军令状,暂时打消了君黎的怀疑。一回来,她紧急见了嵘衡。特地告知嵘衡,眼下她与天界来往的事暴露了,在魔界处境艰难,嵘衡必须立马去连云宫,想办法让她们带消息给烨,一定做好准备来赴她布的局,暗中与她配合,方可破她之危机,破嵘衡之危机,破君黎之气焰。 如果知道这是自己设的局,烨怎么会这样嫉恶如仇地看着她?青笠大喊不妙,她好不容易取得的信任,这么一弄,烨一定又以为她诡计多端,满口鬼话,蛇蝎心肠了。 而烨,在烁身上设下了保护的阵法,烁一旦有了打斗,他立马便能感知。当感知到压制烁的人,是青笠时,他怒不可遏,直觉自己受了欺骗。明明,是因为信任青笠,才按照她的要求,只派烁一人来巫山取货。 人界半个月前突然有一批闲散无组织的魔界之人来连云宫附近闹事,对方实力不俗,其他人去镇压都被打了回来,嚷嚷着要单挑炎夏长老。而炎夏恰好回天界去了,连云宫的人不理会也不解释。打上门来了,就抵挡一下,对方似乎不想伤人。拉扯十天后,馨兰姑姑不禁亲自出面,告诉她炎夏已经回天界了。这下那魔界头头才说,有人托要事带传话给炎夏。这才上报到天上来了。 烨与炎夏本在赤炎宫议事,感知烁遇险,青笠背叛,匆匆交代了炎夏,便赶赴巫山了。而炎夏自烨离开一柱香之后,这才收到连云宫传来的密报,既然说得千万准备好才能去,烨一个人去的,岂不是出事了? 炎夏是个急性子,当场就急了,立马跑去找凝沫和瑶姬。烨出事了,得速去营救,复而又一想,烨与凝沫都还在关禁闭呢,还不能离开天界,带人岂不就露馅了。既然是一个魔界人带来的信息,她去找嵘衡岂不是更能帮上忙? 于是炎夏交代了手上玲珑锁一事,匆匆赶回连云宫。 青笠面对烨的愤怒,也一时手足无措。二殿下煽风点火,“呵,青笠,还真是条大鱼啊。” 青笠闭上眼,此时烨的眼神已经从愤怒转变成杀意,当年她在月隐岛大开杀戒后,烨打她时眼中还那般克制,眼下烨眼中的杀意仿佛已凝聚成刃,直戳她心。 怪谁呢,只能怪她自己不小心,现在只得承担后果。青笠咬咬牙,睁开眼对上烨的视线,“恭候多时了殿下,今日殿下来了,就走不了了。” 二殿下带了不少人,够跟烨对上一阵子,打着打着二殿下就发现不太对。这个烨虽说是火神之子,在战部里办事,但是尚未封神职,可这战斗起来,能力丝毫不容小觑。这十几个大魔君也没占到多少便宜。 二殿下回头看神情紧张的青笠,心里也闪过一丝不安。 青笠看出了二殿下的小心思,“殿下,这个烨上神,善结法阵,主防守。不可与之打持久战,后期精力耗损,会很麻烦,一定要速战速决。”说毕,青笠就唤出潜伏已久的冰火双蛇,一行人缠斗在一起,把烨死死包围住了。 小凤凰化作人形,与烨背靠背形成防守姿态,看样子,他们想冲出包围圈。 青笠环视四周,二殿下带了很多人,以多欺少,占了上风,眼下烨被包围住了,形势不利,必须突破包围圈,和小凤凰配合,才能各个击破。而二殿下在包围圈外,表面是在看戏,一定暗藏玄机。如果烨一举冲破包围圈,二殿下一定会…… 青笠飞身进入包围圈,烨看她款款走近,心中怒火燃得更甚,他握紧了手中法器,痛心疾首,“青笠,我真看错了你。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女人!” 青笠垂眸不语,半晌,嘴角扬起她那消失许久的桀骜不驯的讪笑。“殿下……您跟我说过,我和你有恩怨,今日,做个了结。” “来——新仇旧恨,今日了结!” 烁觉得,殿下周身灵力暴涨,猛地就冲出去和青笠打在了一起。眼见着十几位魔君蠢蠢欲动,它也不得不警惕起来。好在青笠与烨近身作战,一众魔君也不敢轻易上前。 青笠很快落于下风,一众魔君见状蜂拥而上。就是现在,烁凝聚力量,冲出了一个缺口!二人默契斐然,烨心知肚明紧随其后,趁乱冲出了包围圈。 可青笠的玄火蛇不知怎么就闪到了眼前,近在咫尺,烁来不及闪躲,眼看就要飞入它腹中,不知从何处射出来的光柱,直接将玄火蛇的头颅直接打穿,威力之大令人咋舌——曾经凝沫的冰凌都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这道法力竟将其贯穿。 而如果不是这蛇挡住了去路,这道光柱,将穿透烁……或者是烨…… “阿红——” 青笠的呼号响破天际……玄火蛇庞大的身躯,在光柱贯穿的瞬间,化作齑粉,消散在了风中。 烨暗自一惊,心中之郁结,似乎茅塞顿开。 魔君们一下子惊呆了,他们想不到,这二殿下,竟然失手把青笠公主的魔兽杀了! 而就在这愣神的一刻,烨反应迅速,迅速张开锁灵阵,将一众魔君暂时压制住。烁变回神兽形态,配合烨使出秘技,熊熊灭灵火燃起,一众魔君在锁灵阵内被灵火烧得慌了神。 二殿下这边,他自青笠进入包围圈打斗后便一直在积蓄灵力,就等烨挣扎冲出包围圈的瞬间,用最强一击,消灭他。按理说,这一击,积蓄了他自身八成功力,无人能挡,谁能想到,竟被冲过去咬人的妖兽挡了去!简直是离谱! 顾不上青笠的情绪,二殿下转瞬便不得不与冲上来的烨缠斗在一起,青笠冲过来与他联手,而根本就打不中这个烨上神。 为何他的实力会有这么强! 烨与烁再次配合使出杀招,这一次,二殿下与青笠终于抵抗不住,被双双击倒。 二殿下才发觉看着眼前这位赤发金瞳的神君强大得令人害怕,听说这青笠曾经真与二位上神对打而不落下风?今日怎么…… 青笠默默擦掉嘴角的血迹,落寞地爬起身来,眼里是看不清明的情绪。二殿下尚不知错已铸成,还在大号,“青笠!杀了他们!快!” 烨手中积蓄灵力,径直走过了青笠,眼中的杀意此刻直指二殿下。 二殿下哆嗦起来,“我可是魔帝的儿子,你最好手下留情,不然,魔界明日就可能杀上天界……” 魔君们冲破锁灵阵的瞬间,二殿下也在烨的手底下化成了灰。 “不过如此……”烨勾了勾唇角,喃喃道,转身面对一众魔君,眼神凌厉得可怕,“魔界之战力,不过如此。” 青笠的心在滴血,从她控制玄火蛇挡在烁与烨身前时,她就知道后果。可是她别无选择。周围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抚上心口,不断问自己,值得吗,他是天界的上神,而阿红,是陪你长大的亲人啊。 可是越这么问,她越自责,玄冰蛇已经退出了战斗,绕到了失意的青笠身侧,用头亲昵地蹭着。魔兽虽不能言语,可最是重感情,一旦认定主人,便忠心不渝。兽且如此重情重义,而人……青笠伸手,将魔兽遣去。她突觉自己罪孽深重,所有的生命在她手中,都是那样轻贱。 我是个坏女人,我不配保护我的族人,我不配保护魔界的生灵,我不配成为圣龙族的主人…… 杀完那些叫嚣的魔君,烨的灵力已耗损得差不多了。烁把青笠压制在锁灵阵内,青笠倒并未挣扎半分,只是面如死灰,眼中布满血丝,仿佛被抽干了灵魂。 烁不理解了,他看向烨,第一次见这种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不求饶也不嘴硬,这女人觉悟挺高…… 而令烁更匪夷所思的是,这个女人这么坏,烨似乎还是没打算杀她…… 烨先是抬头张望一番,看到巫山群峰的结界散去,才放下了心里的石头,二话不说,把青笠的锁灵阵给解了。 “殿下你……”烁咬牙切齿,这个女人,为何殿下就是舍不得杀? 烨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木讷的女人,看着她一点点地瘫坐在地,有点无奈,有点生气,也有点发完火打完架之后的酣畅淋漓的欣慰……没错,是欣慰。 如果他猜的没错,青笠也许没有背叛他。 从他到达这里开始,巫山周边就结起强大的结界,攻击打在上面根本透不出去。他就断定了,今日必有一场恶战。本以为是青笠联合人要围剿他,打着打着,发现这些魔君的实力也不过尔尔,按理青笠与自己交手多次,深知自己的真实实力。没必要带这些人来送死,拿自己的生死开玩笑。因此,他开始怀疑,青笠是故意的,故意把他引来这里,故意要“杀”他。既然做局要杀他,而又不真的要杀他,只可能,她是需要他的帮忙,她暴露了。而且,在冲出包围圈时,面对二殿下的暗杀,青笠危急之下还献出了魔兽抵挡了伤害。她,根本没有背叛他! 这么想着,满腔怒火早已消散殆尽。理智也回归了。他竟然为了青笠的“背叛”,失了理智,冲动不已。 烨回了神,走过去,伸手,想拉青笠起身。 而青笠抬起头,眼中泪眼婆娑,眼中更多的却是茫然。 他从她眼里看过很多情绪,狡黠、邪恶、欣赏、沉重、悲痛、坚韧……唯独没见过她这般迷茫…… 她……怎么了…… 青笠从怀里掏出那块法器,就是他用来跟烨保持联系的那块法器,就是她用来伪装进入天界找烨的法器,坚决地,交到了烨伸过来的手掌心里。 “抱歉……” 烨愣住了,青笠什么意思。 晃神的当儿,青笠的身形已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夕阳里。 烁急了,“殿下!你放走她干什么!那可是魔界玄龙族的族长啊!” 烨看了看手里的法器,心里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没事,还会见的。下次她跑不了的。” 烨是说给自己听的,下次,他要问个清楚,把法器还给他是几个意思。是以后都不往来了?还是她不再和天界合作了?她当我是什么人,岂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君黎看着玻璃球内映现出的二殿下被烨一击致命的景象,不禁气得七窍生烟。这个二殿下本就愚蠢,还要硬碰硬……转念一想,又觉不对,从头至尾,整个过程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问题,可直觉告诉他,青笠与这个上神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青笠看似洗刷了嫌疑,而君黎对她的真正怀疑,才刚刚开始。 炎夏在连云宫附近找了很久,都没见到什么魔界之人的影子。身边的小徒儿忍不住提醒她,“长老,咱们这大张旗鼓地去找人家,人家不躲起来才怪了……” 炎夏双手叉腰,真是过分了这个嵘衡,只负责送信,不负责帮忙,这不是徒增烦恼嘛这不是。思来想去,烨这个事,又不能耽搁,虽然知道这个舅舅很厉害,但是对面可是魔界人诶,那个君黎诡计多端很恐怖的。越想她越着急。 “算了,”炎夏双手一撒,“你们歇着,我亲自去。” 话音刚落,就发现南边天空突然就乌云密布,而时值盛夏,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就单单南边是黑云滚滚,不对劲。 炎夏自知神仙打架,带凡人无用,便只身一人飞去那黑云压境之处,飞近才发觉那是巫山群峰。不愉快的回忆浮现心头,炎夏忙抽出风棘,她感受到舅舅和烁的灵力,还有青笠!她料定巫山这地方有些魔界的鬼祟在。 可是整个巫山群峰都被结界包裹起来了,浓雾迷蒙,一旦进去,就有可能像上次那样,被那个幕后操纵之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感受到后方有危险,炎夏用风棘甩出一道风刃,劈开了嵘衡扔过来的果子。看清来人后,青笠忙问,“我就知道你会在,里头怎么样了!” 嵘衡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啊,我也是打起来了才知道是在巫山的,青笠什么都没告诉我,就让我叮嘱你们一定要准备好再来。里面打得很凶,我观察过了,青笠和我二哥带着一帮人想要围剿烨上神和一只凤凰,而且这层结界只能从内部打开,我们进不去。我二哥为人狠辣,他麾下的魔君各个也是狠角色,烨上神能搞定吗。” 炎夏摆摆手,“没问题的,我舅舅可厉害了。可是里面就只有他和自己的神兽,对面感觉很多人哇。” 嵘衡摇摇头,也一脸担忧,“青笠跟我说她暴露了,她必须铤而走险布这个局,为自己洗去嫌疑。哎……我如果足够强大,青笠也不会总是办这么惊险的事。” 想到他二人有婚约在身,炎夏没由来地火气攻心,“是,是你没能力,青笠以后跟着你要受苦咯!” 嵘衡再叹气,“是啊,她都是为了我,除了玄龙族,魔界没有任何人愿意站在我身边。” 炎夏暗自翻了个白眼,“所以以后要好好对她,娶的媳妇不能光让人吃苦的。” 嵘衡望向炎夏,“啊,我不是这个意思。” 炎夏背过身去,看着嵘衡对青笠这般关怀,心里早就打翻醋坛子了。 嵘衡犹豫许久,还是开口,“其实我和青笠的婚约,已是不作数了的。”见炎夏没反应,嵘衡继续道,“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我自知,是配不上青笠的。论能力论胆识,我都自愧不如。她很优秀。而且现在青笠也心有所属,我们早就达成共识,婚约只是魔帝赋予的一道枷锁,我们不愿、也不会让自己束缚其中的。” 炎夏努努嘴,暗自腹诽,你跟我说干什么。 突然巫山群峰的迷雾内发出耀眼的光芒,紧接着,明显感觉得到,结界开始消散。明显,烨占上风了。 炎夏把儿女情长抛去了脑后,作势要冲过去,被嵘衡一把拉住。 “我听青笠说,君黎曾一直藏身巫山,隐于群峰,直到我和青笠奉魔帝之命来巫山拜访,他才开始出山。而如今,青笠又选在巫山布局,君黎虽不在巫山了,但此处曾是他的巢穴,一定有些玄妙在其中。” 炎夏想了想,“你是说,君黎也许在此处有所部署?” 嵘衡点头,“我们不可一起去,以防万一,我也不能暴露自己。” 炎夏点点头,“嵘衡,其实你和青笠的想法才是正确的,魔界与天界不应该敌对,是需要打败挑起战争的敌人。如果你能做魔帝储帝掌控实权,我相信魔界与天界一定会和睦相处的。” 嵘衡的眼神坚定,“我会的,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在乎的一切。” “去……”炎夏收起风棘,眼下明显烨已胜出,魔灵们的气息在快速消失。“快去把青笠救出来。我可担心舅舅会一怒之下杀了她。解释的事,就交给我去办。” 嵘衡一离开,炎夏嘴角的笑容愈发变态,她已经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刚刚嵘衡说,青笠有了心上人…… 让我想想,她之前喜欢凝沫,现在不可能是凝沫了,凝沫现在已经成婚,而且这个青笠最近粘乎我舅舅,不会……是想当我舅妈! 这……炎夏捂住嘴巴,天呐,这是什么旷世爱恋。魔界公主恋上天界上神,为爱甘心背叛家族?!…… 第136章 入神识 火神大人冷哼一声,“冥幽兰药用价值极高,大家可知为何天界不种植冥幽兰。” 花神大人悠悠站了出来,“纯种冥幽兰毒性并不强,而纯种冥幽兰有极强的包容性,可以培育出各种变异的冥幽兰,只要某条地脉种过纯种冥幽兰,不论后面此地生存条件多么恶劣,寸草不生,异种冥幽兰都能存活。并非我百花谷故意为之,上古天魔大战以前,天界哪条地脉不曾长过冥幽兰。” 火炎岩是西丘环境最恶劣的地势,在此处种冥幽兰,只要存活,相当于整个百花谷无所畏惧。 “那团金光,便是此次冥幽兰危机的根本,花神大人,你觉得当如何处置是好。”火神大人明显在嘲讽花神,谁都看得出,曦子被紧紧包裹在那团金光之中。 不等花神启齿,金光微微闪烁,蓦地金色冥幽兰又从曦子脚下开始肆意生长起来,如今高山丘壑被夷为平地,冥幽兰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不好,一众将士立马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冲了上去。这次的冥幽兰似乎多了些灵识,与将士们纠缠在一起。 混乱中虽然将防线死死压制,但是也造成了不少牺牲。自然是压制得住的,毕竟是天界的地盘,但总这样耗着不是个办法。 烨和炎夏终于依次赶来了,来不及解释一下,纷纷也投身了战斗。 直到夜神大人的满月之辉普照百花谷平原,这些冥幽兰才像是遇上了天敌一般,动弹不得了。烨与凝沫就像水火二神那般一套配合下来,又将其打回了。 三哥的满月之辉极其灿烂,明明耀眼夺目,却又感觉不到攻击力,落在身上只有慈悲温良净化之感,而这温顺的力量却扎扎实实将凶狠的异种冥幽兰压制得死死的。明显,曦子被金色冥幽兰护体,刀枪不入,毫发未伤。曦子安详地盘坐在那里,双目紧闭,仿佛傀儡一般,没有神识。全身被金光覆盖,明显花种就在她体内。 花神眼见着心疼得眼眶红红,可她必须做决定。 几位神君联手查看一番,三哥夜神拂袖罢开口道,“明显她这是失了心智,成为了冥幽兰的护身符了。” 火神也觉得棘手,“打斗这么久,我们皆有伤亡,却尚无法伤她分毫,且不说是曦子,哪怕是魔帝也不曾有这样的实力。” 花神心一横,“曦子本就是我的女儿,能与草木灵识合为一体,之后便能借大地之力,大地之力多么强悍,这大概是我们无法撼动她的原因。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一旦灵识合体,借用大地之力,与之分离时,大地之力会将其撕碎。”花神环顾四周,浅浅扫过诸神的注视,“只要她愿意与体内冥幽兰分离,自然此次危机便能破除。” 花神身侧秋长老立马站了出来,“诸位神君大人,上古天魔大战百花谷本就遭遇过一次这样的劫难,那次战争,都没有解决方案,而花神大人这次的推断不过是根据上次劫难总结而来。万一此次情况不一样……” 春长老也忍不住提意见,“而且,曦子殿下她已经失了心智许久了,我们也无法确定她的灵识是否与冥幽兰合为一体了。如果是合为一体了,我们争取让她自愿与之解除联系。” 阿兮站了出来,“我请愿将我灵识与之相连,我们夫妇之间,关于她的事,我来处理比较好。” 我侧目望了凝沫一眼,刚好,他也正侧目看我。我勾了勾唇角,小声告诉他,“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一定都是为了你。” “瑶姬……”凝沫似乎意识到什么,蓦地攥住了我的手。想了想,他却还是松开了手。 于是我也站了出来,“我曾精修过精神控制类仙术,又跟烨上神学过符文封印之术,防止兮殿下的灵识被吞噬侵蚀,我来给兮殿下保驾护航,用意念来干预他二人的交流,帮剩下的还是要仰仗各位大人招呼。” 炎夏有点不高兴,“灵识离体,如果这冥幽兰再度发起攻击,你们可就避无可避咯。”她曾经历过一次,帮嵘衡摆脱梦魇时,差点被吞噬,自然心有余悸。 凝沫站在我这边,“我自然会护着瑶姬。眼下情况来看,外部伤害根本没用,我们必须要从内部来寻求解决办法。” 火神大人拍板,“别啰嗦了,既然有计划,不妨一试,只管去做,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几个神官在呢。总之一有情况,你们要立马撤退。” 三哥欲言又止,见罢只摇了摇头,无奈又不得不依着我们,布起满月之辉来稳定外部环境。走近曦子,烨咬破手指,在我与阿兮的脚下各布防起坚固的防御,阿兮就地盘坐,运行灵力,将又一层防御结界笼罩住我们三人。我施法将阿兮的灵识与曦子连通,身侧凝沫将聚瀮剑插入地下,就站在我身侧护着。见大家纷纷动手,我也赶紧收敛心神跟上阿兮的思绪,随着阿兮的视角去看看真相。 我有太多想要问曦子的事了,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到底是君黎,还是执着的痴念呢。 我的神识刚触碰到曦子,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蓦地将我与阿兮的意识吸入一个陌生的空间,我们仿佛身处一片无垠的草地,蓝天白云,草地河流,我与阿兮悬浮在空中,不上不下。我本能感觉到危险,阿兮环顾四周,道,“应该是曦子的意识空间,她应该是特意拉我们进入这里。” 是我疏忽了,曦子也许已经被君黎改造过,按照君黎的手段,眼前这个很难说是曦子还是君黎。 阿兮看我神情慌张,欲言又止,运行灵力,尝试寻找这片意识空间的边界。“曦子,是我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在,你快出来,我带你回家。” 阿兮此言一出,顿时狂风大作,刚才还蓝天白云,顷刻间就电闪雷鸣,豆大颗雨滴砸在身上,寒意刺骨。感受到满空间的怨念,我突然有些害怕。曦子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了。 “曦子,别闹,我们回家,你快出来。”阿兮此刻有些失了魂一般,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愧疚,看到了慌乱,看到了绝望和怜悯。 “阿兮哥哥……”身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猛地回头,才发现我与阿兮不知何时已身处一片沼泽地里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丫头在沼泽里挣扎,双腿已被吞没,狼狈的脸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穿过我和阿兮,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树林里。 我和阿兮知道,这些都是意识空间里的幻想。于我们而言是虚假的,但是我们又能感受触碰到这里的所有东西。 阿兮顺着女孩的目光望向树林。雨夜里浮现出一双野兽莹亮的眼睛。阿兮反应过来,“是阿瑞。”是他的神兽坐骑。 “别乱动,不要用灵力。”阿瑞背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一看便知,那是幼年阿兮。 这下阿兮沉默了,眼眸里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迷雾。 “呜呜呜,阿兮哥哥,我好害怕。”小丫头便是幼年曦子了。 幼年阿兮拉开神弓,神箭穿过幼年曦子的腰带,借着神箭的蛮力,硬生生把幼年曦子从沼泽里拔了出来。还不等幼年阿兮开口询问,幼年曦子就扑进幼年阿兮的怀里哭天喊地了,“哇……阿兮哥哥,子纹哥哥欺负我,他骗我来这里找你……我好害怕,这里没有一个人,沼泽地还会吞噬我的灵力,我一点灵力都使不上。” 幼年阿兮无奈又好笑,“傻曦子,子纹那么坏你还信他?别跟他玩了。” 幼年曦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渍,“可是子纹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你。说你会经过这里,就能早点找到我啦。” 幼年阿兮一把将幼年曦子拎上狼背,“你去哪里我都找得到你,”说着把一截骨哨递给曦子,“喏,你以后吹这个骨哨我就能听到啦。走,我们回家……” “阿兮哥哥,你真好……” 阿兮道,“曦子,我们也回家……” 没有人回答。 突然狂风大作,失重的慌乱中,阿兮拉住了我的手,他周转灵力,竭力维持我们在半空的悬浮。空间跟着狂风切换到了百花大殿,阿兮扶稳我,才发现百花大殿正在大摆筵席。少年曦子出落得亭亭玉立,邻座是少年阿兮,一脸自由不羁,坐在美食前若有所思。 少年曦子凑过来问少年阿兮,“阿兮哥哥,子纹哥哥说我长得好看,你觉得我好看吗。” 少年阿兮回过神来,仔细端详了少年曦子一番,“好看啊。” 少年曦子脸上泛起红晕,“那阿兮哥哥,你喜不喜欢。” 少年阿兮又陷入了若有所思,“我觉得,差了点什么,好看是好看。” 少年曦子恼羞成怒,气呼呼转过头去,却竖起耳朵听少年阿兮在跟阿瑞说悄悄话。 “阿瑞,你说的那个要来西丘疗养的瑶姬公主,真是曾经我们在天宫见过的那个吗。” 少年曦子眉头一皱,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瑶姬公主?” 我侧目望向阿兮,阿兮向我解释说,“这些都是曦子的回忆。她给我们看这些,也许是她自己在纠结这些事情。” 我预想得到画面要转向有关于我的场面了,不由得提高音量与虚空的曦子的神识对话,“曦子,你出来,那些过去,不重要了,现在阿兮就在这里,他来接你了。” 画面又一转,深夜,一样的繁星密布的浪漫的夜晚,看着少年曦子从背后紧抱住少年阿兮,少年阿兮却推开了她,仿佛所有纠葛,从此刻开始进化成偏执。 少年阿兮说,“曦子,你回去,我不会与你结下婚约的。那是母亲她们的承诺,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少年曦子咬紧牙关,可眼泪依旧不断用眼眶里涌出来,“阿兮哥哥,我等你回来。” 我暗自叹气,陈年旧事,当年我和阿兮也是很真诚地爱过。侧目看阿兮,他也在看我,我苦笑,他也苦笑。 阿兮轻轻说,“曦子,别闹了,那些都是往事了。不重要了。” 画面再变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是人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城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江门城”。这是……人界。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大道上缓慢前行,车上是曲贤王,曦子坐在他对面,他此刻万分拘谨。支支吾吾半天了,才憋出一句,“悦兮姑娘,你交代的事办好了……只是不知你要包下整个酒楼……” 曦子脸上露出不耐烦,“我们已经和好成为朋友了,是你说任何事都能做到,王爷,眼下您的好奇心未免太多了。” “好……是我错了。”曲贤王吃瘪,也不说话了,曦子挑开窗帘,看向繁华热闹的街道,马车经过一家豪华的酒楼,名为“落雨阁”,她不自觉扬起嘴角,“王爷,日后我会感激你的,但目前我有要事要办,最近有空我会来拜访,希望你不要老跟着我,令人窒息。” 夜幕转瞬降临,床榻之上,纠缠的两个人衣衫不整,女人嘤咛声不断,断断续续唤着阿兮的名字,却换来意乱情绪的阿兮的更炙热更疯狂的吻。 我猜得到这是哪一幕,是曦子把阿兮从我身边夺走的那耻辱的一天。虽然陈年旧事,可过往的悲痛历历在目。不经意间我的牙就咬紧了,曦子要让我知道这些,无非就是要刺激我。 身边的阿兮像是忍无可忍了,“够了,曦子,你够了。” 画面再一转,身着红嫁衣的曦子站在身着喜服的阿兮面前,明明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二人,看起来那么登对的金童玉女,此刻仿若陌生人。 阿兮面露茫然,“曦子,我不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曦子脸上挂着幸福,“我知道,可是我得到你了。”她满足地扑进阿兮怀里,“阿兮哥哥,我们好好过日子,我把一切都给你。” 阿兮闭上眼,木然接受了这一切,“曦子,随你。” 画面转换得越来越快,愈发杂乱无章,过往一幕幕,像一本旧书,不断被翻开,不断被翻过…… 身侧的阿兮终于忍无可忍,暴发了,“曦子,我就站在这里,我知道你有怨气,我就在这里,你出来朝我发泄。” 我只能先稳定阿兮的情绪,“阿兮,冷静一点,现在的曦子估计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神志。现实中曦子丧失了神识,方才种种也许就是曦子的全部意念了,她也许也被困在了这些回忆中。” 第136章 入神识 火神大人冷哼一声,“冥幽兰药用价值极高,大家可知为何天界不种植冥幽兰。” 花神大人悠悠站了出来,“纯种冥幽兰毒性并不强,而纯种冥幽兰有极强的包容性,可以培育出各种变异的冥幽兰,只要某条地脉种过纯种冥幽兰,不论后面此地生存条件多么恶劣,寸草不生,异种冥幽兰都能存活。并非我百花谷故意为之,上古天魔大战以前,天界哪条地脉不曾长过冥幽兰。” 火炎岩是西丘环境最恶劣的地势,在此处种冥幽兰,只要存活,相当于整个百花谷无所畏惧。 “那团金光,便是此次冥幽兰危机的根本,花神大人,你觉得当如何处置是好。”火神大人明显在嘲讽花神,谁都看得出,曦子被紧紧包裹在那团金光之中。 不等花神启齿,金光微微闪烁,蓦地金色冥幽兰又从曦子脚下开始肆意生长起来,如今高山丘壑被夷为平地,冥幽兰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 不好,一众将士立马投入紧张的战斗之中,冲了上去。这次的冥幽兰似乎多了些灵识,与将士们纠缠在一起。 混乱中虽然将防线死死压制,但是也造成了不少牺牲。自然是压制得住的,毕竟是天界的地盘,但总这样耗着不是个办法。 烨和炎夏终于依次赶来了,来不及解释一下,纷纷也投身了战斗。 直到夜神大人的满月之辉普照百花谷平原,这些冥幽兰才像是遇上了天敌一般,动弹不得了。烨与凝沫就像水火二神那般一套配合下来,又将其打回了。 三哥的满月之辉极其灿烂,明明耀眼夺目,却又感觉不到攻击力,落在身上只有慈悲温良净化之感,而这温顺的力量却扎扎实实将凶狠的异种冥幽兰压制得死死的。明显,曦子被金色冥幽兰护体,刀枪不入,毫发未伤。曦子安详地盘坐在那里,双目紧闭,仿佛傀儡一般,没有神识。全身被金光覆盖,明显花种就在她体内。 花神眼见着心疼得眼眶红红,可她必须做决定。 几位神君联手查看一番,三哥夜神拂袖罢开口道,“明显她这是失了心智,成为了冥幽兰的护身符了。” 火神也觉得棘手,“打斗这么久,我们皆有伤亡,却尚无法伤她分毫,且不说是曦子,哪怕是魔帝也不曾有这样的实力。” 花神心一横,“曦子本就是我的女儿,能与草木灵识合为一体,之后便能借大地之力,大地之力多么强悍,这大概是我们无法撼动她的原因。但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一旦灵识合体,借用大地之力,与之分离时,大地之力会将其撕碎。”花神环顾四周,浅浅扫过诸神的注视,“只要她愿意与体内冥幽兰分离,自然此次危机便能破除。” 花神身侧秋长老立马站了出来,“诸位神君大人,上古天魔大战百花谷本就遭遇过一次这样的劫难,那次战争,都没有解决方案,而花神大人这次的推断不过是根据上次劫难总结而来。万一此次情况不一样……” 春长老也忍不住提意见,“而且,曦子殿下她已经失了心智许久了,我们也无法确定她的灵识是否与冥幽兰合为一体了。如果是合为一体了,我们争取让她自愿与之解除联系。” 阿兮站了出来,“我请愿将我灵识与之相连,我们夫妇之间,关于她的事,我来处理比较好。” 我侧目望了凝沫一眼,刚好,他也正侧目看我。我勾了勾唇角,小声告诉他,“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我一定都是为了你。” “瑶姬……”凝沫似乎意识到什么,蓦地攥住了我的手。想了想,他却还是松开了手。 于是我也站了出来,“我曾精修过精神控制类仙术,又跟烨上神学过符文封印之术,防止兮殿下的灵识被吞噬侵蚀,我来给兮殿下保驾护航,用意念来干预他二人的交流,帮剩下的还是要仰仗各位大人招呼。” 炎夏有点不高兴,“灵识离体,如果这冥幽兰再度发起攻击,你们可就避无可避咯。”她曾经历过一次,帮嵘衡摆脱梦魇时,差点被吞噬,自然心有余悸。 凝沫站在我这边,“我自然会护着瑶姬。眼下情况来看,外部伤害根本没用,我们必须要从内部来寻求解决办法。” 火神大人拍板,“别啰嗦了,既然有计划,不妨一试,只管去做,有什么事,还有我们几个神官在呢。总之一有情况,你们要立马撤退。” 三哥欲言又止,见罢只摇了摇头,无奈又不得不依着我们,布起满月之辉来稳定外部环境。走近曦子,烨咬破手指,在我与阿兮的脚下各布防起坚固的防御,阿兮就地盘坐,运行灵力,将又一层防御结界笼罩住我们三人。