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放牛娃开始的古代生活》 第1章 穿越古代农家 乐平镇,古仙村 炎炎的日头高挂了一天,终于抻了抻懒腰,不急不慢的向西偏斜而去,徒留一地残余的炙热。 七月的天,庄稼还没熟,地里没那么多活计要忙。家家户户吃过晚饭,男人们拿着蒲扇,女人们端着针线篓,找个阴凉的地方成群的聚在一起话家常。 然而,在大家正享受着难得的清闲时,村东头老赵家的院子里,一个半大的少年却匍匐在地做祈祷之态。 只见这少年没拜天没拜地,竟是朝着自家牛棚里的一头大黑牛磕了好几个响头。 磕完头后又直起腰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默念道: “黑牛大仙在上,您就原谅小的,我错了,我真错了。只要您能送我回去,我给您立祠堂,我给您塑金身,我天天给您磕头上香!我保证!” “你要不爱吃香火,我就去给您割草,保证每天都是最鲜嫩的带露珠的那种!不带重样的。” 说完,这少年又是以头触地,‘duang~duang~duang’的一顿输出。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天选之子’赵小山。 所谓天选,无他,盖因他乃此方异魂——穿越来的。 每次想起穿越这事,赵小山都想给自己俩大逼兜!再狠狠啐上一口,骂上一句: “活该!你不死谁死。” 赵小山,男,年二十七,大学毕业后待业家中,以考驾照之名行啃老躺平之实。 就在上月,考了三年的科四终于成功通过,为庆祝这一特大喜讯,赵小山特意从朋友处借了辆二手车出门兜风。 阳光温暖清风拂面,让他一时心旷神怡,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心情大好之下脚下一使劲,“嗖”的一声,车子便窜了出去。 正应了那句不作死就不会死,正嗨到高潮的赵小山突然看到前面路中间竟站着一头大黑牛。 这牛听到喇叭声不躲不动,赵小山新手上道,情急之下猛踩刹车,结果车速不降反增,最终“duang~”的一声,双方成功对撞! 于是乎,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的社会主义建设者赵小山莫名其妙变成了大景朝古仙村的赵小山。 离奇的是,那头大黑牛,也跟着一起来了…… 而他能来的契机,也是因为原主出了意外。 据说一个多月前,原主赵小山上山玩耍,天黑了也没回家。赵家人情急之下进山寻找,直到半夜才在一个小山坳里找到受伤昏迷的他。 奇怪的是,他身边还躺着一头大黑牛。 赵家人虽啧啧称奇,还是先将他们都带回了家。 一天后,等人再睁眼时,里面的芯子便换了。 赵小山醒来后看到这古色古香的环境,直接懵圈了,嘴里大呼救命,连滚带爬就要往外奔。 奈何他摔断了腿,别说走了,连地都下不了。徒然挣扎了一番,最后还是在原主爹娘的武力压制下,又躺了回去,一躺就是一个月。 因为赵小山一直胡言乱语嚷嚷着要回家,赵家人以为他在山里冲撞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又特意去镇里道观求了点符水给他灌了几次。 至于那头突然出现的大黑牛,则被他们好吃好喝的养在院子里,以待丢牛的人家啥时候找过来,他们好完璧归赵。 赵小山哪还有空惦记这牛,他不能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实,每日里昏天黑地炕吃炕拉,突如其来的变故和巨大的生活落差,过得痛苦不堪。 他甚至一遍遍的在心里祈祷,希望神仙显灵助他回家。 然而每次再睁眼,房顶还是那房顶,窗户还是那窗户。 不过,再难以接受的事实也挣不过时间缓慢的冲击。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赵小山的情绪慢慢缓和,逐渐接受了自己穿越的现实,并通过和赵家人的对话大体摸清了周身的情况。 他来的这朝代叫大景朝,一个传承了一百多年的王朝,据说皇帝姓周,具体叫啥就不是他们这层面能知道的了。 赵小山翻阅了一下自己浅薄的历史知识,根本不记得朝代歌里有这么个王朝,心里估摸着应该是来到另一个平行空间了。 他所在的这村子叫古仙村,是密水县乐平镇下辖的一个靠山小村,村里大约一百多户人家,是个杂村。 据他观察,这密水县的气候特征和中国秦岭淮河那一带有些像,种的粮食有高粱谷子水稻等,一年两熟,棉布辣椒也很普及。 他家就在村东头,出了后院走一段就是大山,出了正门走一段就是自家田地,左边是一户姓陈的邻居,右边直通去往镇里的大道。 这些都是他听说的,至于具体什么样,还有待他前去考察验证。 而考察的前提是:自己能够顺利的走出院门,自由活动! 想到自由,赵小山转头看向柴房的方向,那里有一个粗壮高大的妇人正在劈柴,只见她手起斧落,一段成人大腿粗细的木头棒子便一分为二。 这妇人正是这具身体的亲娘,刘氏。 赵小山站起身,犹豫半晌,酝酿了一下情绪,鼓了鼓勇气试探道: “娘,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明天能出去走走么?” 自己怎么也算是古代一游了,怎能不去游览一下大景王朝壮丽的山河? 每天只窝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见不得人。 “啪~”一段木头被劈裂。 “啪~”又一段粗大的木头分为两半。 “啪~”这一段更粗壮,有成人腰粗了。 “走什么走,这么大的人了,天天想着出去玩,老实在家待着得了!”刘氏眼皮都没抬,嘴上应付着儿子,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上次出去摔断了腿,刘瘸子的药钱现在还没还上呢,还要出去,嫌家里钱多?” “啪~” 兴许是带了点情绪,这一斧子刘氏的力气大了点,这段木头不是分成两半,而是若干块,整个零碎了。 赵小山看了看地上的木头残渣,把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代入了一下,刚刚鼓起的勇气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 他想起之前被刘氏强灌进嘴里的几碗符水,又看了看老高的柴堆,默默的转过了头,重新朝着牛棚里的黑牛跪了下去,再次祈祷道: “黑牛大仙,请收下小人卑微的膝盖,您是电,您是光,您是唯一的神灵,我只信您。” 说罢,又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 要问赵小山为啥要拜一头牛,只因他觉得自己之所以能碰到穿越这种离奇之事,都是拜那头大黑牛所赐! 他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全国每天有那么多起车祸,为啥别人都没事,只有他穿越了? 要说和这大黑牛没关系,谁信啊? 他好好地开在路上,怎么这牛就像凭空出现似的突然撞了上来?怎么车牛对撞之后他魂穿了,牛却真来了? 怎么他都躺在床上一个月了,牛却啥事没有? 你看它那壮硕的肌肉,那睿智的双眼,连吃草咀嚼都显得那么从容优雅,除了它是牛神外,还有其他可能么?! 这是神牛!必须要拜! “黑牛大仙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弟子愿誓死追随您左右,只求您大恩大德,让我回去。” 然而那大黑牛只斜眼瞅了瞅他,又低头继续慢悠悠的吃起了面前的嫩草,打了两个喷嚏后甩了甩尾巴,赶走身上扰人的虫蝇。 见自己如此卑微虔诚也没能唤起黑牛大仙一点怜悯之心,赵小山失望至极,心下喟叹:“这些天,终究是我错付了……” 他深深叹了口气,晃晃悠悠的站起身回了屋。 躺回硬邦邦的炕上,感受着小木窗吹来的阵阵凉风,赵小山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么长时间了这黑牛大仙都没做出一丝反应,简直是媚眼抛给瞎子看,自作多情白费功夫了。 它也许就是一头普通牲口,还没开灵智,没法接收自己的祈祷。 牛神不行,那传统老神仙总行? “玉皇大帝如来佛祖观世音娘娘耶稣真主湿婆梵天,你们谁有空听听信徒的声音,让我回去!只要让我回去,我给你们捐钱上香,干啥都行! 我卡里还有三千,全给你们买贡品。我知道我妈卡里还有三十多万,那是打算给我买房的钱,也都掏出来,给你给你都给你!只求你让我回去!” 他的要求很简单,他只想回家啊。 要是能回家,他保证再也不超速驾驶了,不,他再也不开车了,连车都不摸一下! 他的手机,他的wifi,他的抖音,他的小床,他的美食,他温柔有钱的爹妈,都要说再见了么? 不要啊!老天爷,你简直欺人太甚! 人家穿越都是王爷将军皇子啥的高富帅,遇到一白富美展开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恋,一生一世不够,三生三世不够,十生十世都要在一起的虐恋。 怎么到他这,出厂设置差别这么大?! 穿到农家也就算了,最起码丰衣足食。 可你看看这赵家,主打一个穷字! 赵小山,男,十四岁,上有爷爷赵九明,爹赵来福、娘刘氏,还有大哥赵大壮二姐赵娇娘。 赵大壮今年二十一,早娶妻生子,娶的是刘氏的内侄女,两人的儿子铁牛今年刚五岁。 倒是二姐娇娘今年十六了,还待字闺中,没说人家。 这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加一起四代八口人,房屋一共四间,田土不过三亩。 除了他娘和他大哥农闲时上山砍砍柴采点山货卖点钱算额外收入。其他的,纯纯的靠老天爷赏饭吃。 遇到丰年交完税粮还能保证饿不死,不幸到了灾年,家里人只能集体面朝西方张大嘴巴了。 就这开局,就问你服不服! 第2章 这开局,就问你服不服? 赵小山想想在现代,自己虽不是啥富裕中产,至少吃穿不愁,隔三差五小啤酒小烧烤,想搂多少搂多少,生活不知多么惬意。 谁知道到了这鬼地方,别说大鱼大肉了,连温饱都成问题了! 他是病号啊!一个摔断了腿的半大少年,难道不应该每天鱼汤鸡腿排骨,缺啥补啥的喂养么? 可他这一个月以来每天吃的都是啥?! 高粱饽饽、青菜糊糊、萝卜茄子白菜面瓜…… 菜的做法非常简单,主要就蒸和煮,偶尔有几次炖。 炖区别于煮的地方在于,里面能看到一点点油腥,和更多的咸味。 肉,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存在。 这一个月以来,赵小山每天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蓝天,连路过的飞鸟他已想好了煎炒烹炸炖蒸煮一百种做法。 嘴里真能淡出个鸟来! 算了,别想了,挺尸躺好,减少体力消耗,睡着了梦里啥都有。 带着满腔的愤怒委屈,赵小山闭上眼睛打算接着挺尸。 结果他这还没睡着,他大哥赵大壮上山砍柴回来了。 赵大壮照例将柴放到柴房外的垛子边,环顾了一圈,发现爷爷还在藤椅上闭目养神,大黑牛仍在吃草,其他人也都在,唯独不见了三弟的身影。 想到自家弟弟这一个月来的异状,赵大壮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爷,小山今天还迷迷糊糊的?你说那符灰都喝了好几回了怎么一点用没有呢。” 他最近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去镇里卖柴,每日里忙个不停,也实在没心力经管弟弟。 “以前一回来就听到山子和铁牛嘻嘻哈哈的,现在山子一点动静没有,怪不得劲的。” 赵老爹听到动静也从灶房走了出来,应和道: “就是啊,这臭小子没出事前一天不跑出去都难受,现在这腿都好的差不多了也没见他出去玩。爹,那符水不好使,你说要不要去大昭寺求个护身符呢?” 说罢,赵来福把目光转向檐下竹椅上的赵老爷子身上。 老爷子年轻时出去跑过单帮,是见过大世面的人,问啥都知道,是家里的顶级智囊,家里的大小事都是他说的算。 只见赵老爷子慢悠悠睁开眼,顺手拿过一旁的烟袋,却是没点,只放在手里不停的摩挲。 半晌,才轻轻瞥眼斜了斜那爷俩,道:“人总要长大么,山子啊,这是长大啦。” “长大也不是神神叨叨啊,我长大了就知道砍柴挣钱了,山子怎么长大了反而傻了呢?” 赵大壮对这个答案不是十分满意,打算一会回屋问问自家媳妇儿去。他媳妇儿虽然没跑过单帮,但知道的也比自己多,可聪明嘞。 “你爷说啥就是啥,废话那么多,换完衣服快把桌子摆上,饭早好了,就等你了。”赵老爹听不得别人对自家老爹的质疑,连忙呵斥儿子。 训完儿子,赵老爹又转过头朝柴房喊了一嗓子:“孩儿他娘,别劈柴了,差不多得了,洗把手吃饭了。” 这一嗓子可比刚才对儿子的语气温柔多了。 喊完媳妇儿又想起小儿子,顺手敲了敲了窗户,算是招呼过了。 赵小山早听到外面几人的对话了,只是他实在不想出屋,只想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做一个缩头乌龟。 直到熊孩子铁牛过来,在他肚子上狠狠踩了几脚,赵小山实在挨不过疼,才不得不蔫头耷脑的走出来。 他入座的时候家里人早都到了,静等开饭。 别问他为啥拖延,实在是他对自家晚饭没啥期待。 也不知是食材受限还是水平就那样,赵老爹做的几样饭菜毫无新意,让吃货的他提不起任何欲望。 要不是实在太饿,他真想试试绝食,兴许饿死了就回去了。 赵家房子少,有限的空间全改成了卧房,连个吃饭的堂屋都没有。 冬天冷的时候饭桌就摆在做饭的灶房里,夏天热的时候就直接放在院子中间。 他家院子也不大,左角是鸡圈,养了几只鸡鸭,右角现在多了个简易版牛棚子,趴着那只大黑牛。 整个院子不仅挤,连气味都浑浊的很。 鼻端萦绕着鸡鸭牛的屎臭味,耳边听着叽叽嘎嘎哞哞的叫声,赵小山顿觉人生无望。 要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难道他以后一辈子都要过这样“原始又纯粹”的生活?! 哎,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想起铜铃声…… 赵小山麻木的端起饭碗,低头一看,咦?今晚的餐桌好像有点变化。 除了每天固定的蒸南瓜,水煮白菜糊糊,还多了个蒜末拍黄瓜和菜汤,汤上面竟还飘着蛋花。 “爹,今晚咋还吃鸡蛋了呢?”赵大壮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这段时间你和你娘砍柴卖的钱把欠刘瘸子的药钱都还上了,这不开开荤么。”赵老爹一边解释一边盛汤,保证每个人的汤碗里都有点蛋花。 这突如其来的荤腥让家里每个人都很是开心,只听桌上一片吸溜声,各个都捧着碗专心喝汤。 赵小山的情绪倒是没那么激动,这鸡蛋,放过去,他是瞅都不瞅一眼的,到这竟变成改善伙食的好东西了。 “孩儿他爹,山子还没好利索,你再多给他盛一碗。”是刘氏的声音。 赵小山看着递过来的汤碗,再看看一旁膀大腰圆的女人,尴尬的喊了一声: “谢谢娘,我不饿,你喝。” “你这混小子,腿折了脑子也坏了?咋还文绉绉的咧?让你喝你就喝,磨叽什么。” 容不得他推辞,刘氏一把掰过赵小山的胳膊,强行把汤碗塞进他手里。因为力气太大,碗里的汤晃晃悠悠的洒出来不少。 赵小山面对这强势霸道的母爱,很是不适应。 不仅不适应这种爱的表达方式,更适应不了他娘对他的视觉冲击。 环顾一圈,整个老赵家,除了赵老爷子、赵老爹和赵小山本尊算是体型正常的人,家里其他人的身形,非壮硕彪悍不能形容。 别人家的爹娘都是男人健壮粗犷女人娇小可爱,到他们家,直接反了: 他娘刘氏,目测将近一米八,长得人高马大膀大腰圆壮硕有力,扛个木头拎个水桶完全不在话下,连说话的分贝都比别人高几度。平时主要负责下地干活、上山砍柴和出外打零工等主外的活计。 他爹赵来福,个子倒也不矮,也有一米七的样子,就是这身形被媳妇儿一对比,就显得颇为“弱柳扶风”了些。也因如此,赵老爹主要负责做饭洗衣等主内的活计。 刘氏高大,生的儿子女儿身形也随了她。 铁牛的娘是刘氏的亲侄女,那身形不说和刘氏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赵大壮和小刘氏正正得正,生的铁牛也壮硕的很,刚五岁多点,看起来比人家六岁的都高。 这也是赵小山十分纳闷的地方,赵家都穷成这样了,天天和兔子似的啃草,连点油腥都见不到,竟还能长的如此壮硕,也是奇了怪了。 可见减肥要每天水煮菜实乃一大误区。 长得高大,就连吃饭都要翻倍,赵小山一碗还没喝完,那边赵大壮三碗已经炫完了。 几个大胃一起使劲,没一会的功夫,一大盆鸡蛋菜汤就见了底。 铁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嚷嚷道:“爷,鸡蛋汤好喝,明天还要。” “行行行,明天咱还做,只要咱家铁牛爱喝爷就给你做。” 赵小山看着老爹眼睛眯成一条缝,笑的一脸和善的样子,心里纳闷极了。 赵老爷子咋想的?咋就给他爹找了他娘这样的媳妇儿?这身形差距也太大了?那方面的生活能和谐么? 呸!和谐是一定的,不然自己兄弟三人咋来的? 幸好这赵小山随了爹,身形算是正常。因为营养不良,还偏瘦点。 只是可惜了他二姐,一个女娃娃,长的不娇美就算了,竟然还起名娇娘,一整个大无语…… (据说二姐已经相亲好几户人家了,结果都没成,至于原因么,懂的都懂。) 就在他漫无目的的思考时,桌上的饭盆汤盆菜盆已全部空空。 赵小山默默地放下碗,心内感叹,怪不得家里壮劳力这么多,还能穷成这样。 就这饭量,地主老财家的粮仓也得空。 怪不得他爹见天的糊糊熬青菜一锅炖呢,这么吃省粮啊。 看着旁边铁牛伸长舌头捧着饭碗使劲舔的可怜样,赵小山无语望青天: 穷啊,穷啊,穷…… 这穷日子,一眼能看到头了。 他赵小山,难道要一辈子都要这么窝里窝囊浑浑噩噩的过?闻着鸡鸭的屎臭味,盖着发馊的被褥,穿着不蔽体的破衣衫,沦落成泥碾作尘? 怎么可以这样!这可是他的第二次人生! 他可是穿越人士!经历过现代魔鬼中考高考洗礼的二十一世纪好青年!自带主角光环buff技能满分的银! 既然怎么都回不去,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与其像个娘们似的躺在屋里自怨自艾,还不出去努力一番,见识见识这方新天地! 不是皇子王爷将军又怎样,没有商城系统金手指又如何。 就算在这最贫穷的古代农家,他赵小山也能闯出一片天! 他要凭着自己脖子上那颗充满现代智慧的头颅,征服这帮土着,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天选之子! 哼,别说一个鸡蛋了,就是天天大鱼大肉,又有何难。 这一刻,赵小山好像突然明白了自己穿越的使命:挣钱!养家!奋斗!鸡娃! 小宇宙,燃烧起来! 第3章 规划养牛 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赵小山瞬间想通了。 只见他眼中的懒散迷茫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执着,甚至连后背都挺直了。 重新找到目标的赵小山带着审视的目光,再一次认真打量起自家小院。 这院子,一个字,小! 见方不过一百多平的院子里,正中间一个不大的土坯房,左右两边分别是做饭的灶房和放柴的柴房。 灶房还算正规,最起码是个土坯房,柴房则是木头和茅草围起来的简易棚子。 前院子因为养鸡鸭和大黑牛,显得十分拥挤。倒是后院子比较宽敞,除了茅房,其他地方都种上了一陇拢的小菜。 赵小山在心里惦了惦,他们家,估计连一两银子都拿不出来。 不对,刚才他爹说自己腿伤的药钱刚付完才舍得喝鸡蛋汤的。这意味着,别说一两了,可能就几个铜板的富余…… 这么一大家子,竟没有一点存款,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 赵小山顿时产生了浓浓的危机感。 挣钱,挣钱,他要快速挣钱! 可自己腿伤刚好,年龄又小,到底该朝着哪个方向努力? 环顾四周,眼角瞥向一旁正合眼休息的大黑牛,赵小山突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这牛是他亲自验证过的,不是啥神牛,就一普通黑牛,只是机缘巧合了才借自己光穿越的!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每天对着一头牲口卑躬屈膝极尽谄媚之能事,他就想扇自己两大耳瓜子。 这牛不仅害的自己车毁人亡魂穿他乡,还恬不知耻的接受了他多天的顶礼膜拜。而它不仅毫发无损,家里人还每天好吃好喝的养着。 真是岂有此理! 此仇不报非君子!把它卖了!卖了换钱! 到时候拿着第一桶金,买田置地当地主,经商有道发大财,从此走向人生巅峰!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看向那傻牛的眼神闪烁着兴奋莫名的光,像带着刀直唰唰。 大黑牛隐隐感到不安,似乎感到了他满满的恶意,竟朝他“哞~哞~”低声叫了起来。 哼,你这头贱牛,晚啦!你山爷我现在醒悟了! “爷,爹娘,要不咱们把这牛卖了,天天养着还要给它割草,还占地方,这院子本来地方就小。” 赵小山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绝美,正等着被附和。但大家的表情怎么回事?怎么都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赵大壮看弟弟一脸疑惑,连忙开口解释道:“山子,你想啥呢,这牛又不是咱家的,你咋卖?” 赵二姐娇娘也补充说:“就是啊,咱把它卖了,万一人家找来,拿你顶账?你值那个钱么?” 说话就说话,干啥人身攻击。 赵小山自动无视了二姐的话,转向大哥:“大哥,这牛咋就不是咱家的了?” 他蒙了,难道这牛也是魂穿?其实另有身份? “当初你出事时,这牛就躺在你旁边。我们找了一圈也没看到它主人,这才给牵了回来的。你看这牛多壮实多精神,一看就是人家精心喂养的,这走丢了,指不定怎么着急呢。” 听他这么一解释,赵小山瞬间想通了。 怪不得家里人如此礼遇此牛,是担心到时候不好交代啊。 只怪当初自己刚穿来,一时没接受穿越的现实,大脑处于宕机状态,面对家里人的疑问直接沉默不语无视了。 家里人那时候看他神神叨叨的,怕说的多了再刺激他,愣是没再问,完全按照自己的揣测行事了。一直以为这牛是谁家走丢的呢。 现在自己彻底清醒了,那这头牛的归属问题就必须马上落实下来! 这牛是他从现代带过来的,是他的专属之物,他想卖就能卖! “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早就想起来了,这牛不是谁家的,是山里的野牛,当初就是为了降服它我才受伤的。既然这牛来这了,就是咱家的了。” “啪~”一双筷子应声而断。 是刘氏,一个激动,没控制好力度。 “老三,你说啥?你说真的?山里还有野牛?野牛长这样?”连说话都带了颤音。 “小叔,要是野牛,你为啥天天给它磕头?我都听见了,你偷摸的叫它黑牛大仙,还说它法力无边呢。后来我拿藤条抽它屁股,它一点法力没有,疼了就知道叫,都不会飞。” 铁牛你个熊孩子,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面对所有质疑的眼神,赵小山清了清嗓子,睁了睁眼睛,将之前那副带死不活迷迷瞪瞪的样子彻底甩走,第一次摆出认真又严肃的表情,道: “爷,爹娘,我敢对天发誓,这真是我在山上碰到的野牛,我看到它时也很惊喜,就想将它抓住带回家,谁知道这牛性子野,跟我较劲,我一不小心才摔下山坡的。 你们放心,这牛绝对无主,真真正正咱老赵家的牛!你们想想,要真有人家丢牛了,都这么长时间了,有人来问过么?”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整个饭桌的气氛再次逆转,就连一直故作高深的赵老爷子都腾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激动道: “山子?你说真的?以后真没人上咱家来要牛?” 老天爷啊,这牛要真如山子说的那样,那他老赵家岂不是要翻身了? 这可是牛啊,可以耕地可以拉活的牛!一头小的就值七八两!更何况这么年轻健壮的?! 这些天以来虽然大家伙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却始终没觉得是自家的,就等着哪天谁来领走呢。 现在山子竟说这是头野牛,幸福来得太突然了!(虽然他也觉得野牛不该长这样。) “爷,我说的句句属实,要真有主,我愿天打雷劈,把我的魂给劈到异世界,和这牛的主人对峙!” 我要好好问问你,养牛为啥不牵绳?害的自己身死道消! 看赵小山这郑重的态度,赵家所有人都打消了疑虑,接下来便是一阵狂喜,几人纷纷站起身跑到牛棚前,对着大黑牛两眼放光。 “哞~哞哞~” 大黑牛有点淡淡的不安,甩了甩尾巴,低低叫了两声。 赵老爹:“爹,咱家真有牛了?这得值多少银子啊,咱家发啦!” 刘氏:“咱们村拢共没五头?村长家一头、曹旺子家一头、还有长喜长安家两头,剩下就是咱家这头了!”。 铁牛:“耶耶,太好了,咱家有牛喽,我可以天天骑着牛去找狗蛋他们玩啦,我就是黑牛大将军!” 娇娘:“爹,以后我负责给牛割草,那绣花我实在学不会,我还是喜欢干这些粗活。” 所有人都把眼光看向一旁的赵老爷子,只等他发号施令,他们好马上行动起来。 只见赵九明直了直佝偻的腰,围着大黑牛转了两圈,又拍了拍它的头,赞许的点了点头后,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你们记着,这牛不是山子碰见的,是亲家哥哥借咱家的!” “啊?我爹?我爹哪能买的起牛?”小刘氏低呼出声。 要是以前她爹还杀猪卖肉买头牛还能行,现在么,连吃饭都成问题了,还能买头牛送人? “财不露白,咱家凭空多出来一只牛,谁不眼红?你们记住,防人之心不可无。 你娘家离咱家远,村里人不知道啥情况,只会以为你爹心疼闺女,看咱家实在穷,送头牛过来接济咱家的。” 众人一起小鸡点头:“哦……” “那爹,这牛就一直这么借着?” “就一直这么借着,等啥时候咱家有钱了,就对外说从亲家哥哥那买下来了,那时候外人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赵老爷子一番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纷纷觉得非常有道理。 “爷,不对啊,前几天陈喜过来借锄头看到牛了,我和他说了咱捡来的了,这咋整?” 赵大壮想起自己之前和邻居解释过这牛的真实来历,顿时后悔的不行。 “还有富贵他娘也看到了,还有刘瘸子和他儿子,还有二黑子他们几个,都看到了。” 这点问题根本难不倒赵老爷子,只见他拿起烟袋子放在嘴里砸两下,回道: “村里这几天都知道山子冲着不干净的东西了,天天神神叨叨的,家里人都担心,一时说错了话。本来亲家哥哥也不让多往外说的,怕太张扬了,才拿捡来的当借口。” 赵老爷子这解释完美,众人听后又是一阵叹服。后顾之忧解决了,大家再次将目光转向大黑牛,静等老爷子发号施令。 赵老爷子也不负众望,挺了挺僵直的后背,严肃道: “既然这牛是咱自家的了,大壮娘,明天开始你领着大壮和他媳妇儿你们仨上山砍点好木头,趁着天好,咱正式给它搭个能遮风挡雨的牛棚。这是它以后的家,一定要亮堂舒服的。” “娇娘,以后你负责割草加放牛。放的时候千万上心,千万别让村里那些坏心的碰坏了它。” “来福,你明天去你七伯家借半吊钱,去镇上的木匠铺子定一个板车,以后不忙了你就每天赶着牛车去镇里,能挣一文是一文,但要和族长家他们都岔开时间。” 听着老爷子一条条命令发出,赵小山迷糊了,不卖了?这就养上了? “爷,咱不卖……” “山子,你是咱家的功臣,长得瘦腿又没好利索,放牛啥的就不用你了,爷给你派点轻巧的活,以后你就收拾这牛棚,把它拉的粪捡起来,拿到后院去晒了。 鸡鸭那点粪还是不够,还得是大牲口才行。现在咱家有牛了,这地里也该上上肥了。” 赵老爷子一边说一边欣赏的抚摸着大黑牛,满脸温柔,像是对待自家儿郎。 徒留赵小山风中凌乱…… 第4章 第一次出门 自从那晚确定了大黑牛的归属后,全家的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每个人都像加满了油,充满干劲。 每天天刚亮,刘氏就带着儿子儿媳往山上跑,等砍完两根木头再回来吃早饭,吃完再接着上山砍树。 二姐娇娘把手里的针线扔到一边,彻底不学了,放飞自我。每天从早到晚不闲着,不是去放牛就是去割草,草都是最嫩最鲜的。 就连熊孩子铁牛都不出门淘气了,老早起来跟着跑进跑出围着黑牛玩,偶尔开心了还试图坐在大黑牛背上,逞逞大将军的威风。 这牛也是个憨货,不仅没尥蹶子,反而十分和善,任骑任牵。 整个家里只有赵小山这个不和谐分子,拒不执行赵老爷子的命令。 不仅不去打扫牛棚捡拾牛粪,大家还经常看到他对着大黑牛骂骂咧咧,和之前天天磕头膜拜的时候判若两人。 “哎,也许山子脑子真坏了。”赵老爷子琢磨半天下了结论。 不然为啥前后态度差那么多?没法解释啊。 “爹啊,那咋办?这孩子刚十四,还没娶媳妇儿呢,这脑子坏了,以后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个傻子啊?” 赵来福一听老爹这么说,一颗老父亲的心揪成一团。 这孩子随了自己,个子不高,身上没二两肉不说,身子骨还差,干不了啥重活,脑子再坏了,可怎么办啊。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当初都那样了不也娶到媳妇儿了?愁啥?车到山前必有路,我看我孙子啊,兴许以后有大出息呢。” 连骂牛都能骂出那么多花花样,就算脑子不好使以后也不会差了。 再不济就送后山的大昭寺当和尚去,敲敲钟念念佛,也能混个肚圆。 赵老爷子看着院子里悠闲吃草的大黑牛,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你说说,这头牛咋就长的那么俊呢,大长眼毛,大黑眼珠,山子骂它时还能“哞哞”回两声,像是能听懂人话似的。 这根本不是啥野牲口,指不定就是山上的神仙下凡了呢。看他老赵家日子过得苦,特意来救苦救难的。 山子不傻啊,估计早就知道这牛是神仙,要不前几天能天天磕头? 赵小山是真不知道自家爷爷这神奇的脑补,要是知道绝对会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他不知道事情为啥会发生这样的反转,不是说要卖牛么,怎么迷迷糊糊的就养起来了。 家里都穷成这样了,当务之急不应该是快速套现,改善一下生活条件? 不说别的,至少该起个新房?家里都挤成啥样了? 他都十四了,现在还和赵老爷子一个屋呢,连个独处的空间都没有。过几年他娶媳妇儿了怎么办? 还有伙食,卖了牛多少鸡蛋买不了?多少肉买不了? 现在天热,不用盖被也行,过段时间冷了怎么办?别说被了,他们家连床像样的褥子都没有,就用竹篾编的席子,那炕硬的,躺久了嗝的骨头都疼。 他还需要干净整洁的新衣服,还想要能痛快洗澡的木桶皂角,还想要不用菊花残的软质厕筹,还想要…… 这些都是摆在眼前的大事,大家怎么都一点不着急,反而好吃好喝的伺候起那牲口来了。 而且,看牛这生活质量提升的速度,大有超越自己家庭地位的架势。这怎么可以! 也因如此,他对这头蠢牛是越来越烦,逮到机会就要骂上两句。 因他拒不执行赵老爷最高指示的叛逆行为,家里从上到下没一个待见他的,再喝蛋花汤时已经没了第二碗的特殊待遇。 …… 十天后 经刘氏最终点头,赵小山被圈禁的日子终于结束,得以重获自由。 得了出门证的赵小山推开大门,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气,扬起头颅,张开双臂,挺直脊背,决定迈出他第二段人生的第一步! 大景的河山,本少爷来了! “啊~~~” 他的脚,在迈出大门后,竟踩进了一摊温热里。 “蠢牛!!你拉稀啊?别的地方你不拉,专门在大门口拉屎,你什么毛病?早晚给你卖了!&¥……” 第一次出门,夭折! 赵小山让脚上的黏腻恶心的不行,回屋赶紧把鞋脱了,又单脚跳着去水缸处舀了几瓢水,一顿冲洗,直到确定一点残余没留下,这才算完。 赵老爷子正在后院沤粪,大黑牛的粪便被他倒在早就准备好的土上,均匀的搅拌后再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 整个过程他干的非常仔细,一点没嫌弃脏臭。 看自家孙子折腾那矫情样,赵老爷子实在忍无可忍,直接破口大骂: “矫情啥,小时候你捡到羊粪还往嘴里塞呢,现在倒嫌弃上了。你自己不低头看路踩上去,还怪上牛了。滚滚滚,赶紧滚蛋。” 赵小山不服,“爷,我是人!它是牛!能有可比性么?” “是没法比,牛能拉犁干活,你能?牛能拉货挣钱,你能?卖牛能得十多两,你能?把你卖了都买不了半头牛,你还嫌弃它。” 密密麻麻的箭矢朝赵小山汹涌袭来,每一箭都直击要害,他感受到了一万点伤害,欲要吐血。 赵小山将求救的目光转向老娘和大哥,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几人正忙着给牛搭建新棚,木头架子已经搭好,就差铺个棚顶了,根本没空搭理他。 现在全家都围着那头牛转,已然忘了他才是带回牛的大功臣。 赵小山捂着胸口踉跄的再次出了院门,算了,原谅这帮古人,没见过什么世面,一头牛就这样了。 等自己挣了大钱,他们下巴不得惊掉? 哼! 站在家门口,看着通往不同方向的三条小路,赵小山想了半晌,决定古代第一次出游,先从后山开始。 “呼~” 在那狭小的院子里吃喝拉撒了这么久,总算重得自由,赵小山真想仰天长啸一声。 该说不说,古代别的不方便,这空气质量没得说! 站在山坡上,感受着细细的微风,鼻端萦绕着淡淡的草腥味,赵小山顿感神清气爽。 这是一个小山包,离他家不过百十米的路,是村里公共的土地。坡上没什么高树,就草多,平日里他二姐娇娘最爱在这割草。 再往前走上一段路,就是真正的大山了,这山名为五花山,每到秋天,山上的树五彩斑斓色彩艳丽十分怡人,因而得名。 除了山好,这里的水也好,五花山的侧面有一条大河,名叫彩河,河面宽水流急,听说顺着彩河往上走有一条一条更大更宽的河。 而古仙村不远处也有一条小河,水流不大,据说是古仙村先辈们为了庄稼灌溉方便,特意开凿山路,从彩河引下来的一条小支流, 曾有个云游的老和尚路过,看到这里有山有水风景秀美,便决定留在这里度过余生,于是山脚便有了一座古刹,名为大昭寺。 那老和尚其实是个得道高僧,名气很大,听闻他在此建寺,有好多信徒不远千里慕名而来,因而这五花山也慢慢出名了。 现在那老和尚早没了,但大昭寺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寺庙,里面大小沙弥有二百多人,香火很旺盛。 赵小山的一个小伙伴陈狗儿就在庙里出家当和尚,每日敲钟挑水念佛洗衣做饭的,活不累,吃的比他们好。 之所以原主对这大昭寺如此了解,盖因寺庙门口每隔十天就有一次集市,附近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去,十分热闹。也是原主最喜欢去的地方,没有之一。 想到这,赵小山觉得那集市倒是可以利用一下,作为自己创业的。 “山子,你咋出来了?杵那干啥,快过来帮我拎筐。” 一声暴喝中断了赵小山的思考,转头一看,原来是二姐赵娇娘在那头唤他。 “二姐,你拎的啥这么沉?蘑菇?在哪采的?” 赵小山蹬蹬两步跑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筐一看,里面是一堆小蘑菇头。 “前几天下雨了,这蘑菇全冒出来了,趁着第一批,拿镇上去看能不能卖点钱,卖不出去咱晒干了冬天也能吃。” 赵娇娘应该是跑回来的,话说的急,喘的厉害。 “我刚才又发现一堆,没地方装了。你把这筐送回去,再多拿一个,我在这割点草,咱俩一会再上去一趟。” 赵小山根本没关注她说什么,只觉得两眼发花,因为个子矮,又站在下坡,他的视线正好对着赵娇娘的胸口。 赵娇娘完美继承了刘氏的身形,高大威猛不说,胸前也汹涌澎湃,随着她的喘息一鼓一鼓的起伏着,这震撼的一幕就在眼前,极大的冲击着赵小山的神经。 “啪~” “嘶~,二姐,你打我脑袋干啥?疼啊。”赵小山头部突然吃痛,捂着脑袋质问。 他二姐那手,掌宽肉厚,一巴掌呼过来,有种被熊袭击的感觉。 “我说啥你听没听清?我让你把筐送回去,你发什么楞呢?躺了一个月脑子也躺傻了?算了算了,小胳膊小腿的,等你得等到猴年马月去。” 赵娇娘不仅长相不娇美,脾气也不娇气,风风火火的,看指使不动弟弟,自己拎上竹筐“蹬蹬蹬”朝山下家里冲去。带起一阵风,差点刮倒赵小山。 看着二姐往下跑时腰间的赘肉也跟着直打颤,赵小山再次提出灵魂质问: “天天吃草还能把自己吃成这样,看样子吃素真不减肥。” “爷到底咋想的,叫个春啊花啊兰啊草的不行么?干嘛偏要叫娇娘呢,这差距也太大了。” 第5章 壮娇娥喜欢弱鸡书生? 自从那天想开后,赵小山已经在心里接受了赵家人,也慢慢代入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山下不远处自家低矮的小院落,赵小山没多嫌弃,心里还觉得暖呼呼的。 还没等赵小山过多感慨,赵娇娘又呼哧呼哧的跑了回来,这次她后背背了一个竹筐,左右手一边拿了一个。 “走,跟姐采蘑菇去,老大一堆了。” “姐,你是女孩子,走路能不能不带风,要温柔,温柔懂不懂?” “啪~”第二波暴击又来了。 “什么温柔,上哪学这些不正经的话,净说没用的,以后离二黑子他们都远点。废话少说,赶紧跟上。” 赵小山连挨两记重捶,心下恼怒,但在绝对武力威慑下,只能乖乖闭上嘴,加快步伐跟上。 这五花山绵连起伏,深处飞禽走兽不少,危险重重,只有资深的猎人才敢进入大山深处。 村里人平日里也只能在山脚处走走,顶多翻过两三个山头,再往里是万万不敢了。 这是古代原始没经过大规模开发的山林,里面大树遮天蔽日,树影婆娑,植被丰富。 赵小山还从没走过这样的山路,很是新奇,有心好好观察观察。 奈何二姐长得高大,一步顶他两步,脚下障碍物也多,赵小山实在跟不上,没一会就被落下了。 “山子,你要实在跟不上就回家再躺几天去,你是腿还没好利索?” 赵小山累的腰都挺不直,手杵着两条腿弯着腰呼哧呼哧大喘气,舌头伸的老长,就差翻白眼了。 “二姐,呼呼~我能和你比么?咱们村有几个能和你比的?呼呼~没有可比性好不?” 看他这样,赵娇娘一顿后悔带个拖油瓶过来,但路都走一半了,也只能停下脚步等一会。 只是嘴里还在埋怨嘟囔:“真是弱,这么一会就累成这样,就是咱娘平时太惯着你了。” 这话赵娇娘还真没说错,赵小山作为家里的老小,地位本就比赵大壮赵娇娘高一些。 再加上他自小长的就瘦,刘氏怕他活不长,也娇惯的很,从不让他干脏活累活。 但这身体里可是个快三十岁的纯爷们灵魂,怎能被一个“小”姑娘如此说道。 不蒸馒头争口气,赵小山平息了一会呼吸,直起腰,再次跟上。 后半程赵娇娘的步伐明显放慢,赵小山努力保持速度,不远不近的跟着。 赵娇娘几乎每天都上山,对这一片非常熟悉,只见她左拐右拐再左拐,直到一小山沟处才停了下来。 “就这,看到没,这一大片蘑菇,咱俩得快点,村里人都知道蘑菇出来了,再磨蹭这些就没了。” 赵小山蹲下身仔细瞅了瞅,嘿,还别说,这大树下面的草窠子里密密麻麻一层白蘑菇头。 要让他来,绝对注意不到。 这一大堆蘑菇,原生态的,纯天然的,这要拿到现代去得卖多少钱啊。 这是榛蘑,晒干了炖鸡肉,再加点粉条,东北一绝。 赵小山仿佛看到了一堆红票票在向他招手,也不等赵娇娘招呼,主动蹲下身开始快速的摘了起来。 爽! 采蘑菇,真爽!解压,有瘾! 赵小山蹲在地上,全然忘了刚才的不快,看着筐里蘑菇越来越多,强烈的满足感也油然而生。 等把这片蘑菇都摘完,三个筐也满了。娇娘招呼一声,又呼啦一声带着赵小山回返。 三个筐,赵小山只负责拿其中一个,赵娇娘背着一个拎着一个也不嫌累。 姐弟二人满载而归,一路说说笑笑到了家门口。 赵小山正要推门而入,那边赵娇娘突然一把拉住了他,还将手里的竹筐塞进他手里。 “拿着!快!” “啊?”赵小山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二姐,你干啥啊?” 赵娇娘根本没回应他,反而连忙将背篓放下,用力拍了拍衣服的灰,又捋了捋蓬乱的头发。 她这一番动作下来,赵小山更懵了,刚要张嘴问,就见村口的路上一个挺直的身影慢慢走了过来。 只见这人一身青色长褂直坠,布料似乎是细棉布,看起来柔软干净,和村里人的装扮完全不同。 再看脸,大约十七八岁,脸型不挺括,却很秀气,肤色偏白,眼神纯粹温和,一脸的书卷气,典型的古代小生形象。 这人他认识,是古仙村最有出息,读书成就最高的少年,名叫李伯玉,村长家的小儿子。 今年刚十七岁,已经是童生了,正在县里的书院读书。 据他娘宣传,李伯玉读的很好,先生常夸他,说他有望在明年春天的府试中取得名次,成为秀才公。 随着李伯玉的身影越来越近,身边赵娇娘的呼吸声也越发急促,衣服被她越攥越紧,赵小山“啊”了一声,心下恍然。 他二姐,像座大山似的,一百七八的体重,竟然喜欢弱鸡书生?! “伯玉,你今天咋回来了?你们书院放假啦?好久不见了。” 嘿,看不出来,他二姐竟然还主动出击,还以为她会害羞的说不出话呢。 还好久不见,没看出来二姐挺文艺的。 李伯玉也注意到了他们姐弟俩,听到赵娇娘的问话,微笑点头应道: “好久不见了,娇娘,书院放了两天田假。小山,听说你前段时间摔断了腿,现在是大好了么?伤筋动骨一百天,刚好还是不要多走多动,要多休养。” 不愧是读书人,说话就是这么让人如沐春风。 赵小山含笑点点头,“都好了,伯玉哥,劳烦你惦记了。” 李伯玉没想到赵小山如此回答,愣了一下,随后抬眼认真打量了一眼对方,倒是惊了一下。 赵小山还是那个赵小山,长相没变,但这精气神,这气质,好像又有点不同了。 李伯玉虽然惊了一下,倒没太往心里去。他平时都在县里,很少回来,村里孩子有变化也正常。尤其经历一场大病,是人都会有所变化。 “你们先忙,我先回去了,我爹娘还在家等着呢,小山,有空了来我家玩。” 李伯玉礼貌又不失微笑的朝姐弟二人点了点头,飘飘然从他们前面走过。 直到那抹青色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赵娇娘才愣愣的收回目光,捡起地上的背篓,推门回家。 赵小山发现了二姐的秘密,摇了摇头,心下唏嘘。 唉,多情自古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他二姐,注定要受这情伤了。 先不说外形条件,光说两人身份的差距,可能性就是零。 估计娇娘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刚才虽然紧张,却没过分热络,还算理智。 李伯玉自小便和村里的孩子不一样,从小就文静秀气,读书后气质更是出众,哪怕说着村里的乡话,也给人一种距离感。 所以他在村里的人缘其实并不好,好多同龄的男孩子对他隐隐敌视孤立,说他假清高真虚伪酸书生娘们唧唧。 赵娇娘和李伯玉年龄相仿,小时候光着屁股一起疯跑过,那时候赵小山还小,就喜欢追着姐姐,所以他和李伯玉相处的也多。 因此他知道李伯玉并不是别人形容的那样,他是真的很温和大度的一个人。 李伯玉自小爱干净,但从来不嫌弃赵小山埋汰,有时候看到他摔倒了,还会用自己干净的袖子帮赵小山擦擦。这些,原主都记得。 也因如此,每次原主在面对李伯玉时,既有点儿时的亲近,又带着对读书人的尊重。 但随着李伯玉步步高升,考取了童生,二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原来的亲近也慢慢没了,只剩尊重下的疏离。 “二姐,你猜伯玉哥能不能考上秀才?听说考秀才老难了,一百个人里也考不出来一个呢。” 赵娇娘来到后院,把筐里的蘑菇一点点拿出来,摆在后院房檐下的木架子上。一边把上面沾的枯草叶子摘下去,一边心不在焉的回应弟弟: “能,伯玉哥一定能考上,李婶说了,先生都夸他学的认真,明年一定能考上呢。” 傻子啊,他要考不上你还能肖想一下,真成秀才了,上岸先斩意中人。 赵小山想了想,意有所指的回道: “嗯,我也觉得他能考上,伯玉哥今年十七了,估计考上秀才李婶该给他相看了,不知道哪家的闺秀能入的了李婶的法眼呢。” 李伯玉的娘一直以儿子为骄傲,在她眼里,也只有公主郡主才能配上她如此优秀的儿子。每次只要一遇见,没别的话题,就是他儿子多么多么优秀。 “这谁能知道呢。”赵娇娘明显谈兴不足,支吾一声算是应付了。 赵小山一边摆着蘑菇,眼角悄悄瞥向二姐,暗叹真神奇,二姐如此伟岸的身材,做出甜蜜的的小表情来,竟一点不违和。 少女怀春,不分身材! 谁说粗犷的身体里不能住着一个小公主呢。 要他说,暗恋的对象可以是小白脸,找老公可千万别找那样的。 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他爹他娘就是大女人小男人的组合,你看把他娘累的,家里啥脏活累活都是他娘干,何苦呢。 为了二姐不为情所伤,他决定补上两刀: “上次我在村里看到李婶了,她说县里那个书院的院长看上伯玉哥了,还说只要他考上秀才,就把自家孙女许给他呢。 院长的孙女,指定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典型的大家闺秀,伯玉哥长得又一表人才,站在一起一定般配。” 赵娇娘手下动作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语气轻快道:“那一定啊,伯玉哥长得好看,一定配的上。” 嗯?和想象的不太一样啊,一般女人不应该伤心欲绝掩面痛哭的表情么?怎么他二姐像是真心祝福? 赵小山心里转了一百八十弯,决定再观察观察,转移话题道: “二姐,你那针线还学不学了?你看我这裤子,都破成啥样了,你快点学,学成了给我缝缝。” “你还是让爹给你缝,让我干点粗活行,那么细的针,我手都拿不住。 爹真是的,好好的非要让我学什么针线的,上山采点山货卖点钱不好?你看我这手指头,扎了这么多窟窿,老疼了。” 赵娇娘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提到针眼,还拿起手递到弟弟面前,一顿抱怨。 赵小山装作不在意的过去看看,又不经意的提起别的话题,赵娇娘神态没任何异样,哼哼哈哈的应和着,让赵小山很是捉摸不透。 但两人没明说,他也只能放下不提。 和姐姐收拾完蘑菇后,赵小山抬头看了看日头,连中午都不到。 现在不干重体力活,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家里就两顿饭,这个点离晚饭还早着呢。 他想再去一趟五花山,刚才那趟跑的太急,都没仔细观察。 刚要招呼二姐,她又拎起背篓,打算去后山坡给牛割草了。 虽然原主自己去过很多次,但赵小山毕竟新来的,对这陌生的大山还是心存畏惧,需要个熟悉的人带路。 在院里转了两圈,发现家里人各忙各的,根本没人搭理自己。 想了想,赵小山再次朝门外走去,他决定去找原主的小伙伴,曹二黑子。 二黑子全名曹方,家中排行第二,因自幼肤色很黑,周围人自然而然唤他二黑子。 因为年龄相仿,性格也合拍,他和原主很能玩到一起去,可以说是赵小山在村里最好的兄弟了。 两人一起掏过鸟偷过狗,殴打过其他‘不听话的’小朋友。围绕着古仙村,自由散漫的长大。 只不过近两年二人慢慢大了,懂的多了,倒也稳当起来。 尤其曹方比他大两岁,今年正好十六。这年纪,在这偏僻贫穷的乡下,已经可以娶亲了。 两人平日的聊天内容也由原来的吃喝玩乐乡野趣谈,更多的转到了女人身上。 尤其是对村花李小翠和罗芳她们俩谁更好看这个问题进行过激烈的争吵,甚至不欢而散过几次。 (赵小山更喜欢李小翠,因为她爹是村长她哥是未来的秀才。二黑子更稀罕罗芳,单纯觉得她胸大屁股大,手感应该很好,肯定能生儿子。) 曹家的条件比赵家强点,也不多,他们家孩子多,二黑子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 今年开春他家使个大劲终于给他大哥说了房媳妇儿,到他这,是真的无能为力了。 赵小山出事这么长时间,二黑子除了最开始来了几次再没来过,据说是和他哥去镇里给康员外家盖房子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回没回来。 第6章 和二黑子一起上山 赵小山循着记忆晃悠到村里,没一会就到了曹家。曹家的院落比他家的大多了,除了正房外,还有左右厢房,但也都是泥土房。 赵小山走到木门前,看到院子里一个年轻妇人正在喂鸡,便朝着她喊道:“嫂子,二黑子回来了么?” 这女子正是曹家前段时间新过门的大儿媳妇儿丁氏,据说是野鸡岭那边嫁过来的,都二十岁了。 因着年龄大,可挑选的人家少,倒也没嫌弃曹家穷,一两银子的彩礼便嫁过来了。 据二黑子说,丁氏之所以这么晚还没嫁人,是因为她娘早逝,她爹为了让她在家多干几年活,拉扯幼弟,这才耽误了。 现在她弟弟长大了,要娶媳妇儿了,就把她嫁了。 那一两银子她一文都没带回来,都让她爹给扣下了。成亲那天就穿了一身平时的旧衣服,只是浆洗的干净点罢了。 这丁氏没摊上一个好爹,但嫁到曹家倒也算享福。 曹家虽穷,曹爹曹娘乃至曹大哥都是实在的好人,能干又踏实,对她娘家那些事不仅不嫌弃,还挺心疼她,平时有点好吃好喝的也先可着她来。 丁氏在娘家时就是做惯了活的,看到婆家这样好,更是勤勉,从早忙到晚,没有一刻得闲的,十分勤快。 曹家上下都对她十分满意,二黑子曾私下和赵小山说,他以后找媳妇儿找他大嫂这样能干的也行,但身材一定要好点,他嫂子实在太瘦了。 丁氏确实是瘦,干巴巴的身上没有二两肉,不仅瘦,还黑,皮肤很是粗糙,一看就是经常下地干活的,和李小翠那种细皮嫩肉的一点不一样。 “你咋来了山子?都好利索了?哎,快进院,来的可真是时候,二弟和他哥今天上午刚回来,在后院正沤粪呢,快过去。” 丁氏抬头一看是赵小山,连忙放下鸡食盆,双手在身上拍了两下,过来开门,热情的把赵小山迎了进去。 “嫂子不用客气,我过来看看二黑子,你去忙。”赵小山和她不熟,客气一声就往后院走。 “行,有啥事你喊嫂子啊。” 赵小山朝后走去,果然闻到了那熟悉的臭味。 “真倒霉,咋上哪都沤粪,今天大家集体沤粪?” 为了不让自己吐出来,赵小山果断在过道那停住,捂着口鼻,朝后面喊道:“黑子,快出来,我来找你了。” 正干活的二黑子听声果断抬头,一脸惊喜的放下手里的铁锹,两步跑了过来: “你全好了?前几天看你还病病歪歪要死不活的,今天咋知道过来了?臭小子,病了这一场更精神了。”说完还啪啪在赵小山肩膀上拍了两下。 “你赶紧洗洗手,臭死了,离我远点。”赵小山一脸嫌弃,连连后退。 “病了一场咋还娇气了,以前你捡羊粑粑蛋时咋不说,德性。等会我,我洗个手就出来。” 二黑子好久没见赵小山,现在看到他大好了,十分开心,嘴角咧的老大,露出一口大白牙,和黝黑的皮肤一比,黑白分明,像个非洲人。 匆匆忙忙洗完了手,二黑子本想直奔赵小山,看他还是一脸嫌弃的捂着口鼻,又无奈的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就你事多,娘们唧唧的还捂鼻子,咋那么矫情。” 赵小山无视二黑子的嘟囔,两人出了门熟门熟路的往村子后头走去。 村子后头有好几个大小不一的山坡,是孩子们最爱去的地方。 “你腿全好利索了?没留下啥后遗症?”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赵小山翻了翻白眼。 生气啊,在家自己的身高被嘲笑,怎么到了外面也被碾压。不是说老曹家穷么,怎么二黑子也长这么高。 两个人就差两岁,二黑子整整比他高了大半个头。目测他得有一米八,自己可能连一米七都没有。 二黑子根本没在乎赵小山的臭脸,一路颠一路走,咧着大嘴兴高采烈的和赵小山分享自己这次出门干活的经历。 “山子,我这次给康员外家干活,康员外人可大方了。不仅按时把工钱给我们结了,还念着我们干活辛苦,一人多给了二十文钱。 我娘说了,工钱还是她收了,但这二十文我自己留着。哥哥现在有钱啦,请你吃炸虾饼!后天不就是大昭寺的大集了么,怎么样,去不去?” 赵小山本来有一搭没一搭的哼哈着,一听有吃的,立刻两眼放光,点头不止:“去去去,二哥,你真的太好了,去去去。” “哈哈哈……” 赵小山点头的样子像条小狗,惹的二黑子仰天大笑不止。 “正好去看看狗子,他在大昭寺说不定能给咱们弄点素斋出来呢。到时候素斋配炸虾饼,美死了。” “等我发财了,我请二哥把炸虾饼吃个够,不对,我那炸虾饼的摊子买下来,让你天天吃,吃到吐。” “好,我吐完了再接着吃……” 两人许久没见,一路有说有笑的往后山走去。 赵小山通过谈话得知,他们镇最大最有钱的人家就是康员外家。 据说这康员外以前在外地当过官,老了才致仕回乡,拿着钱在周围买了老大一片地,成了整个乐平镇最大的地主。 这次盖房子是康员外的小孙子要娶妻了,娶的还是县里一个秀才家的姑娘。 康员外为表重视将后院翻修一番,又新盖了两个新房。 听说到成亲的时候有三天流水席,还有他家仆人往外撒钱,谁捡归谁。 “那岂不是十里八乡的都能去参加流水席,吃个够?” “怎么可能,咱们这样的都进不去人家的大门,只有镇里的大人物,能拿出礼份子的才能进去吃席。” 赵小山听罢一阵失望,他也好想吃席,他很饿,又很馋。 二黑子还有二十文私房钱,他兜里比脸都干净。 挣钱,是百年大计。 “山子,都中午了,上山干啥,在小坡子上走一会得了。”二黑子看赵小山还要继续往前走,表示不解。 上山都是赶早不赶晚,山里大树遮阳,一到下午太阳往西斜,山里就啥都看不到了,危险的很。 “我躺炕上这段时间,每天不想干别的,就想进山溜达溜达,咱们也不走远,就在这山脚下走走。” 一听他说只在山脚下走,二黑子犹豫了一会,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二黑子爬山经验丰富,进山之前就撅了一根树枝,像盲人探路一般放在前面来回扫。 赵小山看了一下,知道他这是在驱赶虫蛇,也跟着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八月份的大山郁郁葱葱,树叶纷杂,沙沙作响,鸟儿不时扑哧飞起,拍落一片树叶。 赵小山很喜欢户外运动,以前也和同学们一起爬过山。但都是沿着人工栈道攀爬,算是第二次走这样的原始山林。 他一边和二黑子你一搭我一搭的说话,一边四下环顾观察山里的植被,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值钱的东西。 赵小山这身体没经过十几年现代教育的摧残,视力好的很,能看到不少山里的小动物。 一旁在松树上采松果的松鼠,不远处的草丛里缓慢爬行的小刺猬,还有时不时跑出来的山鼠,他都看得十分清楚。 可惜这些小动物都不在他的考察范围,刺猬肉、老鼠肉和松鼠肉,实在入不了他的餐饮名单。 小动物他不稀罕吃,大动物又看不到。 赵小山转头向上看,发现这山里野生的果树还是很多的,山核桃、野山楂、野李子、地捻等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野果。 这些东西哪一样拿出来放到现代都是大家争抢的山珍,加工一番都能卖上好价钱。 奈何这古代最不缺的就是山珍,这里又挨着大山,价格压的极低。 而且这些野果子没经过改良嫁接,味道都很酸,要想卖钱,只能经过二次加工,腌制成蜜饯,不过投入的成本也会很高。 而赵小山现在最缺的就是原始资金。 第7章 捕蛇者说 “想啥呢,前面有条蛇,小心着点。” “啊?” 赵小山正犯愁自己的窘迫,突然看到脚边一条黑蛇,当即吓了一跳,尖叫出声。 “叫啥叫,几天不见你,咋还娘们唧唧的?”他的叫声引来了二黑子一顿不满,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这黑斑蛇又没毒,你怕啥,以前也没见你怕成这样。行了行了,今天阳光不好,林子里有点黑,咱先下山。” “没毒?能吃么?”赵小山的注意力瞬间被二黑子前面那几句话吸引住。 “你敢抓就能吃,它没毒不代表它没牙,真咬你一口不疼啊?”二黑子一脸疑惑的看着兄弟,不明白为啥这么简单的道理还需要他来解释。 赵小山恍然大悟,是这道理啊,也就是说,只要不被咬到,能抓到这蛇,今天就能吃到一顿十全大补汤? 蛇肉,虽然是蛇,但也是肉! 肉啊,肉…… 某某某哲学家说过:推动社会进步的根本因素便是人的欲望,人类的各种欲望激发了其自身无限的潜能。 现在,赵小山便被回忆中的肉味,激发出了真正的潜能——他竟突然回忆起了捕蛇的方法。 某音短视频——教你生活十八法。 第一法——抓蛇。 蛇打七寸,只要按住了七寸,谅它再挣扎,也翻不出五指山。 如何按住七寸,只要一工具即可——一个前头呈丫型的木棍!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当下不再犹豫,转头将二黑子手里更为粗壮的木棍抢了过来,顺着前头的豁口使劲一掰,便将头部掰成了不规则的丫型。 “不知道行不行,试试看。”赵小山使劲弯了弯,感觉挺结实,转头对二黑子喊道:“黑子,你看看,找块石头,咱俩抓蛇。” “抓蛇?用你手里的木棍?”二黑子一脸不可置信。 “我一会用树枝插住蛇,你看它不动了赶紧用石头砸它脑袋,成败在此一举,成功了咱们今天都能吃蛇肉,再不济卖点钱也行。” 一说钱,二黑子也来劲了。 这黑斑蛇没毒,就算没砸中真让它咬了一口,也死不了,大不了敷点草药躺炕上养几天。 说干就干,二黑子往前走几步,找了一块石头。 赵小山眼睛始终盯着刚才那条蛇,看它还在不远处游荡,心下胆颤,腿部发软。 天爷啊,他知道这蛇没毒,可你看它黑峻峻的带花纹的皮肤,滑溜溜黏腻腻的样子,真的自带退敌效果。 但一想到一顿肉肉的诱惑,赵小山又馋虫上脑,恶从胆边生,鼓足勇气朝前走去,趁其不备,举起树杈,猛地朝那蛇叉去。 那黑斑蛇本能的感应到危险,绿豆大的眼睛冰冷冷的看向赵小山,椭圆形的脑袋不时来回摆动,劈叉的蛇信子伸出来就要朝他奔来。 赵小山吓的一身冷汗,不再犹豫,手下一使劲,木叉朝着蛇头方向落下,口里还惊恐大喊一声:“啊~~” 旁边的二黑子被他这配音效果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兄弟被蛇给咬了,惊慌之下手一抖,石头阴差阳错朝蛇头落去,嘴里也跟着喊了一声:“啊~~” 如果蛇会说话,估计临死前也想来一句:“啊~~”,应和一声作为结束语。 呜呼哀哉,一条黑斑蛇,就这么莫名其妙丧了命。 赵小山吓得腿都动不了了,喊完那一嗓子眼睛都闭上了。半天没听到动静才敢睁眼看,嘿,二黑子竟和他同样的姿势。 而那条大黑蛇,头部被石头砸个稀烂,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他们俩菜鸟,竟成功了。 巨大的成功给了赵小山更多的勇气,回去的路上两人不仅不避着蛇走,反而专门寻找黑斑蛇的踪迹。 大山里,鼠蚁虫蛇是真不缺,在两人的共同努力,竟又成功砸死一条。 这次两人有了前一次的经验,倒不如第一次那般胆战心惊。 这次出行竟一人收获一条黑斑蛇,二黑子那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一路都嚷嚷着明天还要继续来抓蛇。 蛇肉回家炖了吃,蛇胆攒着以后卖钱。 赵小山深以为然,他打算回家央求大哥帮他做一个专门的工具,这树枝子太过简陋,成功率有点低。 蛇胆可是名贵中药材,蛇肉也可以拿到集市上卖钱。这第一桶金不就来了么。 “永州之野产异蛇:黑质而白章,触草木尽死;以啮人,无御之者。然得而腊之以为饵,可以……”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连初中学的课文《捕蛇者说》都记起来了。 他步伐再度加快,没一会就到了山脚下。 “黑子,咱明天上午继续?我去找你?” “行。”二黑子看着手里这条蛇,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唉,明天牛婶子家的土生哥要娶媳妇儿,咱明天看完接亲再去呗?” 赵小山点头同意,他还没见过古人成亲啥样呢,正好见识见识。 只是不知道自家现在的财政条件能不能拿出礼份子。 二人商量好明天的事,便在村口分道扬镳。赵小山拎着蛇,迫不及待的推门回家。 家里人的反应和他预想的一样——“惊吓”+“责骂”模式。 当刘氏看到赵小山用草绳绑的血淋淋的蛇头时,气的两眼发昏,放下手里的泔水桶,拎起笤扫奔了过来: “你个死孩子,你自己抓的?嫌命长了是不?腿伤刚好就出去嘚瑟,一天不闯点祸你皮紧?” “娘,冷静,冷静,笤下留人,使不得啊使不得。”赵小山哪知道他娘反应这么大,一边嗷嗷躲着一边解释。 “你个混小子,你别躲,给我站住!这么大人了,不知道个好赖,成天村里村外的乱晃,哪天再躺山里我们都找不着,直接我趁早打死你,省了再操心,别躲。” 面对发飙的娘亲,给赵小山十个胆子也不敢反驳一句,只脚下如风的躲着。 然而他娘的腿长岂是他这鸡仔能比的?没两步就被撵上,脑袋后背大腿被一顿狂扫。 直打的赵小山捂着头嗷嗷叫,“爹,爹救我。爷,爷你快救救我,大哥,大嫂,二姐……” 以前刘氏一骂孩子,赵来福都会在旁边打圆场。 但这次他被打的这么惨,他爹不仅没打算帮他,竟也一脸的责备的加纲: “山子,你啥时候胆子这么大了,还学会抓蛇了,这没毒的还好,真要碰上那种有毒的,咬你一口,有你后悔的,没心没肺的,以后不许去了。” “爷……” 赵老爷子于心不忍,站了起来,“大壮他娘啊……” 刘氏已经杀红了眼,竟朝着赵老爷子也怒吼出声,“爹,我管孩子呢,你先别说话。你个死小子,喊你爷没用,还是打的轻了!” 说罢,手下越发使劲,赵小山无法,只能越过他爹他爷,跨过门槛,朝门外狂奔而去。 “呜呜呜……” 他娘简直不是女人,有这么打孩子的么。自己手劲多大心里没点数么。 他这腿伤刚好,身上又多了一层伤,伤口不大,架不住地方多啊,破皮就好几个地方,连脸都破相了。 要真打出来个好歹,她自己不心疼?咋就这么冲动呢! 赵小山多少年没体会过被大人追着揍了,再次体验,竟没有一丝怀念,只希望自己快点长大——腿长点,跑的快点。 但低头瞅瞅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十四岁了,跟个十二岁没发育的小孩似的,估计再给他十年也长不成他娘那身形了。 一整个下午,赵小山都躲在后山坡上晒太阳。直到远远的看到他娘拎着簸箕出了门,他才敢悄咪咪的回去。 “爹,你一会别忘了把蛇胆取出来,那东西能卖钱呢。这肉腥,你做的时候多放点油,再放点葱姜蒜,最好再加点辣椒,入味。” 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捕的蛇,可不能将就着做,一定要叮嘱到位。 “臭小子,要不你做?还是你娘没打疼你?” “爹,我娘打我,你都没帮我!你失去我了!” “你娘打你我为啥要帮你?不一起打你不错了!一边去,我要做饭了。” 赵小山听罢愤愤不已,自己为了这个家,容易么?!竟被如此虐待。哼,等他挣了大钱的,第一件事就是离家出走。 这蛇虽然没毒,但赵老爹还是炖了好久,直到整个院子都弥漫着肉味,铁牛急的嗷嗷叫时,期待已久的蛇肉羹才被端上了桌。 一大盆,满满当当,里面不仅有烂糊的蛇肉,还加进去不少青菜萝卜。 看得出来,赵老爹这顿饭明显用了心。因为他还额外拍了个黄瓜,又炒了点蘑菇。 这时的刘氏早就恢复了平静,只静静地坐在凳子上冷眼看了看赵小山,没再刁难。 但那眼神也让赵小山胆颤了好一会,本来急不可耐要吃的心都平静了。蠢蠢欲动的筷子缩了回来,连脖子都缩短了一截。 这是赵小山穿越以来的第一顿肉菜,也是整个老赵家久违的荤腥。 要不是这蛇实在卖相不佳,也轮不到他们炖了吃肉。 看着眼前飘香四溢的蛇肉羹,全体老赵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眼睛巴巴的盯着。 等赵老爷子一声令下,只见桌上筷影如梭,汤水散泼,唏哩呼噜吞咽声此起彼伏。 没一会,一大盆蛇肉羹在众人的分食下便被消耗一空。 “呃……”铁牛毕竟年纪小,最先撂筷,重重的打了个饱嗝。 赵小山觉得赵老爹的手艺真的浪费了这珍贵的蛇肉,蛇的腥味还是很重。 不过这毕竟是肉,再怎么难吃也比草强。 一顿饭大家吃的十分尽兴,久违的肉味让所有人十分满足。 像喝醉了酒,赵老爷子连脸都红了。 赵老娘擦了擦嘴巴,到底没再骂,只是一再叮嘱赵小山以后不许再去抓蛇,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等大嫂和二姐把碗筷捡下桌后,赵小山还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挣钱欲望,悄咪咪的把大哥赵大壮叫到了后院。 “大哥,真的没有一点危险。不信你去问二黑子,他也打算让他大哥帮忙做呢。” 赵小山把自己的设想和赵大壮说了一通,希望获得他的帮忙。 赵大壮人长得高大威猛,却十分老实听话。他还记得刚才他娘的话,觉得怎么也不该让弟弟再进山抓蛇。 可弟弟信誓旦旦的和他保证,再加上刚才的蛇肉真的很香很好吃,不禁让他的心动摇的厉害。 “黑子他哥也打算做?” 二黑子他大哥叫曹河,平时和赵大壮关系很不错。 “真的,千真万确的真。” 赵大壮低头想了想,点了点头,“那行,既然大河能给他弟做,大哥也给你做一个。” “但咱娘说的没错,抓蛇太危险了,等下次你再上山,大哥陪你去。今天天黑看不清了,明天大哥给你做,明天你老实在家待着,不许瞎跑。” 达到目的的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连忙点头应是。 正好明天村里有成亲的,他还想去凑个热闹呢。 刚转回前院,就看到二姐娇娘拿着个针线筐往外走。挺老大的身板竟然猫着个腰,像个小偷似的。 嘿,不是白天刚说自己不喜欢针线么,怎么这一会就捡起来了? 再仔细一看,二姐竟然换衣服了! 虽然不是啥新衣服,但比白天干活的那身亮堂不少。 这不年不节的,天都快黑了,她要干啥去? “二姐,你要去哪啊?今晚爹做的饭真香,我都吃撑了,你去哪我陪你,就当溜达了。” 赵娇娘刚要迈出门的脚步一下停住了,回头看向弟弟,怒声道: “我去找小翠学针线,你也要跟着?” 李小翠?李伯玉他妹妹? 醉翁之意不在酒,简直不要太明显! “二姐,伯玉哥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了,李婶子说不定做好了饭菜,人家正吃饭呢,李小翠哪能有时间。” 赵娇娘脸上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一脚迈了出去,回道: “我就问一声,不耽误她多少功夫,一会就回来。” 赵小山看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咋想的,气的直捶胸,只能朝着二姐的背影喊了一嗓子:“早点回来,别待太晚。” 再转头看看家里其他人,除了坐在躺椅上老神在在的赵老爷子竖个耳朵,其他人竟没一丝异样。 老爹大哥是男人神经大条就算了,他娘心咋这么粗!大嫂也啥都没发现? 哎,他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爷,你咋想的?” “我咋想有啥用,人都这么老了,能管得了谁?就算管的住人,能管得住心?” 这老狐狸!啥都懂,还啥都不说。 “就一点不阻止?就这么干看着?” “不撞南墙不回头,等明年开春就好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明年开春的府试李伯玉就能考上秀才了,到时候二姐自然就撞了南墙了。 可二姐今年都十六了,万一明年还不回头咋办,也不能为了那李伯玉把自己真熬成老姑娘?! 大龄女孩在婚恋市场很不占优势的,年龄稍微大一点就被人诟病,那些村里的长舌妇人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要是长相普通也就算了,他二姐的身高体重又异于常人,选择面就更小了。 可如此粗犷的外表下又包裹着一颗粉红色的少女心。 哎,哪有少女不怀春的。真是愁死他了。 “算你小子有心,行了行了,别操心了,你二姐心里有数,今年你娘带她去相看,她也没拒绝不是?” 赵小山一寻思,还真是这么回事! 算了,既然大家都心里门清,他也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第8章 第一桶金 这一晚是赵小山穿越以来睡的最香甜的一晚,蛇肉的鲜嫩仿佛还在嘴边,就连赵老爷子那高低不平长短不一的呼噜声好像都没那般恼人了。 既然答应了大哥等他一天,赵小山起床后便直奔二黑子家和他说明了情况,二黑子听闻十分失望。 昨天他拿着蛇回家后不仅没遭到训斥,家里人还都夸他厉害,他大哥拍着胸脯子跟他保证一定给他做一个厉害的叉子,供他以后捕蛇用。 如此天差地别的待遇,惹得赵小山一顿羡慕。 回家后,在确定他娘会去牛婶子家随礼后,赵小山扛起侄子赵铁牛朝着牛家奔去。 不论在古代还是现代,成亲都是一家子的大事,甚至是村里的大事。 还没走到地方,赵小山就看到牛家里里外外一圈人,热闹不已。 好多半大的孩子在院子外面疯跑,十分欢快,男人们凑在一起聊着地里庄稼的长势,女人们则蹲在院子里摘菜洗菜,为一会的饭席做准备。 赵小山在家躺了一个多月,一颗躁动的心早就按捺不住,急需参与到这样的热闹中来,起起哄,嚎两嗓子。 他大哥大嫂去上山砍柴了,赵老爹去镇上取预定的板车,老爷子这种场合基本不参加,二姐也即将说亲不适合出席,全家就刘氏带着他和铁牛来了。 他娘早晨出门时,一脸心疼的从小坛子里拿出来五个铜板,作为今天的礼份子。 这五个铜板估计是这段时间她和大哥一起上山砍柴刚攒下的,这就又花出去了。 “娘,你别心疼了,等我抓到更多的蛇,卖了蛇胆,别说五个铜板,五十个都给你。” “你个臭小子,你还敢提,找打是不?”刘氏佯怒,抬手要打。赵小山见势不妙,嗖的一声跑的老远。 “人家土生就比你大两岁,都娶媳妇儿了,你看看你,还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一点不稳当。” 要不是碍着这里人多,刘氏说啥也要给儿子两拳。这臭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转头再看看老牛家里里外外的红色,刘氏又泛起了愁。 娇娘是女儿家,再如何也能嫁得出去。老三马上快十五了,家里穷成这样,该咋给他娶媳妇儿。 自己就铁牛娘一个侄女,可没有第二个了。 赵小山哪知道他娘想的那么远,领着铁牛嘻嘻哈哈的跑远,和走过来的二黑子汇合。 这牛家在他们古仙村也算是上等人家了,牛家老大牛水生认识几个字,在镇里的酒楼当小二,收入不错。 靠着这份收入,牛家成了村里为数不多的几户住砖房的人家之一。 “快点快点,别磨蹭了,吉时已到,新郎官,赶紧的上牛车,接媳妇儿去。” 吉时到,随着大布衫子的一声吆喝,新郎官牛土生穿着一身崭新的新郎服从屋里走了出来,嘴角大开,一脸傻笑。 一旁的孩子们看到新郎官,跑来跑去吆喝着要红包,牛家人赶紧端出来一盘子花生将他们打发了。 新娘子就是隔壁金城村的姑娘,两家离得近,一会就能回来。 受经济条件限制,乡下娶媳妇儿的最高规格就是借个牛车,在车上绑个红绸花,新郎官坐车上去接媳妇儿。 要是有要好的朋友,就一起去,人多也显得热闹。 赵小山在旁边看的津津有味,却总觉得缺了点啥。 “铁牛,你说这人这么多,还有牛有车的,咋就总觉得缺了点啥似的?到底缺啥了?”赵小山颠了颠怀里的铁牛,问道。 这臭小子,刚五岁,估计得有三十多斤,长得这么着急干啥,他抱着都费劲。 “啥也不缺,好看好看。小叔你也快娶媳妇儿,我还想吃花生。” “你就知道吃,等小叔挣钱的,别说花生了,糖豆子都给你当饭吃。” “哦哦哦,小叔快挣钱,小叔最厉害了,我要吃糖豆子,我要当饭吃。” 铁牛的童言童语让赵小山心里很是熨帖,看他可爱,没忍住搂着他的脸蛋狠狠啃了一口,惹得铁牛嗷嗷乱叫。 唉?他想起来缺啥了,缺奏乐啊! 成亲怎么能没有鼓乐手的奏乐呢?光靠人吆喝,总觉得差了点啥! 这牛土生和原主赵小山年纪相仿,虽说关系不算很好,但小时候也一起玩过。 今天他成亲,也是他来到这古代见识过的第一场“盛事”,怎么也得尽自己一份力。 礼份子自己是拿不出的。今天就让他们这些土着们见识见识穿越男主角的buff光环之一——吹奏乐器。 开玩笑,学会一门乐器可是外卖小哥的基本技能。在现代社会,基本每个小孩都会的必备装逼buff。 想罢,赵小山把铁牛放下,匆匆忙忙跑到一旁的大杨树下面,折了一根颜色尚轻的枝干,左扭扭右扭扭,让枝条“骨肉分离”,再顺势一抽,枝条里面的“骨头”便被抽了出来。 前后再扣出几个小洞,他手里剩的空壳子就成了一个简易版“笛子”。 赵小山对着“笛子”轻轻吹了一口气。 “呜呜~~” 成了! 虽然还不太清脆,胜在声音大,也算够用了。 “铁牛,走,跟小叔回家拿盆去,再拿根筷子,咱俩一会开个演唱会。” 铁牛不知道啥是演唱会,但不耽误他对小叔的崇拜,小叔说啥是啥。 等两人从家里回来,迎亲的队伍也热热闹闹的到了村口。 只见一个一身红衣的少女正娇羞的坐在牛车上,头上并没有披红盖头,只别了两朵红花。 面对周围的起哄声,那少女始终没抬头,只紧张的攥紧了裙子。 赵小山看着他们进村,觉得时机已到,示意铁牛敲盆,自己拿起“笛子”便开始吹奏起来。 “呜~~” 一首欢快的“抬花轿”缓缓流出,高昂轻快的“笛音”配上杂乱无章但清脆的敲盆声,这气氛一下子烘托上来了。 “唉?山子,行啊,啥时候会这技能了?哈哈哈,好,一会可要好好喝点,哥哥谢你了。” 新郎官牛土生听着欢快的乐曲,眼睛都亮了。 回头一看,连他的小新娘也好奇的抬头看过来,心中大喜,刚才没送出去的一个小红包直接塞铁牛怀里了。 铁牛一声惊呼,开心的手都抖了,当下就要停止敲盆查看红包大小,让赵小山给喝住了。 迎亲队伍一路走,赵小山一路吹。 等牛车进了牛家,大家在一片欢快的音乐声中将新娘子迎进了新房,赵小山才停下。 “山子他娘,你家山子啥时候会这手了,一个树枝就能吹出来这么好听的调,瞅给这孩子累的,快快快,赶紧喝点茶水,等会开席了可多吃点啊。” 牛婶子头上别个小红花,一脸喜庆,拉着赵小山和刘氏一顿夸,趁机又抓了一把花生塞给铁牛。 “山子,婶子求你点事,等晚上拜堂的时候你再过来,再给你土生哥吹一会,婶子不白求你,这是一文钱,算婶子花钱雇你的,成不?” 钱~~~ 刚才新郎官给的小红包他还没看呢,这又来了一文?? 一文钱在古代能干啥?能买一个鸡蛋,能买一个馒头,能买一根糖葫芦,购买力简直太强了! “他婶子,你干啥,孩子出点力还值得你……” 没等刘氏拒绝的话说完,赵小山一把抢过眼前的一文钱,“婶子放心,别说拜堂的时候吹,要是土生哥不嫌弃,他洞房的时候我也可以。” “瞎赖赖什么呢?!你个混小子。” 刘氏一拳砸过来,打的赵小山一个趔趄。 这绝对的武力值,真不是他这小身板子能承受的。 “孩子开玩笑呢,山子娘干啥呢这是。那就这么说定啦,等下午你早点过来,在这吃点东西,一会吹的更有劲。” 牛婶子一脸喜意,和赵小山敲定后又接着忙别的去了。 赵小山见状也连忙要走,却被他娘一把抓了起来,赵小山双脚随之腾空。 “说,你咋会吹树枝的?娘咋不知道?” “娘,有话好好说,先放我下来。”他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被他爸拎起来的时候。 “你成天忙进忙出的不知道,是爷教我的,爷可是跑过单帮的人,啥不会,不信你回去问爷去。” 一听他说是赵老爷子,刘氏的大手慢慢松开,倒是相信了。 她公爹多厉害她是知道的,要说教会山子吹奏,倒也不是没可能。 赵小山脚一落地,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找到铁牛,一把将他怀里的红包拿了出来。 小心地将里面的铜板倒出来一看,好家伙,土生哥这么大方,两个铜板! 哈哈哈哈,他找到发家致富的捷径了——以后十里八乡村里村外的红白喜事,他都包了!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这三文钱不能动,他要先买个唢呐,这树条子也就能将就一下。 “小叔,你别都占了,给我分一半。” 铁牛见红包里两文钱,嚷嚷着也要一文。 “乖牛牛,不是小叔不给你,你看小叔用一根树条子都能吹出来钱,要是买了真正的唢呐,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铜板?小叔拿这钱作为本金,到时候挣了更多的钱分你怎么样?” 铁牛虽然五岁,却一点不像他爹那么憨厚,颇有点赵老爷子的聪慧,略一思索,便觉得小叔说的有道理,同意了他的意见。 赵小山乐的连忙将钱收入囊中,失策啊,没想到自己也有有钱的一天,衣服根本没缝装钱的兜。 这是一笔巨款,关系到以后的挣钱大业,容不得一点闪失,必须马上妥善保管。 赵小山也不嫌折腾,噔噔噔几步跑回了家,在家翻箱倒柜找到一个原主以前用的小布包,小心翼翼的将仅有的三文钱放了进去。 nice~~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中午的时候赵小山又做了一个更大的“笛子”,能吹的声音更大,又在家悄悄练了练其他欢快的曲目,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到了晚上,赵小山在土生娘的特殊关照下,狠狠干了两碗干饭,炫的两眼直翻白。 吃饱喝足之下,肺活量这个足。 为了报答一饭之恩,赵小山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劲,两个腮帮子像上了发条似的,一鼓一鼓的,十分对得起挣的这三文钱。 在欢快的奏乐声中,牛土生的婚礼圆满落幕,宾主尽欢。 后来村里人每每回忆起这天的婚礼,都会对当时一边吃酒席一边听小曲的经历赞不绝口,觉得自己也当了一把城里人。 第9章 牛行记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在摇他,睁眼一看,赵大壮的一张大脸就在眼前。 见他醒了,赵大壮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来一个叉子,一脸小心的问: “山子,看,大哥给你做的叉子,你看是你想要的不?” 唉?昨天光沉浸在挣到人生第一桶金的兴奋中,忘了还有捕蛇这回事了。 好啊好啊,自己技能这么多,在这古代生存又有何难? 以后自己可以平时抓抓蛇,遇到红白喜事就去吹奏一番,双赢。 “谢谢大哥,这叉子做的真好,一看就结实。” “那你和二黑子啥时候去?大哥陪你一起去,可不兴你们自己去,多危险。” “今天不行,今天是大昭寺的集市,我和二黑子打算去一趟,他说要请我吃炸虾,这是大事。明天,明天我早点起,大哥和我一起去。” 听他这么说,赵大壮心里多少有点失望,垂着头走了出去。 今天不去捕蛇,晚上就没有肉吃。唉,自己还是接着进山砍柴挣钱。 地里的庄稼快熟了,现在正是扬花的关键时期,刘氏领着娇娘和小刘氏都去了地里拔草。 本来刘氏也要叫上赵小山的,让他赖叽了几声腿疼给吓退了。 开玩笑,他这小胳膊小腿的下地拔草,他真的活不到明天,饶了他。 赵老爹正在牛棚,一边添草喂牛一边给它顺毛,双眼爱的深沉。 之前预定的板车昨天就取回来了,现在想去哪只要套上牛,就能直接出发。 铁牛自从昨天看到板车开始就乐的哈哈的,一直上蹿下跳嚷嚷着让赵老爹把板车套上,让老牛拉着他转一圈。 赵老爹视大黑牛如爱子,轻易不愿劳动它,哪怕是亲孙子也不行。 但赵老爷子发话了,以后这牛车就由他来驾了,还是要早点练习练习,熟悉一下。 赵老爹这才将套子套在大黑牛身上,学着村长平时驾牛的样子,吆喝着走了两圈。 这大黑牛简直不要太听话,让走就走 ,让停就停,两人根本没有磨合期,直接上手。 赵老爹昨晚激动的半宿没睡着觉,一会一爬起来看看牛冷不冷热不热饿不饿渴不渴,生怕他的小可爱受一丁点委屈。 今天,将是他和大黑牛第一次出行,意义重大! 他已经打听过了,他们村里有牛的人家里就曹旺子家和李长喜家来回跑镇里。 赵老爷子说了,这么小个村,一共就这么点人,两辆牛车跑通勤就够了。 他们家再加进去,多少有点挤。 既然如此,他们家便不跟着凑这热闹了,他们“另辟蹊径”,跑其他路线——去五花山的大昭寺。 古仙村到大昭寺本来不远,但没有直道,必须绕行,这一来一回的就得一小天。 大昭寺每十天一个集市,村里不少人都会去,他们就抓住这个市场了。 既保证了客源,又不至于和曹旺子李长喜抢活,两得! 为了在大昭寺集市之外的日子里也能拉活,保证收入的稳定,赵老爷子又规划了另一条路线——围绕着五花山附近的村落走一圈。 五花山脚下坐落了好多村庄,每一个村相隔都挺远,山路不好走,水路还不通,人们走亲访友往往靠两条腿。 赵老爷子觉得这个需求也不少,不比去镇里差,可以尝试。 赵小山当时听赵老爷子如此规划时,啥也没说,只把大拇指高高举起,心里深深赞同了他老爹的那句话:这个家,没有老爷子不行! 等大黑牛吃过了草,赵老爹才小心翼翼的将它牵了出来,套上套子,连上板车,朝外走去。 “哞~~哞~~” 这大黑牛像是知道自己要出行重要任务似的,刚出院门便朝着天哞了两嗓子,又斜眼瞅了瞅赵小山,甩了甩头慢悠悠朝前走去。 “你个蠢牛,你还嚣张上了?你挑衅谁呢?哼,等哥哥我挣了大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给卖了!” 赵小山嘴里嘟嘟囔囔的骂着,惹得赵老爹一顿白眼伺候。 村里好多人家都知道他们家养牛了,听说是亲家哥哥送来的,都羡慕的紧。 刚卯时,村口已经稀稀拉拉站了好几个人,正要成群结队朝大昭寺走去。 她们有的手里拿着昨天刚采的蘑菇,有的背着几个自家编的箩筐,还有一个篮子里装了十多个小鸡仔。 最过分的是一个妇人,挎篮里竟然装满了烙饼,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浓香的饼味。 虽然赵小山昨天在牛家已经狠狠炫了一顿,但架不住他肚子里长期缺油,对食物的香味诱惑实在难以抵挡。 知道他们家牛车跑大昭寺的线,几个人连忙走了过来,问过价后,也没犹豫,找好位置一屁股坐了上去,根本没给赵小山预留位置。 “喏,山子,这是嫂子的一文钱,你拿好了。” 赵老爷子定好的车价,单程一文钱。 “谢谢嫂子,你把筐放好了,别一会颠簸掉下来。” 就一文钱,拿了好几个筐,占了好大一块地方,好意思么。 “山子,你一会也跟车走?再给俺们吹一段昨天那个曲呗?真好听,昨天回家了婶子还想着呢。” 嘿,别过分了,你就一文的车钱,还得来个伴奏?我是你们能随叫随到的?本少爷出场费很贵的!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 “婶子,等回来的,昨天吹的时间太久,这腮帮子现在还疼呢。” 自家第一单生意,我忍。 “山子,等俺家蛋蛋百天那天,你也去俺家吹一会呗?那曲子真好听,俺以前从没听过。你去,大娘不让你白吹,给你拿鸡蛋吃。” “行啊大娘,包在我身上。” 别拿豆包不当干粮,鸡蛋也能卖钱,搞不好这是他第二单业务呢。 赵老爹在前面牵着牛,看着后面赵小山一边走一边和车上的女人们拉扯,觉得小儿子也不是啥都不是,还是很优秀的。 没一会,二黑子就从后面呼哧呼哧的赶了过来,“山子,你家有牛车你咋还走呢?” “牛车得挣钱,我爹怕我坐上去老牛太累,让我也跟着走。” 他这儿子是假的,大黑牛才是亲生的。 “你爹真是的,你这腿刚好,能行么?”二黑子拍了拍他肩膀,“你不坐车那咱快点走,先去大昭寺找狗子,然后咱仨一起去吃炸虾,哥请你。” “好咧,那咱快点,要不狗子该等急了。” 赵小山一听吃的,顿时来了劲,也不和车上的女人们闲聊了,快步跟上二黑子的步伐,将大黑牛和赵老爹甩在了后面。 陈狗儿是赵小山和二黑子的好朋友,他们三个小时候最最要好,经常抱团一起玩。 奈何陈狗儿命苦,爹娘早死,他大伯为了吞没他家的田地愣是把他送大昭寺出家当了和尚,对外却说是陈狗儿自愿出家为他死去的爹娘祈福的。 陈狗儿那时候九岁,都大了,也懂了不少道理。 进了大昭寺后他根本没想着回来,他知道就算跑出来也没地方去,最后还是要落到他大伯手里。 这次是送到大昭寺,下次还不知道要被扔到哪呢。 相比起其他未知的地方,大昭寺这种佛门圣地总归更安全些。 这里离家也近,想回去了一天就能回去,还能不时看到村里人。 就这样,陈狗儿当了和尚,和赵小山二黑子就这么分开了。 但三个人的情谊又岂是这点距离能折断的。 三个人约定好,每次大昭寺的集市,就是他们聚会的日子。不论多忙,赵小山和二黑子都要来大昭寺看望陈狗儿。 也幸亏有了两个小伙伴的支持,才让九岁的陈狗儿在那个陌生的环境下慢慢站稳了脚跟。 这些年,三个人的小聚会基本没断过。 每次见面,陈狗儿都会想方设法从大昭寺的厨房里偷出来几个馒头给他们,赵小山和二黑子也会带给他家里的吃食。 没错,陈狗儿凡心未断,荤腥不忌。 不仅不忌,反而更馋。 每次看到二黑子手里烧黑的麻雀,都吃的狼吞虎咽的。 用他的话说是“寺里的素斋我都快吃吐了,天天萝卜白菜萝卜白菜的,哪怕做出花来,也还是那股子死味。” 赵小山整理着脑子里关于三个人的回忆,对他们这段纯真的友情充满了羡慕。 想着自己已经有幸成为其中一员,马上要看到小和尚朋友陈狗儿,兴奋的加快了脚步,一路朝着大昭寺奔去。 第10章 陈狗儿 想着一会要见到的热闹,赵小山和二黑子脚下生风,走的比大黑牛都快。 兄弟二人一路谈天说地你来我往,倒也不觉得累,把本来一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缩短了一炷香时间。 站在山坡上,赵小山远远就看到了一口大青钟,那是大昭寺的标志性建筑。钟楼下面还有成群飞檐翘角的青砖房屋,看起来古朴庄严。 这大昭寺不愧是远近闻名的古刹,光这建筑规模就占了半座山,难怪香火这么旺。 他们到的时候大昭寺门口的空地上已经来了不少人,路两旁被大大小小的摊位占据。 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热闹不已。 赵小山来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出村逛集市,顿感新鲜。他迫不及待的奔下山坡,甩下二黑子,混入人群逛了起来。 嘿,这哪是个寺院门口啊,哪有一点佛门圣地的清静无为,这吵吵嚷嚷的,比那菜市场都热闹。 卖馄饨包子油饼糖人的、卖鸡蛋野味水产的、卖水豆腐的、卖枣子桃子梨的,还有不少手工艺品,竹筐竹篓背篓的、小风车小木剑竹蜻蜓的,甚至还有卖纳好的鞋底的。 这可真是开了眼界了,这古代的物质生活一点也不贫瘠啊。 赵小山背着手一边逛嘴里一边啧啧感叹,只觉的两只眼睛都不够看似的。 这才是他想要的人间烟火啊。 走了一圈,赵小山最后停在了离寺庙门口最近的馄饨摊子这,走不动了。 “馄饨,热乎乎的馄饨喽,小哥来一碗啊,猪肉大葱馅的,皮薄馅大,现包现煮,才五文钱一碗,老香了,保你香的把舌头吞进去。” 这馄饨咋做的呢,这么香呢。 皮看起来滑嫩嫩的,粉色的肉馅在里面若隐若现,浓浓的白色高汤上还飘着一层绿色的葱花香菜,看起来诱人极了。 赵小山摸了摸肚子,早晨老早起来,就糊弄了一口,又走了这一路,肚子里实在有点空了。 这样的纯面食,他有多久没吃过了。 别说馄饨这样带馅的了,就连杂面干粮他都忘了啥味了。 高粱饼子那口感糙的,把他嗓子都喇粗了,甚至连菊花都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摸了摸怀里仅有的家当——昨天挣得那三文钱,赵小山咽了咽口水,歉意的朝卖力吆喝的摊主摇了摇头,猫着腰躲走了。 兜里没钱,连背都挺不直。 惨,真惨! 他原本也是家里“千娇百宠”的小少爷,一朝穿越,竟沦落成泥碾作尘土,连碗五文钱的馄饨都吃不起,这让他情何以堪! 何以解忧,没有杜康,唯有ic! 掏出昨天立下大功的“笛子”,赵小山靠在大昭寺的墙角,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 一首充满淡淡离愁的《东风破》缓缓倾泄而出,曲调哀婉忧伤,闻者无不动容。 “唉?那个臭小子,你大早上在这嚎什么丧呢?没看人在这做生意呢?你要哭丧滚一边哭去,别在我这哭,晦气!” 卡! 一声喝骂将沉浸在自己悲伤中的赵小山拉回了现实。 唉,版本不对啊,这么优美的旋律不应该引来一群人围观,然后一曲终了,在众人的赞美和强烈的吆喝下再来一首么? 这土老帽,不按套路出牌,怪不得这么穷,这么高雅的艺术怎么到他嘴里变成哭丧了! 气煞他也! “会不会说话?这是高雅的艺术!连艺术都不会欣赏活该你卖豆腐!” “给你脸你不要脸了是不?信不信我抽你?我卖豆腐我能挣钱,你他娘的会艺术,连碗馄饨都买不起,要个屁的艺术。滚滚滚,赶紧滚,再不滚我真抽你了。” 我靠的,来了个横的! “这是佛门圣地,不兴打人。” “十八罗汉还杀人呢!” 赵小山眼珠子转了转,二黑子呢,赵老爹呢,都干啥去了,这么大个地方咋还走丢了呢! 呔!都怪自己刚才走的太着急! 对方一米八,自己一米六八,算了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让他一次又何妨。 “哼,走就走,你让我留我都不留。” 主打一个傲娇! “呸!臭要饭的,屁的艺术!跟我拽什么词!豆腐啦豆腐,一块两文钱的豆腐啦,热乎的豆腐啦……” 赵小山走在回去的路上,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 什么人啊,自己歌以咏志碍着谁了,干啥大早晨的让人平白无故骂一通啊。还不是看他长得瘦小又自己一个人么,以为他好欺负么。 他娘的!士可忍孰不可忍! 赵小山穿过人群,朝着一处空旷处,双手挡在嘴两边以扩音: “黑子,二黑子,曹方……” “爹,福娃,赵来福……” “来了来了来了,山子,你嚎啥嚎,老远就听到了,喊啥喊?!” 寺庙门口,二黑子听到动静赶紧奔了过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衫光头的小和尚,不是别人,正是俗名陈狗儿,法号悟真是也。 只见他脸白如玉,眼神清亮,鼻梁高挺,身形修长,圆圆的脑袋反射着阳光,整个人像沐浴在圣光中,就连走路都步态轻盈衣角微动,真真一无双小和尚。 “山子,你在这嚷嚷啥呢,小心把寺里的武僧引来。” 别张嘴,别说话,完了,太破坏美感了。绝世小圣僧一秒变俗气糙汉的错觉。 “你躺这一个月咋还把自己躺瘦了?现在真的全好了?黑子去找我了,喏,给你偷的馒头,知道你平时吃不着,趁着没人赶紧吃。” 馒头?白面的! 赵小山抬头看看眼前的陈狗儿,觉得他不是人,他就是这大昭寺里的佛陀! 饥饿的肠胃此时集体唱歌,赵小山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决定应和,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馒头接了过来塞进嘴里。 “唔……” 绵密的面质遇水分解出了淡淡的甜味,顺着喉咙慢慢滑进肚子,高碳水的刺激下大脑迅速分泌出大量多巴胺。 这一刻,赵小山觉得自己仿佛又圆满了。 “甜,馒头真甜。” “你爹来的有点晚,牛车没地方放了,我让他牵到寺庙后院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啥事啊嚷嚷?” 不提还罢,一提这事,赵小山登时气的停止咀嚼,哇啦哇啦的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陈狗儿皱皱眉,“你啥时候还学会吹曲了?我咋都不知道呢?” “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我还没和你说呢,昨天咱村老牛家的土生娶亲,山子可厉害呢,¥&……” 二黑子一听这茬来劲了,绘声绘色把昨天赵小山大出风头的事说了一遍,完了还不忘总结一句: “山子说了,以后村里的红白喜事都他包了,能挣一文是一文。唉,你别吃了,来的时候我不说了么,请你吃炸虾饼,走走走,吃炸虾饼去。” 对啊,还有炸虾呢,赵小山连忙把剩下的半个馒头塞怀里,匆匆忙忙的跟上二黑子的脚步朝入口处的炸虾饼处走去。 三个人推搡着人群,逆向往外赶,吱哇乱叫,因为马上要吃的美食,甚至忘记了刚才的不快,只剩下少年人纯真的欢乐。 赤心用尽为知己,黄金不惜栽桃李。桃李栽来几度春,一回花落一回新。 第11章 吃虾饼看杂耍 炸虾饼是大昭寺门口集市有名的小吃,做饭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女的负责炸,男的负责收钱。 这虾全是从附近的小河小溪里打捞的,洗干净后和上面,再打个鸡蛋,将三者均匀搅拌后加点调料,放入热好的油锅里,一张张油酥鲜香的虾饼便做好了。 这又面又蛋的成本就不低,再用油炸,一张小小的虾饼就要六文钱。 六文钱,完全超越了赵小山三人的经济实力。 因为穷,他们每次来都会在人家的摊位前站好久,只闻味,却一次都没买过。 闻的到吃不到,更馋更饿,对这虾饼的渴望也更强烈。 二十文是二黑子长这么大得过的最多私房,他也不抠搜,决定这次说啥都要买来尝一尝,看看这炸虾饼到底啥味,也圆一圆俩兄弟的梦。 “大叔,给我们炸三个饼 ,多炸一会,我喜欢油大的。” “好咧,十八文钱。”那中年男子抬头看向三人,“哟,是你们三个啊,这次有钱买啦?小和尚,你也吃虾?犯了杀戒,小心让你师父发现逐你出师门。” 二黑子一愣,赶紧回嘴反驳:“大叔,你可别乱说,是俺们兄弟俩吃,我这和尚兄弟就是跟过来看看,他是这寺里的出家人,怎么可能犯这错,可不兴乱说话。” 赵小山只点头应和:“是啊是啊,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 “哎呦,当家的,你可别吓唬孩子了。”炸虾的妇人看出二人紧张,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 “这个大兄弟,你别害怕,俺们当家的就是那么一说,开玩笑呢。大昭寺寺规这么森严,哪能干出这事,说出去谁信啊。” 正说着呢,那边的虾饼已经好了。二黑子从怀里将钱掏出来,一文文数好,一脸肉痛不舍的递了过去。 那中年男子乐呵呵的接过来数了数,用油纸将三张虾饼包好,递给二黑子,笑道: “小心拿着,刚出锅,烫着呢。” 赵小山和二黑子等人早就等的不耐烦,急的顾不得烫,快手快脚的接了过来。 不出所料,真被烫的嘶嘶哈哈直跳脚。 诚如那中年男子而言,这地方人多嘴杂的,陈狗儿还真不能在这吃。 和以往数次见面一样,几人拿上吃食,快速朝着三人的秘密基地——后山一处隐蔽的小山洞跑去。 这地方经过陈狗儿多次踩点选中,三人多次实践观察,确保绝对隐蔽,无人发现。 刚钻进洞里,陈狗儿比赵小山都急,急不可耐的从二黑子手里扒出来一张饼,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梭哈。 那馋样,和那一身和尚服简直不要太违和,真是白瞎了那张圣光熠熠的高僧脸。 “嘶~香~呼呼~真香,太好吃了。” “你慢点,等一会饿不死你,真是饿死鬼托生的。”二黑子让他这没出息样气的直骂。 赵小山慢慢咀嚼着手里的虾饼,让油香味在口腔里炸裂。觉得这东西确实香,毕竟有油有肉,挺解馋,但味道方面还是太单调了。 要是饼出锅后能刷点辣酱,或者撒点孜然粉啥的增增味,这味道至少还能上两个台阶。 “这才是人吃的东西,寺里的素斋那是给佛祖吃的,不是给人吃的。做饭的和尚也不知道怎么整的,越来越难吃了。以前还有点咸淡,现在清汤寡水的,连咸淡都快没了。” 一说到吃,陈狗儿就满腹怨言。 这大昭寺他是真待得挺舒服的, 除了吃这块。 最开始他来的时候人小无势,还干些洗衣挑水等粗活累活。但随着他慢慢长大,长的越来越好看,往那一站就养眼,像有佛性似的,寺里的大和尚也不让他干别的了,只专门接待城里来上香的达官显贵家女眷。 有时候那些大官的家眷看他长得好看,还会赏给他点心吃。最好的有一次他还收到了一块碎银,结果刚出院子就被他师傅给没收了,美名其曰:不要被俗物所惑! “我跟你们说,我师傅说要静心要守戒,他自己也馋的要命,有一天晚上我看他偷吃从城里买回来的糕饼呢。” 陈狗儿一边吃一边说吐槽,惹得赵小山哈哈大笑。 他本以为陈狗儿一个和尚吃肉是因为他九岁才出家,六根不净才导致凡心未了的。 没想到他师父也是个表里不一嘴上一套私下一套的伪君子。果然,外不着相内不动心都是说给他们这些凡人听的。 炸虾饼挺贵,但分量是真不大,正说话的功夫陈狗儿的饼就都进了肚。 小和尚使劲舔了舔手上的油腥,一脸的意犹未尽。 “要是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我是真的一天都不想在这待着了。我好好的男儿郎,天天迎来送往的,整的像个院子里的姑娘似的。” “呸,你可拉倒,院里的姑娘还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还能得点乐子呢。你在这能捞到个馒头不错了,哈哈哈……” 二黑子肆意又张扬的嘲笑,引得陈狗儿连踹他好几脚。两人闹成一团,好不快乐。 赵小山听到这确实灵机一动,“狗子,你们寺里饭食这么不好,你们住持没说什么?那其他和尚要馋了怎么改善伙食啊?” “主持说什么咋是我能知道的,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看到我师兄也出来了,估计也想来集市这买个糕饼吃呢。” 那些和尚都胆子小,不敢吃肉。只有他,才不管那些个呢。 “他们哪来的钱啊?和尚不都是化缘么?” “只有野和尚才用化缘,我们寺里香火很旺的,那些大师父都有不少私房呢,师兄他们受宠,自然也能分到一些。” 不像他,也不会溜须拍马,不会讨师父欢心,自然没的钱。要不是长得好看,连这师父都拜不上,估计还在后院干粗活呢。 “而且师父经常领着师兄他们下山做法事,每次都能得到不少奖赏呢。” 原来如此! 这些和尚一天啥也不用做,就有这么多来钱的途径,比他们这些辛辛苦苦的老农民强了不知多少,搞得他也想洗去铅华出家为僧了。 不过自己长得没陈狗儿好看,估计去了也是干粗活的,还不如待在父母身边,虽然吃喝不济,至少不受气。 “狗子,你师兄他们有钱,但只能偷偷摸摸的买点吃的改善伙食,你说我做点素斋,能卖给他们不?” 从陈狗儿吐槽寺里吃食难以下咽开始,赵小山就萌生了这个想法。 他是什么人?现代死肥宅,某音忠诚粉丝,每天不刷上几个小时能放下? 就现代那知识爆发的时代,做饭博主简直不要太多,自己理论知识简直不要太多。 (番茄抖音是一家,挣人家的钱,时刻记得给老板打打广告哈,嘿嘿,我在正文写这些,又多了字数,我真是个小机灵鬼,番茄,给钱!) 和尚庙里这么多和尚嗷嗷待哺,这么大市场,简直不要太合适。 况且他还有陈狗儿这个内应,这块蛋糕,他拿定了! 来钱! “你要做吃的?你会做啥?你有本金么?” “我现在没本金,不代表以后没有啊,我和黑子哥会抓蛇,蛇胆能卖钱,村里红白喜事我再去吹一会,这本钱不就出来了?” 只不过抓蛇指定是有风险的,而红白喜事又不稳定,这本钱来的就会慢点。 “行行行,只要我们山子能做出来,我就帮你打通销路。嘿嘿嘿~” 赵小山一看陈狗儿的笑就知道他根本没信自己会做吃的,也不多说别的,只等以后做出来再惊掉他下巴。 “走,吃完了就走,咱们下午早点回去,趁着天还没黑,再抓两条蛇。” 二黑子抹了抹手上的油,招呼着俩弟弟出去。 三人猫着腰钻出山洞,炸虾香味太重,为谨慎起见,陈狗儿把套外脱了,嚼了半天树叶,又绕远去了不远处的彩河好好洗了洗才算把那身味去掉。 等三人重新走回集市已快晌午,整个广场的空地上密密麻麻都是人,两边全是摊贩,就连中间走路的地方都占满了人。 “好,再来一个!” 一声高昂的叫好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赵小山最稀罕凑热闹,连忙马不停蹄的朝人群奔去,二黑子陈狗儿紧随其后。 原来是一对父子在卖艺! 只见那年轻的正躺在一个石板上,胸口上压了一块大石头,那年老的拿着个锤子边笔画边吆喝: “各位父老乡亲们,俺们爷俩初来乍到,借贵方这块宝地,翻个跟头打个把式,承蒙各位父老捧场,俺们这就献丑了,乡亲们有人的捧个人场,有钱的捧个钱场……” “哎呀,这话你都说了好几遍了,能不能开始了?这锤子落不下来了是不?” 有那看客光看不给钱,竟还催上了。 那年老的看了看地上三三两两的铜钱,心下恼怒,到底没顶住压力,搓了搓手,锤子举得高高的,“哈~”的一声落了下去。 只见“碰~”的一声,石头应声而裂。 下面的年轻人却没丝毫问题,不仅没事,站起来后还连翻了好几个跟头,惹得现场观众惊叹连连,铜板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二黑子已经完全看呆了,嘴里直呼厉害。赵小山倒是觉得没啥新意,却被地上躺了一地的铜板紧紧抓住了眼球。 挨了一板斧,就挣了这么老些?这少说也有六七十文钱了? 人家卖艺,就能挣这么多。昨天他也是卖艺,腮帮子都吹酸了,才挣了三文钱。 这差距,也太大了。 想到这,本来懊恼的赵小山却突然灵机一动! 都是卖艺,在哪不是卖?今天这人这么多,他何不也试试? 反正也不卖身! 第12章 第一次创业失败 想到这,赵小山再也等不了,拉起还在傻笑吆喝的二黑子挤出人群,朝着外面相对空旷的地方走去。 “山子你干啥啊,咱看完这个再走呗。”二黑子没看够,嘴里还在嘟囔。 陈狗儿倒无所谓,他们寺里的武僧可比这厉害多了,平时他连看都不稀罕看。 “黑子,快帮我吆喝,我要赚钱。杂耍好看就有人给钱,我吹的好听肯定也有人给。” 不就是街头卖唱么,没啥见不得人的,自己的第二桶金,走起。 “瞧一瞧看一看啦,小弟初来乍到,为表达对家乡父老乡亲们的热爱啊,特在此为大家献唱一首啊,要喜欢的给小弟捧个人场啊。不喜欢的也没关系,你喜欢听啥,小弟给你们唱啊。” 赵小山才没啥丢不丢人的想法,立定后便站好,扯开嗓子便开始吆喝起来。 还别说,他这一吆喝,一左一右的真就有人被吸引过来了。 今天这庙会逛的和平时不一样啊,又有杂耍又有唱戏的。 想着那“笛子”毕竟简陋,声音呜呜咽咽的没那么好听,有的音调还不太准。为了有一个好的开场,赵小山决定直接上杀招——嚎一嗓子。 “小弟今天唱一曲,保证父老乡亲们绝对没听过,歌名叫《向天再借五百年》,希望听过这首歌的你,过完今天,再活五百年!” “好~”到哪都不缺捧场的人。 说完,赵小山朝着四下一抱拳,咳了两嗓子,气运丹田,准备就绪,123~action: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做人有苦有甜 善恶分开两边,都为梦中的明天…… 愿烟火人间 安得太平美满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这具身体刚十四,还是少年,应该是刚过完变声期,嗓音一点不浑厚。再加上肚子还有点空,没啥力气,肺活量也不足。 一首歌了,赵小山累够呛,气都快喘不匀了。 “好~好听~唱的太好了,这词太好了!” 有了第一声叫好,后面也稀稀拉拉响起了掌声。 赵小山对自己第一次出场这样的效果十分不满意,奈何自身条件有限,实在没法更进一步。 “哥哥姐姐们,小弟年龄还小,一上午没吃啥东西,肚子也空的很,实在没发挥好,还望哥哥姐姐们见谅!要是不嫌弃,小弟就再来一首,彩衣娱众。” 听他这么说,围观的群众才看到他那身破烂的衣裳,这一看就是捡家里兄长剩下的,补丁摞着不定呢。 这也是一个出身农家的贫苦孩子啊,却能唱出如此气势磅礴的歌。 愿烟火人间,安得太平美满,多么胸怀大志的好少年啊。 不多时,就见人群中有穿着得体的香客开始往地下撒钱。 赵小山看了心下一喜,直想马上趴地上捡起来揣进兜里,奈何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他还是要端着点的。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看傻了眼的二黑子,又把头特意转到那几个有钱人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酝酿一下情绪道: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番茄爸爸多多爱我,歌词我就抄了这么一句,给你们省了不少钱哦。) 《最炫民族风》,以其超赞的旋律,俘获了无数热爱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的热爱。 一首完了,赵小山的气息明显不匀,嗓子都快冒烟了。 好在二黑子终于从傻楞的状态下缓过了劲,甚至让陈狗儿从大昭寺端过来一碗水。 赵小山顾不得其他,端过水碗,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好,这个好,这调好听!再来一首!你再唱一首好听的,我给你五文钱!” 这第二首歌和第一首歌的曲风完全不同,经过这少年纯粹的嗓音一唱,轻快又欢乐,大家仿佛看到了场中间的这个少年正骑着马儿驰骋在草原上。 看到这少年大口大口的喝水,不少人开始真的欣赏起来,又纷纷解囊,噼里啪啦的砸过来不少铜板。 赵小山激动的直想跪下叫爸爸,来来,越多越好,砸死我,用力的,啊啊啊~ 二黑子已经顾不得其他,生怕地上的钱被别人捡走,连忙弯腰蹲在地上捡钱。 捡不完,根本捡不完。 陈狗儿站在旁边心里急的不行,想马上下去救场,奈何自己顶着个光头,代表的是寺里的形象,只能像尊佛陀似的,端着架子,俯视众生。 两首歌已然让赵小山力竭,可他怎可能放弃,就算是唱吐血了,也要坚持! 他算看出来了,普通老百姓没那么崇高的文化水平,体会不了那么高大上的境界,只要旋律好听,郎朗上口即可。 “多谢父老乡亲哥哥姐姐们的厚爱,小弟感激的五体投地,这首《自由飞翔》献给大家,还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盛……” “山子!!!你个王八羔子,你干啥呢!你给我闭嘴!” 赵小山的情感刚酝酿起来,便被一声暴喝打断。 不好,是赵来福。 只见赵老爹怒发冲冠须发皆张,眼睛瞪得老大冒着雷光,满脸通红似有游电穿梭,三步并做两步迅速朝这边奔来。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老头,气疯了。 赵小山还不明所以呢,二黑子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了,将装钱的钵碗递给一旁的陈狗儿,拎起赵小山的领子迅速朝外冲杀出去。 “唉唉唉,我还没唱完呢……” “赵小山,你给我停下,你个王八羔子,别跑……” 围观的众人见此情景,哪有不懂的,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遗憾着第三首歌还没听完,摇摇头慢慢散去。 赵小山只觉风呼呼从耳边吹过,他两脚离地,衣领竖起,整个人被二黑子吊在空中。 直到现在,他都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啥事? 他爹来了就来了呗,为啥要骂他王八羔子?他正挣钱呢。 “黑子,你放我下来,干啥啊这是……” “你闭嘴,你离死期不远了!” 二黑子这个悔啊! 刚开始他都没反应过来咋回事呢,就被山子给拽了出去,等反应过来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山子已经开口唱上了。 等他一曲唱完,他刚要阻止,就见地上有钱了,然后他就被金钱迷惑了双眼。 等第二曲的时候地上钱更多了,他越发沦陷,甚至助纣为虐,让狗子给端了一碗水。 完了完了,今天不仅山子要完,他自己的屁股也要开花了。 二黑子毕竟年轻力壮,在人群里转来转去便杀出了重围,甩丢了赵老爹,左拐右拐便朝着三人的秘密基地跑去。 一进山洞,果然在里面见到了等候已久的陈狗儿,他的脚边躺着一个钵碗,里面装满了他们今天的劳动成果。 “哈~哈~哈~” 二黑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累的直喘粗气。 赵小山重获自由,也顾不得别的,一个猛子奔向钵碗,双眼放光,嘴角大咧,浑身颤抖。 钱,钱,他发财了! 第一桶金,到手了!他终于能拿着本钱大展拳脚了。 想到美好的未来,赵小山连忙将钵里的铜板倒在地上,跪在一旁,一个一个仔仔细细的数了起来。 天呐撸,竟然有一百三十七个铜板?!比那对父子挨板斧都多?! 一遍不够,再来一遍! 直到前前后后数了三遍,赵小山才停下了傻缺行动,搂着钵碗坐在地上呵呵傻笑。 钱啊钱,他终于从赤贫状态下解放出来了,他成有钱人啦。 他要吃馄饨,要两碗,不,六碗,二黑子和陈狗儿也要每人两碗。他还要再吃一张虾饼,那个包子也很香,可以买回去给家里人吃! “黑子,狗子,走,咱们去吃馄饨去,这次咱们有钱了,吃个够,哈哈哈哈……” “吃个屁!你就等着屁股开花,你爹指不定在外面怎么找你呢。” 二黑子双手捂头,悔的直想扇自己两巴掌,他刚才咋就鬼迷了心窍了呢,怎么就没阻止呢。 “到底咋的了,黑子,你把话跟我说清楚,咱们这挣钱了你不仅没开心,怎么还这么丧气?”赵小山是真不懂了。 “山子,你到底懂不懂,刚才你当街卖唱,和昨天在牛家办喜事时吹奏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牛家大家只会认为你在凑热闹,但今天这性质就变了!只有贱籍和娼妓才卖唱!你见过哪家好人家的去卖唱的?更何况咱们还是男人!” “你爹现在指不定怎么生气呢,你挣再多钱有啥用,这是给家里丢脸的事!我看咱们今晚就在这住,也别回家了。” 二黑子一边解释,一边揪头发,愁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 啊?还有这么回事? 赵小山大脑反应了好一会,才回过味来。 在现代,艺人那可是受万人追捧的存在,一天平均208万,豪宅豪车香槟美女,无数人挤破了脑袋想要被人看到。 结果到了古代,当街卖两首歌就成丢人的事了?这观念差异也太大了! 赵小山暗叹可惜,自己的第一次创业竟然以如此奇葩的理由提前宣告结束了! 他还有好多歌没展示呢,光凤凰传奇就一堆,这才华就要被埋没了? 刚才他把自己艺名都取好了,就叫周伦伦,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名字…… 以后能否重操旧业是以后的事了,当务之急是眼下该怎么回家?也不能真在这山洞里住一宿啊。 “唉,那咋办?咱不能一直不回去?” “能咋办,早死也是死,晚死也是死,赶紧回家磕头求饶,死的能好看点!” 二黑子想明白了,他是帮凶,应该不至于死的太惨。 山子他爹娘疼他,外加上腿刚好,打的时候多少会手下留情,也不至于死的太惨。 两人在陈狗儿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垂头丧脑的往外走,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苍凉感。 走到门口,在赵小山的主持下,这一百三十七文被一分为三:狗子出力最少,拿十七文,黑子其次,拿了二十文,自己是主唱兼主持,拿了大头一百文。 但为了犒劳好友,赵小山下山后请二人各吃了一碗馄饨,又买了肉包子五个杂粮馒头五个,拢共花了三十文。 揣着剩下的七十文钱,赵小山和二黑子步履匆匆的朝家走去。 第13章 刘氏的往事 “啊呀,娘,我是您亲儿子啊,差不多得啦……” “哎呦,爹,爷,救救我,我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二姐,我可是给你买了包子了,娘呦,我错啦,再也不敢啦……” 傍晚时分,古仙村东头老赵家的院子里爆发出一阵阵哭嚎,声音之凄厉,引得村里不少人前来驻足观望窃窃私语。 同时,村中心的老曹家也在上演着相同的戏码,只不过场面控制的较小,只局限于自家知道。 村里娱乐活动少,大家普遍精神匮乏。听说东头有热闹看,聚拢围观的是吃瓜群众越聚越多。 妇人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低头交流起所得信息。 村妇甲:“真稀奇,这赵老三不是腿刚好么,那刘小花咋舍得这么揍啊?你听这动静,明显动真格了。” 村妇乙一听立马来了精神,走上前去,把声音压到周围人都能听到的程度: “唉,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跟你说啊,今天我不是去大昭寺门口赶集了么…… 简直丢死人了,这也就不是我儿子,要是我家石头这么丢人啊,我早一把掐死他了。” 村妇乙说完一仰头,颇为得意的看了看四周,好似在炫耀自己得到的是一手资料,成为了话题的中心。 村妇丙一脸惊讶,捧哏道: “真的?当街卖唱?那不跟院子里的窑姐似的?哎呦呦,老赵家家门不幸啊,怎么老三变这样了?以前也没听说有这癖好啊。” 村妇丁附和说:“就是的,回去可和孩子说好了,以后离他远点,跟他能学到啥好。 这刘小花长得人高马大的,连个孩子都整不明白,不愧是杀猪匠出身的,呸!” 几个人正聊得起劲,却见老赵家门口突然闪出一个巨大的黑影,手里还拎着一把长刀,朝着几个长舌妇河东狮怒吼道: “放你们娘的臭狗屁!俺们家的事关你们鸡毛事?在我家门口嚼什么老婆舌?再瞎嘚嘚,老娘我手里的刀也不是吃干醋的!” 如此强大的气场,外加那比男人还壮实的身量,吓得刚才还嘁嘁喳喳窃笑不已的女人们像被人卡了脖子,顿时老实了。 刘氏非常满意自己营造的效果,拎着砍刀甩了两下,又慢悠悠的走了几步,瞅着那一撮人,再次威胁道: “今天的事,我要是再听谁在那嘚,可别怪我刘小花手里的大刀不留情面!赶紧滚!” 村妇甲乙丙丁早缩成鹌鹑,听到命令一溜烟的抬腿就走。 “罗小春,孩儿他爹都和我说了,你今天去大昭寺来回都是坐我家的牛车,却只给了一文钱,那一文钱你是打算赖账?” 刚才的话题中心村妇乙被点名,尴尬的停下脚步,愤愤的从怀里掏出来一文钱,一把扔在地上,怒道: “给你,都给你!一文钱你都要,活该你家受穷!” 刘氏才不管这钱是在地上还是在炕上呢,弯腰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浮灰,揣进怀里走回院子,反手“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其他吃瓜群众吃了这场大瓜,顿觉有趣,八卦心理得到极大满足后带着一肚子话题三三两两散去。 院子里,赵小山鼻青脸肿的跪在地上,衣服上都是灰土,头发散乱,一脸生无可恋。 黑牛大仙,您带我回去,我要回家,我想我妈…… 如来佛祖,您是怪我今天过寺庙而不入,没去拜访您么,我明天爬起来就去,我三步一叩九步一拜,求求您了,让我回家,这场穿越的罪,咱不遭了…… 咱这唱歌实力在现代也是响当当的ktv小麦霸,咋到了古代就成了丢人现眼的玩意儿了? 这他娘的上哪说理去? “孩儿他娘啊,差不多得了,孩子还小,不知道咋回事,打一顿受点教训得了。” 赵来福虽然也气够呛,但看孩子那可怜样,这颗老父亲的心又开始疼了。 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大儿子,赵大壮却浑然不知所谓,根本没懂他爹为啥一直眨眼睛,只愣愣的点头应和: “是啊娘,山子还小,他又没出过远门,哪知道这些道理。” 赵来福暗暗叹气,又示意了一下一旁的闺女,赵娇娘到底是姑娘家,会了他爹的意,只是迫于他娘的淫威,不太敢上前。 赵老爷子看了半天,让儿子这笨样气够呛,到底架不住心疼孙子,从藤椅上站了起来,亲自俯下身扶起赵小山,开口劝道: “山子他娘啊,差不多得了,山子腿刚好,真打坏了你不心疼?” “爷……”赵小山眼泪汪汪的瞅着赵老爷子,心里暗暗发誓,以后都不嫌弃他呼噜声大了。 “咱就一普通农户,没得必要让那些繁文缛节给捆住了,唱曲怎么了,我跑单帮的时候听说,那些大老爷们也可喜欢唱曲了,还专门在家养戏曲班子,没啥事就一起唱一段呢。 前朝有一个皇帝,还专门编了一个好看的舞蹈给别人看呢。你说人家那么大官都又唱又跳的,咱山子咋就不行?” 平时刘氏管教孩子的时候,赵老爷子很少发话。 一方面是觉得刘氏管教的对,自己拦着不让管,孩子该夹生了。 另一方面也是刘氏太过彪悍,上来劲了,谁的面子也不给,怕自己难堪。 就现在,他也是仔细观察了刘氏的神态,发现其虽然还在生气,但怒意明显没刚才那般大了,这才敢张嘴说话的。 果然,刘氏听了他的话,神色明显更为缓和。 公爹的见识广,他说的绝对都是真的。大官们都唱跳,那山子是不也没啥了? 她瞥了瞥一旁垂头耷脑缩着个脖子的小儿子,见他眼角肿的老高,鼻涕淌的老长,心更软了。 她不是反对孩子唱曲,只是怕这孩子被村里那帮子长舌妇的唾沫星子给淹死了! 不怪她心狠,实在是人言可畏! 想她刘家以前也是风光过的,她爹杀猪,她哥也杀猪,别人家都过的苦哈哈的时候,她家就没断过肉。 她是家里的老疙瘩,虽是女娃,但自小受宠,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她啥都不缺。 她长相随了她爹,自小就比别人家孩子高壮,等到十三四的时候就已经是现在的身高体重了。 她长得大,力气也大,性子还野,不爱红装,就爱杀猪。 每次把奋力嘶嚎的大肥猪按在案板上,她都十分兴奋。上去一刀,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血哗啦啦的流,哀嚎声戛然而止,她就觉得畅快。 她爹看她爱杀猪,不仅没禁止,反而哈哈大笑,无不炫耀的对周围人说:这孩子一看就是老刘家的种,就爱杀猪。 她爹不顾世俗“女人不能杀猪”的训诫,纵容娇宠着她。 结果有一次,他爹抓猪时被一头大肥猪给拱了,脑袋正好撞到石头上,那血流的,和平时杀的猪血一样多。 她爹死了,街坊邻居都说是她克死的,说是她一个女人杀猪,有违天和,老天爷惩罚她爹呢。 她伤心的不能自已,不敢再抛头露面,每天只呆在家里,杀猪的刀再也没拿过。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她哥因着苦闷喝了点酒,回家的路上摔进了河里,虽然被人所救,腿却折了。 一个瘸腿的屠夫,谁家会用? 她家的天彻底塌了,她的名声也更差了。 她娘每日以泪洗面,不久就郁郁而终。 她家好时,她嫂子对她千依百顺,等她爹娘都没了,那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名声不好,也没媒人来说亲,在家蹉跎了几年,到了二十一才嫁出去。 嫁给了隔壁镇一个穷的叮当响的人家,那男的比她还小三岁,家里就一个老爹,地没二亩,屋没两间,长的还没她高没她大。 据说那男娃姓赵,家里老爹出去跑单帮也挣过钱,却让他娘一场病都霍霍没了,地也卖了,还拉了一屁股饥荒。 这家人不嫌弃她名声差,但也没给她一文钱的彩礼。 她成亲那天,是自己走到隔壁镇的,到了乐平镇和那姓赵的男娃汇合,两人一起走回了古仙村,朝着赵老爹磕了头,又跪了天地和他娘的灵牌,这亲便算结成了。 刘氏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再愣愣的看了看院子里战战兢兢的家人。 这是她的命,她最最亲的命根子。 她刘小花能从天堂掉到地狱,不外乎人人脸上都有的那张嘴。 人言可畏,真的不是随便说说的。 “山子,你要挣钱,娘不反对,但你要再干那些让人说三道四的事,就别再叫我娘!”说罢,刘氏转头进了屋。 她一走,院里人齐齐松了口气,赵大壮急忙上前查看赵小山的伤势,嘴里啧啧不停,满眼的心疼。 “媳妇儿,快去打点水,给山子擦擦,咱娘这次下狠手了。” 小刘氏听喝,忙不迭的答应着:“唉,我这就去。” 铁牛也贴了过来,拉着赵小山的手安慰道:“小叔,你别哭了,铁牛给你吹吹。” 没错,赵小山很没出息的哭了。 这啥破地方啊,一点不好玩,他想家了…… “忿的没出息,被打了这么两下就掉猫泪,以后咋娶媳妇儿!”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嘟囔了一句。 到底心疼孙子,从灶房桌子上拿起一个赵小山今天买回来的包子,递到他嘴边,哄道: “乖孙啊,别哭了,吃包子,你娘在气头上呢,别置气了。我都听二黑子说了,你唱的老好听了,晚上趁没人,也给爷爷唱几句听听。” “自古笑贫不笑娼,只要咱能挣钱,管他别人说啥呢。再说了,那有的皇上还杀过爹杀过兄弟呢,你看见有人说他不忠不孝么?你娘啊,这是没想明白。” 她的悲剧是大家的唾沫星子造成的么? 根本不是! 他爹活着的时候大家也说她,却对她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为啥她爹一死,大家说三道四就能让她嫁不出去,还不是她家穷了,顶梁柱都塌了,好欺负了。 这道理,他以前也和刘氏说过,可这孩子跟魔障了似的,执拗的认为就是自己杀猪才克死了爹的,才让左邻右舍学舌的,根本听不进去。 现在又因为这莫须有的事揍了孙子。 要他说啊,自家日子过好得了,管别人说啥呢。 他孙子能唱出好听的曲子挣到钱是自己能耐,那帮子长舌妇为啥说三道四的,还不是眼红?! 呸! 想到这,赵老爷子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对孙子说道: “下次你去镇里唱,别让咱村里人看到,也别让你娘听到,不就得了?嘿嘿。” 赵小山听罢,也顾不得悲伤,瞪大了眼睛看向赵老爷子,发现这老头子竟还朝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一副你懂我懂大家懂的表情。 这套路咋这么熟悉,这是典型的阳奉阴违?! 赵老头,难道也害怕他娘? 天啊,幻灭了…… 第14章 下地干农活 这一晚,尽管大家心情都十分复杂,但肉包子和白面馒头却是实打实的。 赵铁牛已然忘了刚才家里紧张的氛围,也顾不得小叔哭丧的脸,捧着个肉包子大快朵颐,吃的不亦乐乎。 一边吃嘴里还一边嘟囔:“太好吃了,小叔你最好了,我明天还要吃……” 赵小山作为“功臣”,刚被揍了一顿,自然而然也得了一个肉包子。 剩下的三个肉包子,赵老爷子吃了一个,其他两个都被赵老爹收了起来,准备明天再吃。 赵大壮夫妇和娇娘也得以吃到梦寐以求的白面馒头,脸上不显,心下却欢喜不已。 刘氏自进了屋就没出来,饭都没吃。赵来福心疼媳妇儿,拿了一个白面馒头,又捡了点小咸菜,亲自给送了进去。 也不知道赵老爹到底说了啥,等刘氏再出来时,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来了没几天,已经挨了两次打的赵小山,蔫了。 看着身上脸上的伤,赵小山自觉没法见人了。 然而,刘氏根本没给他舔舐伤口的机会。 第二天天还没亮,赵小山就被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闭着眼睛随便往嘴里塞了点东西,迷迷糊糊的就到了田间地头。 刘氏看着自家还迷糊的小儿子,狠心道: “你都十四了,你大哥在这个年纪什么活都跟着干了,以后你也是要娶媳妇儿的,还是趁早锻炼锻炼!” 赵小山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一脸惊恐的看着他娘,哀嚎道:“娘~不要,我错了娘~” “叫娘没用,这几天你也不用干别的,就跟在我们后面拔草。” 不论赵小山如何哀求,刘氏的态度都十分坚决,根本不为所动。 赵小山又将希翼的目光转向大哥,赵大壮却闪躲着两步遁走了。 天爷啊…… 望着成片泛黄的稻田,赵小山真想扇自己俩大耳刮子,让你显眼包,让你嘚瑟! 这世上到底有没有后悔药卖,他真后悔了。 但面对老娘的眼神杀,他又蔫了。 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一切的心机手段都是徒劳。 这时代没有除草剂,庄稼地里的杂草割了长长了割,生命力远比稻子顽强。 要想保证产量,就必须经常拔草,不让其抢了地里的肥力。 好在现在是秋天,稻子快成熟了,颜色发黄,和杂草的绿色完全不同,比较好认。 这要在以前,赵小山连稻子和草有啥区别都不知道。 八月份的太阳是最烤人最炙热的,这时代,没有一点防晒措施,热辣辣的阳光洒在身上,赵小山热的脸色通红,头上的汗成流的往下淌,就没停过。 身上的衣服早彻底湿透,贴在身上黏腻腻的,难受的很。 这时候的稻田里水已经很少了,但依旧泥泞。大家都没有靴子,只穿着草鞋在田间地头来回走动,脚丫子被地里的杂物割的生疼。 杂草有的高有的矮,高草还好说,用手直接拔出来就算。低矮的草就必须弯腰撅腚伸胳膊。 这个姿势是最累人的,一会还行,时间长了不仅腰背酸痛,连脑袋都因长期低垂导致供血不足发晕发晕。 他终于理解了什么叫“一滴汗掉在地上摔成八瓣”。 没一会,赵小山就觉得自己的腰折了脚麻了脸烂了。 “娘,我要回去撒泼尿。” 别鄙视他尿遁,实在是坚持不住了。 “懒驴拉磨屎尿多,这么一会功夫你都跑几趟了?干这么点活就矫情了!你二姐还是女娃呢,从来家里的活就没落下过,怎么到你这就这不行那不行的?” 刘氏看着小儿子那窝囊样,气的站在地里破口大骂。 “都十四了,再过几年都能娶媳妇儿了,肩不能挑担手不能提篮的,到底像谁了?你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你想咋的?啊?” “娘,我没咋想,我就真想撒尿。” 尿遁确实是一个逃避干活的理由,但他也确实尿意非常汹涌澎湃。 他热啊,热的口干舌燥,热的无处躲藏,实在没了办法只能多喝水,那水也是温热的,喝进去并不怎么解渴,只是聊胜于无罢了。 喝进去的水一部分作为汗蒸发了,另一部分化为尿液,只能通过膀胱纾解。 “赵小山,你要记得,你是农家娃,这地里的把式就必须都会,别想着偷奸耍滑的糊弄,要尿赶紧去,尿完回来接着干。” 赵小山如蒙大赦,赶紧溜之大吉。 奈何这腰实在直不起来,就连溜,都只能猫着腰溜。 就这样,经过刘氏的反复敲打,赵小山咬牙努力把第一天坚持了下来。 晚上回家后,赵小山连晚饭都没吃,把脏衣服一脱,洗掉身上的泥垢,囫囵着栽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这一晚,他睡的并不安稳,饥饿难耐外加腰背酸痛,连翻个身都费劲。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赵小山刚浅浅入眠,天一亮,他娘又来了。 “娘啊,你真要失去我么?我真的要死了……” “你不会干农活,以后也会饿死,早死晚死的事。” 给他个桩子,他要撞柱自杀…… “孩儿他娘,山子腿脚刚好,要不再让他缓一天?”赵老爹把晒好的草料放进牛槽,不忍的劝道。 “他不去,你去?让他替你赶牛跑线?” 赵老爹一听提到了他的爱牛,顿时闭嘴了。他倒不怕下地干活,可他怕把牛交给山子。 那傻小子,平时就没对大黑牛甩过一个好脸,真把牛交给他,后果不堪想象。 算了,孩子也大了,也该学会自立了,多干点死不了。 赵老爹在赵小山隐隐期盼的目光中默默闭上了嘴,儿子和媳妇儿,他选择了媳妇儿。 不,是儿子和牛,他选择了牛。 赵小山又将希翼的目光转向赵老爷子,只见这老头子默默低头翻捡着烟叶子,恍若未闻。 你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最后,赵小山仍旧被他娘拎到了地里,开始了新一轮的地狱磨炼。 第二天,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是痛的。 这种痛苦的折磨一直持续到第五天,第五天一早,赵小山刚要起床,腿一软,竟直接瘫在了地上,站都站不直了。 见他累成这样,刘氏终于心下一软,放过了他。 没想到这样就结束了?这给赵小山悔的! 早知道柔弱不能自理就能博取同情,自己装病啊,装病他是一把好手的。 失策啊失策…… 这四天,赵小山整整瘦了一大圈,还黑了。 即便现在躺在炕上,他也觉得自己正在弯腰拔草,这个动作像是变成了肌肉记忆。 拔草已经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他发誓,他再也不要再来一轮了。 他要快快挣钱,以后当地主,雇人干活! 不用下地干活的赵小山接下来哪都没去,只倒在炕上挺尸,一挺就是五天。 二黑子也没来找他,听说他也被揍的很惨,脸上身上都是伤,不敢出门。 躺着的时候,赵小山倒也不是一味的悲春伤秋林妹妹附体,而是在认真思考下一步的对策。 他娘这几天抓紧操练他,却似乎忘记了一件事——他手里还有七十三文钱的余钱呢! 他爹没要,他娘也没要! 这钱,还在他手里捂着呢! 这是他的第一桶金,是用一顿胖揍和四天地狱磨炼换来的,是他下一步行动的启动资金。 该怎么利用这笔钱,一定要慎之又慎!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就做素斋,卖给大昭寺那群有钱的大和尚们。 这是个潜力巨大的市场,只待他去开发。 和尚不能吃肉,他就用豆子作原料,做豆制品,做熏豆干和辣条。 说句实话,这玩意儿,没啥技术含量。 那天他逛集市也发现了,这时代有豆腐,但不知为何和现代社会那种白嫩q弹不同,不仅粗糙,还发黄发渣。 而且除了最简单的大豆腐,他暂时没发现有任何其他衍生的豆制品!