我施法将阿兮的灵识与曦子连通,身侧凝沫将聚瀮剑插入地下,就站在我身侧护着。见大家纷纷动手,我也赶紧收敛心神跟上阿兮的思绪,随着阿兮的视角去看看真相。 我有太多想要问曦子的事了,所有的一切,罪魁祸首到底是君黎,还是执着的痴念呢。 我的神识刚触碰到曦子,就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蓦地将我与阿兮的意识吸入一个陌生的空间,我们仿佛身处一片无垠的草地,蓝天白云,草地河流,我与阿兮悬浮在空中,不上不下。我本能感觉到危险,阿兮环顾四周,道,“应该是曦子的意识空间,她应该是特意拉我们进入这里。” 是我疏忽了,曦子也许已经被君黎改造过,按照君黎的手段,眼前这个很难说是曦子还是君黎。 阿兮看我神情慌张,欲言又止,运行灵力,尝试寻找这片意识空间的边界。“曦子,是我来了,我知道你肯定在,你快出来,我带你回家。” 阿兮此言一出,顿时狂风大作,刚才还蓝天白云,顷刻间就电闪雷鸣,豆大颗雨滴砸在身上,寒意刺骨。感受到满空间的怨念,我突然有些害怕。曦子她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了。 “曦子,别闹,我们回家,你快出来。”阿兮此刻有些失了魂一般,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愧疚,看到了慌乱,看到了绝望和怜悯。 “阿兮哥哥……”身后有一个稚嫩的声音。 猛地回头,才发现我与阿兮不知何时已身处一片沼泽地里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丫头在沼泽里挣扎,双腿已被吞没,狼狈的脸上有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穿过我和阿兮,望向不知何时出现的树林里。 我和阿兮知道,这些都是意识空间里的幻想。于我们而言是虚假的,但是我们又能感受触碰到这里的所有东西。 阿兮顺着女孩的目光望向树林。雨夜里浮现出一双野兽莹亮的眼睛。阿兮反应过来,“是阿瑞。”是他的神兽坐骑。 “别乱动,不要用灵力。”阿瑞背上是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年,一看便知,那是幼年阿兮。 这下阿兮沉默了,眼眸里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迷雾。 “呜呜呜,阿兮哥哥,我好害怕。”小丫头便是幼年曦子了。 幼年阿兮拉开神弓,神箭穿过幼年曦子的腰带,借着神箭的蛮力,硬生生把幼年曦子从沼泽里拔了出来。还不等幼年阿兮开口询问,幼年曦子就扑进幼年阿兮的怀里哭天喊地了,“哇……阿兮哥哥,子纹哥哥欺负我,他骗我来这里找你……我好害怕,这里没有一个人,沼泽地还会吞噬我的灵力,我一点灵力都使不上。” 幼年阿兮无奈又好笑,“傻曦子,子纹那么坏你还信他?别跟他玩了。” 幼年曦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渍,“可是子纹哥哥让我在这里等你。说你会经过这里,就能早点找到我啦。” 幼年阿兮一把将幼年曦子拎上狼背,“你去哪里我都找得到你,”说着把一截骨哨递给曦子,“喏,你以后吹这个骨哨我就能听到啦。走,我们回家……” “阿兮哥哥,你真好……” 阿兮道,“曦子,我们也回家……” 没有人回答。 突然狂风大作,失重的慌乱中,阿兮拉住了我的手,他周转灵力,竭力维持我们在半空的悬浮。空间跟着狂风切换到了百花大殿,阿兮扶稳我,才发现百花大殿正在大摆筵席。少年曦子出落得亭亭玉立,邻座是少年阿兮,一脸自由不羁,坐在美食前若有所思。 少年曦子凑过来问少年阿兮,“阿兮哥哥,子纹哥哥说我长得好看,你觉得我好看吗。” 少年阿兮回过神来,仔细端详了少年曦子一番,“好看啊。” 少年曦子脸上泛起红晕,“那阿兮哥哥,你喜不喜欢。” 少年阿兮又陷入了若有所思,“我觉得,差了点什么,好看是好看。” 少年曦子恼羞成怒,气呼呼转过头去,却竖起耳朵听少年阿兮在跟阿瑞说悄悄话。 “阿瑞,你说的那个要来西丘疗养的瑶姬公主,真是曾经我们在天宫见过的那个吗。” 少年曦子眉头一皱,不断重复着那个名字,“瑶姬公主?” 我侧目望向阿兮,阿兮向我解释说,“这些都是曦子的回忆。她给我们看这些,也许是她自己在纠结这些事情。” 我预想得到画面要转向有关于我的场面了,不由得提高音量与虚空的曦子的神识对话,“曦子,你出来,那些过去,不重要了,现在阿兮就在这里,他来接你了。” 画面又一转,深夜,一样的繁星密布的浪漫的夜晚,看着少年曦子从背后紧抱住少年阿兮,少年阿兮却推开了她,仿佛所有纠葛,从此刻开始进化成偏执。 少年阿兮说,“曦子,你回去,我不会与你结下婚约的。那是母亲她们的承诺,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少年曦子咬紧牙关,可眼泪依旧不断用眼眶里涌出来,“阿兮哥哥,我等你回来。” 我暗自叹气,陈年旧事,当年我和阿兮也是很真诚地爱过。侧目看阿兮,他也在看我,我苦笑,他也苦笑。 阿兮轻轻说,“曦子,别闹了,那些都是往事了。不重要了。” 画面再变幻,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是人界。高楼林立,车水马龙,城门口的牌匾上写着“江门城”。这是……人界。 一辆豪华的马车在大道上缓慢前行,车上是曲贤王,曦子坐在他对面,他此刻万分拘谨。支支吾吾半天了,才憋出一句,“悦兮姑娘,你交代的事办好了……只是不知你要包下整个酒楼……” 曦子脸上露出不耐烦,“我们已经和好成为朋友了,是你说任何事都能做到,王爷,眼下您的好奇心未免太多了。” “好……是我错了。”曲贤王吃瘪,也不说话了,曦子挑开窗帘,看向繁华热闹的街道,马车经过一家豪华的酒楼,名为“落雨阁”,她不自觉扬起嘴角,“王爷,日后我会感激你的,但目前我有要事要办,最近有空我会来拜访,希望你不要老跟着我,令人窒息。” 夜幕转瞬降临,床榻之上,纠缠的两个人衣衫不整,女人嘤咛声不断,断断续续唤着阿兮的名字,却换来意乱情绪的阿兮的更炙热更疯狂的吻。 我猜得到这是哪一幕,是曦子把阿兮从我身边夺走的那耻辱的一天。虽然陈年旧事,可过往的悲痛历历在目。不经意间我的牙就咬紧了,曦子要让我知道这些,无非就是要刺激我。 身边的阿兮像是忍无可忍了,“够了,曦子,你够了。” 画面再一转,身着红嫁衣的曦子站在身着喜服的阿兮面前,明明一起长大情同手足的二人,看起来那么登对的金童玉女,此刻仿若陌生人。 阿兮面露茫然,“曦子,我不爱你,你知道的对吗。” 曦子脸上挂着幸福,“我知道,可是我得到你了。”她满足地扑进阿兮怀里,“阿兮哥哥,我们好好过日子,我把一切都给你。” 阿兮闭上眼,木然接受了这一切,“曦子,随你。” 画面转换得越来越快,愈发杂乱无章,过往一幕幕,像一本旧书,不断被翻开,不断被翻过…… 身侧的阿兮终于忍无可忍,暴发了,“曦子,我就站在这里,我知道你有怨气,我就在这里,你出来朝我发泄。” 我只能先稳定阿兮的情绪,“阿兮,冷静一点,现在的曦子估计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神志。现实中曦子丧失了神识,方才种种也许就是曦子的全部意念了,她也许也被困在了这些回忆中。” 第137章 爱之切 阿兮冷静下来,环顾这依旧在不停切换的场景,无奈又哀伤,“曦子,如果你还听得见我的声音,告诉我,怎么来见你,好吗。” 蓦地场景切换,羽泽府,紧闭的书房,门口的曦子端着汤,却迟迟不愿推门进去。过了许久,画面依旧不再切换,许是曦子真能听到我们的话语,在指引我们。 阿兮不管不顾,落了地,在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曦子像是感应到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她眼角泛红,只是楚楚可怜地望着阿兮,也不说话。 此刻我也不太适合出现,还是选择不落地,悬在半空,保持旁观者的身份。 阿兮走过去,接过她的汤,“曦子,从小到现在,你看我可曾告诉过我对你有情义?我们相敬如宾,我从未说过我爱你厌弃你,你细数你记忆里的每一刻,我可曾说过这样的话。你陷在这其中,就算有夙愿,着实不应为我困住。” 曦子还是痴痴地望着他,仿佛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阿兮了。 阿兮丢掉汤,牵过曦子的手,“曦子,我带你出去。” 曦子还是不说话。我开始觉得不对劲,朝阿兮喊,“阿兮,曦子似乎被控制了。” 阿兮拉起曦子的手,想飞身朝我而来,却发现曦子的肉体一旦离开地面,就化作了花瓣,在方才伫立之处,又现出另一具躯体来。 曦子还是含情脉脉地望着阿兮。阿兮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却又不得不保持冷静与平和,他拉起曦子的手,诚恳地问,“曦子,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好吗。” 眼角噙着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曦子笑了,有了些生机,却摇了摇头。 阿兮眼眶也泛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曦子乖巧地点点头,依旧不开口发声。我开始猜测,是不是她此时无法开口发声。我环顾四周,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我也感受不到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的任何气息在。 阿兮语重心长,“曦子,我们之间的情爱,是不能上升到三界,牵扯其他生灵的。那会变质,就不是情爱了,染上鲜血,就变成了仇恨。” 曦子点点头,情不自禁般,猛地扑进了阿兮怀里,仿佛万分眷恋他的气息。阿兮眼底渐渐流露出温柔,他轻揽过曦子的肩,“曦子,告诉我,外面那些事情,你是身不由己是吗。” 曦子乖巧地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团暖光。它在蠕动,暖光中有极其复杂的能量,神祖神魂碎片的能量,隐约有金色冥幽兰的气息,也还有君黎的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气息在。 那东西很危险,来不及多想,我冲过去想拉开阿兮,原本温顺的曦子,在我落地的瞬间,像一只炸毛的野兽,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一把将阿兮藏在身后。 “曦子,那东西很危险。” 可又只能眼睁睁地,我们看着曦子迅速把那团暖光吞入腹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我们所在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曦子紧抱着阿兮,导致阿兮无法动弹。 “曦子,你吃的说什么!” 曦子委屈地抬起头,“阿兮哥哥,那是我的神识,我只要吃下,我与那朵冥幽兰便永远合为一体了。” 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冥幽兰能被压制,是因为曦子没有献出她的元神,与之合为一体,让冥幽兰真正借西丘之大地之力。她如果真的与之合为一体,西丘之地,如此广博,灵力如此强悍。外头大家联手都不可能镇得住。 阿兮愣在原地,“曦子,你献出你的元神,可知道是在帮助魔界毁灭百花谷吗。” 曦子苦笑,“我只知道,我不付出代价,我会死。我死了,你就解脱了。我不可能让你自由。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阿兮。” “曦子,你之前一直没有吃……为什么现在又放弃……”所以,我们在外面能压制住冥幽兰,都只是成功击退了君黎而已对不对。曦子能调用的大地之力,根本还没有发挥出来。可怕,可怕!我有些绝望,“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君黎是不是威胁你了。” 阿兮推开曦子,环顾四周,“曦子,与那团魔物脱离,我想办法带你回去。” 曦子苦笑,“回不去了,我自从与君黎连接了献祭秘术后,我就已经疯了。现在我们如果能杀了瑶姬,我就能完成秘术。我就能完全自由的……” 后脊骨隐隐发凉,君黎还没有解除与曦子秘术?也就是说,馨兰姑姑研制的药没有用,曦子吃的根本不是解药。那么曦子与凝沫当时所中毒根本不是意外? 不过君黎实打实解除了对我的控制……他说到底还是做了让步…… 阿兮眼里流露出悲悯之色,他垂目俯瞰曦子,那么哀伤那么痛苦。“曦子,你不明白吗,你如今的境遇,根本就不是瑶姬所害,一直都是你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瑶姬早就退出了我们的纠葛,一直以来,只有你自己陷在里面。我救不了你,谁都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曦子,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杀了瑶姬一切都会变好吗?只会更糟,你再错下去,真要万劫不复了……” 曦子的泪珠挂在脸上,清冷而孤艳的脸美得那么脆弱,“阿兮,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了你,为了她。为了得到你,为了让她消失,我此生夙愿,不过尔尔。今日你们两个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出去了……” 阿兮二话不说,拽起我的胳膊就要走。却蓦地引发天地风云突变。方才才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压顶,雷声隐隐。 我眼神示意阿兮冷静。此刻我们都在幻境之中,因此内心情绪皆被无限放大。而且,这种能力曦子可不曾有,一定是君黎借给曦子的,他在干预、操纵着曦子。那么眼下我们就不能把她当成曦子,她就是君黎。 而君黎想干什么呢。无非是要我的命。我与阿兮的神识进入这方空间,万一被打散了情况也不容乐观。而外面各路神仙都在,要救我与阿兮倒也不难。这君黎更像是在用我与阿兮拖延时间……拖延时间,能让曦子与他连接更紧密,再借她的能力调用大地之力? 这是目前看来,君黎会走的最稳妥的一步棋了。 “曦子……”我挣脱阿兮的手,转身与她平静地对峙,“你众叛亲离,不惜背负千古罪名,甘愿沦为魔界棋子,却只为报复我?我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如今的我不是那个瑶姬公主,我资质平平,甚至身体孱弱,哪方面值得你针对呢。而你若是还有几丝理智,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被有心人煽动,将自己本来万分美好的一切献上,你的美貌,你的地位,你的尊贵的身份和能力。其实你与阿兮本可以平和地解决矛盾,安稳地过日子呀……到底是谁,让你的生活一团糟。真的是我吗?” 曦子恨的咬紧牙关,“难道不是你吗。你既然退出了我与阿兮的生活,为何又要回来,阿兮不愿待在西丘,竟然去人界流连忘返。你即使投胎了,也是个孽障,与阿兮不清不楚。!”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是选择的凝沫,我从来没有与阿兮有过半点逾越。” “你出现了,阿兮更不会想着我了。你死去的那些年里,阿兮倒还会时不时陪伴我。自从你再度出现后,阿兮对我只有冷漠与绝情。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瑶姬,这世上我与你,必须要消失一个。为什么你明明死了,还要有转世?还要回天界!” “爱你的人,有很多,我们都希望你活下来。曦子,我们俩不必如此。而需要靠死亡和仇恨来证明的爱,都不是好的感情。曦子,你与阿兮之间,不需要靠死亡来保证你们的稳定。”我把阿兮推到曦子身前,“阿兮,曦子作为你的妻子,理应得到你的尊重和爱护。她眼下的癫狂,亦你的失职,你务必意识到。” 阿兮红了眼眶,主动走至曦子身前,“曦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年我们是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我曾尽力想过弥补你,但我们之间的那些欺骗和牵强,让我一直很有距离感。你明白吗,不是因为瑶姬。是我们两个自己出了问题。我们之间,有责任有义务,真的没有爱,我不爱你,这个勉强不来。但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亦从未厌弃过你。我不愿欺骗你,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尽到我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曦子,你冷静下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曦子只是摇头,情绪激动,“不!阿兮哥哥,不要说这些,我不想要这些,我想要你说你爱我,你要跟我一辈子,你爱我胜过爱一切。吗!” “如果我愿意与你一辈子困在这里,你愿意放过西丘吗。我和你一辈子呆在这里,哪怕一起死在这里。换来你对万物的悲悯与宽容。可以吗。” 曦子还是泪如雨下,“阿兮哥哥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从始至终,只想要你的偏爱。” 天地间似乎要崩塌了,感受得到曦子此刻痛苦不堪。我脑子飞速运作,实在不知所措。曦子陷得太深了,失去理智,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是在清醒地发疯。感觉君黎根本不用煽动她的情绪,曦子平等地恨着一切。 阿兮上前一步抱住她,“曦子,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外面的西丘跟现在的你一样脆弱,经不起折腾。曦子,你既然那么爱我,你可不可以多靠近我一点点,你一直说想要我的爱,可爱你真的知道我爱什么吗。” 曦子似乎在阿兮的呼唤中冷静下来,整个世界都随之冷静了下来。“你爱瑶姬……你爱西丘,你爱天与地,唯独不能爱我……”曦子那么委屈,窝在阿兮怀里满脸是泪。 阿兮也红了眼眶,“不……我早已不爱瑶姬了。但我一直爱西丘这片土地,我爱这土地上的所有生灵,我爱我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虽然对你没有炙热如火的爱情,但我曾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我也万分怜爱你,疼惜你。我看你痛苦,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我看你躺在冰棺里,我也会心痛到窒息你知道吗。我对你有爱,虽不是男女之爱,但是家人这样平和却强大的爱,未尝不独特!从小到大,直到未来,我对你的感情,丝毫不比对曾经的瑶姬少。我现在对瑶姬,没有男女之爱了,她只是凝沫的妻子,她只是我和你的朋友。如今,于我而言,你比瑶姬重要!这一点,我早就做到了,是你误会了我。曦子,现在,你能理解我了吗。” 曦子泪莹莹地望着阿兮,“阿兮,如果我要在这里困一辈子,你愿意跟我一起吗。我如今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在这里我才能获得自由。” 阿兮郑重地点头,“我愿意!曦子,但你不能再害人了。” 曦子很开心,“可是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阿兮,我们为什么要永远困在这里。”曦子转头恶狠狠地望向我,“瑶姬死了,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这是我与君黎的交易。如果你也想结束这一切,我们把瑶姬杀了。我们都能获救,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兮哪怕都做出了牺牲的决定,还是改变不了事实——她们都要我的命。我何德何能,被他们这样恨着。 看到阿兮能稳住曦子,其实我也放心了很多,眼下根本要解决的,不是我与曦子的纠葛,归根结底就是我与君黎的恩怨。 “曦子,也就是说,我和君黎,只要死一个,你就自由了是吗。” 曦子轻蔑地笑笑,“君黎的命可比你的硬。” “一定要这么极端吗。没有别的救你的办法了吗。” 曦子心弦似乎被触动了,“阿兮哥哥,能听到你说这些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你来救我,我也很无奈。我与君黎通过秘术连在一起,同生死。如果不是秘术,我已经死了。于是,君黎让我活在意识空间里。如果我杀了瑶姬,就能获得君黎的能力,我便可以自救。”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君黎。” 第137章 爱之切 阿兮冷静下来,环顾这依旧在不停切换的场景,无奈又哀伤,“曦子,如果你还听得见我的声音,告诉我,怎么来见你,好吗。” 蓦地场景切换,羽泽府,紧闭的书房,门口的曦子端着汤,却迟迟不愿推门进去。过了许久,画面依旧不再切换,许是曦子真能听到我们的话语,在指引我们。 阿兮不管不顾,落了地,在他接触到地面的那一瞬,曦子像是感应到了他,缓缓转过身来。她眼角泛红,只是楚楚可怜地望着阿兮,也不说话。 此刻我也不太适合出现,还是选择不落地,悬在半空,保持旁观者的身份。 阿兮走过去,接过她的汤,“曦子,从小到现在,你看我可曾告诉过我对你有情义?我们相敬如宾,我从未说过我爱你厌弃你,你细数你记忆里的每一刻,我可曾说过这样的话。你陷在这其中,就算有夙愿,着实不应为我困住。” 曦子还是痴痴地望着他,仿佛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阿兮了。 阿兮丢掉汤,牵过曦子的手,“曦子,我带你出去。” 曦子还是不说话。我开始觉得不对劲,朝阿兮喊,“阿兮,曦子似乎被控制了。” 阿兮拉起曦子的手,想飞身朝我而来,却发现曦子的肉体一旦离开地面,就化作了花瓣,在方才伫立之处,又现出另一具躯体来。 曦子还是含情脉脉地望着阿兮。阿兮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却又不得不保持冷静与平和,他拉起曦子的手,诚恳地问,“曦子,我来接你了,跟我回家,好吗。” 眼角噙着的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曦子笑了,有了些生机,却摇了摇头。 阿兮眼眶也泛红,“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些什么。” 曦子乖巧地点点头,依旧不开口发声。我开始猜测,是不是她此时无法开口发声。我环顾四周,一切都再正常不过,我也感受不到除了我们三个人之外的任何气息在。 阿兮语重心长,“曦子,我们之间的情爱,是不能上升到三界,牵扯其他生灵的。那会变质,就不是情爱了,染上鲜血,就变成了仇恨。” 曦子点点头,情不自禁般,猛地扑进了阿兮怀里,仿佛万分眷恋他的气息。阿兮眼底渐渐流露出温柔,他轻揽过曦子的肩,“曦子,告诉我,外面那些事情,你是身不由己是吗。” 曦子乖巧地点点头,继而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团暖光。它在蠕动,暖光中有极其复杂的能量,神祖神魂碎片的能量,隐约有金色冥幽兰的气息,也还有君黎的以及其他不知名的气息在。 那东西很危险,来不及多想,我冲过去想拉开阿兮,原本温顺的曦子,在我落地的瞬间,像一只炸毛的野兽,眼神瞬间变得凶狠,一把将阿兮藏在身后。 “曦子,那东西很危险。” 可又只能眼睁睁地,我们看着曦子迅速把那团暖光吞入腹中。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我们所在的空间开始剧烈地晃动,曦子紧抱着阿兮,导致阿兮无法动弹。 “曦子,你吃的说什么!” 曦子委屈地抬起头,“阿兮哥哥,那是我的神识,我只要吃下,我与那朵冥幽兰便永远合为一体了。” 一切有了合理的解释,冥幽兰能被压制,是因为曦子没有献出她的元神,与之合为一体,让冥幽兰真正借西丘之大地之力。她如果真的与之合为一体,西丘之地,如此广博,灵力如此强悍。外头大家联手都不可能镇得住。 阿兮愣在原地,“曦子,你献出你的元神,可知道是在帮助魔界毁灭百花谷吗。” 曦子苦笑,“我只知道,我不付出代价,我会死。我死了,你就解脱了。我不可能让你自由。你一辈子都只能是我的。阿兮。” “曦子,你之前一直没有吃……为什么现在又放弃……”所以,我们在外面能压制住冥幽兰,都只是成功击退了君黎而已对不对。曦子能调用的大地之力,根本还没有发挥出来。可怕,可怕!我有些绝望,“你到底遭遇了什么?君黎是不是威胁你了。” 阿兮推开曦子,环顾四周,“曦子,与那团魔物脱离,我想办法带你回去。” 曦子苦笑,“回不去了,我自从与君黎连接了献祭秘术后,我就已经疯了。现在我们如果能杀了瑶姬,我就能完成秘术。我就能完全自由的……” 后脊骨隐隐发凉,君黎还没有解除与曦子秘术?也就是说,馨兰姑姑研制的药没有用,曦子吃的根本不是解药。那么曦子与凝沫当时所中毒根本不是意外? 不过君黎实打实解除了对我的控制……他说到底还是做了让步…… 阿兮眼里流露出悲悯之色,他垂目俯瞰曦子,那么哀伤那么痛苦。“曦子,你不明白吗,你如今的境遇,根本就不是瑶姬所害,一直都是你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瑶姬早就退出了我们的纠葛,一直以来,只有你自己陷在里面。我救不了你,谁都救不了你,除了你自己……曦子,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杀了瑶姬一切都会变好吗?只会更糟,你再错下去,真要万劫不复了……” 曦子的泪珠挂在脸上,清冷而孤艳的脸美得那么脆弱,“阿兮,你以为,我为什么还活着。我为了你,为了她。为了得到你,为了让她消失,我此生夙愿,不过尔尔。今日你们两个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出去了……” 阿兮二话不说,拽起我的胳膊就要走。却蓦地引发天地风云突变。方才才晴空万里,瞬间乌云压顶,雷声隐隐。 我眼神示意阿兮冷静。此刻我们都在幻境之中,因此内心情绪皆被无限放大。而且,这种能力曦子可不曾有,一定是君黎借给曦子的,他在干预、操纵着曦子。那么眼下我们就不能把她当成曦子,她就是君黎。 而君黎想干什么呢。无非是要我的命。我与阿兮的神识进入这方空间,万一被打散了情况也不容乐观。而外面各路神仙都在,要救我与阿兮倒也不难。这君黎更像是在用我与阿兮拖延时间……拖延时间,能让曦子与他连接更紧密,再借她的能力调用大地之力? 这是目前看来,君黎会走的最稳妥的一步棋了。 “曦子……”我挣脱阿兮的手,转身与她平静地对峙,“你众叛亲离,不惜背负千古罪名,甘愿沦为魔界棋子,却只为报复我?我真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如今的我不是那个瑶姬公主,我资质平平,甚至身体孱弱,哪方面值得你针对呢。而你若是还有几丝理智,你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被有心人煽动,将自己本来万分美好的一切献上,你的美貌,你的地位,你的尊贵的身份和能力。其实你与阿兮本可以平和地解决矛盾,安稳地过日子呀……到底是谁,让你的生活一团糟。真的是我吗?” 曦子恨的咬紧牙关,“难道不是你吗。你既然退出了我与阿兮的生活,为何又要回来,阿兮不愿待在西丘,竟然去人界流连忘返。你即使投胎了,也是个孽障,与阿兮不清不楚。!” “你不要血口喷人,我从来都是选择的凝沫,我从来没有与阿兮有过半点逾越。” “你出现了,阿兮更不会想着我了。你死去的那些年里,阿兮倒还会时不时陪伴我。自从你再度出现后,阿兮对我只有冷漠与绝情。我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瑶姬,这世上我与你,必须要消失一个。为什么你明明死了,还要有转世?还要回天界!” “爱你的人,有很多,我们都希望你活下来。曦子,我们俩不必如此。而需要靠死亡和仇恨来证明的爱,都不是好的感情。曦子,你与阿兮之间,不需要靠死亡来保证你们的稳定。”我把阿兮推到曦子身前,“阿兮,曦子作为你的妻子,理应得到你的尊重和爱护。她眼下的癫狂,亦你的失职,你务必意识到。” 阿兮红了眼眶,主动走至曦子身前,“曦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当年我们是一时冲动犯下的过错,我曾尽力想过弥补你,但我们之间的那些欺骗和牵强,让我一直很有距离感。你明白吗,不是因为瑶姬。是我们两个自己出了问题。我们之间,有责任有义务,真的没有爱,我不爱你,这个勉强不来。但我们一起长大,情同手足,我亦从未厌弃过你。我不愿欺骗你,但是,我愿意为了你,尽到我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曦子,你冷静下来,跟我回家,好不好。” 曦子只是摇头,情绪激动,“不!阿兮哥哥,不要说这些,我不想要这些,我想要你说你爱我,你要跟我一辈子,你爱我胜过爱一切。吗!” “如果我愿意与你一辈子困在这里,你愿意放过西丘吗。我和你一辈子呆在这里,哪怕一起死在这里。换来你对万物的悲悯与宽容。可以吗。” 曦子还是泪如雨下,“阿兮哥哥这也不是我想要的。我从始至终,只想要你的偏爱。” 天地间似乎要崩塌了,感受得到曦子此刻痛苦不堪。我脑子飞速运作,实在不知所措。曦子陷得太深了,失去理智,而且最可怕的是,她是在清醒地发疯。感觉君黎根本不用煽动她的情绪,曦子平等地恨着一切。 阿兮上前一步抱住她,“曦子,你不可以再这样了,外面的西丘跟现在的你一样脆弱,经不起折腾。曦子,你既然那么爱我,你可不可以多靠近我一点点,你一直说想要我的爱,可爱你真的知道我爱什么吗。” 曦子似乎在阿兮的呼唤中冷静下来,整个世界都随之冷静了下来。“你爱瑶姬……你爱西丘,你爱天与地,唯独不能爱我……”曦子那么委屈,窝在阿兮怀里满脸是泪。 阿兮也红了眼眶,“不……我早已不爱瑶姬了。但我一直爱西丘这片土地,我爱这土地上的所有生灵,我爱我的家人。你也是我的家人啊,我虽然对你没有炙热如火的爱情,但我曾一直把你当成亲妹妹看。我也万分怜爱你,疼惜你。我看你痛苦,我也会难过你知道吗。我看你躺在冰棺里,我也会心痛到窒息你知道吗。我对你有爱,虽不是男女之爱,但是家人这样平和却强大的爱,未尝不独特!从小到大,直到未来,我对你的感情,丝毫不比对曾经的瑶姬少。我现在对瑶姬,没有男女之爱了,她只是凝沫的妻子,她只是我和你的朋友。如今,于我而言,你比瑶姬重要!这一点,我早就做到了,是你误会了我。曦子,现在,你能理解我了吗。” 曦子泪莹莹地望着阿兮,“阿兮,如果我要在这里困一辈子,你愿意跟我一起吗。我如今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在这里我才能获得自由。” 阿兮郑重地点头,“我愿意!曦子,但你不能再害人了。” 曦子很开心,“可是还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阿兮,我们为什么要永远困在这里。”曦子转头恶狠狠地望向我,“瑶姬死了,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这是我与君黎的交易。如果你也想结束这一切,我们把瑶姬杀了。我们都能获救,一切就都结束了。” 阿兮哪怕都做出了牺牲的决定,还是改变不了事实——她们都要我的命。我何德何能,被他们这样恨着。 看到阿兮能稳住曦子,其实我也放心了很多,眼下根本要解决的,不是我与曦子的纠葛,归根结底就是我与君黎的恩怨。 “曦子,也就是说,我和君黎,只要死一个,你就自由了是吗。” 曦子轻蔑地笑笑,“君黎的命可比你的硬。” “一定要这么极端吗。没有别的救你的办法了吗。” 曦子心弦似乎被触动了,“阿兮哥哥,能听到你说这些我真的很开心,看到你来救我,我也很无奈。我与君黎通过秘术连在一起,同生死。如果不是秘术,我已经死了。于是,君黎让我活在意识空间里。如果我杀了瑶姬,就能获得君黎的能力,我便可以自救。” “为什么死的不能是君黎。” 第138章 救赎 曦子摇摇头,“他很强大。除非我死,否则我们根本伤害不了他。阿兮哥哥,我与君黎的交易就是,杀了瑶姬。如果瑶姬死了,那么秘术就能结束了,我将奉献给他我的一切能力。如果这中途他死了,他的一切能力就将归我。” 阿兮很清醒,“曦子,君黎有无数个分身,你不过只于他的分身有秘术连接而已。他如果做不到,你也可以获得他的能力,你以为你掌控得了他,殊不知他完全可以把自身的能力转移或削弱,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之所以与你做这样的交易,是因为你是花神之女,他看中这个。不管最终满不满足你的愿望,秘术达成,他能借你之手调用大地之力。而且,不是你与君黎的秘术救了你,是因为他还想利用你,所以让你活在这方意识空间里。你本心地纯善,不要再被君黎蛊惑了,不要再想着用你的能力去伤害别人了。你能帮君黎调用大地之力,这对西丘是毁灭性的灾难。你是西丘的神女,你不能用大地给你的力量去毁灭这片土地。” 曦子陷入了沉思。“我已经吃下去了。君黎给我的东西,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你意识尚在,尚有一线挽回的余地。”我发愁。 “若取出来,会不会又失去理智?”阿兮也愁。“无论如何,曦子,我和瑶姬一定要救你出去。” 看阿兮关心自己,曦子心绪稳定。“取不出来了,只是我现在尚能控制局势。阿兮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意识尚在,我现在不会再去伤害西丘了。” “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救你。是要帮你彻底摆脱君黎。” 阿兮坚定地望向曦子,“我们要救你出去,让你变回以前那个曦子。” 曦子眼角泛起泪花,此时她似乎得救了,眼神不再犀利,是她的救命稻草紧抓着她。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爱的每一个人都爱着她。这份力量让她变得柔和,让她也有了力量。 爱能让人陷入疯狂,亦可获得救赎。 她很纯粹,只是太没安全感了。甚好,她一直值得被爱。 霎时风云突变,又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曦子脸上神情大变,“阿兮哥哥,我对空间失去控制了。这方空间都是跟着我的所感所想变化的,但我突然发现,它不受控制了。” 语毕,楼宇街道都开始消散,风雨雷电让大地开始颤抖,阿兮抓紧曦子,也抓紧了我的手臂,“瑶姬,怎么办。” “既然曦子的神识离不开这里,就只能安抚住这里,我也没有把握,但我要试试。” 我从怀里掏出至阳琥珀,结出结界作为防御,另一边借着结界的至阳之光,使出满月之辉。 曦子突觉头疼不止,甚至倒地打滚。周身发出翠绿色的光,感觉她周身充盈着力量,金色的光辉又由内而外一点点侵蚀着她。阿兮运动给曦子的神识传输能量,却抵不住其带给曦子的痛苦。 这金色的光芒似乎又害怕我的月辉,只敢在曦子体内骁勇。我握紧了至阳琥珀,满月之辉治标不治本,我需要能更具渗透力更强大的力量。 在这方意识空间,精神领域……我咬紧牙关,脑海里不断闪过精神领域施展的要领,只是,我能不能做到……目前我的仙力根本支撑不住我在使用精神领域覆盖的同时,叠加满月之辉的净化。而且我此刻只是神识与肉体分离的状态,若有闪失,神识耗损殆尽,将化为齑粉…… 可是,曦子这周身碧色与金色光芒交织,能量源源不断,温厚而深沉,怕是在调用大地之力,外头异种冥幽兰估计又开始叫嚣了。 而我们不知道,结界外已是另一番景象。 我与阿兮在曦子的神识空间没有时间流逝,不过进来半炷香的时辰,外头其实已过了两三个时辰之久。夜神的满月之辉下,曦子僵坐的身体由金光逐渐充盈起碧色柔光,看起来她有复苏之势。 花神暗叫不好,“不妙!诸位大人,小女这是要开始调用大地之力了。” 众人脸上神色焦灼起来。炎夏急了,“如何?难道……当真要杀了曦子不成?” 烨忙给炎夏使眼色,这小妮子太不会看人脸色,虽然她所言是事实,但曦子好歹是花神大人唯一的骨肉,炎夏不喜欢她,但也还是要顾及花神的颜面的。 花神大人握紧了拳头,“在骨肉至亲与西丘之间,我……会选择西丘。需要如何做,全凭各位上神做主!无需顾及我。” 凝沫闭上了眼睛,眉头却锁得更紧了,“我相信瑶姬,我也相信曦子并非如此绝情之人。大地之力厚重纯净,她既然能调用大地之力,也能以此为契机摆脱君黎的掌控,除非出于自愿。” 没过多久,曦子身上的金色光芒像是逐渐融合碧色光辉,异种冥幽兰又有漫山遍野破土而出之势了。 夜神变换着手诀,将满月之辉的强度开到最大,与这些蠢蠢欲动的异族正面较量着。只能压制,总归不是个办法。众神心知肚明,大地之力正在为君黎所用,为异种冥幽兰所用……天界想要压制击退它,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花神环顾满目疮痍的百花谷,眼神悲凉而沉重,良久,她像是做出了决定。“今日,是我百花谷大劫,亦是我母女的劫难。因果轮回,数万年前,我借藤王之真心换来绝对的力量,得以如愿以偿成为花神。如今这是报应,是我应受的。” 花神张开双臂,脚下扎根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开始凝聚浑身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张开一张巨大的结界,逐渐蔓延至百花谷的每一寸,在这方结界之中,所有人又被单独的结界保护着。 “大人——”百花谷长老惊呼着跪地。 “她这是……”火神也愣在原地。 “大人要将这受异种冥幽兰污染的土地净化。” “净化?” “以大地之力,搏大地之力。”长老已泪流满面,“只有大人也借大地之力,西丘之力才不会全落入歹人之手。花神大人比曦子殿下强,自然能夺得八九分,只是,花神殿下会陨身的,大地之力终将还给大地,最终代价是,自身神魂将融入这方土地。” 曦子头痛欲裂,“阿兮哥哥,君黎在占据我的意识,在调动大地之力!快!阻止我!” 顾不上了,我听曦子哀嚎不断,已然在崩溃的边缘,阿兮不断传送灵力给我,我咬咬牙,毅然启用了脑海中尘封已久的术法。 曾经师尊不愿意让我修精神领域类的控制术法,是因为这类法术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对神仙自身的神识之力要求非常高。曾经我在这一块显现出的天赋非凡,却因神魂有缺,易走火入魔,不得轻易使用这一类法术。如今我神魂完整,却失去了天赋,资质平平,比起来,如今的我已使不出控魂术。如果硬来,透支灵力,神识受损,重责废了我一身修为。 可我还是要试一试,大地之力若为君黎所用,天界再难撼动他。如今之形势,不得不试。不只是曦子,我再绝情,也做不到弃西丘于不顾。 感受到我的精神之力,阿兮回头望了我一眼,“瑶姬……你现在的身体能用精神领域吗……” 随着精神之力地抽调,我脑内如针钻般刺痛,鼻尖一热,浓烈的血腥气反而让我提起几分精神来,不只是鼻尖,眼眶胀痛,也开始淌出血来,我自知已到神魂能承受的极限,但手上动作却停不下来。 有人在呼唤我…… 神魂如此透支,我的肉身定也是七窍流血,凝沫最心疼我,“瑶姬……如果遇到危险,速速出来!不要以身犯险!” 在我的精神领域范围内,曦子在癫狂的挣扎中有了半刻的清明,看我极速虚弱下去,她神色复杂,“瑶姬,你大可不必为我拼到这般地步!我亦不会让魔界染指西丘!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让你们小看我了!” 阿兮出手驳回我的精神之力,“瑶姬,你为天界付出得够多了,这次交给我们。我们不会比你差的!” 见我瞳孔猛地放大,阿兮顺着我的视线回看,惊呼:“曦子……” 原本萦绕在曦子周身的灵力眼下迅速充盈起来,翠色的大地之力像是受到了更强大之人的调用,一举冲散了曦子的枷锁,金色光芒散去,释放出极强的冲击力,天崩地裂,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我与阿兮被强制切断了与曦子神识的链接。 小腹像是有利刃刺穿,我瘫软在地,吐出一大口腥咸的黑血。 “瑶姬——”凝沫眼疾手快扶住脱力的我,我亦被眼前景象所惊。 萧条的广阔大地泛着莹翠色的微光,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向花神体内,继而化作缕缕暖光飘散向保受摧残的各处废墟,残垣断壁里逐渐长出嫩绿的藤蔓,幼枝蜿蜒盘旋,将簇簇叫嚣着的冥幽兰紧紧缠绕,它们企图反击,却在坚韧的藤蔓手中逐渐褪去金色光芒,逐渐露出本来的殷红。光芒褪去,冥幽兰也褪去一身锋芒,迅速枯萎,化作齑粉归于尘土。 厮杀中的将士,在这温和强大力量的帮助下,也逐渐停了手,天界这次以压倒性的力量战胜了魔界。 凝沫抿紧双唇,我从他眼中读出了敬意、悲凉、迷茫…… 环顾四周,所有人肃然起敬,缄默不语。花神的肉身已不动,神魂却早已离体,此刻,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代价……胜利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花神调用大地之力祭出自身元神,还是百花谷以不计其数生灵的死伤击退了魔界零伤亡的攻击…… 代价是惨痛的,压制住了冥幽兰,现场却无一人展开笑颜,眉间却越来越紧。 大地之力亦源源不断渗入曦子的肉身,此刻她脸上的泪痕让她也有了几分生机。 阿兮跑过去,轻声唤她,“曦子,快醒醒,如果你能回来,你兴许还能见花神大人最后一面。” 曦子依旧无言,肉身并非不为所动。眼泪汹涌,她知道的,来自母亲的神力她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她会心痛吗?会悔恨吗?会悟吗?成长的代价就是这么大,曦子她该长大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知曦子这个女人报应太多,此刻她的反应我亦不愿为所动。我冷冷地转身,腿一软,立即又被凝沫捞住了。 “你耗尽灵力了,咱们先回去。” 我收回眼底的悲悯,望向凝沫,“凝沫,我们再不出击,伤亡只会越来越惨重。” 凝沫甚是认可,“那就从我们开始。”凝沫压低声音,“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了。” 炎夏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烨也紧随其后,于是一行人匆匆回到凌水宫。一进宫,凝沫就遣去一众侍从,包括幼幼。 烨先开口,略显疲惫:“我在魔界的线人暴露了,近期那边冥幽兰的资源是弄不到了……” 炎夏站了出来,“诶……要不我试试我的?” 凝沫无言,掏出一件法器,形如铃铛,手柄与钟身都刻着看不懂的古文符号,隐隐泛着些金光。凝沫解释道,“这是天帝给我的,他也猜到了玲珑锁已侵入天界,这件法器名叫镇魂铃,远古天魔大战时,这法器的铃声对身中玲珑锁之人有一定的压制作用,铃声一响,失魂人闻铃而魂归,玲珑锁暂时失效,只是法器作用范围太小,无法大范围使用。而且,之前的玲珑锁只是侵蚀神魂,如今的玲珑锁,已能成具体魂魄之行,我在想,是不是有机会用它把玲珑锁从宿主身上震出来,然后灭之。” 我想了想,“上次我体内之玲珑锁,不死不灭,有点难搞……” 炎夏哎呀一声,“安歌,你糊涂了?既是魂魄之形,就能进行封印。” “不错!”凝沫难得表扬炎夏一回,“上次你被君黎结契,神魂与他绑在一起,你的玲珑锁就再也没出现过。据我所知,她既为魂,没有肉身不能完全独立存在,又是寄生,不能离宿主太远。我估计那会她就回归了你体内,君黎通过她操纵你的身体。后面君黎结灵魂之契,要绑定神魂,君黎真正结契的对象应该是它。因为后面君黎解契,你们双方都要承受天地之力反噬的,他尚能受住,这个反噬是大于你的承受能力的,你若承受不住,死了,他与曦子以你的性命为代价结了秘术,那么他这个分身的力量就会被秘术全部传给曦子,白白便宜曦子。只有将全部的反噬由你的玲珑锁分身承受,你不会死,他自己也不那么吃亏。” 第138章 救赎 曦子摇摇头,“他很强大。除非我死,否则我们根本伤害不了他。阿兮哥哥,我与君黎的交易就是,杀了瑶姬。如果瑶姬死了,那么秘术就能结束了,我将奉献给他我的一切能力。如果这中途他死了,他的一切能力就将归我。” 阿兮很清醒,“曦子,君黎有无数个分身,你不过只于他的分身有秘术连接而已。他如果做不到,你也可以获得他的能力,你以为你掌控得了他,殊不知他完全可以把自身的能力转移或削弱,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他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之所以与你做这样的交易,是因为你是花神之女,他看中这个。不管最终满不满足你的愿望,秘术达成,他能借你之手调用大地之力。而且,不是你与君黎的秘术救了你,是因为他还想利用你,所以让你活在这方意识空间里。你本心地纯善,不要再被君黎蛊惑了,不要再想着用你的能力去伤害别人了。你能帮君黎调用大地之力,这对西丘是毁灭性的灾难。你是西丘的神女,你不能用大地给你的力量去毁灭这片土地。” 曦子陷入了沉思。“我已经吃下去了。君黎给我的东西,我们已经融为一体了。” “你意识尚在,尚有一线挽回的余地。”我发愁。 “若取出来,会不会又失去理智?”阿兮也愁。“无论如何,曦子,我和瑶姬一定要救你出去。” 看阿兮关心自己,曦子心绪稳定。“取不出来了,只是我现在尚能控制局势。阿兮哥哥,你放心,只要我意识尚在,我现在不会再去伤害西丘了。” “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救你。是要帮你彻底摆脱君黎。” 阿兮坚定地望向曦子,“我们要救你出去,让你变回以前那个曦子。” 曦子眼角泛起泪花,此时她似乎得救了,眼神不再犀利,是她的救命稻草紧抓着她。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她爱的每一个人都爱着她。这份力量让她变得柔和,让她也有了力量。 爱能让人陷入疯狂,亦可获得救赎。 她很纯粹,只是太没安全感了。甚好,她一直值得被爱。 霎时风云突变,又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曦子脸上神情大变,“阿兮哥哥,我对空间失去控制了。这方空间都是跟着我的所感所想变化的,但我突然发现,它不受控制了。” 语毕,楼宇街道都开始消散,风雨雷电让大地开始颤抖,阿兮抓紧曦子,也抓紧了我的手臂,“瑶姬,怎么办。” “既然曦子的神识离不开这里,就只能安抚住这里,我也没有把握,但我要试试。” 我从怀里掏出至阳琥珀,结出结界作为防御,另一边借着结界的至阳之光,使出满月之辉。 曦子突觉头疼不止,甚至倒地打滚。周身发出翠绿色的光,感觉她周身充盈着力量,金色的光辉又由内而外一点点侵蚀着她。阿兮运动给曦子的神识传输能量,却抵不住其带给曦子的痛苦。 这金色的光芒似乎又害怕我的月辉,只敢在曦子体内骁勇。我握紧了至阳琥珀,满月之辉治标不治本,我需要能更具渗透力更强大的力量。 在这方意识空间,精神领域……我咬紧牙关,脑海里不断闪过精神领域施展的要领,只是,我能不能做到……目前我的仙力根本支撑不住我在使用精神领域覆盖的同时,叠加满月之辉的净化。而且我此刻只是神识与肉体分离的状态,若有闪失,神识耗损殆尽,将化为齑粉…… 可是,曦子这周身碧色与金色光芒交织,能量源源不断,温厚而深沉,怕是在调用大地之力,外头异种冥幽兰估计又开始叫嚣了。 而我们不知道,结界外已是另一番景象。 我与阿兮在曦子的神识空间没有时间流逝,不过进来半炷香的时辰,外头其实已过了两三个时辰之久。夜神的满月之辉下,曦子僵坐的身体由金光逐渐充盈起碧色柔光,看起来她有复苏之势。 花神暗叫不好,“不妙!诸位大人,小女这是要开始调用大地之力了。” 众人脸上神色焦灼起来。炎夏急了,“如何?难道……当真要杀了曦子不成?” 烨忙给炎夏使眼色,这小妮子太不会看人脸色,虽然她所言是事实,但曦子好歹是花神大人唯一的骨肉,炎夏不喜欢她,但也还是要顾及花神的颜面的。 花神大人握紧了拳头,“在骨肉至亲与西丘之间,我……会选择西丘。需要如何做,全凭各位上神做主!无需顾及我。” 凝沫闭上了眼睛,眉头却锁得更紧了,“我相信瑶姬,我也相信曦子并非如此绝情之人。大地之力厚重纯净,她既然能调用大地之力,也能以此为契机摆脱君黎的掌控,除非出于自愿。” 没过多久,曦子身上的金色光芒像是逐渐融合碧色光辉,异种冥幽兰又有漫山遍野破土而出之势了。 夜神变换着手诀,将满月之辉的强度开到最大,与这些蠢蠢欲动的异族正面较量着。只能压制,总归不是个办法。众神心知肚明,大地之力正在为君黎所用,为异种冥幽兰所用……天界想要压制击退它,将付出更大的代价。 花神环顾满目疮痍的百花谷,眼神悲凉而沉重,良久,她像是做出了决定。“今日,是我百花谷大劫,亦是我母女的劫难。因果轮回,数万年前,我借藤王之真心换来绝对的力量,得以如愿以偿成为花神。如今这是报应,是我应受的。” 花神张开双臂,脚下扎根这片饱受折磨的土地,开始凝聚浑身的力量。以她为中心,张开一张巨大的结界,逐渐蔓延至百花谷的每一寸,在这方结界之中,所有人又被单独的结界保护着。 “大人——”百花谷长老惊呼着跪地。 “她这是……”火神也愣在原地。 “大人要将这受异种冥幽兰污染的土地净化。” “净化?” “以大地之力,搏大地之力。”长老已泪流满面,“只有大人也借大地之力,西丘之力才不会全落入歹人之手。花神大人比曦子殿下强,自然能夺得八九分,只是,花神殿下会陨身的,大地之力终将还给大地,最终代价是,自身神魂将融入这方土地。” 曦子头痛欲裂,“阿兮哥哥,君黎在占据我的意识,在调动大地之力!快!阻止我!” 顾不上了,我听曦子哀嚎不断,已然在崩溃的边缘,阿兮不断传送灵力给我,我咬咬牙,毅然启用了脑海中尘封已久的术法。 曾经师尊不愿意让我修精神领域类的控制术法,是因为这类法术需要极强的精神力,对神仙自身的神识之力要求非常高。曾经我在这一块显现出的天赋非凡,却因神魂有缺,易走火入魔,不得轻易使用这一类法术。如今我神魂完整,却失去了天赋,资质平平,比起来,如今的我已使不出控魂术。如果硬来,透支灵力,神识受损,重责废了我一身修为。 可我还是要试一试,大地之力若为君黎所用,天界再难撼动他。如今之形势,不得不试。不只是曦子,我再绝情,也做不到弃西丘于不顾。 感受到我的精神之力,阿兮回头望了我一眼,“瑶姬……你现在的身体能用精神领域吗……” 随着精神之力地抽调,我脑内如针钻般刺痛,鼻尖一热,浓烈的血腥气反而让我提起几分精神来,不只是鼻尖,眼眶胀痛,也开始淌出血来,我自知已到神魂能承受的极限,但手上动作却停不下来。 有人在呼唤我…… 神魂如此透支,我的肉身定也是七窍流血,凝沫最心疼我,“瑶姬……如果遇到危险,速速出来!不要以身犯险!” 在我的精神领域范围内,曦子在癫狂的挣扎中有了半刻的清明,看我极速虚弱下去,她神色复杂,“瑶姬,你大可不必为我拼到这般地步!我亦不会让魔界染指西丘!我就算是死,也不能再让你们小看我了!” 阿兮出手驳回我的精神之力,“瑶姬,你为天界付出得够多了,这次交给我们。我们不会比你差的!” 见我瞳孔猛地放大,阿兮顺着我的视线回看,惊呼:“曦子……” 原本萦绕在曦子周身的灵力眼下迅速充盈起来,翠色的大地之力像是受到了更强大之人的调用,一举冲散了曦子的枷锁,金色光芒散去,释放出极强的冲击力,天崩地裂,一阵耀眼的白光闪过,我与阿兮被强制切断了与曦子神识的链接。 小腹像是有利刃刺穿,我瘫软在地,吐出一大口腥咸的黑血。 “瑶姬——”凝沫眼疾手快扶住脱力的我,我亦被眼前景象所惊。 萧条的广阔大地泛着莹翠色的微光,源源不断的力量流向花神体内,继而化作缕缕暖光飘散向保受摧残的各处废墟,残垣断壁里逐渐长出嫩绿的藤蔓,幼枝蜿蜒盘旋,将簇簇叫嚣着的冥幽兰紧紧缠绕,它们企图反击,却在坚韧的藤蔓手中逐渐褪去金色光芒,逐渐露出本来的殷红。光芒褪去,冥幽兰也褪去一身锋芒,迅速枯萎,化作齑粉归于尘土。 厮杀中的将士,在这温和强大力量的帮助下,也逐渐停了手,天界这次以压倒性的力量战胜了魔界。 凝沫抿紧双唇,我从他眼中读出了敬意、悲凉、迷茫…… 环顾四周,所有人肃然起敬,缄默不语。花神的肉身已不动,神魂却早已离体,此刻,我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代价……胜利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花神调用大地之力祭出自身元神,还是百花谷以不计其数生灵的死伤击退了魔界零伤亡的攻击…… 代价是惨痛的,压制住了冥幽兰,现场却无一人展开笑颜,眉间却越来越紧。 大地之力亦源源不断渗入曦子的肉身,此刻她脸上的泪痕让她也有了几分生机。 阿兮跑过去,轻声唤她,“曦子,快醒醒,如果你能回来,你兴许还能见花神大人最后一面。” 曦子依旧无言,肉身并非不为所动。眼泪汹涌,她知道的,来自母亲的神力她怎么可能感知不到。 她会心痛吗?会悔恨吗?会悟吗?成长的代价就是这么大,曦子她该长大了。现在已经没有人能保护她了。 我知曦子这个女人报应太多,此刻她的反应我亦不愿为所动。我冷冷地转身,腿一软,立即又被凝沫捞住了。 “你耗尽灵力了,咱们先回去。” 我收回眼底的悲悯,望向凝沫,“凝沫,我们再不出击,伤亡只会越来越惨重。” 凝沫甚是认可,“那就从我们开始。”凝沫压低声音,“有一件事,我想我必须告诉你了。” 炎夏似乎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烨也紧随其后,于是一行人匆匆回到凌水宫。一进宫,凝沫就遣去一众侍从,包括幼幼。 烨先开口,略显疲惫:“我在魔界的线人暴露了,近期那边冥幽兰的资源是弄不到了……” 炎夏站了出来,“诶……要不我试试我的?” 凝沫无言,掏出一件法器,形如铃铛,手柄与钟身都刻着看不懂的古文符号,隐隐泛着些金光。凝沫解释道,“这是天帝给我的,他也猜到了玲珑锁已侵入天界,这件法器名叫镇魂铃,远古天魔大战时,这法器的铃声对身中玲珑锁之人有一定的压制作用,铃声一响,失魂人闻铃而魂归,玲珑锁暂时失效,只是法器作用范围太小,无法大范围使用。而且,之前的玲珑锁只是侵蚀神魂,如今的玲珑锁,已能成具体魂魄之行,我在想,是不是有机会用它把玲珑锁从宿主身上震出来,然后灭之。” 我想了想,“上次我体内之玲珑锁,不死不灭,有点难搞……” 炎夏哎呀一声,“安歌,你糊涂了?既是魂魄之形,就能进行封印。” “不错!”凝沫难得表扬炎夏一回,“上次你被君黎结契,神魂与他绑在一起,你的玲珑锁就再也没出现过。据我所知,她既为魂,没有肉身不能完全独立存在,又是寄生,不能离宿主太远。我估计那会她就回归了你体内,君黎通过她操纵你的身体。后面君黎结灵魂之契,要绑定神魂,君黎真正结契的对象应该是它。因为后面君黎解契,你们双方都要承受天地之力反噬的,他尚能受住,这个反噬是大于你的承受能力的,你若承受不住,死了,他与曦子以你的性命为代价结了秘术,那么他这个分身的力量就会被秘术全部传给曦子,白白便宜曦子。只有将全部的反噬由你的玲珑锁分身承受,你不会死,他自己也不那么吃亏。” 第139章 巫山之异 烨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数万年前,我们在人间研究的玲珑锁时,就发现,君黎的所作所为,都靠玲珑锁来成就,这是他唯一的伎俩。” “这玲珑锁如此有用,难怪君黎大费周章,数万年来不断研究给它升级。我经历他这么多算计,还未能找到他的命门,”我叹气,“不解这玲珑锁之术,我们如何打败君黎。” “这冥幽兰是玲珑锁之术施展要用的物料之一,另一个必备的就是魂。”凝沫望了烨一眼,“以前的玲珑锁都是以蛊主之魂侵蚀宿主之魂,后面我当时飞升神阶时,那时他们在人间就已经研究出,一体宿多魂。现在,这些玲珑锁之魂已经可以更自由地调用,用法也更多样。但是,最重要最根本的一点没有变,操纵者的意识是控制玲珑锁之魂的唯一方法。我们还是要把视线放在君黎的身上。只有把君黎的魂魄完全封印、消灭,这玲珑锁之患,才有解决的余地。难点就是,君黎是魅族,本体就是魂体,产自天地,无阴阳之分,也无生死之态。因此,无法完全消灭。所有魅族生灵,他们的生与死仅是自身的轮回。死后进入休眠,记忆丢失,苏醒后即开始新生。” 炎夏抿嘴,“如果不入轮回,不死不灭,你刚刚也说了,可以清除记忆嘛。” 烨叹气,“君黎死过这么多回,又变回了君黎,也就是说,他始终留有后手,找到他的本体,消灭他的本体,清除他本体携带的所有的记忆,才不怕他苏醒后又变回君黎。” 我望烨一眼,“我们不是把他从裂谷,赶出来了吗。” 凝沫眼前一亮,继而又暗淡下去,“难说,无法确定那就是他的本体。那部分从裂谷逃走后,去往何处尚不得而知。” 烨想起什么似的,“我收到线人的线索,巫山有情况,炎夏,今天你带人去人界巫山探查一番。设些阵法,留个陷阱。” 我哑然失笑,“炎夏哪懂什么法阵,我也去……” 凝沫无可奈何笑道,“那我也去,我实在不放心把你交给炎夏。” 炎夏气呼呼地瞪凝沫,“你们两个真的是,本姑娘还就不去了!你们俩去,我行只单影的,是我不配……” 凝沫正了正神色,“当然,那是天界之外的部署,这次我把大家聚齐,就是为了部署咱天界内部的防线。”凝沫手一挥,掏出一把海螺。他狡黠地笑笑,“镇魂铃只有一个,但是铃声可以被复刻多次。我把铃声用海螺记录下来,试过了,有用。” 我与炎夏喜笑颜开,“也就是说,可以小有规模地压制住玲珑锁了!” 烨紧蹙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倒皱得更紧了。“宿主不死,玲珑锁之魂不灭,我们只能用镇魂铃验证,并逐个封印吗。结封印术的那些能量,会被君黎所吸收吗。” 我和炎夏也笑不出来了,君黎处处设了坑,还真防不胜防。 凝沫点头,“没办法,玲珑锁现在只能压制,还不能解除。所以……我把海螺装进几个囊袋,分给你们,也只是为了日后在交手时,能脱身自保。”凝沫收起镇魂铃,“没有办法,今日大家务必去把身边身中玲珑锁之人查验出来,采取措施,务必保证几处神泽宫内的安全,以防魔界的进一步渗透。” 炎夏无奈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内部不被魔界完全渗透,至少还算安全。”说罢收起了囊袋。 烨今日不甚作声,我也没太在意,只见炎夏架着他匆匆离开了。凝沫这会才把我拉到房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凝沫,你但说无妨。” 凝沫把一个小铃铛放入我手心。我突然就反应过来,“这是幼幼的东西。”她小时候我亲手给她戴上的。 凝沫严肃道,“之前馨兰姑姑闭关研制解秘术之药,虽然从试药成功一直到我喂给曦子这一整个过程中,药水未曾经过她人之手,但是馨兰回忆起,曾经,幼幼借你之名去找过她。幼幼给了一瓶药水给她,当时馨兰姑姑一直在寻冥幽兰之花的相关之物,好做研究,幼幼说奉你之命,寻来此物给她。馨兰告诉我,当时她查验过,确实是冥幽兰的汁液,但是似乎没有特别的。所以没放在心上,而且,她只用了一滴在药水里。剂量非常少,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后面便忘了这事,还是回去收拾东西,找到这条铃铛才记起这回事。” 我思索一顿,顿感不妙,“我当时被君黎控制,但意识不能自控,也不清楚有无交代幼幼办这种事。而且,我确实丢失了一瓶皇品冥幽兰的汁液。是君黎操纵我获得的皇品冥幽兰,那可是皇品,极其罕见,一滴即可……不说服用,沾染都会中毒,恐怕你与曦子正是因此……可是,当初幼幼已发觉我的反常,除了日常起居,已经拒绝帮我做任何事情了。我要去问问她。” 凝沫望着我,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告诉我,“我试过了,幼幼身中玲珑锁。还是镇魂铃试出来的,说明,那时是君黎操纵她做的。” 我震惊得捂住了嘴,紧接着是无以言状的痛心。“这……君黎怎么做到的。是在操纵我那段时间把魔爪伸向了幼幼?太可恨了!”幼幼那么天真的孩子,她怎么可以变成君黎的爪牙。太可恨了! 凝沫揽我入怀,安慰我,“君黎无孔不入,这正是玲珑锁的可怕之处,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再告诉他人,恐引起君黎察觉。我们已经失去云翎了,争取让幼幼毫发无伤。” 我红了眼眶,“凝沫,云翎死了,我只剩幼幼了……我们一定要救她。” 凝沫轻揉我的脑袋,“我一定保护幼幼!但如果幼幼背着我伤害你,我希望,为了我,你也要不遗余力保护自己,好吗。” 凝沫眼中盛满柔情,我心情复杂,“凝沫,我亦不愿再舍你而去。