似乎这时代的人对豆子的研制还停留在最简单的阶段。 豆子他家就有,就地取材即可,难就难在调料上。 熏豆干要想好吃,得用中草药熏。辣条得有辣椒油,重油重盐重辣才好吃。 而这些调料,都不便宜,都得花钱买。 七十三文,还是太少了,什么都不够! 躲了这几天了,也该爬起来干活了。 振作起来,走起,找二黑子上山抓蛇,卖蛇胆,继续挣本钱去。 赵小山到了曹家门口,这次开门的依然是丁氏,只见她手里端着簸箕,和往常一般笑呵呵的,只是细看又好像有点不同。 “伤都好了山子?快进来,你二哥现在还躺着下不了地呢。”丁氏一边迎他一边说,“爹娘说他是大哥,却不教好,领着你们走歪道,好一顿揍,现在腿还有点瘸呢。” 赵小山心里愧疚之意更浓,惭愧道:“黑子哥没做啥,都是我自己的主意,干啥打那么重啊。” 说着,两人走到屋门口,赵小山刚要推门,房门自己从里面拉开了,二黑子一脸惊喜的站在门口,“山子,你总算闲下来了,可急死我了,快进来。” 赵小山被拽的一个趔趄。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二黑子的房间,屋子很小,通屋只一个大炕,炕上没有被褥,只铺了一层自家编的草席。炕边立了两个木箱子,剩下的地方,连个条凳都没有。 这就是二黑子以后的“婚房”了。 “山子,你娘真放过你了?这几天我也没怎么出门,正好你来了,咱哥俩出去走走?” 二人一拍即合,二黑子也不装病了,麻溜的穿上衣服跟上赵小山,心照不宣的朝后山走去。 路上,二黑子告诉赵小山,他嫂子丁氏有孕了。 “怪不得刚才看她好像不一样了。”原来是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我娘心疼她,现在家里啥活都不让她干,她还闲不住,一早晨起来不是忙活这就是捣鼓那的,我娘都说这儿媳妇儿没娶错呢。” 嗯,这点他赞同,娶妻当娶贤,以后他娶媳妇儿也不要外貌协会的,踏实本分有共同话题的就行。 “我娘说,上次你娘把罗小春她们几个骂了,这几个老娘们天天在村里说你坏话呢。”具体啥坏话他就不说了,总而言之挺难听。 赵小山对此倒无所谓,他不是本土人,对名声这东西根本不关心。 名声再好,有肚子饱饱来的重要? “现在天好,蛇多,咱俩多使劲,等挣了大钱,看谁还敢说咱俩坏话。” 赵小山对这点却不置可否,抓蛇是应该抓,但不能作为一个长久的生意。靠着抓蛇,哪年能脱贫致富? 到了后山坡,赵小山和二黑子俩分工明确,一个拿叉子,一个拿石头,低头注意脚下。 正当赵小山全神贯注找蛇的时候,一抹白影一闪而过。 “哎?兔子?有兔子!黑子,快追。” 看清是兔子,赵小山兴奋的连忙跳脚去追,却不想刚跑两步,一转眼的功夫就被它逃没影了,而赵小山甚至还没来的及发力。 果然,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的。 “可恨!就这么被它逃了!” 那可是肉啊,抓了甚至能卖钱的。 唉,气死,出师总是不利。 二黑子倒是淡定的很,这山上兔子不少,追着跑根本抓不到,除非设陷阱。 然而高端的陷阱只有专业的猎户能做,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不会。 之前有村民馋狠了,使个大劲挖了个坑,期待有野鸡野鸭能掉进去。 结果野味没吃到,别的村民一不小心掉了进去摔断了腿,给人看病倒搭了不少钱。 赵小山懊恼的在原地转了几圈,纳个闷了,刚才还在这,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就没了。 它不可能凭空消失,除非是钻窝里了,也就是说兔子窝就在附近。 想到这,赵小山赶紧趴下身,也不抓蛇了,专心找起兔子。 他猜的没错,离他不到十米的草窠子下面果然有一个隐秘的洞口,大小正好是一只兔子那样。 “白费的,山子,这兔子一进窝,你根本找不出来,时候不早了,咱们快点抓蛇。” 二黑子也跟了过来,看自家兄弟撅个屁股在那扒兔子洞,劝说道。 “黑子,狡兔三窟,咱们在这附近找一找,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洞口。要真的能找到,咱就能抓出来。” 只要找到别的洞口,他就有办法能抓到它们。 第15章 抓兔子 看自家兄弟信誓旦旦的样子,想着这段时间跟着他又是吃蛇肉又是挣钱的,二黑子决定再信他一次,干就完了。 于是,二黑子也开始弯腰低头加入了找兔子洞的行列。 这里是后山坡,大树少,多是低矮的小树和草丛。别说,没一会的功夫兄弟俩又在坡底下发现了两个差不多大小的洞口。 “山子,还找么?” “不找了,黑子,咱俩人不够,你在这等会,我回家把我二姐找来。” 赵小山来不及多解释,蹬蹬蹬跑回家,把正在打扫牛棚的赵娇娘给拉了过来。 在他的指挥下,三人各守一个洞口,用竹筐堵住出口处。 赵小山随便捋了几把不干不湿的草,拿引子点燃,干草随即燃起呛人的浓烟。 赵小山将正在燃烧的干草直接塞进洞口,让浓烟往洞穴深处跑。 赵娇娘瞬间懂了弟弟的意思,有样学样的跟着做了起来。 来的时候还以为弟弟又要胡闹,没想到竟想出这绝妙的好方法。 俩个洞口都堵住了,压力给到了二黑子那边。只见二黑子神情紧张,不错身的盯着洞口,生怕自己没看住让兔子跑了。 等了一会,果然洞口有动静。 一只灰兔子探头探脑的跑了出来,一下子撞到了拦在外面的竹筐上。二黑子根本没给它反悔的时间,在它要转身折返前一把拽住了其后腿。 “山子,快,真有,欸欸,它动的太厉害了,快过来帮我拿着,还有呢。” 赵小山闻讯两步赶了过去,果不其然,后面又爬出来两只,那兔子也不傻,看外面有人守着就要往回跑。 赵小山岂能放过这绝佳的机会,一个猛子扑过去,一只扑在怀里,一只两手抓着。 后面的娇娘早就按捺不住,看他们俩这废物样,一脚踢开一个,将俩人手里还在乱蹦乱跳的兔子拧脖子拎了起来。 “废物!连个兔子都抓不住!还是个男人!” 这迫人的气场和强大的手劲,让三只兔子本能的害怕,竟真的不再剧烈挣扎。 “山子,真有你的,咱们真抓到兔子了!三只,还这么大个,哈哈哈,今晚有肉吃了!” 二黑子浑身是土的坐在地上,一点没有被一个女娃嫌弃的羞愧感,只咧个大嘴哈哈大笑。 这可是兔子,就算不吃肉,也能卖钱的! 赵小山倒是没太过兴奋,他觉得这洞里绝对还有兔子没出来。 想到这,他迅速跑回原来的两处洞口,撸了更多的干草塞进去,以制造更多的浓烟。 为了防止森林火灾的发生,他还徒手将洞口附近的草丛都给清理了,又用泥土将地面盖住,确保不会有火星子窜出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浓烟滚进兔子洞,赵小山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快速跑回二黑子身旁,和他一起紧张的盯着洞口。 此时的赵娇娘已经用草绳将那三只肥兔绑住,并装进了空着的竹篓里。 看俩人的动作就知道一会绝对还有兔子,赵娇娘急得上前一屁股将瘦小的弟弟挤走,拿着竹筐蹲在地上,紧张的盯着。 赵小山被撞得一个趔趄,等站稳后才看到二黑子和二姐正一左一右撅个屁股趴在那,动作一模一样不说,还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小声交流着什么,看起来还挺和谐的。 那啥,他俩好像同岁?都十六岁,身高也差不多(二姐略高些)。两家关系挺好,彼此又知根知底的,咋都没想着往一起凑凑? 反正一个嫁不出去,一个娶不着媳妇儿。 二黑子能干踏实,又是自己的铁杆,真要娶了二姐,绝对能对她好,不比那个小白脸弱鸡书生李伯玉强? 虽然二黑子是黑了点,但长相这东西,又不能当饭吃,看久了都习惯了。 再说了,黑,不是丑,代表了健康,代表男性荷尔蒙分泌旺盛。 看二黑子娘对丁氏的态度也知道她是一个好婆婆,对一个‘孤女’都那么好,对她从小看到大的二姐也绝对差不了,这就少了婆媳矛盾! 老公好,婆婆好,妯娌也和睦,这样的人家难道不是择婿首选?! 虽然他家穷点,但有自己在啊,自己可是穿越主角,绝对能带着大家一起挣大钱升大官发大财的。 赵小山此时已经忘了周遭环境,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如果二姐真嫁给了二黑子,那她以后还在本村生活,离家近,回娘家一趟连十分钟都用不上。 他俩成亲了,自己去混饭吃绝对混的理直气壮正大光明。 “赵小山,你在那想啥呢,还不快过来帮忙啊!” “山子,快,快,拿不过来了……” 正神游天外的赵小山耳边突然响起熟悉的呼喊声,低头一看,好家伙,娇娘和黑子正手忙脚乱抓兔子呢。 天,这是掏了兔子窝了?这一堆小兔子,大小有七八只了。 赵小山来不及多想,立马手忙脚乱的加入抓捕的阵营。 一阵慌乱后,仍有两只兔子漏网逃脱,三人一共捕抓到大小十一只兔子。 “哈哈,山子,真有你的!你咋想出来这招的?太好使了,抓蛇有风险,以后咱不抓蛇了,就抓兔子!” 二黑子,难道你真的没注意到旁边有一个未婚的小女娘么?为什么如此不顾及形象? 你说话就说话,嘴角咧那么大干啥,怕别人看不到你那口大白牙? “太好了山子,你抓了这么多兔子,咱娘该消气了。欸?黑子你放手!你到底会不会拿兔子啊?你这么使劲它一会就被你勒死了!真是笨蛋,走开,让我来!” 赵娇娘看不惯二黑子把兔子绑成麻花,气的一巴掌将他拍到一边,自己蹲下来重新整理。 二姐,你难道就没意识到二黑子也是一个成年男性么?你们男未婚女未嫁的,怎么一点不知道娇羞为何物? 赵小山看着二黑子一边揉胳膊一边呲牙呵呵傻笑那样,对自己刚才的想法竟不那么肯定了。 大小共十一只兔子,经共同协商和一番你推我让,三人最终决定赵氏姐弟拿走七只,二黑子拿走四只。 手里的竹筐沉甸甸的,里面的大兔子还在剧烈的挣扎。 三人根本不嫌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回家这一路有说有笑,商量着明天一起去镇上把兔子卖了换钱。 “上次你分我那二十文我没告诉我娘,正好明天去镇里买肉包子吃,今天多亏了你山子,哥哥明天还请你吃好的。” 二黑子想着明天这几只兔子又能小挣一笔,心里美的直冒泡。 这段时间得了财神爷眷顾,已经小挣好几笔了,嘿嘿嘿。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以后还有的挣呢。”赵小山鄙视了他一下, 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的说道: “黑子,等你有钱了,你最想干啥?打算马上娶媳妇儿么?你想找个啥样的呀?” 这个问题俩人已经讨论过无数次,赵小山早就知道二黑子的择偶标准,可他故意再问一遍,就想看看二姐啥反应。 “就罗芳那样的就行,长得俊,还能干,我娘说了,等家里攒够了彩礼,就找媒婆去问问。” 他之前还觉得这事遥遥无期,恐怕要看着罗芳另嫁他人了,现在他不仅会抓蛇还会抓兔子,只要自己多努力,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二黑子越想越乐,嘴角的笑就没停过。 赵小山仔细看了看赵娇娘的神色,见她神态如常,没有任何反应,不由急道: “罗芳哪里长的俊了?我真看不出来。我觉得还没我二姐好看呢,是二姐,嘿嘿嘿嘿。” “啪~” “少拿你姐我寻开心,你和谁比不好,拿我和罗芳比?找死啊!” 也不知道赵小山哪句话说的不对,赵娇娘竟怒的一巴掌呼到他头上,这一掌重的,赵小山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感觉眼睛都串花了。 赵家的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男人能驾驭的,算了黑子,弟弟我不坑你了。 二黑子愣头愣脑的看了看赵小山,又看了眼犹自气愤的赵娇娘,不明白发生了啥事,挠了挠头,聪明的选择了闭嘴。 山子也真奇怪,他说的是罗芳,为啥要扯到娇娘身上?像她自己说的, 她俩能比?那真是一个天上的一个地上的。 谁会那么想不开会找一个比自己还粗还壮的媳妇儿啊,老爷们的尊严何在?赵老爹的勇气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时间在三人沉默的尴尬中逝去,没一会,赵小山就看到了山下自家小院。 和二黑子约定好明天一起出发卖兔子后,赵娇娘和赵小山几步跑回了家。 刚一推门,就见自家小院子里站满了人。平时吃饭的桌子支了起来,上面还泡了两碗冒热气的茶水。 赵小山和娇娘都愣了一下,仔细甄别一番,竟发现其中一妇人尤其显眼。 只见她穿着十分花哨,头上还带着一朵绒花,身材臃肿,满脸笑意的坐在椅子上,正滔滔不绝的和刘氏说话。 见他们姐弟二人进来,一脸惊喜,忙不迭的站起来朝他们走来,直奔赵娇娘,拉起她的手,仰头喜道: “哎呦,这就是娇娘?长的可真俊啊,这壮实的,一看就能干,是个过日子的好手。” 说着又转过头朝着刘氏道:“弟妹啊,不是老姐我说你,能捞到这样的好闺女,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赵小山就在旁边,全程被无视个彻底。 这女人的态度简直不要太明显,这又是哪来的媒婆,打算给二姐说媒了。 第16章 媒人说媒 不过,你说媒就说媒,话说的也太夸张了。 能对着他二姐说出长得俊,这眼得多瞎?一会她介绍的人家能靠谱么。 “欸?山子,你手里拎着的是啥啊?兔子?这么多兔子?”一个高亢兴奋的女声从人群里传了出来。 赵小山一看,这人他认识,是赵老爷子的亲二嫂,赵老爹的二伯娘,他的二奶孙氏。 “呦,山子,你和娇娘这是去山上抓兔子去了?这么厉害,这得有多少只啊?啧啧啧,这两只大,一看肉就多。” 孙氏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拉过赵小山的竹篓,一边翻看兔子一边嘴里啧啧感叹,两眼放光的样子像是这兔子已经是她的所有物了。 赵小山一阵腻歪,怎么媒婆说亲孙氏还来了? 这孙氏,在原主的记忆里就不是啥好人。 嫌贫爱富的,仗着自家条件还不错,顶顶瞧不起他们家。平时和他们说话眼睛像长在头顶上似的,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赵老娘在和其交往时屡屡受欺负,因为是长辈,又不能不敬,只能隐忍。 孙氏对赵娇娘和赵小山他们就更不假辞色了,赵小山知道她不喜自己,平时也不往她跟前凑。之前赵小山每次去她家,孙氏都像防贼似的,紧紧盯着,生怕被占了什么便宜去。 不知道今天这什么情况,怎么媒婆来了,这刘氏也来了? “二奶,这是二黑子刚才抓的兔子,说是明天要卖,今晚寄放在我家的。” “呦,咋?二奶看看你兔子都不行了?扯什么二黑子呢,人家二黑子又不是没家,用的着放你家?” 孙氏收回手,讪讪的站起身,眼睛一翻,满脸的不乐意。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谎言很拙劣,也不狡辩,只默默将竹筐往后挪了挪,表明了自己排斥的态度。 “山子,娇娘,快进屋洗洗手去。”大嫂小刘氏连忙走了过来,朝着二人眨了眨眼睛。 进了灶房,小刘氏低声将情况和姐弟二人细细的说了。 原来这媒婆是孙氏带来了,是来给娇娘说媒的。 “男方家是猎户,南山大碾子村的,姓姚,今年二十岁,据说家里只有个老爹和一个弟弟,弟弟也老大不小了,好像是十七岁。” 南山的大碾子村?这地方挺远的,要想过去至少要翻过好几座山头,光走就得走大半天。 而且说是村子,其实就几乎人家。那地方十分偏僻,就在深山老林里,没有像样的平地可以种粮食,家家户户都是猎户,吃的用的都靠卖猎物挣的钱买。 “这姚家说家里没个女人,想找个能干的媳妇儿主持家务,不想要那瘦的娇弱的,就要长得壮实的。不仅不要嫁妆,彩礼还给三两银子呢。” 嚯,三两银子,不少啊。 “听说他们家爷仨都是猎户,手艺都好的很,基本每天都有猎物,日子过的很不错,天天都有肉吃,嫁过去不用跟着种地,只收拾收拾家务,做做饭就行。” 呵,有这好事?有这好事孙氏怎么舍得介绍给娇娘?孙氏自己的孙女兰花也快十五了?这肥水能往外流? “娇娘,你觉的咋样?”小刘氏把刚才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和赵娇娘说完,小心的问了问。 要她说啊,这样的人家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不嫌弃娇娘长得不好,还给那么多彩礼,真是不错了。 想当年,她嫁进赵家时,和她姑母差不多,都是没有彩礼的。 赵小山没发表意见,主要觉得消息实在单一,而且全部都来自于媒婆的嘴,可信度极低。 再说了,一个满身腥臭的猎户,又怎么比得过通身油墨味的书生? 他转过身看了看娇娘,见她神色如常,并没十分排斥,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那李伯玉是很好,但就是太好了,才是镜中月水中花,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梦。 刚才抓兔子的兴奋劲此刻已荡然无存,赵娇娘低着头,用脚使劲捻了捻地面,嘟囔了一句: “看爹娘咋说,爹娘同意就嫁呗,嫁谁不是嫁。” 听她如此说,赵小山心里一酸。 无论在哪个时代,女人,都是最难的,都难以摆脱命运的束缚。 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着出了灶房,心里暗暗发誓,自己要快快挣钱,为姐姐挣多多的嫁妆。 “大妹子,就这样的人家啊,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那小伙子我看过,真是一表人才,长得高,还壮实,一看身体就好,那捕猎的手艺好啊,这日子就不难过。” 那媒婆坐在椅子上,手上比比划划,动作十分夸张,因为说话太用力,周围唾沫横飞。 “大妹子,你说咱女人图个啥,不就图能嫁个好人家么,男人长得啥样啊根本不重要,能挣钱才重要。就这样的人家,娇娘嫁过去就是享福,差不了事!” 孙氏在一旁插嘴道:“是啊,大壮娘,不是伯娘说你,咱娇娘啥样,你这当娘的心里都清楚。 这一般男的都长不过她,你说能愿意娶么?她要找啊也就只能找那种山里的猎户,才叫郎才女貌呢。” 媒婆说的含蓄好听,到这孙氏这,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别说赵小山了,就连赵老爷子都不乐意了,只见他磕了磕烟袋子,慢悠悠的说道: “行了行了,这婚姻大事,也不是一天就能定下来的,二嫂你们先回去,我们家再商量商量。” 听出了他逐客的意思,那媒婆也不拖拉,趁机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道: “大妹子,要是你们家有意思就告诉我一声,我通知那小伙子过来一趟,成不成的看看呗,万一俩孩子看对眼了呢。” 赵老娘平时彪悍泼辣,但面对媒婆时,比谁都恭敬。看着媒婆要走,赶紧把自家晒的一串蘑菇摘下来递了过去。 外人走了,院子里就剩下自家人了,孙氏撇了撇嘴,向赵老爷子邀功道: “老九,以后可不兴说嫂子不看顾你们家了,这春婆子可是我千求万求求来的,就是想着给你家娇娘找个好人家的。” 赵老爷子虽然不喜欢她的态度,也确实领她的人情,当下笑呵呵的回道: “二嫂子的情,俺们领了,这事要真成了,少不得要好好感谢一下二嫂呢。” 孙氏对他的态度十分满意,扬了扬头,眼睛瞥见角落里还在挣扎的兔子,扭捏道: “那这兔子……” “山子,给你二奶挑只兔子,大点的,让你二奶晚上回去炖着吃。” 他的兔子?凭啥啊?! 别说这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算真成了也不用把兔子送人。 一共大兔子就那么两只,他还指望着明天卖了挣钱呢。 然而这是赵老爷子的命令,家里人谁敢不从? 孙氏如愿拿到一只肥兔,一路趾高气昂的推门而去,气的赵小山在后面牙痒痒。 家里人虽然惊喜于抓到几只兔子,但赵娇娘这事明显是大事,这喜悦之情便淡了不少。 赵大壮拿出来一个竹笼,将那几只小的放进笼子里。这么小,卖也不好卖,先在家养几天,等大点了再卖不急。 这样,明天能拿去镇里卖的只剩下一只大的,两只中等的,赵小山估摸了一下,这三只,能卖上五十文不错了。 这几天赵老爹每天牵着大黑牛出门跑线,虽然人不多,到底是挣了些钱。 每天都有现钱进账,给了赵老爹不少底气,这晚饭质量蹭蹭的上涨。 今天他走到五花山后身的一个村子,正赶上村里杀猪,赵老爹竟不嫌贵,买了一小块猪肉回来。 “这几天拔草,累人,都吃点好的,补补身子。” 赵老爹现在虽然天天放牛养牛,但他最喜欢做的还是在家给家里人做饭。 看着自己做的东西被一家人一抢而空,那感觉比挣了大钱都来的畅快。 这块肉被他做了一大锅杂烩,面瓜白菜蘑菇茄子竹笋肉,混在一起,端上来时满满一大盆。 汤上漂着一层油星,菜里夹杂着几块若隐若现的肥肉,看的所有人不由咽了咽唾沫,不等赵老爷子开口,铁牛一筷子将一块最近的肥肉叨了出来,不顾烫,迅速塞进了嘴里。 “出息!”赵大壮说了一嘴,还是没舍得打孩子。 “行了,都饿了,赶紧开饭。” 赵老爷子一声令下,大家齐齐开动。 也许是今天的肉太香,也许是赵小山竟抓到这么多兔子。 今天的晚饭大家一会说说这,一会说说那,愣是没谈一句关于赵娇娘的婚事。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赵老爹赵老娘知道了女儿的心事又如何,终归她的婚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上。 直到晚上大家都回屋歇息,赵小山也没摸清他爹他娘的态度。这给他急的,抓耳挠腮的睡不着。 赵老爷子坐在炕头,看着他坐立不安的熊样,气的一巴掌拍了上去: “瓜娃子,想知道就去打听,你光坐着着急有啥用。” “啊?咋打听?” 他这冥顽不灵的傻样给赵老爷子气的一脚踢了过去,“你没有耳朵,不会偷听?这还要爷爷教你怎么做?” 对啊,老爹老娘不说,那他就主动去听。 想着,赵小山穿上草鞋,悄咪咪的出了门,顺着房檐猫着腰溜到爹娘的窗外,把耳朵紧紧的贴了上去。 果然,俩人正说着这事呢! “我也觉得这是户挺好的人家,上面没有婆婆,只一个小叔,还不用下地干农活,只比咱家娇娘大四岁,怎么想怎么觉得合适。” 这是刘氏的声音,一猜她就挺满意,否则不能给媒婆送蘑菇。 “就是离家太远了,那大山里买点盐都费劲。离那么老远,真挨欺负了,回娘家都不方便。”赵老爹果然是一个温柔的老爹。 在这男子为尊的古代,能这样想的好男人真的不多。 “屁话,我娘家也不近,还两个镇呢。不光我嫁过来了,我还把侄女嫁给咱大壮了,也没嫌弃远。” “那是你遇到我了,你要是遇到罗瘸子那样天天打媳妇儿的,看你不跑?” “嗯嗯嗯,你最好了,好的家里穷的叮当响,要不是这些年我里里外外的操持,能有现在的家底?” 现在的家底?赵小山纳闷了,他们家还有家底?!要是这小房子和那点地算家底的话,他娘嫁过来前赵家是有多穷啊。 “是是是,我也没否认啊,要没你,我和爹早饿死了。现在咱娇娘都要说人家了,你说这时间过的,多快。” “孩子大了,咱都老喽……” “老什么老,咱年轻着呢,娇娘要真嫁人了,家里连个小闺女都没有,还有啥意思。花儿,趁着还年轻,咱再使使劲,你再生一个小闺女……” 哎呀我靠,我听到了什么?? 赵小山听着屋里越来越重的喘息声,惊的眼睛都要跳出来了。 他爹,看着瘦了唧的,都有孙子的人了,竟然还能行? 他娘的声音,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柔?! 哎呦呦,可不能再继续了,赵小山脸红心跳的捂着耳朵,猫着腰连忙溜走。 回屋的时候,赵老爷子疑惑的问他听到了什么。 赵小山没脸回答,只哼哼哈哈的答应着爬上了炕。直到躺下,他脑子里还回荡着刚刚听到的内容。 旁边赵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此起彼伏,赵小山对此早已免疫。看着外面慢慢黑透的天,想着今天的事和明天的打算,他也闭上眼睛,准备慢慢沉入梦乡。 “咚咚咚~咚咚咚~” 黑暗中,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山子哥,快开门,我是三旺,有事和你说。” 赵小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声音,连忙穿上鞋往外走去。 三旺是二奶孙氏的小孙子,今年十三岁,以前是赵小山的小跟班,两人总一起玩。 这天都黑了,三旺还过来敲门,指定有大事。 “三旺,这么晚了你咋来了?” 赵小山把门打开,让三旺进来,这时其他人也听到声音,慢慢走了出来。 就连赵老爹赵老娘也衣衫整齐的从里屋走了过来。 “山子哥,我今天过来,你千万别和我奶她们说。”赵三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明显就是一路急跑过来的。 赵小山心下不安,还是连忙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我刚才偷偷听我奶说话,今天那个来说亲的媒婆,不是啥好人。她要说的那户人家确实是猎户,但他们之所以给那么多彩礼,不是因为要找个能干的媳妇儿,是要找共妻,哥俩找一个媳妇儿! 我奶说了,他们之前娶过一个瘦的,没多长时间就被折腾没了。这才想着找个壮实的,抗折腾呢。” 什么??? 赵三旺这一番话,彻底震醒了所有赵家人。 赵小山已经惊的说不出话来,他感觉自己心脏咚咚跳的厉害,想用手捂一下,发现手都是抖的。 “我去杀了她!” 短暂的失语后,刘氏瞬间被暴怒充斥,呜嗷一声,转身就冲向灶房。 “孩儿他娘,快把刀放下……” 赵家不大的小院子里,顿时乱做了一团。 第17章 刘氏大闹二房 (十一假期结束,重新开工。好几天没写了,手有点生,适应适应) 刘氏一旦暴怒,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只见她以极快的速度冲进灶房,举起两把菜刀,杀气腾腾的就要往外冲。 这一幕,吓傻了院里所有人。 呆愣片刻后,赵老爹连忙跑过来,拦腰抱住媳妇儿,嘶喊道:“孩儿他娘,快把刀放下。大壮,快,快把你娘手里的刀抢下来。” 听到老爹呼唤,赵大壮从震惊中醒了过来,急忙上前将他娘手里的两把菜刀夺了下来。 那两把菜刀反射着月光,明晃晃的,闪的众人眼睛发紧,生怕一个不小心出点啥意外。 “你们放开我,我去杀了她,老不死的贱妇!什么长辈,就是一坨臭狗屎,想坑我孩子,我先杀了她。” 疯狂的愤怒染红了刘氏的双眼,爱女心切的她爆发出了比平时更大的力气,使她瞬间挣脱了束缚,朝着村东头奔去。 身后赵老爹赵大壮等连忙追上,一时间院子里鸡鸣牛叫铁牛哭,乱成一团。 赵小山见状不妙,急忙拉起已经呆住的三旺: “三旺,你快跑,跑在我娘前头,千万别让你奶知道你来通风报信了。” 三旺知道自己闯祸了,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答应着,踉踉跄跄的跟了出去,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家这边的动静已经惊醒了旁边的陈家,只见陈家院里影影绰绰亮起了烛火,一个带着睡意的男声传了过来: “赵老哥,咋的了?需要帮啥忙不?” 赵小山嘴里哼哈答应着:“没事陈二爷,我家牛刚才惊了,我娘追牛去了。” “牛丢了?用不用俺们帮着去找?” “不用,没走远,我娘他们跟着呢。” 打发走了热心的邻居,赵小山连忙将哭成一团的铁牛抱起来,安抚好情绪,将他抱进赵老爷子的屋里。 “爷,你看着铁牛,我跟着去瞅瞅。” 赵老爷子哪有心情哄孩子,也急的不行,想跟着去看看。 他深知儿媳妇儿啥脾气,生怕她一个激动,没控制住自己,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让人拿住把柄。 “你个小孩子顶什么用,你在家看孩子,我去看看。” “爷,这时候你不能去!”赵小山不由分说一把将赵老爷子按下。 “二奶做下这么恶心人的事,理应受点惩罚。我娘要是不发泄一下,指定得气死。你要去了,二奶一定会让你以公爹的身份压制她,那我娘还怎么施为?你放心,我爹在后面跟着呢,他心里有数的。” 赵老爷子听了孙子的话,顿觉十分有道理,慢慢坐回了炕上。 山子说的没错,大壮娘疯一疯也好,也该让孙氏那老不羞知晓点厉害。他要去了,儿媳妇反倒放不开手脚。 刚才他也是让儿媳妇那样吓到了,急中生乱,竟没想到这一层。 老头子抬头看看眼面的小孙子,心里纳罕,这小子还懂这些?什么时候长大了? 将疑惑欣慰等情绪隐去,赵老爷子稳了稳心神,郑重说道: “山子,你说的对,爷现在不去,让你娘作一通,闹闹你二奶也好。枉我一直敬着她,哪有她这样的长辈,简直良心都没了,专门祸害起自家人了。咱家是穷,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孬货。”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今晚让你娘去闹,明天我就去找你大伯,让他来说道说道。” 赵老爷子嘴里说的大伯,是赵家大房的长子,赵氏现在的族长赵来庆。 赵小山点点头,知道老爷子理智回笼,放心后又惦记起暴走的老娘,捡起地上的草鞋重新穿上,急忙向外跑去。 看着孙子匆忙外出的背影,赵老爷子到底不放心,叮嘱喊道:“山子,千万拉着你娘,让她差不多得了,别到时候咱成了没理的。” “知道了爷。” 村里没有照明设施,一到晚上走夜路全指望月光,好在今晚月亮够大,赵小山循着村路呼哧呼哧的往前跑。 没一会,他就听到了呜嗷呜嗷的争吵声。 这声音里有男人的呼喝声,有女人的惊呼声,有孩子的哭声,有鸡飞狗跳声,甚至有瓦罐破碎的闷声。 再一看,三旺家周围都亮起了烛火,不少男女老少披着衣服站在门口,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窃窃私语,打听老赵家到底发生了啥事。 赵小山心知不好,再次加快脚步。 到了三旺家门口,果然这里围了一圈人,赵小山推开人群朝里走去,刚一进院门,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只见三旺家一片狼藉,锅碗瓢盆碎了一地。 木头门摇摇欲坠的挂着,一看就是被暴力破除的。装水的大缸破了个大洞,里面的水流了一地。做饭的锅也躺在院子里,中间一个大豁口,眼见着是不能用了。柴火垛也倒了,零碎的木块七零八落散的到处都是。 最过分的是,地上还躺了三只死状凄惨的母鸡,仔细一看就知道,这是被掐脖子捏死的。 这些,都是他娘的手笔! 赵小山心下一惊,对老娘的战斗力又有了重新的认识。决定以后都要乖乖的,听妈妈的话,做妈妈的好宝贝。 “老头子,你是死了不成?我嫁给你们老赵家这么多年,生儿育女忙里忙外的,你就这么看着我被欺负,你这缩头乌龟,没种的男人,你没良心啊……” “我不活啦,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我这么大岁数了,还让个小辈这么羞辱,我趁早死了算了,呜呜呜……” 孙氏披头散发的瘫坐在院子里,充满皱纹的脸上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拍着大腿如涕如诉,样子极其悲惨。 和她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站在一旁的刘氏,只见她余怒未消,仍跃跃欲试想要再冲上去大干一番,却被家里人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你们放开我,放开我……” “娘,行了,咱回,行了行了。”赵大壮完全懵了,来来回回就这么两句话。 “孩儿他娘,好了好了,这事不是没成么,娇娘正好好的在你身边呢。走,回家。”赵老爹表示他真的快要按不住这婆娘了。 面对这样的场景,孙氏的男人赵二爷赵二满佝偻着腰站在一旁,嘴里哆哆嗦嗦来回嘟囔一句话: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爹,咋办啊,全完了,全完了,以后的日子咋过啊。” 三旺的爹赵来喜搀扶着自家老爹,看着院子里的狼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大半夜的弟妹突然发飙冲进自家,把自家锅碗瓢盆全砸了。 别的损失多少不说,就连明天做饭的锅都没了,可咋活。 老娘孙氏厉害,他这个儿子便很懦弱,面对这种情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赵小山也麻爪了,他环顾一圈,才发现三旺正瑟瑟躲在一旁,眼神闪躲,明显也吓坏了。 这么大一院子的人,竟连一个主持大局的都没有,任凭周围邻居看热闹,这赵家,咋这样。 失策,刚才让老爷子来好了! 赵小山朝着自家老爹老娘走过去,拽了拽老娘的袖子,轻声安抚道: “娘,你跑的咋那么快呢,我刚才一路跑着追过来,没看清路,一着急摔了一跤,好像崴到了,现在腿疼的厉害,是不是老病又犯了?嘶~~~你快帮我看看。” 赵小山深知说别的都没用,只能用注意力转移法。于是故作疼痛难忍的样子,弯下了腰,嘴里嘶嘶哈哈的喊痛。 果然,刘氏竟真松了力道,甩开赵老爹,伸手扶起前面小儿子,关切的问道: “山儿,咋了?腿又疼了?你傻啊,知道不行还跑什么跑?” “娘,咱们回家,我有点难受,铁牛刚才哭的可厉害了,也不知道爷爷能不能哄得住。” 末了,又加了一句:“娘,爷说了,他明天就去找大爷,让他来说理。你放心,大爷明事理,指定给你主持公道。” 刘氏又恨恨的看了眼仍坐在地上哭天喊地的孙氏,点了点头,拎起赵小山,气势汹汹的朝外走去。 赵老爹大松一口气,连忙抬脚跟上,心中直呼还是小儿子聪明。 他们这边走了没多远,闻讯的赵来庆就匆匆赶了过来。 正所谓家丑不外扬,不管什么原因,老赵家自己内斗,这脸都丢光了。 他作为族长,难辞其咎。 “都散了都散了,我们老赵家的事就不劳诸位操心了。”赵来庆一来,第一件事就是疏散看热闹的人,“大晚上的,明天各位还要干活,大家赶紧回去休息,散了散了。” 主角都走了,确实没啥热闹可看了,周边邻居这才一个个哈欠连天的慢慢散去。 外人一走,赵来庆连忙进院,看着一院的狼藉,顿时脑仁一疼,朝着一旁的赵来喜吼道: “来喜,你还不将你娘扶起来?都快当爷的人了,还是这么不抗事!” “大旺他娘,你们妯娌也别猫着了,留着这院子给谁看呢?还不出来收拾收拾?” “大旺二旺,没看你爷站累了?躲着像个啥?快将老爷子扶进屋!” “二伯娘,刘氏都走了,你就别哭了,大晚上的地上凉,先回屋休息休息,到底怎么回事,明天咱们去我家说道说道。” 主持大局的人一到,煞星也走了,众人大呼一口气。整个院子像瞬间活了起来,角落里的人全部出动,照着族长赵来庆的指示一一行动。 不是他们刚才不作为,实在刘氏像要杀人的架势,谁敢上前啊。 赵来庆揉了揉脑仁,气的胸口疼。 刚才大旺来叫他,也没说清楚具体什么原因,就说大壮他娘突然发飙,冲进他家就开始打砸。 “到底怎么回事?谁能说清楚?” “来庆啊,你可要为二婶做主啊,咱老赵家怎么就娶了那么个母夜叉,大晚上喊打喊杀的,你看看我们家这院子,都让她给祸害成啥样了,这日子没法过啦……” “我们家的鸡都让她徒手给掐死了,那可是下蛋的鸡啊,要不是来福拦着,死的就是我,不是鸡了,呜呜……” “我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是长辈,怎么就碍了她的眼了,这泼妇快让来福休了,呜呜……” 孙氏一看族长来了,顿时来了精神,声音再次高亢起来,拍着大腿哭诉。 赵来庆厌恶的皱皱眉头,不耐烦道:“行了二婶,你这么大声,是想把人再召回来?” 孙氏一听,果然像被掐住了脖子,真就不哭嚎了。 赵来庆烦心的很,每次遇到孙氏的事,他都能掉一把头发。 这孙氏,向来不是个和善人,掐尖要强尖酸刻薄的很,仗着年龄大辈分高,平时没少难为他。 他二叔也是个妻管严,一点夫纲振不起来,只任由孙氏胡来。 以前他爹在的时候还好,还能吓唬吓唬这婆子,轮到自己当族长,孙氏是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他们赵家本就不是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在古仙村不占优势,还净有内斗的破事。 赵家本是北方余阴人,当初胡人南下,北方战乱不断生灵涂炭,眼看着连朝廷都南逃了,他爹赵一斗一咬牙,也领着族人一路南下,是逃难逃到这里的。 据说当初刚出发时有四五百人,最后就只剩下不到一百人了。 他们走了很多地方,都被当成流民驱逐。只有密水县的县老爷大义,没撵走他们,还给他们落户到了这古仙村。 赵家在这里落了脚,扎了根,慢慢休养生息恢复元气。男娃娶亲女娃嫁人,一点点繁衍,倒也逐渐壮大起来。 但他们毕竟是外来的,在这古仙村弱势,正应该好好团结在一起一致对外的。 奈何孙氏总是找事,就是不能好好安生过日子。 他爹劳累成疾早走了,他作为大房长子,理所当然成了新任族长。可当族长这些年,他只觉得心累。 清官难断家务事,他虽是族长,却是小辈。面对难缠的长辈孙氏,有时候是真的很无奈。 赵来庆想着眼下这一摊破事,愁的眉头紧锁。 第18章 赵家审案,赵小山败诉 第二天,赵来庆家 因着昨天的事闹得很大,赵来庆作为赵氏族长,紧急召开宗族会议,将赵家族老和当事双方都请了过来,以期共同解决问题。 说是赵家族老,不过是赵家现存的几个老人,刨除孙氏的男人赵二满和老爷子赵九明,加起来一共才九个人。 “各位叔伯们,来龙去脉大体就是这样。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现在村里哄哄扬扬都在说这事,今天早晨还有不少人跟我打听呢。” 赵来庆昨晚忙活了大半宿,现在头疼的紧,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精力就有点不够。 昨晚他知道这事的原委后,也是气的够呛。 要他说,大壮娘简直太温柔了。掐死鸡算什么,直接打死孙氏都是轻的。 这孙氏,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干出这种事,还有脸和自己哭惨。 娇娘再如何不堪,那也是老赵家人,哪有自家人坑自家人的。 这次要是不给她点教训,以后不还知道能干出啥事! 惩罚是必须的,但这个恶人不能由他来做。 “各位叔伯,二婶做下这种事,真是大错特错。但刘氏不顾体面大闹一番,也是于理不合。 现在大家都在这,该怎么处理还得拿出个章程来。但这事涉及到长辈,来庆虽身为族长,毕竟是小辈,该怎么处理还需大家一起决定。” 赵来庆以前也是念过一点书的,说话文绉绉的,听着就是不一样。 赵小山站在他爷身后,看着这古代的宗族大会,新奇之余,总觉得有点违和。 宗族大会难道不该在赵氏祠堂开么?怎么就在族长家院子里?这也太随意了。 而且他娘和孙氏都属于“罪妇”,怎么还好好的站在中间,不应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绑着绳子跪在中间等待众人的审判? 他一个“后来者”哪里知道,赵家在这古仙村根本没有祠堂。 一帮逃难来的,有个落脚地方不错了,谁家还有闲钱去盖祠堂,活人还不知道怎么活呢。 没有祠堂,赵家先祖的牌位就先临时放在赵来庆家后面的倒座房里,等什么时候有地方了再挪出去。 关于两个女人都站着,纯粹是因为孙氏毕竟是赵家年龄最大的妇人,实在不好让她跪。 而赵老娘刘氏,就是顺带,外加她体型大威慑力强,赵家男人们也不愿招惹她,随她去了。 “来庆,你休要血口喷人,再如何说我也是娇娘的二奶,我根本不知道姚家是要找共妻。那春媒婆只说想找个体型大的,我自然就想到娇娘了。” 孙氏站在院中央,没有一丝胆怯,反而叉着腰,一脸激动的为自己辩白。 “我为自家人想着,你们还污蔑我,刘小花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家打砸一通,还有没有点尊卑了?赔钱!必须赔钱!” 赵小山看她这泼样,真想上去给她俩耳刮,敢做不敢当,真是为老不尊! 赵来庆也气的直皱眉。 这里虽不是祠堂那般庄重之地,但毕竟族里老人都在,岂容一个妇人在这指手画脚大声嚷嚷的,太没规矩了。 刘氏倒没昨天那般激动,只撇了撇嘴角,说了一句话: “我不管,谁要动我闺女,我刘小花就找谁拼命。” 嘶~ 在座的各位族老都被这霸气的话惊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后仰了仰。 赵小山双眼放光,心里疯狂点赞,简直要崇拜死自家老娘了。 他娘简直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女版,是霸中霸,这身型,这气势,简直不要太迷人。 再看看赵老爹,同样一副迷弟没出息的样子。 “放肆,刘氏,在这么多族老面前,你还喊打喊杀,成何体统?” 赵来庆要被这俩婆娘气死了,一个泼一个横,还能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眼瞅着要秋收了,他家地里的草还没除完呢。 “就是,族长,她们家说我要坑娇娘,那是听说谁说的?你把这人给我叫出来,我和他当面对峙!哪怕昨天的春媒婆你叫来,我也不怕!” 孙氏也气急了,这事她做的隐秘,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要是一切顺利,娇娘一嫁过去,她就能得半吊钱。 现在不仅钱没了,连家里都被砸的稀烂,到底是谁坏了她的好事?! 让她知道了到底是谁,看她不拧断他的脖子! 春媒婆根本不可能,难道是自家人? 想到这,孙氏转头看向自家男人那,见两个儿子外加四个孙子都站在后头,一脸愁绪的看向她。 孙氏一时分辨不出,心中又怀疑起两个儿媳妇来。 不管孙氏如何想,她的话倒是给赵来庆提了个醒。 “二婶说的对,刘氏,你说二婶要把娇娘卖了,可口说无凭,而且这事毕竟没成。今天早晨我们还特意问过春媒婆,她说根本没有共妻这回事,只说是正常嫁娶。那你们到底听谁说的?” 刘氏现在听不得共妻这个词,恨得刚要回答,就被赵小山出口拦住: “大伯,当初是二奶不小心漏嘴说的,我恰巧听到告诉我娘的。” 孙氏一听顿时炸庙,指着赵小山破口大骂: “你个小兔崽子,放你娘的臭狗屁,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在哪?什么时候?有谁作证?” 赵小山也不惧,朝着赵来庆喊道:“大伯,二奶身为长辈,不顾及场合这么辱骂我,还有什么是她干不出来的?” 赵老娘也横着眼看过来,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 孙氏害怕她又发飙,可又气不过,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道: “我骂你怎么地?你冤枉我,我打死你都不过分!来庆,你们这帮老爷们就这么看着我一个老婆子被羞辱?我这么大一把年纪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啊,我不活了……” “你们要冤枉老婆子我就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就凭山子那小屁孩两句话就把我家砸了,上哪都没有理!来庆,你到底能不能管?你不能管咱们就去找县太爷那评理去!” 眼瞅着理都让孙氏说了,赵小山急的不行。三旺好心告密是情义,他是万万不能出卖他的。 可他的理由又明显站不住脚,这事,理都跑到孙氏那边了。 赵来庆也不是傻子,看看两边人的神色,暗中思索一番,也大约猜出了端倪。 一定是二婶家谁告的密了!二婶是真要卖了娇娘! 心里想明白是一回事,但他不是什么青天大老爷,也实在腻烦了这破事,决定顺水推舟,快点“结案”。 “刘氏,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听谁说二婶要卖了你家娇娘的?真是山子说的,那可说不过去。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把二叔家砸了,确实要赔钱。” 赔钱? 不要啊,他们家刚有 一点点现金收入,就要这么没了? 赵小山就是一普通人,哪有啥急智,哪怕急的要死,也没想出啥好办法,只能继续狡辩: “就是二奶送春媒婆走的时候,她们两个小声说的,我当时好奇跟在后面偷听到的。” “那春媒婆走的时候是下午,你要偷听到你能那么晚了才告诉你娘?你娘知道了能忍到晚上才去发火?” 赵小山:…… 局势急转直下,有理的一方瞬间变成了没理的一方。 在座的各位赵氏族老看着场中对峙的三人,纷纷摇了摇头。看向赵小山,眼中明显闪过不悦。 这孩子,前几天刚在大昭寺集市上出了一次丑,这次又说谎,真是没救了。 赵小山一家都是实在人,听到要赔钱,也心疼的紧,但顾念着三旺的情义,愣是咬着牙,认了下来。 最后,在赵氏众族老和族长的共同商量下,作出如下决定: 刘小花身为晚辈,道听途说就去长辈家大闹打砸,实为大错。因她一人行为让整个赵氏蒙羞,过几天秋收时,罚她去赵二满家帮忙干农活五天。 但她毕竟是女眷,目光短浅情有可原,赵来福身为男人,对妻儿管教不严,取消今年过年时祭祀先祖的资格。 另,针对赵二满家被打砸的物品,赵九明家要进行赔偿。因数量多,初步估价一两另半吊钱,念在同宗的份上,只给一两即可。 这钱不少,念在赵九明家也不富裕,允许延期偿还。但赵二满家现在锅碗瓢盆啥都没有,赵九明家必须把自家东西补上去。什么时候钱还完,什么时候物归原主。 赵小山听到一两的赔偿款差点一个跟头撅过去。 天爷啊,还没怎么地呢,他们家这就又欠钱了。 前几天欠七爷家的半吊钱还没还清呢,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等按完手印从族长家出来时已经接近中午,热辣辣的太阳,根本驱不散赵小山一行人身上的阴霾。 赵九明走在前面,儿子孙子跟在后面,一行人个个垂头耸脑,丧的不行。 在外面的赵娇娘和小刘氏等了一上午,见众人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打听怎么处理的。 等赵小山把原委说完,赵娇娘登时眼眶就湿了。 “二姐,你哭啥,你该乐,一两银子算啥,你没进那狼窝就算赢了。这点钱算啥,咱下午就去镇里,把兔子卖了,明天再去抓兔子,早晚挣出来。” 孙氏拿着钱就能得好?哼,坏事做尽,拿着钱也烂手指。 一家人一路沉默着回了家,一关院门,赵老爷子就吩咐赵大壮把门关上,他坐回主位上,清了清嗓子,说道: “行了,都别哭丧着一张脸了,这点事算点啥,不就是干几天活,赔点银子么,就当买个教训了。像山子说的,重要的是娇娘没事,这不比啥都强?” “想当年你们奶奶刚走那会,我和你们爹都快流落街头当乞丐了,不也一点点过来了?只要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的好好干活,照样活的风生水起。 再说了,咱家可是有牛的人家,一头牛可值不少钱呢。把牛卖了,不仅能把饥荒还了,还能另外买地呢。” 老爷子果然是家里的定海神针,他这话一说完,大家的情绪瞬间被安抚。 众人转过头看看还在悠闲吃草的大黑牛,心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 一两银子算啥,他们家有牛! 大黑牛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看着围的一圈人,纳闷的“哞哞”叫了几声,惹得赵娇娘破涕为笑。 折腾了一上午,大家伙都饿的肚子咕咕叫,赵老爹也不放牛了,杀了一只半大的兔子,就着兔子炖了一大锅菜,一家人吃的唏哩呼噜的。 吃完了饭,赵来喜领着三个儿子来了。赵小山眼瞅着自家的锅和水缸等重要生活物品都被一点点搬走了。 三旺走在后头,回头看向赵小山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恩,也充满了愧疚。赵小山同样的眼神送给他。 兄弟俩此时无声胜有声,流动着浓浓的兄弟情。 看看天色,赵小山和娇娘决定明天再去镇里卖兔子,下午再去抓几只。 去了二黑自家,这小子果然等他呢。 二黑子昨晚就听说他家出事了,但不知道具体原委,围着赵小山一顿打听。 除了三旺告状,赵小山一五一十的都说了,听的二黑子破口大骂,直说孙氏缺大德。 “行了,不就一两银子么,走,咱抓兔子抓蛇去。” 赵小山积极乐观的样子感染了另外两人,三人一起才走向另外的山坡,低头撅屁股找起兔子洞。 经过一下午不懈的努力,等晚上回家时,赵小山和赵娇娘手里多了四只大兔子三只小兔子,另外还有两条黑斑蛇。 然而,这满载而归的喜悦并没有冲淡生活中的不适,他们家今晚没有锅,连饭都没的做。 只能借用邻居陈家的灶房,还要等他们家用完才能轮到他家,等吃完晚饭天都黑了。 “爷,你都说了,咱家有牛,要不咱直接把牛卖了?” 第19章 小山初次进镇,酒楼巧遇熟人 “屁!牛咋能随便卖!这么好的牛,别人买都买不着,你个傻小子还想卖了。”赵老爹一听就炸庙了,对着赵小山破口大骂。 “你这瘪犊孩子,从这牛来第一天你就看不上它,它招你惹你了?这牛天天和我上山下山挨村走的时候你干啥呢?你躺着呢! 它能挣钱,你能花钱!你还想卖牛,给你厉害的,我还想卖你呢。留着啥用,就知道给我添堵,赶紧滚蛋。” 赵小山:…… 他和牛的pk中,再一次败了,一败涂地…… “爹,我是你亲生的么?有你这么骂儿子的么?” 太过分了,在现代他不如家里一只哈巴狗,在古代他不如一只牛。 “啪~” 刘氏一个巴掌呼了过来,打的赵小山脑袋“嗡”一下。 “娘,你为啥打我?” 爹骂娘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不如死了算了(孙氏附体中)…… “你个瘪犊子,你敢污蔑你娘我的清白?!” “娘,我啥时候污蔑你清白了?”除了爹,谁有胆子坏你清白? “啪~啪~啪~” 赵老娘根本不和他讲理,干脆爱的三连,打的赵小山直接摔倒在地。 “行了,别打了。”赵老爹过来拉住赵老娘,“仔细手疼。” “爷,我不是爹娘的孩子……”赵小山悲鸣。 “呵呵呵,孩子不打不成器,打打结实,呵呵,欸?我烟袋子呢?娇娘啊,是不让你给我放屋里了?” 赵老爷子猫着腰乐呵呵的进屋走了,徒留赵小山一人悲伤逆流成河。 晚上躺在炕上,赵小山有点头晕恶心想吐,总感觉反胃。 想了一圈没觉得自家晚饭有啥问题,估摸着是让赵老娘给打出轻微脑震荡了。 这彪悍的女人下手也没个轻重,不知道他现在很脆弱么,呜呜…… 想着这一切的根源,赵小山把所有的怒意都归结到孙氏身上,决定以后和这贱妇不共戴天! “爷,凭啥咱族里说啥是啥啊,咱家里的东西说搬就搬,说让赔钱就赔钱。我大伯就是个族长,又不是县里的老爷,凭啥听他的。咱就不交,他能把咱咋地?” 就一个族长,连个村长都不是,就能定他们生死了?! “你个瓜娃子,说什么胡话呢。” 赵老爷子穿着汗衫,坐在炕头嗒已经没了烟叶的烟枪,听到孙子的傻话,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瓜。 “那羊那狼都是一群一群的,别说人了。咱老赵家当初从北边逃过来的时候,要不是族里团结互相搀扶,早都死没了。” 其实当年逃亡的时候赵九明还很小,但那段记忆足以让他一生难忘。 他们家刚出发时一共有三代八口人,到古仙村的时候就剩他自己了。 为了保存火种,粮食不够的时候,族里的老人自动留在了原地,把生的机会让给了孩子们。 胡人袭来的时候,族里的妇孺先走,留下强壮的男人们抵抗。 那时候大哥赵一斗满身是伤,瘦的肋骨突出,还是咬着牙拼着一口气带着族人来到了太平安稳的密水县。 等确定族人能落脚古仙村时,大哥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心气一泄,没过几日人就没了。 走的时候他们的新房子还没盖好,就倒了在五花山上一棵大树下面。 赵九明想着很久以前的过往,心里酸涩不已。 “山子,你记住,人就和那树叶似的,都要靠着树干树枝活着。咱们赵氏宗族就是那树干,咱们小家就是树枝。 咱们只要活着就离不开宗族,除非啥时候老了,没了,才能落下来。但落下来,也要落到树根这,这把老骨头就算埋也要埋进祖坟里。” 赵小山感觉爷爷情绪有点不对,虽然自己听得迷迷糊糊的,到底没再问别的。带着点恶心难受,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刚亮,赵小山就爬了起来,今时不同往日,要去镇上卖兔子,必须早起。 结果他刚走出屋,就见赵娇娘背着一筐草推门进来。 “二姐,你啥时候起来的?连草都割完了?” “睡不着,就起来割点草,大黑牛饿了一宿了,早点吃草能长的更壮实。” 赵娇娘把竹筐放下,将草里的沙土筛出去,一点点铺在牛棚的木槽里。 她的眼神温和,动作仔细轻柔,却看的赵小山心里发酸。 “姐,你不用自责,你这叫受害者有罪论,拿别人的错误用来惩罚自己多傻啊,该受惩罚的是那个老虔婆!” “我没自责,就是想多干点,我不会绣花不会织布,还不兴干点粗活?” 赵小山刚要再张嘴劝,就见大哥赵大壮和赵老爹都起来了。 今天要去镇里卖兔子,赵老爹决定亲自驾车去送,又怕赵小山搞事情,特派老实憨厚的赵大壮跟着。 因为没锅,一家人早晨就着昨晚的高粱饼子糊弄了一口,干的铁牛哇哇大叫,直呼吃不下去。 “大壮他娘,一会吃完饭你去你七伯家借个小泥炉子,能烧水就行。再多做两个木桶,没有大缸就先用木桶对付对付。” 老爷子实在看不得小重孙受委屈,对儿媳妇做下指示。 刘氏听罢连忙点头不迭,表示一会就去。 老爷子想了想,又加了句:“看看谁家还有多余的大铁锅,能用就行,先借几天,等过段时间卖了粮就还。” 这个估计有点难,这古仙村名字里带了个仙字,家家户户确实挺有仙气,都一穷二白恨不得不吃饭呢,谁家又能有多余的铁锅。 这年头,铁是朝廷严格管控的物品,价格十分昂贵。 一口锅,没有四五百文下不来。 因着古仙村离镇里不近,赵小山一行人吃过早饭就连忙出发了,这时还不到卯时。 一路上赵小山十分兴奋,看着竹筐里的大小兔子,稀罕的不行,觉得平时司空见惯的大树和绿草都变得可爱了,就连世仇大黑牛都顺眼了。 “嘿,大黑牛,你好好的拉本小爷,等小爷卖了兔子挣了钱,也给你加点餐。” “净说胡话,指望你加餐,我老牛就饿死了,你回去给牛棚里的牛粪收拾收拾就够了。” 赵老爹拉着纤绳,也是一脸笑意。虽然他嘴里骂的厉害,但儿子会抓兔子,多少也是个进项。 牛车走了一半,赵老爹就把他们三个放下了。因为前面有拦车的,要去别的村。 和挣钱相比,爱子的心就没那么强烈了。 于是剩下的路,赵小山兄弟俩外加二黑子拎着几个竹筐,一路靠着双脚走到了乐平镇。 二黑子和赵大壮都是走惯了的,只是苦了赵小山。 路途远,阳光晒,手里负重,鞋还磨脚,甚至渴了连口喝的都没有,昨晚的恶心又重新袭来。 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乐平镇,赵小山小命都快去了半条。 “这咋比去大昭寺还远呢?咱们古仙村这么偏僻的么?”他记得上次去大昭寺没多累啊。 “那当然了,大昭寺才多远,那的集市才多大。前几天我来镇里卖柴,天天走,也没像你这样,快点跟上。”赵大壮略带鄙视的看了眼弟弟,拎着所有竹筐朝镇里走去。 进了镇里,赵小山顿时忘了周身的疲惫,被眼前古镇的风景吸引了。 之前旅游的时候他也去过什么古镇,但那种地方都被大小店铺包围了,说是古镇,就是一条条现代化商业街,丝毫看不出原貌。 现在这古镇,可是实打实的。青砖绿瓦,青石铺路。 这镇规模不大,横竖一共两条主商业街,呈十字形,还有几条规模小的,其余都是民房。 主街上,有布庄有酒楼,还有杂货铺,种类不多,规模也不大,一共就那么几个二层楼,看起来就挺落后的。 卖吃食的种类也不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包子饼粑粑的,但热气腾腾的,看的本来就空着半根肠子的赵小山口水直流。 到了这他才算接触到这时代的文字,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异世界的鬼画符。 只是很繁复的古文,不清楚具体哪个时代的,笔画弯曲字体圆润,看着挺玄乎。 让赵小山写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但他认识。 虽不能准确辨别每一个字,大体的应该差不多,连蒙带猜的也能混个明白。 太好了,认点字,至少不是睁眼瞎,半瞎而已。 “黑子,咱们这兔子多,一家酒楼估计吃不下,就是吃得下价格也上不去,咱们先拿两只探探路。” 二黑子经常来镇里,但以前都是去集市卖点农产品或干活,这还是第一次要进酒楼卖兔子,不免有些紧张。 这时候赵小山说啥就是啥,频频点头。 “大哥,你拿着剩下这些在这等我,我们一会就回来。” 吩咐完赵大壮后,赵小山和二黑子拎着三只稍大点的兔子进了一家酒楼的后门。 这酒楼叫香满楼,是镇里最大的一家,上下两层,一看就有规格。 他们到的时候后门正好开着,有帮厨打扮的两个妇人正要往里搬酒坛子,酒坛子有点重,那俩妇人抬着十分费力。 赵小山连忙将手里的竹筐放下,三步奔过去,两手一使劲,努力帮着她们将坛子平稳的抬过了门槛。 “谢谢你啊小哥,哎呦,这坛子还挺沉。” 酒坛子平安落地,俩妇人舒了一口气,站起身看向帮忙的人。 一看才发现,这哪是小哥,分明是个十二三的小孩。 “你是哪家的孩子啊?怎么来这了?”一个圆脸妇人为了表示感谢,从厨房抓了一小把花生塞进赵小山的手里。 “谢谢大姐,我是咱镇下面古仙村的,我不吃花生,这玩意儿贵的咧,你能给我喝口水么,我从早晨天不亮就往这走,快渴死了。” “哎呦,这孩子嘴甜的,我这么大岁数了,还叫我姐呢,我都能当你娘了。” 这圆脸妇人被这声大姐说的心花怒放,看着眼前的赵小山虽然衣服上补丁不少,但手脸干净,眼睛纯粹,还不贪心,心下喜欢,痛快的拿瓢舀了一瓢水递了过去。 赵小山是真渴了,接过水瓢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没一会一大瓢水就进了肚。 放下水瓢用袖子擦了擦嘴,赵小山决定趁热打铁,于是扬起嘴角眼睛微眯,露出一口大白牙,让自己看起来单纯无害。 “大姐,俺昨天上山抓了两只兔子,想问问你们这买不买,还活着咧。” “兔子,这我们可做不了主,我们俩就是后厨打杂的,采买这块都是掌柜的负责的。”圆脸妇人皱了皱眉,回道。 “那大姐,你能帮我问问么,我这一身,补丁摞补丁的,实在没法走前门。” 赵小山拉着衣角,略低着头,偶尔抬头,看向妇人的眼睛湿漉漉的透露出些微的恳求。 这可怜的小样子直看的那圆脸妇人心疼,想着这小子刚帮了自己,那自己也回帮一下。 “那你等着,我帮你上前头问问去,成不成的我可不能保证啊。” “嗯嗯嗯,谢谢大姐。” 赵小山乖乖的站在原地,也没和另一个妇人搭话,他看出来这妇人明显不似圆脸妇人那般热情好说话,也懒得浪费感情。 没等一会,那圆脸妇人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青年。 “小子,是你要卖兔子么?” 赵小山闻声抬头一看,嗬,这,这不是熟人么? “水生哥?” 这不是牛家的老大牛水生么?! “赵小山,咋是你?你来卖兔子?” “呦,你们都认识啊,你这孩子,你认识我们副掌柜的,你还找我问啥。” 哈哈哈,绕了个大圈,原来自己早就有后门! 自己村里人还说啥了,牛水生作为副掌柜的, 有权决定买下他们手里所有兔子。 大小十一只兔子,一共给了一百四十文钱。 那三条蛇,牛水生勉强收了一条,给了二十文。剩下的让他们去医馆问问。 二黑子欢天喜地的把钱接了过去,赵小山倒是呆愣了一下。 那啥,十一只兔子,难道不应该二三百文么?这价格怎么这么低,不能是杀熟。 有鉴于牛水生热情周到,又是给他们抓花生又是给他们两块小点心的,赵小山忍住了不满没开口问。 “水生哥,有你真的太好了,以后我们有兔子还送这来。水生哥,你咋成了副掌柜了?可真厉害。”二黑子一脸崇拜,连连说谢。 “还不算呢,之前的副掌柜家里有事不干了,东家看我在这十多年了,认点字,还算勤勉,就提了一嘴,还没正式任命呢。” 牛水生毕竟是跑堂出身的,说话做事圆润周到,让人十分舒服。 “东家说的就是了,水生哥,你是咱们村除了李伯玉外最厉害的了。” 牛水生笑着摇了摇头,又朝赵小山笑道: “我娘前几天来还说呢,你拿个小树条就能吹曲子,让我弟成亲那天热闹不少,还没谢你呢。” “外道了不是,土生哥我们一起玩到大的,还得谢谢水生哥一起都收了,让我们少跑不少路。” 心里虽然疑问,赵小山还是笑呵呵的表达了感谢。 一番客套后,赵小山有眼色的带着几个竹筐从后门退了出来。 出门走出很远,赵小山才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价不低了山子,咱们这算啥啊,人家有那山里的猎户,什么兔子狐狸的,啥都能抓到,他们天天来送,也不见得价格多高。咱们没干啥就能挣这么多,我都快开心死了,你还不知足!” 二黑子的白眼让赵小山恍然大悟。 也对啊,古代这自然环境,野兔子不算少,专门的猎户一抓一个准,兔子还没啥肉,肉味又腥,吃兔子的绝对赶不上吃猪肉鸡肉的多,卖不上价倒也情有可原。 虽然知道了缘由,赵小山还是止不住的失望。 辛辛苦苦抓了那么多兔子,竟然价格这么低。 很显然,捕猎并不是一条可行得通的致富之路。 赵小山也对这个世界的价格体系有了进一步深入的认识。 第20章 吃包子听茶楼说书,小山再起挣钱大计 那两条蛇,医馆给的价格还不如牛水生,一条十五文,因为他们只要蛇胆,不要蛇肉。 三个人起早贪黑,雄心勃勃的进了镇,东西都卖了拢共才得了一百九十文。 分给二黑子七十五文,赵小山一共得了一百一十五文。加上他之前偷藏的七十三文私房,现在手里共一百八十八文。 赵大壮满眼羡慕的看着弟弟手里的铜板,觉得弟弟真厉害,抓了一下午兔子,比他砍几天柴挣的多。 “走,大壮哥,山子,弟弟手里有钱了,请你们吃肉包子去。” 二黑子手里有近一百文钱,这是巨款,是暴富,他兴奋的直想痛快的大吃一顿。 赵小山虽然心情抑郁,但肚子更饿,点点头同意了他的建议。 三人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主街拐弯处一家小包子铺,坐下后,二黑子也不狗,直接叫了十个肉包子。 “太多了太多了,要几个馒头就够了,这包子多贵啊。”赵大壮一脸心疼,觉得二黑子真不是过日子人。 “大壮哥,买都买了,该吃吃,香满楼有水生哥在,以后我和山子再抓兔子也有地方卖,挣钱还不快?!”二黑子一脸得意,仿佛自己已经挣到了大钱。 一屉热气腾腾的大包子端上来,二黑子和赵小山拿起就造,香的直嘶哈。 只有赵大壮,吃了一个后就说自己饱了,再怎么让也不吃了。 这包子确实是贵,猪肉馅的,一捏都能出油,三文一个。 赵小山吃了两个也吃不下了,他的脑震荡还没好,胃有点难受,包子有点油,又恶心了。 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穷的命。 二黑子看他们兄弟俩都不吃了,问店家要了三碗水,决定剩下的拿回去给爹娘他们吃。 几人从早晨折腾到现在,多少有点累了,吃完了也没马上回去,决定坐在凳子上歇会。 赵小山环顾四周,发现对面主街那有个规模挺大的茶楼,窗户大开,不少人正坐着喝茶,再仔细一看,才发现他们竟是在听书,茶楼前台那正站着个说书人。 “大婶,这酒楼每天都这么多人听书么?他这书讲的好听么?” “讲的好不好的俺哪知道,也没空去听,不过最近确实有不少人去捧场倒是真的。”这店家三十多岁,一脸笑意的回答。 “别看咱乐平镇不大,还是有不少富家少爷的,他们也不用干活,可不就喜欢到处找乐子。” “那这说书的是茶楼里的伙计么?” “不是,之前好像没见过,估计是最近才来的。” 赵小山没再提问,只是若有所思的看着不远处那些拍手叫好的茶客们,心里慢慢有了个新的想法。 他去卖唱被说成低贱丢脸,这不行那不行的,那说书呢?! 说书不丢脸,是知识的化身,是故事的传播者,不仅不会被骂,还会受尊重。 自己脑子里可是有现代千千万万个故事,玄幻的病娇的女强的年下的虐渣的,应有尽有,观众想听啥,他都能满足。 独家原创,绝对大卖! 赵小山越想越兴奋,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大婶,再来两碗水!” “哎,别说两碗,三碗都给你喝。” 赵小山咕咚咕咚两大碗水下了肚,豪气万丈的一拍桌子,“黑子,大哥,走,跟弟弟发财去!” 赵大壮和二黑子不明所以,看赵小山兴奋的窜起来向前奔去,也只得跟上。 为了了解情况,赵小山直奔茶楼,在最外围的桌子上坐下,大手一挥,向小二要了一壶最便宜的茶,花了十五文。 “山子,你疯了!你钱多烧坏脑子了?你,你个败家子,怪不得咱爹让我跟着你,快跟我回去,这不是咱能来的地方。” 赵大壮让弟弟豪横的样子给惊到了,拉着他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干啥啊,以后不过啦?全家喝西北风?刚挣点钱就开始嘚瑟上了。 “大哥,你就信弟弟,我绝对能把钱挣回来,坐好,坐好,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笑话。” 赵大壮抬头一看,还真有不少人扭头看向他们。 很明显他们的声音影响了别人听书,那些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嫌弃和警告。 “这雅茗轩怎么什么人都能来了,呵~”前面一人年纪不大,声音不小,嫌弃的语气简直不要再明显。 赵小山抬头看看,瘪犊子玩意儿,老子虎落平阳,真是哪只马户都能欺负了。 哥哥今天是来打探市场的,不是来吵架的,我忍! 赵大壮早就被那一句不轻不重的冷笑吓僵了身子,脸烧的通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不知道该走还是该坐。 赵小山才不管那么多,自己花了钱了,就是上帝,一把将大哥和二黑子按下。 他们的位置靠门,离前台远,屋里又有点嘈杂,那说书的到底说了啥,赵小山听的影影绰绰的,没听出个个数。 没一会,小二端着一壶茶上来了,“客观您的茶,刚烧开的水,还烫着,这是赠送的花生,慢用。” “唉?小二哥,你先别走,我和你打听点事。”赵小山一把拉住要走的小二,同时手底下一文钱递了过去。 这小二惊喜的瞪大了眼睛,真没看出来,这仨补丁摞补丁的穷鬼,还能给赏钱? 虽然就一文,蚊子腿也是肉不是。 幸好刚才自己职业道德高,没撵走他们。 “客官要知道啥,小的知无不言,您尽管问。”小二哥扬起职业微笑,腰弯下的弧度又低了一分,态度殷勤了不少。 “前面这说书的是你们茶楼的?他每天在这说的都是啥故事?说多久?他一天能挣多少钱?” “嘿~客观您可问对人了,这先生姓朱,是我们掌柜的前段时间专门从县里请来的,可花了大价钱呢。据说朱先生在密水可厉害了,听他说书的都是县里的老爷们,讲的都是时兴的故事,叫什么黑风大盗的。” 黑风大盗?武侠小说? “你看咱们茶楼这几天人多,都是冲着朱先生来的,自从他来了,这茶楼没有一天不是满客的,就等着听他说故事呢。 不过我们掌柜的也说了,朱先生就在这呆半个月,等把这个故事讲完,人家就回密水了。 就这,一天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一天就得三百文钱,客人赏的另算,四六分成,朱先生六,我们四。” 这小二确实知无不言,说完,还弯腰附在赵小山的耳朵边加了句:“就这,我们掌柜的都乐开了花呢,这几天生意好,大赚了一笔。” 赵小山连连点头,听到一天三百文时眼睛一亮。 “小二哥,那这朱先生还能在这呆几天?” “今天都第十三天了,再有两天故事讲完就走了。我们掌柜的正和他谈呢,希望他再讲半个月,不知道能不能成。” “那你们店之前没有其他说书的?” 怎么这小客官一直问说书的,小二纳闷了,却还是耐着性子答道: “怎么没有,不过讲的都是老故事,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客官们都听腻了,没这朱先生的有趣。” 赵小山听罢一喜,又摸了两文钱递过去,“小二哥,相逢就是有缘,不知你可否帮我引荐一下你们掌柜的。实不相瞒,别看我们兄弟仨穿的不好,以前也是念过书的,听过不少奇闻怪谈,说出来也很有趣。” 他这话倒是让店小二惊了一下,没想到这穷小子打听了半天竟是为了这个。 小二抬头再次仔细打量一番赵小山,握了握手里的两文钱,收起轻慢,点头笑应道: “这事好说,客官稍等,我去问问我们掌柜的,一定为客官你美言几句。” 赵小山点了点头,心里有点忐忑,前后花了快二十文,一只大兔子钱,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回来。 幸好这说书的是县里来的,马上就走,不然少不得乱七八糟的麻烦。 坐了没一会,赵小山的花生刚嗑了两颗,那小二就一脸笑意的回来了。 “客官,我们掌柜的请你去后堂呢,请跟我来。” 赵小山一喜,在大哥和二黑子担忧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朝里走去。 二人穿过热闹的大堂,拐来拐去到了后堂一个小屋,赵小山在这见到了茶楼的掌柜的。 这掌柜的姓周,年约四十,身材微胖,脸色微黑,穿着一身棉质蓝色长袍,留着两绺小胡子,一看就是精明商人模样。 赵小山心下不敢小瞧,毕恭毕敬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恭声道: “周掌柜好,吾乃古仙村赵氏小山,听闻周掌柜为之后说书人一事烦忧,特来毛遂自荐……” “你到底有什么好故事,赶紧说,我没空听你在这卖弄。” 赵小山狠狠噎了一下,装x没装完,就让人粗暴的打断,好难受。 周掌柜坐在椅子上猛灌了一口茶,这几天人多,他跑的腿都要折了,刚坐下来喝口水歇一会。 要不是小二来喜极力推荐,他才没空应付这穷小子呢。 一身破烂,真念过书? 来喜这臭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净给他整事! “掌柜的,我说的故事叫《凡人修仙传》,不是武侠的,是个关于凡人修仙的故事。 话说很久以前,在南方一个平凡的小村,有一个十岁的少年,名叫韩立……” (致敬我的偶像忘语大大。) 第21章 讨价还价卖故事,赵小山累晕呕吐 赵小山看出这掌柜的不耐烦自己,也不文绉绉装x了,直奔主题,用最简洁明了的话将自己读了不知多少遍的玄幻启蒙经典之作《凡人修仙传》的开头交代了。 只见那周掌柜刚开始还满脸不耐烦,听着听着神态便变了,连坐姿都端正起来,眼睛紧随赵小山手势的变化而变化。 赵小山知道饥饿营销,把瓶子的神奇之处说完就戛然而止,站在那不动了。 “这瓶子到底是什么?怎会有如此功效?”周掌柜正听的起劲,这臭小子竟然停了,急的追问。 这次轮到赵小山不紧不慢了,“周掌柜,故事后续如何,如果您用我在贵茶楼讲书,自然就知道了。小子不才,这修仙的故事可不止这一个,就连那江湖的恩怨情仇我也是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哦?那你说一个我听听?” “这个故事名叫《天龙八部》,讲的是三个武林英雄的爱恨情仇,话说……” 还是这样,赵小山讲着讲着,在精彩的地方突然戛然而止了。 “好你小子!” 周掌柜没想到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子竟真有两下子,这两个故事风格完全不同,各有特色,自己不但听进去了,还沉浸其中。 可见这小子不仅故事精彩,口才也十分了得。 自己今天还真是捡到宝了! 周掌柜站了起来,收起了之前的轻视,抬手让座,脸上的怠慢早被热情取代: “哈哈,没想到咱们乐平镇竟有如此人才,小小年纪就胸有如此文墨,真是失礼失礼,快入座,刚才说了半天,口干了,小老弟快喝口茶水润润喉。” 周掌柜不愧是精明的商人,一旦意识到商机,立马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竟亲自给赵小山倒了一杯茶。 赵小山表面淡定的抿了一口茶,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好耶,自己成功迈出了发财致富的第一步!哈哈哈,小钱钱,快到我的碗里来。 两人一老一少,虽各有心思,但目标一致都想挣钱。在商言商,也不磨叽,打开天窗说亮话,直奔主题谈起了价格。 “一天两场,每场两个时辰。一天二十文,赏钱另算,你四我六,供顿午饭。” 周扒皮!剥削太甚!还差别对待! “一天一场,只限上午场,两个时辰,一天八十文,赏钱五五分。” “不行,你还是个孩子,之前又没什么名声,要是大家不买账,故事再好也没用,根本不知道能不能回本。再说,你不能就穿这身上台?我还要重新给你买套衣服,这些都是钱!” 你也知道我是个孩子!要每天八个小时都在讲故事,不影响我生长发育? 赵小山据理力争坚决反对,奈何受身份年龄所限,竟无奈败北。 确实,自己一看就是个农村娃,哪怕讲的再如何天花乱坠都不如外面的大先生名气大。 可自己怎么可能任由周老板割韭菜! “周掌柜,我的故事独一无二,这世上绝对没有第二个人听过,也绝对不会有人能想出来比我这个更精彩的故事,这质量你也是知道的。” 周掌柜点点头,这点他倒是很赞同,不冲着这么好的故事他也不能在这和他磨牙。 “既然咱们没法达成一致,你看这样可行?你觉得我形象不好,那我就不上台。我把故事卖给你,你自己找人讲如何?” 这个主意好!周掌柜本就是这个打算,欣然同意。 “周掌柜,我带着诚意来,如果你还刻意压价,那我就去别的茶楼了。要知道,就我这故事,不论到哪都不会赔钱!这镇里的茶楼不止你一家,镇里不行,我就去县里也不是不可!” 周掌柜点点头,“这是自然!小哥说的是。那你的这个《凡人修仙传》……” “一两银子,两个故事都给你!以后我绝不再去别处说。” 周掌柜一听,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没想到面前这乡下穷小子竟敢如此狮子大开口,当即怒道:“赵小哥,你不让我刻意压价,可你也不能漫天要价?” 一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啊?他们茶楼一天才能挣几个钱! “三百文,两个故事。” “八百文,两个故事,再附赠一个谈情说爱的。” “三百五十文!不能再多了。” …… 经过两人一番唾沫横飞的讨价还价,最终定下两个主故事以五百五十文的价格拿下,赵小山还要再附赠三个小姐书生风花雪月的。 故事卖出后,赵小山不得再以任何理由讲给其他人听,版权全部归雅茗轩所有。 周掌柜先预付二百文定金,等所有故事讲完,再付余款。 价格谈妥后,两人皆大欢喜。周掌柜亲自拿出纸笔写了份契书,双方签字画押不提。 经此一役,周掌柜已经收起了对赵小山全部的轻视,将其当成了一个可平等对待的商业合作伙伴。 看着赵小山从容淡定的按完手印,周掌柜点点头,内心嘀咕道: “此子现在虽寒微,但观其谈吐,以后绝非池中之物,现在还是交好为主,以后自有厚报。” 说实话,这五百五十文他都嫌贵了,纯粹是为了拉拢这孩子,卖个人情。 而且刚才这小子也说了,他不仅有这几个故事,还有很多其他类型的。 这五百多文权当探探路,如果效益好,再找他合作不迟。 赵小山虽然表面淡定,和周老板谈笑风生,实则内心笑开了花。 原来自己的第一桶金竟在这里!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以后老妈再说他沉迷小说浪费青春,他可有理由反驳了。 不过,在现代能卖上几千万版权费的经典故事,到他这就卖了几百文,要是忘语和金庸知道了能不能把自己拍死? 没办法,为了打开销路,只能先这样了。 这古代也没啥知识产权,这故事也就第一遍听着新鲜,估计过段时间满大街就都知道了。 而且都这么久了,很多细节他也记的不甚清晰,也就是故事大体的思路和走向。 “赵老弟,那你看,这故事你什么时候过来讲?今天可方便?”事不宜迟,朱先生马上就走了,他必须尽快接上。 赵小山也希望早点把钱拿到手,只是想到外面的赵大壮二人,故意迟疑道: “当然可以,只是我的两位兄长现在还在外面等着,这眼看着到中午了,这午饭……” “哈哈哈,好说好说,我一会就吩咐来喜给另兄安排午饭,绝对让老弟你后顾无忧。” 赵小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也不囧,连忙作揖称谢。 双方达成一致,宾主尽欢。 周掌柜让赵小山稍等,他命人将之前店里固定说书的两个先生找来,做了一番交代后,便将屋子让了出来,让赵小山好好讲故事。 赵大壮和二黑子看着赵小山跟店小二走后迟迟未归,心下忐忑,一直坐立不安。 十五文一壶的茶水早就喝干了,两人也不知道续水,眼巴巴坐在那干等,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和茶楼环境格格不入。 直到那店小二过来说给他们二人安排了午饭,他们这才知道,赵小山竟然要和这家掌柜讲故事做买卖? 二人一脸懵逼,完全没明白啥意思,但实在没勇气多问,跟着进了后堂吃了两碗热乎面条。 面条,纯白面做的,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两人吃的却心不在焉。 到底怎么回事啊,山子是不把自己卖了?他们怎么还吃上面条了?! 今天客人多,店里的几个小二始终忙前忙后的,没人有空回答他们心中的疑问。 小二来喜看他们吃完了,也没多说别的,又把他们领回了前堂,让他们等等。 二黑子几度询问赵小山何时能出来,都被回应不知道。 两人无奈只能坐下继续干等,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大堂里一个人都没了,天都快黑了,赵小山这才晃晃悠悠的,像个幽魂似的走出来,一脸吃席之像。 “山子,你可算出来了!你这是咋啦?” 赵大壮早就心焦不已,一看到弟弟出来,一个猛子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弟弟的胳膊,前后左右的翻看一圈。 看到弟弟没缺胳膊没少腿,身上零件还全乎,不由大呼一口气,接着却一拳锤了过来: “山子,你这一天到底干啥了?!你干什么怎么都不说一声,你可急死我了!快,跟我回家,爹娘一定急疯了!” 赵小山又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摔了。 天爷啊,他们家人都这么有劲就是为了揍他的? 为了这个家,他今天下午都快累死了,脑细胞一片一片的死,还要他怎样! “我没事,大哥,这是今天挣的钱,天都快黑了,咱们雇个车回去,我可走不动了。”赵小山从兜里拿出来二百文钱递了过去。 “你哪来这么多钱?现在有钱也没车啊。” 赵大壮虽然心粗,也看的出来弟弟似乎状态不好。他现在不想钱不钱的,只想快点回家。 “山子,这个时辰确实没有车了,除非包车,那太贵了。你要走不动我和大壮哥轮流背你也行。大壮哥,有啥话咱们路上再说。”二黑子也归心似箭。 赵小山点点头,和周掌柜约好明天继续后,三人便出了茶馆。 拐角处的那家包子铺还亮着光,赵小山为了犒劳自己,特意跑去买了十个肉包子带着。 为了不浪费时间,回家的途中,赵大壮和二黑子一看赵小山要脱力,就将他整个扛起来走。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竟是以这种方式实现了“公主背”。 然而这感觉却不大好,大哥和二黑子的后背宽广倒是宽广,就是咯的慌,他们跑的还快,颠的厉害。 昨晚的轻微脑震荡加睡眠不足,早晨的长途跋涉路途劳累,白天斗智斗勇用脑过度,外加这一路的颠簸,让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三人紧赶慢赶,到古仙村时天也彻底黑了。 赵小山迷糊中看到自家小院,挣扎着从大哥后背滑了下来,结果脚还没跨进院门呢,“哇~”的一声就吐了,两眼一翻,人便晕了过去。 “山子……” 赵小山在陷入黑暗前,耳朵又被他大哥这声撕心裂肺的悲鸣给震了一下。 大哥,我还没死,你先不用这样…… 第22章 病娇主角晕倒闹翻全家,全村轰动 “山子,山子这是咋了?” “大壮,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好好看着你弟,你怎么当的哥哥?” “孩儿他娘,快别说了,快去把刘瘸子叫来……” “小叔,你别死,我不要你死……” 赵小山觉的好吵啊,他感觉自己被颠过来倒过去,一路颠簸才进了一个超级柔软的怀抱。 这密不透风又温暖的抱抱让赵小山舒服的直想哼哼,鼻端萦绕着妈妈的味道,让他心里倍儿踏实,他慢慢封闭五感,让自己陷入沉睡。 好累啊,就想狠狠睡一觉。 他这一睡不要紧,赵家整个都乱了,轰动程度不亚于上次他摔断腿。 赵大壮被爹娘一顿臭骂,陷入深深的自责愧疚之中,一路眼圈通红跌跌撞撞的向村西头刘瘸子家狂奔而去。 赵家和刘家一个在东头一个在西头,是古仙村的两端,他以如此尊容横穿整个村,好家伙,没一会的功夫,村里哄哄扬扬都知道赵小山病危了。 还没等赵大壮带着刘瘸子赶到,二黑子家、赵来庆家、邻居陈家甚至村长李家都来人了。 就连孙氏都听说了此事,刚一听时还嗤笑了一下,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 要是赵小山那死小子真死了,办丧事不要钱么?那他家欠自家的钱还能还上么? 出于这种担忧,孙氏也坐不住了,连忙拉起二旺三旺一路小跑往东头赶,生怕那小祸害真没了。 等赵大壮拉着刘瘸子一瘸一拐赶到时,就见自家门口呜呜泱泱围满了人,院里不时传来他娘一声声“山子,你醒醒”的呼唤,间或夹杂着铁牛撕心裂肺的哭喊。 赵大壮心里一咯噔,一个不好的念头涌上心头。 他的弟弟,那么聪明的弟弟,没了…… “山……子……啊……” 赵家门口围观的众人正站着吃瓜,被这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的,只觉一股强大的气旋冲来,耳膜一痛,脑子“嗡”的一声,心脏不好的差点犯病。 心悸之余回头一看,只见赵大壮泪水糊了一脸,嘴唇哆嗦,双目通红,披头散发,连鞋都掉了一只,此刻正连滚带爬的推开众人往院里冲去。 “这是咋的了?之前没听说赵小山有啥毛病啊,怎么急症就没了?刘瘸子白来了。” “白伺候这么大了,眼看着就能帮家里挣钱了。” “听说他家欠了赵二满家不少钱,不会是吃不上饭饿死了?” “那赵婆子还有脸来?把本家后辈都逼死了,啧啧啧……” 孙氏就站在不远处,自然听到了别人的窃窃私语,气的牙根紧咬。 赵小山怎么样了和她啥关系,凭啥说是自己逼死的! 刚要发飙,就见孙子三旺一脸是汗,推开人群跑了出来,“奶,奶,我山子哥没死,就是迷糊过去了。” 孙氏一听,顿时底气更足,充满斗志,一手掐腰,一手指桑: “不要脸的长舌妇,站人家家门口嚼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人家孩子活的好好的,瞎赖赖啥? 咋?盼不得别人好啊?一个个的都安的什么心啊,流脓烂疮的,也不怕死了下阿鼻地狱。” “我们老赵家自家的事,轮的着你们在这瞎掺和?有那功夫管好自家爷们得了。闲出屁就回家吃屎,堵上你们那恶臭的嘴!” 那几个妇人知道她什么德兴,也不和她缠歪。听说赵小山只是迷糊了,顿时失去了谈兴,摆摆手意兴阑珊的各自散去。 刘瘸子作为村里的赤脚大夫被紧急拉来,看刘氏怀里躺着的赵小山双眼紧闭脸色发白一脸吃席之相,心里也是一咯噔。 疾步挪过去,扒眼皮看舌苔,把脉听肺一番折腾,总结一句:没啥大事,今天天热,估计中暑了,有点发热,不用吃药,让他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众人一听原来是中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千恩万谢的把刘瘸子送走,赵老娘这才想起来刚才大儿子那副丢脸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拎起墙角的笤扫轮了过去: “赵大壮,你弟弟难受,你不知道看着点?你要吓死谁啊?哭什么哭,还有脸哭嚎?” “哎呀,娘啊,我错了,我真错了……” 不管家里吵成如何,话题中心赵小山这一觉睡的倒很香甜。再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上午。 耀眼的阳光通过暗黄的窗纸透进屋里,赵小山被刺的睁不开眼。 他举起手来挡住眼睛,觉得口干舌燥,刚想支棱起来找点水喝,就听旁边一声惊呼: “山子,你醒了?”是二姐赵娇娘。 只见她一脸惊喜的站起来,一把搀起赵小山,“山子,你可算醒了,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死了呢。娘爹,山子醒了。” 赵小山正一脸懵逼,他不就睡了一觉么,啥死不死的? 正欲开口询问,就见赵老娘推门而入,见他瘫坐着,一把搂过他肩膀,激动道: “三儿,你醒啦?还难受不?想吃啥,和娘说,娘让你爹给你做。” “我想喝水,我渴。” “二丫,端水!” 噗,二丫?他二姐还有这称呼呢?哈哈哈…… 等赵小山喝完了水,才从娇娘那知道发生了啥事,原来自己这一晕倒造成这么大轰动啊。 没想到他大哥竟闹了这么大个笑话,笑不活了。 “你还笑呢,昨天大哥让咱娘一顿揍,今天早晨走的时候还一瘸一拐呢。你说你,多大的人了,那体格子咋那么弱,连铁牛都不如。” 赵小山一边听着二姐的嘟囔,一边翘着二郎腿,悠悠的躺在炕上,简直快爽死了。 病了好啊,他娘都轻声细语了,不仅不用手掌呼他头了,还不时来个抱抱,那密实窒息的柔软,让他太喜欢了。 病了好啊,连喝水都有人端到炕头,啥也不用干,就躺着等吃就行。 要是家庭条件再好一点,不愁吃不愁喝就更好了,他绝对能一直躺到进板板。 奈何啊,别说吃喝了,这都几天了,他们家做饭的锅还没个着落呢。 自己的小钱钱已经全部上交,他娘说要拿着这些先整个二手的用用。 要买就买新的,买什么二手的。 自己可是有挣钱大计,没有一口好锅怎么能行! 想着还有故事没讲完,三百五十文还没到手,赵小山是怎么也躺不住了。 工要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 他就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一辈子操劳命,妥妥的没救了。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就央求他爹送他去镇里。 赵老爹起初说什么也不同意,奈何没磨过儿子,见他一蹦三尺高那精神样,知道这小子的病来的快去的也快,便也同意了。 想着儿子这次之所以会生病,全因来往镇里路途太远累的,赵老爹决定今天不论谁要搭车,一概置之不理,只一心一意接送孩子。 赵小山哪管那些,欢天喜地的坐上了自家板车。 刚到茶楼,周掌柜的就快步走过来,一脸激动的问道: “赵小子,你昨天咋没来?你可急死我了,今天再不来我就派人去你们村找你了。” “周掌柜,这是我爹,前天晚上我回去就病了,这不刚好就过来了么。” 病不病的周掌柜的根本不关心,他只知道之前那二百文定金没瞎,还好还好。 把赵老爹安顿好后,赵小山就进了后堂,开始了他一天搜肠刮肚的说书。 要了老命了,自己咋那么缺心眼,为啥非要说《凡人修仙传》,那一千多万字,啥时候能说完啊。 为了加快进程节省时间,赵小山把本就残缺不全的框架又砍掉了一部分,反正有没有那些情节别人也知道。 那两个说书的都是读过书的,赵小山一边说他俩一边记,手速快的就差起飞冒烟。 因为不停地说,赵小山口干舌燥,一个劲喝水,也一直跑厕所。每跑一次厕所就见自家老爹坐在外面大堂的角落里,肩膀缩成一团,眼巴巴等着。 这小老头,不让来非来,来了还不得劲。 看自家老爹这可怜劲,赵小山再次加快进程,经过不懈努力,天黑之前,第一本小说就这么说完了。 一千多字的小说,到他这,估计连一万字都没剩下,就剩个骨头架子了。 就这,那俩说书的也大为惊叹,直呼天人。 “没想到修仙竟是如此体系,如果我能捡到宝瓶就好了,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妙啊,真是妙。” “是啊,虽然故事稍有生硬之处,但只要稍加整理,一旦流出,必将大卖!”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看向赵小山的眼神再不复轻视。 其中一个说书人姓程名理,二十出头,之前也读过几年书,颇有些才气,只是苦于家中贫寒,不能继续。 现在人就住在镇上,平时给人抄抄书信,到茶楼说说书,聊以为生,饿不死但绝对撑不着。 看着眼前厚厚的说书稿,程理眼睛越来越亮,心里也慢慢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和周掌柜约好明天继续后,赵小山拉着老爹便往外走。 说书很费精神的,嘴上不听,脑子也不停,他又想摆烂躺平了。 爷俩刚出镇,就听到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赵小兄弟,还请留步。” 赵小山回头一看,这不白天那个叫程理的说书先生么,他咋追来了。 第23章 欲卖牛引争执,娇娘自爆心事 “程先生,你怎么来了?” 程理两步追上赵家的牛车,呼哧呼哧的喘了一会,急声说道,“赵小兄弟,有些话不方便在茶楼说,不知小兄弟能否来我家一叙?” 赵小山不明所以,我和你很熟么?为啥要上你家? “程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我和我爹还着急回家呢。” “那也行,赵老弟也别叫我先生了,就叫我程大哥就行,我就一说书的,当不起先生二字。” 程理刚想寒暄两句,就见赵小山满脸不耐,也不再绕弯子,直奔主题道: “赵老弟实乃大才之人,让程某佩服万分,赵老弟故事中勾勒的世界恢弘磅礴,亦仙亦侠让程某大开眼界。这样的好故事就这般在一个小茶楼里以说书的方式讲出来实乃暴殄天物! 我并非拆主家的台,实在是周掌柜给的价钱不合适,我为赵老弟不值! 程某之前在书院读书时,曾有幸和致知书坊家的小少爷做同窗,他家就常年刊印话本,那些话本我见过,均不如赵老弟的故事精彩。如果将这样的故事拿到书坊,绝对比卖给茶楼挣得多!” 程理一口气把自己想说的都说了出来,意思很明显,他要挖墙脚。 赵小山没想到转角遇见爱,竟有这般好事主动找上门。 他现在正像无头苍蝇似的到处找门路,这样的机会怎可错过!只要能挣钱,去哪说不是说。 “这个故事不行了,我和周掌柜签了契约,不能再说给别人。但和这个故事差不多的,你看拿到书坊去,能给我多少?” “至少一两!我保证!” 一两?那确实比茶楼高多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程理靠不靠谱啊。 程理看出了赵小山眼里的质疑,急忙道: “这样赵老弟,等朱先生走后,就由我来主讲你的《凡人修仙传》,到时候我会邀请我那位同窗来听,如果他觉得故事可以,我可以联系你们见一面,你亲自来谈,你看如何?” 这个提议倒是可以,赵小山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看得出赵老弟今天心急回家,后面很多情节说的很笼统,老弟可以先将故事再丰满一下,这样胜算更大。” “这个你放心,到时候一定不会让程大哥失望,老弟还要感谢程大哥惦记了。” “客气客气,实在是老弟大才,程某不忍真金浮尘。” 两人你来我往一顿寒暄,看的旁边赵老爹目瞪口呆。 到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他家小儿子,啥时候成大才之人了? 他儿子不就说个故事么,怎么就能卖钱了?还成大才了? 等那个文绉绉的书生走远了,赵老爹才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赵小山扶额叹息,他爹,不对,他们老赵家全家,反射弧都这么长么? 这么长时间了,这是才反应过来?他早就做好了解释的准备,就等着家里人来问呢。 结果老娘钱都接过去了也没问,自己在茶楼里待了一整天也没问,到现在了才知道问。 这古代人都这么淳朴的么?还是说就他老爹老娘心大? 赵小山此时已经不知道是哭是笑了。 “爹,我爷啥经历你忘啦?那可是跑过单帮见过世面的,就把他那些惊心动魄的经历一说,再加点我自己的理解,或者把我爷以前和我说过的故事揉在一起,不就是很好的故事么?你说是不?” 赵九明老爷子,你永远是这个家里顶好用的挡箭牌,没跑! 赵老爹一听是自家老爹,果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嗯,你爷的故事确实好听,难怪了。这书生可真没见识,让你爷几个故事就吓到了,大才大才的,刚吓我一跳。” 看,就是这么好糊弄! 解决了心中的疑惑,赵老爹欢天喜地的继续赶牛。别管怎么回事,自家儿子被读书人称为“大才”,当爹的就是骄傲。 傍晚时分,赵小山以一副病弱功臣的姿态回了家,本以为迎接他的会是老娘宽广柔软的怀抱,谁知人家根本没搭理他。 “姐,娘干啥呢?咋又把那些破头烂齿的拿出来了。” 赵小山说的破头烂齿指的是刘氏的一个木头盒子。据说这是她当年嫁过来时赵老爹亲手给她打的,这么多年了也没扔。 之前是她专门放钱的地方,后来木头有点破了,就放一些尺头布料。 赵娇娘努努嘴,“折腾一天了,谁知道呢。”说完,一个扭身就进了屋。 啥情况啊?赵小山又颠颠跑去问了赵老爷子,这才知道,他娘又不老实了! “走了一天媒婆家?把晒好的蘑菇全送人了?!” 赵老爷子嗑了嗑烟袋子,嗒嗒嘴,“你二姐十六了。”能不急么。 十六了就急啊?那没碰到相当的就慢慢碰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再说了,当前家里的重点不应该是怎么尽快挣钱买锅还债么?就算真找到好样的后生了,一文嫁妆没有,让二姐空两手嫁出去? 他娘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爷,我娘听你的,你咋不说说她?” “我说了,咋没说,你娘不听啊。她着急啊,之前虽然也急,但没急成这样,估计这次被你二奶给刺激了。”赵老爷子满脸无奈一摊手,表示自己尽力了。 这是魔怔了! “娘,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 “找你爹去。”赵老娘头也没回,还在低头翻她那堆破烂,一边翻嘴里还一边嘟囔。 完了,自己这么快就失宠了。 “娘,你为啥着急让我姐嫁人啊,等咱家富裕点再找不行么?”那样选择面也能广点。 “富裕点,啥时候能富裕?等富裕了你姐就成老姑娘了!” “那你也不能……”赵小山再接再厉。 “大人的事你少管,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小孩子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管好你自己得了!” 赵老娘被问的心烦,见实在挑不出什么好东西,将木盒子一扔,烦躁的也起身走了。 赵小山:娘,你忘了我的病了么…… 晚饭是大嫂小刘氏做的,用家里的陶瓮熬了一锅热汤,又用辣子拌了一盆凉菜,就着干粮就是一顿。 吃饭的时候铁牛赖赖唧唧的嘟囔想吃肉,被他娘一个眼神喝住了。 这小可怜,正长身体呢,天天也见不着油腥,光长个大个子,身上也没二两肉,赵小山看的直心疼,哄道: “等着铁牛,等小叔挣大钱的,小叔给你买一堆肉吃,吃不完做成干,当零食吃,自己吃不完分给小朋友吃。” 他这话还没说完呢,赵老娘突然来了一句:“孩儿他爹,咱把牛卖了。” 石破天惊! “孩儿他娘,你说啥?”赵老爹懵了,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咱把牛卖了。” 就连赵小山都傻了,他娘这是咋了?前几天还和他爹坚定的站在同一阵营的,怎么两天的功夫就变卦了。 “小花,你没开玩笑?为啥突然要卖牛?” “为啥?为了钱!” 没有钱,家里连个做饭的铁锅都没有。没有钱,孙氏一看到她就伸手要账。没有钱,家里那点地还不够一年的嚼用。没有钱,二丫娇娘怎么办嫁妆,真憋家里熬成老姑娘?! 刘氏想起当初未嫁时听到的那些冷嘲热讽,想想自家闺女可能也要面临那样的窘况,心下酸涩,也更坚定了她要卖牛的决心。 两人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刘氏怎么想的,赵老爹如何不知。 可那是牛啊,那是他肖想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牛! 虽然它是以一种奇怪的方式出现的,那赵老爹不管那些,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大黑牛,他像爱自家孩子一样爱着它。 他们一起爬山一起赶路,自己从来不坐在车板上,生怕让它累到,因为那那是他的孩子。 “孩儿他娘,咱不卖不行么?”赵老爹的声音,哽咽了。 此时饭桌上一片安静,大家纷纷放下饭碗,就连铁牛都识趣的不再吵闹。 “不卖,咋给俺孩儿办嫁妆,没有嫁妆,咋嫁人?” 赵娇娘急了,“娘!我不嫁人!你别卖牛!” 赵老娘一拍桌子,桌子为之一颤差点裂纹,“净说胡话!你不嫁人,在家当老姑娘,让人指指点点一辈子?!这牛必须卖!” 赵小山也急着出来表态,“娘,我能挣钱,这几天我在镇里茶楼讲故事,几天就能挣出来。你等着,我还有两天就讲完,还有三百多文入账。今天有一个说书的还说帮我引荐一个书坊家少爷,说我一个故事一两银子呢。” 虽说当初恨大黑牛让他穿越,可这么久了,他早和解了! 没有大黑牛也有大黄牛也有大黑驴,自己就是天赐主角的命,注定要穿越的。 大黑牛怎么说也是和他一同从现代来的,怎么可能卖了!那不是牛,是老乡! 然而,他虽说的好听,依旧没有撼动刘氏眼中的坚定。 赵娇娘情知一切的根源都在自己身上,“唰”的站起身来,急声说道: “娘,你不用卖牛,你卖牛有钱了我也不嫁!我喜欢伯玉哥,我非他不嫁!” 此话一出,全场寂声一片,惊呆了…… 第24章 娇娘心事重重,小山欲做豆皮 “二,二妹,你说啥?伯玉哥?就是咱村最会读书的那个李伯玉?” 娇娘的话让赵大壮嘴都瓢了,磕磕绊绊代表大家把话问了出来。 “没错,就是他!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就相中他!” 这段时间因为她的婚事家里发生了太多事,这一桩桩一件件像是山似的压在她身上,让她吃不好睡不香。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好,和大众审美完全不搭边。不仅身材高壮,脸也不秀气,皮肤粗糙暗沉,头发发黄毛躁,连手脚都因为常年劳作布满老茧。 她这长相,别说男人不喜欢,就是自己照镜子都不愿接受。 村里同龄的女孩中长相好的,十三四就有人相看了,十五六成亲的一大把。可她马上十七了,婚事还是这么磕磕绊绊的没个头绪。 她也想像李小翠和罗芳那样青春靓丽,可这长相是爹娘给的,她又能怎么办。 家里穷,别说保养的胭脂水粉了,就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一件。以前她捡大哥的,后来又捡她娘和嫂子的。 她娘和嫂子也长得不好,但人家运气好,能找到他爹他哥这样的好男人。 可自己找谁?难道真要嫁到大山里给俩兄弟当共妻? 她是喜欢伯玉哥,但心里也清楚,伯玉哥就算没读书,两个人也不配。 更何况他是要考状元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非他不嫁。 这些天她娘的折腾她怎么能不懂,要是自己再没着落,她娘是不是就要魔怔了? 想到这,赵娇娘鼻中一酸,发狠道: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配不上咋了,他不要我我就给他端茶倒水当小妾!我就打定主意跟着他了!要是连他的丫头都做不成, 我就出家当姑子去!” 说完,赵娇娘一推凳子,扭头转身回了自己的小屋。 作为家里的女娃,娇娘是唯一一个拥有独立房间的人。 她这话一出,别人还没说啥,赵老娘刘氏却是气的两眼一翻身子一软,直接撅了过去。 “孩儿他娘……”赵老爹一把接住媳妇儿,可手劲不够两人差点摔倒,急的声音都变了。 赵小山见状,连忙扑了上去,“娘……” …… 这一晚,赵家注定是不眠夜。 赵老娘并无大碍,赵老爹按住她人中,没一会就醒了。只是醒来后既没大哭大闹,也没说一句话。 赵老爹知她心思,也不多说,只默默陪在她身边。 天都黑了,赵老爷子也没回屋,一直坐在屋檐下的破摇椅上抽他那早就没了烟叶子的旱烟袋子,看向月空的目光里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爷,二姐一定说气话呢,我都知道的。”赵小山很不喜欢家里压抑的气氛,他也睡不着,悄悄来到爷爷身边,跟着一起看月光。 “唔~” “爷,就算不嫁咋了,以后我挣了大钱,我养我姐,咱给她立个女户,就凭我姐这身手,谁也欺负不了她!” “唔~” “爷,你说二黑子咋样?他的品行你是知道的,我看二姐和他在一起也挺和谐的。” “唔~” 不论他说什么,赵老爷子只顾嗒他的大烟杆子,没做任何回应。 赵小山气馁,他知道,爷爷只当他小孩子说笑话呢。意见没被采纳,赵小山又晃进了爹娘的屋,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刘氏之前还木愣愣的,听到二黑子时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了些微的神采,似乎在认真思考。 赵小山一看知道有戏,开始不余遗力的大力推荐起自家兄弟,从男方人品,两人长相的搭配度,未来婆婆的宽容度,甚至连黑子嫂子丁氏怀孕后的受宠程度都掰开说了。 “娘,前几天我们仨不是去山上打兔子么,我看我姐一点也不排斥和二黑子相处,要不咱问问呢?” 赵小山说了一大堆,最后只得了刘氏一个白眼,“滚,大人的事你少掺和。” 他娘说话了!有戏! 赵小山才不管他娘白眼不白眼的,只觉得自己的意见有可能被采纳,兴奋的真像个孩子似的,一蹦三尺高,当下就想嚎两嗓子。 第二天,赵小山没让赵老爹送,决定自己走着去镇上,他决定要强健体魄,快点长大,成为他姐的保护伞。 而且他爹一天不跑线就少挣一天钱,现在家里紧急缺钱,哪能让赵小山继续矫情。 到了镇里茶楼,赵小山和程理互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照常说起了故事。 今天是朱先生在这说书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程理接任,开始说《凡人》了。 到朱先生中场休息时,周掌柜站在台上,和诸位茶客好一顿宣传,说自家将会推出一个全新的故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保证新奇巴拉巴拉。 赵小山想着明天那个书坊少爷也会来,对程理的讲书也充满了期待。 花了一天的时间,赵小山才将《天龙八部》说完,那三个爱情小故事还没说。 周掌柜从两个说书先生那得知了讲书的进程和内容情节,十分满意,竟在赵小山临走时又付了三百文,那五十文只等明天一起结算。 赵小山接过了钱,激动地差点直接跪下认周掌柜做干爹了。 他们家昨天刚因为没钱爆发了争吵,这三百文不就是及时雨么。 等赵小山颠颠长途跋涉了一个多时辰到家后,竟看到院子里又多了几只兔子。 “二姐,你又去抓兔子了?” “嗯,咱娘说卖兔子也能挣钱,拉上我和二黑子一起去后山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咱们最近抓的太多了,这兔子咋都快没了呢,今天找了老久了才抓到这几只。” 赵娇娘对今天的战况非常不满意,用脚踢了踢地上装兔子的竹篓。 没想到她娘竟主动提议和自己一起抓兔子,她还以为她娘会晾自己几天不说话呢。 赵小山倒是迅速抓住了重心,娘亲大人行啊,简直行动派。 晚饭时,赵小山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今天所得三百文如数上交,得到了全家上上下下好一顿夸赞。 “咱们家山子果然是好样的,这么快就挣了这么多钱了。” 赵老娘点了点手里的铜板,将之慎之又慎的放进了小坛子里。数一数,这段时间存的钱都快赶上一年存的了。 赵老爹听到坛子里铜钱哗啦哗啦的响声,知道暂时的经济危机解决了,心爱的大黑牛不需要卖了,兴奋的脸色通红。 “哈哈哈,也不看看谁的种,咱赵家的孩子,就是有出息,上山能抓蛇抓兔子,下山了也能讲故事吹曲子,这叫能文能武,全才!随我。” “呸!孩子面前瞎赖赖什么呢,闭嘴吃饭!” 赵老娘一声娇喝,引得全家哄堂大笑,气氛再不复昨日沉重。 赵老爷子看他们情绪缓和,乐呵呵的问:“大壮娘啊,你看咱这钱是先还你二婶家的债,把锅换回来呢,还是先买个旧的对付用着,再拿剩下的钱添点别的?” 家里现在缺的可不止一口锅这么简单,水缸水桶啥的都短缺,就连碗都是邻居陈大爷家借的。 眼瞅着家里的盐罐子也快空了,再不添置点,连起码的盐都没得吃了。大人都好说,就怕缺了孩子的。 要说这过日子,真是哪哪都要钱。 这六百多文钱,看着不少,但真不够花的。 赵老娘叹了口气,反问道:“爹,你有啥打算么?” 老爷子习惯性嗒嗒嘴巴,“我没啥想法,就想着这钱都是孩子们挣的,你问问他们咋想的呢?” 虽然刘氏平日里很尊重公爹,但涉及到钱,却无法苟同,不好明着反对,只小声嘟囔了一句:“问他俩干啥,都是心里没个成算的。” 赵小山:…… 老娘也太不知道尊重孩子的人格了,他还等着被点名,然后把自己的挣钱大计说出来呢。 “娘,要不咱就先别着急还钱,你看着家里最缺啥,先买点补上。娘,这几天我有个想法,想先跟你申请一百文启动资金。” “我保证,借出来这一百文,到时候一千文的还你。” 他的豆干辣条大计因为缺少必要的启动资金一直没付诸行动。相对比山上的蛇和兔子,大昭寺那帮有钱又嘴馋的和尚不更适合做猎物?! 赵老娘疑惑的看了眼儿子,紧了紧怀里的坛子,“你借一百文干啥?” 一百文,可不是小数目,哪能随便拿出来给小孩子过家家。 “娘,我不是小孩了,再过一年我就十五了,按说都能娶妻了,是大人了。我能挣这六百文,自然也能挣出来更多,你信我一次。” 豆干辣条具体能不能做出来还不好说,现在他也不能把话说死。 想着这钱基本都是小儿子挣的,刘氏到底点了点头,又将其中一百文还了回去,并叮嘱他千万不要乱花云云。 赵小山捏着手里的一百文,想到还有五十文未入账,决定明天说完故事就去镇里杂货铺采购一翻,尽快将自己的小事业搞起来。 第25章 镇里采买材料,小山迈出创业第一步 第二天,赵老爹牵着大黑牛再次上道,拉着一家子进镇。 娇娘昨天抓的几只小兔子要卖,赵大壮这两天砍的柴也攒够了要卖,赵小山要去讲故事,赵老娘要去镇里添置点家用。外加一个二黑子,纯粹跟着凑热闹,打算一起卖兔子去。 一家人好像忘了前天晚上的不愉快,乘着早晨的曦光,吹着微微清风,一路说说笑笑的朝镇里出发。 赵老娘像是忘了女儿的亲事,竟憋的住,绝口没提一句。 只是一路上不停地和二黑子说话,一会问问这一会问问那,话题不时的转向娇娘,甚至还上手拍了拍二黑子的胳膊,整的他一脸懵。 赵娇娘未知未觉,有时候也傻乎乎的跟着上去拍两下。 只赵小山不时和老娘交流个你懂我懂大家懂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太明显。 到了镇里,几人分头行动,赵小山直奔雅茗轩。 时间尚早,茶楼还没什么人,但程理已经穿好衣服,做好准备等着说书了。 “赵老弟,你可算来了,昨天回去我仔细斟酌了一下,将《凡人》里几处细节做了点补充,你看这样行不行?” 程理一见他来,直接将自己今天要用到的手稿拿出来,希望得到几分指点。 奈何他似乎忘了一件事,赵小山不认字。 “赵老弟不认字?怎么可能?!” 不认识字怎么能说出那么恢弘的世界,一个连书都没念过的人,竟有如此想象力。 果真是大才之人! 这一刻,程理看赵小山的眼睛已经不再是敬佩,而是狂热的崇拜了。 赵小山心知不合理,直打哈哈,又将功劳归于赵老爷子。 “程大哥,如果你那个同窗少爷有意想找我合作,就去古仙村找我,我家就在村头第一家,你一进来就能看到。” 眼看着茶楼里陆陆续续来人,赵小山和程理交代好后就进了后堂。 今天任务量很轻,就讲三个爱情小故事。这对赵小山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从脑子里浩瀚的储备中随便拿出来一个,都足够让这些老土着们惊艳。 当然了,为了迎合这个时代众多屌丝书生的意淫需求,赵小山也将故事的主角都定性到才子佳人身上。 老百姓么,精神生活不丰富,没啥事可不就爱yy一下。 等三个故事说完,才刚到中午。 周掌柜乐呵呵的走进后堂,豪气的将五十文钱递了过来,直言今天的故事,在座的茶客们非常喜欢。 “小老弟不知道,刚才程理下去喝水,马记油坊家老二还说要去寻仙山,也要修仙呢。这才刚开头就有这么好的效果,都是小老弟的功劳啊,哈哈哈。” 周掌柜笑的声音太大,震的房梁上的灰都掉下来了。 “小老弟,我昨天看过那个《天龙八部》了,故事也是相当精彩。老弟大才啊,这么好的情节都能想得出来,哈哈哈,周某佩服佩服!” 顿了顿,周掌柜的笑声慢慢停止,言归正传:“就是不知老弟还有没有其他故事?我们雅茗轩还可以继续要,咱们继续合作!” 呵,现在才来问,晚啦,你山爷我找好下家了! 赵小山谦虚一笑:“周掌柜过奖,这些故事不过是我爷爷以前说给我的,我不过丰富了一下。要说别的故事也不是没有,但还要再整理整理。现在这五个也够周掌柜你们说一段时日。” 做人留一线,以后好相见。 程理说的那个书坊少爷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是不能把话说死。 周掌柜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点点头同意了。 为了拉拢赵小山,趁他走时又从后厨拿了一盒子点心递了过去。 赵小山自是千恩万谢的表示感谢,彩虹屁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从雅茗轩出来后,赵小山赶到镇里集市那和赵老爹他们汇合。 几个人早就忙完了,就等他呢。看到赵小山手里的点心盒子,二黑子激动的直蹦高,嗷嗷叫着要吃一块。 这点心盒子看着好看,但里面一共没几块,一块还贼小。赵小山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一块递了过去,嘴里心疼道: “挺大个老爷们了,都能娶亲了,还这么馋,要是你媳妇儿看你这样,不得嫌弃?” 二黑子一把全塞嘴里,一边吃一边眼睛都闭上了,“这不没媳妇儿么,谁爱看就看呗,嘿嘿。唔~好吃,比包子还好吃,真甜啊!” 赵老娘神色复杂的坐在一旁,气的胸脯起起伏伏。 “娘,你没买锅?”赵小山注意到他娘身后除了多了个小罐子,没看到锅。 “嗯,刚才和你爹去问了,锅都太贵了。决定还是把钱还了,把咱家老锅先赎回来。” 一口新锅至少要四五百文,太贵了。刘氏决定还是不买新的了,只花了一百文买了点粗盐。 感觉这盐也越来越贵了,以前这么一罐也就八十文的。 赵小山点点头,和他娘打了个招呼,拉起二姐和二黑子就往杂货铺钻。 他的豆制品大计,必须买点像样的调料才行。 这古代杂货铺就跟现代超市似的,规模不大,东西倒是挺全和,锅碗瓢盆米面粮油胭脂水粉的都有。 赵小山第一次逛,还小小震惊了一下,甚至有好几样东西他都不认识。 这杂货铺据说是镇上最大的一家了,价格也一直很公道。 赵小山仔细问了问价格,决定合理利用手头资金。 花五十文买了一小罐花生油,七十文买了点红糖和酱油,另外的三十文也没攒着,芝麻花椒之类的调料各买了一点点,又给铁牛买了两块糖。 一文钱都没剩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刚才他看到“香胰子”了,真的超级想买一块回去。 这年代,男女都蓄发,他都快长发及腰了,平时就用个绳子随便绑个丸子头。自己手笨,那丸子经常东倒西歪的,看着破马张飞像个疯子。 现在天热,他每天还要走三四个时辰的路,一出汗头发里都是味。 这些天家里没水缸,也没好好洗洗,有时候头皮痒的,一挠就是个大虱子,那个头大的,一看就是喝饱了血。 他爷,赵老头,每天没事就坐在躺椅上抓虱子玩,两个指甲一扣就按死一个,成就感可浓了,每天乐此不疲的。 他现在真的想痛痛快快的洗个头洗个澡,再换身没异味没补丁布质柔软的衣服,再躺进高床软枕里美美哒睡上一觉! 这一天天造的,跟个原始野人似的,身上臭乎乎的,也多亏了周掌柜不嫌弃 ,还一口一个老弟大才的叫。 赵小山拿着一堆瓶瓶罐罐回来了,刘氏还以为儿子能买点吃喝呢,谁知道竟买了一堆调料回来。 “山子,你买红糖和酱油干啥?” “山人自有妙计,回去你就知道了!” 刘氏瞪了他一眼,“德行,看你能折腾出来点啥。” 他决定先从简单的豆皮做起。就做香辣豆皮。 他有个同学家就是做豆腐的,每次去他家,那个同学的爸爸都会亲自给他们磨豆腐,怎么做豆腐他看过好几遍,早学会了。 大豆腐特别容易变质发酸,豆皮却不同,如果晾晒干了,可以存储很长时间,这是第一。 第二则是干豆皮便于运输,吃的时候泡软了,用红油辣子淋上去,腌制一下,绝对能香掉一群人下巴。 或者做点五香豆干也行,那个也不难,只不过相对来说保质期短,要做也只能做一点,或者等天冷了再尝试。 一路上赵小山都在心里盘算着要做哪些准备工作,这一想才发现,他们家制作工具就差的远呢。 锅的问题解决了,但还需要两个大水盆,其次就是过滤用的细笊子和麻布。要做豆干还需要那种木头做的案板,压实挤水的大石头。 一行人到家得时候刚申时,太阳还明晃晃的在天上挂着。小刘氏早把饭做好了,就等着大家伙回来吃呢。 赵老爹心疼老牛又折腾一天,到家就给它松了绑,饭都没来得及吃就领着牛去了后山。 几个人坐下吃饭时赵小山将糖块和点心拿了出来,这给铁牛激动的,捧着他的脸唧唧啃了好几口,直啃得赵小山满脸口水。 “小叔你最好了,你是天下第一大好人,我最喜欢你了,嘻嘻嘻嘻。” “就你嘴甜,赶紧吃你的糖去。” 打发走了铁牛,赵小山在饭桌上将自己需要的东西和哥哥说了,赵大壮拍着胸脯子保证一会就给备出来。 赵大壮是憨,但不傻,这些天他也算看明白了,这家里,除了爷爷,就数弟弟最聪明了。 弟弟自从腿好了以后,几天的功夫就挣了好几百文,比他辛辛苦苦砍半年柴都多。 小山说了,这次他要做吃食买卖。虽然不知道具体啥吃食,但只要弟弟要求的,绝对能挣钱,他都举双手支持。 就这样,赵大壮一下午也没去上山砍柴,而是进后山砍了几根嫩竹子,砍成了细细的薄片,用挫仔细的将毛边磨掉后,编成了赵小山想要的那种细细的笊子。 剩下的竹子他又应弟弟要求,搭了个架子,放在了后院。那种木质案板则需要砍树现做,赵小山又举着斧头去了后山。 赵小山自己也没闲着,将家里放豆的袋子掏出来,只舀了十多碗。第一次先试试,等成功了下次了再扩大规模。 这些豆子是他家明年要种的种子,他娘一百个不同意,怕他不懂事再浪费了粮食。 为了打消刘氏的疑虑,赵小山又是一顿指天发誓,胸脯子拍的砰砰作响,保证不浪费能回本才作罢。 制作豆皮的第一步是泡豆子,这活简单,只须用水仔细清洗几遍豆子,再将豆子放进水里浸泡就成。 这个过程需要大约五个时辰,等明天早晨起来也就差不多了。 这时候的豆子还是原始品种,没经过科技与狠活的加工,不仅形状各异,还大小不一,瘪豆子也很多。 为了保证豆皮品相好,赵小山拉着大哥二姐一顿忙活,将里面品相不佳的豆子都摘了出来。 刘氏回家后拽出存钱的坛子,一脸肉痛的从中数出来五百文,拉着赵老爷子和赵老爹一起去了族长家。等回来时,那口锅和水缸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第26章 起标题太难了,还是回归简单吧:豆皮成功! 当天晚上,赵小山翻箱倒柜,找出来家里仅存的几块干净的麻布,准备明天过滤用。 赵娇娘知道他要做吃食生意,还特意拿到河边好好洗了洗,晾在了后院的架子上。 再有两天又到大昭寺集市了,赵小山决定在此之前就将豆皮做好。 严格来说,这才是自己第一次真正的创业,不容有任何闪失。 心里装着事,天色刚泛白他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经过一晚上的浸泡,豆子已经吸饱了水分,完全膨胀起来,下一步就是沥干水分后进行研磨了。 他们家没有石磨,要想磨豆子就需要去族长赵来庆家。 别看他们古仙村村不大人不多,也按姓氏分成了好几派。 主要的大姓有曹家、李家、罗家、陈家、赵家和刘家,这里面属李氏人最多,因此村里村长的位置也一直由李家人担任。 第二大的姓氏便是罗家了,而赵家只能排到第四或第五这样的位置。 几家平时没事的时候还好,一旦涉及到村里公共资源,几大家族对立的情况便很严重。 为了不被其他家族辖制,每个家族往往都有自己的磨盘和水井,这种东西都是族里统一出资添置,放在族长家里的。 赵小山将大哥叫起来,两个人抬着装满了豆子的木桶,一起往族长家赶去。 时间尚早,赵来庆家也刚起,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赵来庆的老婆何氏正坐在门槛那抽旱烟,见二人来了随口问了句“吃了没”就没下文了。 她的两个儿媳妇正在灶房里做饭,看到他们兄弟二人来了,也是不理不睬的。 其中的小儿媳姓王,三十多岁,盯着他俩的木桶看了好几眼,一会便特意走过来叮嘱一句: “大壮,这么早就领你兄弟来磨东西啊?小心着点用,可别弄坏了啊,这磨盘可精贵着呢。” 很显然,王氏已经将这石磨当成了自家的私产。 对这种女人,赵小山直接无视,一句话都没回。倒是赵大壮没听出来好赖,乐呵呵的回复保证不弄坏。 “山子,二嫂说话,你咋都没回?你这又是泡豆子又是磨豆子的,是要做豆腐?” “我为啥一定要回她?她又不是我娘。不是做豆腐,但差不多。” 就看族长家这几个女眷的态度,他终于知道为啥赵姓在古仙村地位不高了。 不是因为人少,纯粹是不团结! 而不团结的根源还是在于赵来庆这个族长的不作为,或者说私心太重。 没有一个好的领导,就算其他人再使劲,这个宗族也是一盘散沙。 算了,自己就一小卡拉,吃喝都成问题呢,考虑那些家国大事呢! 赵小山让他哥将豆子一点点放进石磨的凹槽里,从井里打了一桶水,一瓢瓢的跟着加进去。 推磨这种活属于体力活,全被赵大壮包了,赵小山只负责拿着一个水桶在下面接磨好的豆渣就行。 赵大壮吃过豆腐,但还是第一次做,很是好奇,弟弟让干啥就干啥十分听话,俩兄弟配合默契,没一会的功夫,一桶豆腐就磨好了。 用完了水磨,赵小山怕何氏挑理,又用水来来回回冲洗了好几次。 这时候赵来庆也从外面回来了,他有个习惯,就是每天早晨起来都要去地里转一圈,看看庄稼的长势,然后再回家吃早饭。 看着赵大壮兄弟俩拎着两桶白花花的豆水正往外走,十分纳闷,“山子,你这是拎的啥啊?” “大伯回来啦?我弟说想磨点豆水喝,我就领着过来了。” 赵来庆不以为然,还以为是赵小山馋了,点点头没多说就过去了。 “这刘小花,昨天刚还了五百文钱,不知道好好过日子,还把好豆子拿出来给孩子喝豆水,糟蹋东西,真是惯的没边了。” 何氏听了深以为然,点头附和道:“你还别说,本以为九叔家没啥钱呢,你看昨天一下子拿出来五百文,也挺痛快。” 赵小山虽然没听到赵来庆夫妻对他的讨论,但并不妨碍他不喜欢他们。 他感觉何氏看他的眼神像带刀子似的,好像总想从他身上挖出来点秘密,高傲中带了点审视。 看样子,要想这豆皮生意做得长久,就必须自家也置个磨盘。 等到了家,赵小山将正准备做早饭的大嫂撵出了灶房,将磨好的豆渣倒进锅里,倒入水,开始熬煮。 因为不是做大豆腐,便省了加卤水这一步,只需要将豆水煮开后静置就行。 等着水花滚了几翻,赵小山尝了尝,里面的豆子已经基本熟了,这才将火关了。 接下来的一步是最关键的,就是过滤。这是个体力活,也是个精细活。 赵小山找来二姐娇娘,又把赵老爹也叫了过来,几个人大盆小桶的铺了一地,围着灶房一顿忙活。 院子里到处飘散着浓浓的豆味,赵小山舀出来两碗,加了点昨天买的糖,给铁牛和赵老爷子递了过去。 加了糖的豆浆味道就是不一样,铁牛也不嫌烫,喝的唏哩呼噜的,喝完了嚷嚷着还要一碗。 小刘氏拍他一掌,呵斥道:“差不多得了,你小叔是要挣钱的,吃啥都没够!” 铁牛被拒绝,嘴一瘪就要嚎,赵小山无奈,只能又递过去一碗。 这熊孩子,家里这么多大人,就他一个小的,有点啥都让着他,有点惯的骄纵了。 光要吃要喝还好说,就怕以后没边界感。 看来以后挣钱了就把这娃子送学堂去,让夫子收拾他。 想到这,赵小山偷眼看了看他大哥和大嫂,按说这两口子才刚二十出头,正是身强力壮火力强的时候,不应该三年抱俩四年抱仨么? 怎么铁牛都五岁了,小刘氏还没梅开二度? 再低头看看铁牛这臭小子正捧着个碗大口大口的喝豆浆,快一米的身高,站在他旁边也到腰了。 难道是这电灯泡太大,屋子太小,限制了两人的发挥? 很有可能哦! 看在他大哥这么勤快的帮自己干活的份上,赵小山决定今晚就将灯泡牛抱自己屋来睡! 人多力量大,你一手我一手,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豆子就基本过滤完了。 为了保证出皮率,赵小山精益求精,又用密笊刮了两遍,直到麻布里实在滤不出来为止。 接着赵小山将过滤好的豆浆倒进水盆里,静等晾凉。 那些过滤下来的豆渣,按以前都是厨余垃圾。到了这,小刘氏加了点盐,切了点辣子,在锅里翻炒一下,也成了一道菜。 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盆里的豆浆表面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带褶皱的皮,这就是豆皮了。 赵小山用筷子将豆皮卷起来,拿到后院的架子上晾晒。一层卷完再将豆浆稍微加热等下一轮,如此循环往复,等盆里的豆浆再也结不出豆皮,他们的工作也完成了。 看着架子上挂的满满当当的豆皮,赵娇娘双眼放光。 原来弟弟真的没有胡闹,他真的要做吃食生意,这个叫豆皮的东西,真的能改变他们家的生活么? 山子好厉害啊! 他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厉害的?是腿好了以后么?不仅会吹曲子还会说故事,现在竟会做豆皮了。 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他是什么时候学的? 赵娇娘心里有很多疑问,却聪明的选择了闭嘴。大家都没问,那自己也不问好了。 忙活一天,赵小山一点不觉得累,豆皮挂好后,他一会儿去后院看看,不时的再翻个面。 现在是八月底,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热辣辣的太阳洒在大地上,迅速吸走地面上的水分。 刚到晚上,豆皮就晒的半干了。 赵小山捏下来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嚼,向全家正式宣布,自己的第一批豆皮,成功了! 第27章 香辣豆皮成,罗瘸子成亲,赵小山吹奏 “山子,你说做的吃食生意就是这豆皮?这么硬,能卖的过大豆腐么?” 不论是镇里还是大昭寺集市,都有卖豆腐的。人家的豆腐又软又嫩,他们这干巴巴的,能有人买? “怎么可能,这只是我的第一步,明天还要再加工呢。” “山子,你到底要弄啥啊,你就直接说了呗。” 赵小山往嘴里塞了口豆腐渣渣,觉得有点拉嗓子,难以下咽,他端起一碗豆浆咕咚咕咚的喝了一口。这一天折腾的,饿的肚子都瘪了。 看着一家人都被吊足了胃静等答案的样子,赵小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刚要开口回答,就听门口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九叔,山子在家没?” 赵大壮两步走过去将门打开,一看,来人竟是村里的罗瘸子。 “大罗,你咋有空过来了?吃过饭没?快坐下。” 罗瘸子家在村西头,两家离的远,平时基本没啥往来,不知道今天什么风,把这人给吹来了。 这可是稀客,赵老爹连忙站起身迎了过去。 “不用忙不用忙,你们接着吃,呵呵,来福哥,我是来找山子的。”还不等赵小山问,这罗瘸子便自顾自的又接着说道: “山子,你明天在家不?罗叔明天成亲,想请你帮着去吹吹曲。叔不白用你,我听说牛家当初给你一文,叔给你三文,就从村头吹到我家就行。” 成亲? 赵家全不淡定了,没听说罗瘸子最近张罗啊,这也太突然了。 乡下人成亲虽然没那么多讲究,但该走的步骤也都有,明天就要成亲了,怎么之前一点风声没传出来? 罗瘸子全名叫啥不清楚,据说他早年摔断了腿后大家就都叫他瘸子了。这人三十多岁,是个鳏夫,家里还有两个半大的孩子。 不过他也不值得同情,他之前的婆娘可不是病死的,是被他活活打死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瘸了这心里也变态了,自从罗瘸子成亲后,那真是三天一大打两天一小打,直打的那女人身体越来越差,最后扔下两个孩子一命呼呜了。 这几年罗瘸子也一直想再续娶一房帮着自己拉扯孩子,可十里八乡有姑娘的人家都知道他什么德性,就算给彩礼也不愿意与他结亲。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怎么之前一点动静没听到呢?”赵老娘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罗瘸子低声回了一句:“外乡的,我大哥给我介绍的。” 看得出,他本人不太愿意多说,赵家人虽然心里纳闷,到底没多问,赵小山问清楚时间,连声答应下来明天一定过去。 罗瘸子目的达成,也不多待,打个转就走了。 “奇怪,之前一点没听说他要娶媳妇儿啊,这谁家啊,这么想不开,还敢把闺女嫁过来?” “是啊,上一个都打死了,这是嫌自己命长了?啧啧啧~” “他这是续娶,明天还要随礼,第一次随了五文,这次就三文。” 刘氏婆媳俩凑在一起低声讨论起来,赵小山倒是无所谓,罗瘸子不来,他都快忘了自己之前还开辟过吹笛子大业了。 红白喜事,这不就来了? 虽说就三文钱,豆包也是干粮不是?! 这一晚,赵小山为回馈大哥的辛苦付出,在铁牛极不情愿的情况下,硬把他拉了过来。美其名曰天快凉了,他晚上没有被盖,有点冷,抱着点铁牛,热乎。 简直没有比这更扯的理由了,八月份的天,光膀子都嫌热呢,还冷? 虽然不知道山子又作啥妖,赵大壮倒是乐颠颠的,不顾儿子的挣扎,强行将他送了过去。 不过真到睡觉的时候赵小山就后悔了,铁牛这熊孩子,睡觉也太不老实了,那腿踢的,他肋骨差点被踢断! 赵小山几乎一宿没睡,左边铁牛练太极,右边老爷子打呼噜,好家伙,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整个一个大无语。 睡不着觉的赵小山顶着俩黑眼圈,起了个大早查看自己的豆皮,发现经过一晚的晾晒,豆皮已经干透了。 干透的豆皮只要不受潮,就能始终保持干爽的状态,能存放很久。 想着一会要去吹曲子,赵小山将豆皮搁在一边,先去后山折了根柳条,做成了一个简易版笛子。 试着吹了吹,呜呜咽咽的,勉强能凑合。 这时候赵大壮也起来了,看到豆皮都干透了,也很开心。 想着昨晚铁牛不在,他和媳妇儿总算能放开手脚做一次大运动,神清气爽干劲十足的他怀着感恩的心决定给弟弟做一个竹制的笛子。 赵小山岂有不应,这工具不称手,也影响他发挥啊。 赵大壮不愧是家里的全能小选手,只见他拿起挫,捞起几根竹子,三下五除二就抠出来几个洞,完了还打磨一翻,让周边变的十分圆润。 赵小山在旁边连连称奇,就差献上自己的膝盖了。 和人家相比,自己简直就一手残! 放在嘴边吹一口气,呜呜咽咽,声音比那树枝子强了不是一点半点! 昨天罗瘸子来的时候说了今天供饭,赵小山也不浪费自家粮食,换了套干净衣服,拢了拢凌乱的丸子头,揣上自己新得的笛子就出了门。 罗家这时已经聚了很多人,但基本都是罗氏本家的,外家的很少,和牛土生成亲时的热闹程度比起来差远了。 此时的罗瘸子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袍子,胸前扎了个大红花,他的一对儿女同样穿了像样的衣服,只是眼神躲闪,缩在角落里,看起来不甚欢喜的样子。 院子里有罗氏本家的几个女人正一边摘菜一边低着头窃窃私语,赵小山站在旁边,偶尔捕捉到一两句。 “也不知道一会能不能消停拜堂。” “这么多人呢,还按不住?” “瘸子要是这次再下死手打死了,五两银子可就白瞎了。” “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还花了五两,还是钱多烧的。” 五两银子?啥情况?难道是买卖人口? 赵小山的疑问没到中午就得到了回答,原来,罗瘸子娶的女人,还真是他买来的! 这女人二十多岁的年纪,虽然一身红衣头戴红花,但身上绑着绳子,嘴里还塞着布。 从迎亲到拜堂,始终由罗家人架着完成的,只因她一直在剧烈的挣扎。 