你也是我的唯一。你答应我,也要护好自己。” 凝沫的笑容终于爬上脸颊,他紧抱着我,怀抱温暖厚实,此处终是我心之归宿。我诚心向天地祷告,如果一切终要有取舍,愿善恶终有报,愿所爱之人平安。 西丘一事上报天帝之后,天帝勃然大怒。魔界再三挑衅,天界已忍无可忍,遂命水火二军部集结兵力,三日后于魔界皖海进攻魔界,与魔界正面交锋。 经过这些日,我们破网计划的开展也初见成效,经过馨兰秘法的筛查,镇魂铃的检验,相关仙灵以各种理由被关押管控。虽然那些当事人各个一头雾水,但也被安抚下来。她们大多是宫闱内外的仙侍,都以为凝沫在查当初“中毒”之事。 但幼幼,我不忍心关她,凝沫把她交给馨兰,以学药理之术让她在人界连云宫被馨兰监管。我心里空落落的,但远离我与凝沫,她也安全很多——起码君黎不再想着用她来牵制我们。 凝沫带我来到巫山,还带了一小队精锐,架势蛮足,但没查出什么东西。环顾四周,这巫山群山历来云烟缭绕,虽然君黎不在,但是这种隐秘的危险感却更盛了。 凝沫环抱双臂,悄声问我,“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太对。” “上次来,我就感觉神秘,这次更多的是瘆人。”我环顾四周,“虽然草木郁郁葱葱,但是没什么生机。” 凝沫与我持同样的态度,他也感到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巫山这样的地带,隐蔽且富含天地精气,是绝佳的修炼之地。不说孕育仙灵,大妖灵总会出一些。我用神识探查一番,群峰之内,并无精灵……” 跟着凝沫来到巫山群峰,依旧没有查到什么,但是明显察觉到此处氛围不对。我和凝沫决定深入曾经与君黎发生打斗的地方,看能否探查到什么线索。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距我重生后第一次见君黎,按人间的算法已经过去数百年之久。好在当初我以自身灵血结过杀阵,此阵法痕迹若不是我本人亲自以法力抹去,是无法消除的。所以我找起来应该很快,可是不管我怎么感应,我都只能靠近,无法达到,就仿佛有层无形的结界。可若是有结界,凝沫用法力都试不出来? “这地方太诡异了,看起来很正常,可我总觉得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又找不到它。”凝沫握紧了手里的剑。 我想起了什么,“记得你当初不见了,聚瀮来过这里,还是我夜神哥哥捡到的。当时我缠着要来看看,他死活不准。” 凝沫思索一阵,道:“当时我神智不清,所幸聚霖有灵识,所以我抛出聚霖去帮我。后来看它把你带来了,我还以为它直接找你去了。那它来此地做什么?” 聚瀮剑,君黎……他曾藏身巫山,聚瀮追到巫山……聚瀮不仅是凝沫的剑,还是曾是神祖的苍穹剑……我猛地想到了神祖的指示。“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引万物之灵……”我瞅瞅这传说中的苍穹剑,有个大胆的想法。“凝沫,你说有没有可能,苍穹剑是各种结界的克星。” 凝沫愣了愣,视线落在聚瀮身上,他显然忘记它就是苍穹之剑。 这时聚瀮剑剑身闪了闪,挣脱凝沫的手,悬浮在半空,似乎在为我们才想到它这事耿耿于怀。剑如其人,凝沫以前就是这样的。我忍俊不禁笑道,“凝沫,你看你的剑,脾气也跟你真是一模一样。” 凝沫一脸“这可真幼稚”的嫌弃表情,接着又像以前哄幼幼那般道,“好了好了,聚瀮我知道你是厉害的苍穹之剑啦,上回神祖在秘境之中点化了你,快向我们展示你隐藏的实力。” 只见聚瀮剑身再度闪了闪,接着飞速冲向身侧的石壁。果然,眼前所见并非真实,虽然我们自以为此刻身处某处洞穴,但随着聚瀮破除结界,眼前的坚实石壁逐渐消散,这才发现我与凝沫正站在某处山顶。上次我所结阵法就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 凝沫收回聚瀮,“聚瀮,还得是你!” 上次情急之中结的杀阵是烨给我的《万灵谱》中的上古阵法,威力不算很大,但很难除,只要不解,阵法一直有杀伤力。 凝沫幻出只蝴蝶抛了过去,蝴蝶点地的瞬间,杀阵泛出红光,顷刻将阵内生灵撕得粉碎,是我当初结的杀阵。聚瀮果然能破了君黎的结界。 我环顾四周,感慨道,“没想到,君黎的结界如此厉害,聚瀮虽破了这一道,巫山群峰之内,又有多少道呢?怕是层层迷雾之下,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凝沫扬起了聚瀮,“既然如此,聚瀮,那就让这见不得光之处,好好晒晒太阳!” 聚瀮在凝沫的剑式中化出数道剑影,穿梭于群峰之中,犀利的剑气刺破厚重的云雾,星点阳光在雾霭中划出道道明媚的线。凝沫飞身半空,倾注更多灵力入剑身,聚瀮看起来也很兴奋,搅弄巫山云雾,作排山倒海之势。这一来,巫山群峰常年不散的浓雾,被凝沫散得七七八八。有了日光进入,巫山的真面目及被尽数遮蔽的妖气才逐渐显露出来。 我与凝沫此刻身处某处崖边,但这道悬崖,是人为的。崖底是无尽的黑雾和妖气,看起来,地下有东西。 某段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凝沫你可还记得上次在西丘北境与君黎交手那次。” 凝沫眉间紧锁,“他这次也会那样盘踞在地下吗?” “难保不会。”吃亏吃得多了,我现在对诸事保持警惕,“万一君黎在下面布防,我们这些人手怕是不够。” 凝沫收起聚瀮,“君黎不是一般的对手,此事确实得从长计议。” 思量许久,我走回上次所结杀阵旁,咬破指尖,对阵法进行了些许改动。阵法泛出金光,隐没不见。 那么这次,我们暂且撤一步,让君黎自己先露出马脚。 第139章 巫山之异 烨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数万年前,我们在人间研究的玲珑锁时,就发现,君黎的所作所为,都靠玲珑锁来成就,这是他唯一的伎俩。” “这玲珑锁如此有用,难怪君黎大费周章,数万年来不断研究给它升级。我经历他这么多算计,还未能找到他的命门,”我叹气,“不解这玲珑锁之术,我们如何打败君黎。” “这冥幽兰是玲珑锁之术施展要用的物料之一,另一个必备的就是魂。”凝沫望了烨一眼,“以前的玲珑锁都是以蛊主之魂侵蚀宿主之魂,后面我当时飞升神阶时,那时他们在人间就已经研究出,一体宿多魂。现在,这些玲珑锁之魂已经可以更自由地调用,用法也更多样。但是,最重要最根本的一点没有变,操纵者的意识是控制玲珑锁之魂的唯一方法。我们还是要把视线放在君黎的身上。只有把君黎的魂魄完全封印、消灭,这玲珑锁之患,才有解决的余地。难点就是,君黎是魅族,本体就是魂体,产自天地,无阴阳之分,也无生死之态。因此,无法完全消灭。所有魅族生灵,他们的生与死仅是自身的轮回。死后进入休眠,记忆丢失,苏醒后即开始新生。” 炎夏抿嘴,“如果不入轮回,不死不灭,你刚刚也说了,可以清除记忆嘛。” 烨叹气,“君黎死过这么多回,又变回了君黎,也就是说,他始终留有后手,找到他的本体,消灭他的本体,清除他本体携带的所有的记忆,才不怕他苏醒后又变回君黎。” 我望烨一眼,“我们不是把他从裂谷,赶出来了吗。” 凝沫眼前一亮,继而又暗淡下去,“难说,无法确定那就是他的本体。那部分从裂谷逃走后,去往何处尚不得而知。” 烨想起什么似的,“我收到线人的线索,巫山有情况,炎夏,今天你带人去人界巫山探查一番。设些阵法,留个陷阱。” 我哑然失笑,“炎夏哪懂什么法阵,我也去……” 凝沫无可奈何笑道,“那我也去,我实在不放心把你交给炎夏。” 炎夏气呼呼地瞪凝沫,“你们两个真的是,本姑娘还就不去了!你们俩去,我行只单影的,是我不配……” 凝沫正了正神色,“当然,那是天界之外的部署,这次我把大家聚齐,就是为了部署咱天界内部的防线。”凝沫手一挥,掏出一把海螺。他狡黠地笑笑,“镇魂铃只有一个,但是铃声可以被复刻多次。我把铃声用海螺记录下来,试过了,有用。” 我与炎夏喜笑颜开,“也就是说,可以小有规模地压制住玲珑锁了!” 烨紧蹙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倒皱得更紧了。“宿主不死,玲珑锁之魂不灭,我们只能用镇魂铃验证,并逐个封印吗。结封印术的那些能量,会被君黎所吸收吗。” 我和炎夏也笑不出来了,君黎处处设了坑,还真防不胜防。 凝沫点头,“没办法,玲珑锁现在只能压制,还不能解除。所以……我把海螺装进几个囊袋,分给你们,也只是为了日后在交手时,能脱身自保。”凝沫收起镇魂铃,“没有办法,今日大家务必去把身边身中玲珑锁之人查验出来,采取措施,务必保证几处神泽宫内的安全,以防魔界的进一步渗透。” 炎夏无奈地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只要内部不被魔界完全渗透,至少还算安全。”说罢收起了囊袋。 烨今日不甚作声,我也没太在意,只见炎夏架着他匆匆离开了。凝沫这会才把我拉到房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凝沫,你但说无妨。” 凝沫把一个小铃铛放入我手心。我突然就反应过来,“这是幼幼的东西。”她小时候我亲手给她戴上的。 凝沫严肃道,“之前馨兰姑姑闭关研制解秘术之药,虽然从试药成功一直到我喂给曦子这一整个过程中,药水未曾经过她人之手,但是馨兰回忆起,曾经,幼幼借你之名去找过她。幼幼给了一瓶药水给她,当时馨兰姑姑一直在寻冥幽兰之花的相关之物,好做研究,幼幼说奉你之命,寻来此物给她。馨兰告诉我,当时她查验过,确实是冥幽兰的汁液,但是似乎没有特别的。所以没放在心上,而且,她只用了一滴在药水里。剂量非常少,可以忽略不计,所以她后面便忘了这事,还是回去收拾东西,找到这条铃铛才记起这回事。” 我思索一顿,顿感不妙,“我当时被君黎控制,但意识不能自控,也不清楚有无交代幼幼办这种事。而且,我确实丢失了一瓶皇品冥幽兰的汁液。是君黎操纵我获得的皇品冥幽兰,那可是皇品,极其罕见,一滴即可……不说服用,沾染都会中毒,恐怕你与曦子正是因此……可是,当初幼幼已发觉我的反常,除了日常起居,已经拒绝帮我做任何事情了。我要去问问她。” 凝沫望着我,思虑良久,还是决定告诉我,“我试过了,幼幼身中玲珑锁。还是镇魂铃试出来的,说明,那时是君黎操纵她做的。” 我震惊得捂住了嘴,紧接着是无以言状的痛心。“这……君黎怎么做到的。是在操纵我那段时间把魔爪伸向了幼幼?太可恨了!”幼幼那么天真的孩子,她怎么可以变成君黎的爪牙。太可恨了! 凝沫揽我入怀,安慰我,“君黎无孔不入,这正是玲珑锁的可怕之处,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再告诉他人,恐引起君黎察觉。我们已经失去云翎了,争取让幼幼毫发无伤。” 我红了眼眶,“凝沫,云翎死了,我只剩幼幼了……我们一定要救她。” 凝沫轻揉我的脑袋,“我一定保护幼幼!但如果幼幼背着我伤害你,我希望,为了我,你也要不遗余力保护自己,好吗。” 凝沫眼中盛满柔情,我心情复杂,“凝沫,我亦不愿再舍你而去。你也是我的唯一。你答应我,也要护好自己。” 凝沫的笑容终于爬上脸颊,他紧抱着我,怀抱温暖厚实,此处终是我心之归宿。我诚心向天地祷告,如果一切终要有取舍,愿善恶终有报,愿所爱之人平安。 西丘一事上报天帝之后,天帝勃然大怒。魔界再三挑衅,天界已忍无可忍,遂命水火二军部集结兵力,三日后于魔界皖海进攻魔界,与魔界正面交锋。 经过这些日,我们破网计划的开展也初见成效,经过馨兰秘法的筛查,镇魂铃的检验,相关仙灵以各种理由被关押管控。虽然那些当事人各个一头雾水,但也被安抚下来。她们大多是宫闱内外的仙侍,都以为凝沫在查当初“中毒”之事。 但幼幼,我不忍心关她,凝沫把她交给馨兰,以学药理之术让她在人界连云宫被馨兰监管。我心里空落落的,但远离我与凝沫,她也安全很多——起码君黎不再想着用她来牵制我们。 凝沫带我来到巫山,还带了一小队精锐,架势蛮足,但没查出什么东西。环顾四周,这巫山群山历来云烟缭绕,虽然君黎不在,但是这种隐秘的危险感却更盛了。 凝沫环抱双臂,悄声问我,“你是不是也感觉不太对。” “上次来,我就感觉神秘,这次更多的是瘆人。”我环顾四周,“虽然草木郁郁葱葱,但是没什么生机。” 凝沫与我持同样的态度,他也感到奇怪,“这么多年过去了,巫山这样的地带,隐蔽且富含天地精气,是绝佳的修炼之地。不说孕育仙灵,大妖灵总会出一些。我用神识探查一番,群峰之内,并无精灵……” 跟着凝沫来到巫山群峰,依旧没有查到什么,但是明显察觉到此处氛围不对。我和凝沫决定深入曾经与君黎发生打斗的地方,看能否探查到什么线索。 天界一日,人间一年。距我重生后第一次见君黎,按人间的算法已经过去数百年之久。好在当初我以自身灵血结过杀阵,此阵法痕迹若不是我本人亲自以法力抹去,是无法消除的。所以我找起来应该很快,可是不管我怎么感应,我都只能靠近,无法达到,就仿佛有层无形的结界。可若是有结界,凝沫用法力都试不出来? “这地方太诡异了,看起来很正常,可我总觉得正被无数双眼睛盯着,但又找不到它。”凝沫握紧了手里的剑。 我想起了什么,“记得你当初不见了,聚瀮来过这里,还是我夜神哥哥捡到的。当时我缠着要来看看,他死活不准。” 凝沫思索一阵,道:“当时我神智不清,所幸聚霖有灵识,所以我抛出聚霖去帮我。后来看它把你带来了,我还以为它直接找你去了。那它来此地做什么?” 聚瀮剑,君黎……他曾藏身巫山,聚瀮追到巫山……聚瀮不仅是凝沫的剑,还是曾是神祖的苍穹剑……我猛地想到了神祖的指示。“苍穹之剑,开天地之门,引万物之灵……”我瞅瞅这传说中的苍穹剑,有个大胆的想法。“凝沫,你说有没有可能,苍穹剑是各种结界的克星。” 凝沫愣了愣,视线落在聚瀮身上,他显然忘记它就是苍穹之剑。 这时聚瀮剑剑身闪了闪,挣脱凝沫的手,悬浮在半空,似乎在为我们才想到它这事耿耿于怀。剑如其人,凝沫以前就是这样的。我忍俊不禁笑道,“凝沫,你看你的剑,脾气也跟你真是一模一样。” 凝沫一脸“这可真幼稚”的嫌弃表情,接着又像以前哄幼幼那般道,“好了好了,聚瀮我知道你是厉害的苍穹之剑啦,上回神祖在秘境之中点化了你,快向我们展示你隐藏的实力。” 只见聚瀮剑身再度闪了闪,接着飞速冲向身侧的石壁。果然,眼前所见并非真实,虽然我们自以为此刻身处某处洞穴,但随着聚瀮破除结界,眼前的坚实石壁逐渐消散,这才发现我与凝沫正站在某处山顶。上次我所结阵法就在不远处的悬崖边上。 凝沫收回聚瀮,“聚瀮,还得是你!” 上次情急之中结的杀阵是烨给我的《万灵谱》中的上古阵法,威力不算很大,但很难除,只要不解,阵法一直有杀伤力。 凝沫幻出只蝴蝶抛了过去,蝴蝶点地的瞬间,杀阵泛出红光,顷刻将阵内生灵撕得粉碎,是我当初结的杀阵。聚瀮果然能破了君黎的结界。 我环顾四周,感慨道,“没想到,君黎的结界如此厉害,聚瀮虽破了这一道,巫山群峰之内,又有多少道呢?怕是层层迷雾之下,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凝沫扬起了聚瀮,“既然如此,聚瀮,那就让这见不得光之处,好好晒晒太阳!” 聚瀮在凝沫的剑式中化出数道剑影,穿梭于群峰之中,犀利的剑气刺破厚重的云雾,星点阳光在雾霭中划出道道明媚的线。凝沫飞身半空,倾注更多灵力入剑身,聚瀮看起来也很兴奋,搅弄巫山云雾,作排山倒海之势。这一来,巫山群峰常年不散的浓雾,被凝沫散得七七八八。有了日光进入,巫山的真面目及被尽数遮蔽的妖气才逐渐显露出来。 我与凝沫此刻身处某处崖边,但这道悬崖,是人为的。崖底是无尽的黑雾和妖气,看起来,地下有东西。 某段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凝沫你可还记得上次在西丘北境与君黎交手那次。” 凝沫眉间紧锁,“他这次也会那样盘踞在地下吗?” “难保不会。”吃亏吃得多了,我现在对诸事保持警惕,“万一君黎在下面布防,我们这些人手怕是不够。” 凝沫收起聚瀮,“君黎不是一般的对手,此事确实得从长计议。” 思量许久,我走回上次所结杀阵旁,咬破指尖,对阵法进行了些许改动。阵法泛出金光,隐没不见。 那么这次,我们暂且撤一步,让君黎自己先露出马脚。 第140章 烨的异常 皖海港口曾是出入魔界的唯一口岸——当然如今玄门结界逐渐失效的情况下,暗处一定有许多来往天魔二界各处之捷径,不得而知。 经过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交锋,天界各境神泽对魔界积怨已深。 皖海的风撕扯着众人的战袍,战鼓擂动,战旗猎猎,远眺魔界军阵,我熟知的不过那几位,为首的就是嵘衡!军师君黎端坐于他身侧,君黎的后侧是高立于龙首的青笠。 “嵘衡竟然是首位。魔界不是有三位殿下吗。”我知道和嵘衡总有一天将以这样的方式见,但此刻我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很是复杂。 明明不是恶人,却不得不倒戈相见,嵘衡也很无奈。 炎夏就在我身侧,听我犯嘀咕,悄然附身过来,“那狗屎二殿下和手下魔君被我舅舅单枪匹马斩首了!就百花谷之战前,他去巫山那次……这下嵘衡就算不想做储帝也得是他咯。” 我朝烨投去赞赏的目光,却瞥见他难得一见的锋利眼神,直指青笠。 海风大,凝沫拢了拢我的披风,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我,“你切记,无论战况如何,不可贸然出手。” “遵命!”我故作轻松朝凝沫做了个鬼脸,“你……更是要万般小心。” 是我硬要来观战,看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我表面风轻云淡,衣袖底下手都捏得发汗。我紧握腕间的镯子,时刻感应着同心藤的状态,不住地祈祷众人平安。 两军交战,伤亡是必然的,刀光剑影晃人眼,更刺痛心。魔界伤亡巨大,嵘衡见伤亡已过半,天界却越战越勇,遂果断下令后撤。君黎当即否决,他催发功力,催生出无数黑影,黑雾如浪潮一般涌向战场。 我隐约感觉不对,几乎是本能,飞身至半空,大开灵力,结满月之辉普照皖海。所幸我体内有神祖的神魂碎片,能让我如今有能力布一道暂时的防线。果然那些黑影邪乎,能侵人神智,在我月辉范围之外,那些将士失了心智,被君黎所控反过来剑指天界将士。但我也深知君黎之诡谲,我是耗不起的。立马给我那逍遥三哥发信号,半炷香不到,温厚纯净的月辉之力覆盖整片战场,我才敢袖手旁观。 三哥这次倒来的挺快。 曾经君黎在我三哥夜神手下吃过亏,经过数次验证,满月之辉确实能压制他的那些阴邪之术。见夜神降临,君黎总算是依了嵘衡,全军后撤。 天界并未打算赶尽杀绝,此次讨伐不过是警告魔界。因此,俘虏了魔界的小支部队后,火神顶着军内“杀无赦”的呼声将他们放归。 “尔等且回去广而告之,天界并不好战,从无侵占魔界之心,只愿维稳三界鼎力之局面,让各界生灵安居乐业。可如若魔界再敢侵犯,天界必将以牙还牙!” 不知道魔界内部是什么声音,起码曾经历过魔界一游的我知道,三界之生灵其实都是一样的,战乱只会带来生死分离,流离失所,谈何安居乐业。 为首的将领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得知要放了他们,先是觉得耻辱,再闻火神这一番警告又恍惚一愣,略显震惊,神情凝重,没说什么,带着一队人走了。 凝沫和炎夏没受什么伤,但烨右臂被利刃划伤,他一边接受包扎一边听我和凝沫谈到巫山之事,一点也不震惊,似乎早有预料。 烨甚至微微出神,凝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把他魂召回来。“怎么了?今日见你魂不守舍的。” 凝沫说的亦是我的心声。 烨自嘲地笑笑,“没事,最近事情有点多,想到一些烦心事。” 炎夏挑了挑眉,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时不时觑我几眼,话似乎都到嘴边了。果然下一刻,炎夏就凑到我耳边了。“安歌,悄咪儿跟你说,有个八卦,要不要听。” 我哑然失笑,我要说不听难不成你“天界第一小喇叭”能憋得住? 要细查巫山底下的君黎的秘密,得要分析君黎的一贯作风和布局特点,最好结合数万年前与君黎的多次交手之经验。我便自请去凌水宫藏宝阁取聚心莲灯。我就知道炎夏憋不住,硬要与我一起去。 路上炎夏把上次烨在巫山经历之事和盘托出。其中包括了烨如何打败魔界帝族二殿下,以及与青笠之间的亿点细节。上次本来想细问,结果西丘出事了没顾得上,烨当时可解释说是烁被设计了,他去救了它出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跟你说,当时我舅舅从巫山出来,脸色就难看极了,从那之后整个人就时常走神,时常拿着一块宝镜若有所思。问他怎么了又不说。我怀疑,他在想青笠这个女人!这我可不能接受,虽然我的线人告诉我青笠是故意装作设局围剿舅舅,好朝魔帝自证清白洗刷嫌疑。我舅舅他也没受伤,在那边配合下还杀了二殿下,算是赚翻了。但是我一想到,要是我舅舅真喜欢上青笠了,这比让我吃苍蝇还难受。开始我还觉得这二人凑一块还挺新鲜,我看我舅舅一直这样,好像是认真了,真心里有她了不成?我就越想越难受。我舅舅这样的极品,要被青笠这女人勾走,可太糟蹋了。” 可见炎夏是真心不喜欢青笠,难得见有她不喜欢凑的热闹。 我说句公道话,“虽然青笠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是,烨有眼界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他真动了心,说明青笠绝非是我们所见识的那个青笠,你质疑你舅舅的眼光不成?” “倒不是质疑我舅舅的眼光,我担心他是……”炎夏摆摆手,“瑶姬,我舅舅以前心悦你,你应该知道……哪成想,你与凝沫订了婚,你们自小青梅竹马,我舅舅惦记你那么多年,心碎那是肯定的。眼下你转世回来与凝沫成婚,指不定青笠就是这时候乘虚而入,耍手段迷得我舅舅五迷三道了。这可不行!我倒宁愿他还惦记你呢……啊——” 从天而降的凿栗无情地叩在炎夏头顶,凝沫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炎夏识时务住了嘴。 凝沫挑了挑眉,“敢情伙,敢情你这还准备翘我墙角、拐我夫人?你可如实交代,青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凝沫的威胁之下,炎夏毫无悬念地和盘托出。这下凝沫也知道了…… 炎夏总有一天要为她这张大嘴付出点代价…… 凝沫比炎夏还要八卦,一进门,就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烨,此时烨依旧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若有所思。 聚心莲灯摆上桌,烨见状也搁置了茶杯准备干正事。凝沫却袖子一挥,话题一转,“烨,我突然觉得,天魔二界这么争了了无期。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从魔界内部发展,联合他们一起对抗君黎?” 烨张了张嘴,略显惊讶,但眸中转瞬即逝的光亮又证实了凝沫的猜想——烨早就想这么干了。 有趣,古有天魔大战,今有天魔合作,想想就刺激。 炎夏见状也干脆地交代了,嵘衡是她在魔界的眼线,现在随着二殿下的死亡,嵘衡的储帝之位把握极大。青笠与嵘衡的关系很是紧密,既然嵘衡早有天魔二界共同对抗君黎的心思,难道青笠这边不好搞定? 凝沫若有所思觑了烨一眼,道,“既然如此,炎夏,你近来想办法与嵘衡殿下多联系,皖海之战刚结束,还是要先摸清魔界内部民心所向才好出手。” 烨忙补充,“如果他们有需要帮忙的,我们可以出手。” “如果他们确有联合对抗君黎之意,可以想办法组织会一面。”我斟酌道。 烨当即提出否定,“皖海之战刚结束,这时候匆匆会面,恐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也怕天界误会。毕竟天界只愿维持三界平衡,而我们,可是要消灭君黎。私下里与魔界之人来往,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鉴于君黎历来谨慎,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围猎、消灭君黎本体之前,我们还不能直接杀进巫山。当然我偷偷改了留在巫山的阵法,如果君黎的本体真在巫山,只要它一现身,就不可能逃掉了。 皖海一战刚结束,军部尚在休养调整,水神及火神加紧布防,谨防魔界反扑,因此凝沫最近也跑动得勤。 我一边安抚那些被集中隔离的身中“玲珑锁”之人,一边往返凌水宫与赤炎宫,及时与炎夏交流魔界状况。 皖海一战挫败了魔界的好战分子,现在魔界内部有两种声音,一派开始褪去战争的热情,想与天界和平共处;一派认为天界的和平共处提议不过是缓兵之计,实际是想等魔界放松警惕之后,一举攻破。如今这两种声音,每天在政界、民间吵个不停。 魔界二殿下已死,如今魔界只剩一个法力已废有谋无断的大殿下和一个享乐主义的“草包”三殿下。魔帝如今的身体每况愈下,风卷残烛已无精力打理繁多公务,如今是两位殿下共同在君黎的扶持下把持魔界大小事务。 君黎是好战分子,对一些民生问题并不感兴趣,民间怨声四起。大殿下紧抱君黎大腿,一味附和君黎的决议——一定要打败天界,让魔界独霸三界。三殿下嵘衡反战,主张与天界友好共存,提出诸多利民生的政策。 自然魔界暗地里也分成了两派,反战的支持嵘衡,主战的支持君黎和大殿下。如今支持嵘衡的只有民间微弱的声音,朝堂之上,嵘衡依旧举步维艰。 上下不齐心,也难怪实力不容小觑的魔界,这次在大战中表现却有些唏嘘。 跟我说完线人传递过来的情况,炎夏有些无奈,“安歌,你怎么看?” 我双臂环抱,往椅背上懒懒地靠了靠,“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黎美名其曰让魔界独霸一方,实际上不管魔界死活,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报当年天魔大战之仇。若真要搭上整个魔界,魔界的人们是不允许的。如今魔界已经有人发现君黎的真正目的,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嵘衡这边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要想个办法,再刺激一下,比如民间流言四起什么的事,统治者最头疼了……” 炎夏把头凑了过来,笑听我娓娓道来,一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安歌……你可真坏!” 凝沫急匆匆赶回来找我,“瑶姬,不好了,炎夏不见了!你前几日才见过她,可知她会去哪?” 我一时哑口无言,这个炎夏,我前天才交代让她去安排人手在魔界民间挑起“君黎异心”论,这小妮子不会亲自去了? 我无语扶额,深谙炎夏不走常规路,也觉不妙,“她不会去魔界了……她最近盯着魔界,一心都扑在上面了。不会亲自去了。” 凝沫气得不轻,“有可能,这丫头现已不在天界了。真愈发没个轻重,要真是去魔界了,暴露被发现,不死也得残。”凝沫转头就走,“我得去跟烨告状去!” 烨得知这个消息,也心惊肉跳,别说炎夏,换做凝沫或烨也是不敢轻易去魔界的,不为别的,魔界刚战败,天界人过去就是众矢之的。两界之人气息不同,只要用法力,就会被识破,避无可避。没有办法,必须尽快确定炎夏是否真的去了魔界,如果真去了,得有专人保护。炎夏的线人是嵘衡,她去魔界嵘衡得知兴许会派人保护,但嵘衡毕竟是储帝人选,时刻被人盯紧,这样一来炎夏暴露的风险更甚,炎夏若暴露,他也危险了。 烨眉间紧锁,他却宽慰我与凝沫,“没事,你们先回去,让我想想办法。” “要去找青笠吗?” 烨无奈,点了点头,“青笠自身也如履薄冰,眼下我与她已断了联系,我只能想办法联系她,看能否通过她去通告炎夏,让她速回天界。” 凝沫表示赞同,“如今魔界帝族大殿下与嵘衡争锋相对,只祈祷这期间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如果青笠一经暴露,她在魔界的兵权大概率就丢了,那嵘衡的背后就少了一支主力。” 炎夏这丫头真会“来事”! “瑶姬……”走之前烨却叫住了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140章 烨的异常 皖海港口曾是出入魔界的唯一口岸——当然如今玄门结界逐渐失效的情况下,暗处一定有许多来往天魔二界各处之捷径,不得而知。 经过这段时间大大小小的交锋,天界各境神泽对魔界积怨已深。 皖海的风撕扯着众人的战袍,战鼓擂动,战旗猎猎,远眺魔界军阵,我熟知的不过那几位,为首的就是嵘衡!军师君黎端坐于他身侧,君黎的后侧是高立于龙首的青笠。 “嵘衡竟然是首位。魔界不是有三位殿下吗。”我知道和嵘衡总有一天将以这样的方式见,但此刻我心里还是五味杂陈,很是复杂。 明明不是恶人,却不得不倒戈相见,嵘衡也很无奈。 炎夏就在我身侧,听我犯嘀咕,悄然附身过来,“那狗屎二殿下和手下魔君被我舅舅单枪匹马斩首了!就百花谷之战前,他去巫山那次……这下嵘衡就算不想做储帝也得是他咯。” 我朝烨投去赞赏的目光,却瞥见他难得一见的锋利眼神,直指青笠。 海风大,凝沫拢了拢我的披风,不放心地再次叮嘱我,“你切记,无论战况如何,不可贸然出手。” “遵命!”我故作轻松朝凝沫做了个鬼脸,“你……更是要万般小心。” 是我硬要来观战,看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我表面风轻云淡,衣袖底下手都捏得发汗。我紧握腕间的镯子,时刻感应着同心藤的状态,不住地祈祷众人平安。 两军交战,伤亡是必然的,刀光剑影晃人眼,更刺痛心。魔界伤亡巨大,嵘衡见伤亡已过半,天界却越战越勇,遂果断下令后撤。君黎当即否决,他催发功力,催生出无数黑影,黑雾如浪潮一般涌向战场。 我隐约感觉不对,几乎是本能,飞身至半空,大开灵力,结满月之辉普照皖海。所幸我体内有神祖的神魂碎片,能让我如今有能力布一道暂时的防线。果然那些黑影邪乎,能侵人神智,在我月辉范围之外,那些将士失了心智,被君黎所控反过来剑指天界将士。但我也深知君黎之诡谲,我是耗不起的。立马给我那逍遥三哥发信号,半炷香不到,温厚纯净的月辉之力覆盖整片战场,我才敢袖手旁观。 三哥这次倒来的挺快。 曾经君黎在我三哥夜神手下吃过亏,经过数次验证,满月之辉确实能压制他的那些阴邪之术。见夜神降临,君黎总算是依了嵘衡,全军后撤。 天界并未打算赶尽杀绝,此次讨伐不过是警告魔界。因此,俘虏了魔界的小支部队后,火神顶着军内“杀无赦”的呼声将他们放归。 “尔等且回去广而告之,天界并不好战,从无侵占魔界之心,只愿维稳三界鼎力之局面,让各界生灵安居乐业。可如若魔界再敢侵犯,天界必将以牙还牙!” 不知道魔界内部是什么声音,起码曾经历过魔界一游的我知道,三界之生灵其实都是一样的,战乱只会带来生死分离,流离失所,谈何安居乐业。 为首的将领本是抱着必死之心,得知要放了他们,先是觉得耻辱,再闻火神这一番警告又恍惚一愣,略显震惊,神情凝重,没说什么,带着一队人走了。 凝沫和炎夏没受什么伤,但烨右臂被利刃划伤,他一边接受包扎一边听我和凝沫谈到巫山之事,一点也不震惊,似乎早有预料。 烨甚至微微出神,凝沫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才把他魂召回来。“怎么了?今日见你魂不守舍的。” 凝沫说的亦是我的心声。 烨自嘲地笑笑,“没事,最近事情有点多,想到一些烦心事。” 炎夏挑了挑眉,三番五次欲言又止,时不时觑我几眼,话似乎都到嘴边了。果然下一刻,炎夏就凑到我耳边了。“安歌,悄咪儿跟你说,有个八卦,要不要听。” 我哑然失笑,我要说不听难不成你“天界第一小喇叭”能憋得住? 要细查巫山底下的君黎的秘密,得要分析君黎的一贯作风和布局特点,最好结合数万年前与君黎的多次交手之经验。我便自请去凌水宫藏宝阁取聚心莲灯。我就知道炎夏憋不住,硬要与我一起去。 路上炎夏把上次烨在巫山经历之事和盘托出。其中包括了烨如何打败魔界帝族二殿下,以及与青笠之间的亿点细节。上次本来想细问,结果西丘出事了没顾得上,烨当时可解释说是烁被设计了,他去救了它出来。 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跟你说,当时我舅舅从巫山出来,脸色就难看极了,从那之后整个人就时常走神,时常拿着一块宝镜若有所思。问他怎么了又不说。我怀疑,他在想青笠这个女人!这我可不能接受,虽然我的线人告诉我青笠是故意装作设局围剿舅舅,好朝魔帝自证清白洗刷嫌疑。我舅舅他也没受伤,在那边配合下还杀了二殿下,算是赚翻了。但是我一想到,要是我舅舅真喜欢上青笠了,这比让我吃苍蝇还难受。开始我还觉得这二人凑一块还挺新鲜,我看我舅舅一直这样,好像是认真了,真心里有她了不成?我就越想越难受。我舅舅这样的极品,要被青笠这女人勾走,可太糟蹋了。” 可见炎夏是真心不喜欢青笠,难得见有她不喜欢凑的热闹。 我说句公道话,“虽然青笠确实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但是,烨有眼界也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他真动了心,说明青笠绝非是我们所见识的那个青笠,你质疑你舅舅的眼光不成?” “倒不是质疑我舅舅的眼光,我担心他是……”炎夏摆摆手,“瑶姬,我舅舅以前心悦你,你应该知道……哪成想,你与凝沫订了婚,你们自小青梅竹马,我舅舅惦记你那么多年,心碎那是肯定的。眼下你转世回来与凝沫成婚,指不定青笠就是这时候乘虚而入,耍手段迷得我舅舅五迷三道了。这可不行!我倒宁愿他还惦记你呢……啊——” 从天而降的凿栗无情地叩在炎夏头顶,凝沫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炎夏识时务住了嘴。 凝沫挑了挑眉,“敢情伙,敢情你这还准备翘我墙角、拐我夫人?你可如实交代,青笠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 凝沫的威胁之下,炎夏毫无悬念地和盘托出。这下凝沫也知道了…… 炎夏总有一天要为她这张大嘴付出点代价…… 凝沫比炎夏还要八卦,一进门,就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烨,此时烨依旧漫不经心地喝着茶,若有所思。 聚心莲灯摆上桌,烨见状也搁置了茶杯准备干正事。凝沫却袖子一挥,话题一转,“烨,我突然觉得,天魔二界这么争了了无期。我们能不能想想办法,从魔界内部发展,联合他们一起对抗君黎?” 烨张了张嘴,略显惊讶,但眸中转瞬即逝的光亮又证实了凝沫的猜想——烨早就想这么干了。 有趣,古有天魔大战,今有天魔合作,想想就刺激。 炎夏见状也干脆地交代了,嵘衡是她在魔界的眼线,现在随着二殿下的死亡,嵘衡的储帝之位把握极大。青笠与嵘衡的关系很是紧密,既然嵘衡早有天魔二界共同对抗君黎的心思,难道青笠这边不好搞定? 凝沫若有所思觑了烨一眼,道,“既然如此,炎夏,你近来想办法与嵘衡殿下多联系,皖海之战刚结束,还是要先摸清魔界内部民心所向才好出手。” 烨忙补充,“如果他们有需要帮忙的,我们可以出手。” “如果他们确有联合对抗君黎之意,可以想办法组织会一面。”我斟酌道。 烨当即提出否定,“皖海之战刚结束,这时候匆匆会面,恐过早暴露我们的意图。也怕天界误会。毕竟天界只愿维持三界平衡,而我们,可是要消灭君黎。私下里与魔界之人来往,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候。” 鉴于君黎历来谨慎,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围猎、消灭君黎本体之前,我们还不能直接杀进巫山。当然我偷偷改了留在巫山的阵法,如果君黎的本体真在巫山,只要它一现身,就不可能逃掉了。 皖海一战刚结束,军部尚在休养调整,水神及火神加紧布防,谨防魔界反扑,因此凝沫最近也跑动得勤。 我一边安抚那些被集中隔离的身中“玲珑锁”之人,一边往返凌水宫与赤炎宫,及时与炎夏交流魔界状况。 皖海一战挫败了魔界的好战分子,现在魔界内部有两种声音,一派开始褪去战争的热情,想与天界和平共处;一派认为天界的和平共处提议不过是缓兵之计,实际是想等魔界放松警惕之后,一举攻破。如今这两种声音,每天在政界、民间吵个不停。 魔界二殿下已死,如今魔界只剩一个法力已废有谋无断的大殿下和一个享乐主义的“草包”三殿下。魔帝如今的身体每况愈下,风卷残烛已无精力打理繁多公务,如今是两位殿下共同在君黎的扶持下把持魔界大小事务。 君黎是好战分子,对一些民生问题并不感兴趣,民间怨声四起。大殿下紧抱君黎大腿,一味附和君黎的决议——一定要打败天界,让魔界独霸三界。三殿下嵘衡反战,主张与天界友好共存,提出诸多利民生的政策。 自然魔界暗地里也分成了两派,反战的支持嵘衡,主战的支持君黎和大殿下。如今支持嵘衡的只有民间微弱的声音,朝堂之上,嵘衡依旧举步维艰。 上下不齐心,也难怪实力不容小觑的魔界,这次在大战中表现却有些唏嘘。 跟我说完线人传递过来的情况,炎夏有些无奈,“安歌,你怎么看?” 我双臂环抱,往椅背上懒懒地靠了靠,“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君黎美名其曰让魔界独霸一方,实际上不管魔界死活,根本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报当年天魔大战之仇。若真要搭上整个魔界,魔界的人们是不允许的。如今魔界已经有人发现君黎的真正目的,往后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站在嵘衡这边的,只是时间问题,我们要想个办法,再刺激一下,比如民间流言四起什么的事,统治者最头疼了……” 炎夏把头凑了过来,笑听我娓娓道来,一边露出了狡猾的笑容。 “安歌……你可真坏!” 凝沫急匆匆赶回来找我,“瑶姬,不好了,炎夏不见了!你前几日才见过她,可知她会去哪?” 我一时哑口无言,这个炎夏,我前天才交代让她去安排人手在魔界民间挑起“君黎异心”论,这小妮子不会亲自去了? 我无语扶额,深谙炎夏不走常规路,也觉不妙,“她不会去魔界了……她最近盯着魔界,一心都扑在上面了。不会亲自去了。” 凝沫气得不轻,“有可能,这丫头现已不在天界了。真愈发没个轻重,要真是去魔界了,暴露被发现,不死也得残。”凝沫转头就走,“我得去跟烨告状去!” 烨得知这个消息,也心惊肉跳,别说炎夏,换做凝沫或烨也是不敢轻易去魔界的,不为别的,魔界刚战败,天界人过去就是众矢之的。两界之人气息不同,只要用法力,就会被识破,避无可避。没有办法,必须尽快确定炎夏是否真的去了魔界,如果真去了,得有专人保护。炎夏的线人是嵘衡,她去魔界嵘衡得知兴许会派人保护,但嵘衡毕竟是储帝人选,时刻被人盯紧,这样一来炎夏暴露的风险更甚,炎夏若暴露,他也危险了。 烨眉间紧锁,他却宽慰我与凝沫,“没事,你们先回去,让我想想办法。” “要去找青笠吗?” 烨无奈,点了点头,“青笠自身也如履薄冰,眼下我与她已断了联系,我只能想办法联系她,看能否通过她去通告炎夏,让她速回天界。” 凝沫表示赞同,“如今魔界帝族大殿下与嵘衡争锋相对,只祈祷这期间千万别出什么乱子,如果青笠一经暴露,她在魔界的兵权大概率就丢了,那嵘衡的背后就少了一支主力。” 炎夏这丫头真会“来事”! “瑶姬……”走之前烨却叫住了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第141章 抓捕 凝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念叨,“烨这小子,多半真陷进去了……” “如果烨没有看错人的话,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我觉得,也是段佳缘……”我轻轻握住凝沫的大手,“只是,他们之中横亘着两座大山,我们两都如此不易,何况他们。” 凝沫顺势握紧了我的小手,“瑶姬,我越来越信命,也越来越信是天意让玄门结界消散,是天意想让天魔二界重修旧好。历史应该是前进的,所以,我们不能是天魔大战的延续者,到我们这一代,战争应该是为了除旧迎新用来破除三界大和的阻碍。曾经我不理解,而现在的我,只为三界大同的未来愿景感到激动。所以,青笠如果真是烨的佳人,我们要竭力帮他。但人心也难测,不得不防,烨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上次烨孤身一人面对魔界之人,着实危险,这一次烨的请求,我们要替他想好后手……” 烨想了各种办法企图与青笠取得联系,按照约定在人界地府边界等了整整两日,都未能等到,更别说炎夏的消息。一时,大家心急起来。也许炎夏没出什么事,只是牵绊住了,一时没办法回来。对…… 可偏偏这日,我设在人界巫山的结界异动了。上次我将杀阵改为了追踪阵,覆盖了巫山全境。我注入了满月之辉的能量,因为君黎的气息与之相克,自然他一活动,就激活了追踪阵。一经标记,半月之内,君黎跑到哪里,我都找的到他。 烨说,“凝沫你和瑶姬前去对付,以防万一,我先不能走。” “理解,”凝沫拿出上次准备的手镯及玉珏,“如果等来了,这个手镯给她,玉珏你记得贴身佩戴,切记!万事小心!”走前,还不忘嘱咐烨,“还有!要记得打一顿炎夏!” 烨哭笑不得,“你们保重!等到人了,我立马来助你们。” 为了抓住君黎的真身,我与凝沫准备已久,当然不只是带各种法宝,带人手,还要摇高手。事发突然,君黎又狡诈,气息出现的地点不断变化,情急之下,我只请了我三哥。 对于我的差遣,三哥一脸无奈又习惯,“等弄死这个万年老鬼魅,你夫妻俩这前前后后可欠我个天大的人情。” “那是自然……我三哥是我恩人!”我乐得合不拢嘴。 “鹤鸣宫这地方我看中了,届时送给我做寝殿。” “……成成成,夜神殿下要什么都给!”我的好三哥竟觊觎我鹤鸣宫已久! 三哥是个话痨,凝沫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腰侧的聚瀮剑却闪个不停,也许他心里同我一样,也为这次的未知感到紧张。 三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毕竟他的级别的跟我早已不在一个境界,他侧目望向聚瀮,“这把剑的剑灵不一般,我活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如此厚重的灵气。这是天地之力,这把剑在吸取天地之力,是把极品神剑。” “它跟了凝沫数万年,偶然机缘,我们才得知,它本来的名字叫苍穹。说来巧了,当年凝沫还真是从我养鹤的山头捡的。” 三哥身形猛地一顿,“果然,极品神剑可遇不可求……苍穹我听说过,一剑破苍穹,一剑开天地。剑主越强,剑灵越强,以凝沫现在的能力……确实能用上苍穹剑之力。” “但要彻底杀死君黎,还不够。”凝沫望向远处,“他本体虽弱,好歹生存了百万年,这么多年,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蛰伏已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三哥严肃起来,“是啊,满月之辉与他相克,能压制它,苍穹之剑确实也能伤它,但是它形态特殊,如果不能成形,也无法彻底杀死它。” “封印住再杀呢”我在脑海浮现所有掌握的封印术,暗自感慨曾经烨给我的符文咒法没白学。 “概率提到六成。” “还有四成呢?”凝沫脸上的紧张更甚了。 “本体与分身是分离的状态,虽然分身无法再分身,但要谨防本体偷留分身。” “我的追踪术亦可追溯。” “这得用到召魂术。你的资历,恐怕还不能施。能施此术者还只有殒身的花神大人。 三哥泼了盆冷水,我从头冷到脚,暗叫不妙。 三哥剑眉一挑,话锋一转,“以他本体的资历,分身可以有千千万,召魂要到猴年马月去哦。不过本体死了,君黎的分身便再无可分,见一个杀一个就好了,不过是费事些。话说回来若招魂术这么好用,天界早派人寻本体去了。” 我无语,“三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戏弄我……” 三哥故作德高望重的姿态,“非也,为兄只是先给你们泼一盆冷水,你们在心里做个准备。君黎斩首容易,除根难。不管怎样,先抓住本体是对的。” 我在各位身上画下了相应的追踪术,能实时感应君黎本体的位置。谈笑间,滨带我们越过东海离魔界皖海越来越近,静谧的深海之下,隐隐酝酿着惊涛骇浪。 “殿下,再往前,就要到达魔界的地域了。” “加速前进,不能让它回到魔界。”若他回到魔界了,事情棘手了。 “如果我们在这附近挑起战火,魔界立马能出兵支援,要先下手为强。” “今日,必须给他拦住!”凝沫飞身上前先一步追了出去,我便立马跟了上去。我和凝沫一动,一直隐在一侧的队伍也迅速跟上了。 “喂喂喂!藏着点!”三哥急得大喊。一开始怕打草惊蛇,都是隐身状态,这一来,也藏不住了。三哥没办法,只能迅速作出反应配合我们。争取在君黎反应过来控制住它。 三哥布施的满月之辉普照,感应到君黎的本体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许是痛苦,眼瞧着前方渐渐显出一团黑雾,逐渐被逼得也现了身。 算是追上了! 凝沫松开我的手,还未等他凝聚剑意,君黎已经发现了我们,作势要往海里去。 我手上飞快地结印,好在君黎入水的瞬间,结界成型,将他拦了下来。 许是本体的缘故,在满月之辉照耀下,君黎的不适格外强烈,我和凝沫一套配合,合力用封印术暂时控制住了他。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行踪何处?” “猜的,猜你在巫山,赌对了!” “呵呵……既然是赌,又怎知你捉获的我是不是一个分身而已?” 我挑眉,“皖海之战魔界吃了亏,我与凝沫又大张旗鼓搜了巫山一顿,如果你真藏在巫山,我不信你坐的住。若我和凝沫马上控制巫山强行采取措施,你再按兵不动只怕会让我们找到你的本体。魔界有你强大的分身坐镇,眼下情况,总归比巫山安全。所以,你一定会想把你的本体转移。如今派人去取,会引起我们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偷偷地回去。我和凝沫故意大张旗鼓搜查巫山一顿,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查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回去搬救兵,实则悄悄布下阵法,诱你出现。非常时机,你没有必要去巫山布局,绝不会轻易出现,只要巫山有你出现,就一定是本体,不会有错!” 君黎哑然失笑,“即使抓住了我的本体,不过是断了我重生的路子,我的分身你都杀不死,怎么杀的死我的本体呢。我本体虽脆弱,但分身越强,本体越韧,你以为光靠满月之辉,能让我魂飞魄散?如今我吸取了藤王仙君的力量,指望我再被满月之辉烧得魂飞魄散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咯!即使我本体灭亡,我如今分身之强大,天地之间依旧无人能灭我……” 我变幻手势,将封印术及君黎本体一同收进法器中,“总有办法治你。”三哥说的没错,不管怎样先抓住你的本体。 未等我收手,三哥惊呼,“不好!魔界来人了。” 凝沫脸色微变,抽出聚瀮剑,张开结界护住我。海浪一个比一个打得凶,我不敢分心,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缕青烟收入法器。抬起头来才发现,君黎魔君亲驾,事情有点不太妙。 君黎抬手掀起巨浪,急切地想打翻我与凝沫。我乐了,“果然是本体,否则怎么轮得到君黎它亲自来抢?” 凝沫一把揽过我的腰身,飞速撤离,“亏你还笑得出来,这要逃不掉我们都得死翘翘。” 三哥不知何时已跟上我们,“此处已是魔界地盘,危险重重,你速带瑶姬先撤,我带人断后。” “三哥好帅!” 凝沫及时抓住我要伸出的大拇指,加速撤离,连滨都追不上。 君黎被三哥缠住,眼看着魔兵魔将从海陆空全方位涌过来,聚瀮剑每挥一次,前方就砍出一个新的突破口。我紧抱凝沫一手紧护怀中法器,丝毫不害怕。这就是安全感,我知道来再多的人,也无人能伤我分毫。 身后传来巨大爆炸声,是另一个方向,皖海港岸。 “皖海港口?” 凝沫头也不回,“天界并无军事行动,许是魔军蓄意滋事。我们先回去。” 飞入天界领地后,魔军大部队也不追了,逃出一段距离后,凝沫才放慢速度,解决了紧追的魔军。 凝沫收起聚瀮剑,发觉不对,“不对,魔军滋事,交火地点应在天界境内,也打不到皖海港岸去。” 我联想到炎夏,“难道与炎夏有关?” “有可能!” 凝沫将我怀中的法器引入我手镯,如今天界内部被玲珑锁渗透严重,君黎的本体放在哪都不保险,这手镯只有凝沫能开,暂时安全。我们计划先去皖海港口看看,万一是炎夏,还能帮忙。 好在赶去皖海港口的路上我们就遇上了蓬头垢面的炎夏,凝沫出手解决掉追杀掉魔军,炎夏总算是安全了。 我急忙上上下下检查一阵,除了些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我张口就来,“臭丫头你怎么去魔界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舅舅都急死了!” 炎夏尚气喘吁吁,急得抓紧我的双肩。“安歌,快想办法支援!魔界内乱!大殿下发动政变夺权!” 我和凝沫先是一惊,凝沫迅速恢复冷静,“魔界内乱此时天界尚不能插手,君黎坐镇,暂时魔界还是乱不起来的。先回去!我和瑶姬此时也不方便离魔界太近。” 炎夏却后撤一步,“不行,我刚从魔界出来,嵘衡他们措手不及,根本就不可能是大殿下的对手。刚好我已失踪数日,完全可以以寻我为借口,出兵魔界支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我有点动摇,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帝族大殿下不是与君黎一条战线的吗,方才君黎还亲自出来对付我们,说明魔界这边,他定是安排好的。难道是大殿下特意趁君黎外出发动政变?” 炎夏双手一摊,“对啊,你看这机会千载难逢啊!失不再来!” “仔细想想,此时发动政变于魔界而言并无任何好处,为什么大殿下要此时发动政变?只为夺权?如果没有君黎的授意他现在的实力敢做这样的事?但君黎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处处不对劲……”君黎收起聚霖剑,“谨防有诈,炎夏,我们不能去帮忙!” 炎夏抹了把脸上的灰,一脸坚决,“行!你们不去我去!等死人了就后悔去!” 凝沫出手阻拦,炎夏却与他过招打了起来,我这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混乱之中我只能出手结锁灵阵困住炎夏。 “你们夫妻俩!可不能这样!太忘恩负义了!” 凝沫白眼要翻上天了,“你个满脑子装的什么?蠢货!回去说!”说罢,凝沫出手将我与炎夏一同带回了凌水宫。 一解封印,炎夏怒发冲冠,召出风棘直劈凝沫而去,二人又打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 “姑奶奶!你冷静点,魔界还乱不起来!你这若带人去了,才真会害死人!”我感觉凝沫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了。 第141章 抓捕 凝沫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念叨,“烨这小子,多半真陷进去了……” “如果烨没有看错人的话,若真是郎有情妾有意,那我觉得,也是段佳缘……”我轻轻握住凝沫的大手,“只是,他们之中横亘着两座大山,我们两都如此不易,何况他们。” 凝沫顺势握紧了我的小手,“瑶姬,我越来越信命,也越来越信是天意让玄门结界消散,是天意想让天魔二界重修旧好。历史应该是前进的,所以,我们不能是天魔大战的延续者,到我们这一代,战争应该是为了除旧迎新用来破除三界大和的阻碍。曾经我不理解,而现在的我,只为三界大同的未来愿景感到激动。所以,青笠如果真是烨的佳人,我们要竭力帮他。但人心也难测,不得不防,烨是我们最好的朋友,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上次烨孤身一人面对魔界之人,着实危险,这一次烨的请求,我们要替他想好后手……” 烨想了各种办法企图与青笠取得联系,按照约定在人界地府边界等了整整两日,都未能等到,更别说炎夏的消息。一时,大家心急起来。也许炎夏没出什么事,只是牵绊住了,一时没办法回来。对…… 可偏偏这日,我设在人界巫山的结界异动了。上次我将杀阵改为了追踪阵,覆盖了巫山全境。我注入了满月之辉的能量,因为君黎的气息与之相克,自然他一活动,就激活了追踪阵。一经标记,半月之内,君黎跑到哪里,我都找的到他。 烨说,“凝沫你和瑶姬前去对付,以防万一,我先不能走。” “理解,”凝沫拿出上次准备的手镯及玉珏,“如果等来了,这个手镯给她,玉珏你记得贴身佩戴,切记!万事小心!”走前,还不忘嘱咐烨,“还有!要记得打一顿炎夏!” 烨哭笑不得,“你们保重!等到人了,我立马来助你们。” 为了抓住君黎的真身,我与凝沫准备已久,当然不只是带各种法宝,带人手,还要摇高手。事发突然,君黎又狡诈,气息出现的地点不断变化,情急之下,我只请了我三哥。 对于我的差遣,三哥一脸无奈又习惯,“等弄死这个万年老鬼魅,你夫妻俩这前前后后可欠我个天大的人情。” “那是自然……我三哥是我恩人!”我乐得合不拢嘴。 “鹤鸣宫这地方我看中了,届时送给我做寝殿。” “……成成成,夜神殿下要什么都给!”我的好三哥竟觊觎我鹤鸣宫已久! 三哥是个话痨,凝沫却一反常态,一言不发,腰侧的聚瀮剑却闪个不停,也许他心里同我一样,也为这次的未知感到紧张。 三哥像是感知到了什么,毕竟他的级别的跟我早已不在一个境界,他侧目望向聚瀮,“这把剑的剑灵不一般,我活这么久,还没有见过如此厚重的灵气。这是天地之力,这把剑在吸取天地之力,是把极品神剑。” “它跟了凝沫数万年,偶然机缘,我们才得知,它本来的名字叫苍穹。说来巧了,当年凝沫还真是从我养鹤的山头捡的。” 三哥身形猛地一顿,“果然,极品神剑可遇不可求……苍穹我听说过,一剑破苍穹,一剑开天地。剑主越强,剑灵越强,以凝沫现在的能力……确实能用上苍穹剑之力。” “但要彻底杀死君黎,还不够。”凝沫望向远处,“他本体虽弱,好歹生存了百万年,这么多年,他为了复仇不择手段,蛰伏已久,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三哥严肃起来,“是啊,满月之辉与他相克,能压制它,苍穹之剑确实也能伤它,但是它形态特殊,如果不能成形,也无法彻底杀死它。” “封印住再杀呢”我在脑海浮现所有掌握的封印术,暗自感慨曾经烨给我的符文咒法没白学。 “概率提到六成。” “还有四成呢?”凝沫脸上的紧张更甚了。 “本体与分身是分离的状态,虽然分身无法再分身,但要谨防本体偷留分身。” “我的追踪术亦可追溯。” “这得用到召魂术。你的资历,恐怕还不能施。能施此术者还只有殒身的花神大人。 三哥泼了盆冷水,我从头冷到脚,暗叫不妙。 三哥剑眉一挑,话锋一转,“以他本体的资历,分身可以有千千万,召魂要到猴年马月去哦。不过本体死了,君黎的分身便再无可分,见一个杀一个就好了,不过是费事些。话说回来若招魂术这么好用,天界早派人寻本体去了。” 我无语,“三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戏弄我……” 三哥故作德高望重的姿态,“非也,为兄只是先给你们泼一盆冷水,你们在心里做个准备。君黎斩首容易,除根难。不管怎样,先抓住本体是对的。” 我在各位身上画下了相应的追踪术,能实时感应君黎本体的位置。谈笑间,滨带我们越过东海离魔界皖海越来越近,静谧的深海之下,隐隐酝酿着惊涛骇浪。 “殿下,再往前,就要到达魔界的地域了。” “加速前进,不能让它回到魔界。”若他回到魔界了,事情棘手了。 “如果我们在这附近挑起战火,魔界立马能出兵支援,要先下手为强。” “今日,必须给他拦住!”凝沫飞身上前先一步追了出去,我便立马跟了上去。我和凝沫一动,一直隐在一侧的队伍也迅速跟上了。 “喂喂喂!藏着点!”三哥急得大喊。一开始怕打草惊蛇,都是隐身状态,这一来,也藏不住了。三哥没办法,只能迅速作出反应配合我们。争取在君黎反应过来控制住它。 三哥布施的满月之辉普照,感应到君黎的本体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许是痛苦,眼瞧着前方渐渐显出一团黑雾,逐渐被逼得也现了身。 算是追上了! 凝沫松开我的手,还未等他凝聚剑意,君黎已经发现了我们,作势要往海里去。 我手上飞快地结印,好在君黎入水的瞬间,结界成型,将他拦了下来。 许是本体的缘故,在满月之辉照耀下,君黎的不适格外强烈,我和凝沫一套配合,合力用封印术暂时控制住了他。 “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行踪何处?” “猜的,猜你在巫山,赌对了!” “呵呵……既然是赌,又怎知你捉获的我是不是一个分身而已?” 我挑眉,“皖海之战魔界吃了亏,我与凝沫又大张旗鼓搜了巫山一顿,如果你真藏在巫山,我不信你坐的住。若我和凝沫马上控制巫山强行采取措施,你再按兵不动只怕会让我们找到你的本体。魔界有你强大的分身坐镇,眼下情况,总归比巫山安全。所以,你一定会想把你的本体转移。如今派人去取,会引起我们注意,最好的办法就是自己偷偷地回去。我和凝沫故意大张旗鼓搜查巫山一顿,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查到,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回去搬救兵,实则悄悄布下阵法,诱你出现。非常时机,你没有必要去巫山布局,绝不会轻易出现,只要巫山有你出现,就一定是本体,不会有错!” 君黎哑然失笑,“即使抓住了我的本体,不过是断了我重生的路子,我的分身你都杀不死,怎么杀的死我的本体呢。我本体虽脆弱,但分身越强,本体越韧,你以为光靠满月之辉,能让我魂飞魄散?如今我吸取了藤王仙君的力量,指望我再被满月之辉烧得魂飞魄散的算盘,怕是要落空咯!即使我本体灭亡,我如今分身之强大,天地之间依旧无人能灭我……” 我变幻手势,将封印术及君黎本体一同收进法器中,“总有办法治你。”三哥说的没错,不管怎样先抓住你的本体。 未等我收手,三哥惊呼,“不好!魔界来人了。” 凝沫脸色微变,抽出聚瀮剑,张开结界护住我。海浪一个比一个打得凶,我不敢分心,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缕青烟收入法器。抬起头来才发现,君黎魔君亲驾,事情有点不太妙。 君黎抬手掀起巨浪,急切地想打翻我与凝沫。我乐了,“果然是本体,否则怎么轮得到君黎它亲自来抢?” 凝沫一把揽过我的腰身,飞速撤离,“亏你还笑得出来,这要逃不掉我们都得死翘翘。” 三哥不知何时已跟上我们,“此处已是魔界地盘,危险重重,你速带瑶姬先撤,我带人断后。” “三哥好帅!” 凝沫及时抓住我要伸出的大拇指,加速撤离,连滨都追不上。 君黎被三哥缠住,眼看着魔兵魔将从海陆空全方位涌过来,聚瀮剑每挥一次,前方就砍出一个新的突破口。我紧抱凝沫一手紧护怀中法器,丝毫不害怕。这就是安全感,我知道来再多的人,也无人能伤我分毫。 身后传来巨大爆炸声,是另一个方向,皖海港岸。 “皖海港口?” 凝沫头也不回,“天界并无军事行动,许是魔军蓄意滋事。我们先回去。” 飞入天界领地后,魔军大部队也不追了,逃出一段距离后,凝沫才放慢速度,解决了紧追的魔军。 凝沫收起聚瀮剑,发觉不对,“不对,魔军滋事,交火地点应在天界境内,也打不到皖海港岸去。” 我联想到炎夏,“难道与炎夏有关?” “有可能!” 凝沫将我怀中的法器引入我手镯,如今天界内部被玲珑锁渗透严重,君黎的本体放在哪都不保险,这手镯只有凝沫能开,暂时安全。我们计划先去皖海港口看看,万一是炎夏,还能帮忙。 好在赶去皖海港口的路上我们就遇上了蓬头垢面的炎夏,凝沫出手解决掉追杀掉魔军,炎夏总算是安全了。 我急忙上上下下检查一阵,除了些皮外伤,倒是没什么大碍。我张口就来,“臭丫头你怎么去魔界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你舅舅都急死了!” 炎夏尚气喘吁吁,急得抓紧我的双肩。“安歌,快想办法支援!魔界内乱!大殿下发动政变夺权!” 我和凝沫先是一惊,凝沫迅速恢复冷静,“魔界内乱此时天界尚不能插手,君黎坐镇,暂时魔界还是乱不起来的。先回去!我和瑶姬此时也不方便离魔界太近。” 炎夏却后撤一步,“不行,我刚从魔界出来,嵘衡他们措手不及,根本就不可能是大殿下的对手。刚好我已失踪数日,完全可以以寻我为借口,出兵魔界支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 我有点动摇,但又觉得哪里不对,“帝族大殿下不是与君黎一条战线的吗,方才君黎还亲自出来对付我们,说明魔界这边,他定是安排好的。难道是大殿下特意趁君黎外出发动政变?” 炎夏双手一摊,“对啊,你看这机会千载难逢啊!失不再来!” “仔细想想,此时发动政变于魔界而言并无任何好处,为什么大殿下要此时发动政变?只为夺权?如果没有君黎的授意他现在的实力敢做这样的事?但君黎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处处不对劲……”君黎收起聚霖剑,“谨防有诈,炎夏,我们不能去帮忙!” 炎夏抹了把脸上的灰,一脸坚决,“行!你们不去我去!等死人了就后悔去!” 