由于嘴里塞了布,那女人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那急迫的样子让正常婚礼像葬礼,糟心极了。 此情此景,赵小山终于知道罗瘸子为啥要花三文钱来请自己吹曲子了。 他根本没想要什么热闹喜庆,只是想让自己的笛声盖住那女人的挣扎叫喊,显得婚礼不那么尴尬罢了。 而且赵小山还注意到,随着那女人的挣扎,她前胸的喜服上,竟慢慢的晕湿了一片。 这明显是哺乳期啊! 赵小山的笛声顿了,他实在是吹不下去了。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是底层挣扎的小老百姓,没那么远大的情怀和抱负做救苦救难的救世主活菩萨,他只想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结仇也不招惹。 可这样的“帮凶”,他实在不愿去做! 尽管罗瘸子一再眼神示意他继续,但赵小山还是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笛子,并快步走了出去。 好在已经拜完了天地,罗家人见状也没强求,放他归去。 回到家后,赵小山无心做事,只坐在凳子上,心绪久久不能平静。 没吃喜席,他也不觉得多饿,只觉得身上没力气。 没一会赵老娘也随礼回来了,脸色同样十分不好看。 “罗家也是缺了大德了,这破事竟找咱山子去,山子你做的对,就不该给他吹,那三文钱咱不要了!我就说老罗家没什么好人,有一个算一个,什么东西!” 赵娇娘刚从河边洗完衣服回来,正在晾晒,回头问道,“娘,到底咋的了,山子回来了脸色不好一声不吭的,你咋也这样?不是娶媳妇儿么?” “烂了心肠的!你道那新媳妇儿哪来的?听说是花了五两银子买的!说是山里哪家的,人家刚生完孩子,男人死了,她婆家嫌她多余,就把她给卖了!” “你没看呢,那女的挣扎的可厉害了,正喂奶呢,上衣湿了一片。后来嘴里的布拿下来就给罗瘸子磕头求他,说要回家奶孩子。” 赵小山知道这一定有故事,却没想到是这样的故事,一时精神恍惚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生活在高度文明的现代,秩序文明和谐是整个社会的主旋律。哪怕穿越来的赵家也是关系十分融洽的家庭,他还以为整个世界一直都是这样的。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这里是古代,是个愚昧落后的古代!是个法律不健全的地方,是个甚至可以公开人口买卖的地方,是个毫无人权的地方。 一直以来,只是他比较幸运罢了…… 在这样的社会要想生活下去,唯有靠自己,自己强大了,才能更好的保护家人。 想到这,赵小山一改颓丧,马上行动起来。他先将豆皮泡水后淋干,用刀切成了一块一块的,放在盆里备用。 再拿出来前天卖的那一小罐花生油,放进铁勺子里烧热,等油开后倒进调好的调料里。 “滋啦~” 顿时,院子里充满了浓郁的香味。 铁牛在罗家吃了席,但还是闻着香味追了出来:“小叔,你整的啥啊,真香,我想吃。” “调料你吃什么?里面都是辣椒!” 味道当然香了,这里面他放了芝麻、辣椒粉还有香叶子和麻椒等。就这么一小碗调料,就值个一百文钱。 将调料碗全部淋在切好的豆皮上,为了提鲜,赵小山又往里放了几块糖,加入盐和其他辅料,一大盆香辣豆皮就做好了。 第28章 集市碰到死对头 晚饭的时候赵小山从大盆里盛出来一小碗香辣豆皮,正式给大家介绍起自己的产品: “爹娘,你们尝尝怎么样?你们说要是大昭寺那帮和尚吃了会不会上瘾?” 不吹不黑,别说古代这欠发达的饮食水平,真是亟待他来提升一下。 咱不说在物质水平极大丰富的现代,老式辣条也是响当当,在零食市场能闯出一片天的存在。 周晓玲你们认识不?她简直是赵小山曾经的梦中女神! 九零后没有不认识的!又好吃还便宜,实乃上课必备零食之一。 只不过最近几年卫龙火了,把辣条价格抬了上去,江湖才慢慢没了女神的名号。 赵老娘想着山子这败家子花了一百多文就鼓捣出来这么一碗红瞎的东西,就是一阵心疼。 还以为这死孩子要干啥呢,原来是做豆腐!干巴巴的豆腐用辣椒油拌一下能好吃? 持着怀疑的态度,赵老娘伸了一筷子,甫一入口,呜~ “啊呸~” 赵老娘不仅没有一脸享受,反而一口全吐了出来。 “山子,你这做的啥,咋这么辣?又麻又辣的?闺女,快给娘端碗水,嘶~。” 赵小山怒起控斥:“娘,你不爱吃辣你说,你吐啥!你太侮辱人了!” “我没侮辱你人,我侮辱的是你做的东西。啥玩意儿,浪费钱么这不是,这东西能卖钱?我就知道不能信你个死孩子。” 赵小山气的脸都红了,他的香辣豆皮,寄予了他全部希望和资金的辣条,在他娘嘴里竟如此不堪。 简直太伤人了!还不如直接侮辱他本人呢! 见他真的生气,赵老爷子牵头,其他人跟风,全家纷纷举筷伸向桌上的小碗。 小刘氏:“呜~香!好吃!山子,味道好特别,好吃!” 铁牛:“哈哈~奶,我也要喝水,我眼泪快哭出来了~” 赵老爷子:“嗯~你别说,当年我跑单帮的时候去过一个地方,那地方人就特别爱辣,用辣椒做了很多吃食,山子豆皮这味有点意思,像是我吃过的一个菜。” 真所谓众口难调调众口,一个家里一共这么几口人,对豆皮的评价竟分成了几派。 不爱吃辣也不能吃辣的刘氏和铁牛视豆皮如洪水猛兽避如蛇蝎,爱吃辣的小刘氏赵老爷子和二姐倒是对此赞不绝口,剩下的赵老爹和赵大壮尝了尝,觉得还挺好吃,但不爱吃,不置可否。 此次调查问卷,充分显示了国民口味巨大的差异性。 有鉴于此,赵小山为迎合广大不吃辣的市场,又拿出来一部分豆皮,做了一款点辣的。 这次时间紧任务重,就先开发这一款豆皮,等有了本钱,他就研发一下五香豆干,那才是居家看剧上班办公的必备零食。便于携带,还没这么大争议。 为了明天有好的体力进行推销,赵小山这一晚老早就躺下了。结果还没睡着呢,就听外面有人敲窗户,“山子,你今晚冷不冷?用不用抱抱铁牛热乎热乎?” 嘿~大哥你过分了啊,一宿就行了呗,还想夜夜笙歌啊? 你自己精力旺盛,可也要想想嫂子能不能受得住不是? 赵小山刚要拒绝,一想他大嫂那强壮的大体格子,谁榨干谁还不知道呢,又把拒绝的话收了回来…… “行,大哥,抱过来,我冷!” 大哥,为了你,我就再忍一宿!给你们一个月时间,要是再造不出来娃,别怪我~嘿嘿嘿~~ 没有意外,这一晚,赵小山又被踹醒n次! 铁牛这混小子,人不大,腿特有劲,也不知道梦里梦见啥了,夜里可实现三百六十度自由旋转外加平地跳跃。 真是疯了…… 今天是大昭寺大集,一大早娇娘就割完了草,将大黑牛喂的饱饱的,赵老爹将板车推出来套在它身上,赵小山将自己拌好的豆皮装好,放在车板上,一牛二人静待出发。 刚要走,铁牛颠颠跑了过来,竟突然朝着大黑牛跪下,“duang~duang”磕了俩响头: “黑牛大仙法力无边,信徒给你磕头了,你今天可要好好跑线多多挣钱,这样爷才能给我买肉吃。” “铁牛,你找死!”赵小山旧伤被掀,恼羞成怒,抓起他朝着屁股一顿揍。 怪不得有句谚语叫“阴天下雨打孩子”,果然解压。 打完后那种神清气爽程度不亚于今天集体晚起的赵大壮夫妇。 到了村口后,赵小山果然看到等待已久的二黑子,村里有想赶集的也早就等在路口,看到赵家的牛车来了,呼呼啦啦的往车上爬,找到自己满意的位置。 今天人多,赵小山没捞着座,只能再和二黑子一起徒步前行。 好在自己最近每天来回一趟镇里,腿脚都练出来了,走了一个时辰的山路,还没觉得累就到地方了。 “山子,你这豆皮是打算咋卖?直接找狗子还是就在集市上摆摊?” “先摆摊看看能不能卖出去,我在这占个地方,你先进寺庙里问问狗子,让他给我拿几个碗和筷子。” 二黑子得令,轻车熟路的朝着寺里走去。赵小山寻摸半天,趁着没人,迅速占了个地方。 “失策,把家里的架子拿来一个好了,这大盆直接放地上,有点影响美观。” “唉?小子,你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这地方是我的,一边去!” 赵小山正原地打转研究地方呢,旁边突然冒出来一个中年男声。 抬头一看,一句“卧槽”差点脱口而出,真是冤家路窄了、这不上次那个辱骂驱赶他的豆腐哥么? 嘿,上次撵他,这次还撵他? 上次自己势单力孤无奈退让,这次黑子马上回来,再熊他就不姓赵! “咋?这地方写你名了?这是大昭寺的地方,谁来谁得!你说你的地方,你叫它它能应?” 别说有宿仇,就冲着同行是冤家这点,赵小山今天也坚决不能退让! “小子!你不怕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你!你也不问问,你郝爷我这么多年都在这摆摊!这就是我的地方!” 这地方离大昭寺门口很近,很能吸引大昭寺里的和尚。 这些年的大集,自己每次来都在这,挣了不少,如何能轻易退让。 面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卖豆腐的郝冲两步冲上去,举起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揍人。 赵小山没想到这死卖豆腐的脾气竟这么臭,一言不合就要开打。 看着地面上越来越近的高大阴影,赵小山刚要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次选择举手投降握手言和,就听后面一声爆喝: “住手!你想打我兄弟?谁给你的狗胆,这里是大昭寺门口!悟真小师父,这有人要闹事!你们大昭寺就不管管?” 黑子哥,你总算来了! 此刻的二黑子在赵小山眼里简直不要太帅,像踩着五彩祥云似的。 “这位施主,你要是想在这做生意,就不要胡闹,要是不想做便和我说一声,我回去告诉师父普广大师,就说这里有人闹事!” 陈狗儿一身青袍,快速移步而来,一手持珠一手做势,莹白的脸上法相尽显,看起来持重威严。 卖豆腐的郝冲本以为收拾一小孩,没想到这么一会功夫又冒出来两个,其中一个竟是寺里的小和尚,听他语气,这小和尚的师父就是大昭寺的监院普广大师? 这,可不好办了…… 可让他放弃占了多年的地方另寻他处,郝冲又是一百个不愿意。 再看看赵小山,只见他就脚下两个陶盆,里面也不知道装的是啥,他灵机一动,软声说道: “小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也不和你们争执,但这地方确实是我呆了很多年的,你一来就让我走到哪也说不过理? 你看这样行不?这地方这么大,你一共就这两个盆也用不上多大地方,咱俩就一起卖成不?” 赵小山没想到面前的粗犷大汉还挺能屈能伸,既然人家提出和解了,他也不愿多惹事端,点点头表示同意。 二黑子就是壮个势,见没事了连忙走过来,拿出篮子里从大昭寺里借来的碗筷,“山子,咱就这么直接卖?” 怎么可能?赵小山从两个盆里各夹出来两大碗,先递给一旁的陈狗儿,假声说道: “悟真师父,这是我自家做的豆皮,给你尝尝,你要觉得味道可以也可以拿回去给你师父师兄们尝尝。” 说罢又朝陈狗儿眨了眨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29章 说相声卖豆皮,嘚瑟起来! 陈狗儿早在刚才就听二黑子说赵小山要卖吃食,期待的不行,看着递到眼前的两大海碗,心里这个激动。 为什么大昭寺的集市要每十天一次,要是天天都有,是不是就能天天看到黑子和山子了。 陈狗儿也不多说,端着两个碗转身便要回寺庙,临走也给他回了个眼神:兄弟,等我,保证完成任务! “黑子,你去问问他们有没有桌子,我这放地上,总感觉不对劲。” 二黑子低头一看也是,虽说大昭寺门口的地面都是青石铺的,到底不比桌子干净。想罢,他又颠颠跟上陈狗儿的步伐回了寺里。 “嘿,小兄弟,行啊,还认识大昭寺的和尚呢?啥来路,介绍介绍?” 赵小山白眼一翻,以前的我你爱理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为了报上次被骂之仇,两人又是“同行”,还没等旁边卖豆腐的准备好,赵小山扯开嗓子便吆喝起来: “老少爷们走一走看一看喽,这集市年年岁岁都是一个样,今儿兄弟我给大家带来点不一样的吃食啊,麻辣鲜香的赵记辣条,保证刺激你味蕾,香掉你下巴啊。” “天晴气爽皇恩浩荡啊,本店开业大酬宾,前三份半价啊,好不好的来尝一尝啊。” “就说咱这辣条,保证是全乐平镇,不对,是全密水县乃至全大景王朝的独一份啊,独家秘制,口感特殊,惊不惊艳不是我说的算,是你们说的算的啊,大婶,刚到啊,尝尝我这赵记辣条啊……” 等二黑子呼哧呼哧的抬个桌子回来,赵小山的摊子前已经围满了一圈人了。 别看豆皮没啥肉,味道独特是真的,用料也不省,这成本就高。赵小山权衡利弊,决定按碗卖,一平碗六文钱,主打一个中高端路线。 “嘿,我说呢,听你小子吆喝的这么熟悉呢,你不是上次集市唱曲那个么?咋这次不唱曲,改卖吃的了?” 艾玛,不好,被认出来了! “唉,上次我刚给你打赏十文钱你就跑了,我曲还没听完呢,这次可抓着你了,我也不吃你东西,你先把上次欠我的曲子唱完再说。” 呜呼哀哉,这世界也太小了!时隔这么久又碰上了,我说大哥,你都不种地的么?没事就来逛集市? 赵小山心下叫苦,不是他周伦伦不想重新出山闯荡歌坛,实在是挨不起揍啊。 “哎呦,这位大哥,你可饶了我,我上次为啥跑你们也都看到了,你看看我这胳膊,现在这伤还没好利索呢。这让我爹我娘给揍的,躺了好几天没起来床。” 这位榜一大哥既然能打赏给个卖唱的小哥,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就缺点乐子,听了赵小山的解释明显不能接受,“不行,我花了钱的,你要不还钱,要不唱曲!” 靠,碰上赖子了这是。 赵小山一时左右为难,这人的穿着打扮,一看就知道是有点‘势力’的,和旁边卖豆腐的不一样,轻易招惹不得。 “大哥啊,曲我是绝对不能随便唱了,你看这样行不?我给你尝尝我这新作的豆皮,再给你讲个笑话?” “也行,你端来一碗我尝尝,吃好了再说。” “大哥你能不能吃辣?我这两种口味呢,微辣的和香辣的?” “来碗香辣的尝尝,说别的没用,快点唱!” 赵小山叫苦不迭,有种被逼良为娼的窘迫感,旁边那卖豆腐的中年男人正抱着膀子一脸坏笑的看热闹。 二黑子耍横行,面对这种说过分不过分,不过分还挺气人的榜一大哥,也没啥招,只能像个傻子似的往后面一杵,充当背景板。 他们这边的动静明显不是简单的买卖东西,一看就是有热闹,别说,没一会的功夫,陆陆续续又围过来一圈人。 不买东西,专看热闹,兼等听笑话。 赵小山本想低调的直播带货,谁知道又要搞点事情,看着越聚越多的人,想低调都不行了,一时变得亚历山大。 可榜一大哥一直在催促,无奈只能赶鸭子上架,清了清嗓子,朝着二黑子说道: “嘿,兄弟,咱不说别的,你放眼整个集市,就咱这小摊子前人多,这是啥?这是大家伙给我郭德纲面子! 就冲着这份宠爱,别说这位大哥还想买我辣条了。就算不买,我说一笑话,供大家伙一笑,咱乐呵乐呵,当谢大家给我捧个人场啊。” 二黑子:兄弟,你啥时候改名郭德纲了?郭德纲是谁?你背典忘祖,让你爹知道了,小心还挨揍啊。 赵小山看了眼毫无反应的二黑子,心里这个苦啊,他急需来个捧哏的: “父老乡亲们听过梦游没?小郭我,从小就有这梦游的毛病。话说有一天我灵魂出窍梦游的时候竟无意间碰到个老神仙,那叫一个仙风道骨法力高强的。 这老神仙一看我就说我骨骼清奇,说相逢就是有缘,非要让我许个愿。我当时紧张啊,我就说了,你看看能不能让世界从此充满爱再没战争?” “那老神仙想了想,说了这个有点难,你换一个。我这次好好想了想,那就换个小的,就拿出了我旁边这兄弟的画像,说我这兄弟长得有点磕碜,趣相看总是不成,能不能给他变好看点?” 说着赵小山一指旁边还在蒙圈的二黑子,一脸坏笑继续道: “嘿,你们猜那老神仙说啥?他看了看我兄弟的画像说,还是你说的第一个愿望。” “哈哈哈……” “那老神仙说完就将画像给撕了,这给我急的,我说别撕啊,我还要拿回去辟邪呢!” “哈哈哈……”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周围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阵哄笑声,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卖豆腐大哥也跟着捡了个笑话,笑的胸腔直颤。 (抱歉了番茄,我又水字数了,一水就是几百字,给钱,嘻嘻~~) 这笑话本就是郭德纲经典的单口相声,被赵小山临时抓过来,稍微改动一下,果不其然,那榜一大哥听罢哈哈大笑。 赵小山见势头不错,趁机道:“大哥,你道那是啥神仙?我特意问过了,他说他是美食大仙,因着和我有缘,特传我秘籍,助我成功用仙法做出辣条,给咱们父老乡亲麻木的味蕾一点惊喜!” “哈哈,好这小子,连仙家也敢掰扯,连段子也说的好,这辣条也好吃,成,就冲今天这开心劲,我买五碗,你给我包上。” 哎呦,榜一大哥果然豪横,这一上来就是五碗。赵小山惊喜的刚想出货,就发现了另外一个难题,他没东西装! 这碗是大昭寺的,一会还得还回去,不能卖,也不能拿走,这可咋整。 看出他的囧况,那榜一大哥也不急,提醒道:“你这小子说话挺机灵,怎么到这卡壳了?你去谁家借几张油纸先用着呗。” 是这个道理,二黑子一拍脑袋,朝卖虾饼的摊子奔去,一会就拿回来一沓油纸,赵小山连忙接过,装了五碗豆皮递了过去。 别管啥开头,第一单生意这就成了! 看有人买,其他吃瓜群众看着盆里红黄相间的豆皮,也起了尝尝的心,外加上赵小山小嘴巴巴个不停,三句话一个梗,两句话一彩虹屁的,一会的功夫,竟真让他忽悠出去七八碗。 赵小山嘴上乐的哈哈的,心里悲呼救命,他可是美食博主,不是讲笑话的相声演员! 好在没一会,陈狗儿顶着佛光又来了,并带来了一个绝好的消息: 他的监寺师父普广大师,吃了他孝敬的豆皮后,觉得味道很是不错。最近寺里来了不少女眷,做素斋的大和尚却病了,小和尚手艺不佳,做的素斋十分差劲,不能让那些女眷满意。 特此派迎客僧悟真将这豆皮素斋买回来,供寺里诸女眷食用。 “呸,自己馋的想吃,非得说给人家女眷。你快点的,也别吆喝了,剩下的都给我端庙里。” 好耶,哈哈哈,他就说,自己绝对是天命穿越男主,这主角光环这不就来了?! 有人包圆,赵小山也懒得费口舌了,招呼上二黑子把摊子一收,跟在陈狗儿屁股后面颠颠的进了庙。 这就叫朝廷有人好办事! “嘿,臭卖豆腐的,你自己慢慢卖,老弟我不陪你喽……” 赵爷穿越,主打一个嘚瑟嚣张!嘿嘿~~ 第30章 了解时代背景,遇见尊客 陈狗儿在前方带路,赵小山和二黑子扛着桌子和食盆跟在后面,三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寺庙。 这还是赵小山第一次进大昭寺,只见院中的菩提树粗壮高大,鼓楼林立,庙廓绿树环抱花草簇拥,庙顶铺满了琉璃,显得金碧辉煌。 赵小山心下啧啧感慨,这大昭寺建的也太豪横了,估计这屋顶的一片瓦,都赶上他家整套房子钱了。 这也太不合理了! 孔子当初咋说的? “未能事人,焉能事鬼!” 每天辛勤劳动按时纳税的老百姓住的像个狗窝,啥也不干就敲敲钟念念佛的和尚们却住的金碧辉煌的,上哪说理去! 佛再尊贵,还能贵的过活生生的人?!他们不过是一尊尊雕塑罢了。 只要内心虔诚的信仰,就算不跪拜不上香,菩萨佛祖也能听到他们的祈祷。 说到底,盖这么恢弘的寺庙只不过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僧侣给自己的特权罢了。 再一想,陈狗儿的师傅连口腹之欲都戒不了,赵小山对大昭寺的失望又重了一分。 其实,刚穿来的时候听说后山有个远近闻名的寺庙,赵小山还是很意动的。 毕竟自己能魂穿异世界,还带来一头大黑牛,这玄之又玄的事足以颠覆他一直以来的世界观价值观。 无论是神灵怜悯还是宇宙虫洞,都让他对这方天地产生了浓重的敬畏。 为了感谢上天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赵小山本打算遇神拜神见佛拜佛,来寺里和众仙好好唠唠的。 可听了这么多关于大昭寺的龌龊事,赵小山现在已经完全打消了这个念头。 见他到处打量,陈狗儿低头叮嘱道: “最近寺里来了尊客,你们都低着点头,别到处乱看乱逛,紧跟点。 寺里最近都是关门的,要不是今天有集市那尊客也想去走走,也不能让你们进来。” “什么尊客啊这么隆重?”连寺庙大门都关了。 “是个还未出阁的小姐,她入寺的那天我站师父后头远远看了一眼,但他们进了后山的客房就再没出来。 人家带了一大群仆妇侍卫,我们这些年轻小和尚根本不让靠前,来回接待的也都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师父们。” “说了半天还没说到底啥身份呢?” 千金小姐啊,他还从没见过呢,赵小山想着电视里常演的或娇俏或端庄的大家闺秀女主角,一时充满了幻想。 话说,自己也十四了,要是能傍上个白富美,是不可以直接躺平了?少奋斗三十年啊。 只不过这只能是他的意淫罢了! 低头看看自己这泯然众人的身高,再摸摸无甚出奇的脸,赵小山狠狠叹了口气。 只怪他运气不好,好不容易穿越一次,不仅没系统没空间,还没个尊贵身份加持。成了农家子不说,连主角标配——帅脸长腿都没捞着。 “我偷偷和你们说,你们可千万别外传啊,听说这次来的是淳县侯的妹妹。” 淳县侯?这是啥东东? 陈狗儿看俩兄弟四眼懵逼,无奈叹叹气,接着又小声道:“就是咱们县唯一的宗室,淳县侯啊,这你们都不知道?” 二黑子和赵小山一起摇头,表示真不知道。 陈狗儿一想也是,他俩平时就在村里活动,估计连县城都没去过,不知道城里的达官显贵倒也情有可原,只好边走边低声给二人解释。 原来大景朝本是个大一统的王朝,都城是北方的洞山。一百多年前,有八个宗室亲王不满皇帝新立的太子,密谋造反,致使皇室内部动乱。 这场叛乱持续了十多年,后来虽被镇压,但经年的战争也使大景朝生灵涂炭大伤元气。 北方的几支胡人部落看准时机伺机而动,纷纷南下进行攻打。 大景朝皇室内斗在行,抵御外辱就白费了。扛了一阵扛不住也不勉强,主动放弃了北方的故土,将之拱手让给了那些胡人,灰溜溜的向南退去。 现在的大景朝都城定在离密水县千里地远的了宁平城,国土面积也只有当初的一半, 起初朝中也不是没人想要北伐驱除鞑虏的,奈何都因种种原因失败了。 现在的大景朝,只不过是偏居一隅苟延残喘罢了。 “那些胡人为什么没继续打过来?现在双方就这么对峙着?” “胡人也分成好几种,大景朝南迁后,他们在北方陆续建立了好几个小朝廷,但他们彼此之间也经常打仗,始终没有一个政权能跨过涞水河打到南方的。其实大景朝也算仰仗着涞水天险,才得以延续统治。” 这是赵小山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接触到了上层建筑层面,也第一次对大景朝的历史有了初步的了解。 之前老爷子说过赵家是从北方逃难来的,现在他才知道,那时候就连皇家都逃了。 听着陈狗儿的解说,他总觉得这段历史多少有点熟悉,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你说了半天,还没说那个什么淳县侯到底什么来头呢?” 二黑子从小就生活在古仙村,眼睛里看的是大山、土地和茅草房,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乐平镇,对外面的世界懵懵懂懂,对大景朝的历史也不甚感兴趣,毕竟,那些都离他太过遥远了。 他感觉狗子说的这些和自己问的问题一点关系没有,他只想知道那个尊客到底什么名头,难道比县老爷的官还大么? “为什么大景的天下就剩下一半了?还不是因为宗室亲王权利太大,有兵有钱还有人才造反的!你想想,你要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狗子,小声点,你不要命了!” 二黑子吓的连忙上前捂住陈狗儿的嘴,夭寿啊,这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不要命啦! “这没有别人,你怕啥?”陈狗儿拿走兄弟的手,想着隔墙有耳,再说的时候声音压的更低了些: “后来好多宗室受叛乱牵连,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仅剩的那些也都被撵到犄角旮旯里猫着了,也不给兵也不给权,给点地,就像养猪似的养着。” “但宗室毕竟是宗室,地位再低,也姓周,是皇帝的亲族。咱密水县这个淳县侯,别看没啥权利,那也是地位最尊贵的人了,谁也不敢得罪的主。” 原来如此!赵小山恍然大悟。 陈狗儿说了这么大一堆,总结一点就是,这什么淳县侯可能在皇帝那连个屁都不是,但在这密水县,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别说县太爷了,就是郡守来了,也得先下跪请安的那种。 “那这什么侯的妹妹来你们大昭寺干啥?” “这我哪知道,我就一迎客僧,连那尊客的脸长啥样都没看清。” 正说着话,三人到了一处禅房门前。 “咚咚咚~” 陈狗儿小心敲了敲门,低声冲着门缝问道:“师父,卖辣条的施主我领来了,您要见见么?” “不必了,你直接领到灶房,切记不要冲撞了尊客。”一个低沉的中年男声传了出来。 “是,师父。” 陈狗儿得到指示,眼神示意一下赵小山,三人猫着腰缓缓退下。 “呼~狗子,咋整的,我咋光听你师傅的声音就害怕了,不愧是得道高僧!” 二黑子拍了拍胸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引的陈狗儿一顿嗤笑。 到了灶房,那早有等待的和尚,将赵小山手里的两个食盆接了过去,用平碗称了一下量,两盆豆皮,一共给了他一百九十二文钱。 加上刚才在外面卖的,这次的豆皮生意,赵小山一共得了二百六十文的收入。 这次不知道行情,做的比较少。调料将近一百文,大豆子是自家的,也值个三四十文,算下来成本也就不到一百五十文。 但昨天做的豆皮家里还剩不少,这么一算,他的净利润能达到一百五十文左右。 这生意,能做! “走,狗子,黑子,这次弟弟挣钱了,请你们吃虾饼去。” 二黑子早惦记着这口了,也不客气,嗷呜一声就往外冲,生怕去晚了虾饼摊子收了。 陈狗儿在后面看着俩兄弟鲜活的样子,十分羡慕。 他是寺里的小和尚,平时不论坐着站着都要端着样子,也只有和他们俩一起时才能放松一下。 他今天真的很开心,自己也能帮山子挣钱了。 三个人一路叽叽喳喳向外走去,二黑子有感于这段时间挣到了钱,说是受到了神灵的眷顾,非要去给菩萨嗑个头。 赵小山也无不可,来都来了,拜拜也行。 结果三人刚走到大雄宝殿,就见里面走出来一行人。 仆妇开路,蓝衣侍卫持刀挺立两侧,正中间赫然是一个带着白色帷帽的少女! 天,这一定就是刚陈狗儿口里说的尊客,那个啥侯的妹妹! 戴个帽子,根本看不着脸长什么样。 那啥,她走路是怎么看路的? 而且,她个子似乎不太高啊…… 穿的倒是挺鲜亮,嫩黄色的绸衣里一层外一层的很是繁复,看起来就尊贵华丽。但这大热的天,不嫌热么。 而且,穿成这样,完全看不出身型,怎么感觉人平平整整的,没啥起伏。 赵小山正沉浸在自己的观察中,只听一声爆喝:“大胆刁民,见到乡君,还不跪下!” 赵小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黑子一把拽住胳膊,一个趔趄,噗通一声,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 再看陈狗儿,方外之人,根本不用跪,只需要低头作势,嘴里来一句“阿弥陀佛”就可以了。 他们仨虽然是突然出现的,但一看衣着打扮就知道武力值基本为零,属于没有任何威胁的那种。 那侍卫也就是呵斥一声吓唬一下,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赵小山没二黑子尊卑观念这么重,膝盖着地让他十分不适,大男子汉,跪天跪地跪父母,让他跪一个小姑娘,有点憋屈。 奈何形势比人强,就冲那侍卫手里反光的大刀,自己这膝盖也得跪的实实的。 直到那尊客走远,赵小山才慢慢站起身,疑惑的问:“狗子,这尊客看着年纪不大,那她哥什么侯的多大啊?” “听说也很年轻,好像还没娶亲呢。” 赵小山听罢,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着二黑子朝外走去。 出去的路上,二黑子很是兴奋,直呼这次来的真值,不仅能吃虾饼,还见到了贵人。 “山子,你说那个什么侯的,他们平时都吃啥啊?是不是天天大鱼大肉啊?那么有钱,到底咋花?” “有钱有有钱的过法,穷也有穷的过法,咱就多努力,早晚也能过上好日子。” 赵小山把刚才欠的油纸钱还了,又买了三份虾饼,几人结伴去了秘密基地。 等吃完了虾饼,陈狗儿收拾干净就回了寺庙。他今天出来的太久了,必须尽快回去。 临走前,赵小山花了二十文在集市上买了一块肉,又重新添置了点调料,这才和二黑子往回走。 他爹的牛车早就出发了,根本没等他俩。 到家的时候刚申时,赵小山和二黑子说好让他晚上过来吃肉,就回了自家。 一进门,赵小山就将手里的肉高高举起,招呼道:“铁牛,看你小叔给你买啥了?” 铁牛正无聊,看到小叔回来了,手里还拿着肉,颠颠的跑过来,两眼放光,嗷嗷叫着要吃。 “肉,哦哦哦,小叔买肉喽,今晚要吃肉喽。” 赵老爷子注意到孙子手里的盆都空了,问道:“咋才回来?都卖了?” 赵小山无不得意,腆胸迭肚的炫耀道:“那你看看,你孙子我做事,能不成功?!” 赵老爷子满意的点点头,站起来招呼着:“德行,快把盆放下,拿着好好洗洗去。” “唉?山子,上午咱家来个人,说是茶楼说书的,找到村里来了,说要找你商量事。 正赶上你不在家,我估摸着是找你去说书?就和那人说让你明天去镇里找他。” 说书的?程理?“爷,那他说自己叫啥了么?说啥事了么?” “你没在家他就没说,光说让你明天早点去镇里,他在镇路口那等你。” 赵小山点点头,是了,一定是程理找他商量说书的事了。 他一定是背着茶楼周掌柜单独出来的,不然不能说在路口那等着。 也就是说,他真的要去和那个书坊少爷合作出书了? 艾玛,真是好事成双,今天他的豆皮刚大卖,明天就要去书坊谈合作,幸福来的好突然。 这局面一打开,好日子还能远么? 万一真和书坊合作,自己只要每天搜肠刮肚的讲故事就能挣钱,甚至连豆皮都不用做了,赵小山想到这,一阵恍惚。 天,他终于看到曙光,要过上梦寐以求的地主老财生活了…… 第31章 故事广受欢迎,道观观主深受启发 晚上的赵家,家庭气氛相当之好。 没想到老三鼓捣的那些豆皮竟真能挣钱,合计一下,卖豆皮比卖豆子挣的翻了好几倍。 看着桌子上一小堆的铜板,所有人双眼放光。 这不是钱,这是希望!是他们家真的可以借机摆脱贫困的希望! “娘,这是我之前从你那借的一百文铜板,正好还你。”赵小山数出来一百文推到老娘面前,语气中的炫耀不能再明显。 “大哥,没有你帮着推磨,我这豆皮也不能成功,这是十文,你拿去给大嫂买点头花戴。” “二姐,要没有你帮着卷豆皮,我还不知道要费劲到啥时候,这是十文,你买点擦脸的水粉,嘿嘿。” 赵小山论功行赏,你一堆我一堆的分配着。 铁牛在旁边急了,叫嚷着:“小叔小叔,我也帮着干活了,也给我点,我不要多,三文就行。” 倒是赵老娘不乐意了,“啪~”的拍了一下孙子后背,吼道:“一边去,小孩子家家的,要什么钱。” 转头又对大壮娇娘道:“你们也是,没分家没成业的,要那么多私房干啥,留两个得了,还给这么多,败家孩子!” 说着,也不管几个儿女乐不乐意,将桌子上的铜板划拉划拉都倒进了装钱的坛子里。 家里还有一堆外债没还呢,哪来的头花水粉的。 “娘,你干啥啊,给我留点啊,要想再做还要启动资金!” 赵大壮也是一脸急切,要是往常他绝对不敢忤逆他娘,可刚才山子也说了,这钱是给他媳妇儿买头花的,便也鼓着眼睛小声道:“娘,我也想要……” 再一看娇娘,双眼也紧紧盯着钱坛子,虽然没说话,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赵老娘一看,气的胸脯起伏,嘴里嘟嘟囔囔,到底还是不情不愿的抓了一把铜板,扔在桌子上,“欠了你们的,一个个的都是功臣,拿走拿走,一帮败家孩子……” “耶……谢谢娘。” 赵老爷子和赵老爹也不多说,看着三个孩子有商有量的分钱,站在旁边直乐呵。 小刘氏正蹲在灶房那做饭,赵小山买回来的那块肉,肥的地方要熬成油,瘦的地方她切成两半,一半留着自家炖了吃,一半给七叔家送去。 娘说了,这段时间借了七爷家不少钱,人家也没着急要,这人情必须要还。 她蹲在地上一边往灶炉里添柴火一边竖着耳朵听院里的动静,看到自家男人总算拿到了几文钱,心里乐开了花。 自嫁过来这么久,他们小两口啥时候有过钱?还是山子有心,挣了钱也不藏私,还知道惦记他大哥。 今晚可要和大壮好好说说,以后就听三弟的,三弟让干啥就干啥! 不说别的,就凭跟着山子有钱挣,就值! 这一晚,小刘氏因着心情好,厨艺超常发挥。到晚上的时候,他们家的饭桌上竟罕见的出现了杂粮包子! 馅是用刚熬完油的油渣做的,小刘氏又加进去不少菜,用各种调料一拌,咬一口,喷香。 虽然面皮还是杂粮的,口感十分粗糙,但小刘氏用了巧思,皮薄馅大。 这一盆包子端上来,立马遭到疯抢,没一会盆就空了。 除了包子,还有一大盆炖菜和一盆茄子大葱的凉拌菜,这餐丰盛的,简直堪比过年。 为了感谢二黑子的辛苦付出,赵小山特意将他也请了过来。 他们兄弟都是玩惯了的,平时互蹭一顿两顿的都正常。 二黑子来他家就像来自家一样, 也不客气,让吃就吃,炫了个肚子溜圆,直呼过瘾。 吃过晚饭,赵老爹坐在板凳上编筐,赵大壮竟自作主张扛起装豆子的袋子,哗啦啦的倒出来一盆,准备冲洗。 “大哥,你先不用洗豆子,我明天打算去一趟镇里,早晨没空和你磨豆子。” 赵大壮手一顿,一脸的挣扎,“你那流程我都会了,让二妹和我一起就行?” “不行,豆皮家里还剩下不少,而且就这一种太单调了,我打算下次再做一种新的。” 赵小山早就想好了,第一次先做点豆皮探探门路,要是那些和尚能接受,那他再尝试着做做五香豆干,那个东西味道更好,受众也更广。 赵大壮知晓弟弟有更大的计划,悻悻的收了手。 当天晚上,赵小山熬到很晚,趁着大家都睡了,悄咪咪的爬起来去他们家不远处的小河边洗了个澡。 明天要约见重要客户,怎么也要讲究一下,身上太臭不行。 本以为天晚了,他能独享一河,谁知道还是碰到了两个同村的老爷们。 他们也是趁着月色过来冲冲凉,还恰巧站在赵小山的上游。 那俩人看清楚下游不远处是赵家老么,怕他一个孩子不小心再掉下去,竟顺着河一路走下来,挨着他洗的。 “山子呦,你可得使使劲,快点长大,这可不行,这要娶了媳妇儿,该让媳妇儿踹下炕了。” “说的是啊,哈哈哈……” 这给赵小山羞的,往身上扑了几把水,赶快往头发上搓了几把草木灰冲了冲,抓起衣服就往家跑。 天爷啊,自己的隐私被如此说道,社恐了! 他的仓皇逃走却只换来了身后那俩老爷们更加肆无忌惮的大笑。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换了一身补丁最少最干净的衣服,求着二姐帮忙扎好头发,又用柳条子刷了刷牙,整理好仪容才正式出了门。 赵老爹不放心他单独见人,非要跟着去,让他给拒绝了,嘴上连忙说有二黑子陪着,赵老爹这才作罢。 到了二黑子家,二黑子穿戴整齐,正要下地拔草,听说要去镇里,草也不拔了,蹦高要跟着去,引得曹母一顿白眼,骂他是个懒货。 赵小山颇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忙活活的有钱挣,二黑子搭着人工成本就混个乐呵,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黑子,我知道你忙,以后你每陪我一天,我就给你五文钱,算是报酬。” 二黑子以为他在说笑,连忙点头答应,“还得包一顿饭!” 俩人说说笑笑一路赶往镇里,果然在进镇的路口遇见了等待已久的程理。 程理一遇见赵小山就激动,也不等他问,自顾自的把情况说了。 原来自那天他开讲《凡人》,就获得了一片叫好声。他的说书水平没有朱先生高,但胜在故事新颖设定新奇。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普通老百姓对天地自然有着强烈的敬畏之心,对鬼神之说也十分信笃,甚至连皇帝都有修仙炼丹以追求长生的。 这哥故事一出,自然而然迎合了广大听众的心理诉求,茶楼不说场场爆满,也差不多了。 他本以为这故事再讲几天再找去找那书坊的同窗,谁知道第三天茶楼里便来了个尊客:镇里无量观的观主——无量大师。 这可真是尊客! 无量观是道观,虽然不如佛寺的大昭寺那般远近驰名,但这道观平日里也是香火不绝,周围的老百姓谁家有个痛有个灾的也都爱来无量观,求个符求个签的。 观主无量大师今年六十多岁,长的精瘦但十分年轻,看起来就像四十出头。 据说已经修道多年,功力十分了得,普通的鬼怪不是他对手,在乐平镇周边十分受尊崇。 但无量大师近几年修行遇到了瓶颈,正急于突破。 听香客来说镇里茶楼的说书先生正在讲一个颇为有趣的修仙话本,也许会对修行有所助益,他十分心动,便去了。 他这一去,可把周掌柜乐坏了,颠颠的将之奉为上宾,好茶好点心的奉上,不求挣钱,主打一个招人气! 这无量大师果然求道虔诚,从早坐到晚,直到程理收工他才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走的时候嘴里还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程理心知这《凡人》的故事算是打开市场了,想着过几天找同窗谈的时候也能增加了筹码。 谁道他在这算计人家呢,人家也早就算计他了。 程理下工刚到家门口,就见那书坊同窗杨乙正站在他家门口等他呢。 “我没告诉他具体是谁,想着吊吊他胃口,赵老弟,你什么意思?” “自然是要见的,只要价格合理,其他都好说。” 程理点点头,说实话,他和杨乙做了几年同窗不假,但也只是认识罢了,说多熟悉倒没有,毕竟俩人身份地位在这放着呢。 他是真心的很欣赏赵小山,觉得他有大才,不想他的故事被埋没了才主动揽下此事的。 得了赵小山的意,程理作为中间人,主动去联系了杨乙。 三方约在辰时去牛水生所在的香满楼见面。 第32章 谈了一宗大买卖,四百文入库 牛水生有一段时间没见赵小山,这次本以为他还是来卖山货,不想他竟和俩颇有身份的人一起上楼吃饭,惊的眼睛都要掉下来了。 “二黑子,这是怎么回事?”小山别是被骗? 二黑子头一次进酒楼,正乐的昏头转向呢,听老乡问话,倒豆子般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牛水生听罢,连连感慨:“山子他爷可真厉害,就连听过的故事都能卖钱了。”他怎么就没摊上个好爷呢。 为了给自家老乡壮势,正式成为了副掌柜的牛水生擅自做主,给赵小山所在的包厢送了两盘小菜。 几人落座后,杨乙和赵小山倒是没马上开口说话。 赵小山:这人就是程理同窗?咋感觉有点不靠谱呢?年轻不大,还举止轻浮。摇个扇子,看似文雅实则装逼。这一身穿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有矿呢。一个大男人,身上戴那么多荷包香囊的像什么样子!娘炮!有辱斯文! 杨乙:这就是程理嘴里的大才之人?这补丁摞补丁的麻布衣服,露脚趾的草鞋,黑黄的皮肤,五短的身材,这就是一个农家小子!估计连字都不认识?能讲出好话本? 杨乙本以为会遇见个大隐于市的高人,这才将见面地点定在了酒楼。没想到大才之人竟是如此尊荣,让他对程理的话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之前准备的腹稿也不用了,直接开门见山道: “我听说《凡人修仙传》是你想的故事?”语气里没有丝毫尊重。 “嗯哼!” “你还有类似这样的故事么?” “当然,别说这一种类型,你想要什么,我都能满足。” 赵小山如何看不出杨乙的态度,心下恼怒:“杨少爷,要不然你还是再去茶楼听几天再来找我,茶楼那还有我几个话本,等你都听完了咱们再谈不迟!” 杨乙一皱眉,呵,臭小子,脾气倒挺大。 “就这种求仙问道的故事,你要是能再说出来一个,我们就可以谈合作了!” 开玩笑,你让我讲爱情故事我还要想想,修仙类的,当年山爷还自己写过呢! “那我就先讲一个开头,名字叫《诛仙》!话说……” 随着赵小山少年清脆的嗓音一出,故事情节缓缓展开。杨乙本来的漫不经心慢慢收回,连坐姿都端正了,完全沉浸在对面少年编织的故事里。 正听的起劲,结果赵小山讲到高潮突然停了。 “碧瑶怎么能死?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女主角?后来呢?” 赵小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轻蔑的一笑,“后来如何,就要看杨少爷你的价位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杨少爷,后面的剧情绝对更精彩!出乎你意料的精彩!” 杨乙没想到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心眼子倒不少,心下恼怒。 现在他已经彻底信服了程理所言,这小子,确实是大才之人! 能随口讲出如此生动的故事,真真是胸中有丘壑,他不及也。 “我听程理说你不会写字,只会说?” “嗯哼!” “我要这个完整的故事!给你二百五十文!” 程理都说了,雅茗轩五个话本才给了五百五十文,他一个故事就这些,算是多了! “一个故事八百文!一文不讲!”你才二百五,你全家都二百五! “小子!茶楼多少价位我都知道!” “当初是当初,那是我为了打开局面的价位,现在是现在,局面打开了,自然价格不一样!行就行,不行拉倒,不行的话我马上回茶楼找周掌柜去。” 开玩笑,《凡人》在现代,没有几千万你还想拿到版权?这可是大ip。 “你……”杨乙刚要恼怒,突然眼珠子一转,语气又软道: “赵老弟,你这故事好是好,可我毕竟是有成本的,画本子刊印出来能不能卖出去还两说,这和茶楼里讲书的可不一样。” 赵小山点点头,倒是同意了这点。这年头,书坊出的书,也多数以手抄为主,刊印的占少数,成本确实是高。 “八百文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只能先付一半定金,另外一半等刊印完成后看看售卖情况再付。如果你能接受,我就一次性买你十个故事!” 八百文一个都同意?一起买十个?那就是八两银子? 八两啊,在这个时空,简直就是一笔巨款,暴富! 发财了发财了,真要发财了…… “行!我赵小山出品,绝对精品!质量你放心,只要钱不差事,我就不差事!” “好,赵兄弟爽快人!就这么定了!程兄,既然这事是你牵头的,这合约便由你来拟定。为表感谢,我愿支付程兄一两银子的中人钱!” 程理得知自己也有一两银子拿,乐的连忙拿起纸笔,洋洋洒洒的写了一个合约。 杨乙看完没有异议递给赵小山,奈何赵小山没念过书,这里面有些字他认识,有些没见过。程理为表正式还用的官话,赵小山看的一知半解。 为防止被骗,赵小山又请来楼下的牛水生上来帮忙认字,确认无误后,才在合约上按手印画押,一式三份分别收好。 大事完成,三方都表示十分满意,杨乙嘴里一口一个贤弟的叫,为了促进合作,还叫来一桌酒菜用来招待。 赵小山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以一个成熟的稳重的知识分子形象和杨乙侃侃而谈,嘴里最好带点之乎者也的增加神秘感。 奈何这桌子上有酒有肉,那大肘子发出的香味已经让他理智尽失,他只想将脸埋在肘子里,根本不想听杨乙巴巴。 二黑子倒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的牌面,没有之一。 他也没赵小山那偶像包袱,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顾闷头造。 吃的这叫一个香,嘴嗒的声音让还在侃侃而谈的杨乙频频皱眉,心里暗呼泥腿子土老帽。 尽管没太放开,从香满楼出来时,赵小山也觉得人生圆满了。 穿越这么久,他第一次吃饱了吃好了吃的圆满了。 人生大事——吃喝拉撒,吃,是排在第一位的。 民以食为天,吃好了才算活好了! 吃饱喝得,赵小山被领到了杨乙家书坊,准备开工讲书。 这次抄书的还是程理,杨乙一事不拖二主,让他先将茶楼里的活脱出去,专门记录赵小山的故事。 杨乙还承诺,如果这次合作的好,以后程理就可以一直在书坊上工了。 好家伙,怪不得程理这么积极呢,这不么,以后的工作都解决了。 一起十个故事,这任务量可不小。赵小山一下午都在努力回想《诛仙》里的内容,说的口干舌燥。 因为时代久远,有些情节他都忘了,属于一边回忆一边说,绞尽脑汁,cpu都快烧干了。 杨乙就坐在边上,将整个故事听完了。直到结束,杨乙都在啧啧感慨,看样子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剧情中。 第一个故事说完,赵小山得以顺利拿到承诺好的四百文钱,脸上不显,心里冒泡。 “赵小兄弟,刊印话本和说书可不同,要装订成册,是要有署名的,你看,这署名我就写你的名还是?” “别别别,署名就写‘一只洪荒兽’!” “一只洪荒兽?这,这是署名?”程理懵了,这是啥名?以人为兽,岂不是禽兽焉? 署名不应该是赵山人、太阳当空赵或者吉星高赵么?怎么也要重点突出一下,知道作者姓什么啊。 “哦,就这个名就行,一只洪荒兽是我爷的一个挚友,也讲过不少好故事。等明天我再给你讲一个他说过的《陈三宝古代奋斗日常》,那个更精彩,敬请期待!” “哦?哦……” 赵小山说的啥,程理懵懵懂懂,但他本就是个老实的性子,别人不说,他也不问。 就这样,赵小山揣着新得的四百文巨款,携二黑子一起“衣锦还乡”。 二黑子今天吃喝一顿大餐,临走又得了五文钱佣金,乐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嚷嚷着以后就是赵小山的小跟班了,他走哪自己跟到哪,主打一个不离不弃天涯永相随。 到了晚上回家,赵小山这四百文一拿出来,又引起了全家新一轮的轰动…… 第33章 和香满楼合作,豆皮找到销路 “我儿子最近让财神爷给亲了,讲个故事就能挣钱,过几天岂不是要变成地主老财了?哈哈哈……” 赵老爹看着院中站着像个小孔雀似的赵小山,乐的胸腔直颤。 “山子,你和娘好好说说,光说话本就给你钱?真没让你干别的?” “当然了!我们都签字画押了,你看,这是合同。” 赵小山无不得意的将合同拿出来晒了晒,然而赵家一个认字的都没有,这鬼画符具体什么意思也不懂。 但牛家水生都看过确认无误了,应该就没问题。 算上昨天赵小山拿回来的两百多文,家里一共攒了近七百文。 刘氏带着钱坛子,拉上赵老爹又去了趟族长家,等回来时,带回了之前孙氏拿走的所有东西。至此,两家的账彻底清了。 “平白无故给他们家一两银子,老不死的,为老不尊,摔她东西都是轻的,让我知道她再作妖,我见一次打一次!” “这次要不是三旺子通风报信,我指定不能咽下这哑巴亏。让她个老逼蹬讹了一两银子,拿着心不亏?也不怕手烂了!” 刘氏坐在屋里炕沿上数着剩下的铜板,还完外债,钱坛子又见底了。这让她十分不满,心疼的破骂声老远都能听到。 “还差七叔家的半吊,咱的饥荒就都清了。三儿说他这几天还去讲,一天四百文,还完饥荒咱还能剩不少,孩儿他爹,你说咱是不可以给二丫再张罗张罗了?” 赵老爹正坐在地上编筐,要是往常就直接哼哈点头附和了。这次倒犹豫了一下,“花儿,你说咱山子咋突然这么厉害了?还会说故事了?咱爹那些故事我都听过,也没到能卖钱的程度啊。” “爹都没说啥,你有啥不服的,咱三儿就是聪明。”赵老娘没将他的话往心里去,嘴里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再有不到一个月就秋收了,这次家里有牛,应该不至于太累。但秋收后又入冬了,冬衣棉被还没着落呢。 要是今年娇娘的婚事再定不下来,翻过年就十七了,更不好找。 山子虽然长的矮小,但明年也十五了,也能开始相看了。家里的房子这么小,到时候咋娶媳妇儿啊。 还是要让二丫先嫁出去,她空出来的屋子才能给老三当婚房。 想了半天,又回到了原点,刘氏愁的直揪头发。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这钱怎么干挣不够呢。 赵老爹想着这段时间小儿子的变化,神色若有所思,没再搭话。 这一下午,赵小山一点没闲着,拉上他大哥泡起了豆子。 反正最近他要天天往返镇里讲书,何不趁此时机探探镇里的市场。 赵大壮一听要泡豆子做豆皮,比谁都积极,也不用赵小山帮忙,自己就把豆子都洗了。 第二天赵小山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豆子只做一半,别全磨了,等他下午回来再处理。 到了致知书坊,程理早就等好了,赵小山也不磨蹭,开门见山就开讲,午饭也是杨乙提供的,差不多午时,故事没讲完,赵小山就连忙回了家。 两手抓两手都要硬,赵小山决定兵分两路,一边说书一边做豆皮,以最快的速度改善家里拮据的生活条件。 整个一下午,赵小山都在和大哥二姐一起磨豆腐做豆干,豆干的做法不比豆皮,需要先将豆渣压成大豆腐,再上蒸锅熏,步骤繁复不说,用料还多。 不说豆子的成本,光调料里的糖,就值不少钱。这还只是最便宜的黄糖,那种细的砂糖,赵小山想都不敢想。 就这么点,也把之前自己存的所有启动资金花了个精光。 再不进账,自己又要朝刘氏要钱了,那可是场硬仗。 给她钱容易,再要出来,比登天都难。 他娘最近好像有点魔怔,中午他回来时一直盯着他瞅,赵小山还以为自己脸上沾饭粒了呢,又是舀水又是照镜子的。 忙活半天,结果他娘来了一句:“今天没钱?” 以为他是提款机啊?! 赵小山当时就愤怒了,“娘,今天没钱!” “臭小子,没钱回来这么早干啥?” “娘,我才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是不是长期以来日子过的太穷了?咋感觉他娘都钻钱眼里了? 到了晚上,五香豆干终于做好了,赵小山化悲愤为食欲,狠狠造了一大碗饭。 赵大壮也没去砍柴,跟着忙活了一下午,尝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嘴里啧啧赞叹个不停: “这豆干好,筋道!比大豆腐有味多了。山子你咋这么聪明,上哪学的做这玩意儿啊,太厉害了。” 赵小山知道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十分反常,觉得有必要好好解释解释,打消一下家里人的顾虑。 毕竟,他娘之前硬灌的那几碗符水是啥滋味他现在还记得呢…… “也不知道咋回事,自从上次摔了腿,我就感觉脑瓜子好像通透了,你们说一我都想到三,时不时就能冒出个想法来。” 他的话音一落,不论是赵老爹还是赵老爷子都把筷子放下了,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赵小山一急又解释道: “上次去大昭寺卖豆皮,我和二黑子好好拜了拜佛,感谢佛祖保佑,这腿摔了一次,不仅没落下残疾,还像被佛祖点化了似的,开窍了。说明啥,说明我本来就聪明,随我爷,嘿嘿。” 赵老爷子呵呵的笑了笑,没说啥,倒是赵老爹像是被解开了心疑,笑骂一句:“那倒是,咱家就属你爷最聪明了。” 赵大壮一直觉得弟弟比自己聪明,也没觉得啥,还在纠结豆干的问题,问道:“那这些还是卖给大昭寺么?” “这几天没时间去,明天先去水生哥的香满楼问问。” 豆制品特别容易坏,现在虽然九月了,天还是很热,这次做的便不多。 第二天,赵小山将晒好的豆皮和昨晚熏好的豆干端着,坐上他爹的牛车赶往镇里。 用他爹的话说是:“我家三儿能挣大钱了,是功臣,可不兴累着,让咱大黑牛送你一次。” 同行的还有他的“小跟班”二黑子。 赵小山还要去致知书坊说书,不可能挨个酒楼走,要是香满楼不要只能让二黑子去别的酒楼探探路。 其实这活最好还是自家人来做,奈何他家的嘴估计都长他一个人身上了,其余的一个比一个笨。 他娘算是嘴皮子利索的,也只是泼辣而已,骂人怼人行,真要说和人谈点买卖生意也不行。 到了镇里,赵小山直奔香满楼。 牛水生自上次的事已经对赵小山全面改观,能和镇里书坊合作签约,这可不是一般人,兴许以后比他还厉害呢。 谁知道这小子这次竟又给他带来了新的惊喜:豆干和豆皮! “水生哥,这是俺家做的豆干,你放心绝对干净。你直接吃也行,再加工一下也可。这个叫豆皮,凉拌涮着都好吃。这样晾干的能放好久,吃的时候用水泡泡就行。 水生哥,我光说你也不明白。这样,我能用一下你们厨房不?我现场做一次,你们尝尝味,要是觉得好了,我就把调料方子送你们香满楼了。” 用豆子做的吃食?牛水生夹起一块看起来油黄的豆干,放进嘴里尝了尝,嗯~味道还不错! 不过,厨房是酒楼的重地,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赵小山虽是自家老乡,但牛水生也只是刚提上来的副掌柜,没有权利直接决定。 只见牛水生端着豆干盆走向柜台那的大掌柜,不知说了些什么,那大掌柜尝了尝豆干后,随即起身走了过来。 “你叫赵小山?这豆干真是你做的?” 这大掌柜姓吴,四十多岁,香满楼开了多少年,他就在这当了多少年的大掌柜。 对香满楼,他可以说投入了一辈子的精力,甚至将它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天这待在的时间比在家都长。 东家有好多酒楼,但他,只有香满楼。 香满楼虽说是镇里最大的酒楼,但难处也不少。 镇里的有钱人一共就那些,每次都吃差不多的菜品,来来回回的也快吃够了。 尤其入夏后,天还热,酒楼的生意便一直不温不火的。 如果不能进一步扩大客源,或者在菜式上有所改变,他们香满楼将会进一步衰落。 “掌柜的,我就是古仙村的赵小山,这些吃食都是我家做的,掌柜的要是觉得味道不错,不妨留下点。俺们这豆干也不贵,一块一文钱,量大从优。” “要是掌柜的不介意,我想借贵楼厨房一用,将这豆皮做了,好不好的我今天都送你们尝尝。” 吴掌柜点点头,眼前这小子,虽然穿着寒酸,但眼神无畏坦荡大方,是个机灵孩子。 听水生说这孩子前几天还和致知书坊的少当家合作,那倒是能借他一用。 见吴掌柜的点头首肯,赵小山连忙作揖道谢,拎起豆皮朝厨房走去。 家里就剩盐了,要不然他也不能舔着脸来这蹭厨房用,实在巧男难为无米之炊! 一进厨房,他就见到了上次帮过忙的那个圆脸妇人,那妇人以为他这次还是来卖兔子的,嘴里直说上次的兔子还养着没做完呢。 “大姐,这次我不是来卖兔子的,我借下厨房做点饭的。” 赵小山也不多解释,拿个盆就将豆皮浸泡在水里。 这香满楼不愧是大酒楼,调料相当齐全,就连灶膛里的火都一直烧着。 从调料区里拿出来自己想要的东西放进碗里备用,烧开锅后热油,等油开了直接倒进调料碗里。一碗充满了浓浓椒香的芝麻辣油就做好了。 看着豆皮软的差不多了,赵小山捯掉干净多余的水分,切了点黄瓜丝和香菜丝,淋上芝麻辣椒油,再加入盐和些许糖,一盆美味的豆皮就做好了。 赵小山自己尝了一口,调料足,味道比上次自家做的还香。看那圆脸妇人一直在旁边偷瞄,赵小山也不抠搜,主动把盆递了过去。 不出意外,得到了她满口的称赞。 在酒楼后厨打砸的都说好吃,更遑论吴掌柜和牛水生。 吴掌柜吃过一口后满眼放光,紧接着又吃了第二口,虽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味道鲜爽,口感也不错。”和酒楼里其他菜式确实不一样。 油辣味被清香的黄瓜一稀释,这味道便又上了一个档次。 “水生,你这小弟不错!这菜也不错!”吴掌柜笑着放下筷子,朝着牛水生夸赞道。 赵小山对自己做的东西那是充满了信心,吴掌柜的认可全在他意料之内。 一老一少,在商言商。 “这位小兄弟,我们香满楼就是做吃食的,很少从外面买东西,我也不欺你年幼,这豆干和豆皮的做法,我买下了,十两银子!” 这怎么行,赵小山直接否认:“吴掌柜要是想买,就买成品,豆皮这酱汁的做法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们。” 开玩乐,他这豆皮是可以传家的手艺,是能做一辈子的生意。别说十两了,五十两他都不能同意。 不过要是一百两他就考虑考虑了,但吴掌柜又不能同意。 十两银子都没触动这孩子,吴掌柜对赵小山又高看一眼。 因着牛水生一直在旁边打圆场,吴掌柜和赵小山又都想促成这一单生意,最后两人各退一步,约定: 五香豆干七文钱十块,优先供应香满楼。豆皮二十文一斤,附送酱汁做法。 有鉴于中间夹个牛水生,双方也不签字画押,随送随收了。 赵小山为表诚意,今天这些豆干和豆皮,连卖带送,只要了三十文。算是赵小山为感谢牛水生这段时间对他的照顾了。 另外赵小山又将豆皮的另外几种做法也一一告知。 最后双方皆大欢喜,对这个结果都十分满意。 香满楼的生意谈成了,二黑子奉命回古仙村通知赵大壮抓紧时间泡豆子做豆皮熏豆干,他们家要忙活起来了! 等赵小山到书坊时,程理已经等了好久。 赵小山迟到,好一顿道歉,为表歉意,这次赵小山从中午一直说到了晚上,天大黑了,也回不去家了,直接就跟程理回了他家。 程理今年二十一,早已娶妻,有一儿一女。因着他读过书,但没有功名,便只能在镇里或县里找一些零活供养家用。 因为一直飘忽不定,没找到个稳定的活计,他的妻儿便没接来,还和公婆在乡下老家种地。 他自己则在镇里租了个小房子,每个月回去一两次,送送钱。 这次能通过赵小山成功搭上杨乙的线,给自己找到一个安稳的活计,让程理十分感激赵小山,对他十分看重。 程理租的房子就一个十分小的院子,就一个卧室一床被子。 俩人挤在一个炕上,这让赵小山怎么躺怎么不舒服。 这是他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来外人家住,没了老爷子的呼噜声作陪,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程理虽然嘴上说赵小山是大才之人,但两人年龄差距在这,颇有点对待弟弟的想头。 听他在旁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有意挑个话题安慰一翻: “赵老弟,这几天我一边记录一边整理稿子,真的觉得好奇怪,这些天你说的这几个故事,没有一个重复的,甚至类型都迥然不同,哥哥不才,真的很好奇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想回答啊,能不能装作没听见? 赵小山使劲闭了闭眼,嘟囔一声:“哈~都是我爷说给我听的,呼~” 程理虽然老实,还是有点眼色,看他态度抗拒,到底没再问,两人在黑暗中沉默良久,慢慢陷入沉睡。 赵小山在镇里睡的香甜,倒是苦了家里人。能和天香楼这等档次的酒楼合作,是他们老赵家祖坟冒烟了。 这已经不再是小孩子的打打闹闹了,这是个大事!必须重视起来! 于是乎,整个老赵家全都动了,挑水的挑水,洗豆的洗豆,忙的是个不亦乐乎。 第34章 一切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状态。 不是在家跟着做豆皮,就是在书坊说话本,主打一个脚打后脑勺。 要说他们家,没他还真不行! 就拿第一天来说,因着赵小山前一晚住在了程理家,第二天直接就在书坊上工了,等晚上回家才发现,赵大壮做了一袋子的豆子。 看着那满满当当两大盆五香豆干,再瞅瞅已经干瘪了的豆袋子,赵小山脑袋嗡嗡的。 “大哥,我不是说了么,这豆干容易坏,你做多了卖不出去,那不就赔钱了么?” “那香满楼一共才几个人,你做这么多,它多大个胃啊,能吃下去?这不静等变嗖?” 赵小山的脸色吓坏了赵大壮,只见他挺大个身板子,竟缩个肩膀低着脑袋小步后退,像前面有蛇似的。 赵小山气的够呛,见一向憨厚老实的大哥被自己这小弟训斥成这样,又心有不忍。 他努力运运气,努力放缓语调:“大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再着急挣钱,也要看实际情况啊,你这么瞎搞,还挣什么钱,不赔钱不错了。” 要是往常,像他这样以卑犯尊怒斥大哥,他娘早大巴掌招呼了。 可这次,不论是赵老爹还是赵老娘都站在旁边没说话,俱一副低着头认真看脚的样子。 盖因这次他们也是帮凶,实在自身难保,生怕赵小山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因为闯了大祸,这一晚,赵大壮一宿没睡。 按照弟弟的指示,他隔一会就去族长家水井里去打两桶凉水,将豆干盆放进凉水里澎着,以保证味道不变。 因他去的频繁,惹得赵长庆家十分不满,就差把大门给关上了。 为了将损失降到最低,第二天赵小山和致知书坊请了一天假。他和二黑子整整跑了一天,才将豆干兜售出去。 香满楼根本吃不下那么多,只根据自己需要买了一小部分。 赵小山和二黑子只能兵分两路,将镇里大大小小的食肆跑了个遍,嘴皮子都磨破了才将第一盆卖掉。 看着剩下的另外一盆,赵小山不敢耽误,连忙拉上老爹,驱车赶往大昭寺。 好在陈狗儿够给力,也不知道和他那监寺师父说了啥,等陈狗儿从寺里出来时,拿出来三百文钱,这一大盆的五香豆干,他们寺里全包了。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信徒我皈依了!” 有奶就是娘,赵小山完全忘了前几天还在内心腹诽大昭寺。现在看人家这么爽快不差钱的样子,就差也把头发剃了出家为僧了。 两盆豆干都卖完了,赵大壮捅的这篓子,总算解决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一边说书,一边严格把控家里豆干豆皮的生产。 老马说的没毛病,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过了这次事,家里的经济话语权,基本落在了赵小山手里。 赵老爹也不可哪跑线了,专门接送赵小山,成了他的专属司机。 经过几天的推广,香满楼的凉拌豆皮和五香豆干得到了一致好评,要的量也越来越大。 吴掌柜透话了,他准备过几天去一趟县里,问问东家对这豆皮感不感兴趣。 如果东家也觉得不错,那将会是个更大的买卖!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豆制品每天都有稳定的进账,另一边赵小山已经连着讲完五个故事,成功拿到一两六钱银子。 赵家的经济水平,在短时间内得到了质的提高。 不仅将欠的外债还完了,还有不少结余。 这二两多银子,是赵家几十年来存过的最高数额。那装钱的小坛子里不仅有铜板的哗啦声,还有了一小块银锭。 这天下午,赵小山在讲完第八个故事后,成功拿到八百文钱。 这段时间太累,他决定好好改善一下生活。 不顾赵老爹的反对,赵小山牵上大黑牛就去了肉铺,买了一大块猪肉外加两根棒骨。之后又分别去了粮铺和布庄,分别买了几斤白面、精米和几匹棉布。 直到花的一文钱没剩才意犹未尽的走出来。 “你个败家孩子,这钱多难挣啊,你咋这么一会功夫就都花了。”赵老爹一边往外搬布料一边心疼的嘟囔。 “那衣服有穿的就行呗,还非要买新的?家里的豆子都没了,要再做豆干还得买豆子,不要钱?” “过日子咋都没点成算?要钱的地方多着呢,都像你似的,要吃要喝,多大的家业也不够你败的!” 赵小山只当耳旁风,他爹说他的,自己买自己的。 就这他还没买够呢,他还没去杂货铺,洗澡的皂角他始终惦记呢。 话说,棉布怎么比麻布贵这么多,就这一匹就要一百多文。 家里这么多口人,他就只买了五匹。三匹靛蓝的,男女都能穿,两匹蓝底红碎花的,专门给家中女眷穿的。 自己这事业都起步了,还天天这么补丁摞补丁的,也不像个样子。 人靠衣装马靠鞍,怎么也要穿身像样的衣服不是。 还有鞋,天天穿草鞋,他这脚都磨出来了,脚底板结了层厚厚的老茧,上山下乡都不带怕的。 晚上到家的时候,赵老娘得知赵小山将八百文钱全花了,气的拿起笤扫就抡了过来,直打的赵小山满院子乱跑,鞋都跑掉了。 看他那囧样,赵大壮和娇娘不仅没帮着拉架,反而哈哈大笑。 晚上这顿饭赵老爹亲自下厨,也不熬油了,那一大块肉直接全烀了。 赵小山切了一碗蒜末,倒点酱油拌了拌,做了一碗蒜酱蘸料。 那一大块肉被赵老爹切成了一块块的,肥腻腻的五花肉沾点酱油蘸料,咬上一口直冒油,那种浓浓的满足感,让他们吃一辈子都吃不够。 “你也是个没成算的,这不年不节的,把肉全烀了,马上要秋收了,看你到时候吃啥。”赵老娘一边吃肉一边嘟囔。 终究是赵老爹一人扛下了所有,小声辩解道:“嗨,孩子们都馋了,这不每天都有挣么。” 赵小山拿回来的那几匹布,赵老娘也没动,直接锁进了大柜子里,直说等过年时再做新衣。 赵小山大呼失算,早知道就买成衣了。 正吃的香呢,门口有人过来了:“呦,山子娘,你家吃饭呢?” 回头一看,来人竟是二黑子的娘,曹婶子周氏。 刘氏连忙放下筷子,起身迎了过来:“他婶子,你咋来了,快进来,吃没吃,没吃坐下一块再吃点。” 曹婶子堵人家饭口,颇有点不好意思,神情扭捏的进了院,嘴里推攘着:“别,你们接着吃,看我这来的也不是时候。” 来了外人,这饭便不能再这么吃下去了。