凝沫出手阻拦,炎夏却与他过招打了起来,我这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混乱之中我只能出手结锁灵阵困住炎夏。 “你们夫妻俩!可不能这样!太忘恩负义了!” 凝沫白眼要翻上天了,“你个满脑子装的什么?蠢货!回去说!”说罢,凝沫出手将我与炎夏一同带回了凌水宫。 一解封印,炎夏怒发冲冠,召出风棘直劈凝沫而去,二人又打了起来,看得出来她真的很生气。 “姑奶奶!你冷静点,魔界还乱不起来!你这若带人去了,才真会害死人!”我感觉凝沫的耐心也所剩无几了。 番外--权谋1 巫山一打完,嵘衡带青笠马不停蹄回到魔界复命。 青笠当时立下军令状,但任务并未完成,还让二殿下命丧巫山,她难辞其咎。她早料到这一出,只是当时如果不如此设局,她死罪难逃。眼下杀了二殿下,嵘衡是唯一有能力胜任储帝的人选,君黎不会轻易抛弃她这颗有用的棋子。当然,青笠认定凭她在玄龙族的威信,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但君黎疑心既起一定会趁机架空她的权力。她须先让出族长之位,嫌疑还未洗脱,若想保住在玄龙族中的绝对话语权,魔界现在得再出点乱子才行。 回到魔界,二殿下被天界上神斩首的事在魔界疯传开来。虽然帝族有意压这件事,但不出几日,整个魔界还是都知道了,都在讨论天界是何厉害,单一位上神就能将二殿下及其部下斩杀。这天界何其过分,竟然将帝族二殿下杀了,这不是打脸吗! 魔界的士气这时强盛到了顶峰,民间军中群众们自发组织声讨,要求出兵为二殿下讨个公道。再不亮剑,魔界快要被天界骑在头上拉屎了,当谁好欺负呢! 君黎见青笠说什么都要卸去族长一职,拦也拦不住,将信将疑地依了她。眼下说起出兵与天界一战之事,青笠脸上竟流露出惧色。 “父王!不妥……”嵘衡历来反战,首当其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父王,此时出兵,虽能替二哥出下恶气,但此战不论是何结果,都会反噬自身。我们前期与天界的拉扯消耗太多,加之二哥及其部下伤亡惨重……魔界曾久困于玄门结界之中,如今还有许多弊病未除,想迅速号召上下齐心速战速决怕是有些棘手。此时蓄力与天界一战,非但不能速战速决,恐会被天界拖垮。而且万一天界战后趁机进犯,我们更是连休整的机会都没有。长远来看,此时万不能出兵,若想报仇,需得筹划个载,军中韬光养晦,尚可谋战。” 青笠破天荒与嵘衡站在反对面,“据我所知,经过多次交手,天界已逐渐摸清魔界的底细,再等下去待天界部署周全,魔界更难扳倒他们。此次与二殿下围猎天界上神,损失惨重,通过这次我也发现,对面一直在隐藏实力,如果我们不能杀个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更应韬光养晦啊父王。” 魔帝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也正处于天人交战,“君黎,你怎么看。” 君黎思索片刻,浅勾唇角,“我倒是与大殿下、青笠公主所想不谋而合。玄门结界生变以来,我们与天界各处神泽都有所接触,对于天界战力分布,布防部署也有所了解。前些日子,天界内部有不少事发生,内部正动荡着。加之二殿下之噩耗,影响实在太大,魔界若能上下齐心,此时进攻是好个时机……但三殿下所言亦是在理,如果魔界不能一举攻破天界防线,占先机,战线拉长就棘手了。毕竟相较天界而言,魔界生存空间小,后勤补给快,但是总量比起天界来远远不够。就看陛下想速战速决,还是从长计议。如今玄门大开,是机遇亦是挑战。” “本座亦觉得,可战。”魔帝长叹一声,“如果弑子之仇都能忍,天界定认为是我魔界无力出战,即便魔界不打,天界也定要打过来了!” 嵘衡的着急流露言表,“父王!自玄门结界消散以来,天界从未主动进犯魔界,孩儿依旧认为天界并无吞并魔界之打算,反而,如果魔界再三进攻,恐引起天界大反扑啊。” 嵘衡不说还好,一说君黎更是感慨万千,“他们天界仗着玄门结界,百万年来,地大物博,生活富足。而魔界曾何其风光,叱咤风云,却被天尊老祖封印于皖海,此苦寒之地,魔界子民饱受其苦。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玄门结界消散,我们竟连踏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就算天界没有想法一统三界,魔界难道甘于处处受制于天界?世世代代蜗居在此一隅?往前溯源千万年,天界的那些地界,自古是他天界所有?曾几何时,我们魔界的生存之所,可不是这样的!”君黎一番话,激得在场所有部将热血沸腾。 “是啊,曾经我的祖辈们生活在西丘东境呢,那地方多好啊。” “天界虽然满口道义,你看他们把我们封在皖海边界这么多年,这仇也该报啊!” “对啊!报仇——” “魔界威武!一统三界——” “青笠,虽然你卸任玄龙族长之位,但龙族战部尚不可无你。”魔帝吃力地支起身子,开始部署人员。 青笠一脸顾虑,“陛下,臣女戴罪之身实在难以服众……” 君黎发声,“你父亲年事已高,加上身体不好,行军打仗,还是得靠你们后辈,你争取戴罪立功……” 青笠叩首,“如今玄龙族亦人才辈出,青笠甘愿让出职位,但请求再上战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这场来势汹汹的战意,嵘衡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而青笠却似乎淡然。 “嵘衡,你没发现吗,魔界缺的从来不是能力,是眼界。”听嵘衡急于表达他的愤懑,确认周围没有人监视,青笠才放松了些。 嵘衡满脸疑惑,“天魔二界曾不相上下,如今魔界确实……不过尔尔。你也是知道天界战力的,年轻一代里,凝沫他们就已如此骁勇,魔界新秀望尘莫及。如果此次真交火,我担心激怒天界,魔界恐怕……你为何不与我一同拦着点啊……” 青笠双手一摊,撇了撇嘴,“有句话说得好,穷乡僻壤出刁民。魔界被玄门拘于此处这么多年,眼界和格局早已狭隘不堪。如今玄门一开,天魔争端避无可避,天大的机遇到来,你认为,他一个君黎,甚至是魔帝,还能如当初一样统帅各部吗?今日君黎说到溯源,若真要溯源,天魔二界曾不分家,三界无主,各部自治。自从花玲珑名声鹊起,自立魔祖,才有了天魔二界之分,她的部族才有了魔界帝族之称,帝族称王统率各部这么多年,又这么多年没打过仗了,试问,我魔界亦人才辈出,如今各大家族,真甘心把本族的顶级人才送上前线送死?” “既然如此,大家为何还要如此狂热要打仗。” “嵘衡……你想想,打仗有何好处?尤其是如今玄门大开的情况下。如果要大战,必然全民皆兵,全界警备,兵权就可逐渐回落到各部族手里。届时,魔帝若强,就跟着魔帝打天界,如果魔界吃瘪,就揭竿而起,分天下。再不济,自己有能力,跑出去可以投靠天界去,自己手里有兵权,乱世之中才有安身之处。” 嵘衡实诚地叹了口气,“如你所言,我们帝族曾经仰仗花玲珑的实力称王,父王如今风卷残烛,我们几个又不争气,如果真全民皆兵,又吃了败仗,真要出内乱的。” “你怕什么?信我,我在这里,再乱我不会让你吃亏。但是,君黎在,魔界暂时难乱得起来……” 嵘衡有些震惊,“难不成你……” 只是不等魔界准备好,天界就打上门来,一时间,魔界被杀个措手不及……加上天界又把战俘全放了回来,扬言说要与魔界共处。一时间,魔界民间风头一转,冒出各种声音说又不想打仗了。 这一战,给了魔界当头一棒,狂热的不狂热的,大家一时都没了声音。 也不知怎么,竟有人斗胆弹劾起君黎来,质疑魔帝信任的君黎究竟有没有带领魔界走出皖海的能力,一次次吃败仗,消耗了魔界大把人力财力。 君黎自知如今魔界战力确实不如当年,这些酒囊饭袋也好意思问他的罪?碍于魔帝面子,有的话他也不好骂出口。 之前,朝堂上还只有两派,战或不战,不知何时,民间突然冒出一个新的声音——魔界应保存各部族兵权,防止爆发全面战争时,兵权或过于集中帝都,天界围攻恐现边城尽失守。 这是有部族想独立? 在这之前,兵权高度集中在魔帝手中,各部族除了有小型自卫队,不允许有一定规模的兵力存在,并且各部族自卫队规模由魔帝统筹分配。魔帝历来重视军队战力,这就使得,魔界内部阶层分布几乎是由各部族的战力值决定,阶级固化严重。像玄龙族这种大部族,几乎全部落都隶属魔帝掌控,朝堂上话语权极高,但也束手束脚。而一些战力弱的部族,几乎贡献不出什么战力,虽然自由自在,但这些部落的需求和声音更是难得传到魔帝面前。日子久了,各部族之间生活水平相差甚远,而且,随着战争的开展,阶层矛盾激化,各部族差距更是越来越大。当将领的,几乎都是大部族出来的世家子弟,当炮灰的,多是小部落出来的孩子。几番战斗下来,大部族不服君黎的差遣,小部族背负不起战争带来的损失,平民疾苦又传不到朝堂之上,一来二去,各部族分族自治的声音,也就渐渐起来了。 君黎甚是头疼,在人界凝沫他们找上巫山,他藏在巫山的本体有暴露的危险;在魔界,随着战败各部族开始人心躁动。可谓内忧外患。如果藏在巫山的本体真被天界控制了,那他将面临灭顶之灾,一直以来留的青山在,从头再来的勇气,都是本体给的。 扪心自问,借神祖神魂碎片之力,如今他在魔界的分身达到他前所未有的最高战力。再强亦有消亡的时候,可他的本体不能出事。再三思量过后,君黎决定要布下一场局。 玄门结界让魔界陷入了封闭,同时也巩固了魔界帝族的统治。如今玄门结界大开,有能力的部族想出去闯荡,但是……于眼下的帝族而言需要绝对的统治。君黎眼中的光变得冷漠,如果真有部族有异心,宁愿排除异己,他君黎最不缺的就是手段。毕竟,真要追溯起来,只有帝族,才是花玲珑的魔族中人。 青笠静观魔界暗处风云涌动,自己所料没错,魔界内部大动乱要开始了。毕竟,玄门开了,自立为王,岂不比屈居人下更自在。 再说,玄龙族,虽说善战,可不喜打仗。她父亲把族长之位传给青笠时,青笠就坚定了这个想法。但是,玄龙族是一张大牌,她不能轻易动。 当初君黎和二殿下敢动玄龙族长,不过是仗着帝族还有其他部族,如今,几番征战下来,实力证明,玄龙族依旧是中流砥柱。因此,她青笠就算不当族长,玄龙族也不会垮,反而,借这次机会,她也能查一查玄龙族内部有些什么货色。君黎总会明白,族长之位只有她青笠才能坐稳,换了别人,可保不准出乱子。 当然,如果魔界真要乱,他玄龙族此时还不能乱。毕竟,魔界分裂与否不重要,但,君黎必须死。从君黎默许二殿下毒害父亲那一刻起,君黎已是她的仇人。她这人,睚眦必报!二殿下已死,君黎日后也得死。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魔界来了个不速之客。 青笠在街上偶遇炎夏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所幸这丫头“改头换面”隐藏的很好。 “你偷偷来魔界,烨殿下不知道?”青笠试探着问,期待炎夏的出现是烨的安排。 自从巫山一别,炎夏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一闭眼,就是她可爱的玄火蛇,是她亲手送它走向死亡。它那么衷心,毫不迟疑遵循了她的旨意……一翻身,又是烨的种种眼神,悲悯的、愤怒的、不可置信的、温柔的、坚定的、充满期待的……会不断再现离别时烨朝她伸出的手,他的眼里盛满诚意,却被她拒绝了。 曾经她带人杀进月隐岛时,瑶姬的忠告一语成谶,果然,她如今因为月隐岛一事,面对烨时,总觉亏欠。事实上,她已经在尽力弥补曾经的罪孽,但做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曾经的罪孽深重,越觉得烨是那么完美,越觉得自卑……她也想不顾一切握住那只手,可是她身后、肩上还有太多事太多人,她不能辜负的东西太多了。 正如嵘衡所言,三界大同之前,天魔二界之间,有翻不过去的大山。 番外--权谋1 巫山一打完,嵘衡带青笠马不停蹄回到魔界复命。 青笠当时立下军令状,但任务并未完成,还让二殿下命丧巫山,她难辞其咎。她早料到这一出,只是当时如果不如此设局,她死罪难逃。眼下杀了二殿下,嵘衡是唯一有能力胜任储帝的人选,君黎不会轻易抛弃她这颗有用的棋子。当然,青笠认定凭她在玄龙族的威信,绝不会轻易让她离开,但君黎疑心既起一定会趁机架空她的权力。她须先让出族长之位,嫌疑还未洗脱,若想保住在玄龙族中的绝对话语权,魔界现在得再出点乱子才行。 回到魔界,二殿下被天界上神斩首的事在魔界疯传开来。虽然帝族有意压这件事,但不出几日,整个魔界还是都知道了,都在讨论天界是何厉害,单一位上神就能将二殿下及其部下斩杀。这天界何其过分,竟然将帝族二殿下杀了,这不是打脸吗! 魔界的士气这时强盛到了顶峰,民间军中群众们自发组织声讨,要求出兵为二殿下讨个公道。再不亮剑,魔界快要被天界骑在头上拉屎了,当谁好欺负呢! 君黎见青笠说什么都要卸去族长一职,拦也拦不住,将信将疑地依了她。眼下说起出兵与天界一战之事,青笠脸上竟流露出惧色。 “父王!不妥……”嵘衡历来反战,首当其冲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父王,此时出兵,虽能替二哥出下恶气,但此战不论是何结果,都会反噬自身。我们前期与天界的拉扯消耗太多,加之二哥及其部下伤亡惨重……魔界曾久困于玄门结界之中,如今还有许多弊病未除,想迅速号召上下齐心速战速决怕是有些棘手。此时蓄力与天界一战,非但不能速战速决,恐会被天界拖垮。而且万一天界战后趁机进犯,我们更是连休整的机会都没有。长远来看,此时万不能出兵,若想报仇,需得筹划个载,军中韬光养晦,尚可谋战。” 青笠破天荒与嵘衡站在反对面,“据我所知,经过多次交手,天界已逐渐摸清魔界的底细,再等下去待天界部署周全,魔界更难扳倒他们。此次与二殿下围猎天界上神,损失惨重,通过这次我也发现,对面一直在隐藏实力,如果我们不能杀个措手不及……” “既然如此,更应韬光养晦啊父王。” 魔帝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也正处于天人交战,“君黎,你怎么看。” 君黎思索片刻,浅勾唇角,“我倒是与大殿下、青笠公主所想不谋而合。玄门结界生变以来,我们与天界各处神泽都有所接触,对于天界战力分布,布防部署也有所了解。前些日子,天界内部有不少事发生,内部正动荡着。加之二殿下之噩耗,影响实在太大,魔界若能上下齐心,此时进攻是好个时机……但三殿下所言亦是在理,如果魔界不能一举攻破天界防线,占先机,战线拉长就棘手了。毕竟相较天界而言,魔界生存空间小,后勤补给快,但是总量比起天界来远远不够。就看陛下想速战速决,还是从长计议。如今玄门大开,是机遇亦是挑战。” “本座亦觉得,可战。”魔帝长叹一声,“如果弑子之仇都能忍,天界定认为是我魔界无力出战,即便魔界不打,天界也定要打过来了!” 嵘衡的着急流露言表,“父王!自玄门结界消散以来,天界从未主动进犯魔界,孩儿依旧认为天界并无吞并魔界之打算,反而,如果魔界再三进攻,恐引起天界大反扑啊。” 嵘衡不说还好,一说君黎更是感慨万千,“他们天界仗着玄门结界,百万年来,地大物博,生活富足。而魔界曾何其风光,叱咤风云,却被天尊老祖封印于皖海,此苦寒之地,魔界子民饱受其苦。如今好不容易等到玄门结界消散,我们竟连踏出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吗!就算天界没有想法一统三界,魔界难道甘于处处受制于天界?世世代代蜗居在此一隅?往前溯源千万年,天界的那些地界,自古是他天界所有?曾几何时,我们魔界的生存之所,可不是这样的!”君黎一番话,激得在场所有部将热血沸腾。 “是啊,曾经我的祖辈们生活在西丘东境呢,那地方多好啊。” “天界虽然满口道义,你看他们把我们封在皖海边界这么多年,这仇也该报啊!” “对啊!报仇——” “魔界威武!一统三界——” “青笠,虽然你卸任玄龙族长之位,但龙族战部尚不可无你。”魔帝吃力地支起身子,开始部署人员。 青笠一脸顾虑,“陛下,臣女戴罪之身实在难以服众……” 君黎发声,“你父亲年事已高,加上身体不好,行军打仗,还是得靠你们后辈,你争取戴罪立功……” 青笠叩首,“如今玄龙族亦人才辈出,青笠甘愿让出职位,但请求再上战场赴汤蹈火,肝脑涂地……” 这场来势汹汹的战意,嵘衡心里说不上来的滋味,而青笠却似乎淡然。 “嵘衡,你没发现吗,魔界缺的从来不是能力,是眼界。”听嵘衡急于表达他的愤懑,确认周围没有人监视,青笠才放松了些。 嵘衡满脸疑惑,“天魔二界曾不相上下,如今魔界确实……不过尔尔。你也是知道天界战力的,年轻一代里,凝沫他们就已如此骁勇,魔界新秀望尘莫及。如果此次真交火,我担心激怒天界,魔界恐怕……你为何不与我一同拦着点啊……” 青笠双手一摊,撇了撇嘴,“有句话说得好,穷乡僻壤出刁民。魔界被玄门拘于此处这么多年,眼界和格局早已狭隘不堪。如今玄门一开,天魔争端避无可避,天大的机遇到来,你认为,他一个君黎,甚至是魔帝,还能如当初一样统帅各部吗?今日君黎说到溯源,若真要溯源,天魔二界曾不分家,三界无主,各部自治。自从花玲珑名声鹊起,自立魔祖,才有了天魔二界之分,她的部族才有了魔界帝族之称,帝族称王统率各部这么多年,又这么多年没打过仗了,试问,我魔界亦人才辈出,如今各大家族,真甘心把本族的顶级人才送上前线送死?” “既然如此,大家为何还要如此狂热要打仗。” “嵘衡……你想想,打仗有何好处?尤其是如今玄门大开的情况下。如果要大战,必然全民皆兵,全界警备,兵权就可逐渐回落到各部族手里。届时,魔帝若强,就跟着魔帝打天界,如果魔界吃瘪,就揭竿而起,分天下。再不济,自己有能力,跑出去可以投靠天界去,自己手里有兵权,乱世之中才有安身之处。” 嵘衡实诚地叹了口气,“如你所言,我们帝族曾经仰仗花玲珑的实力称王,父王如今风卷残烛,我们几个又不争气,如果真全民皆兵,又吃了败仗,真要出内乱的。” “你怕什么?信我,我在这里,再乱我不会让你吃亏。但是,君黎在,魔界暂时难乱得起来……” 嵘衡有些震惊,“难不成你……” 只是不等魔界准备好,天界就打上门来,一时间,魔界被杀个措手不及……加上天界又把战俘全放了回来,扬言说要与魔界共处。一时间,魔界民间风头一转,冒出各种声音说又不想打仗了。 这一战,给了魔界当头一棒,狂热的不狂热的,大家一时都没了声音。 也不知怎么,竟有人斗胆弹劾起君黎来,质疑魔帝信任的君黎究竟有没有带领魔界走出皖海的能力,一次次吃败仗,消耗了魔界大把人力财力。 君黎自知如今魔界战力确实不如当年,这些酒囊饭袋也好意思问他的罪?碍于魔帝面子,有的话他也不好骂出口。 之前,朝堂上还只有两派,战或不战,不知何时,民间突然冒出一个新的声音——魔界应保存各部族兵权,防止爆发全面战争时,兵权或过于集中帝都,天界围攻恐现边城尽失守。 这是有部族想独立? 在这之前,兵权高度集中在魔帝手中,各部族除了有小型自卫队,不允许有一定规模的兵力存在,并且各部族自卫队规模由魔帝统筹分配。魔帝历来重视军队战力,这就使得,魔界内部阶层分布几乎是由各部族的战力值决定,阶级固化严重。像玄龙族这种大部族,几乎全部落都隶属魔帝掌控,朝堂上话语权极高,但也束手束脚。而一些战力弱的部族,几乎贡献不出什么战力,虽然自由自在,但这些部落的需求和声音更是难得传到魔帝面前。日子久了,各部族之间生活水平相差甚远,而且,随着战争的开展,阶层矛盾激化,各部族差距更是越来越大。当将领的,几乎都是大部族出来的世家子弟,当炮灰的,多是小部落出来的孩子。几番战斗下来,大部族不服君黎的差遣,小部族背负不起战争带来的损失,平民疾苦又传不到朝堂之上,一来二去,各部族分族自治的声音,也就渐渐起来了。 君黎甚是头疼,在人界凝沫他们找上巫山,他藏在巫山的本体有暴露的危险;在魔界,随着战败各部族开始人心躁动。可谓内忧外患。如果藏在巫山的本体真被天界控制了,那他将面临灭顶之灾,一直以来留的青山在,从头再来的勇气,都是本体给的。 扪心自问,借神祖神魂碎片之力,如今他在魔界的分身达到他前所未有的最高战力。再强亦有消亡的时候,可他的本体不能出事。再三思量过后,君黎决定要布下一场局。 玄门结界让魔界陷入了封闭,同时也巩固了魔界帝族的统治。如今玄门结界大开,有能力的部族想出去闯荡,但是……于眼下的帝族而言需要绝对的统治。君黎眼中的光变得冷漠,如果真有部族有异心,宁愿排除异己,他君黎最不缺的就是手段。毕竟,真要追溯起来,只有帝族,才是花玲珑的魔族中人。 青笠静观魔界暗处风云涌动,自己所料没错,魔界内部大动乱要开始了。毕竟,玄门开了,自立为王,岂不比屈居人下更自在。 再说,玄龙族,虽说善战,可不喜打仗。她父亲把族长之位传给青笠时,青笠就坚定了这个想法。但是,玄龙族是一张大牌,她不能轻易动。 当初君黎和二殿下敢动玄龙族长,不过是仗着帝族还有其他部族,如今,几番征战下来,实力证明,玄龙族依旧是中流砥柱。因此,她青笠就算不当族长,玄龙族也不会垮,反而,借这次机会,她也能查一查玄龙族内部有些什么货色。君黎总会明白,族长之位只有她青笠才能坐稳,换了别人,可保不准出乱子。 当然,如果魔界真要乱,他玄龙族此时还不能乱。毕竟,魔界分裂与否不重要,但,君黎必须死。从君黎默许二殿下毒害父亲那一刻起,君黎已是她的仇人。她这人,睚眦必报!二殿下已死,君黎日后也得死。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魔界来了个不速之客。 青笠在街上偶遇炎夏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所幸这丫头“改头换面”隐藏的很好。 “你偷偷来魔界,烨殿下不知道?”青笠试探着问,期待炎夏的出现是烨的安排。 自从巫山一别,炎夏已经许久没有睡过好觉了,一闭眼,就是她可爱的玄火蛇,是她亲手送它走向死亡。它那么衷心,毫不迟疑遵循了她的旨意……一翻身,又是烨的种种眼神,悲悯的、愤怒的、不可置信的、温柔的、坚定的、充满期待的……会不断再现离别时烨朝她伸出的手,他的眼里盛满诚意,却被她拒绝了。 曾经她带人杀进月隐岛时,瑶姬的忠告一语成谶,果然,她如今因为月隐岛一事,面对烨时,总觉亏欠。事实上,她已经在尽力弥补曾经的罪孽,但做的越多,越觉得自己曾经的罪孽深重,越觉得烨是那么完美,越觉得自卑……她也想不顾一切握住那只手,可是她身后、肩上还有太多事太多人,她不能辜负的东西太多了。 正如嵘衡所言,三界大同之前,天魔二界之间,有翻不过去的大山。 番外--权谋2 “这……”炎夏眼珠子机警地转着,“这个暂且保密。”炎夏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风轻云淡的表情遮掩着内心的各种想法。 青笠心里暗嗤一声,不想跟她掰扯,告诫道。“你一个人太危险,早点回天界,魔界要出事了。” 炎夏也没料到青笠竟然不管她,竟径直走了。 “诶……”炎夏追上去,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悄悄说,“我来了好几日了,暂且都还能应付,你能不能偷偷给我支几个人,我手头也好办事些。” 青笠自然是不方便的,她现在去哪儿都被人盯着。青笠示意身后有人跟踪,炎夏瞬间也就懂了。 于是她一把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把接一把,“恩人呐……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当时要是没有您给我吃的,我早就饿死了呀。眼下遇到了您就像遇到了救星!还希望公主能收了小的,给您端茶倒水、当牛做马都行。如今战火纷飞,我父亲也死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就希望您可怜可怜我……”若不是知道这人是炎夏,青笠要真信以为真曾经救过这个人了。 嵘衡与她没有秘密,她也知道这个炎夏与嵘衡来往密切。“跟着我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留在魔界要做什么,还有,我做什么你不能问,我被君黎监视着,你不论做什么,不能害我。” 炎夏眨眨眼,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去抱住了青笠的大腿,“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 青笠无语,烨那么正经,她侄女可一点都不像他。 见到炎夏,嵘衡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姑奶奶,你可真胆大。佩服。” 青笠把炎夏推到嵘衡面前,“好了,废话我就不说了,最近我带着她在身边极不方便,你……就跟着嵘衡?”青笠侧目朝炎夏歪了歪头。 是在问我?炎夏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个女魔头还歪头!“好……”炎夏大跨步挪至嵘衡身侧,“我跟着你。过两天也准备回去了。” 嵘衡有点不放心,“青笠,你……万事小心。”人多眼杂,嵘衡到嘴边的嘱咐还是忍住了。他与青笠之间有默契,他知道,青笠想做的事情他不能插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青笠,护她平安,因为他也不知道青笠究竟要做什么事。她既不明说,就是不能说。 炎夏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轻轻拽了拽嵘衡的袖子,“嵘衡,跟你说,有件事情,我务必告知于你……” 炎夏在魔界民间大谈特谈魔界必败论,那叫一个伶牙俐齿,舌战群儒无敌手。再有自信的群众跟她辩论,炎夏也能几句话给他问得哑了火。虽然她每天都用法器改变自己的容貌和声音甚至性别,但是免不了被人盯上。炎夏是什么人,只能她跟踪别人,可忍不了被人跟踪,跟踪者反而被炎夏反客为主跟了一路。那人回去复命,才发现原来幕后之人,是大殿下。 大殿下召集亲信密谈,计划瞒着君黎,带众部下三日后攻入帝宫,逼迫魔帝让位,顺势名正言顺取而代之。 嵘衡先是一惊,迅速冷静下来,“昨日听到的?” “本姑娘够意思。”炎夏没心思开玩笑,“好在我提前得知,你快想想如何破你大哥这局。第一步,他就会让帝宫禁卫军封锁帝宫。这一步很关键。而眼下禁卫军的负责人就是青笠,这事你知不知道?” 嵘衡茫然摇头。 这么大的事青笠竟然瞒着嵘衡,炎夏心里无名火起,“你个傻子……” 嵘衡摇头,“不论如何,之前青笠叮嘱我,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不能动,我就不能动。” 炎夏有些着急,“关键是,君黎不动,大殿下怎么敢动?君黎怕是不要你了!” 嵘衡思索一阵,“君黎一直在我和大哥之间保持中立。如果大哥真要逼宫争取到了储君之位,君黎自然就站他那边。” “所以啊,你还这么淡定?” “但青笠一定在我这边的,既然青笠在其中担任关键一步,一切都还尽在掌握之中。我听青笠的,不动。” 炎夏急也没办法,双手一挥,“我去天界带人,我怕他们欺负你!” 嵘衡有些好笑,“我会被欺负?” 炎夏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大傻子!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青笠现在可帮着大殿下做事,估计是君黎的意思!如果君黎帮大殿下得手,你怎么翻身?到时候魔帝有个三长两短,大殿下上位,青笠就算想保你,她也身单力薄。青笠明面上向着你,她可以背叛任何人,一定不会背叛她的族人。所以眼下我既知道了这事,就不能让你身后无人!” “炎夏,你……” 她真好……他以为自己除了青笠已无人可依,炎夏竟能为他冲在前面。说实话,他有一瞬动容。 炎夏觉得这个人是真傻。“你是不是素日被君黎他们欺负傻了。你可知这次青笠若真弃了你,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望着炎夏急得跺脚,嵘衡的笑容却愈发温柔,“母妃死后,你和青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人了,我对所有人都有防备,但你们俩……我认为是最不会害我的。” 炎夏一愣,被他真诚的眼神望得心跳如雷,生出心疼。“嵘衡我告诉你,你欠着我神魂碎片呢,你可不许死。不论青笠管不管你,我罩你!”说着,炎夏转身就走。 嵘衡一把拉住炎夏衣袖,却几番欲言又止。“我喊人护送你,若真有变故,你回了天界就不要过来了。还有,青笠绝不会背叛我!” 对青笠,嵘衡那么坚定那么镇静,炎夏心底晕开浓浓的醋意,往事浮上心头,炎夏眼里蒙上冷酷的杀意。“就是青笠不是故意的。你又怎知青笠没有被人利用,就如……当年月隐岛之战。” 君黎见眼下群臣初起异心,与魔帝一起安排了一出大戏——借帝族政变验各族之野心,正好也试探试探,如今各部族藏在暗处的实力,究竟如何。 嵘衡安排人将炎夏护送到人界地府,可炎夏却硬要去皖海港口。嵘衡的暗卫是玄龙族的人,训练有素,此刻炎夏与他对峙着,谁也不让谁。若不是三殿下明言说不许动粗不许强迫,暗卫真想将这个丫头打晕丢到地府去。 “殿下说了,港岸危险,尤其不能走那边。” 炎夏又岂不知?她就是要去那边看看,知道布防才知道要带多少人才攻得进来。明天就是宫变之日,她必须一再谨慎。 “一句话,带我去港口,然后你回去保护你家殿下,我自己回去。后果自负。”炎夏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你这样跟着我,我更危险。” “不行。” “那我暴露自己,谁也别走算了。” “……”暗卫牙都咬碎了,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当场杀了算了。 还是炎夏赢了。 暗卫将炎夏带到港岸,发现前方港口已经被严格管制了,只能进,不能出。按理还不到时间,这时候就有动作了吗?炎夏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炎夏刚想使点小聪明来个声东击西混出港口,突然人群里好一阵惊呼,原来是东边突然黑云密布,令人窒息的威压让所有人不免揪紧了心。 暗卫握紧了手里的刀,“那是……是君黎大人。” 君黎飞速赶往皖海,速度之快,前所未见。隐隐瞅见黑云之中蕴着巨大的怒气。 炎夏脸色巨变,“快!君黎似乎要离开魔界,你速速回去!去保嵘衡!快!”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也许又是讹他,但看她面无血色,像是吓得整个人失了魂。他隐约感到,自魔界败于天界后,最近魔界有诸多怪事,殿下眼下也许真有危险。 先是魔帝传唤各偏远部族长老,却迟迟无人亲自来帝都面圣。再是帝都所有的卫军近来频繁上街巡查,弄得人心惶惶。最重要的是,这次青笠公主,竟将玄龙族偷养的大半数死侍都派去保护嵘衡殿下了。似乎真要出什么大事了。 目送暗卫离去,炎夏趁着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当儿,迅速找了个无人之地换了副样貌。掏出怀里偷的玉珏,那是帝族殿下的身份之物,炎夏将玉往腰间一别,再抬眸已然是嵘衡的模样了。 混乱之中港口有军官认出了“嵘衡” ,不等来人问候,“嵘衡”眉间紧锁,开始说教,“近日路上怎如此多军队巡察,港口巡察自是正常,我一路走来,被查了一路,你最好告诉我,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界的军队已经打进来了呢。”说着“嵘衡”环视四周一圈,“街上来来往往的禁卫军,近日宫里有何事变不成?” 领头的队长赶紧解释,“回禀殿下,陛下近期宴请各部族长老,人多,局势自然紧张些,为了安全嘛。” “呵,我怎么不知道来了很多长老?父王安排了这么多禁卫军巡察,我怎么不知情啊。”都知道,魔帝没喊来几个部族长老,其他的是硬逼来的,直接就管控在帝宫,不增强帝宫内部的防守竟然守宫外。这是怕谁的军队打进去不成。“嵘衡”话里特地暗指魔帝。 “特殊时期,还望殿下理解……殿下要出去吗?”生怕“嵘衡”深究,领队忙岔开话题。 “嗯……”“嵘衡”揉了揉眉心,显得不耐烦。 “您一个人?” “去散个心。”“嵘衡”手一背,大摇大摆作势往外走。还不忘念念有词,“到处弄得人心惶惶,大哥办事,真是糟心。” 见“嵘衡”孤身一人,领队暗暗收起了方才阿谀奉承的笑意,悄声向身侧的人嘱咐了几句。往来的人群之中,有一小支黑影快步跟上了远去的“嵘衡”…… 战前青笠就向君黎送上了玄龙族的族长令牌以表忠心,按照君黎的授意,她来到大殿下这里配合大殿下张罗今日之宴。并特意强调,全听大殿下安排。她知道魔界要出事,但她并不知道,君黎竟会用她刺出第一剑。青笠从阶下一路走来,大殿下身侧的魔君们,纷纷侧目望她,带着一种异样的“欣赏”。 “殿下,帝宫情况一切都好。”青笠朝大殿下岐衡行礼,“诸长老已在宫门外等候传召。”君黎身侧都是他的亲信,青笠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这样的场合,竟不见君黎。 岐衡双腿残疾,行动全靠身下的法器,“宣——诸族长进殿。” 青笠负责今日禁卫军布防,等各族长进入帝宫,厚重的宫门无情地隔断了门外的一切喧嚣。感受到帝宫结界的异常,青笠心底闪过一丝不安,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她转头朝身侧的副官再次嘱咐,“你去将各大帝宫入口的结界再视察一遍。切记,今日特殊,任何人,任何事,非传召不得入前殿。” 副官是青笠的人,跟着她也出席过多次重要的典礼仪式,更是上过战场是见过大场面的。他有一种直觉,帝宫今日气场乌压压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抬头看今日刻意加强的护宫结界,再回想近日增多数倍的禁卫军,副官提了口气,视线落回青笠的背影身上。 青笠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毅。几日前,烨就想办法与她手下的人传来过信息。她明白烨的意思,烨能主动联系她,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并接纳她。但她现在,为了嵘衡为了玄龙族,还不能与他有任何瓜葛。今日,魔帝召集各部族长老议事,有可能今日储君人选就诞生了。 各部族的长老有的明显是不想来帝宫面圣的,但大殿下与君黎是使了手段的。所以魔帝一出场,各部族长老脸上颜色各有千秋。有高傲有惶恐,有不屑有无奈……大殿下负责此次会面的安排,魔帝开完头,他就传唤侍女端上美酒佳肴。 北鲛族族长饮罢,听魔帝开头提起立储一事,干笑了几句,“如今魔界之局势,立不立储,不重要。” 西冶一族当即反驳,“魔帝自有决断,你们北边的野惯了,以为帝族也像你们那般放浪形骸?” 魔帝手里的酒杯举起又放下,意欲发言,却狂咳不止。 番外--权谋2 “这……”炎夏眼珠子机警地转着,“这个暂且保密。”炎夏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女人一番,风轻云淡的表情遮掩着内心的各种想法。 青笠心里暗嗤一声,不想跟她掰扯,告诫道。“你一个人太危险,早点回天界,魔界要出事了。” 炎夏也没料到青笠竟然不管她,竟径直走了。 “诶……”炎夏追上去,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悄悄说,“我来了好几日了,暂且都还能应付,你能不能偷偷给我支几个人,我手头也好办事些。” 青笠自然是不方便的,她现在去哪儿都被人盯着。青笠示意身后有人跟踪,炎夏瞬间也就懂了。 于是她一把跪倒在地,眼泪鼻涕一把接一把,“恩人呐……您可是我的大恩人!当时要是没有您给我吃的,我早就饿死了呀。眼下遇到了您就像遇到了救星!还希望公主能收了小的,给您端茶倒水、当牛做马都行。如今战火纷飞,我父亲也死了,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就希望您可怜可怜我……”若不是知道这人是炎夏,青笠要真信以为真曾经救过这个人了。 嵘衡与她没有秘密,她也知道这个炎夏与嵘衡来往密切。“跟着我也行,但是,你得告诉我你留在魔界要做什么,还有,我做什么你不能问,我被君黎监视着,你不论做什么,不能害我。” 炎夏眨眨眼,继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上去抱住了青笠的大腿,“谢谢大恩人!谢谢大恩人!” 青笠无语,烨那么正经,她侄女可一点都不像他。 见到炎夏,嵘衡的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姑奶奶,你可真胆大。佩服。” 青笠把炎夏推到嵘衡面前,“好了,废话我就不说了,最近我带着她在身边极不方便,你……就跟着嵘衡?”青笠侧目朝炎夏歪了歪头。 是在问我?炎夏瞬间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个女魔头还歪头!“好……”炎夏大跨步挪至嵘衡身侧,“我跟着你。过两天也准备回去了。” 嵘衡有点不放心,“青笠,你……万事小心。”人多眼杂,嵘衡到嘴边的嘱咐还是忍住了。他与青笠之间有默契,他知道,青笠想做的事情他不能插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力配合青笠,护她平安,因为他也不知道青笠究竟要做什么事。她既不明说,就是不能说。 炎夏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轻轻拽了拽嵘衡的袖子,“嵘衡,跟你说,有件事情,我务必告知于你……” 炎夏在魔界民间大谈特谈魔界必败论,那叫一个伶牙俐齿,舌战群儒无敌手。再有自信的群众跟她辩论,炎夏也能几句话给他问得哑了火。虽然她每天都用法器改变自己的容貌和声音甚至性别,但是免不了被人盯上。炎夏是什么人,只能她跟踪别人,可忍不了被人跟踪,跟踪者反而被炎夏反客为主跟了一路。那人回去复命,才发现原来幕后之人,是大殿下。 大殿下召集亲信密谈,计划瞒着君黎,带众部下三日后攻入帝宫,逼迫魔帝让位,顺势名正言顺取而代之。 嵘衡先是一惊,迅速冷静下来,“昨日听到的?” “本姑娘够意思。”炎夏没心思开玩笑,“好在我提前得知,你快想想如何破你大哥这局。第一步,他就会让帝宫禁卫军封锁帝宫。这一步很关键。而眼下禁卫军的负责人就是青笠,这事你知不知道?” 嵘衡茫然摇头。 这么大的事青笠竟然瞒着嵘衡,炎夏心里无名火起,“你个傻子……” 嵘衡摇头,“不论如何,之前青笠叮嘱我,任何风吹草动我都不能动,我就不能动。” 炎夏有些着急,“关键是,君黎不动,大殿下怎么敢动?君黎怕是不要你了!” 嵘衡思索一阵,“君黎一直在我和大哥之间保持中立。如果大哥真要逼宫争取到了储君之位,君黎自然就站他那边。” “所以啊,你还这么淡定?” “但青笠一定在我这边的,既然青笠在其中担任关键一步,一切都还尽在掌握之中。我听青笠的,不动。” 炎夏急也没办法,双手一挥,“我去天界带人,我怕他们欺负你!” 嵘衡有些好笑,“我会被欺负?” 炎夏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大傻子!被人欺负了都还不知道!青笠现在可帮着大殿下做事,估计是君黎的意思!如果君黎帮大殿下得手,你怎么翻身?到时候魔帝有个三长两短,大殿下上位,青笠就算想保你,她也身单力薄。青笠明面上向着你,她可以背叛任何人,一定不会背叛她的族人。所以眼下我既知道了这事,就不能让你身后无人!” “炎夏,你……” 她真好……他以为自己除了青笠已无人可依,炎夏竟能为他冲在前面。说实话,他有一瞬动容。 炎夏觉得这个人是真傻。“你是不是素日被君黎他们欺负傻了。你可知这次青笠若真弃了你,你的下场会是什么?” 望着炎夏急得跺脚,嵘衡的笑容却愈发温柔,“母妃死后,你和青笠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两个人了,我对所有人都有防备,但你们俩……我认为是最不会害我的。” 炎夏一愣,被他真诚的眼神望得心跳如雷,生出心疼。“嵘衡我告诉你,你欠着我神魂碎片呢,你可不许死。不论青笠管不管你,我罩你!”说着,炎夏转身就走。 嵘衡一把拉住炎夏衣袖,却几番欲言又止。“我喊人护送你,若真有变故,你回了天界就不要过来了。还有,青笠绝不会背叛我!” 对青笠,嵘衡那么坚定那么镇静,炎夏心底晕开浓浓的醋意,往事浮上心头,炎夏眼里蒙上冷酷的杀意。“就是青笠不是故意的。你又怎知青笠没有被人利用,就如……当年月隐岛之战。” 君黎见眼下群臣初起异心,与魔帝一起安排了一出大戏——借帝族政变验各族之野心,正好也试探试探,如今各部族藏在暗处的实力,究竟如何。 嵘衡安排人将炎夏护送到人界地府,可炎夏却硬要去皖海港口。嵘衡的暗卫是玄龙族的人,训练有素,此刻炎夏与他对峙着,谁也不让谁。若不是三殿下明言说不许动粗不许强迫,暗卫真想将这个丫头打晕丢到地府去。 “殿下说了,港岸危险,尤其不能走那边。” 炎夏又岂不知?她就是要去那边看看,知道布防才知道要带多少人才攻得进来。明天就是宫变之日,她必须一再谨慎。 “一句话,带我去港口,然后你回去保护你家殿下,我自己回去。后果自负。”炎夏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你这样跟着我,我更危险。” “不行。” “那我暴露自己,谁也别走算了。” “……”暗卫牙都咬碎了,恨不得把这个女人当场杀了算了。 还是炎夏赢了。 暗卫将炎夏带到港岸,发现前方港口已经被严格管制了,只能进,不能出。按理还不到时间,这时候就有动作了吗?炎夏心里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炎夏刚想使点小聪明来个声东击西混出港口,突然人群里好一阵惊呼,原来是东边突然黑云密布,令人窒息的威压让所有人不免揪紧了心。 暗卫握紧了手里的刀,“那是……是君黎大人。” 君黎飞速赶往皖海,速度之快,前所未见。隐隐瞅见黑云之中蕴着巨大的怒气。 炎夏脸色巨变,“快!君黎似乎要离开魔界,你速速回去!去保嵘衡!快!” 虽然知道这个女人诡计多端,也许又是讹他,但看她面无血色,像是吓得整个人失了魂。他隐约感到,自魔界败于天界后,最近魔界有诸多怪事,殿下眼下也许真有危险。 先是魔帝传唤各偏远部族长老,却迟迟无人亲自来帝都面圣。再是帝都所有的卫军近来频繁上街巡查,弄得人心惶惶。最重要的是,这次青笠公主,竟将玄龙族偷养的大半数死侍都派去保护嵘衡殿下了。似乎真要出什么大事了。 目送暗卫离去,炎夏趁着众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当儿,迅速找了个无人之地换了副样貌。掏出怀里偷的玉珏,那是帝族殿下的身份之物,炎夏将玉往腰间一别,再抬眸已然是嵘衡的模样了。 混乱之中港口有军官认出了“嵘衡” ,不等来人问候,“嵘衡”眉间紧锁,开始说教,“近日路上怎如此多军队巡察,港口巡察自是正常,我一路走来,被查了一路,你最好告诉我,为何会有这么多人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天界的军队已经打进来了呢。”说着“嵘衡”环视四周一圈,“街上来来往往的禁卫军,近日宫里有何事变不成?” 领头的队长赶紧解释,“回禀殿下,陛下近期宴请各部族长老,人多,局势自然紧张些,为了安全嘛。” “呵,我怎么不知道来了很多长老?父王安排了这么多禁卫军巡察,我怎么不知情啊。”都知道,魔帝没喊来几个部族长老,其他的是硬逼来的,直接就管控在帝宫,不增强帝宫内部的防守竟然守宫外。这是怕谁的军队打进去不成。“嵘衡”话里特地暗指魔帝。 “特殊时期,还望殿下理解……殿下要出去吗?”生怕“嵘衡”深究,领队忙岔开话题。 “嗯……”“嵘衡”揉了揉眉心,显得不耐烦。 “您一个人?” “去散个心。”“嵘衡”手一背,大摇大摆作势往外走。还不忘念念有词,“到处弄得人心惶惶,大哥办事,真是糟心。” 见“嵘衡”孤身一人,领队暗暗收起了方才阿谀奉承的笑意,悄声向身侧的人嘱咐了几句。往来的人群之中,有一小支黑影快步跟上了远去的“嵘衡”…… 战前青笠就向君黎送上了玄龙族的族长令牌以表忠心,按照君黎的授意,她来到大殿下这里配合大殿下张罗今日之宴。并特意强调,全听大殿下安排。她知道魔界要出事,但她并不知道,君黎竟会用她刺出第一剑。青笠从阶下一路走来,大殿下身侧的魔君们,纷纷侧目望她,带着一种异样的“欣赏”。 “殿下,帝宫情况一切都好。”青笠朝大殿下岐衡行礼,“诸长老已在宫门外等候传召。”君黎身侧都是他的亲信,青笠这才反应过来,今日这样的场合,竟不见君黎。 岐衡双腿残疾,行动全靠身下的法器,“宣——诸族长进殿。” 青笠负责今日禁卫军布防,等各族长进入帝宫,厚重的宫门无情地隔断了门外的一切喧嚣。感受到帝宫结界的异常,青笠心底闪过一丝不安,转瞬,又恢复了平静。她转头朝身侧的副官再次嘱咐,“你去将各大帝宫入口的结界再视察一遍。切记,今日特殊,任何人,任何事,非传召不得入前殿。” 副官是青笠的人,跟着她也出席过多次重要的典礼仪式,更是上过战场是见过大场面的。他有一种直觉,帝宫今日气场乌压压的,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抬头看今日刻意加强的护宫结界,再回想近日增多数倍的禁卫军,副官提了口气,视线落回青笠的背影身上。 青笠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坚毅。几日前,烨就想办法与她手下的人传来过信息。她明白烨的意思,烨能主动联系她,说明他已经完全信任并接纳她。但她现在,为了嵘衡为了玄龙族,还不能与他有任何瓜葛。今日,魔帝召集各部族长老议事,有可能今日储君人选就诞生了。 各部族的长老有的明显是不想来帝宫面圣的,但大殿下与君黎是使了手段的。所以魔帝一出场,各部族长老脸上颜色各有千秋。有高傲有惶恐,有不屑有无奈……大殿下负责此次会面的安排,魔帝开完头,他就传唤侍女端上美酒佳肴。 北鲛族族长饮罢,听魔帝开头提起立储一事,干笑了几句,“如今魔界之局势,立不立储,不重要。” 西冶一族当即反驳,“魔帝自有决断,你们北边的野惯了,以为帝族也像你们那般放浪形骸?” 魔帝手里的酒杯举起又放下,意欲发言,却狂咳不止。 番外--权谋3 北鲛族长更是出言不逊,“魔帝今年的身体突然就变差了,细想,今年之动荡,哪件不是从君黎大人回到魔界开始的?”说着,起身向魔帝行礼,“尊上,今日这些话,若君黎大人在,我也敢说。本不愿掺和帝族内部的纷争,既然逼我来了,我就表个态,我北鲛一族,不干涉帝族储君之事。不论谁继位,我们都忠心臣服。但不得不说的是,君黎之心,居心叵测,他推的人选,要格外慎重。” 魔帝手一摆,“君黎是魔祖旧部,诸位大可放心……咳咳……” 大殿下讪笑着起身,特地行至魔帝跟前,“父王今日不宜饮酒,便由岐儿代之,敬各位长老。”得到魔帝准许,岐衡嘴边浮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举杯示意,“诸位长老……为了魔界的未来,干杯……” 美酒下肚,还未等手中金樽落定,殿外忽然闯出数队人马,全副武装,来势汹汹,将在场各位团团围住。殿内魔帝及一众长老皆一脸茫然。 岐衡悠哉悠哉手一挥,侍卫更是上手直接将刀刃架在了各部族长老项上。 “大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青笠厉声喝止,防止岐衡伤人。青笠心中一惊,只见他岐衡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事件的后续发展,她大概猜到了八九分。 “岐儿,你……你这是做什么?”侍女们扶起魔帝,魔帝强支着身子,一脸不可置信。 “父王,今日趁着各部族长老都在,就将立储人选定下来。”岐衡朝魔帝行拜礼,言语间已经跪倒在地。 青笠早察觉今日帝宫的结界不对,眼下众人丝毫使不出灵力。错愕之余,禁卫军已迅速将在座的各位尽数控制住了。所有人都被打个措手不及。有几位部族长老惊呼岐衡离经叛道,刚要拔刀,就被身侧的禁卫军一击毙命,取下首级。 岐衡是来真的! 今日君黎特意不来,是不需要他出马……青笠眼下听属君黎,君黎让她全权听属岐衡,所以今日这出是君黎默许的吗?青笠懊恼,今日整个帝宫的布防都是用的禁卫军,半数以上是玄龙族的族人,这也说明,她手下起码有三成的人已经倒戈了。而且除了禁卫军,帝宫里无任何军队,眼下,各位长老只带了两人在身边,如果打起来,形势不乐观…… “你……你个逆子……竟然算计我……”魔帝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向来不喜朝政,我以为,你和你二弟不一样!”说完,魔帝急火攻心,吐出大口鲜血来。 岐衡似是彻底不装了,“父王,你的身体不好,如今孩儿身边有君黎大人相助,您放心将储帝之位交于我。” 魔帝身边贴身侍奉的魔侍不知何时也已被岐衡掌控了,她们一起将魔帝架在宝座之上,看似扶持,实则要挟。 青笠装作一脸懵,站了出来,一有动作就被人架上了刀子。青笠不喜被威胁却只得无奈冷笑,“殿下,如若只是希望魔帝尊上立下储君,倒不必如此,君黎大人回来后,也不好收场。” 青笠只是想确认,眼下这个场面是岐衡自己的意思还是君黎的意思。大殿下岐衡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脑子确实灵泛,和二殿下不同,他确实有能力算计君黎,如果君黎也是被算计了,那就有意思了。 岐衡慢条斯理爬起身来,轻扫浮尘。“这还要看父王,希望君黎大人如何来收场。”说完,却自顾自笑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既然全权将此次宫宴交于我来安排,就代表,他完全信任我的能力。不是吗,父王?” “你看,我就说君黎乱臣贼子,居心叵测啊!” “尊上,您信错君黎这小人了!他把咱们魔界已经搞得乌烟瘴气。” 魔帝气得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你……你……你个不孝子……来人!快来人!”话未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无论魔帝如何呼喊,都无人来援。无论他多少次运功,周身都无半点灵力波动。 众人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宝座上魔帝在侍女的挟持下奄奄一息。 有长老看不下去,道出所有人心中疑惑,“上次见尊上尚且威风凛凛,半年时光,就如此衰败,怕不是殿下给魔帝下毒了。” 岐衡一脸无畏,撕开了素日温和儒雅的伪装。野心都写在了脸上。 “虎毒还不食子,你竟弑父……” 岐衡的胆子,确实大。 此毒,青笠眼熟,眼下魔帝脚步虚浮,面色惨淡,如枯灯一般奄奄一息,跟上次她父亲一样的中毒之症。青笠咬紧了牙关,这么说,上次下毒之人,不是二殿下。又或者,二殿下那个蠢货是被人利用了。 她怎么就想不到。 怒火逐渐蔓上心间,一个计划在她脑海浮现。 青笠浅笑,在场无人如她这般淡然,仿佛她才是筹谋此局背后之推手,“既然如此,殿下还要储帝的头衔做什么,直接称帝岂不更痛快。外人眼里,什么师出有名,什么德高配位,都是虚礼,看的还是手段和能力。帝族当年不也是这样自立魔界的吗。”青笠望向岐衡,绝艳笑颜却带着瘆人的蛊惑,“大殿下想要这个储帝之名,无非是为了称帝,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了,现几个大部族的长老也都在这里,殿下还只想争储帝的名头?我们只向强者屈膝,只向魔帝俯首称臣,你若称帝,今日之事,谋逆也能变成顺理成章。试问,就算不满谋逆,又如何?眼下情景谁敢不从?” 岐衡的眼中闪出几分心虚,似乎青笠读出了他心底的答案。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青笠此刻不过是故意渲染,要做文章罢了。 青笠扔掉手中武器,“准确的说,我亦是跟着君黎大人做事,君黎大人选择了你,我就拥护你,但我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三殿下嵘衡无意这些权力,只要不伤害嵘衡,玄龙族便安心辅佐陛下。” 岐衡脸上的有些微妙。其实他今日确有此意。 今日之局,本来只是一个试探,对各部族长老试忠奸探底细。君黎把这局交给他掌控,又得了魔帝授意配合,他确实动歪心思了。因此才对魔帝下毒,等手下的人全部在帝宫部署后,他才敢露出自己潜藏已久的野心。青笠不愧是玄龙族的女族长,是他格局小了。岐衡自嘲地笑笑,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竟然才只想得一个储帝之位。 他是天生残疾,先天有缺因此修炼不佳,魔帝一直看不上他,他从小那么努力,他经过数万年的运筹帷幄,才能有如今部下之臣对自己的支持。他的每一步都比其他殿下走得更加艰难!所以,他如果不成为魔帝,如何对得起这么多年的蛰伏与谋划。眼下走到这一步了,他已然成功。 连青笠都表态了,岐衡心里的不安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大事将成的快感。此情此景……岐衡心里万分感慨起来,命运是公平的,他失去了那么多,却也获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不少部族的长老惊讶于青笠的言辞,“想不到魔界的王牌玄龙族如今竟是这样的想法,魔帝,您看,如今的魔界,散成一盘沙,哈哈哈,这样的帝族,还是早点灭……” 不等他笑完,身侧的卫军手起刀落,又一族长化作齑粉。虽说残暴,但震慑的效果也是最好的。不少部族的长老已经噤声,大多数还是在静观其变。 玄龙族都表态了,各部也有的已开始服软,“殿下,我们如玄龙族一样,只效忠于魔帝。待您登上宝座,甘愿诚心辅佐。” 听大多数长老的顺从态度,岐衡内心的欲望更是如烈火疯狂,既然如此……岐衡大笑,左手一伸,就有侍卫递上了离魂刀。 这是要弑父?! 全场骇然,静得可怕。青笠压制住眼底的杀意,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她内心如波涛般汹涌,天赐良缘,岐衡在等一个机会,她也在等一个机会。 魔帝早已被岐衡控制住了,他也没有料到,向来最温顺的儿子,却是唯一一个持刀走向他的。 “拦住他!青笠!快!传君黎!快来人……来人!”魔帝此刻如废人一般,灵力全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岐衡宰割。他等这一天许久了,谁都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从来无人重视他,没想到,如今这个帝位是他的! 没有一句废话,岐衡将离魂刀狠狠扎进了魔帝的胸口。不容魔帝挣扎,他又狠厉地将刀身抽出,带出一道鲜红的弧线——离魂刀,刀起刀落,魂飞魄散。 魔帝陨落,天地间风云骤变。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殿内的刀光剑影,也震慑住众人瞳孔中的惊恐。谁都无法料到,今日之后又会如何。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勇敢者先行一步。 长老们没把握住,三个殿下也把握不住。最后,被青笠握在了手里。 岐衡转身,一时分不清他脸上沾染的是魔帝的血,还是他自己的。他的身后,是两名禁卫军,将士们的长刃,此刻贯穿了他的胸膛。 今日的压抑在此刻被打破,殿内乱作一团,所有人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开始尖叫,开始逃窜,开始反击。帝宫的结界还在,但前殿的结界已经破了。长老们灵力复苏,开始反攻,与禁卫军打作一团。 “你……”岐衡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禁卫军,不可思议地望向青笠,她们的双眸泛着金光,明显是青笠动了手脚。控制了离他最近,是他最信任的两名副官。 青笠眼中金光灿灿,殿中无一人能伤她,每当刀剑近身,都有禁卫军出手相护。青笠如入无人之境,一步步走向高处的岐衡。她冷笑,“殿下当然不知道,我是以什么能力打破玄龙族重男轻女的传统。世人都以为我是老族长唯一的女儿,才能如此荣耀。” 岐衡想不明白。 禁卫军抽出长刃,为青笠开路。岐衡从脚下的法器跌落,倒在血泊之中。他挣扎着爬行到青笠跟前,恶狠狠地妄想抓住她的衣角,却被方才身边的亲信一剑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岐衡死不瞑目,他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 青笠大开灵力,霎时间,整个内殿打斗的禁卫军战士都身躯一震,双眸染上金色,毫不犹豫朝她行跪礼大礼,长老们正杀得眼红,突然对手就收手了,跪倒在地。一时间他们更是不明所以。 青笠继续冷笑,“玄龙族的子民,有龙族和蛇族的血统。我天生带有圣龙之眼,天生就有御龙御蛇的能力。这是玄龙族历任族长都要通过试炼和考验才能获得的能力,这么多年,试炼失败的长老比比皆是,还从未有人有我这样的天生之能力。我,是玄龙族史册中的天才,前无古人。你不知道,所以你会败。” 玄龙族自古就善战,不论是体魄还是资质,都优于别的部族,是天生的战士。禁卫军八成战士都来自玄龙族,而带了龙族蛇族血脉的,都会受到圣龙之眼的调遣。 岐衡像是终于恍然大悟,疯了似的大笑,死前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他不努力,是因为,他本就在追求不属于他的东西……因此,他在所有事情上,都要差一点……岐衡最终身疲力竭倒在了血泊中,睁着猩红的眼睛,望着高处那鼎华丽的宝座。至死,他甚至付出了一切,还是没能坐上去遂了他此生的愿。 青笠垂眸,她不费吹灰之力,破了今日之死局。此刻她眼里的蔑视与厌恶,在一众长老眼里,都显得那么威严不可侵犯。不可否认,她是玄龙族最优秀的继承人。 青笠转身,望向高处冰冷的宝座。闪电映在她身上,让她平添几分狠厉。“岐衡殿下谋权篡位,刺杀魔帝,如今被我玄龙族将士当众斩杀。如今魔界之形势万不可再与天界征战,而魔界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帝族血脉中只剩三殿下嵘衡,所幸嵘衡殿下温恭俭让,心怀慈悲,体恤民生,实在是我魔界之幸。我玄龙族在此力推嵘衡殿为魔界新帝。还望众长老日后与我族共同尽心辅佐新帝,平定魔界民心。” 今日各部算是知道青笠的厉害了,眼下帝宫在禁卫军的掌控内,有青笠和她背后的玄龙族在,三殿下不费吹灰之力,稳坐魔界宝座。 倒也有个别长老心里有些另外的算盘,可眼下脖子都在青笠的刀下,若是不从,出不了大殿…… 一时间,众人跪倒在地,“我等愿诚心辅佐新帝,誓死追随。” 番外--权谋3 北鲛族长更是出言不逊,“魔帝今年的身体突然就变差了,细想,今年之动荡,哪件不是从君黎大人回到魔界开始的?”说着,起身向魔帝行礼,“尊上,今日这些话,若君黎大人在,我也敢说。本不愿掺和帝族内部的纷争,既然逼我来了,我就表个态,我北鲛一族,不干涉帝族储君之事。不论谁继位,我们都忠心臣服。但不得不说的是,君黎之心,居心叵测,他推的人选,要格外慎重。” 魔帝手一摆,“君黎是魔祖旧部,诸位大可放心……咳咳……” 大殿下讪笑着起身,特地行至魔帝跟前,“父王今日不宜饮酒,便由岐儿代之,敬各位长老。”得到魔帝准许,岐衡嘴边浮上意味深长的笑意,转身举杯示意,“诸位长老……为了魔界的未来,干杯……” 美酒下肚,还未等手中金樽落定,殿外忽然闯出数队人马,全副武装,来势汹汹,将在场各位团团围住。殿内魔帝及一众长老皆一脸茫然。 岐衡悠哉悠哉手一挥,侍卫更是上手直接将刀刃架在了各部族长老项上。 “大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青笠厉声喝止,防止岐衡伤人。青笠心中一惊,只见他岐衡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事件的后续发展,她大概猜到了八九分。 “岐儿,你……你这是做什么?”侍女们扶起魔帝,魔帝强支着身子,一脸不可置信。 “父王,今日趁着各部族长老都在,就将立储人选定下来。”岐衡朝魔帝行拜礼,言语间已经跪倒在地。 青笠早察觉今日帝宫的结界不对,眼下众人丝毫使不出灵力。错愕之余,禁卫军已迅速将在座的各位尽数控制住了。所有人都被打个措手不及。有几位部族长老惊呼岐衡离经叛道,刚要拔刀,就被身侧的禁卫军一击毙命,取下首级。 岐衡是来真的! 今日君黎特意不来,是不需要他出马……青笠眼下听属君黎,君黎让她全权听属岐衡,所以今日这出是君黎默许的吗?青笠懊恼,今日整个帝宫的布防都是用的禁卫军,半数以上是玄龙族的族人,这也说明,她手下起码有三成的人已经倒戈了。而且除了禁卫军,帝宫里无任何军队,眼下,各位长老只带了两人在身边,如果打起来,形势不乐观…… “你……你个逆子……竟然算计我……”魔帝恨铁不成钢,“我以为你向来不喜朝政,我以为,你和你二弟不一样!”说完,魔帝急火攻心,吐出大口鲜血来。 岐衡似是彻底不装了,“父王,你的身体不好,如今孩儿身边有君黎大人相助,您放心将储帝之位交于我。” 魔帝身边贴身侍奉的魔侍不知何时也已被岐衡掌控了,她们一起将魔帝架在宝座之上,看似扶持,实则要挟。 青笠装作一脸懵,站了出来,一有动作就被人架上了刀子。青笠不喜被威胁却只得无奈冷笑,“殿下,如若只是希望魔帝尊上立下储君,倒不必如此,君黎大人回来后,也不好收场。” 青笠只是想确认,眼下这个场面是岐衡自己的意思还是君黎的意思。大殿下岐衡虽然身有残疾,但是脑子确实灵泛,和二殿下不同,他确实有能力算计君黎,如果君黎也是被算计了,那就有意思了。 岐衡慢条斯理爬起身来,轻扫浮尘。