小刘氏和娇娘连忙将碗筷收拾好,将桌子让了出来。 倒是周氏一脸的不好意思,坐在椅子上顾左右而言他,一会说说二黑子一会说说大黑牛的,也不知道她要干啥。 还是刘氏心细,估摸着她应该有啥话不好意思说,拉着她进了小屋。 “他婶子,这就咱俩,你有啥事就说。” 曹婶子感念的看了一眼刘氏,低头红着脸把来意说了。 “借三两银子?” “山子娘,要不是实在没法,我也不好意思张这个嘴。你不知道,我家黑子那个冤家,一直就相中罗老四家的罗芳。之前就说过让我去提亲,可你也知道俺家啥情况,哪有那个钱啊。 但人家姑娘年岁到了哪能等着?这不么,听说罗家这几天正相看呢,好像有一个还挺有意思的。我家二黑子就急了,非要我去问。我托他大姑问了,你猜人家罗家咋说的?说要想娶罗芳也行,但必须有三两银子的聘礼才行。” 曹婶子可算找到宣泄口了,一拍大腿对着刘氏大吐苦水,“你说黑子咋这么不懂事,自家啥情况不知道?我说家里没钱,他就说山子家最近挣了不少,非要我来借,说啥也要娶那罗芳。” “这老罗家也是的,穷疯了要卖闺女,三两银子,平白的比人家多出来二两!” 曹婶子倒是说的痛快了,刘氏这心里酸的要倒牙了。 二黑子这猪油蒙了心的,自家对他这么好,没事就找他来吃饭,两只眼睛就瞎了?看不到他们家娇娘也没说人家? 上他们家来借钱去娶别人,真是岂有此理! 她之前还打算托人去问问周氏呢,只是最近家里忙一直没顾上,既然他娘都来了,索性直说了,也省着再拐弯! “他婶子,黑子这些天一直跟着山子跑,应该也知道我们家啥情况,三两银子是绝对拿不出来的,你要说一两倒还行。” 曹婶子噎了一下,一脸苦涩的点了点头。一家不够,只能再去别家问问了。 “他婶子,不是我说人闲话,那罗芳我看除了长的好点,没见啥优点,那么细皮嫩肉的,连地里的活都没伺候过。这娶媳妇儿过日子,哪能就找好看的,你说是不?” 曹婶子颇为认同,点点头道:“可不是么,可黑子这臭小子像魔怔了似的,可咋整。” “他婶子,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大人决定了,他还能反了天了?”刘氏看曹婶子还是眉头紧皱一脸苦水的样子,急的不行,也不想拐弯抹角了,决定直接开门见山: “他婶子,我知道有一姑娘,不仅能干还特别孝顺,彩礼也不多要,意思意思就行,只要成亲,家里还有不少的陪嫁!” “谁啊?咱村的?快说说。” “就咱村的,俺们老赵家的姑娘,赵娇娘!” 赵老娘这话一出,曹婶子整个人都方住了。 她似乎才想起来,原来赵家娇娘也是他们家黑子可婚配的人选! 娇娘确实是个好姑娘,能干还踏实,胸大屁股大的,一看就能生儿子,可是娇娘这长相……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二黑子能接受么?! 这天晚上,曹婶子的钱没借成功,几乎是落荒而逃了。 刘氏气的不行,第二天拿起家里晒好的豆皮,将附近十里八村的媒婆家又走了一圈,放出话来:赵家娇娘要是成亲,赵家陪送二两银子! 赵小山完全不知道他娘和二黑子娘发生过这样的机锋,还纳闷呢,怎么这几天都没见到二黑子的影子,不是说好了要当自己的小跟班么。 又忙了几天,赵小山在致知书坊的话本都讲完了。 “杨少爷,不知道前面的几个话本印的怎么样了?”还有另外一半的钱没拿到手呢。 杨乙递过来一串钱,“赵老弟,这是最后的八百文,你数数。老弟啊,你说的话本框架虽然不错,但毕竟有很多细节还有待润色,这就相当于把故事重写一遍,这就是不少时间。” “再加上之后的刊印和抄写,这没有一个月怎么能行呢,听说老弟最近还做豆腐?那更应该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 赵小山接过钱仔细数了数,点点头没有反驳。他们之间有合约,不怕这杨乙反悔。 说真的,这说书的活他真的不想再干了,太累人了。 除了最开始记忆特别深刻那两个话本说的顺畅,到后面几个,自己真的是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这两天就连睡觉他都在努力回忆故事情节了,真不如做豆腐来的痛快! “杨少爷如此说,那小山就等半个月后再来!” 半个月,怎么也能支付后面的尾款了?这么大个家业,还能差了他这四两银子? 从致知书坊出来,赵小山就接到牛水生的通知:香满楼的东家尝过了他家豆皮,觉得味道可以,县城的酒楼决定也要引进。 牛水生说了,他们东家光县里就三个酒楼,这豆皮需要量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是大买卖!必须重视起来。 等赵小山将这个好消息带回家时,家里又是一顿骚动。 能和县里的酒楼挂上钩,就不能是小打小闹的了,这生产规模必须得提上去。赵小山想了想,对接下来的生产做了规划: “娘,要想大规模生产,咱自家应该打个石磨,不能一直上大伯家磨豆子。” “不行,哪能有点钱就霍霍,有用的就行呗。” 今天有一个媒婆给她回话了,说前头金城村有一个小伙子,想要和娇娘相看。这要是真成了,还有二两的陪嫁等着呢,这么点钱怎么能乱花。 “可我们每次去大伯家磨豆腐,我大娘都问我们做的啥,咋做的,挣了多少钱,太不方便了。” 赵大壮对此深有感触,他犹豫了一下,小声嘟囔了一句:“娘,前天我大娘还说咱家做吃的,咋都没给他们送点呢,天天用着他们家的石磨。” 赵老娘一听就炸庙了,当即手一叉腰,破口大骂: “要脸不要了?那是咱全族买的,什么时候变成他家的了?这东西咱想送就送,不想送就不送,咋还好意思朝咱们要!和个小辈说这些,也不知道个羞!” “明天你们都歇着,以后我去磨豆子,我看她敢和我张这个嘴不!我骂不死她!” 赵老娘当初和何时也是较量过的,彼此就没和睦过。 可以这么说,除了在自己家,刘氏真是打遍全族其他女性无敌手,彪悍的威名不是虚的。 自家豆子早用没了,这几天都是在村里买其他家的豆子用。经过这些天的发酵,村里陆陆续续都知道他们家最近做起了买卖。 等赵老娘再拿着钱出门买豆子时,村里的口风竟一时都变了。 “你看人家赵来福,天天赶着牛车送豆子,听说他们家做的那吃的在镇里可火了,好多人都爱吃呢。” “人家孩子争气,知道挣钱啊,和人家比啥啊。” “哎呦,大壮他娘啊,还买豆子啊?我家这还有剩的,你过来看看?” 刘氏从嫁进古仙村啥时候受过这等关注待遇,多年积郁一扫而空,一时骄傲的像个开屏的孔雀。 “吃过饭了他李婶?你们还有多少豆子?你们有多少我们要多少,你不知道,镇上那香满楼……” 没等赵小山阻止,古仙村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家生意规模扩大,都能和县城酒楼搭上关系了。 第35章 娇娘再相亲 赵小山明显感觉他娘变了! 以前顶多是泼辣蛮横,现在怎么还喜欢上炫耀了? 从他家在村里大范围收豆子开始,就有不少想卖豆子的过来巴结。 钱坛子在刘氏手里,收谁家的豆子都由她说的算。 以前和她发生过龌龊的,一律不收;和她关系不痛不痒的,视情况而定;对她施过恩关系好的,豆子收购价格比平均价还要多出来一文! “娘,这豆子咱不能这么收,你得看质量好坏。你看看,这是谁家的?这明显都潮了,瘪的还多,磨成的豆渣也不细,这多影响质量。” 豆皮是豆浆成膜后凝结成的,豆渣打的越细腻结膜的几率越大,如果豆子品相不好,成膜率就低,这是直接影响产量的大事。 最近伙食好,赵老娘脸上的肉都多了一圈,只见她梗着脖子狡辩道: “这是你刘叔家的,上次你腿摔坏了,还是你刘叔给你拿的药,咱家没钱人家也没催,你刘婶子拿豆子来卖,我还能把她往外推?那成啥了?” 刘叔就是刘瘸子,是这附近村屯唯一的赤脚大夫,当年曾在镇里医馆做过几年学徒,因为上山采药摔断了腿,大家就都叫他刘瘸子了。 刘瘸子医术一般,但人品不错,村里谁家孩子生病了,小来小去的他就算了,从未多要过一文钱。 这些年来,刘氏确实承了不少刘瘸子家的人情。 赵小山无奈道:“娘,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你要真想感激刘叔,你就把做好的豆皮豆干送去点,可别乱收了。” 不过他的话刘氏明显没听进去,嘴里嘟嘟囔囔:“做人哪能不知道感恩,不能发达了就忘了人家过去对你的好啊,那也太没良心了……” 赵小山叹口气,也难怪他娘这样,实在是穷人诈富腆腰挺肚。 现在地里的庄稼还没长成,全家上下基本都围着豆皮生意打转。 除了香满楼外,赵小山还不时派二黑子给大昭寺送一批货,外加镇里其他大小食肆的。 这样一来,刨除买豆子和制作五香调料的成本,现在他们家平均每天都有三四百文的入账。 以往一年也攒不下三四百文,现在好了,刘氏装钱的小坛子都换了个大的。里面光小银锭就好几块,更别提铜钱了。 这样快速的财富积累以及社会地位的巨大转变,像灌入一口烈酒后的微醺,全家人都飘了。 以前他爷跑单帮时的那些事村里相熟的早听腻了,他一说也没人爱听。 现在,老早就有人招呼他去村里大槐树下坐着乘凉唠嗑,专门问他以前跑单帮的见闻。 这给老头子开心的,像是找到了知音,除了吃饭时间,从早到晚都在外面坐着,怎么叫不回家。 铁牛,因为手握豪横的糖果零嘴,已然成了村里孩子们的头头。 每天天刚亮,就有同龄小朋友来找,一口一个铁牛哥的叫,那叫一个嘴甜。 有一个小孩贼机灵,知道投其所好,竟叫了铁牛一声黑牛大将军。这一声将军,直接戳中了铁牛的要害。 只要叫一声黑牛大将军,就奖励一小块糖果。 给那孩子美的啊,一会叫一声,没一会衣兜就被糖块塞满了。 赵小山从镇里送货回来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孩子,再这么下去,是要废啊! 五岁不小了,还这么天天在家瞎混,是想干啥?当个街溜子小混混? 必须马上送学堂! 然而,赵小山刚迈腿进院要和他娘商量此事,就见院子里再次上演起老戏码:他二姐又相看了。 只见二姐娇娘穿着一身干净的新衣服,一脸不耐的坐在一边,低头玩手指头。相隔不远的条凳上坐着一个同样低头垂目的男娃。 这男娃看起来也就十七八,脸色微黄,头发板正,不胖不瘦,一身半新不旧的靛蓝色棉布短打,看起来挺精神的。因着坐着,也没看出来身高。 他俩坐的不远,但全程没有任何眼神交流,尴尬的沉默震耳欲聋。 赵小山心下无奈,这是第几出了!他娘算是没完了?!不把他二姐嫁出去,这个坎迈不出去了是不? 刘氏见他回来也没搭理,和一个长脸妇人相谈正欢。 不知道这妇人是男娃的什么亲戚,手舞足蹈表情夸张,嘴里一直说个不停,简直要把这男孩夸成了一朵花,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 那男娃听了脸通红,头垂的更低了。 “大妹子,不是我说,我们家二宝啊那叫一个能干,干活真是一个顶两个,一点不藏劲。过几天咱收地,我让二宝过来帮忙,你家亲自看看就知道我说的真假了。” “他爹他娘都是老实人,你去俺村打听打听,从不和人红脸,对大儿媳妇儿就和对自家闺女一样,重活都不舍得让干。你家娇娘啊,嫁过去就等享福。” 刘氏听得笑呵呵的,再重新上下打量一下旁边的男娃,满意的丈母娘笑就没停下来。 “那二宝之前没相看过?咋都十八了还没定下来?” 那妇人笑着解释道:“我还没说呢,别看俺二宝看着糙,小时候也是上过学念过书的,当初学堂先生可看重他了,还说他能考上秀才呢。 但这孩子孝顺啊,说念书花的多,父母年岁大了挣钱不容易,自己说啥不读书了。之前他在县里找了个活计,也一直没在家,这婚事就耽误了。” 刘氏本就对这小伙子七分满意,一听竟读过书,那满意程度直接飙升,看他的眼睛都放光了。 那妇人一看笑的更深,接着又细数了一遍这男娃的好处,从出生后一岁就不尿床开始,一直到现在上侍父母下爱子侄友爱乡邻,简直无一处缺点,乃孔圣人转世了。 说到最后,坐在那的小伙子屁股都快坐不住了。 只见他频频看向妇人,想要为自己申辩两句,但碍于外人在又实在没好意思。那红着脸坐立不安的样子,让一旁的赵娇娘频频侧目。 赵小山本来挺烦这出的,但看男娃这样,又觉得还不错,至少知道谦虚不是? 那妇人知道过犹不及,说了几句就张罗着回走了。临走时拉着娇娘的手好一顿夸,就差把那男娃的手也一起拉着,硬凑一对了。 到这赵小山才看清那男娃的身高,别说,和他二姐还真挺配,正好高了半个头,情侣个儿。 等送走了二人,刘氏神情很是亢奋,既没搭理赵小山也没征询娇娘的意见,回屋又开始翻箱倒柜。 赵小山跟过去一看,钱坛子又上炕了,前几天买的布料也翻出来了,他娘正跃跃欲试拿着剪刀准备裁剪,也不等过年了。 可算是彻底魔怔了! “娘,你别着急,你怎么能只听媒婆的一面之词。”上次那个山里猎户的亏还没吃够? “你懂啥,这小伙我之前就听过,确实是个不错的,你以为你娘我啥也不懂啊!老娘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娘,我劝你冷静冷静!你想想,咱家就挣了这么点钱就有这么好的,要是以后咱挣的更多了,是不就有更好的了? 咱家刚这么几两银子就介绍个读书人,要是挣出来一千两,你说李伯玉是不是也行?” 刘氏听罢,收拾东西的手果然顿了顿,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人家李伯玉是要考秀才的,哪是咱这庄户人家能想的。” 赵小山看商量不透,气的忙出来找二姐,只见她已经脱了那身新衣服,又换回了平时的补丁麻衣,正站在牛棚里清理牛粪。 “二姐,你放那,我来!”赵小山嗷呜一嗓子,又是挽袖子又是撸胳膊的,但脚愣是没动一下。 “光说有个屁用!你倒是真来啊!这牛粪本就是你的活,你啥时候干过?” 赵小山被说的不好意思,嗫嚅道:“我属羊,和这死牛犯冲。” “这么嫌弃它,你别天天坐啊!就是懒的!” “二姐,你不能迁怒我,是咱娘让你相看的,不是我。” 赵娇娘被说中心事,也不回嘴,只是手里的铲子挥的更起劲了,恶臭的牛粪洒的到处都是,吓的赵小山落荒而逃。 一个两个的,谁也不听他的。 第36章 铁牛要上学 晚饭时分,刘氏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了这段时间家里的收入情况:“自从开始卖豆皮和山子说书,这段时间咱家也攒了不少银子了。” “娘,具体多少啊?咱家明年是不可以起个新房子了?” 赵大壮迫切的希望他家能赶紧盖个新房子,好快点把铁牛分出去住。 刘氏被打断,瞪了大儿子一眼,接着道:“算上今天刚得的半吊钱,咱家现在一共有十两银子了。” 十两银子? 所有人眼睛都热了,看向刘氏的眼神充满了狂热。 刘氏享受完众人的崇拜后,又转头问起赵老爷子:“爹,这几天我想了想,山子说的对,这豆皮生意要一直做,不能天天去大哥家,要不咱自家也置办一个磨盘?” 关于磨盘问题,全家人早就怨言颇深,刘氏的提议没任何人反对,全员通过。 “这几天我收豆子,觉得咱村的豆子都卖的差不多了,要不咱去别的村问问?” 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可丁可卯的,不可能预留的太多。这段时间赵小山家疯狂收购豆子,已经将古仙村各家多余的豆子都搜刮一空。 赵小山点点头,“明天我去镇里米铺问问,要是价钱相当,就在米铺买也行。然后再找个石匠过来盘个石磨。” 石磨问题刻不容缓,必须马上行动起来。 看着旁边正大快朵颐无忧无虑的铁牛,赵小山想起他最近的“嚣张”,放出重弹: “娘,反正咱家也有钱了,你看是不可以把铁牛送学堂念书了?要是铁牛能像伯玉哥似的考出个功名,不也光宗耀祖么?就算啥都没考上,认个字也能去镇里当个账房啊,至少不是个睁眼瞎。” 一石激起千层浪,他这话一出,全家人都愣了。 赵大壮也不吃了,放下筷子看向铁牛,像是重新认识似的,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一番。 是啊,他家现在有钱了,可以送孩子念书了。 要是祖坟冒青烟,铁牛能考个童生秀才啥的,是不以后家里就不用服役交税了? 他就是秀才公的爹,他媳妇儿就是秀才公的娘。 他们家以后再挣的钱再置办些田地,耕读结合,他们家就是真正的地主老财了…… 想到这,赵大壮心头一阵火热,连看向儿子的眼神都变得炽热起来。 铁牛被看的浑身发毛汗毛倒竖,他没上过学堂,不知道学堂具体什么样,但他本能的感受到了危险。 “我不去,爹你别看我,我不去念书,我就在村里玩,我就想在家待着。” 小刘氏当即怒了,怒斥道:“你能在家呆一辈子?以后长大了一个大字不识,一辈子睁眼瞎,只知道种地有什么出息?过一滴汗掉地上摔八瓣的日子?” 她都知道,家里的钱娘是打算给娇娘当陪嫁的。就算不给娇娘,也不可能落在自己手里。 毕竟山子也大了,也到了娶妻的年龄了,家里的房子不大,还要盖新房,事多着呢。 万万没想到,山子竟提议要送他们家铁牛上学,上哪找这好事去? 这是机会,必须抓住! “我不去念书,我还小呢,小叔也不老,他咋不去?他去我就去!” 铁牛的童言稚语竟无意中点醒了众人,只见刚才还看向铁牛的眼光又都转到了赵小山身上,甚至比刚才还炙热。 铁牛毕竟才五岁,能不能坐得住板凳两说,有没有读书的天赋还不一定。但赵小山大啊,能说书能研究吃的,甚至能做买卖,这聪明劲,绝对也能读书! 赵小山感到后背一凉,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了他,那些无数个疯狂刷题的夜晚,哦不,他再也不要经历了! 说了这么久,赵小山还没自我介绍过:赵小山,男,文科生,毕业于某某某职业技术学校,专业:商务英语…… 做枪做炮?根本不会! 玻璃肥皂,偶有了解! 做饭吃饭,很是在行! 刷剧看书,也还ok! 文言古文,大王饶命! 别问他来了这么久为啥没抓紧时间用现代高新科技改变历史进程,不是臣妾不想,实在是臣妾做不到啊! 原谅他,他是个学渣啊。 他那专业,毕业即失业,正应了那句话:每年一到七八月,满城尽带黄金甲。毕业那年,他也差点披上小黄马褂,去送外卖了…… (幸好他爸妈还有老本,够他啃的。) 嗨,扯远了!总而言之一句话,让他上学认字行,让他考科举,绝无可能! “你们别看我,我老了,过了年我都十五了,连开蒙都晚了,笔都握不住,根本啥都考不上!你看谁家都十五了才上学的?还得是铁牛,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再拖,咱家的文曲星就跑别人家了!” “爹,娘,你看别人家孩子,五岁了有的还不会说话,你再看咱铁牛,和我爷一样聪明!小嘴巴巴的,以后要真读书了,绝对有大出息!咱以前是没条件没办法,现在有条件了,还等啥?” “要知道,真考上秀才,咱家种地再不用交税了!村里其他人家还会把他们家地挂在咱家名下,那多风光啊。听说秀才公看到县老爷不用下跪磕头,要是啥地方有空缺了,还能直接授官呢。” 赵小山这话,一句比一句来的有诱惑力,随着他话音的起落,赵家人的呼吸都一顿一顿的,越来越粗重,看向旁边铁牛的目光也越来越炙热。 赵小山悄悄松了一口气,好家伙,差点引火烧身。 铁牛,你个小瘪犊子自求多福,还黑牛大将军,我让你俯首甘为孺子牛去! 赵老爹赵老娘和赵大壮小刘氏一句话也没说,目光在空气中交汇,发出了噼啪的响声。 像是达成了某种共识,赵老娘对赵老爹下达了今天的最高指示:“孩儿他爹,你明天拿着豆皮去村长家一趟。” 村长家就是李伯玉家,要想问娃子上学的事,找他家准没错。李婶子最喜欢和人说李伯玉念书的事,一说能说一上午,不带停的。 到了晚上,赵大壮领着媳妇儿和弟弟妹妹在院子里洗豆子泡豆子,赵老娘在屋里一边例行一日的数钱,一边盘算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他爹,相看了这么多天,我觉得今天这个林二宝真是不错,人老实,还能干,以前还念过书,咱村长安他媳妇儿和他一个村的,说他家真不错,他爹他娘都挺好的,就是家里有点穷。” “穷也不怕,二丫真嫁过去,咱多陪点呗,咋也不能委屈了闺女不是?” “而且啊,我看咱闺女的脸色,对那小伙子也没排斥,甚至还偷看好几眼呢。” 今天能让媒婆把那娃子领家里来相看,也是刘氏认真打听过的。 听说那林二宝当年好像真有点读书的天赋,可惜他家是真穷,他上面一个哥哥,下面还有一串的弟妹。都是普通的庄户人家,哪有那许多银钱来供孩子读书。 她老刘家是杀猪的,和文墨是半点不沾。公爹当年倒是跑过单帮,但顶多是见过世面。孩子他爹一辈子种地,更是大字不识一个。 这要真的找个读书有天分的女婿,那她以后的外孙是不也能有出息? 刘氏是越想越美,像是定下了似的,心里估算着要娇娘真成亲了,该置备点啥嫁妆。 银子是压箱底的私房,衣服家具啥的,都不能差事了,这一算又是一笔。 石磨要打,铁牛要上学堂,呦,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第37章 赵来庆借酒劲要盖祠堂 第二天上午,赵家人兵分几路。 赵大壮领着媳妇儿妹妹在家做豆皮,赵老娘带着任务去了村长家,二黑子则被委派到大昭寺送货(跑一次十五文钱的配送费,算是赵小山照顾兄弟了)。 赵老爹负责去镇里送豆皮,赵小山随同,他打算去米铺问问大豆价,兼去致知书坊催问话本尾款。 马上就要秋收了,米铺的豆价没涨没降,和之前持平。那米铺的掌柜看赵小山诚心实意要买,那架势还是单大买卖,悄咪咪的承诺会量大从优。 一次买二百斤以上,每斤便宜一文钱。一次买五百斤以上,每斤便宜两文钱。 新粮马上就下来了,去年的陈豆也该处理处理。 赵小山想了想,决定先买二百斤,他家有牛车,随时需要随时过来。 豆子有钱就能解决,倒是致知书坊那碰了壁。赵小山压根没见到杨乙,听说他去县里了。 从最后一个故事讲完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天了,赵小山之前就来问过一次,被杨乙以故事还没刊印为由给挡了回去。这次直接神龙首尾都不见了。 这他娘的!想赖账? 杨家虽说是商人,但都念过书,怎么连最起码的诚信都没有,仁义道德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想不想继续混了? 这玩意儿,又不是一锤子买卖,怎么就知道他没故事了?!简直岂有此理! 程理看赵小山脸色发黑,也颇为不好意思。 这致知书坊的生意是他介绍的,他作为中间人兼担保人,难辞其咎。 “赵老弟,我最近还在书坊抄书,杨乙说你讲的这些故事有的地方不详细,他要去密水找人润色一下,去了好几天了,确实没刊印,要不你再等等?” 见这理由还是没法说服赵小山,程理又赶紧加了一句:“你们有合同在,到哪都有理的!” 赵小山情知这事不能怪程理,仍气愤难消,但现在他连人都见不到,只能悻悻的回了家。 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十天之后他再来一次,再不给钱,小心把你书坊砸了! 下午的时候,父子俩驱牛回家,板车上装了两袋豆子,外加一位帮忙摆放石磨的风水大师。 镇里的石匠那就有现成的石磨,这玩意儿就是块大石头,只不过雕琢的费功夫罢了,一整个石磨花了一两银子。 石磨主粮食,代表着一家的财运,摆放的位置十分重要。 这在村里是件大事,不亚于起新房,因此必须由风水大师亲自掌眼,拿定具体位置。 等赵老爹赶着牛车回村,招来宗亲过来搬石磨时,整个赵氏宗族乃至古仙村都轰动了。 看热闹的人把老赵家里一层外一层的围住,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八卦起来。 看着赵家的汉子们呼哈呼哈的抬着石磨跟在那风水大师后面满院子乱走,有为赵家开心的,也有眼红泛酸的。 “真没看出来,这才多少天啊,老赵家这就起家了?卖豆腐能这么挣钱么?” “你懂啥,我听二黑子娘说,他家豆皮不仅送镇里,就连大昭寺和县里的酒楼都收。你猜为啥人家装石磨,还不是因为成规模了。” “啊?整个镇里都吃他们家的豆子?怪不得呢,埃,听说他家娇娘最近有信了?也是,耽误了这么久,还不是要倒搭钱才能嫁出去!” 此妇人的话不可谓不恶毒,且说话的声音不小,引得周边几个妇人不自觉后退几步,离她远了远。 这莫不是个傻子?老赵家有钱了又不碍她事,不说紧着巴结,怎么嘴里还喷上粪了? 没看二黑子和赵小山要好,也能捞到汤喝?! 娇娘没指望了,那个能挣钱的山子不还没着落么?她们几家可都是有适龄的闺女的。 赵小山完全不知道自己也有被惦记的一天,他年龄小,抬石磨这事跟他无关,只需要站在旁边看热闹就行。 家里院子小,为了给石磨空地方,他娘做主把鸡鸭都挪到了后院。要不是大黑牛实在重要,也是要被挪走的。 那正在做法的风水师姓孟,是镇里无量道观的外门弟子,人送孟大师,家就在镇里,平时接一些看风水算吉凶问卜卦的活计,在整个乐平镇端的是个名人。 只见孟大师身着黄褂,头戴高帽,围着磨盘手指翻飞,嘴里嘟嘟囔囔说个不停,看样子神神秘秘的。 给旁边的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外门弟子都像有两把刷子似的,过段时间怎么也要去无量道观拜访一翻。 没一会,只见那孟大师脚步一停,眼睛放光,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呈剑型,对着前院东北方向一指,嘴里爆喝一声,道:“藏风聚气,得阳而上,就是这里!” 几个赵家的男人听罢,连忙抬着石磨朝着孟大师说的“风水宝地”走去,“嘭”的一声,石磨落下,大功告成! “呜呜呜~” 为了应景,赵小山重操老本行,拿起他的小竹笛,就地吹起来一段。 这次他吹的是“好运来”,这曲子难度不大,曲风还欢快。配上小竹笛特有的清脆声,气氛一下拉满,周围看热闹的人群自然而然的开始拍手叫好: “好,赵九叔家算是发达了!恭喜九叔啊!” “看山子机灵的,以前咋没看出来,这又会吹曲又会挣钱的,翻过年就十五了?” “哎呦,你打听人家山子年岁干啥?想给你家大妮子留着?可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你家妮子不是翻过年才十岁?” “十岁咋啦?也就差五岁呗!五岁不算差!男人大点才知道心疼人呢。” 哎呦,这帮生猛的老娘们,这大庭广众之下朗朗乾坤之中的,咱能不能收敛点。 如此敏感的话题,竟这么大张旗鼓的拿出来说事,羞不羞人! 那啥,说话的这个大婶是李老五家的?他家大妮长啥样来着,哪天拿捆豆干拜访拜访去,嘿嘿嘿~ 石磨成功落成,刘氏大松口气,心下欢喜不已。 看着累的呼哧带喘的族亲,刘氏大手一挥,招呼儿媳和闺女,直接杀了家里一只正下蛋的母鸡。 把前段时间做好的腊肉拿出来一条,泡上一盆蘑菇,豆干豆皮都摆上。 请来了族长和帮忙的族亲,好好整治了两桌饭菜。 赵老爷子这个乐啊,他们家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这嘈吵嚷嚷的,看着像过年似的。 趁着高兴,赵老爷子把小孙子前几天偷偷买给他的一坛子酒也端了出来。 人多酒少,但胜在热闹。 今天他们赵氏在村里大大出了回风头,族长赵来庆只喝了半碗酒就像醉了似的,脸色泛红舌头发硬: “咱赵家多久没这么热闹了,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的大事啊,你们没看老李头和老曹头那脸色呢,鼻子都快歪了!哈哈哈~” 他这一笑,旁边的爷们也都跟着一起胸腔震颤。赵小山面前的桌子都晃动了。 赵老爹酒不醉人人自醉,老脸通红,听着族亲的大笑,也跟着呵呵傻乐。 “九叔啊,我听说你家铁牛要送上学了?上学好啊,铁牛好好念书,考出个功名,光宗耀祖!也好好煞煞李老三的锐气!他凭啥天天趾高气昂的,不就是有个会读书的好儿子么!” “光宗耀祖啊,我爹要是能看到咱们赵家人丁兴旺越过越好,那该多高兴啊。 可我这做儿子的没出息啊,迁来这么多年了,连个祠堂都没盖起来,家里祖宗的牌位只能放在家里那小厢房里,一天天的连个日头都照不着呢。我不孝啊,没能耐啊……” 话说到这份上,就算是傻子都听出来啥意思了。 赵老爹没反应过来,仍一脸熏红的眯眼傻笑,倒是赵老爷子默默放下筷子,一脸疑惑的问道: “大侄啊,那你啥意思啊?” 赵来庆的口气一分真九分假,摇头晃脑道:“九叔啊,侄子有啥意思啊,就是觉得自己作为族长实在没能耐,连个祠堂都起不来。 唉,还真不如把这族长的位置让给来福得了。要是来福当了族长,咋也能给咱族里起个祠堂不是?肯定比我强啊。” 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赵来喜和赵来振几兄弟纷纷放下碗筷,怔怔的看着赵来庆。 怪不得族长今天把大家伙都招呼过来帮着九叔家抬磨呢,原来在这等着呢。 大哥这心眼子也太多了!今天这场合提出来要求,是让九叔没法拒绝啊。 几个人心里犯嘀咕,嘴上啥都没说。 要他们说,大哥说的没毛病,九叔家眼看着起家了,这又是盘磨,又是要送孩子上学的,拿出来一两二两的帮着族里盖个祠堂,不是应该么? 桌上的鸡肉还在冒着热气,大家却没再动筷,只偷偷觑着眼睛看赵九明,等他答复。 这时,后知后觉的赵老爹和赵大壮才终于意识到不对,撑着迷茫的眼睛左瞅右看。 赵老爷子习惯性的从身侧拿出烟枪,想点上又放下了。只见他半阖着眼睛,嘴巴微抿,脸上的皱纹都像是拧在了一起,也不说同意也没说反对。 赵来庆见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九叔一家还装傻充愣的没接话茬,急的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截了当道: “九叔,我也不是为了我自己,咱祖宗牌位委委屈屈的,也影响咱全族运势不是?本来铁牛能考上状元的,受了影响就只能考个秀才了,你说亏不亏? 咱祠堂也不用多大,能放下牌位的屋子就行,盖房子的人工族里各家轮着来,九叔给买点砖瓦石头就行。” 刘氏站在灶房收拾,早听到院里的机锋,气的胸口起伏,当下就要站起来大骂一通,却被身旁小刘氏死死拉住了。 不管内里如何,这种场合哪有女人家说话的份。 赵小山是个小辈,被分在了另外一张桌子,看着这场闹剧,心里直腻歪。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他娘前段时间把三旺子家打砸的时候,族长可不是这态度,那不耐烦的嘴脸现在他还记得呢。 现在看他家发达了,竟要他家出钱盖祠堂? 他们自己还住的破破烂烂呢,怎么可能有多余的钱拿出去盖祠堂! “爹,我刚听李五婶子说相中我了,要把他家大妮嫁给我呢,你说我要娶亲的话往哪住?咱家没地方住那我给她当上门女婿去……” “山子你闭嘴!” 赵老爷子一声爆喝,打断了赵小山的发挥。 赵小山从没见他爷如此疾言厉色过,还真被吓的一个哆嗦,微微缩了缩脖子。 算了,意思我表达到位了,有点脸的都知道啥意思了。 然而赵小山明显低估了赵来庆的厚脸皮,只见他不紧不慢的接着又道:“九叔息怒,山子小孩子家家的,说着玩呢。” 唉我去?我用的着你在这给我打圆场?赵小山整个都无语了! 他想站起来理论理论,却被赵大壮死死按住,动弹不得。 只见赵大壮对他疯狂眨眼,暗示的不要太明显。赵小山不能发挥,憋的抓心挠肝。 “大侄,祠堂的事咱明儿再说,这鸡肉都快凉了,快吃。” 赵来庆被赵老爷子这不上不下的态度弄的摸不到头脑,也知道过犹不及,到底没再说什么,装着醉酒的样子又招呼着大伙吃喝不提。 等太阳全落下去,赵老爹呵呵的送走最后两人,赵家的院子总算是清净了。 院里没有外人了,刘氏再也按捺不住,顾不得收拾碗筷,急忙奔过来问道:“爹,大哥说起祠堂,你到底啥意思?” 和公爹一起住了这么多年,公爹对宗族的情感她太了解了。 那是宁可自家饿着,也要把仅剩的馍馍拿去摆贡的。 刚才公爹嘴上虽没明说,可她隐隐觉得不安。 果然,赵老爷子毫无醉态,神色清明的捻起一小撮烟放进烟袋里,送进嘴边缓缓吸上一口,道: “大壮娘,咱家我说的算还是你说的算?” 刘氏心里咯噔一下,已经知晓了答案,只是到底不甘,嘴里嗫嚅道:“爹,娇娘和山子都大了,咱自家的房子还……” “要是还我说的算,你就别管了!” 第38章 赵老爷子训子 虽然江湖充满了关于赵老爷子的传说,但从赵小山穿越过来,他看到的就是一个每天关心粮食关心天气,没事坐在竹椅上抓虱子玩,睡觉打呼声音还特大的可爱老头。 然而,在盖祠堂这件事上,他根本不顾及儿子儿媳的想法,执意要达成目的,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强势和执拗。 这种强势,刷新了全家人对他的认知。 这一晚,赵家没有一点装石磨的欢乐,只剩下了小心翼翼的沉默。 赵老爷子坐在炕头抽了一晚的烟,一夜没睡。 第二天又一天没吃饭,不论谁来劝说什么,只闭眼不理。 老头子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这么一折腾,眼睛都浑浊了,脸上的皱纹更是堆在一起,老态尽显。 赵小山看着他憔悴的样子,心疼的很。然而不论他说什么,老爷子依然不为所动。 赵小山是真不懂了,难道在老爷子的心里,活人还比不上几个死人的牌位? 只有人活着才会充满希望和未来,祖宗已经死了,逢年过节去烧点纸上个香祭奠一下聊表哀思就行了。 何以让老爷子宁可和全家人杠上,也要一意孤行去做? 赵老爷子的绝食让赵来福十分担心,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 这天他破天荒的没去放牛,而是把活都推给了俩儿子。为了让赵老爷子吃点东西,晚上亲自下厨做了碗纯白面的面条,端到老爷子的屋子,小心翼翼开口道: “爹,你就吃点,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咋能成呢,不管啥事,咱吃完饭再说?” 赵老爷子翻了个身,理都没理他。 赵来福无奈,只能放下碗筷,重新劝道: “爹,我明白大哥的意思,我也觉得咱赵家应该盖个祠堂,但能不能再等几年? 咱家现在条件是比以前好了,可这时间还短,满打满算才挣了十两银子,昨天盘石磨又花了一两多。 昨天孩儿他娘都打听了,镇里就有一个不错的学堂,坐馆的还是个秀才呢。铁牛现在五岁正好开蒙,那地方一年的束修就二两,笔墨啥的还不算呢。 二丫前几天相看那个后生听说不错,二丫自己也没排斥,孩儿他娘还想着年前就张罗起来呢,爹,你看……” 赵来福从来不知道,原来和自家老爹沟通是这么难的一件事。这一段话说完,他像是累到了似的,还用袖子蹭了蹭额头。 他话刚说完,赵老爷子竟翻过身坐了起来,破天荒的回了句: “说完了?” 赵来福点点头,说完了。 “爹,你可算和我说话了?!那咱把这面条吃了,再放就坨了。” 赵老爷子根本不理那面条,接着又问:“你媳妇儿没说别的?” 赵来福摇摇头,昨晚媳妇儿反复说的这几点,他都记住了。还有几句抱怨的话,他都没说。 “啪~” 赵老爷子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把个快五十的赵来福直接拍懵了。 “赵来福!你个王八羔子龟儿子!老子问你,你他娘的到底姓赵还是姓刘!你要说你自己姓刘,我也不用你养老送终,你领着你老婆孩子给我滚老刘家去!我就当没养你个白眼狼!” 这话,不可谓不重了。 赵来福吓得目眦欲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都快下来了。 “爹,我姓赵,我姓赵,您别这么说,我咋可能不给你养老送终!” “你姓赵,你他娘的不配姓赵!”赵老爷子情绪一激动,又朝儿子狠踹了一脚,这一脚劲重,直踹的赵来福差点趴地上。 “当年要不是赵家祖辈拼着老命逃到这,能有你赵来福?当年我在外面跑单帮,你娘病重的时候,不是咱族里帮着,你能活命到现在?还让你娶老婆有孙子?! 现在你有妻有子了,你翻脸不认了是不?你老婆吹了两句枕头风就敢掰扯咱赵家祖宗了!你别忘了,就连你媳妇儿当年也是你七婶给你张罗的!你七婶的牌位你去上过几次香,啊?! 你自己吃香的喝辣的,你让咱祖宗灰里蒙尘,你算个屁的赵家子孙!你个忘恩负义的玩意儿,你胳膊肘往外拐,俺们老赵家不缺你个背宗忘祖的孽障!” 赵来福整个人都傻了,爹的意思,是要将他除族? 这一刻赵来福才意识到,他爹不是和他置气,是真生气了。 以前不论日子多难过,他爹从来没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作为儿子,他让爹伤心了! 看着爹双眼通红满脸憔悴的样子,想着以前爷俩相依为命时的艰苦,赵来福悔恨交加,一时之间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赵老爷子越说越激动,直接下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指着儿子破口大骂: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老头子我不懂事,这么大岁数了还指手画脚的遭人烦,我也不在这碍你们眼,我一会就找根绳子上山,给你倒地方! 等我死了,你也不许来我坟前磕头!我受不起!” 这句话,将赵来福吓的直接瘫了,他往前两步,扒着老爷子的腿,哭的不能自已。 想着自己竟要逼死老爹,赵来福举着巴掌就朝自己脸上招呼,“爹,我错了,我错了爹,儿子不孝不敬不悌,儿子错了,呜呜,你别这么说,您千万别离开我……” 刘氏本躲在屋里坐立不安的等结果,没想到事情的走向急转直下,老爷子连上吊自杀的话都说出来了,顿时吓得没了魂。 要是公爹真的让自己逼死了,那他们一家以后还有脸活着么?别说活着了,朝廷最重孝道,儿子孙子都要被抓去砍头的。 想到这,刘氏也不敢算计了,直接冲了出来,跑到自家男人旁边,“噗通”一声也跟着跪下来,拉下赵来福的手,哭喊道: “爹,来福没错,都是儿媳的错,是我私心重,是我妇德不修,爹,儿媳错了……” 要是往常,赵老爷子早扶起儿子儿媳了。 然而这次,他却任由赵来福和刘氏俩跪在他的脚边痛哭,倔强的站在那,不看不听,不为所动。 “爹,你消消气,俺们错了,您快坐下,您这样,儿子心里难受啊……” 赵来福哭的不能自己,他挣脱了刘氏的手,又恨得“啪啪~”给自己好几巴掌。 等赵娇娘领着铁牛推门进家时,整个都呆住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拉起侄子的胳膊也跑了过来,跪在了爹娘的身边。 铁牛刚在后山跑了一圈,本来正开心着,现在看到爷爷的脸红肿的涨了起来,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谁把爷爷打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爷爷,谁打你啦,铁牛打回去……” 赵老爷子可以无视儿子的泪水,却不能无视重孙的。 看着重孙抱着儿子的脸努力吹吹的样子,他心里酸涩,刚要开口让儿子起来,一个打晃,竟是仰了过去。 “爹啊……” “爷……” …… 第39章 赵家起祠堂 赵老爷子病了,赵家愁云惨淡,豆皮生意也暂停了。儿子孙子轮流在炕前伺候,院子里熬药的味道难闻刺鼻,熏的铁牛直皱鼻子。 族长赵来庆拿了一篮子鸡蛋,领着几个族亲过来看望赵老爷子,见他病恹恹的躺着,多少有些尴尬懊悔。 这事办的,九叔要真有个好歹的,他罪过可就大了。 早知道就再等一段时间了,自己还是太心急了。 心里明白,但话不能明说,赵来庆只安慰老爷子要好好养病保重身体,族里的事还要靠着老爷子主持云云。 等出来的时候看到赵来福,赵来庆都惊了,就这么两天,赵来福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赵来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句:“来福,大哥对不住你,你受苦了,多劝劝九叔,让他想开点,啥事别急。” 赵来福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知道了大哥,放心,我能伺候好我爹的。” 赵来庆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懊恼和尴尬走了。 赵小山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发生了啥事,自己和大哥去了镇里送豆皮,怎么一回来家里就变这样了。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又有钱了又有希望了。现在好了,家里一整个凄凄惨惨戚戚,好事变坏事了。 他知道,这一切的根源还在于盖祠堂,这是他爷的心病,心病就心药医呗。 看着老爹那生生老了十岁的可怜样,赵小山劝道: “爹,你也别愁眉苦脸了,我爷不就想盖祠堂么,那你就顺着他意呗,明天咱就去镇里问问青砖啥价,咱直接买回来不就成了?你放心,我娘不会反对的。” 他娘现在比谁都盼着老头子快点好呢,他昨天还看到她跪在炕上偷偷祈祷呢。 赵来福点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他本就是个孝顺的,现在老爷子被自己气病了,现在是悔恨交加,吃不下睡不着。心里盘算着要是老爷子这次真没了,自己也不活了,到了黄泉底下和祖宗们忏悔去。 “爹,咱买青砖石料倒是行,但这事都是我大伯引起的,他不能拍拍屁股置身事外。 再说了,盖个祠堂能花多少?要是泥土房二两银子撑死了,要是半砖半泥的三四两也够了。就是全砖瓦的贵,七八两银子。 但不论多少,也不能都咱一家拿?!他们要是一文不掏,那也说不过去啊。” 赵老爹懵了,他一向不聪明,以前听爹的,后来听媳妇儿的,现在直接问儿子:“那该咋办?” 赵小山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提议道: “咱去找大伯,和他说,盖祠堂行,咱明天就可以去买料。 但族里不能光出人,也得拿钱,咱六他们四!他们那么多家一起凑那个四,还不行么?” 赵老爹想到老爷子可能的反应,有些畏缩,到底摇了摇头。 赵小山怒其不争,要不是自己年龄实在是小,就这点事还用的着别人?! 老爹不行,大哥更白费,嘴笨还没心眼。 要是以前还可以让赵老娘出马,奈何这次赵老娘担心惹火上身,竟也退缩了,表示宁可掏钱,也不想让公爹有个三长两短。 最后,赵小山决定亲自出马!他豁出去了!成就成,不成拉倒! 自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也是起早贪黑的磨豆子做豆皮挣来的,没道理拿出去做贡献。凭啥啊! 赵来庆早知道九叔家能起家都是靠着赵小山的带领,也知道这孩子和过去不一样了,迟早起飞。 但他真没想到这孩子竟单枪匹马就来和他“谈判”。 对于赵小山的提议,他也颇为认可。 只不过,哪怕是四成,平摊到各家也要几十文。 族里除了九叔家和七叔家过得还可以,其他人家都是紧巴巴的,平白拿出来几十文,真的是不容易。 “山子,你爷爷病了,大伯也挺后悔,不是大伯欺负你家,实在是咱村,就咱赵家没个祠堂了,就连人口没咱多的刘家都有祠堂。” 要是以往,赵来庆是绝对不会如此心平气和的和一个小辈如此说话的。 但这人是赵小山,他能说话本,能做豆皮,能在短时间内带着全家致富,足以获得他的看重。 “山子,大伯也知道你家刚起步,没那么多余钱,你看这样行不?咱这次就先起个半泥半砖的,用砖石铺地面和地基,上面用泥块砌,这样也花不了多少,顶多三两银子,然后咱二八分?” 等以后有条件了,再把上面的泥土推了,重新加盖青砖的。 赵小山想了想,“三七分!今年过年祭祖,我爹排你后头!” “你……”好你个赵小山,真是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孩子这么精明呢。 过年祭祖的站位都是有讲究的,谁站在前头就证明谁在族里地位高,话语权也大,是下一任族老的候选。 这么多年,始终是七叔家的赵来贤站在他后头。 不过,形势比人强,现在别的都是其次的,起祠堂才是最重要的。 赵来庆虽气不过被一个小辈拿捏,到底点头同意了。 “但大伯有个要求。” “大伯请说,不过分的我都能答应。” “你家豆子生意,要是以后规模扩大了,需要找人帮忙,就找咱族里的!” 他算看出来了,赵小山是宁可提携二黑子,都没来找族里孩子的。 他不知道那豆皮生意以后会怎么样,但为了能分一杯羹,得先把话撂这。 赵小山想了想还一直欠三旺子人情没还呢,以后真有机会,也可以把他拉入伙, 遂点头同意。 这样,关于修建祠堂的事终于敲定了。 第二天赵来福亲自驾车去镇里,花了二两银子加半吊钱,买了几车的青砖石料。那东西往地上一摆,赵老爷子也不喘了也不迷糊了,竟真的慢慢好了起来。 经了这次事,赵小山算是彻底明白了,笑呵呵的赵老爷子也是有逆鳞的,这逆鳞竟不是自己的儿子孙子,而是那些祖宗牌位。 他还是很不理解,但他选择尊重。 赵大壮领着弟弟妹妹重新做起了豆皮生意,赵家的祠堂也在赵来庆的主持分工下打起了地基。 为了这祠堂,赵来庆和村长李老三掰扯了好久,终于争取到了一块风水尚算可以的地方。 马上秋收了,只能先起个地基,等秋收过后天越来越冷,地都冻住了也不能开工,这祠堂就要推到明年了。 赵家各族老和赵老爷子满眼欣慰,几乎每天都会到地基那转悠一圈。感叹一下等自己老了,牌位也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了。 倒是赵老娘,肉眼可见的瘦了。这次的事,极大的打击了她的积极性,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 娇娘相亲的事也不张罗了,铁牛上学的事也不打听了,整个人都停摆了。 她的彪悍霸道,在传统的孝道面前,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被打入了尘埃中。 赵小山看着老娘嗓门也不大了,干活也没劲了,心疼的紧,可他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开解。 别人家都是婆婆儿媳斗法,到他们家变成公爹和儿媳了。 这件事,没有谁对谁错,只不过是彼此观念不同产生的分歧罢了。 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第40章 赵小山闹事被抓 买豆子、买磨盘、起祠堂,外加给老爷子看病,短短十几天的功夫赵家就挥出去五两多银子。 这年头,普通人家一年都花不上五两。 这些钱对赵家,不说伤筋动骨,也足够让人肉痛。 赵小山想着自己在致知书坊还有四两银子的尾款,决定再去催一催。 自故事讲完到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赵小山去要了几次都没成功,压根就没看到杨乙的人影。 杨家就是乐平镇的,还能一直呆在县里不回来? 不过是避而不见罢了! 如此没有诚信,简直枉为读书人! 这次决定了,他就等在书坊死磕,什么时候要到钱什么时候走! 和家里打好招呼后,赵小山揣上合同就上了路。 到了致知书坊,果不其然,得到的回复一如往常:“我们少东家没在,最近这段时间都没来,你再等等,或者他回来了我们通知你。” 嘿,没别的话了是! “我知道他还在乐平,你告诉他,我这几天就在你们书坊门口靠着,我就不信他不来!这么大个书坊都能开,四两银子不兑现?要点脸! 告诉你们东家,再他娘的不还钱,我拿着合同上县衙告你们去!” 惯的臭毛病!老子今天要不回钱就他娘的不姓赵! 赵小山拿出从家里带的小板凳,掏出刚买的热乎大包子,往书坊门口一坐,不走了。 哪怕程理来了好说歹说,就回复一句话:“让我走也行,让杨乙还钱!” 狗屎东西!你恶意欠薪,别怪他恶意讨薪! 文化人最怕什么,最怕名誉受损,商人最怕什么,最怕别人说他不讲诚信。 他就不信了,杨乙还能不在乎声誉! 要不是听说密水县的县太爷不为民做主,断案收要好处费,不是啥青天大老爷,他老早就拱县里敲鼓告状了,哪用费劲行这招! 致知书坊算是镇里一大“企业”了,书坊属文化产业,因此位置就挨着学堂——养正学堂。 这所学堂就是刘氏之前和李家打听过,要送铁牛来念书的地方。是镇里唯一一家上规模的学堂,镇里不少家境还算富足的子弟都会送到这来念书,当年李伯玉就是在这开的蒙。 赵小山坐在书坊门口又吃又喝,困了还靠在椅子上呼一觉,路过的行人见了虽指指点点,却没多说什么,匆匆而过。 这杨家也真他娘的沉得住气,直到下午也没有管事的出来交涉,任由赵小山在那“静坐”示威。 这不行啊! 要这样下去,就算坐上一个月,杨家该如何还是如何,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 自己哪有那么多精力和他们干耗! 眼看着养正学堂就要放学了,赵小山灵机一动,连忙跑到杂货铺,淘了一个新“武器”——唢呐。 唢呐,音色嘹亮高亢,多用于戏曲伴奏,抑或,丧事出殡! 杨家敢欠钱不还,就要做好被他折腾的准备!看你们以后还怎么在文化圈里混! 只见钟声敲响,养正学堂下学了,里面的学子成群的往外走。 赵小山再不坐以待毙,站起身来拿起唢呐就开吹。 “呜呜呜~” 二泉映月,一首盲艺人饱含人间辛酸和痛苦的独唱,虽是二胡曲目,但唢呐也能吹。 哀怨凄楚的曲子一出,那学堂的学子果然纷纷驻足。 “这是什么曲子?听了让人好生难受!” “这人怎么在书坊门口吹曲?” 随着围观的学子多了起来,赵小山越吹越起劲,要不是武器不趁手,他都想来一首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了。 一曲终了,赵小山连忙放下唢呐,扯开嗓子大声表达抗议: “各位学子们,我乃古仙村村民赵小山,是最近流行的《凡人修仙传》和《天龙八部》的创作者!大约一个多月前,这致知书坊的东家杨乙看我故事新颖,来找我合作,让我继续说书,承诺一个话本八百文,定金一半,另外一半刊印后另付。 可这致知书坊枉为读书人,我讲了十个话本,他们那另外的定金都过了一个多月了还不兑现!我前来讨要数次,都被各种理由推诿,现在我连人都看不到了。” 《凡人》的创作者竟是面前这其貌不扬的少年?怎么可能? 没听说乐平镇有这号读书人啊,能想出那样故事的人怎么能没有名号?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不说别的,因着对《凡人》的痴迷,围观的学子们对赵小山先多了一层“自己人”的滤镜,信了他的话。 这年头的娱乐活动太少了,人们的精神生活普遍匮乏。 本来围观的都是些三三两两的学子,到后来就连附近的居民都围了过来。 这里一圈外一圈的,都快把赵小山淹没了。 为了扩大影响力,用舆论逼迫杨乙就范,赵小山直接站在了书坊前的石狮子上,搂着狮子脖子,更加卖力的伸起冤来。 “我赵小山就是个小老百姓,可我敬仰他是读书人,是孔圣人的传人,是懂仁义礼智信的,我信任了他,可他杨乙怎么做的?他一个读书人欺负我一个泥腿子!” “我常听人说一句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我就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学子们,真是这样么?!” “不是!” “胡说!” 那些学子不堪“受辱”,竟异口同声的在下面应和起来。 “诸位老百姓,我赵家虽微贱,也是给朝廷服役交税的正经人家,我虽没念过书,但也知道为人第一要诚信!可杨家怎么做的?我们当初也是签了合约的!” 赵小山从怀里掏出那张合约,小心翼翼的打开,在众多学子眼前晃过。 “你们看,这真是杨乙按的手印!” “没看出来,这致知书坊竟如此做派,还一直自称‘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如此做派,还说什么心正,良心简直被狗吃了。” 赵小山看众人信服,将合同收起来,刚要再来两句,就见人群外突然来了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消失多日的杨乙。 娘的,爷爷我不搞点事情,你个龟孙子还缩在壳子里不出来呢。 “杨乙,还我血汗钱!” 随着赵小山一声高喝,大家齐齐回头,见真是杨家的少东家。 杨家毕竟是大户,以前谁见了不是点头哈腰的奉承两句,现在听了赵小山的话,竟一反常态,对他指指点点起来,一个个的表情里还充满了鄙视。 杨乙见状大怒道:“都散了都散了,这小子大字不识一个,还在这大言不惭的污蔑我们致知书坊!简直信口雌黄!” “诸位学子们,这小子想钱想疯了,敢如此污蔑我致知书坊,坏我声誉,其心可诛!来人啊,给我把他拿下!” 赵小山以为这杨乙顶多是拖欠工程款,没想到还倒打一耙,要来硬的,气的肺要炸了。 眼看着拿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就要冲过来,赵小山连声高呼: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杨家竟敢如此做派!我是大景的子民,要抓要拿也只有官府可以,你们致知书坊凭什么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然而外面的杨乙根本不惧,竟嚣张的打开折扇,嘴角轻笑,面露讥讽。 只见他慢悠悠的说:“赵小山,你省省力气!衙站的衙役正在来的路上,要抓捕你这等污蔑造谣的刁民!” 赵小山心下大骇,目眦欲裂,急忙吼道: “你们肆意欺压普通老百姓,你们是恶霸,竟公然挑衅官府!你以为官府是你家开的? 各位学子们,我不仅有合同,还有证人!雅茗轩之前的说书先生叫程理,他就是担保人!他可以为我作证,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不实之处,天打五雷轰!” “还望各位学子们秉承圣人训,秉承心中善念,为生民立命,为我赵小山奔走喊冤!放开我!放开我…… 杨乙,你个乌龟王八蛋,你不守承诺还倒打一耙,呜呜……” 围观的群众和诸学子眼瞅着赵小山被堵住嘴巴扭走,有几个义愤填膺的想要过去,却被旁边的同伴拦住了。 “这杨家势大,不是我等小民能参与的,怪只怪这赵小山倒霉,唉,真是可惜了……” “是啊,能想出《凡人》这样的故事,真乃神人。奇怪,之前怎么从没听过这人?真是太可惜了……” 怪只怪这赵小山识人不清,和致知书坊合作,也不事先打听打听。 学子们一边摇头叹气一边慢慢走远了,其他的围观群众也慢慢散去了。 第41章 赵小山被打入狱 赵小山被官府抓走了! 古仙村炸锅了! 赵家的天塌了! 赵老爷子一口气没喘匀两眼一翻直觉撅了过去,刘氏晃了晃,到底稳住了,只是脸色煞白,整个人都软了。 赵来福扶住了老爹,却差点闪到媳妇儿,整个人都麻爪了。 赵大壮吓的六神无主,急的在院子里直转圈,铁牛呜呜的喊着小叔,死死的抓着娘亲的手。 赵娇娘呆愣了片刻,知道指望不上大哥,几步跑到赵来庆家,希望他来家里主持大局。 赵来庆平日小心思重,但也分得清轻重缓急,饭也顾不上吃了,披上衣服就跟了过来。 一路上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心里也大呼糟糕,加快了脚程。 等到家时,赵老爷子已经幽幽醒了,只见他异常虚弱的躺在炕上,见到赵来庆,挣扎着就要爬起来,声音嘶哑道: “来庆,来福是指望不上的,九叔求求你,你快去县里问问去,俺家山子到底犯了什么法,为啥被抓……” 说着,赵老爷子鼻涕口水都流了下来,他也顾不得擦,接着哽咽道:“来福,快,给你大哥拿钱,多少钱咱认,快把山子捞出来,那大牢不是他个孩子能呆的地方啊……” 赵来福嘴里好好好的答应着,手脚并用的往外爬,却是怎么也挪不动地方。 还是刘氏回过了神,急忙冲回屋子,拿出钱坛子,哆哆嗦嗦的把所有的钱都倒了出来。 抓起钱一股脑的塞进赵来庆的怀里,接着‘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大哥,我给你跪下了,我求求你,你去救救我儿子……” 赵来庆本就慌乱,这一下更是弄的手足无措,他先扶起刘氏,又将钱放在炕边,抓着赵老爷子的手,沉声承诺: “九叔你别慌,山子吉人自有天相,他那么机灵,一定会没事的,你只要好好在家等着就行。我去找村长,俺们一起去县里,有信了一准告诉你。” 接着,又对吓傻的赵大壮下了指示:“大壮,你快去刘瘸子家把他叫来,给你爷看看!该抓药抓药,别耽误了!” “大壮他娘,你看好家门,照顾好老爷子,把泡的豆子都做了,好去镇里再换点钱。” “侄媳妇儿,你帮着点你娘,她身子不好,你多注意些,娇娘,你们要是有需要跑腿的,就去我家让你哥大郎他们过来。记住,我们回来之前别信外人说啥,稳住了。” 大小刘氏和娇娘纷纷含泪点头,赵来庆来了,她们也有主心骨了。 赵来庆也不耽误,抓起赵来福让他套好牛车,先去村东头将村长李安拉起来,一行人匆匆赶往县城密水。 没错,赵小山因诽谤污蔑兼聚众闹事,已经被乐平的衙役扭送去了密水县。 这衙役姓杨名甲,乃杨乙的亲哥哥。 而杨家之所以敢在乐平镇如此横行霸道颠倒黑白,所倚仗的无外乎杨甲了。 朝中有人好办事,杨甲在衙门虽是个不入流的衙役,但因着家里有钱,又会做人,吃的很开。 这杨甲的手段也确实了得,有一次十分偶然的机会让他结识了郡城来的郡尉大人。为了抓住机会靠上这棵大树,杨甲将自家刚满十五的亲妹妹送到了那郡尉的床上。 那时,这郡尉都四十多了,孙子都好几岁了。 就这样,杨甲为杨家在前方开路保驾,杨家在后方为其提供金钱支撑,官商合流,可谓是无往不胜。 因此,杨家的势越来越大,杨家的钱也越来越多。在这乐平镇可以说是一方数得上数的势力了。 这次杨甲听弟弟来报说有个穷小子在自家书坊门口闹事,只觉的有人在老虎背上跳舞——胆子不小自找死路。 这乡巴佬,来闹事之前也不先打听打听,这乐平镇是谁的地界。 敢闹事,那就去死! 于是乎,赵小山就这么落入了虎口。 这中间,他刚买的唢呐被踩烂了,怀里的合同被拿走撕碎了,胳膊也因剧烈挣扎扭到了。一路被堵着嘴捆着手脚送到了密水县。 他本以为会有县令升堂衙役们“威武”这一场的,谁知道那县令压根没出现。 他甚至连县衙大门都没进,就被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给处理了。 这中年男子姓刘,是密水县县令的师爷。 只见他掂了掂杨甲塞过来的钱袋子,瞥了一眼被按在地上的赵小山,大手一挥,“先打二十大板,再扔进牢里待着。曹大人这几天正忙,等忙完了再提出来审问。” 曹大人就是密水县的县令,他这几天确实忙,正忙着在新纳的娇姨娘肚皮上耕耘播种呢。 而这娇姨娘,正是杨甲所赠,以前可是郡城怡红楼的头牌! 就这样,赵小山成了众多穿越者中最惨主角,没有之一。 先是让人扒了裤子大庭广众之下拍了二十板子,又像个死猪似的被拖进了黑暗潮湿的县城大牢里。 那些拍板子的衙役都是杨甲的同僚兼好友,得了杨甲的授意,手里的劲是一点没省,拍的那叫一个实诚。 等板子拍完,赵小山已经感受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他努力睁开眼睛,透过额前湿漉漉的头发,朦胧中看到一旁杨甲和杨乙的讥笑,心里恨极! 两个衙役将他扔进牢房里便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大声嚷嚷着: “快点,杨哥说一会请咱们去醉仙楼喝酒去!” “哈哈,杨哥一向最大方了!” 两人丝毫不在乎赵小山能否听到。 在他们眼里,趴在那像条死狗一样的赵小山低贱如蝼蚁,今天打那二十板子都是对他的恩赐! 赵小山趴在大牢的稻草里,听着同屋狱友的呻吟声,嘴角提起一丝笑,这场穿越,他真是值了! 哈哈哈哈哈…… 当天夜里,赵小山便发起了低烧,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回到了现代,他正吹着空调坐在家里沙发上刷视频,老爸老妈在厨房里一边训他不求上进,一边把饭菜给准备好了。 期间那个哈巴狗咬了他的裤腿子,被他呵斥后,还朝他龇牙咧嘴的汪汪叫。 这感觉可真好啊…… 可朦胧中,他好像又听到有人叫他三儿,他是家里的独子,何时被叫过三儿。 他不想当三儿,他只想当小山。 他不要做什么古仙村的赵小山,他只想做回自己。 古仙村的赵小山太累了,那是个吃人的时代,皇权族权绅权什么都能压他一头,他感觉自己快死了…… “三儿,你醒醒,爹来了,爹来看你了……” 赵小山朦胧中感觉有人正在使劲拍打自己的脸,他像是一下子被拽回了现实,努力睁开眼。呵~原来那些美好果然都是梦,自己又变成了三儿…… 第42章 赵来福第一次探监 是赵老爹!此时的他正双眼通红,一脸焦急的拍打赵小山的脸。 “爹~嘶~” 赵小山努力张嘴回应,突然臀部一股剧痛袭来,痛的他脑门冒了一层汗。 “儿,山子,你别说话,爹来了啊,别怕,是爹来了……”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伤成这样,赵老爹的心都快碎了。 他们家山子虽然淘气顽皮,却心地善良,是世界上顶顶好的孝顺孩子。 他不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何以被打成这样! 这杨家,简直欺人太甚,天理不容! “爹的好儿,你挺住,爹来救你了,你大伯和咱村长他们都来了,李伯玉他一个同窗的爹就是县衙里的小吏,他答应了爹会帮你疏通的。 山子你受苦了,你放心,你只要在这呆几天,就能回家了啊,爹砸锅卖铁也会救你出去的……” 赵老爹知道时间紧张,顾不得心中难受,把赵长庆让自己说的话都一股脑说了出来,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心酸,眼泪哗哗的流,抱着儿子的头开始痛哭。 赵小山努力推了推老爹,他臀部有伤,只能趴着,脑袋还被赵老爹使劲抱着,这姿势真的难受的紧。 “爹,爹,你先松开我……” “山子……” “爹,你再不松开,我先让你勒死了,呼呼~” 赵老爹闻声,连忙松开手,又差点让赵小山摔到下巴。 赵小山本来满心的凄惶也因老爹的手脚无措给驱散了。 是的,这个时代确实是吃人的,可他那些可爱的亲人却是如此的鲜活,对他的爱最为质朴真诚。 想着到,赵小山强打精神,连忙问道:“爹,我娘和我爷咋样?你让他们千万稳住,别说我挨打了,就说县衙看我是小孩,抓住我就是吓唬吓唬,过几天就放我回家了。” 赵老爹一向听话,闻言狠狠点头。 “爹,你们是不是花钱进来的?家里银钱有数,省着点花!伯玉哥这层关系太弱了,你们出去后先打听打听那杨乙到底和县衙啥关系,他们怎么能手眼通天如此目无王法的。” 赵老爹再点头如捣蒜。 “爹,你们回去接着做豆皮,千万别停,让我娘和大哥他们有点事做,他们好心里不乱。这县城咱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别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闯,花钱不说,还没用!” “嗯嗯,爹都听你的,三儿别说了,你歇~” “里头的,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走!” 赵老爹话还没说完,就被门口的狱卒给喊住了。 看着外面狱卒那不耐烦的嘴脸,赵老爹心里恨得要死,他可是花了一块碎银的,就这么一会,他们爷俩连话都没说完呢。 他儿子这么小的年纪,身子骨又弱,刚才他摸着儿子的额头,发现是热的,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我儿子发烧了,我,我想……” “你想什么想,让你进来不错了,别得寸进尺,赶紧的出来!让杨班头知道是我放你进来的,我也没好果子吃,快点!” 看赵老爹还是磨磨蹭蹭的,那狱卒直接怒了,抬头就要冲进来拉拽。 赵小山情知不好,使劲推了推老爹,算是把期期艾艾的赵老爹给撵了出去。 “这位大哥,我爹是乡下人,不懂规矩,你大人大量,别和他一般计较。” 那狱卒回头一看,“嘿,你小子倒是机灵,挺会说话的,行了,知道了,快走,走。” 就这样,在赵老爹的一步三回头中,第一次探监结束了。 赵小山看着被推走的老爹,眼泪唰的一下流了下来。 刚才他说的头头是道,可这心里也是慌的一批啊! 天爷啊,他娘的,自己是被瘟神给亲了,霉运缠身…… 先是莫名其妙的穿越到了农家,好不容易挣扎着起步带领全家走向小康,还没实现共同富裕,这就进大牢了! 他是真的没想到,家大业大的杨乙,会如此大费周折的将他投进大牢! 还只因为这四两银子! 不过,眼下探究原因已毫无用处,该如何破局才是关键。 自家就是普通的泥腿子,无权无势还没钱,没啥事时还能岁月静好一下,一遇到事真就天都塌了。 屁股和腰部传来的疼痛持续而尖锐,让他的大脑也不甚清晰起来。 赵小山本想仔细清点一下自家有没有认识的厉害人物,奈何强烈的眩晕感袭来,迷迷糊糊的又昏了过去。 同样糟糕的还有刚出门的赵老爹,从昨天下午得知儿子被抓,到现在一天一宿了,他都没合眼睡觉。 从阴暗的牢房里出来,被外面明晃晃的阳光一照,他只觉眼前一花。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倒,还好被旁边的狱卒一把给扶住了。 “死老头!你能不能行?路都不会走了是不?你要死快走远点死,别站我这,快走快走!” 赵老爹也不说别的, 只低声下气的道歉,看了看关紧的房门,再次哀求道:“大人,我儿年岁小,要是有啥事,求您告诉我一声,我这几天天天来的。” “就给一角碎银还管你一辈子了?香的倒挺美的,赶紧滚!”那狱卒挥了挥手,又转身回了牢房。 赵老爹无奈,踉跄着往前走几步,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等候已久的赵来庆和村长李安。 进去探监是要花钱的,赵家那点钱只能派一个人进去,因此赵来庆他们只能在外等着,现在看到赵来福出来,几步迎过来,急声问道:“来福,咋样?山子没啥事?” 赵来福像是丢了魂,“山子,山子被打了板子,我去的时候那屁股上没有一块好肉,正发烧呢!大哥,可咋整啊……” “啊?山子也没犯什么大事,凭什么对他用刑?他本就是个孩子!这个杨家,简直欺人太甚!” 村长李安听罢也气愤难当,握紧了拳头。 他们李家和赵家虽是两个宗族的,但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他作为村长,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置身事外。 除此之外,他和赵来庆平日虽然经常拌嘴斗狠,但其实关系很好。 兼之,自家小儿子李伯玉和赵娇娘赵小山以前也经常一起玩耍,到现在关系都很不错。 总而言之,李安虽姓李,也是真为赵小山着急的。这也是为啥他们一到,他就将在学堂里念书的李伯玉叫了出来。 伯玉平日就在县城念书,知道的也比他们多。 也多亏了李伯玉,正好他有个关系不错的同窗,他爹就在县衙里当差,能打探到消息,要不然他们连赵小山被关在哪都不知道。 “大哥,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赵长庆脑袋嗡嗡作响,他能怎么办,他要是知道该怎么办就不至于在这站一早晨了。 还有几天地里的粮食就能收了,他还在这跟着跑东跑西的张罗,到头了赵来福这个亲爹还问他该怎么办! “你不是说山子屁股烂了么,咱先去医馆给他买点创伤药给送回来,再回客栈。来福一夜没睡,先睡一觉歇一会,等伯玉下学了再去问问他那同窗!” 还是李安出了主意,他们在这干站着没有丝毫用处,还是先把情况打听清楚再说。 赵来福想起儿子和腰上的伤,连忙点头,三个老头又连忙朝县里医馆走去。 第43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等赵小山收到创伤药都是下午了,他已经醒了老半天,并吃了人生的第一顿牢饭。 这牢饭,果然名不虚传,放那估计连狗都嫌。 他不懂,人怎么能把粮食做成这样! 一碗不知道用什么熬的黄汤,碗底沉着几粒栗米,汤上飘着两根发黄的菜叶子。 忍着肚饿,出于好奇,赵小山端起碗浅浅尝了一口,“噗~” 操!嗖的! “哈哈哈~吐啦,小兄弟,你还吃不吃了?你不吃我就吃了?” 他这刚吐,同屋那一直像个幽魂一样的“室友”就拱了过来,没经过他同意,一把将碗抢了过来。 这要以前,有人敢抢自己饭碗,赵小山早上去挠他个满脸花了。 奈何这碗嗖汤水,他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绝不会吃一口! “你爱吃就吃……”吃了拉肚子别怪他就行。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咋这么小小的年龄就进了牢房?以前过得不错?吃不惯?嘿嘿,过几天你就习惯了,这东西好喝着呢。” 赵小山现在已经感受不到太多的疼痛了,可能是疼麻了,出于自我保护,大脑停止输送痛感了。 既来之则安之,他现在做什么也出不去,要是还哭哭啼啼自怨自艾,那真是亲者痛仇者快,人生也没救了。 自己一没杀人二没防火的,那县老爷就算再昏聩,也不至于判自己死刑。 顶多把牢底坐穿! 要真那样,自己就他娘的找根绳子上吊自杀,早死早投胎。 这次开机方式不对,下次瞄准时机重新再来! 亦或者来个古代版越狱!就不信他一穿越男主,还搞不定这破牢房?! 想明白后,赵小山趁着精神,挺起上半身,仔细打量起狱友。 好么,果然蹲大牢的就没有别样的,都是一身青色牢服,蓬头垢面,一身脏污。 这狱友的脸被那蓬乱的头发挡着,也看不清他的脸。 “我叫赵小山,今年十四岁,是乐平镇古仙村的,因为得罪了一个书坊的东家被诬陷关进来的。你呢,叫什么?为什么坐牢,来了多久了?” “呦,十四岁了?还以为你十二三呢,这么小的年龄让人打了,可遭了大罪了?说,打了多少板子?” 有人说话,极大的分散了赵小山对屁股和腰的注意力。 “二十板子。” “唉,那帮子死人,二十板子打个孩子算是没了良心了,下手没个轻重的,我看你腰都不敢动,可别伤到腰,以后再瘫了。” 埃?我靠! 这狱友的话极大的刺激了赵小山,他不怕死,也不怕坐牢,可他怕瘫痪了,死的毫无尊严。 出于恐惧,他努力扭扭腰想要确认一下,可刚一动,一股剧痛骤然袭来,让他忍不住惨叫一声:“呀~~” “行了行了,别动了,有知觉就行,有知觉就没事,嘿嘿~叔吓唬你呢。” 就这么一会,赵小山额头冒了一层汗,刚才还麻木待机的后臀,像是被点了开机键,疼痛又如潮水般袭来,让他再无谈兴,只顾“嘶~哈”,“啊~呀~”的低叫呻吟。 那狱友也没再管他,将两碗汤水都喝完了,又趴回自己的草堆上,开始哼哼。 直到赵老爹的创伤药送进来,赵小山的痛感才减轻了一点。 赵小山的伤都在后面,只能拜托狱友帮着涂。 “你爹也是真心疼你了,这疮伤药呈晶莹膏状,一看就不便宜,能花大价钱给你买了再送进来,也真是不错了。” 这个自称“何言昌”的狱友,一边涂抹一边啧啧感叹。 这点赵小山不否定,他爹智商情商都不够咱承认,但对儿女那真是没话说。 “何叔,你还没说呢,你来多久了?你家人来看你了么?” 感谢牢头,给他分配了一个还不错的狱友,看样子举止正常语言表达也清晰,应该不是杀人犯,估计和他一样都是被诬陷的。 “埃,我这可说来话长了,我都来了快半年了,家人么,谁知道来不来。” 嗯?听这口气,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啊。 这要在现代,赵小山一定会找个烧烤摊子,叫上几十串,再来点小啤酒,整一出你有故事我有酒的戏码了。 奈何在这遥远的大景,他失去了一切探索欲。 要是杨家宽容,自己可能过几天就出去了,两人萍水相逢只是过客。 要是杨家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他和这狱友共处的时间多着呢,话慢慢聊,不急于一时。 像是被赵小山的话勾出了伤心事,何言昌给他涂完伤药,也不再说话,重新倒回草堆上睡觉了。 他这边无所事事,只是急坏了外面的赵老爹。 赵来福和赵来庆李安三人从昨天下午过来,就在县里找了个最便宜的客栈住下,三个老头也不讲究,大通铺,一人一天十文钱。 给儿子把创伤药送去后,赵老爹数了数手里的钱,心里拔凉。 这次出门,他把家里所有的钱全带上了,一共四两八钱银子,早晨探监光给狱卒就一块碎银,差不多半吊钱,刚才那一盒疮伤药,他要了好的,花了一两银子。 他们三个在这连吃带住的,都是为了他家的事,也理应他花钱。 刚才大哥说了,伯玉同窗的爹帮着打探消息,虽是承了李伯玉的人情,但咱不能啥也不表示,怎么也要意思意思。 赵来福想了半天这“意思意思”到底是什么意思,决定买一坛子酒权当“意思”了。 心里想着事,尽管很疲惫,可赵来福躺在铺上,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李伯玉下学出来。 听他说着打探来的消息,赵来福整个人差点没厥过去。 “杨家虽然不入流,但那杨甲和刘师爷关系很好,在曹县令那也能说得上话。前段时间曹县令新纳了一房妾室,便是杨家出钱买来送过去的。” “以前我在镇里养正学堂念书时就听过杨乙为人,这人仗着家中势力,为人瑕疵必报,他欺负别人行,别人欺负他万万不可,必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来才行。” “而他哥哥杨甲最是护短!他比杨乙大十几岁,听闻一直将杨乙当儿子看待,可以说有求必应。” “我那同窗的父亲只是个抄文书的胥吏,在衙门里的地位全然不及杨甲,恐怕也无能为力,只说尽量让小山少受些皮肉之苦。” 李伯玉虽然没明说,但意思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得罪了杨家,就是得罪了刘师爷,也算间接得罪了曹县令。 赵小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死也要扒层皮了。 而他们,一没人二没钱三没势的,拿什么和人家抗争呢。 赵来福想着儿子小小年纪可能要坐一辈子大牢,深恨自己无能为力,一时泪如泉涌,哭的不能自己。 赵来庆和李安谁都没劝他,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遇到伤心事。 谁家摊上这样的事,也不可能再保持理智! 事情已经打探明白了,还等在这也徒然无功。 赵来福听话的到杂货铺花五百文买了一坛子酒,拜托李伯玉给他同窗的爹送去,以表谢意。 待要再买点东西感谢李伯玉时,被李安和李伯玉联手制止了。 “咱们村里住着,还讲究那些虚的干啥!你要真想感谢,你家做的那豆干我吃着挺好,给我送来点就行。” 李伯玉也连忙制止,诚心道:“来福叔,我和山子的关系不用这些虚礼,而且我什么忙也没帮上。你还是先把钱留着,以后用的时候多着呢。” 要是自己现在就有秀才的功名在身,也许就能认识县里的学政大人,那样还能多少帮上一点忙。 现在自己只是个童生,这身份在古仙村高高在上,但在密水县,却是不值钱的。 能拜托到同窗的父亲,也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为此,他还承诺了那同窗,接下来的三个月,先生留的所有作业,都由他来帮忙完成。 只希望山子能挺到明年春天,那时杨家也许已经淡忘了这码事,他也获得了秀才的身份,就可以运作一翻,捞他出来。 赵来福情知李伯玉的为人,到底将钱收了起来,嘴里连声道谢不提。 就这样,赵来福退了客栈,垂头耸脑的回返古仙村。 三人到家时已是天黑。 赵家人这两日度日如年,每天抻长了脖子看着村口。 现在好不容易等人回来了,却不见赵小山的身影,赵老娘一下扑过来,哭声震天,赵老爷子也是哆哆嗦嗦的又要昏倒的架势。 赵来庆和李安也没回家,手忙脚乱的一顿安抚。 等把具体情况解释清楚后,赵老娘的哭声更大了。 “大壮娘你别哭了,伯玉都说了,他会再帮忙找人继续疏通的,他那同窗的爹也说了,保证山子不受皮肉之苦。 现在县老爷还没判,也只是收押,兴许过几天县老爷判的时候,念着山子年龄小不懂事,就给放出来了呢。” “是啊,山子最是孝顺了,等出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这样,不得心疼么?快把眼泪擦擦。” 然而不管外人说什么,赵老娘这泪水就没停过。 小山自小体弱,长得也小,她怕他长不大,从小就没让他干过重活,现在竟被打了屁股,这得多疼啊。 想到这,赵老娘恨不得是自己替儿子受这份苦。 再一想前段时间仅因为儿子唱了几支曲,便那般严厉的对他,顿时悔的不能自己,伸出手来就要往脸上招呼。 这给赵来福吓的,又是拦着又是安慰的,好一通忙活。 赵来庆和李安直到赵家人情绪稳定了才离去,这时都快半夜了。 而赵来福也从赵大壮这得知了另一晴天霹雳:香满楼得知赵小山得罪了杨家,决定终止合作,不收他们家做的豆皮了。 第44章 赵来福为救子卖牛学狗叫 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厄运专找苦命人。 刘氏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但最近家中鸡飞狗跳的变故太多了。这一切,对一个妇道人家来说,已经超过了她心理承受的极限。 这些天,只要一想到儿子可能遭受的苦难,她便心乱如麻无心做事。 要是香满楼还继续收购豆皮,他们家财源不断,倒也能把孩子救出来,可现在,他们拿什么救? “孩儿他爹,咱们怎么办啊,山子进了大牢,豆皮人家又不要了,前几天刚买的二百斤豆子还堆那呢。” 赵老爹也被这两重消息打懵了,他此刻好想拿起老爷子的烟杆子,狠狠抽上一口。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中,后山的鸟儿不时“乌啦~”一声飞起,一切都在黑暗中变得朦胧起来。 赵老爹看着前几天刚装上的磨盘,想着磨盘落地那天自家的热闹,恍如隔世。 牛棚里的大黑牛毫无所觉,正趴在娇娘给它扑的干草上睡的香甜。这些天赵老爹在县城,它连出门跑线都不用了,除了吃就是喝的,十分惬意快乐。 月光下,赵老爹走到大黑牛身旁,俯下身轻轻抚摸着它的背,“大黑啊,这几天我不在家你想没想我啊?” “大黑啊……” 我虽然常将你看做儿子,但你又怎能有我亲儿子重要呢?! 现在我儿子有难了,也只能委屈你了。 对不起啊黑子,爹一定给你找一户好人家…… 赵老爹像抚摸珍宝一样轻轻拍打着大黑牛的头,大黑牛似有所觉,眼睛睁开一条缝,看到是他,轻轻晃了晃头,又一歪脖子睡了过去。 赵老娘扶着门框看着自家男人的举动,不禁潸然泪下。 “孩儿他爹……” “嘘,孩子睡着了,你别把他哭醒了……”赵老爹回头对她做出个嘘的动作,像是怕惊到孩子的父亲。 …… 第二天,赵来福早早起床,拉起大黑牛的绳子,领着它去后山转了老半天。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赵来福才拍了拍它后背,一人一牛回了家。 简单吃过饭后,赵来福和刘氏默契的将板车套在了大黑牛身上,又用抹布好好擦了擦它后背和牛角,看着大黑牛又精神又健硕的俊样,赵老爹满脸含笑,吆喝着牵起绳子出了门。 走在熟悉的路上,大黑牛十分开心,摇头晃脑的“哞哞~”叫个不停,有时还像只小狗似的用头拱拱赵来福。 赵来福也不坐车,全程陪在它旁边走路,一人一牛时不时的互动一下,欢乐的气氛一如往常。 到了乐平,赵来福领着大黑牛去了镇里唯一的一家牙行,这里不仅倒卖房屋人口,还收购牛马进行贩卖。 大黑牛本就是青壮年,长的高大结实不说,今日又被伺候的干净利索,看起来十分吸精。 赵来福和牙行的伢人说明来意,瞬间就将牙行的掌柜给引来了。 这掌柜的姓佟,本就是从专门买卖牛马的伢人一路爬起来的,看牛的眼光一向了得,他一眼就看出了这大黑牛的与众不同。 佟掌柜围着大黑牛转了几圈,掰开大黑牛的嘴看了看它的牙,又摸了摸大黑牛的屁股和后腿,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试探道:“十两!” 赵来福摇了摇头,“十五两!” “老哥,做生意可不是这么做的,哪有一上来就要这么高的,这买卖买卖,有买你才能卖,我要不买,你要再高也没用不是?” 赵来福还是摇了摇头:“十五两不讲,你买就买,不买,有的是人家要!”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我也不是多诚心要卖!你不买我正好找理由领回去!” 嘿,这死泥腿子! 佟掌柜头一次遇到这样的卖家,鼻子差点气歪。 要不是他实在相中这头牛,就冲他说的这句话,早让他滚蛋了。 一个卖牛的还嚣张上了! “十三两,这是我能给你的底价了,再高,我卖都卖不上,那就真赔钱了!” “行!” 佟掌柜本还等着那声倔强的“十五两”,谁知道这看起来憨憨的农家汉子竟直接答应了,让他差点没闪到气。 加上个九成新的板车,赵老爹到手共拿到了十三两半的银子。 这是一笔他从未接触过的巨款,但赵老爹却觉得这钱异常的烫手。 直到在那买卖合同上按上手印,大黑牛便和他彻底没了关系。 大黑牛被卸下板车牵到了牙行的后院,这里还有别的骡马,味道十分难闻。 陌生又吵杂的环境让它十分不适应,他不懂为什么要来这,睁着毛嘟嘟的大眼睛到处找主人,却只看到了主人远走的背影。 “哞~哞哞~~” 赵老福逃也般的离开了牙行,期间一眼都没再回头看他的小儿子“大黑”。 他没有勇气,他觉得愧疚,他是个懦夫。 可他,是个好父亲! 他揣着刚得的钱,去了致知书坊。 他不知道杨乙家在哪,他只能去书坊门口,在来往路人的注视下,毫不犹豫的跪了下去。 将钱袋子高高举起,举的高过了头顶,大声喊道: “杨家的少爷,我是古仙村赵小山的爹赵来福,我求求你放过我家山子,是我教子不严让他犯下大错污蔑中伤你,都是我这做爹的错。 他还只是个孩子,连十五岁都不到,什么也不懂,我求求杨家少爷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一个孩子计较,要打要杀朝我来。” 他的这一举动,瞬间惊动了致知书坊里的人,只听“嘎吱”一声,大门一开,里面走出来几个人,其中领头的赫然便是杨乙。 只见他姿态慵懒,靠着大门扶手,打开折扇摇了摇,一脸戏谑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来福。 赵来福没见过杨乙,但看他穿着举止便知道这就是他想要找的人。 他连忙朝前跪行了几步,先是“哐哐”的磕了几个头,又接着求道: “杨家的少爷,我们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愿意陪您损失,这是我家全部的家财,求求您收下,高抬贵手别和他计较了。” “只要您放了我们山子,怎么对我都行,我给您当牛做马。我儿子还小,真的不懂事,求求您杨少爷,您行行好……” “我赵来福发誓,等孩子出来了,绝对不再故意找事,连镇里我们都不让他来。” 赵来福一身补丁衣服,头发蓬乱,眼睛红肿充血,这些天的变故让他迅速消瘦,就连颧骨都突出了,黑黄的肤色也因最近奔波暴晒,隐隐有裂纹。 此时的他正放下一切尊严跪在一个陌生的小辈面前,极尽卑微。 他们这边的声音迅速引来了周围的居民,只见大家三三两两的站在自家门口,对着赵来福和杨乙指指点点。 杨乙根本不惧任何人的眼光,只见他一撇嘴,旁边的小厮会意,两步走到赵来福跟前,一把将他手里的钱袋子抢了过去。 “啧啧啧,全部家财就这么点?太没诚意了?这么点钱,还不够我赏人的!” 杨乙翻开钱袋子一看,不过是十几两的碎银子,其中还有不少铜板,顿时有些瞧不起。 说实话,他还是挺欣赏赵小山的,觉得这小子虽是个泥腿子,但挺有才的,能想出这么多有意思的故事,以后长期合作,也不失一条好狗。 但当初那十个故事讲完,赵小山字里行间说说书太累,表示以后不想再说书了。 这他就不乐意了! 本少爷可以不用你,你却不能拒绝本少爷! 出于生气,杨乙便决定剩下的四两银子便不给了,算是对他一个小小的惩罚。 谁知道这小子他娘的不按套路出牌,竟闹到自家门口了,还在一众学子面前诋毁他,让他脸面尽失。 老虎不发威拿他当病猫? 闹事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他是什么人! 他可以不在乎四两银子,但他不能不在乎面子! 于是乎,杨乙直接找到了大哥,要好好给赵小山个教训。 他大哥也确实给力,当天就将赵小山送到了县里大牢,听说还打了二十板子。 哼,得罪了本少爷,就打了二十板子,简直是便宜他了! 杨乙颠了颠钱袋子,轻蔑的一笑,手一扔,钱袋子随即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铜板洒落一地: “你们几个小子最近不是馋酒么?拿去喝酒!本少爷赏你们了!” 那几个小厮乐呵的,急忙弯腰下去捡钱,口里还不停的奉承道:“谢少爷赏,跟着少爷我们也有福了!” 赵来福见自家卖牛钱就这么被杨乙赏给了下人,目呲欲裂,猛地上去就要抢回来。 “嘿,你个泥腿子!你不是说拿钱救你儿子么?你儿子胆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本少爷,本该是死罪,要杀头的! 现在看在你这么孝顺乖巧的份上,本少爷决定不让他杀头了,就让他坐几年牢,你还想要回这些钱?” 赵来福听罢伸向钱袋子的手停住了,动作瑟缩,颤声问道:“坐几年牢?真的?拿到底要坐几年?” “按理说他这么可恶,牢底坐穿都行!但要是你能学几声狗叫,本少爷这心情一好,关他个一两年放出来也不是不行啊!” “此外,我会告诉我大哥,让他和牢头打声招呼,别对他动粗,让赵小山少受些皮肉之苦。是不是很划算啊老头?” 杨乙轻描淡写的话,却听的赵来福心惊胆寒。 他自小便在古仙村种地,很少和外人来往,一向憨厚老实,从未和这些富家少爷有过接触,也从来不知道人的心可以如此恶毒。 这个杨少爷明明看着就十七八的年纪,竟能说出如此恶毒的话,让赵来福一阵恍惚。 他也是快五十岁,有孙子的人了,一辈子勤勤恳恳昂首挺胸的做人,现在却要他对着个小辈学狗叫…… 这让他如何能做到?! “怎么样?不学么?不学的话,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们就等着他牢底坐穿,一辈子关在牢狱里!” “汪~汪汪~” “汪汪汪~” “哈哈哈……” 看着面前的老头毫无尊严的跪在地上学狗叫,杨乙和跟班爆发出一阵轰然大笑。 “哈哈哈哈……好好好,就冲着你这老狗这么听话,你放心,你儿子的事包在本少爷身上了!” “本少爷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一马!为他在县太爷面前说几句好话,让他坐几年牢就出来!说不定你死之前还能见到他呢!哈哈哈……” 杨乙心情大好的转身进了致知书坊,身边的小厮快速抢走地上的钱袋子,也连忙跟上,大门“轰”的一声又关上了。 “天爷啊……” 眼前轰然阖上的大门,像是把所有的光都关上了,让赵来福看不到前路和希望,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朝他袭来,让他心如刀绞痛彻心扉。 “噗~” 一口鲜血喷出,赵来福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第45章 想到突破口 赵来福病了,病的很严重,高烧不退,满口胡话。 刘氏伺候完公爹又来伺候他,慌的六神无主。 现在这个家里已经经不起任何变动了。 她知道自家男人去卖牛了,也知道他去镇里找杨家求情了,但她不知道这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何以让一向还算健壮的男人倒下了。 药已经灌下去了,可赵来福还是浑身发热,赵老娘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偷偷的抹眼泪。 娇娘走过来悄悄抱住娘亲的肩膀,安慰道: “娘,你别急,我摸着爹比刚才好多了,兴许这药劲上来,就彻底好了。娘,外面那个人还没走呢。” 娇娘说的那个人就是程理! 当初赵小山出事便是他过来通知的,这次赵来福出事也是他送回来的。 任务虽然完成了,但程理一直没走,还站在赵家的院子里,一脸不安。 赵老娘想起恩人,连忙抹了抹眼泪,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了些,走出来对着程理谢道: “多亏了恩人大恩,送我家男人回来,你看,我家这乱糟糟的,也没好好招待……” “伯母千万别这么说!”程理连忙制止了刘氏的客套,懊悔道:“我算什么恩人啊,我是害人精还差不多!要不是我,赵老弟也不能出这档子事!” 在刘氏和赵娇娘惊愕的表情中,程理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 “哎,都怪我,要不是我给赵老弟介绍杨乙,赵老弟还在雅茗轩说书,虽然挣得少,也不至于现在这样。” 程理的懊恼后悔明明白白的写在了脸上。 他之前只听说杨乙很嚣张,却没想到对方已经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在有合约的情况下颠倒黑白,还将赵家人欺辱至此。 他虽只读了几年书,还没有功名,但他始终牢记夫子的教诲:人,入则孝,出则悌,谨而信,泛爱众而亲仁。 他是个普通人,做不到爱众亲仁,但他还记得要“谨而信”。 杨家,虎狼之窝,藏污纳垢之所!毫无诚信可言,让他如何再去那里抄书谋生。 “孩子,你别这么说,你能做到这一步,我们只有感激的份。杨家作恶,又和你有什么干系。” 刘氏感念他将赵来福送了回来,又如何会怪罪他。 只是想到屋里赵来福的情况,又哑着嗓子问道:“只是不知我家他爹到底怎么了,怎会这样了?” 程理只能又挑挑拣拣的把看到的说了,关于赵来福学狗叫那段只模糊着说了一句。 但刘氏如何听不出,顿时泪如雨下。 程理连忙安慰道:“我听杨乙说只让赵小兄弟坐一两年牢,还保证他不会有皮肉之苦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他会不会信守承诺。 他觉得赵老爹将钱都送给杨家简直是羊入虎口,并不是明智之举。杨家已经失约在前,如何还能再次信任他们! 听闻还是赵家将牛卖了才换的钱,就这样全部拱手让人,还只是获得了杨乙的口头承诺。 万一杨乙只是戏谑赵家,最后不是人财两失么。 可是这钱已经送出去了,赵家的情况又是一团糟,他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不住的安慰。 只怪他人微言轻,又没有什么钱财,也只能干站着着急了。 两人的心思正百转千回时,大门被“吱嘎”一声推开了,原来是二黑子端着一大碗酒进来了。 “婶,我听娇娘说来福叔发热,这是我去隔壁村杂货铺买的酒,你拿着给我来福叔擦擦身子。” 看到院里站着的程理,二黑子直接视而不见。 在二黑子心里,程理已经和可恶的杨家画上了一个等号。 要是没有程理撺掇,山子能认识什么杨家少爷?又怎么会遭受这样的无妄之灾。 二黑子一想到自家兄弟正在大牢里受罪,这心里便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蚱,可他什么也做不了。 这几天赵家人仰马翻,他便经常过来帮忙。 今早得知来福叔连牛都牵走了,他便知道,那头可爱的大黑牛应该是被卖了。 娇娘接过了他手里的碗,轻声道了声谢,便进屋给赵来福擦洗了。 程理站在那十分尴尬,知道这也没他什么事,便主动请辞道: “婶子,你放宽心,这杨乙虽然混不吝,但他大庭广众之下做出的承诺,相信也不会再难为赵老弟了,说不定县太爷过段时间一开心就给他放回来了呢。” 刘氏嘴里“嗯嗯”的答应着,将他送了出去。 程理一走,二黑子一翻白眼:“哼,算他有良心,还知道将人送回来!” 刘氏摇摇头,叹气道:“犯错的又不是他,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二黑子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诋毁程理,接着又道: “婶子,我今天去大昭寺了,狗子听说山子出事急的不行,把全部家当都给了我让我去县里看看。 加上这段时间我自己存的私房,也够给牢头探监的钱了。我打算明天就去一次县衙看山子去。” 刘氏闻声皱眉道:“你个孩子家家的,县衙大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去那干啥。山子的事有我们呢,你别管了!” “再过几天就要收地了,眼瞅着我家这样,你要真想帮你兄弟,就过来帮婶子干两天活,别的事你别管了。” 二黑子却执意道:“活我当然会过来帮忙,可是我和山子自小一块长大,现在他出事,我怎么也放心不下。 要是婶子不放心,你明天就陪我一起去,那大牢里估计没什么吃的,咱给他送点。” 刘氏何尝不想见见自己的儿子?可现在家里公爹和来福都病了,自己又如何走的开。 想了想,对正要倒水的娇娘说道: “二丫,娘走不开,明天你陪黑子去,我给你爹擦身上,你把家里剩的那点白面活了,蒸点杂粮馍馍,明天给山子带去。” 刘氏做出了最高指示,娇娘无有不从,擦擦手去灶房拿起盆准备做饭。 到了后半夜,赵来福的烧到底退了下来,刘氏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摸了摸丈夫湿漉漉的额头,知道他这是怒急攻心才导致的,都是心病。 “要是山子在这刚多好,他这臭小子,鬼主意多,指不定你听他说两句话病就全好了呢。”刘氏一边说一边依偎在丈夫身边,想要寻求点温暖。 这些天,她真的太累了。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求了,只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的聚在一起,比什么都强。 可是她的小山,她还能看到么! 被一家人惦记着的赵小山此时还趴在监牢的稻草上,形象已经和同屋狱友渐渐趋同——蓬头垢面一脸脏污。 不同的是他的屁股还没好利索。 虽然涂抹了赵老爹送来的创伤药,但依然持续钝痛。 现在虽是九月了,天还是很热,非常不利于伤口愈合。 监狱这恶劣的生存条件也滋生了细菌,使得他始终处于低热状态,脑袋混浆浆的。 好在狱友何言昌看他年幼,对他同情的很,不时过来帮他一把。 他感念一个陌生人如此帮自己,嘴里道谢不停,心下决定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报答。 这时,又一只大耗子跑了过去,赵小山吓了一跳。 他就纳闷了,为啥这牢狱里的人一个个都面黄肌瘦要死不活的样子,这耗子倒长得一个个油光水滑皮毛锃亮的。 刚才跑过去的第二只,后背的毛都发黄了,像快成精了似的,那尾巴长的,都赶上他小手臂了。 刚才他就是有伤在身动弹不得,要是如往常那般能走能跳,早一蹦三尺高,窜到房顶了。 太他娘的吓人了! “一只耗子就把你吓这样,还敢上人家门口讹人?!出息。 我刚才睡觉没看着,要看着早抓住吃了。这就是没火,有火的话我早天天烤着吃了。” 何言昌今天第五觉已经睡醒了,正一手杵着腿一手抓虱子。 “咋样?这都好几天了,你到底想没想出来哪个大人物是你认识的?” 没错,赵小山只要清醒,都在不停的想破局对策。 自从那天赵老爹走了就再没来,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这心里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大脑不停运转,希望能有自救的办法。 可他都快把赵家祖宗十八代的底扒一遍了,还是毫无头绪。 “嘿,那小子,你家人来看你了。” 是牢头的声音! 赵小山一扭头,屁股一痛,又“嘶~”的一声,还没来不及补充“哎呦”的惨叫,就看见二黑子和娇娘正挎着筐站在门口往这边走开。 “山子……” “兄弟……” “二姐,黑子,你们咋来了……” 赵小山又惊又喜,整个人都快乐的眩晕了。 他忍着剧痛,快速挪转身体,双手撑地,向前爬了几步,“二姐,黑子,咋样?爹娘咋样?这杨家到底怎么回事?” 那死牢头拿钱不办事,上次他和爹没说几句话就被撵走了,这次要抓紧时间。 “山子……你,你咋都这样了……” 娇娘早知道弟弟被拍了板子,却不想这么严重,看着赵小山只能以手撑地,心疼的眼泪哗哗直流。 “姐,不是你哭的时候,我没事,看着严重,其实正慢慢好转呢,咱爹给我拿的那个药老好使了。”赵小山安慰了几句,见根本没用,只能转向二黑子,急声问道:“黑子,快和我说说,我爹娘他们都怎么样了?” 二黑子虽然心疼兄弟,但也知道情况紧急,他将娇娘筐里的杂面馒头从石缝里递过去,开始一五一十的把刘氏让他转告的话都说了。 秉着对兄弟的忠诚,刘氏不让说的他也都说了。 包括他家的大黑牛被卖和赵老爹受辱的事。 赵小山听闻自家老爹被杨乙如此欺辱,脑子“嗡”的一声,瞬间充血爆炸。 强烈的恨意淹没了他,让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出去撕碎了那畜生! 可以欺辱他,但伤害他爹…… 不要给他机会放他出去,只要他出去,咬牙拼命,他也要千倍百倍的报复回去! 莫欺少年穷!只要自己活着,他和杨家,就是不死不休! 这一刻,赵小山双眼通红,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连外面的二黑子都被他凶狠的眼神惊了一跳。 “那你们怎么来的?”牢头捞不到好处根本不会让他们进来? “昨天狗子把他兜里所有的钱都给我了,再加上前段时间我在你这挣得,加一起就够了。 “你去大昭寺了?” “嗯,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要通知一声狗子,他是僧人,不能轻易下山,要不然他怎么也亲自来看你了。” 赵小山点点头,陈狗儿对他们的情谊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大昭寺,赵小山突然愣了一下,像是突然被打通了思路,瞬间豁然开朗! 自己来到这个时空见过的地位最高的人便是那个什么千金小姐了!就是那个什么侯的妹妹。当时就是在大昭寺的大雄宝殿看过。 狗子还说过,她是贵客,是密水县唯一的宗室,身份最为尊贵的人!是他师父都殷切款待的人! 自己不认识她,有事求不到她,但有人认识她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狗子的师父,大昭寺的监寺善广大师! 对,现在能救自己的,只有他! 只有他有能力救出自己,只有他能认识那些比杨甲还厉害的大人物,他才是破局的关键! 而让狗子的师父同意救自己也非常简单,相信只要他听到自己的条件,是一定会同意的! “黑子,我想到主意了,你快过来,我告诉你怎么做……” (天爷啊,家里突然停电,这章基本用手机码的,打完这一章,手都抽搐了!三千八百字,我尽力了,昏死……) 不完善的地方明天来电再改,原谅我! 第46章 第二次探监 赵小山用最快的时间把心中的计划托盘而出,二黑子边听边不住的点头。 听完像是抛去了三千烦恼,连眉毛都舒展了,之后伸出手握住赵小山的肩膀道:“放心山子,这事就交给哥哥,从这出去我就去大昭寺,到时候狗子也会帮忙的!” 想了想,又担忧道:“这样一来,你家岂不是以后没法做了?” “别管以后了,先把这关过去再说。” 没错,赵小山想了一圈,发现赵家上面是真没人,唯一的底牌便是他手里掌握的各项技术! 既然大昭寺的和尚们都很喜欢他们家的豆制品,那他何不将这项技术直接卖给他们! 他承诺:只要能将他捞出来,他们赵家以后都不会再碰豆皮生意!这项技术完全有大昭寺垄断! 豆皮豆干在这里是稀罕东西,他们的家庭作坊都能打通香满楼乃至县城的生意,更遑论大昭寺了。 如果大昭寺好好宣传经营得当,以豆干豆皮为主的素斋也可以成为它的招牌或亮点。 饮食有特色,也能对那些官宦家眷更有吸引力。 只要他们出一点点力,收益是成倍的且长久的。 赵小山还承诺,只要自己能出来,等屁股好了能走动了,定会亲自去大昭寺教授如何制作更多素斋!保证绝不重样很有特色。 前提:只要自己能出来! “只要那普广师父心里有成算,便知道这绝对是比划算的买卖!” 而且他这件事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的大事,说白了不过是地方恶霸欺负他一升斗小民的民事案件。这事可大可小,行不行的,也就上面一句话的事。 大昭寺作为整个郡里都出名的古刹,上层的大和尚怎么可能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真菩萨。他们往往和官府或者显贵们保持着不错的关系,面子还是有的。 尤其是狗子的监寺师父,那可是专门掌管寺里俗家事务的大和尚,乃寺里第三号人物,应该更懂得权衡利弊。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分析,深感同意,顿觉心中有了希望,连眼睛都亮了。 赵娇娘也停止了抽噎,努力将胳膊从缝隙中伸过来,将弟弟额前的头发拨到两边,仔仔细细看了看他的脸,哽声道:“山子,你受苦了。” 赵小山知道家里一定为他闹的人仰马翻的,嘴里安慰道: “二姐,我不苦的,我屁股也不疼了,你看都快好了,何叔对我可照顾了,你们不用担心的。这两天我还给那牢头大哥讲了几个笑话,那牢头大哥都说我机灵呢。 你回去告诉咱爹娘,就说我马上就能出去了,让他们好好在家等着迎接我。” 赵娇娘点点头,她刚才已经把赵小山的话听进去了,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但不知能否真的行得通,眼里依旧充满了担忧。 她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古仙村,这还是第一次进县城,来的却是大牢。 刚才她远远看到了好多刑具,那里血迹斑斑甚是恐怖,往里走时其他牢房的囚犯看到她竟猛地扑过来,朝他伸出一只手,甚至还有一些鬼哭狼嚎的惨叫声,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个外表壮硕实则单纯的小姑娘心中甚是惊恐。 想到从小娇生惯养的弟弟竟在这种恐怖的地方呆了这么久,赵娇娘没忍住难过又是一阵抽泣。 一旁的二黑子将他们带的杂粮饽饽和肉包子从竹筐里拿出来,递给赵小山,说道: “这饽饽是婶子和娇娘给你做的,这包子是李伯玉给你买的。刚才那牢头不让带吃的,还是李伯玉好说歹说才放行的。 以前没看出来,这李伯玉还真挺够意思的,像自家事似的,跑前跑后的张罗,一点没嫌麻烦。” 嗯,这点他赞同,李伯玉本来就是个好人,要不然他也不能同意二姐喜欢他这么久。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此时的赵小山心中大石落地,已经完全听不清别人说话,心里眼里全被眼前这白白嫩嫩肉香四溢的大包子给吸引了。 天知道,这几天他到底是怎么过的——十根肠子空了九根半,就连那发酸的嗖水他都喝了,甚至喝完还会端着破碗朝牢头再喊一嗓子“没够,再来一碗”。 没办法,他没屁股烂死,倒是真要饿死了! 这包子,一摸还是热乎乎的。 赵小山刚要拿起其中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突然感觉后背发凉。 转头一看,狱友何言昌不知何时爬了过来,正两眼放光的看着他手里的包子。 那凶狠狰狞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包子是他仇人呢。 “给你一个?”赵小山拿起一个试探着递了过去。 何言昌出手如闪电,毫不犹豫接了过去,直接整个塞进嘴里,噎的眼睛直翻白两手乱抓状若疯癫。 这一幕,差点吓坏了外面的二黑子和赵娇娘,他们还以为这人要死了,正要开口说话,那边牢头就来了。 “你们两个小的,时间到了,快走快走。”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走了,娇娘不舍的一把抓住弟弟的手,含泪道:“山子……” 赵小山知道什么规矩,挥了挥手,“走走,我没事的二姐。黑子,千万把话说清楚,就说我出狱后一定亲自去,倾囊相授,让他们绝对物有所值!” “你放心兄弟,哥哥这次不把事办好,以后我就叫赵小山,上你家代替你孝顺你爹娘去。” 呃,那倒不用! 赵小山还想再叮嘱两声,那牢头不耐烦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看娇娘一个女娃,甚至做势要拉她一把。 这给二黑子吓的,一把将娇娘护在身后,两人且防且走一路倒退着出去了。 赵小山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那,久久都不愿眨眼。 刚才他和二黑子说的头头是道,可到底能不能成,他一点底没有。 要是成了兴许过几天自己就能出去了,要是不成,那县太爷再接受点杨家的贿赂,屁股决定脑子,自己这辈子就真要交代在这了。 探一次监就要好多钱,家里人又如何能时常来看自己呢,经此一别,或许是永别…… 爹娘爷爷,虽然自己和他们相处时间不长,但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能遇到他们,和他们成为家人,自己真的很幸运。 想到这段时间那些平凡又美好的日子,赵小山不禁悲从中来,连手里的包子都不香了。 麻木的塞进嘴里,猪肉的油香,混合着苦涩的泪水,赵小山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丑极了。 他错了!错在太过自以为是!太过想当然尔! 虽然在吃穿上慢慢适应了这个时代,但他的脑子还是没适应。 还在用现代的思维去看待这个时代的人或事,以为这里只不过是科技落后经济不发达,以为自己还是那个受法律保护的公民,以为这里还是权利受到监督和约束的现代社会。 他以为自己合同在手就万事大吉,拿到哪里都能说理,但他忘了一点:当权力想要碾压你时,你就是拿着巨石,它都不会眨眼。 这里本就是弱肉强食皇权至上,是个“人治”的社会,是讲究君臣礼教上下尊卑的地方。是自己这段时间太过顺风顺水,大意了,也疏忽了。 于是,现实给了他狠狠一闷棍,也让他醒悟了! 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没有能撬动地球的杠杆,也没有能搅动风云的权利,更没有能左右历史的智慧。 但他有翅膀,轻轻煽动一下,就能引发海啸的翅膀。 既然无法改变社会,那就去适应。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杨家,你们等着,坏事做的太多,迟早会有报应的…… 第46章 陈狗儿的心事 想通了的赵小山决定不再自怨自艾,将注意力从屁股上转移,停止让人心烦的“嘶哈”喊痛。 伤疤露给别人看,根本不会减轻自己的痛苦,只会暴露自己的软弱! 现在自己虽身陷囹圄,又何尝不是一次打开局面的机会?! 狱友何言昌,看似破马张飞像个乞丐,但从一些细节可以看出,他应该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家境贫寒与否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接受过不错的教育。 赵小山猜测,何言昌或许是世家大族不受宠的旁支,亦或者是跑商的商人。 目前为止,两人关系不错,也可以进一步发展。(就是不知道以后他俩是否会做一辈子室友。) 狱卒马玉其,赵小山觉得也是个可以发展的人脉! 这狱卒虽然看起来混不吝的,但还没坏到根,前天晚上看他难受的直哼哼,还特意送过来一捆新草,就连今天的牢饭里他碗里都多了些米粒。 交好他,自己在这深牢大狱也能过得相对舒服些。 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与人为善”总归是没错的。 想罢,赵小山将娇娘带来的馍馍拿出来几块,主动给何言昌递了过去,道: “我家穷,也没什么好东西,就送来这几块馍馍,何叔你尝尝。” 何言昌吃过一个包子根本没饱,反而被勾出了肚子里的馋虫,早就盯上赵小山手里的干粮了,但刚才这小子一直在哭,他也没好意思打扰。 正馋的抓心挠肝呢,没想到这小子挺上道,不哭后竟主动递了过来,还一下子给了四块。 “这怎么好意思呢,嘿嘿嘿,既然是老弟给的,那老哥我就不客气啦……” 像是生怕赵小山后悔似的,何言昌一把接了过来,这次倒没直接吃,而是揣进了衣服里,紧紧贴着肉。 赵小山摇摇头,心说这还真是个可爱的人。 前几天还一口一个叔的自称呢,今天看到吃的就变老弟和老哥了。 赵小山再次庆幸,这狱友还算不错。要真遇到那种不讲理的,哪会这么礼貌,早就直接上手抢了。 反正现在自己屁股不能动,也没法反抗。 剩下的几块馍馍,赵小山也学着何言昌的样子贴身放在衣服里,准备随时饿了随时吃一口。 这馍馍做的干,能放好几天,赵小山放在鼻子底下使劲闻了闻,是妈妈的味道。 哎,这人生的大起大落啊,早在两个月前他还一脸不屑的认为这是猪食,这才刚几天,成香饽饽了。 小小的天窗里透过的光表明现在正是晌午,娇娘和二黑子出去后会马上回家还是会直接拐到大昭寺? 希望黑子能机灵点,把自己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万事顺利。 狱卒马玉其正拎着大刀来回巡视,赵小山决定不再浪费时间,咽了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大声说道:“何叔,你听过越狱的故事么?” 何言昌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肚皮那的几块馍馍上,也没听清,问道:“啥故事?” 马狱卒快步走过来,大声质问: “谁要越狱?” “你?赵小山你要越狱?” “你这样的要越狱?是不是不想活了你?!” “误会误会,马大人你别激动,这不是没事干么,我就想着给我何叔讲个话本子,这话本名叫越狱。这故事挺有意思,马大人没事也过来听听啊?” 也没给马玉其拒绝的机会,赵小山连忙开口说道:“话说,在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叫美丽国的国家,那里社会很是混乱……” 这边赵小山在大牢里强打精神重操旧业吸引听众,那边二黑子和娇娘出来后便和李伯玉汇合了。 赵老娘说的没错,二黑子和娇娘两个半大孩子,之前都没来过县城,别说探监了,连衙门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最后还是找到了李伯玉。 李伯玉见是他们俩,特意和书院请了半天假,一起跟着出来了。 他没有探监的钱,娇娘他们俩进去时便一直等在外面。现在听二黑子说了赵小山的主意,顿觉可行。 “也别回古仙村了,走,咱们直接去大昭寺,早一天把这事解决了,山子也少遭一天罪。行不行的,总要试试。” 赵小山的事李伯玉已经出了很多力,娇娘正不知要如何感谢,现在听他说要放着课业不顾跟着去大昭寺,说什么也不同意。 “伯玉哥,我和二黑子去就行,那有陈狗子照应的,你就好好在学堂读,还有半年你就考秀才了,可别再耽误了。” “不差这一日半日的,走,那些大昭寺的和尚们可不是咱们想的那么善心,我怕你俩应付不来。” 李伯玉不由分说,转身拉起二黑子就要去车马行租牛车,不想一下拉错了人,竟碰到了赵娇娘。 虽然李伯玉发现后及时松了手,并非常自然的转了身,但赵娇娘的脸色还是轰的一下红了个透顶。 二黑子见状不明所以,还问她是不是太热了,需不需要喝口水再走。 赵娇娘心脏怦怦跳,情知这个时候自己不该有多余的心思,可看着前面快步前行的李伯玉,那消瘦的肩膀像是有无尽的力量,让她既甜蜜又酸涩。 原来,伯玉哥的手心这么热,热的她整个人还在发烫。 要是当年伯玉哥没去念书该多好啊,在村里他们就可以天天见面了。自己力气大,可以帮他干很多农活,那样的话他们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呢。 可是伯玉哥念书了,他成了读书人,自己还是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蠢笨村姑,别说伯玉哥这样天上的人,就连二黑子这样地上的,都没瞧上自己。 前几天来相看的林二宝,这段时间自家出事,也彻底没音了。 想到这,赵娇娘自嘲的一笑,自家遭了难,以后怎么样还未可知,自己这点事又算的了什么呢。 呵~ 因着晌午了,赵娇娘在路边的小店买了五个馒头,二黑子和李伯玉一人两个,她自己吃一个。 时间紧任务重,三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坐上牛车,晃晃悠悠的朝大昭寺行去。 陈狗儿自从得知好兄弟遭了小人陷害,便一直心绪不安睡不着吃不下。 他几次张嘴和师父请假想要回古仙村都被拒绝了,理由是:既已出家,便是方外之人了,过去种种乃过眼云烟,当及时放下,了却凡尘,试炼心性,早日成佛。 陈狗儿听了这通话,真想一口浓痰吐过去! 点心糕饼银子也是凡尘之物,怎么没见你了却?那些来小住的女眷也是凡尘之人,怎么没见你拒之门外! 敢情不是你家出事了,风凉话! 不能回去,陈狗儿急的要死,气的真想把身上这身青袍子直接扯下来还俗了。 他自幼父母双亡,被族人说是天煞孤星克父克母,不仅没得到同情,反而到处被嫌弃。 大伯虽把他接了过去却只是为了贪图他家的田地,等地真到手了又将他遗弃在大昭寺,强迫他出家当了和尚。 这些年来他吃了太多的苦,也看透了世间种种,不论是烟火人间还是佛门圣地,无非是尔虞我诈你争我夺假情假意罢了。 就算是那普度众生的佛陀,也扫不清这世间的污垢。 可他没入魔,他依然是佛祖座下的小沙弥迎客僧,只因心中还有始终割舍不下的牵绊。 他的两个伙伴,是他们让自己知道,这个人世间依然有美好存在。 他们是一束光,没有他们,自己早就沉沦在黑暗中。 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他要兄弟活! 要是山子真的出了事,那自己就脱去这身僧袍,去牢里陪他又何妨! 前提是,他要亲手杀光那杨家的孽障! 终于,在陈狗儿彻底发疯前,他总算看到了姗姗来迟的二黑子一行人。 赵娇娘三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头落山之前到了大昭寺。 将赵小山的主意和陈狗儿说清楚后,陈狗儿没任何犹豫,当即拉起三人直奔普广大师的禅房。 还是山子聪明,这个主意的确是他们现在唯一行的通的路! 这段时间因着买了豆干豆皮,方丈已经暗暗夸了他师父好几次了。甚至连后院的几个娇客都说这素斋比过去好吃很多,为此还特意多添了几两香油钱,让师父颇为满意。 前段时间二黑子平均两三天就来送一次货,这些天赵家出事,豆皮生意也停了,师父还私下里偷偷和他打探原因呢。 他师父,不过是个披着僧袍的管家罢了,这样挣钱的买卖,没道理他会拒绝。 果然,在陈狗儿的引荐下,李伯玉得以见到大昭寺的监寺大师,将赵家的遭遇和赵小山的提议说给说清后,普广不过沉吟片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杨家多行不义,如此欺辱赵家小儿,实乃颠倒黑白触犯因果。这赵家小儿愿将豆皮做法奉上,乃大善之举,我佛慈悲,又怎忍他继续受污蔑吃苦。悟真,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为师自会处理,你先带着这三位小施主下去休息。” 说着,便又双手合十,闭目念起经书。 第47章 赵小山出狱前的轰动 赵小山出狱了! 当初入狱时没走过场,走时同样潦草,没人审问没有判决,单牢头收到上面的指示,将大牢房门打开,朝里喊了一嗓子:“赵小山,你无罪释放,可以走了!” 就,完啦? 咋能跟玩似的! 法律的尊严何在?! 当时赵小山正靠在门边比比划划的说书呢,“左邻右舍”的狱友们都被吸引过来,趴在栏杆那抻长了耳朵听的认真,还有好几个狱卒都不远不近的站着听的笑呵呵的。 要说,自从赵小山开始说故事,县里大牢的气氛都变了。 以前的大牢,到处充斥着囚犯们的呻吟声咆哮声,外加上牢头们的喝骂声。现在好了,整个大牢竟因赵小山一人空前和谐起来。 牢头们也不骂了,囚犯们也不作妖了,大家每天十分有盼头,目标是一致的,就是希望那个姓赵的小子养足了精神快点开讲。 这小子有才啊,大才!从最开始的《越狱》到现在的《武动乾坤》,讲的是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关键处还能唱两嗓子。 别说,连这曲子都十分好听,歌词也新颖,往往能获得大家伙热烈的掌声。 有时候大家听他说故事总感觉手边缺了点啥,没错,缺点茶水!要是来点茶水点心,和茶楼里听书有啥区别? 你说这牢坐的,竟坐出了去茶楼听书听曲的体验了,这种新奇的感觉像是给众囚犯打开了一扇新门。 新鲜之余,赵小山的故事也引起了众囚犯们的思考。 美丽国那么森严的牢房人家都能跑出去,他们差啥? 哦,他们差个“女医护人员”! 该死,为什么密水县的牢狱里没有“女医护人员”?!要不然凭借着他们的胸肌他们的腿毛,也能俘获了她们的芳心,自己是不也能创造一点奇迹? 哎,不是自己不努力,实在环境不允许! 眼看着越狱是不行了,那修仙呢?修仙总行?! 可以的,修仙,讲求的就是逆天而行,暂时的困境都是为了磨炼吾等的心性,只要吾等心向长生,还有什么是能难倒吾等的?! 没人引导,那吾便自己探索,大牢里有没有天地灵气不知道,但每晚从窗户透过来的日月精华绝对是灵气! 吾吸吾吸吾吸吸吸。 有一天晚上赵小山迷糊中醒来想要撒尿,看到同屋的何言昌正对着窗户的月光双手做势,肚皮还一鼓一鼓的,吓了一跳。 没想到,就连念过书的何言昌都入迷了,赵小山隐隐觉得有点心虚。 他没想到一个修仙故事竟能引发如此“修炼狂潮”,看他们这疯魔样,总算知道为啥他们会进大狱了。 这智商,确实挺愁人。 不管狱友们如何,赵小山的牢狱生活倒是滋润起来了。大昭寺那边已经同意了他的建议,自己只要静等出狱就好。 现在牢头们每天也盼着他的故事,对他开始和颜悦色起来,嗖水里的米粒是最多的,心情好时还能分给他两块馍馍,这可羡煞了一众狱友。 何言昌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跟着吃了好几次加餐小灶,惹得隔壁房间的狱友直嚷嚷想要换房间。 不过,没等他滋润几天,出狱的消息来了。 赵小山乐疯了,狱友们气疯了。 “你的故事还没说完,你不能走!马玉其,你个杀千刀的混账王八蛋,你敢把赵小山放走,我他娘的日你老母!” 这是密水县大牢里唯一的杀人犯,姓王名用极,据说以前是镖局走镖的镖师,手上功夫了得。 因着他经常在外走镖,家里妻子耐不住寂寞和邻居勾搭在了一起,一个偶然的机会让他发现了此事。 王用极顿时怒发冲冠,红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那对奸夫淫妇直接死于刀下。杀完没解恨,连尸体都砍碎了。 后又听说他俩能在一起都是隔壁卖茶水的王婆子撺掇牵线的,一并将这王婆子也砍了。 如此恶劣凶残的杀人手段造成了十分坏的影响,大家哄哄扬扬的议论纷纷,可以说是密水县的大案要案了,就连郡里的郡守大人都过问了。 正当官府派出全部衙役捕快要对他进行抓捕时,王用极竟自己主动投案了。 他杀人是错,但毕竟事出有因,还主动投案,郡守大人敬他是条汉子,对他深表同情,大手一挥:死刑,但不立即执行,等到秋后一起问斩。 于是乎,这王用极便被投进了大牢里等候秋后处斩,成了连牢头都不敢轻易得罪的存在。 毕竟,这人可是郡守大人都问过的,还马上要死了,死者为大,爱咋咋地。 王用极本以为人生到头,静等死神到来,不成想在临死之前能碰到赵小山,让他在最后这段人生里有了新的希望。 “赵小山,你要敢走,我现在就敢让你脑子开花!你信不信?我王用极虽说快死了,手里的功夫可是没丢,这么近的距离,你可以试试!” 赵小山本来兴高采烈的迈步要走,让这王用极的话楞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腿脚先脑子一步,颤悠悠的又缩了回来。 “王大哥,您大人大量,您就放小弟一马。” 造孽哦,他嘚瑟个什么劲呢,偏要惹上这煞神。 好了,牢房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光明就在前方,现在连腿都不敢迈了。 “不行,你必须把故事讲完才能走,否则,别怪我王用极不客气!” 别怪王用极不讲理,其实他刚杀完人时还没什么,觉得大仇得报,死就死了,不过碗口大的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现在越是临近死期他心里的恐惧就越强,总想着自己被砍头时刽子手万一砍歪了怎么办,自己杀了三条人命,是不是死了要被他们分食,这种恐惧和担心让他每天坐立不安。 直到对面的牢房里那个孩子突然说起了故事,他的全部心神都被他的故事情节吸引,甚至暗暗将自己代入了其中的角色,要是自己想要逃,是不也能逃出去?! 接着他又否认了自己的想法,出去了又如何,自己的爹娘早死了,曾经视作珍宝的那个人也背叛了自己,天大地大无处是吾乡。 可后来那臭小子又讲起了另一个全新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修仙的故事,人,也可以成为神仙! 不仅人,就连鬼,也可以修鬼道,突破桎梏,成就仙体。 这个故事像是给他打开了一扇窗,让他摆脱了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恐惧,甚至隐隐期待起来。 因此,霸道也好,无理也罢,没听完故事,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他走! “赵小山,你坐下把故事讲完!我不杀你!等讲完了我还奖赏你,喏~”王用极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伸手递了出来。 “这块玉佩是我身上仅剩的东西,我马上要死了,拿着无用,你把故事讲完,这块玉佩就是你的!你卖了还钱也值不少银子的。” 他的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周边所有囚犯的目光,这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 赵小山看着玉佩心里也动摇不已,可回家的愿望似乎更强烈。 王用极见这他不为所动,又说道: “这块玉佩也是我的信物,见它如见我。我在县里有一个挚友,叫李球,家就在寡妇街,他曾欠我一个天大得人情,你拿着这玉佩去找他,他会答应你一个请求!” 欸?古代版的阿拉丁神灯?! “什么请求都行么?” “小子!你别太过分,杀人放火的事想都别想!他曾是白马镖局的镖师,武功相当了得,我进来时他刚进了淳县侯的侯府做了护卫。你问问那几个,是不是都认识他。” 王用极朝旁边几个狱卒扬了扬下巴,马玉其几人果然纷纷点头,“李球确实武功了得,听说进了侯府后很受侯爷的赏识。” “他为人信守承诺很是正直,一直想要报答我,可我马上死了,你拿着我的这个信物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知道你是遭受了冤屈才入狱的,难道你出去后不想报复回去?你去找他,他一定会帮你!” 这话,直接戳中了赵小山肺管子! “王大哥,别说一个故事了,就是十个故事,小弟我都讲给你听!这个武动乾坤咱说完,我再附赠你两个修仙的!” 他算看出来了,这王用极和别人听故事的出发点不一样,是抱着点精神寄托的! 这样的买卖,不做是傻子! 开讲! 于是乎,明明可以马上出狱的赵小山,愣是在大牢里又多呆了五天。每天的任务就一件事:讲故事。 众狱友和狱卒们都跟着沾光,得以继续听了好几个故事。 因为他是自由之身,是自愿待在这大牢里的,牢头们也愿意听他的话本子,这五天对他便很是纵容,出入都没做过多的限制,不过不允许出大门。 这五天,只要王用极陷入沉思,便是他的自由时间,没事的时候他便出来晃悠一圈,把大牢里的各色刑具参观完后,啧啧感慨一番,又根据现代知识,对刑具的不足之处提出了改正意见。甚至还对这里的审讯手段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的每一个想法都十分大胆新奇,让狱卒们为之一惊,刮目相看。 “没看出来,这小子也是个狠角色啊!他这脑瓜子里都装的是啥?会说话本子会唱小曲子,就连怎么审讯都知道?咱们这烙铁经过他这一改良,还真厉害不少。” “头,老李走了,咱们这正好出个缺,你说把这找小子招进来咋样?这小子脑子灵活,说不定是把好手呢。” 邢牢头摇了摇头,拒绝了马玉其的建议,“我算老几,这哪能是咱说的算的。听说刘师爷留给他一个妾室的兄弟了,过几天就来上任了。” 马玉其遗憾的叹了口气,可惜了,这赵小山真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机灵的小子了,要是能成为同僚,绝对能让他们密水大牢更进一步。 就这样,在赵小山入狱后的第十九天,他的屁股好了,所有的故事也都讲完了。 在密水大牢所有狱友和部分狱卒的欢送下,赵小山拿着刚到手的玉佩,昂首挺胸的走了出去。 直到很多年后,马玉其还记得这副场景,这是密水大牢从来不曾有过的别离,这个别离带着希望带着欢乐,和以往的气氛截然不同。 赵小山,虽然只在密水大牢住过半月有余,却在这里的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48章 山子回家了 迎接赵小山出狱的是李伯玉。 看着赵小山大步流星从牢狱大门里走出来,后面还有诸多狱卒依依不舍的相送,李伯玉整个人都懵了。 赵小山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些狱卒的眼神如此奇怪,像是不舍得他走…… 一定是他看错了,最近帮同窗抄写课业太过疲惫,应该是眼睛花了。 赵小山站在牢狱大门前,狠狠呼了一口气! 呼~~阳光是暖的,空气是新鲜的,人间是值得的! 我,赵小山,你们的山爷,回来了! 老爹老娘爷爷,你们就等着我猛烈炙热的孝顺! 杨家的狗杂种,你们就等着我凶狠绝情的报复! 这两样事,是我赵小山当前最大的目标! 看到不远处一身青衣的李伯玉,赵小山心下感慨,他二姐真有眼光,这李伯玉确实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他出事这段时间人家可真没少跟着忙活。 自己只是他儿时的玩伴都这样,要真成了他的小舅子,岂不是会对他更好? 想罢,赵小山连忙走上前,一脸真诚道: “伯玉哥,谢谢你来接我,这段时间因为我的事耽误了你不少课业,山子无以言谢,以后伯玉哥但凡有招呼,山子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伯玉对他的话也没放在心上,只笑着走在前面: “行了,少说两句,坐个牢还学会弄词了。走,我领着你先去洗个澡,你看看你臭的。” 县里有专门洗澡的公共浴池,称为香水行,李伯玉拿出一套衣服塞给赵小山,说道: “你身上这套直接扔了,这是我以前穿过的一身,虽是旧的,胜在干净,你先将就一下。” 赵小山怎可能嫌弃,这旧衣服都比他原本的补丁少,接过衣服便走了进去。 这澡堂子和现代的洗浴中心可不同,不仅没有桑拿汗蒸,连个浴盆浴桶都没有。 其实就在水井旁搭了两个房子,房子里有锅灶,能提供点热水,进来洗澡就给你个小木盆和水瓢,还提供草木灰。 赵小山趁着有热水把自己从上到下狠狠清洗了一通,他那屁股,虽然现在好的差不多了,但因为护理不及时,也坐下疤了。 再没了往日的光滑细嫩白皙,深浅不一的疤痕让它看起来有点触目惊心,手感也很差。 这是他的印记,也是他的教训! 他决定以后时不时的摸一下,提醒自己曾经犯过的错! 从澡堂出来后,李伯玉又领着他去了面馆吃了碗面。 这是赵小山这么久以来吃过的最好的伙食,满满一碗热汤面,乳白色的面汤,上面的苗条根根筋道,汤上漂浮着几根绿色的青菜和一点肉丁,热气一扑,把赵小山的鼻涕眼泪都熏出来了。 “牛车我已经给你找好了,你屁股和腿上有伤,还是别走太多路,坐着牛车也能早点回家,想必你爹娘都快急死了。” 赵小山捧着面碗呼噜,听他说不住的点头,“伯玉哥,洗澡吃饭加牛车,一共多少钱,到时候我还你。” 李伯玉摇摇头,“不用还了,就当我为你接风洗尘了。” “伯玉哥……” “行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好好请我吃一顿,现在计较这些做什么。” 赵小山点点头,到底没再说别的,想要感谢不在于这一时,只是将李伯玉对自己的好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伯玉哥,你能帮我写封信么?” “要写给谁?” “是我的狱友,叫何言昌,他拜托我给家人写封信。这段时间我俩一个屋,对我多有照顾,我想着自己出来了趁机也帮他一把。” 李伯玉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李家在古仙村条件算是不错的,但想要供他在县城念书却是要举全族之力。即便这样,他也往往捉襟见肘。 为了挣钱,他便经常出来替人写信抄书,挣些生活费。 李伯玉先回学堂将纸笔拿出来摆好,赵小山将何言昌的话一句一句复述了一遍,末了又说了地址。 李伯玉写完后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吹了吹信纸,随后折好,“宁平?你这个狱友竟是京城人士?京城人怎么会到了这?” 