“这还要看父王,希望君黎大人如何来收场。”说完,却自顾自笑了,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既然全权将此次宫宴交于我来安排,就代表,他完全信任我的能力。不是吗,父王?” “你看,我就说君黎乱臣贼子,居心叵测啊!” “尊上,您信错君黎这小人了!他把咱们魔界已经搞得乌烟瘴气。” 魔帝气得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你……你……你个不孝子……来人!快来人!”话未说完就喷出一口鲜血。无论魔帝如何呼喊,都无人来援。无论他多少次运功,周身都无半点灵力波动。 众人被禁卫军团团围住,不能轻举妄动,只能看着宝座上魔帝在侍女的挟持下奄奄一息。 有长老看不下去,道出所有人心中疑惑,“上次见尊上尚且威风凛凛,半年时光,就如此衰败,怕不是殿下给魔帝下毒了。” 岐衡一脸无畏,撕开了素日温和儒雅的伪装。野心都写在了脸上。 “虎毒还不食子,你竟弑父……” 岐衡的胆子,确实大。 此毒,青笠眼熟,眼下魔帝脚步虚浮,面色惨淡,如枯灯一般奄奄一息,跟上次她父亲一样的中毒之症。青笠咬紧了牙关,这么说,上次下毒之人,不是二殿下。又或者,二殿下那个蠢货是被人利用了。 她怎么就想不到。 怒火逐渐蔓上心间,一个计划在她脑海浮现。 青笠浅笑,在场无人如她这般淡然,仿佛她才是筹谋此局背后之推手,“既然如此,殿下还要储帝的头衔做什么,直接称帝岂不更痛快。外人眼里,什么师出有名,什么德高配位,都是虚礼,看的还是手段和能力。帝族当年不也是这样自立魔界的吗。”青笠望向岐衡,绝艳笑颜却带着瘆人的蛊惑,“大殿下想要这个储帝之名,无非是为了称帝,如今都到了这一步了,现几个大部族的长老也都在这里,殿下还只想争储帝的名头?我们只向强者屈膝,只向魔帝俯首称臣,你若称帝,今日之事,谋逆也能变成顺理成章。试问,就算不满谋逆,又如何?眼下情景谁敢不从?” 岐衡的眼中闪出几分心虚,似乎青笠读出了他心底的答案。他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青笠此刻不过是故意渲染,要做文章罢了。 青笠扔掉手中武器,“准确的说,我亦是跟着君黎大人做事,君黎大人选择了你,我就拥护你,但我只有唯一的一个条件——三殿下嵘衡无意这些权力,只要不伤害嵘衡,玄龙族便安心辅佐陛下。” 岐衡脸上的有些微妙。其实他今日确有此意。 今日之局,本来只是一个试探,对各部族长老试忠奸探底细。君黎把这局交给他掌控,又得了魔帝授意配合,他确实动歪心思了。因此才对魔帝下毒,等手下的人全部在帝宫部署后,他才敢露出自己潜藏已久的野心。青笠不愧是玄龙族的女族长,是他格局小了。岐衡自嘲地笑笑,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自己竟然才只想得一个储帝之位。 他是天生残疾,先天有缺因此修炼不佳,魔帝一直看不上他,他从小那么努力,他经过数万年的运筹帷幄,才能有如今部下之臣对自己的支持。他的每一步都比其他殿下走得更加艰难!所以,他如果不成为魔帝,如何对得起这么多年的蛰伏与谋划。眼下走到这一步了,他已然成功。 连青笠都表态了,岐衡心里的不安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大事将成的快感。此情此景……岐衡心里万分感慨起来,命运是公平的,他失去了那么多,却也获得了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不少部族的长老惊讶于青笠的言辞,“想不到魔界的王牌玄龙族如今竟是这样的想法,魔帝,您看,如今的魔界,散成一盘沙,哈哈哈,这样的帝族,还是早点灭……” 不等他笑完,身侧的卫军手起刀落,又一族长化作齑粉。虽说残暴,但震慑的效果也是最好的。不少部族的长老已经噤声,大多数还是在静观其变。 玄龙族都表态了,各部也有的已开始服软,“殿下,我们如玄龙族一样,只效忠于魔帝。待您登上宝座,甘愿诚心辅佐。” 听大多数长老的顺从态度,岐衡内心的欲望更是如烈火疯狂,既然如此……岐衡大笑,左手一伸,就有侍卫递上了离魂刀。 这是要弑父?! 全场骇然,静得可怕。青笠压制住眼底的杀意,冷静地观察着一切。她内心如波涛般汹涌,天赐良缘,岐衡在等一个机会,她也在等一个机会。 魔帝早已被岐衡控制住了,他也没有料到,向来最温顺的儿子,却是唯一一个持刀走向他的。 “拦住他!青笠!快!传君黎!快来人……来人!”魔帝此刻如废人一般,灵力全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岐衡宰割。他等这一天许久了,谁都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从来无人重视他,没想到,如今这个帝位是他的! 没有一句废话,岐衡将离魂刀狠狠扎进了魔帝的胸口。不容魔帝挣扎,他又狠厉地将刀身抽出,带出一道鲜红的弧线——离魂刀,刀起刀落,魂飞魄散。 魔帝陨落,天地间风云骤变。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殿内的刀光剑影,也震慑住众人瞳孔中的惊恐。谁都无法料到,今日之后又会如何。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勇敢者先行一步。 长老们没把握住,三个殿下也把握不住。最后,被青笠握在了手里。 岐衡转身,一时分不清他脸上沾染的是魔帝的血,还是他自己的。他的身后,是两名禁卫军,将士们的长刃,此刻贯穿了他的胸膛。 今日的压抑在此刻被打破,殿内乱作一团,所有人像是反应过来似的,开始尖叫,开始逃窜,开始反击。帝宫的结界还在,但前殿的结界已经破了。长老们灵力复苏,开始反攻,与禁卫军打作一团。 “你……”岐衡不可置信地望向眼前的禁卫军,不可思议地望向青笠,她们的双眸泛着金光,明显是青笠动了手脚。控制了离他最近,是他最信任的两名副官。 青笠眼中金光灿灿,殿中无一人能伤她,每当刀剑近身,都有禁卫军出手相护。青笠如入无人之境,一步步走向高处的岐衡。她冷笑,“殿下当然不知道,我是以什么能力打破玄龙族重男轻女的传统。世人都以为我是老族长唯一的女儿,才能如此荣耀。” 岐衡想不明白。 禁卫军抽出长刃,为青笠开路。岐衡从脚下的法器跌落,倒在血泊之中。他挣扎着爬行到青笠跟前,恶狠狠地妄想抓住她的衣角,却被方才身边的亲信一剑钉在了原地。 “为什么!”岐衡死不瞑目,他到底哪一步出了差错。 青笠大开灵力,霎时间,整个内殿打斗的禁卫军战士都身躯一震,双眸染上金色,毫不犹豫朝她行跪礼大礼,长老们正杀得眼红,突然对手就收手了,跪倒在地。一时间他们更是不明所以。 青笠继续冷笑,“玄龙族的子民,有龙族和蛇族的血统。我天生带有圣龙之眼,天生就有御龙御蛇的能力。这是玄龙族历任族长都要通过试炼和考验才能获得的能力,这么多年,试炼失败的长老比比皆是,还从未有人有我这样的天生之能力。我,是玄龙族史册中的天才,前无古人。你不知道,所以你会败。” 玄龙族自古就善战,不论是体魄还是资质,都优于别的部族,是天生的战士。禁卫军八成战士都来自玄龙族,而带了龙族蛇族血脉的,都会受到圣龙之眼的调遣。 岐衡像是终于恍然大悟,疯了似的大笑,死前他才明白,原来不是他不努力,是因为,他本就在追求不属于他的东西……因此,他在所有事情上,都要差一点……岐衡最终身疲力竭倒在了血泊中,睁着猩红的眼睛,望着高处那鼎华丽的宝座。至死,他甚至付出了一切,还是没能坐上去遂了他此生的愿。 青笠垂眸,她不费吹灰之力,破了今日之死局。此刻她眼里的蔑视与厌恶,在一众长老眼里,都显得那么威严不可侵犯。不可否认,她是玄龙族最优秀的继承人。 青笠转身,望向高处冰冷的宝座。闪电映在她身上,让她平添几分狠厉。“岐衡殿下谋权篡位,刺杀魔帝,如今被我玄龙族将士当众斩杀。如今魔界之形势万不可再与天界征战,而魔界不可一日无主,如今帝族血脉中只剩三殿下嵘衡,所幸嵘衡殿下温恭俭让,心怀慈悲,体恤民生,实在是我魔界之幸。我玄龙族在此力推嵘衡殿为魔界新帝。还望众长老日后与我族共同尽心辅佐新帝,平定魔界民心。” 今日各部算是知道青笠的厉害了,眼下帝宫在禁卫军的掌控内,有青笠和她背后的玄龙族在,三殿下不费吹灰之力,稳坐魔界宝座。 倒也有个别长老心里有些另外的算盘,可眼下脖子都在青笠的刀下,若是不从,出不了大殿…… 一时间,众人跪倒在地,“我等愿诚心辅佐新帝,誓死追随。” 第142章 再回巫山 炎夏跟凝沫打了许久,从殿内打到殿外,打得一片狼藉。 凝沫强硬冰封住炎夏,“冷静点,你可知为了寻你,烨还守在地府呢,魔界有什么消息,也需等烨回来再说。” 炎夏打得眼底发红,见她怒气冲冲,我也不禁劝她,“凝沫说的没错,若魔界有变,君黎方才被我们牵制住,青笠单独在魔界能有极大胜算!” “你怎知青笠信得过?” “怎么信不过。若不是青笠,你以为嵘衡能在魔界活多久。若不是为了护嵘衡,你以为青笠为何要跟着魔君做事。” “她只是为了玄龙族。” “那你更能放心,她为了玄龙族着想,就不可能跟君黎大殿下走一道。她跟君黎有仇,也不会让玄龙族被君黎当垫脚石。” 凝沫收起聚瀮剑,却还是依着炎夏把滨唤来,把军符交给他。 “滨,你速去探查魔界动向和消息,有异样即刻来报。另外,迅速带军加强天魔边界的防守,我们抓了君黎的本体,近期他肯定有大动作……” 炎夏眨了眨眼,“什么!你们抓住君黎本体了?” 虽然抓住君黎本体了,但眼下令人头疼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同时,魔界的消息总算传来了些许。 烨没在地府魔界边界等到青笠,但等到了青笠派来的人。说是一切安好,帝族大殿下谋反,刺杀了魔帝,已被青笠伏诛。眼下魔界帝族只剩嵘衡一位继承人了。 山神大喜,“眼下,魔界内乱,形势动荡,近期恐难再掀起大风浪。” 火神却深深担忧,“帝族统领魔界这么久,眼下魔帝一死,帝族又只剩一位大殿下,估计魔界各部族虎视眈眈。事发突然,加上玄门结界失效,进退皆可,难保魔界各部族不会揭竿而起,或继续侵扰天界寻求生存,或建立新的秩序内部动乱……” 水神附议,“之前是有规模有组织的侵扰,能被探察到,如果魔界各部族分散了,虽不会对边境形成小规模的零散侵扰,侵扰情况恐只多不少。长期下来也不是件易事。我们容易转守为攻。” 天帝思虑良久,“魔界尚有君黎在,也正是还有他在,恐怕魔界的进犯会更猖獗。天魔二界如今实力高下立判,天界不喜战争,不会去进攻魔界,但也不能怕魔界侵扰。眼下之际,主守不主攻。各境边境务必严防,如果魔界内部分裂,天界要维护好三界大环境的稳定,眼下魔界只想着向天界报当年之仇,尚未涉足侵占人间地界,但随着魔帝的更迭,就难说了。” 炎夏虽还在担忧,但也已冷静不少,至少烨带回来的消息,魔界眼下是青笠和嵘衡在主持大局。“但少年帝王难做,他资历又浅,为人过于温和,青笠的玄龙族虽然强势,但终难敌魔界百族齐伐。” 我安慰她,“你难道忘了,青笠为何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族长。” 炎夏回过头来与我面面相觑,良久,似是才想起来,“你是说……她御龙御蛇的能力?” “不只是这样,我们与她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除了天赋凛然,青笠果敢冷静,格局深远,是能干大事的人。她能拥护嵘衡,定不只是为了少时情谊。”我话锋一转,“你喜欢嵘衡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炎夏努了努嘴,一脸倔强,“我曾经确实只喜欢他那副好皮相……我现在可不喜欢他!懦弱又胆小,做了魔帝也是个傀儡!” 我看破不说破,笑,“你也在魔界待了些日子,民间怎么看他,你不会不知道。” 炎夏陷入了沉默。 “他看起来脾气温和,与世无争,饱受手足欺凌,软弱可欺,但这样的遭遇造就他对和平和安宁的向往,他才亲民爱民,自然民间才有那么多拥护他的人。他并非没有能力,否则当初面对二殿下和一众魔君的围剿,如何能活下来撑到你的相救?他若没有能力,是个草包,青笠少时成名,家世显赫,心高气傲的她怎能愿意接受与平庸的嵘衡结下婚约?”我见炎夏眼里的神采柔和,便继续道,“你看的软弱,底色是善良,因为善良所以遇事犹豫不决。但因为善良,所以心有志向,怀抱天下大和之希冀。他能背向魔界,为天下大和主动与我们合作,也能看出君黎是魔界动乱背后的推手,他绝非一个软弱可欺的简单角色。我曾经虽拒绝了他的示好,但我看得到,他心智坚韧,胸怀宽广,虽少了些杀伐决断,有青笠这等良将辅佐,未尝不可干一番事业。你爱上他时他正值低谷,即便狼狈至极,前路艰险非常,他却也未曾躲避退缩过,未尝不算是坚韧。你关心则乱,他幼时在魔那等水深火热的地方长大,并非未见识险恶之人。魔界之乱,他虽意外,但心里定有几分数的。” “我……我才没有爱上他!”炎夏脸红,“不过是还希望他能活下来,能与我们合作除掉君黎罢了……如果魔界能由嵘衡来把持自然是最好的,就怕……” 炎夏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此时天界若插手,只会加剧魔界内部的动乱。只能等。 烨没等到青笠,非常时期,青笠亦不许他再去魔界。个中原因和利害烨不是不清楚。但想到只有青笠护在嵘衡身前,凶险万分,烨也是担心的。 凝沫也愁,弥月神尊闭关,眼下寻不到能封印君黎之法,更是无处可问。天帝不知,一众神君也不懂。牢里还有那么多玲珑锁感染者,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 三哥悠悠开口,“要不……我们再去巫山找找线索?” 曾神秘至极的云雾丛山,早已散去了云烟,蔓草蔽极野,虽荒凉,但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三哥提示我们,“这么多年,君黎都栖身此地,这里定有什么特殊所在。” 凝沫唤出聚瀮,搜查一番下来,除了吓跑了巫山的精灵,别的倒没搜出来。君黎在此地藏身数万年,离开时那样匆忙,不可能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三哥逮住附近的一只蝴蝶精,小妖精吓得险些晕过去。 “看你道行应该也有七八百年了。找你问点事。” “天地可鉴,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为妖良善从未害过人啊。” 我被她逗笑,“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我们是天界仙君,特来人间调查,这巫山,现在是谁的地盘。” 小花精直摇头,“这巫山一直都荒着呢,不荒咱们能修炼成……精吗。” 凝沫听罢脸色一沉,眉头一皱,小花精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巫山灵力充沛,这么多年来难道没人觊觎这里?君黎此前在这里盘踞,你们兴许不敢妄动。眼下他已经离开,你们难道没把这里好好察探 一番?” 三哥嘿嘿笑着凑上去,与凝沫一起施压,花精紧闭双眼欲言又止了几番,“我刚有灵识的时候就喜欢多个山头跑,听周围妖灵们说,传说此地曾有神君殒身,因此……此处灵力非常……” “然后呢。” 小妖精眼神闪躲明显不敢说,三哥背着手又上前一步。“曾经此处有个大魔君栖身已久,眼下那大魔王走了,好不容易这么好的地方空出来了,你们没找到些好东西?” 小妖精一脸心虚,“这……” 三哥把凝沫推到一侧,“那位大人的厉害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是要跟你们抢宝贝,只是这位大魔王身份特殊,眼下被我们抓了,务必要告知我们他留下了什么,近期有什么人来找过他?不然以后他若卷土重来,杀了回来,他的东西你们敢拿?” 小妖支支吾吾道,“我们不敢的,之前来过一位仙子,可谓掘地三尺,带走了不知什么宝贝,见她能安然无恙地离去,自那以后,我们才敢靠近巫山,这么多年来,就拿过些名贵的珍宝,无人找到过其他稀罕宝贝。” “什么仙子?” “那仙子长得绝代娇俏,真身似乎是……鹤。她拿走的拿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剩的这些都是些金银财宝,对修炼无用。”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凝沫与我匆匆对视,他似乎也想到了她。 我们一起深入巫山深处,仔仔细细探查了几日,才在巫山一处悬崖谷底发现有人为损坏的痕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封印破开,被人挖走了。 三哥说,“这还留有残余的灵力,不出意外,是生魂。” “难道说……是君黎的后手。” 凝沫倒不这么认为,“本体被掳,分身再多,也差点意思。” 三哥摇摇头,一脸沉重,“这生魂灵力醇厚,天然排斥魔气,并非君黎留下的,似乎还真是某位神君的。天界近年殒身且属木的神君……除了最近的花神就只有……约五万年前殒身的合杉老君……” 这倒是个陌生名字,凝沫也不过四万来岁,我们都没听说过。 合杉神君司木,御草木之术,是西丘境内的神仙,据说约十万年前辞去神职,云游四海,三界之内踪影难寻。都说他自甘堕落,但当时三界安宁,确实天界也没什么好玩的。西丘地大物博,但三界亦非宇宙唯一,天界之外更是有万千世界。也许是知自己大限将至,合杉神君抛却一切羁绊做起了潇洒上神。 只是,君黎和合杉神君能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合杉神君还说不准,我回趟天界带人来勘察,你们留在这里保护现场。”三哥鲜少这么严肃,我和凝沫不约而同乖巧点头。 环上手腕手镯,君黎本体还封在其中,我不由得朝凝沫靠近了些,“凝沫,你说,合杉神君会不会是被君黎所杀。” “记得前些年我们刚遇上君黎的时候,他被困在这巫山群峰,当时他一系列举动都很奇怪,我在想,他并非怕死之人,守在这巫山,并非是因为安全,也并非因为它的灵力。倒像是无可奈何。说不准是合杉神君给他下了什么禁制,他出不了巫山呢。” 细思极恐,“回想那时,君黎开始离开巫山活动时,是利用了藤王仙君的尸首,以藤蔓的形态。藤王仙君与合杉神君属性相同……难道曦子无形之中助君黎脱了身。” “是不是君黎吩咐的难说。直到你出现,君黎才重出江湖,他并非没有掌控一方的能力,而在那之前,三界里没有关于他能力的传言。在离开巫山之前,他极其低调,也不伤人,自从他离开巫山,就大开杀戒,阴险狠厉,要人性命。合杉神君殒身,天界定是知晓的,既是殒身,神魂尽然消散……可今日夜神为何又探查得到他的魂力?” “君黎是鬼魅一族,御魂之力卓绝。有没有可能,合杉神君与他结契,虽殒身,但神力存。代价是,神力为他人所用。可……君黎的能力不是来自于藤王仙君吗……合杉神君好歹为神官那么多年,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留一缕神力是为了复活不成?”我想不明白。 凝沫蹲下来捧了一抔土,“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他兴许知道君黎这类鬼魅的可怕,为了能困住君黎封印住君黎,他须留下部分神魂制约,就不得不与君黎做交易。以天地之力来保护这份神魂,神魂在,制约在。” 我顿起一身鸡皮疙瘩,“若真是如此,眼下君黎也有能制约的办法!” 凝沫也展露眉眼,有几分希冀,“如果君黎派人专门来取,说明,那东西对他有用或有害。当务之急,我们要查查究竟是谁来巫山,取走了什么!” 滨受到凝沫召唤,匆匆来迟,据他报告,魔界边境一切正常,但守防的将士却换了几波。 “是谁的部将。” 滨肯定地说,“都是新面孔,已经并非之前魔帝的禁卫御军。” 凝沫眉间顿蹙,“部将是谁。” “也是新面孔,但已非先前的玄龙族将领,似乎是雷霆家的,可以肯定的是,雷霆家是君黎的亲信。” 我在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嵘衡未能顺利继位,魔界这是要开始夺帝? 第142章 再回巫山 炎夏跟凝沫打了许久,从殿内打到殿外,打得一片狼藉。 凝沫强硬冰封住炎夏,“冷静点,你可知为了寻你,烨还守在地府呢,魔界有什么消息,也需等烨回来再说。” 炎夏打得眼底发红,见她怒气冲冲,我也不禁劝她,“凝沫说的没错,若魔界有变,君黎方才被我们牵制住,青笠单独在魔界能有极大胜算!” “你怎知青笠信得过?” “怎么信不过。若不是青笠,你以为嵘衡能在魔界活多久。若不是为了护嵘衡,你以为青笠为何要跟着魔君做事。” “她只是为了玄龙族。” “那你更能放心,她为了玄龙族着想,就不可能跟君黎大殿下走一道。她跟君黎有仇,也不会让玄龙族被君黎当垫脚石。” 凝沫收起聚瀮剑,却还是依着炎夏把滨唤来,把军符交给他。 “滨,你速去探查魔界动向和消息,有异样即刻来报。另外,迅速带军加强天魔边界的防守,我们抓了君黎的本体,近期他肯定有大动作……” 炎夏眨了眨眼,“什么!你们抓住君黎本体了?” 虽然抓住君黎本体了,但眼下令人头疼的是,我们并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同时,魔界的消息总算传来了些许。 烨没在地府魔界边界等到青笠,但等到了青笠派来的人。说是一切安好,帝族大殿下谋反,刺杀了魔帝,已被青笠伏诛。眼下魔界帝族只剩嵘衡一位继承人了。 山神大喜,“眼下,魔界内乱,形势动荡,近期恐难再掀起大风浪。” 火神却深深担忧,“帝族统领魔界这么久,眼下魔帝一死,帝族又只剩一位大殿下,估计魔界各部族虎视眈眈。事发突然,加上玄门结界失效,进退皆可,难保魔界各部族不会揭竿而起,或继续侵扰天界寻求生存,或建立新的秩序内部动乱……” 水神附议,“之前是有规模有组织的侵扰,能被探察到,如果魔界各部族分散了,虽不会对边境形成小规模的零散侵扰,侵扰情况恐只多不少。长期下来也不是件易事。我们容易转守为攻。” 天帝思虑良久,“魔界尚有君黎在,也正是还有他在,恐怕魔界的进犯会更猖獗。天魔二界如今实力高下立判,天界不喜战争,不会去进攻魔界,但也不能怕魔界侵扰。眼下之际,主守不主攻。各境边境务必严防,如果魔界内部分裂,天界要维护好三界大环境的稳定,眼下魔界只想着向天界报当年之仇,尚未涉足侵占人间地界,但随着魔帝的更迭,就难说了。” 炎夏虽还在担忧,但也已冷静不少,至少烨带回来的消息,魔界眼下是青笠和嵘衡在主持大局。“但少年帝王难做,他资历又浅,为人过于温和,青笠的玄龙族虽然强势,但终难敌魔界百族齐伐。” 我安慰她,“你难道忘了,青笠为何年纪轻轻就能成为族长。” 炎夏回过头来与我面面相觑,良久,似是才想起来,“你是说……她御龙御蛇的能力?” “不只是这样,我们与她们打了这么久的交道,除了天赋凛然,青笠果敢冷静,格局深远,是能干大事的人。她能拥护嵘衡,定不只是为了少时情谊。”我话锋一转,“你喜欢嵘衡难道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炎夏努了努嘴,一脸倔强,“我曾经确实只喜欢他那副好皮相……我现在可不喜欢他!懦弱又胆小,做了魔帝也是个傀儡!” 我看破不说破,笑,“你也在魔界待了些日子,民间怎么看他,你不会不知道。” 炎夏陷入了沉默。 “他看起来脾气温和,与世无争,饱受手足欺凌,软弱可欺,但这样的遭遇造就他对和平和安宁的向往,他才亲民爱民,自然民间才有那么多拥护他的人。他并非没有能力,否则当初面对二殿下和一众魔君的围剿,如何能活下来撑到你的相救?他若没有能力,是个草包,青笠少时成名,家世显赫,心高气傲的她怎能愿意接受与平庸的嵘衡结下婚约?”我见炎夏眼里的神采柔和,便继续道,“你看的软弱,底色是善良,因为善良所以遇事犹豫不决。但因为善良,所以心有志向,怀抱天下大和之希冀。他能背向魔界,为天下大和主动与我们合作,也能看出君黎是魔界动乱背后的推手,他绝非一个软弱可欺的简单角色。我曾经虽拒绝了他的示好,但我看得到,他心智坚韧,胸怀宽广,虽少了些杀伐决断,有青笠这等良将辅佐,未尝不可干一番事业。你爱上他时他正值低谷,即便狼狈至极,前路艰险非常,他却也未曾躲避退缩过,未尝不算是坚韧。你关心则乱,他幼时在魔那等水深火热的地方长大,并非未见识险恶之人。魔界之乱,他虽意外,但心里定有几分数的。” “我……我才没有爱上他!”炎夏脸红,“不过是还希望他能活下来,能与我们合作除掉君黎罢了……如果魔界能由嵘衡来把持自然是最好的,就怕……” 炎夏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此时天界若插手,只会加剧魔界内部的动乱。只能等。 烨没等到青笠,非常时期,青笠亦不许他再去魔界。个中原因和利害烨不是不清楚。但想到只有青笠护在嵘衡身前,凶险万分,烨也是担心的。 凝沫也愁,弥月神尊闭关,眼下寻不到能封印君黎之法,更是无处可问。天帝不知,一众神君也不懂。牢里还有那么多玲珑锁感染者,处理也不是,不处理也不是。 三哥悠悠开口,“要不……我们再去巫山找找线索?” 曾神秘至极的云雾丛山,早已散去了云烟,蔓草蔽极野,虽荒凉,但总算有了几分生气。 三哥提示我们,“这么多年,君黎都栖身此地,这里定有什么特殊所在。” 凝沫唤出聚瀮,搜查一番下来,除了吓跑了巫山的精灵,别的倒没搜出来。君黎在此地藏身数万年,离开时那样匆忙,不可能没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三哥逮住附近的一只蝴蝶精,小妖精吓得险些晕过去。 “看你道行应该也有七八百年了。找你问点事。” “天地可鉴,我这一生坦坦荡荡为妖良善从未害过人啊。” 我被她逗笑,“不是来找你们算账的,我们是天界仙君,特来人间调查,这巫山,现在是谁的地盘。” 小花精直摇头,“这巫山一直都荒着呢,不荒咱们能修炼成……精吗。” 凝沫听罢脸色一沉,眉头一皱,小花精吓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巫山灵力充沛,这么多年来难道没人觊觎这里?君黎此前在这里盘踞,你们兴许不敢妄动。眼下他已经离开,你们难道没把这里好好察探 一番?” 三哥嘿嘿笑着凑上去,与凝沫一起施压,花精紧闭双眼欲言又止了几番,“我刚有灵识的时候就喜欢多个山头跑,听周围妖灵们说,传说此地曾有神君殒身,因此……此处灵力非常……” “然后呢。” 小妖精眼神闪躲明显不敢说,三哥背着手又上前一步。“曾经此处有个大魔君栖身已久,眼下那大魔王走了,好不容易这么好的地方空出来了,你们没找到些好东西?” 小妖精一脸心虚,“这……” 三哥把凝沫推到一侧,“那位大人的厉害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不是要跟你们抢宝贝,只是这位大魔王身份特殊,眼下被我们抓了,务必要告知我们他留下了什么,近期有什么人来找过他?不然以后他若卷土重来,杀了回来,他的东西你们敢拿?” 小妖支支吾吾道,“我们不敢的,之前来过一位仙子,可谓掘地三尺,带走了不知什么宝贝,见她能安然无恙地离去,自那以后,我们才敢靠近巫山,这么多年来,就拿过些名贵的珍宝,无人找到过其他稀罕宝贝。” “什么仙子?” “那仙子长得绝代娇俏,真身似乎是……鹤。她拿走的拿东西肯定是好东西,剩的这些都是些金银财宝,对修炼无用。”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凝沫与我匆匆对视,他似乎也想到了她。 我们一起深入巫山深处,仔仔细细探查了几日,才在巫山一处悬崖谷底发现有人为损坏的痕迹,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封印破开,被人挖走了。 三哥说,“这还留有残余的灵力,不出意外,是生魂。” “难道说……是君黎的后手。” 凝沫倒不这么认为,“本体被掳,分身再多,也差点意思。” 三哥摇摇头,一脸沉重,“这生魂灵力醇厚,天然排斥魔气,并非君黎留下的,似乎还真是某位神君的。天界近年殒身且属木的神君……除了最近的花神就只有……约五万年前殒身的合杉老君……” 这倒是个陌生名字,凝沫也不过四万来岁,我们都没听说过。 合杉神君司木,御草木之术,是西丘境内的神仙,据说约十万年前辞去神职,云游四海,三界之内踪影难寻。都说他自甘堕落,但当时三界安宁,确实天界也没什么好玩的。西丘地大物博,但三界亦非宇宙唯一,天界之外更是有万千世界。也许是知自己大限将至,合杉神君抛却一切羁绊做起了潇洒上神。 只是,君黎和合杉神君能有什么关系? “是不是合杉神君还说不准,我回趟天界带人来勘察,你们留在这里保护现场。”三哥鲜少这么严肃,我和凝沫不约而同乖巧点头。 环上手腕手镯,君黎本体还封在其中,我不由得朝凝沫靠近了些,“凝沫,你说,合杉神君会不会是被君黎所杀。” “记得前些年我们刚遇上君黎的时候,他被困在这巫山群峰,当时他一系列举动都很奇怪,我在想,他并非怕死之人,守在这巫山,并非是因为安全,也并非因为它的灵力。倒像是无可奈何。说不准是合杉神君给他下了什么禁制,他出不了巫山呢。” 细思极恐,“回想那时,君黎开始离开巫山活动时,是利用了藤王仙君的尸首,以藤蔓的形态。藤王仙君与合杉神君属性相同……难道曦子无形之中助君黎脱了身。” “是不是君黎吩咐的难说。直到你出现,君黎才重出江湖,他并非没有掌控一方的能力,而在那之前,三界里没有关于他能力的传言。在离开巫山之前,他极其低调,也不伤人,自从他离开巫山,就大开杀戒,阴险狠厉,要人性命。合杉神君殒身,天界定是知晓的,既是殒身,神魂尽然消散……可今日夜神为何又探查得到他的魂力?” “君黎是鬼魅一族,御魂之力卓绝。有没有可能,合杉神君与他结契,虽殒身,但神力存。代价是,神力为他人所用。可……君黎的能力不是来自于藤王仙君吗……合杉神君好歹为神官那么多年,也并非贪生怕死之徒,留一缕神力是为了复活不成?”我想不明白。 凝沫蹲下来捧了一抔土,“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他兴许知道君黎这类鬼魅的可怕,为了能困住君黎封印住君黎,他须留下部分神魂制约,就不得不与君黎做交易。以天地之力来保护这份神魂,神魂在,制约在。” 我顿起一身鸡皮疙瘩,“若真是如此,眼下君黎也有能制约的办法!” 凝沫也展露眉眼,有几分希冀,“如果君黎派人专门来取,说明,那东西对他有用或有害。当务之急,我们要查查究竟是谁来巫山,取走了什么!” 滨受到凝沫召唤,匆匆来迟,据他报告,魔界边境一切正常,但守防的将士却换了几波。 “是谁的部将。” 滨肯定地说,“都是新面孔,已经并非之前魔帝的禁卫御军。” 凝沫眉间顿蹙,“部将是谁。” “也是新面孔,但已非先前的玄龙族将领,似乎是雷霆家的,可以肯定的是,雷霆家是君黎的亲信。” 我在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道,嵘衡未能顺利继位,魔界这是要开始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