赵小山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感觉这人挺好的,说话一听就有厚度,像是念过书。” 这么长时间,他都没探明白何言昌是做什么的,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相见的机会。 从李伯玉那告别,赵小山坐上了回乐平镇的牛车。 他来的时候是被蒙着眼睛捂住嘴捆着手脚扔进的马车,那时候天还很热,一路上他挣扎的剧烈,出了不少汗。 现在出狱,风中都泛起了凉意,外面整个都黄了,秋天来了。 到了乐平镇,赵小山特意绕到致知书坊,在书坊门外站了好一会,才徒步朝家走去。 赵家今天没人来接他,是因为不知道他今天出狱。他之前仅拜托马玉其通知了县城的李伯玉。 自从娇娘将大昭寺之行回家一说,赵老爹赵老娘得知小儿子性命无忧回家有望,这颗心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要去探监需要花很多钱,他们家现在再度陷入赤贫状态,已经没钱可打点,便没再去大牢探望赵小山,只静静地在家等着他回来。 赵来福本就是心病,现在心病去了,倒也好的快。 只是现在非常不爱回家,每次一看到院中牛棚那空荡荡的,他心里便难受的紧,总是找借口晃出去。 他现在后悔的不行,早知道山子能通过大昭寺监寺的路子出狱,自己又何必卖牛呢。 卖牛的钱给了杨家,算是彻底打了水漂。可让他去把钱要回来,赵来福又实在没那个勇气。 赵老爷子本就年岁大了,经了这一遭,始终病恹恹的,只不过心里有了盼头,知道小孙子要回来,精神头倒是比之前足了。 前几天,地里的庄稼可以收割了,古仙村像是忘了赵小山这号人,整个村子都动员了,每一家所有人都投入到对粮食的抢收中去。 之前刘氏打砸了二伯娘孙氏家,被族长判了要去孙氏家干五天农活。现在赵小山出事,赵老爹身体没恢复过来,赵来庆正好借此机会把刘氏的“苦役”给免了。 赵老爷子身体不好,娇娘便被留了下来照顾他和铁牛,外加做饭洗衣等家务。 地里干活的主力便成了赵大壮和大小刘氏了。 赵来福心里着急,但干一会就感觉手脚发软气息不匀。 没办法,刘氏只能将他和娇娘对调,让他回家多歇一歇。 秋收,可以说是一年中最累最累的时候,好人都能扒下来一层皮。 以往秋收,家里就算再苦也会去镇里割上二两肉。但现在,赵家的辉煌早已是过眼云烟,之前挣的钱像掉进了漏斗里似的,早都没了。 刘氏不敢再挥霍,没去买肉,只让赵老爹炒了两个鸡蛋了事。 刘氏咬着牙带着一家人苦苦撑着,紧赶慢赶总算在下雨之前将地里的庄稼收了回来。 这也多亏了后来二黑子过来帮了几天的忙。 一场变故,一场秋收,赵家人从上到下,每一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疲惫不已,憔悴不堪。 等赵小山归心似箭的走回古仙村,看到村口自家的小院时,眼泪差点飚出来。 刚来时,他多嫌弃啊,嫌它小,嫌它穷,嫌它破旧狭窄。 现在,他只觉得喜欢,小代表温馨,狭窄代表有人气。 近乡情怯,赵小山看着自家烟筒里冒出的袅袅炊烟,竟有些不敢抬腿上前。 这时,院门从里面打开,赵娇娘拎着一个竹筐走了出来,不经意的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小山。 只见她努力张了张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爹,娘,山子回来了!山子回来了!” 第49章 回家晒谷 赵娇娘喊完那嗓子,眼泪便不受控制的哗哗直流,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小山快走几步到她前面,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水,哽咽道:“二姐,我回来了。” 这时,院里的众人也听到了门口的声音,纷纷走过来,看到完好无损的赵小山活生生的站在那里,俱愣了一瞬。 之后,整个院子都被眼泪淹没了。 赵小山连忙奔进院子,以为他娘看到他会给他来个爱的抱抱,却不想她娘上来就给了他一个大逼兜,直打的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打了一下没解恨,刘氏接着又拍了他后背好几下,边打边哭:“孽障啊,你个孽障!你怎么才回来!” “娘……” 赵小山一点不觉得疼,反而觉得他娘的手劲没以前大了。 刘氏打完像摆弄木偶似的将儿子的脸摆正,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看到赵儿子只是消瘦了些许,总算松了口气。接着便一把将他拽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像是将他当成了襁褓里的小婴孩。 “儿子,娘的儿子啊,你要害死娘了,娘以为再也看不到你了……” 赵小山鼻子嘴巴被堵的死死的,熟悉的窒息感又来了。可他根本不想挣扎,只想沉浸在这最幸福的怀抱里一动不动。 “娘,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呼~呼~” 这时,听到动静的赵老爷子也在赵大壮的搀扶下走了出来,看到赵小山,颤颤巍巍的哭道: “我的三儿啊,你再不回来就看不到爷爷了……” 铁牛没得到小叔的抱抱,只能站在旁边抱他的腿:“小叔,你总算回来了,我都快想死你了。” 好半晌,赵小山才被刘氏松开。 看着院子里围的一圈眼睛红红泪水涟涟的家人们,赵小山“嘭”的一声跪了下去。 “爷爷,爹娘,山子回来了,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受怕,是山子不孝。这次是我没考虑周全冲动行事,不仅害了自己,还害得家里为我的事奔波受辱,山子有罪。” 说着,赵小山“哐哐哐”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头。 看着原来壮硕的刘氏瘦的只剩个大骨架子,脸上的肉都瘪了。赵老爷子再没了之前的精气神,一副风烛残年的样子,赵老爹更甚,鬓角都白了好大一块。 赵小山心里酸涩极了,“爷爷,爹娘,这次我长了教训,以后做事一定三思后行,再不让你们担心了。以后我就好好的孝敬你们,让你们都长命百岁。” “爹,你等着,我马上开始挣钱,等挣了大钱就把大黑牛给你赎回来,让你还天天赶着它去跑线。” 赵老爹点点头,呜呜的说着“好好,爹等着。” “爷,你快点养好身体,等孙子再挣钱,一准把祠堂修的更大更亮堂,弄个三进的大院子。” 赵老爷子口水都流下来了,根本说不出话了,只不住用袖子擦眼泪。 再看看同样憔悴的哥哥姐姐,赵小山郑重道:“大哥大嫂二姐,这段时间我不在家,你们都辛苦了。豆皮的方子让我当了,以后咱们再找新的!还有希望的。” 是的,还有希望,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他们家之前也穷的叮当响,不也一样过来了?穷有穷的过法,富有富的烦恼,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的,他们就有希望! 这天下午,赵家人久久不能平静,都在听赵小山绘声绘色的讲自己的“监狱风云”。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体真的没问题了,赵小山在不大的院子里连跑带跳的耍欢。 甚至趁着小刘氏和娇娘不在,还把裤子脱了下来,露出了伤痕累累的屁股,接受了老爹老娘和爷爷的轮番检阅。 赵老爹赵老娘看完放心了就算了,赵老爷子可就执拗了,非要他把前面的也露出来给他看看,嘴里嘟囔着: “孙儿啊,以后耽误娶媳妇儿不?可别真坏了,用不了了。” “爷爷!” “怕啥!小时候你还尿爷爷嘴里了,爷爷都没嫌弃你,现在知道害羞了。” 赵小山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拎着裤腰红着脸就要进屋,“那不是小时候么,哎呀,你就放心,我好着呢!” “哈哈哈……” “咱家山子还知道害羞喽!” 家里的开心果回来了,赵家的小院子里又重新充满了欢声笑语。 到了晚上,古仙村几乎家家户户都听说赵小山回来了。 他之前的小伙伴、赵氏宗亲乃至一些交好的村民都过来了。 赵家的小院子里顿时乌央乌央的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欣慰的笑意。 赵小山感觉自己像个陀螺似的转过来转过去,这个问话回答两句,那个拉过来看看拍两下肩膀鼓励两下。 直到月上枝头了,大家伙才笑着安慰了赵老爹赵老娘几句,纷纷笑着离开了。 这一下,赵小山的心境又变化了。 在现代,他住在都市,和街坊邻居仅限于点头之交。一遇到年节也十分讨厌家庭聚会,对族亲往往避而远之。 觉得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甚是讨厌,上学时问成绩,毕业了问工资,她们的问话往往带着强烈的窥探欲和功利心。 但这次出事,从赵来庆李安李伯玉的奔走相助,到今晚院里这些真挚的关心和笑意,又让赵小山迷惑了。 也许,这古代社会真比现代多了一丝人情味。 也许,这宗族也不都是包袱,关键时刻还是会抱成一团的。(孙氏除外!此仇没忘!) 等赵小山重新躺回自己的小炕时,恍如隔世。 还是一样的馊味,还是一样的硬板,还是一样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但这就是家啊,没有高床软枕,没有高屋建瓴,没有玉盘珍羞,只有家人,只有陪伴,只有爱。 …… 第二天,伴随着后院公鸡“喔喔”的打鸣声,赵小山慢慢睁开了眼睛。 窗户透过来的光很刺眼,和密水大牢一点不一样,但好温暖好舒服。 赵老爷子早起来了,这老头子,昨晚哭了一阵后就一直乐呵呵的,像是又回到了从前。 赵小山起来一看,好家伙,精气神这东西这么神奇的么?昨天看老爷子像是要开席了,今天这就坐院里编上竹篾了?! “爷,你咋不多躺一会?起来这么早干啥?” “起来啦?不早了,以后睡的时候多着呢。”赵老爷子说着话手里的活也没停,“饭在锅里呢,你快去吃一口,今天晒谷,你爹娘他们都去村里晒谷场了。” 晒谷?赵小山这才反应过来,在他蹲大狱的这段日子,他们家的秋收都完成了。怪不得老娘他们瘦了这么多。 想着自己这段时间啥活也没帮上,赵小山匆匆吃了口饭就朝村里的晒谷场赶去。 这晒谷场名挺好听,其实就是村中间一块相对平坦的空地,两旁有几棵大槐树,平时是小孩跑跳打闹大人聊天的场所,秋天就成了晒谷场。 因着场地有限,晒谷时必须按规定来。 李氏作为本村最大的姓氏兼原住民,既有村长, 又有村里功名最高的童生,毫无疑问的每年第一批晒谷。 而其他的宗族,则由族长一起抽签,分出先后顺序。那些零星的散户,连抽签的资格都没有,直接轮到最后。 要是不巧赶上下雨,粮食还没晒完,那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今年赵来庆的手比较巧,抽中了第一号。 大景朝的税收不收银钱,都收实物,地里产什么收什么,一年收两次,春一次秋一次,都是粮食下来的时候征收的。 不过这粮食打下来也不能直接交上去,因为水分太大,压秤。必须要先晒干了朝廷才收,所以家家户户都要晒谷。 朝廷纳粮是有明确时间范围的,所有编户必须限期上交,迟交或少交都要被罚。 因此,家家户户都对晒谷十分重视,每次都要祈祷,希望排到自家时太阳高照风和日丽。 赵小山到晒谷场时,那里早聚集了一群赵家人,赵来庆正站在中间大声呼喝分配地方。 他们家这次被分配到了靠近槐树的角落,赵老爹大呼倒霉,这地方,还不如自家后院,这两棵槐树,没事时遮个阴挡个阳还挺不错,一到晒谷就显多余。 但自家后院地方大是大,里面还有好多菜没收,根本不能晒谷。趁着太阳刚升起来,还是快些将粮食铺好。 赵老爹赵老娘领着儿女吭哧吭哧的扛着自家粮食到了槐树这,将稻谷一点点均匀铺在地上。 “爹,这粮需要晒多少天啊?哪天去交粮啊?” 赵老爹正忙着,抬头就看到了小儿子来了,心里一喜,“咱在自家地里晒了好几天了,在这再晒三天就行了,多了也不让晒。 咋,我三儿也要跟着交粮去?那活可累,咱现在也没牛了,就得自己推过去。” 哎,老爹又想大黑牛了。 “爹,那牛让你卖哪了?到时候咱再挣钱了,给赎回来!” 赵老爹一边铺粮一边头也没抬的答道:“卖哪也不是咱家的了,打听那干啥。” “儿啊,你刚回来了,快回去歇着,这活不累,俺们这么多人呢。” 赵小山怎么可能走,没道理家里人都在干活就自己在家躺着。 撸起袖子加油干! 只不过没一会,赵小山就后悔了! 这晒谷,可不是简单的晒晒就行, 还要扬谷,就是把稻谷中的瘪壳子扬出去。 只见赵大壮一锹过去,风一吹,“呼~”的一下,灰尘瘪稻漫天飞,糊的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更过分的是,没一会赵小山就感觉皮肤火辣辣的疼加痒。 那稻谷的壳子都带刺,特别扎手,一扬谷,脖子里头发里全是,扎的他好生难受,东挠一下西挠一下,像个猴子,引得一旁其他宗亲频频回头议论纷纷。 真是远的香近的臭,昨天还稀罕的不行,一口一个儿的刘氏,看赵小山这样,又气的不行。 念着他刚出狱,忍了几次没说话,到后来看赵小山实在过分,再压抑不住这暴脾气,叉腰破口大骂道: “蹲了几天牢,连皮子都蹲娇贵了?这就受不了?你看你像个啥!赶紧滚蛋,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赵小山:…… 亲情的小船说翻就翻了! 第50章 面见普广 早晨出发时有多斗志昂扬,中午回来时就有多蔫头蔫脑。 事实证明,赵小山真不是个干农活的料。 赵老爷子还纳闷呢,昨天还一口一个小儿叫的刘氏,怎么短短一天又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直到听完赵小山抽抽噎噎的哭诉,赵老爷子才呵呵一笑:“大壮他娘啊,山子这不刚回来么,腿脚还没养好呢,你着啥急。” 看看孙子那可怜巴巴的眼神,老爷子又补充道:“再说了,我小孙孙就不是那干农活的命,是靠脑子吃饭的,嘿嘿。” 赵小山拼命点头,疯狂卖萌。 话说,早在娇娘从大昭寺回来的第二天,赵大壮就将豆皮的制作方法倾囊相授教给了那里的做饭和尚。 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家以后都不可以再做豆皮相关的生意了。 而且当初为了增加筹码,赵小山还承诺一旦出狱将会亲自登门,再教几种其他做法。 为了躲避他娘的白眼和唠叨,赵小山打了声招呼,就去了二黑子家,准备叫上他一起去大昭寺一趟。 谁知二黑子竟没在家。他去镇里干活挣钱去了。 镇里的康员外家地里的粮食还没收完,正雇人前去抢收。 因二黑子之前盖房子时表现突出,这次的活又来找他了。 听说一天四十文钱,还包中午一顿饭。 这个价码,在整个乐平镇都算高的了,这种机会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去的。 曹家这次除了二黑子,他大哥和他爹也都去了,一家三口人,努力干一天就能挣一百多文。 康员外是整个乐平镇最大的地主,地很多,他们还能干好多天。 累上几天就能挣近一两银子,这在村里足以让很多人眼红了。 没找到二黑子,赵小山只能自己上路去大昭寺。 以前这条路因为有好友的陪伴,两个人说说笑笑的,感觉很快就到了。这次就他自己,赵小山感觉好漫长。 到了下午未时,赵小山才走到地方。 今天不是集市,大昭寺外的广场上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小沙弥拿着扫帚扫落叶。 赵小三叩响寺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说要找迎客僧悟真,守门的小沙弥便跑去报信了。 此时的陈狗儿正在挑水,听来报信的说有个少年来找他,“噗通”一声水桶掉在了地上,里面的水晕湿了一片。 是山子来找他了! 陈狗儿顾不得别的,“噔噔噔”脚下生风朝山下跑去。 自从山子出事,他这心就没静过。 虽然后来师父答应了会帮忙出头解决,可他还是十分不放心,生怕师父拿了钱不干活。 那几天,他无事便去师父面前晃悠两圈,话里话外的问师父什么时候出门。 普广大师什么人,如何看不破弟子的小心思,只承诺还没到时间。 陈狗儿不懂为什么做事还要看时间,就直接去啊,直接下山去找到那些贵人和他们说啊,早一天解决了,山子不是能少遭一天罪么。 还好几天后寺里就来了位贵人,师父亲自出去接待的,回来就对他说事情解决了。 但同时他也得了师父的训诫,说他都来几年了还没能了断前尘,凡心太重,罚他苦修,这段时间寺里所有的水都由他来挑!不得寻求外援! 兄弟能获救,让他做什么都行! 想着心事,陈狗儿的步伐更大了。 等赵小山再看见好友,还没来得及表达自己如滔滔江水般的谢意,就被一把拉进了禅房,陈狗儿直接朝他怀里塞了一大包馒头。 “你个废物!一个破书坊的东家都能给你欺负了,看你瘦的这熊样,赶紧吃点馒头长长肉。” 嘴苦心甜,陈狗儿的一贯作风。 赵小山掰开馒头就往嘴里塞,边吃边乐呵呵的听好友埋汰,心里美滋滋的。 “埃,关键时刻还得是我狗子兄弟能耐啊,以后哥哥我就靠你了,好好干,争取把你师父干掉,你上位,这密水县咱兄弟仨还不横着走?嘿嘿~” 陈狗儿闻声沉思一下,竟认真的点了点头,“行,为了以后罩着你们,哥哥我努努力。” 看他认真,赵小山反倒吓了一跳,“欸?你可悠着点,你师父正春秋鼎盛,你不会要弑师?正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是你爹,你要以下犯上?” “哥哥我心里有数,不用你管!” 陈狗儿看他吃的差不多了,也不再说话,拉着他朝普广的禅房走去。 普广刚从贵人那讲经回来,听小徒弟说那发明豆干的小子出狱过来了,开门将他们二人迎了进来。 要是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见一个粗鄙的农家小子的,但这段时间他听了不少关于赵小山的传闻,倒是产生了一点兴趣。 能勾勒出那般恢宏世界的人,悟性了得!能发明出豆干那般美味的素斋,心灵手巧!应该是一个有缘人。 能和悟真成为挚友,又是一个村的, 当也是姿容俊秀灵气逼人的。 怀揣着这样美好的愿望, 普广打开了门。 然后,他就失望了…… 眼前这少年,身材矮小枯瘦,皮肤黑黄,手粗脚大,头发污糟,衣衫破烂,像是刚干了农活回来的老农。 鼻子扁平,面部普通,属于扔进人群里再找不到的存在。除了眼睛贼亮略显灵气,看不出一丝与众不同。 和他钟灵毓秀的小徒儿比,真是差太远了。 普广对赵小山外貌的失望不加掩饰,赵小山怎能没察觉,他心里也冤的要死,长相是爹娘给的,他有啥办法。 “赵小施主,我听闻你说的话本就连无量观的观主都大为惊叹,老僧冒昧,想问一下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来都来了,还是探探,普光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小山学着人家比了个不伦不类的禅礼,说道:“回大师,那些故事都是我爷爷给我讲的,我爷爷以前是跑单帮的,他去过好多地方,听过很多故事,我加了点自己的见解,便安上了自己的大名。” 普广听闻,更失望了。 “赵小施主这次来是打算传授更多豆干做法?” “是的大师,小山这次得以脱困,全赖大师出手相救,小山无以为报。只能将脑中几个吃食的方子献上,方能表达一点我的心意。” 嗯,这句话说的还挺像样,普广点点头。 “大师,贵寺乃千年古刹,每日里香火不断,听闻还经常有城中贵客前来小住。如果贵寺素斋能做的好,相信也会成为贵寺的一张招牌,吸引更多的人气。” “我们普通香客,还没那么高的佛法觉悟,关于吃这块就比较看重。大师,小子不才,就是会做几样吃食,这素斋,除了豆皮外,小子还有其他几个方子,小子愿全部送上,以助贵寺更上一层楼。” 普广真没想到这赵小山如此敞亮,刚一见面又要送上大礼,当下便将之前所有轻视都收了回来,站起来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既如此,贫僧代表大昭寺多谢赵小施主善举了。”想了想,又追问道:“只是不知赵小施主有何要求。” 这个赵小山,虽然长的普通,但心有七窍,端的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他能毅然拿挣钱的豆皮生意换取自己出狱的机会,又怎么会无偿献上素斋做法,指不定还有什么后招呢。 “既然大师问,那小子也不藏着掖着了。明人不说暗话,大师,我想请你帮我引荐一下你们寺里的贵人!” 没错,他刚才听陈狗儿说了,他们寺里现在来了一个很厉害很神秘的贵人,普广大师亲自接待的,就是他把自己放出来的。 他想认识! 正所谓背靠大树好乘凉,朝中有人好做事! 这个道理,这次他算是彻底认识了。 杨家在镇里树大根深虎视眈眈,自己肠中纵有千条妙计,杨家稍加阻拦,自己也是不能成事的。 就算杨家没将他放在眼里任他蹦跳,但其他商家看在杨家的面子上,也是不会给他机会的,参考这次香满楼的做法。 如果连个乐平镇他都走不出去,谈何发财致富孝敬双亲,也只配一辈子窝在古仙村了。 他必须找一个大靠山,好让他能够扯虎皮唱大戏! 第51章 迂回政策见侯爷 “不行!” 普广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赵小施主这个请求恕老僧断不能答应,施主如无其他事,还是请回。” 欸?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至于! 赵小山还想上前再说点什么,却被身边的陈狗儿拽了拽衣角,只见陈狗儿朝他猛眨眼示意,赵小山虽然没懂好友什么意思,到底闭嘴没再说话。 “大师不允必然有大师的难处,怪小山唐突了。不论如何,大师能在小山危难之时伸手援助,小山感激不尽,手里的几个素斋方子也会全部奉上。” 这次普广倒是真惊讶了一下,果然人不可貌相,虽说这赵小山长得一般,但胸有丘壑,倒是个可塑之才。 要不是实在不方便,他还真想答应他的请求引荐一番了。 想罢,只能稍带歉意的说:“既如此,贫僧便代本寺谢小施主慷慨了。” “大师客气,大师能给小子表现的机会,小子只有感激的份,大师休息,小子退下了。” 赵小山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双手合十,弯腰跟着陈狗儿一起慢慢退了出来。 俩人一到外面,陈狗儿便快走几步将赵小山拉到角落里,急切的问:“山子,你怎么突然说要认识什么贵人,怎么刚才都没和我说?” “你师父那么问我,我也是突然想到的,那人不就在寺里么,我就想着能不能结识一下。” 接着,赵小山将自己的想法和陈狗儿和盘托出,最后又强调一下现在自己的处境: “豆皮生意不能做了,我总要快点找到别的门路,但杨家那些杂碎就在镇里,我做什么都会束手束脚。” 陈狗儿听罢,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实话和你说,我师父不给你引荐不是不想帮你,实在是不方便。这贵人不是别人,就是前几天我和你说过的淳县侯!” 县里最大的官来了?还就在这寺里!离他这么近! “怪不得你师父拒绝我呢!” “山子,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我听说这淳县侯是来追他妹妹的,自从上次那个乡君来,便一直没走,兄妹俩好像有点啥矛盾,她哥哥便追过来了。 我猜他现在心情定然不好,你贸然往前凑,那不是找死么? 而且那人前后左右都是人,那些带刀侍卫可不听你说什么,发现不对,直接手起刀落嘎了你。” 说着,陈狗儿还用手做刀,做出个要砍人的动作。 赵小山没被吓到,倒因为他的话,猛地想起一个人来。 李球! 王用极口口声声说的可以帮助自己的人!他用五天的故事买来的那个人情! 他不就在侯府当差么,好像因为武功高强还很受赏识?! 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真是天助他也! 赵小山从怀里将那块乳白色的玉佩拿了出来,用袖子仔细擦了擦上面的灰,情到深处还往上哈了一口气。 这可是个宝贝,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在现代社会腰子最值钱,现在也没了用武之地。) 说实话,出狱那天他是想去当铺当了换钱的,只是当初着急回家便耽误了。 现在他决定先拿着它找到李球求他帮助,再去当了换钱,一举两得,物尽其用。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可行,接着便将这玉佩的渊源和陈狗儿说了。 陈狗儿没想到自家兄弟坐个大牢竟还有这等际遇,顿时对他说的故事也感兴趣起来,嚷嚷着等有空了也把故事讲给他听。 但当下的主要任务是怎么和那淳县侯搭上线。 陈狗儿想了想,“山子,你不是说要教我们寺里那几样素斋的做法么?我觉得你可以这样这样……” 赵小山边听边点头,觉得兄弟的办法比自己直接找过去强太多了。 商量完对策,兄弟二人直奔寺里的灶房,那里做饭的和尚早知道了赵小山会来教做素斋,把做饭的食材都端了出来,齐齐的站成一排,态度非常端正。 和尚们不能吃荤,所用食材十分有限,除了白菜萝卜竹笋,就是蘑菇木耳等山货,偶有一两顿豆腐,做法也十分单调。 这大昭寺的做饭和尚又都是兼职,水平不高,做出来的饭食便很不尽如人意,不说陈狗儿,就连普广都吃的够够的。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赵小山初来乍到,端着一盆香辣豆皮过来便被全部收购了。 寺里的饭食,真的太需要创新了。 不过,食材虽然有限,这里的调料倒是挺全。 赵小山拿出一块寺里刚做好的豆腐,倒油入锅,炸了一盘子豆腐泡。 将白菜切丝,和豆腐泡混炒,再加点辣椒酱油等调料,一份白菜豆泡便好了。 赵小山好久没做饭,这里调料足灶房又宽敞,还真勾足了他做饭的欲望。 接下来,赵小山又现场演示了一个凉拌黄瓜、红烧茄子、豆皮木耳炒胡萝卜和蒜蓉生菜的做法。 这几样菜,没有一个是用油少的,掌勺的大和尚弘敏看赵小山倒油的豪横样,心里痛的直抽抽。 这小子,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个做法,他来做也能好吃,这几样菜看着是不错,味道吃起来也好吃,却是华而不实,适合酒楼却不适合寺里。 不过,用来招待来往的贵客倒是可以的。 赵小山如何看不出自己做的菜问题在哪,这些菜本就是他“抛砖引玉”用的,家庭小炒还行,和尚庙的大锅菜,确实不适合。 带着点羞愧,赵小山拿起寺里的大白菜,将外面发黄的叶子撕掉,逐字逐句将腌酸菜做法一一告知。 别问他一个大男人为啥会腌酸菜,实在是每年他妈腌的时候都会让他在一旁打下手。 这地方就是没有葡萄,要有葡萄他还会酿葡萄酒呢。 唉,生生少了一个能挣钱的好项目。 赵小山中午从家出发,忙活这么半天,正好快到晚上的饭点。 正当他口干舌燥的讲解如何避免酸菜腐烂时,果然,灶房门口来了两个丫鬟打扮的少女和两个婆子。 只见那俩婆子手里拿着个竹筐,筐里装满了各色食材,里面鱼肉蛋十分齐全,看的众和尚直皱眉。 那个什么县主,就一个人,饭做的倒是挺全和,虽然她们做饭是在隔壁的小灶房,但这些天那些肉的香味,可把他们折磨坏了。 其中一个婆子看这边人多,探头吸了吸鼻子,问道:“弘敏大师,你们寺里今天开荤了?怎么这么香?什么菜啊?” 嘿嘿,这不就来了,等的就是你! 只见赵小山麻溜的站直身体,一脸热情的打起了招呼:“婶子是说我做的这几个菜么?啊,我做了好几个,你说的是哪个?” 那婆子显然是个好事的,听有人搭理自己,放下篮子还真进来了。赵小山也不管身后那群和尚了,拿起盘子就迎了过去,十分热情的介绍起自己的菜式。 菜式味道之独特,过程描述之详细,讲解术语之专业,把这婆子一整个说迷糊了。 “小兄弟,你是大昭寺新招来的厨子?” 他脑袋很大?脖子很粗? “婶子,我不是厨子,我是大昭寺的监寺大师请过来指导做饭的,最近你们吃过这豆皮和豆干没?都是我发明并赠送给大昭寺的。我正在教弘敏师父他们怎么做酸菜,婶子要不要来学一下?” 这婆子之前对他还颇有点抵触,一听是监寺请来的,这心便放了七分,再用眼神问了问旁边的弘敏,得到他的肯定后,整颗心都放下来了。 “什么是酸菜?用醋泡的菜?” “当然不是,我的酸菜你们绝对没吃过,这是我们赵家祖传的秘方,这次直接赠送给大昭寺了。” 说着赵小山又将自己的酸菜做法说了个天花乱坠,只说的那婆子心向往之。 这大昭寺竟然请来了这么个神人,这红烧茄子,味道真真是不错,就连那黄瓜都做的都比自己做的爽口。 这几天县侯来了,因为和县主生气,食欲一直不佳,她们几个做饭的压力就挺大。 今天中午做的鱼一筷子没动全退回来了,她和老姐姐正愁晚上做什么呢,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这个叫赵小山的小子,简直是老天送她的礼物! 想着这孩子身份可靠,手艺又不错,这婆子灵机一动。 “小子,你这手艺可比婶子强太多了,你能不能也来指导一下婶子?不白用你,给你钱!” 赵小山穿着补丁旧衣,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家境贫寒,这婆子也知道投其所好,怕他拒绝,连忙从腰带里抠出来一小块碎银,在赵小山面前晃了晃。 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别说给钱了,就是不给钱他也干! 将碎银收好,忙不迭的就答应了。 “大师,这酸菜你千万按我说的做,要不然绝对生虫子。还有那豆皮,你们下次再做可以放点辣椒,做成辣口的,比五香的还好吃呢。” 和做饭的大和尚打了声招呼,赵小山如愿进入了隔壁给淳县侯做饭的小灶房。 这婶子说是让赵小山指导自己,实则把整个灶房都让了出来,那架势就是让赵小山当主厨了。 赵小山也不藏拙,拿出了看家的本事,在厨房里一顿忙活,煎炒烹炸蒸煮炖煲烧焖熘烤熬焗,十八般武艺全都使了出来,看的那俩婆子和那俩丫鬟眼睛都直了。 这人做饭,好~骚~气~ 炒菜就炒菜呗,那铲子用的着舞出个花么? 还有颠勺的时候,用的着身体和脑袋晃悠的这么剧烈么,感觉像发了羊癫疯。 那闻味时的眯眼,那拿菜时的旋转,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梨园,不是厨房呢。 受时间所限,半个时辰后,四热一凉一汤,出炉了。 其中一个丫鬟很是谨慎,每个菜都用小碟子盛出来一点,仔细尝了尝,又拿出来一根细细的银针试了半天,确定没有问题了才点头通过。 等那俩年轻的丫鬟拎着食盒走了,第一个婆子拉着赵小山的手好一顿夸,直说自己开了眼界了云云。 赵小山也不藏私,将自己之前在抖音上看到的一些做饭经验拿出来和那婆子一一分享,让她对他好感倍增。 俩人谈的异常火热,那婆子拉着赵小山的手,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怎么稀罕,要不是碍于自己的奴才身份,真想认他当干儿子了。 陈狗儿一直坐在旁边等着,看着侃侃而谈的赵小山,眼神里充满了迷惑。 山子,啥时候这么厉害了?他爷爷不就跑个单帮,还会做饭? 这嘴也太能说了,刚才还叫婶子呢,这会直接大姐了。 正当陈狗儿迷惑的空档,刚走没一会的一个小丫鬟又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了,朝着灶房里的二人喊道:“那小子,你快别说了,和我来,我们侯爷要见你!” 赵小山和陈狗儿对视一眼,嘿嘿,这不就成了?! 第52章 第一次见侯爷 赵小山随着那婆子和丫鬟左拐右拐,到了大昭寺后院一处僻静的禅房,心里终于知道点害怕了。 一个书坊家的少爷都能让他将牢底坐穿,这啥侯的,再怎么说也是个宗室,不会视人命如草芥,看他不顺眼就要嘎了他? 应该不能!他只是做了顿饭,又没下毒! 而且这里是寺庙!戒杀! 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做了几次深呼吸后,赵小山慢慢放平了心态。 等了好一会,禅房的门才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颇有姿色的侍女走了出来,看着外面的几人道: “你就是今天做饭的?进来,我们侯爷要见你!” 呼~~ 赵小山立马低头踮脚跟着这位漂亮小姐姐进了屋。 这禅房应该是大昭寺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位置在半山腰处,有点偏僻,但环境清幽,房间里面空间特别大。 赵小山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点了什么香,难闻的一匹。屋里烟气缭绕的,让人的视野受阻。 赵小山不敢抬头肆意打量,只紧跟着那美女的脚尖,人家停他也停,人家蹲他也蹲。 “侯爷,这就是今天做饭的小子。” 人家说话他也说话:“侯爷,我就是今天做饭的小子。” “呵~”前面的榻上传来了一个低沉的笑声。 这声音,挺磁性啊,最低四个加号。赵小山实在没忍住好奇,到底悄悄抬头打量起来。 哎呦呦,穿越这么久,总算让他看到能和陈狗儿的外貌pk的帅哥了,真真是个面如冠玉的好青年,这脸型,像刀子削过似的,看着特别硬朗帅气,有点像严宽。 这侯爷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头上带着个玉冠,穿着一身紫色长袍,身上香囊玉佩零七八碎的小摆设挂了不少,一看就非富即贵的样子。 只见他姿态极其慵懒,正斜斜的靠在大软枕上,见到他进来也没坐起身。 淳县侯脾气挺好,面对赵小山打量的眼神也没不悦,只是轻声问道:“今晚的饭都是你做的?” “侯爷问你话呢,你怎么还不跪下?”貌美侍女一声娇喝。 “嘭~” 唉,这是古代,膝下没黄金,官大一级大死人,咋可能死倔着不跪。 “回侯爷话,小子赵小山,今晚的饭是我做的,不知合不合侯爷的胃口。” 年轻的侯爷对他叫什么一点不感兴趣,只是没想到今天做饭的竟是个男娃,便颇为疑惑的问道: “味道确实不错,甚至比一些酒楼都强,你个男娃怎么会做饭的?” “回侯爷的话,我们农家谁有空谁做,不分男女。我爹赵来福做的比我还好吃,他还特别喜欢做饭,他说自己做完看着一家人吃的香,他就打心眼里开心。” “要是侯爷喜欢,我可以把做饭的方子交给做饭的大婶,这侯爷以后啥时候想吃啥时候吃。” 淳县侯这次倒没再说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只低声“唔”了一声,随即摆弄起手里的一个香囊,半响才挥了挥手,“做的挺好,阿紫,给他点赏,带下去。” 赵小山肚子里还有一堆巴结奉承的话没说呢,这就完了? 白忙活了一下午,给自己弄得乌烟瘴气的,还没得人家青眼! 难道刚才自己说的哪句话不对? 赵小山还想上前再说几句,一旁叫阿紫的漂亮姐姐走了过来,伸手递过来一个红色小荷包:“喏,这是我们侯爷赏你的,还不快谢?” “侯~唉!谢侯爷赏。” 算了,这侯爷明显不在状态,正所谓过犹不及,第一次见面留个印象就行。 赵小山拿起荷包期期艾艾的站起身,一步三回头结束了第一次的“面贵”。 等从里面出来,陈狗儿一脸紧张的迎了过来,“山子咋样,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就凭山子这嘴皮子,怎么也要唠上一炷香啊。 赵小山摇了摇头,没说别的,转头对送他出来的一个侍卫问道: “这位大哥,我想和你打听一个人,他叫李球,也在侯府当差,不知道这次来没来?” 那侍卫愣了一下,摸了摸腰侧的刀,一脸警惕道:“我就是李球,我认识你么?” 这就是李球? 当着人的面问人家在哪,赵小山和陈狗儿都有点尴尬! 这人咋和王用极这么不像,那王用极一看就是武夫,个子高大满身胸毛面部凶狠。这李球倒挺周正,不看他拿刀还以为是个书生呢,三十多岁的样子,个子中等,长的挺秀气,但看手上的虎口就知道是个练家子。 “啊,李大哥,我,你,那啥,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不对,认识人家能干出这事? 平时脑子反应贼快的赵小山可能让厨房的烟火给熏晕了,竟一时语塞。 李球为人谨慎,见眼前这小子眼神闪躲目露慌乱,一时紧张起来,右手以极快的速度拔出刀,左脚一踢就将赵小山绊倒,随即扑身而上,将大刀抵在了他脖子处,厉声问道: “你到底是谁?接近侯爷有何目的!说!” 赵小山哪见过这阵仗,顿时慌了,那反光的大刀真不是道具,随时可以要了他狗命。 陈狗儿也慌了,连忙上前急声道:“佛门重地,你勿要放肆!快把刀放下。啊~” 陈狗儿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砰~”的一声,倒地不起,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 赵小山见状,目眦欲裂,吼道:“狗子!狗子你怎么了?”又转头质问李球:“你个混账,你对他做了什么!” 周边的几个侍卫见李球突然暴起,也快步走来,“李统领,怎么回事?” “这小子十分可疑!你们快去别处看看,找找有没有他同伙,保护侯爷!” “是~” 赵小山看着眼前的一幕,感觉自己像在演电视剧…… 这不是剧场,李球是来真的,他真的可能随时要了自己的命! 这时赵小山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颤颤巍巍道: “李大哥,我真不是坏人,我就自己没有同伙,你看看这个玉佩,这是王用极王大哥给我的,他说让我来找你!” “好你个小子,竟能打听到我以前的好友!说,你到底有何目的!” 李球手下一使劲,刀竟一下割破了赵小山的皮肤,只听他“啊~”的惨叫一声。 “王用极马上就要行刑了,你是如何偷到他的玉佩的,说!” “李大哥,误会,这真是王大哥给我,你可以去县里大牢问问去,那里所有狱卒和囚犯都能给我作证,这真是他亲手给我的,说见玉佩如见他,让我有事可以来找你。 你不信我的话,还不信任王大哥的身手?我怎么可能从他身上偷东西!” 赵小山真要哭了,他感觉自己脖子“呼呼”冒血,胳膊也因为李球的压制扭到了,钻心的疼痛让他快要窒息。 王用极,你当初为啥没说你这兄弟这么暴躁! “前段时间我因为被人陷害在县里大牢呆了一段时间,就是在那认识的王大哥,王大哥欣赏我喜欢我,就把这玉佩给了我,让我出来找你,说你会帮我报仇的。我说的句句属实,如有一句假话,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看赵小山说的有鼻子有眼,被自己压制也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完全没有功夫在身。李球将信将疑,将赵小山身上那块玉佩一把拽了下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没错,这确实是王大哥的玉佩。 如果不是王大哥亲自赠与,谅这小子也拿不到手。 想到这,李球站了起来,将刀入鞘,伸手将躺在地上捂着脖子“哎呦哎呦”叫的凄惨的赵小山拉了起来,“小子,你最好没说谎,我会派人下山核实的,至于这玉佩,就先归我了。” “不行,这是王大哥给我的!你凭什么拿走!” 这玉佩的成色那么好,要去当铺指不定能换好几两银子呢。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王大哥的意思就是用这玉佩换我一次帮助,这玉佩当然就归我所有了,难不成你还又想求我帮助又想霸占玉佩?” 李球又将手放在刀上摩挲起来,“小子,做人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赵小山恨极,这啥人啊,果然,杀人犯的朋友也是个目无王法的土霸王! 看看地上人事不知的陈狗儿,赵小山连忙将其扶了起来:“狗子,狗子,你醒醒,李球,你对我兄弟做了什么?!” “你刚才不是还说救自己么,怎么这庙里的和尚又成你兄弟了?” “他没出家之前就是我兄弟!出家了也不耽误我们做朋友!咋的?你兄弟马上要被杀头了,你嫉妒啊?” 赵小山都快被气疯了,他本以为这李球算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崛起的希望,是他暂时黑暗中的阳光,没想到是这么个不讲道理的夯货。 王用极还口口声声说他“信守承诺很是正直”,这正直的标准也太低了。 李球皱眉:“小子,我劝你别太放肆!要不是看在玉佩的份上,刚才我就能杀了你!” “我怕你啊!你到底把我兄弟怎么了?我兄弟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他娘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杀了你!” 怀里的陈狗儿呼吸正常体温正常,但怎么摇晃都不醒,赵小山真要吓哭了。 “他没事,你把他拖到树荫下,到时辰了自然就醒了!” 误会解除,李球挥挥手赶走赵小山,拿着玉佩就回去了。 整个过程和赵小山想象中古代版阿拉丁神灯为他两肋插刀的场景完全不同! 第53章 和李球的交易完成 这一晚,赵小山是在大昭寺的禅房里度过的。 陈狗儿虽然很快就醒了,但胳膊腿软乎乎的没有力气,赵小山怕他是中了什么“软筋\/骨散”,很不放心,便决定守着他。 同时他自己的胳膊也扭到了,脖子上的刀口还在冒血,以这副尊容回家,赵老爷子指不定还会厥过去。 陈狗儿本来还有任务没完成, 普广大师罚他给全寺抬水,奈何他现在连走路都走不顺溜,只能和师父告假。 普广见小徒弟连站都需要人搀扶着,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怎么了,等赵小山把前因后果说了,普广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俩个还是太小了,急于求成!” “正如你说的,李球能从一介镖师到侯府当差,并受到赏识,这份能力心智便不是你俩能算计的。” 赵小山没想到普广大师竟能说出如此“世俗”的话,愣了好一会。 “悟真没事,过了今晚就好了,那李球若真想伤他,也容不得他活到现在。悟真,你先回去,赵小施主请你留下。” 赵小山和陈狗儿互视一眼,没搞明白普广什么意思,但还是乖乖的照做了。 普广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赵小施主请坐。” 赵小山闻言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普广,要不是经常听陈狗儿给他们吐槽,还真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样子。 “不知大师留我何事?” “贫僧今年五十有六,如无意外,悟真会是贫僧的关门弟子。” 赵小山不懂普广什么意思,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悟真出家晚,来之前又经历诸多磨难,心智早已成熟,对我佛我寺的归属感都不强,更多是想找一个栖身之所。他一直以为我收他为徒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能当迎客僧。” 嗯,陈狗儿确实这么说过。 “寺里比他更俊俏的弟子不是没有,我选他也与他的长相无一点关系。他幼时能经历那般苦难,却善心未泯,对你们依然一片赤诚,这样的心性才是我看中他的地方。 而且他同你一样,也颇痛庶务,正适合以后管理寺里庙产,适合成为我的接班人!” 赵小山嘴巴慢慢张大,他,听到了什么? 普广要把陈狗儿培养成下一任监寺?!只因他心眼好,还通庶务?! “寺庙并不是真正的化外之地,它矗立在这里,便要入世。门中弟子要吃要喝,便要化缘。要想香火旺盛,便要扩大其影响力。这些,都不是每天只吃斋念佛就能做到的。” “贫僧也想万事不理只一心修禅,奈何寺里的庶务总是要有人来做,不是我便是其他人! 而下一代弟子里,我认为悟真最适合。赵小施主虽年岁不大,但心智成熟,应该能懂贫僧的意思。” 赵小山怀疑自己是不是失血过多,出现幻听了,“大师谬赞了,小山不懂,大师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普广摇了摇头,“悟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关注你们!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缺点!和你在一起,他佛心不稳,还会受伤!” 赵小山恍然大悟,总算懂了普广大师的意思。 原来这位大师是护犊子,心疼徒弟了! 狗子啊狗子,枉你天天在我们面前埋汰你师父这不好那不好,各种看不上,你啊,猪油蒙了眼睛了! 你师父,看到你受伤竟来和我理论了! 这桥段,怎么这么像电视里演的财阀夫人不满意儿媳妇儿的身份,拿出五百万让女主角滚蛋呢。 只不过普广大师只说理,没啥实际表示。 “大师的意思我懂了,您说的对,悟真既已出家,当一心修佛,远离尘世,是我们逾矩了。” “大师要是无事,小山就先告退了,明天早晨我就走,以后尽量少来打扰悟真。” 看他如此识趣,普广欣慰的点点头便不再说话。 赵小山从普广的禅房里出来,心里烦的一批。 真是流年不利诸事不顺,那个李球,哪是什么英雄好汉,简直一地痞流氓,不仅没承诺帮他,甚至还将玉佩拿走了。 现在普广又来警告自己以后要远离狗子,出家人就不能有朋友了?真是不可理喻。 等回了禅房,陈狗儿正昏昏沉沉睡着,赵小山看他这虚弱的样子,心里到底泛起了几丝愧疚。 哎,明天告知李球一声就走,淳县侯这条路看样子是走不通了。 第二天一早,陈狗儿起来后果然神清气爽全然恢复了,赵小山猜测他应该是被李球点了啥穴道了。 说不定打通他任督二脉,以后能成为武林高手呢,反正电视里都这么演的。 陈狗儿听了撇了撇嘴,“你当武林高手那么不值钱?” 既然他身体恢复了,挑水的任务便要继续,赵小山要帮忙,却被陈狗儿拒绝了: “你胳膊都这样了,过来帮倒忙?别给我添乱了。不是说要去找李球,快去,别拖几天他们走了。” 赵小山抬抬胳膊,到底放弃了。 他循着昨天的路去了半山腰那处禅房,刚一走近,就见李球迎了过来。 “小子,你想我帮你做什么?先说好,杀人放火不行,靠近侯爷不行,为非作歹不行。” 赵小山没想到就这一晚,李球就想通了,顿时喜出望外:“李大哥,你信我说的了?你同意了?” 李球点点头:“嗯,我昨夜连夜派人回了趟密水。” “我确实欠了王用极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你的要求不太过分,我都能帮你。听说你是被乐平镇一个姓杨的商人欺负了?我去帮你把他腿打断怎么样?” 赵小山摇摇头,杨乙腿断了有什么用,还有杨甲,还有杨家。那样可太便宜他们了。 真正的杀人,是要诛心。 杨家不就是靠杨甲的人脉和杨家的钱财才敢那么嚣张么,他要报复就是先将杨甲拉下水,再让杨家花重金去捞。 人没捞出来,钱还没了,这才是报复! 那样的话,杨乙不足为虑。 “第一,你昨天伤了我,我脖子现在还疼的厉害,你必须给我补偿点伤药。第二,我想和你借点钱,我家现在急需一笔钱。” 大黑牛还没赎回来呢,要快点赎回来,不然他爹得病倒。 “第三,我想让你帮我引荐一下淳侯爷,我想认识他!” 看李球要拒绝,赵小山马上补充:“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伤害他,我也没这能力,我想报复,只能借势,我巴结侯爷还来不及,又如何能伤害他?” “那也不行,我只能答应你一个要求!第三个要求免谈,我也不借你钱,直接给你二十两,如何?” 赵小山如何能答应,“我那玉佩,就是去当铺当,都能值好几两了,用的着在你这倒手?” “嘿,小子,你别不知好歹!” “王用极说了你会帮我,却没说帮我一次还是两次!你要是不答应,就是背信弃义,你们江湖人士,最忌讳的就是这点! 我昨天认识了侯爷身边做饭的胖大婶,你不答应我,我回头就找她说道。女人的嘴你是知道的,保证你名声尽毁!” 赵小山说的凶狠,李球却根本不惧,只见他轻蔑的一笑:“幼稚!你觉得一个婆子的话能对我造成伤害?要是没有王用极的玉佩,你连站在我面前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赵小山恼羞成怒:“那玉佩我也不要了,钱算我借你的!你打听过我,应当知道只要给我机会,这二十两不是问题,我迟早会还的!” 李球点点头,这点他倒是赞同,这小子,贼精,就是运气不好,碰上了混不吝的杨家。 “我手里没那么多,最多十五两,还是要从同僚那借点。” 十五两就十五两!大黑牛也就十三两,怎么也够了。 “昨天我能通过两道菜就见到侯爷,可见我的能耐,你帮我引荐一下,我以后成了他眼前的红人,绝对不会忘了你!” 继续画大饼! 李球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引荐是不可能的,侯爷最不喜欢我们这些人算计他。” “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个消息,成不成的就看你了!” 接着,李球将赵小山拉到角落处,压低声音道:“下个月你们镇康员外家要办喜事,侯爷已经答应了会去!” 康员外的二儿子在京城为官,品级不高油水不丰,却很能说得上话。 淳县侯远在密水县,急需京城有人脉帮忙打探消息,这才决定屈尊降贵去参加康员外小孙子的婚礼。 自己话已经说到这了,算是对得起王用极的人情了,成不成的就看眼前这臭小子的能耐了。 赵小山也知道李球仁至义尽,点点头,算是承了他的人情。 等从李球拿到十五两银子和伤药,赵小山和陈狗儿匆匆打了个招呼便下山了。 大黑牛,你等着,老乡这就来救你了! 第54章 赵娇娘下定决心 赵小山中午到家时自然被狠狠训斥一番,说他刚回家就到处乱跑,晚上不回来也没提前说一声,害他们担忧一晚云云。 赵小山这个委屈,在家因为不会干活被嫌弃,不在家又说他到处乱跑,真是怎么都不对。 宝宝心里苦啊。 今天是他们家最后一天晒谷,赵老娘没空搭理他,领着儿子儿媳便要去晒谷场。 这几天日头足,这粮食晒的速度很快,等明后天他们就可以去县里纳粮交税了。 赵小山想到自家没有牛车,到时候去纳粮还要借板车推到县里,便主动将十五两银子拿了出来。 不出意外,这钱一拿出来,家里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么多银子?!山子,你在哪弄的这么多钱?” “你是不是又去镇里了?这次你又找的谁?” 赵老娘看到找小山突然拿出来这么多钱,没有一点喜悦,只有无限的惊恐。 她是真怕了,孩子太能整事,她的心脏受不了。 穷点就穷点,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就行。 “娘,我不是和你说了么,我坐大牢时一个牢房的大哥喜欢我,就把贴身的玉佩送给了我,我给当了,换了十五两银子。” “什么大哥?喜欢你就给你玉佩?他怎么不给别人?万一他家里人来要怎么办?你这孩子,咋谁的东西都敢要?还没吃够教训?快退回去!” 赵小山无奈,删删减减将王用极的事说了,隐藏了李球的事。 “一个杀人犯的东西你也敢要?你胆子怎么这么大?” “娘,人家是杀人犯,你儿子也不是啥好东西,也是蹲过大狱的。” 蹲过大牢,算是有案底了。 不仅政治生涯无望,就连名声都受了影响。 昨天下午他之所以逃之夭夭去了大昭寺,也是因为听到了村里的一些闲言碎语。 村里这帮子长舌妇,才不管他是受了冤枉还是怎么回事,她们只对结果感兴趣,知道他入狱半个多月,将他和村里那些坑蒙拐骗偷的二流子画了等号。 乡下人最欣赏的是赵大壮这种类型的,性格憨厚老实,能吃苦又热心,踏踏实实本本分分。 像赵小山这样的,肩不能提水不能挑,哪怕会说书哪怕会做小买卖,也是个混混二流子,不务正业。 现在又多了入狱这一项,这名声算是彻底废了。 要不是赵老娘赵老爹一直勤勉肯干人缘尚可,他们家在古仙村估计也没什么立足之地了。 毕竟,在古代,有时候犯法是要株连的。 他这样的惹祸精,很容易牵连到族里甚至村里,被排斥被嫌弃也是自然的。 “我儿是被冤枉的,谁敢说你是非?我骂不死她!一定是老罗家那几个长舌妇,心眼子都是黑的,没事就学老婆舌,说这个长讲那个短的,她们自己又是啥好东西?那罗瘸子娶不上老婆,买人成亲的事怎么不说?!” 刘氏一想到有那么几家人对自家指指点点,诋毁儿子名声,就气不打一出来,决定哪天找到机会好好修理修理她们! 老虎不发威拿她当病猫,老娘还能让这么两只跳蚤蹦跶?! 刘氏说起罗瘸子,倒是让赵小山想起了那个被买来的女人,因为买卖妇女给了他很大的冲击,至今让他记忆犹新。 赵小山想到她顶着晕湿的前襟,可怜兮兮的下跪磕头求在场的人放她回去,装作不经意和他娘打听起来。 “你个大小伙子打听她干啥?”刘氏先是白了一眼儿子,随后又叹气道: “唉,那也是个可怜人。听说她跑了好几次,都让罗家合伙给抓到了,抓到一次罗瘸子就揍她一次,听说前几天逃跑罗瘸子气的狠了,把她腿直接打折了,可能以后走路都受影响了。这下好了,罗瘸子的媳妇儿也变成瘸子了。” 刘氏这话的信息量,不仅惊呆了赵小山,就连一旁的娇娘脸色都吓白了,手里的水瓢一个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要说么,找对象看啥,就是看人,哪怕穷点累点,也比那三天两头打老婆的强!” 刘氏说着,又狠狠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相看的那个林二宝,本以为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谁知道山子刚一出事,那边就彻底没音了。 山子出来了,她又托人去问,结果人家说已经谈妥了另外一家! 胡扯!相看哪有那么快的?不就是嫌弃他们家山子入了大狱么。 这个林二宝不成,下次再想找这么相当的可就难了。 前段时间他们家有钱,还能说给娇娘多点陪嫁,现在又穷了,没了陪嫁,媒婆都不来了。 眼瞅着要入冬了,还有两个月又要过年了,他们家娇娘竟真的熬成十七八岁的老闺女了。 想到这,赵老娘又狠狠瞪了小儿子一眼,弄得赵小山一脸莫名其妙。 他们在这闲聊时,赵老爹一句话也没插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小山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子。 这十五两,是他大黑牛的赎身钱! 等赵老娘终于发完了牢骚,赵老爹犹豫着张了张嘴:“山子,这钱,你确定没人要回去?是咱自家的?” “爹,我确定,我把玉佩当了就是为了换回大黑牛,有了老黑,过几天咱去县里纳税也方便,稻子收完了,地还得翻一翻,你们也省劲不是?” 赵老爹刚要点头同意,那边赵老娘却一口否定:“不行!这钱不能碰!” 这钱到底靠不靠谱都不知道,再说了,就算真靠谱,也要留着给娇娘置备嫁妆! 闺女的事真的不能再拖了! 赵老爹看了看旁边还没缓过神的闺女,再看看空了的牛棚,咬了咬牙,到底没再说什么。 很显然,在大黑牛和儿女之间,赵老爹又一次选择了儿女。 刘氏岂能不懂男人的心事,她知道前段时间男人生病一方面是担忧儿子,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失去了黑牛。 可她再理解自家男人,也是孩子的母亲,咬了咬牙,没再说什么。 娇娘在一旁如何看不出爹娘之间的眼神官司,既无奈又心酸。 他想起弟弟出事这段时间伯玉哥跟着跑前跑后的张罗,又想起那天他那不经意的碰触,像是下定了决心: “娘,我肚子有点疼,下午不想去晒谷场了,想在家躺一会。” 刘氏看闺女脸色不好,以为她被罗家的事吓的还没回魂,点点头道:“行,扬谷有你爹和你大哥呢,你不舒服就在家歇歇,这段时间始终也没歇着,别累坏了。” 等老爹老娘他们呼呼啦啦去了晒谷场,家里就剩赵小山和赵娇娘时,赵娇娘也不躺了,拉起赵小山钻进了爹娘的房间,熟门熟路的从炕头枕头下面的暗格里掏出赵老娘平常放银子的小坛子。 “山子,咱俩拿钱去镇里把大黑牛买回来!” 赵小山没想到一向懂事听话的二姐竟能偷钱:“姐,你要偷钱?咱娘回来会打断你腿的!” “打断就打断,总比嫁到罗瘸子那样的人家好!正好瘸子不用嫁了,以后你们养我!” “姐,我养你倒没问题,但咱娘咋可能让你嫁到罗瘸子那样的。” “别墨迹!到底去不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了!” “去,走,咱现在就走!” 有同伙帮着分担赵老娘的怒火,赵小山何乐不为! 两人背着后院摘菜的赵老爷子,揣着钱袋子,猫着腰出了门,匆匆朝着镇里赶去。 第55章 大黑牛没赎回来 因着怀揣巨款,赵娇娘和赵小山脚程很快,刚一个时辰就到了乐平镇。 镇里就一个牙行,赵老爹想卖牛也只能去那,姐弟二人锁定目标直奔而去。 两人刚走进去,就有伢人出来迎接,问要办什么业务,等听姐弟俩说要买牛,自然而然的领着他们朝后院走去。 后院的牛是伢行自己经营的,如果这里的牛马不合客人的眼缘,周边有想要卖牛羊的,伢行也可以帮着联系,从中赚取一点“中介费”。 从大黑牛被卖到现在,前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应该不会出手那么快! 等赵小山和赵娇娘一脸忐忑的跟着伢人走进了后院,竟真的看到在那悠闲吃草的大黑牛! 赵小山狠狠松了一口气,来的时候他还吊着一颗心,生怕它被别人买走了,想要赎回来可就费劲了,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赵小山也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一手指着大黑牛道:“大哥,我要买这头牛!多少两?” “呦,小哥好眼力,这牛可是我们掌柜的前段时间刚收上来的,花了大价钱的,我们掌柜的相当喜欢了,所以决定不卖,自己留着了,小哥再看看别的,你看这头黄牛怎么样?刚三岁,还是母牛呢,你找个公牛配种,明后年就又有小牛犊了。” 这伢人正说话呢,大黑牛闻声抬头,看到了来人先是外头眨眼疑惑了一下,像是认出了原来的主人,随后便“哞哞哞”的朝着娇娘叫了起来,越叫越激动,双蹄来回走动,动作幅度大的像要挣脱绳子冲出来。 赵娇娘同样一脸激动,两步走过去抱住它的头,哽咽道:“大黑~”。 一人一牛头挨着头,一副久别重逢的样子。 这样子,傻子也看出来什么意思了,这姐弟俩敢情不是来买牛的,是来消遣他的? “我说老弟,你这就没意思了?你们啥意思啊?我可没得时间让你们寻开心。” 赵小山连忙解释道:“大哥,你也看出来了,这牛本就是我家的,前段时间家里出事,我爹便将他卖了。现在事情解决了,我们想将牛买回来!该多少钱多少钱,我们一文钱不差事!” 那伢人嗤笑道:“呵,你说买就买,说卖就卖,你以为这牙行是你们家开的?还是拿我们伢行当当铺呢? 我刚才说的清楚了,我们掌柜的特别喜欢这头大黑牛,留着有大用,不能卖!你们还看不看别的?不看就请回。” 赵娇娘一看伢人的态度急声道:“这个小哥,我们有钱的,我们是花钱把牛买回来!” 伢人已经相当不耐烦,挥挥手:“听不懂话还是怎么的?说了不卖不卖的!” “为什么不卖?你们牙行不就是为了挣钱的么?你们不卖难道要留着让他种地?” “我们掌柜的说这牛一看品相就好,要留着做种牛,有大用的!” 种……种牛? 赵小山再转头看看大黑牛,发现它的牛棚确实比别的牛马条件要好,而且周围一圈都是母牛。 再看它的表情,果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和在家时的稚气未脱完全不同! 这,这是已经开过荤了? 完了,它已经是一头不纯洁的牛了! “那啥,小哥,我能和你们掌柜的谈谈么?” 那伢人看俩人的态度确实很坚决,涉及这头大黑牛,他也没法做主,决定不再继续掰扯,转身去找他们掌柜的。 佟掌柜刚送走康员外家的管家,这可是个大客户。 还有不到一个月康员外家就要办喜事了,听说到时候会来不少贵客,他们家的仆人便有些不够,这不么,上他这一次性就定了四十个人。 他们这镇里的伢行规模不大,实在没有那么多人,要想凑齐人头就要去县里甚至郡城买进,确实要花费不小的功夫。 但做完这笔买卖就会有不少的进账,佟掌柜想到这,心里的喜悦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刚给自己倒杯茶想要润润喉,就听下面的小子说有人执意要买大黑牛,请他过去一趟。 那头大黑牛?! 笑话,那可是他新得的宝贝疙瘩! 佟掌柜顾不得喝茶匆匆赶往后院,等到地方知晓了原委连犹豫都没有,直接一口回绝:“不卖!” “掌柜的,我知道我们的要求有点过分,我们愿意多出一两,就当这半个月放在您这的辛苦钱了。” “小子,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你知道我和你爹买卖这头牛,光税钱就交了近一两的银子,还不算我跑的手续!你拿一两银子打发我?你是在寻我开心?” 税钱?这倒是赵小山没想到的。 也是了,这年头,牛可是重要的生产工具,是不可随意杀害和食用的,像这种正规的牙行,交的税多倒也正常。 他早想到了十三两银子赎不回来,想着再加点钱,就把十五两都拿着了,谁知道还有税钱。 这十五两根本不可能够,看样子今天只能无功而返了。 好在这掌柜的是要大黑牛做种牛,暂时没有往外卖的打算,能一直就在镇里的牙行。 那就等他们什么时候筹到钱了什么时候再来谈就好。 就怕到时候这掌柜的看在他们真心要买的份上,拿捏一翻,狠宰他们一顿,二十两都有可能。 想到还有五两银子的缺口,赵小山叹了口气。 赵娇娘温柔的摸了摸大黑牛的头,小声叮嘱它要乖乖的,自己以后会常过来看望云云。 大黑牛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不停的朝她“哞哞”叫个不停。 等姐弟俩依依不舍的从牙行出去,刚才那伢人趴在佟掌柜的耳边,把听说的赵小山的事迹说了一遍。 佟掌柜的没想到刚才的小子就是最近县里哄哄扬扬的诬陷事件主角,讶异道:“刚从大牢出来就能拿出来赎牛的钱?不是说家里都快砸锅卖铁了?” “这谁知道呢,听说他爹上次从咱们这出去就去了致知书坊,把那十三两银子都给了杨家老二,啧啧,没看出来,这杨家还算仁义,拿了钱财还真给放出来了。” 佟掌柜摇了摇头,杨家要是有那好心,就不是杨家了。 都在一个镇上,彼此之间都有来往,谁不知道谁啊。 赵小山和赵娇娘没赎回来牛,俩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赵老娘他们回来之前到了家。 将钱原封不动的放回小坛子里,姐弟俩都松了口气。 到了晚上刘氏回来了,看闺女懒洋洋的靠在炕上,还以为她哪里难受,好一番嘘寒问暖,弄得娇娘十分愧疚,张了几次嘴,差点就要把下午的事说了。 好在赵小山及时察觉,插科打诨将刘氏拐走了。 吃过晚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纳凉,赵来福领着儿子赵大壮编竹篾,赵老娘和小刘氏将去年的冬衣都翻了出来,现在十月份了,天慢慢凉了起来,再过几天就该穿厚冬衣了。 今年他们家起起伏伏几经起落,过年的新衣就不用指望了,只能将去年的拿出来缝缝补补,将就着过。 赵小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铁牛玩,心里百转千回。 转了一圈,他又回到了原点——到底该怎么挣钱?! 说书,不可能了,致知书坊这事真给他伤到了!他现在一听书坊两个字都想吐! 豆皮的专利权又全部转让给了大昭寺! 抓兔子抓蛇?冬天快来了,都猫起来了,效益太低! 要不他重新出道唱歌去? 还是试着做做肥皂香皂?听说有草木灰和猪油这两样主原料,就是不知道具体过程。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穿越的一天,事先也没做好充足的准备! 早知如此,他非要把抖音里科普科技的小视频刷烂刷爆不可! 关键猪油这东西也很贵的,他现在又没本钱。 坛子里那十五两银子他娘是绝对不会同意他拿去乱搞的。 还有一个月后康员外家的婚礼,这是一次十分关键的机会,他必须抓住了,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自己该用何种方法吸引淳县侯的注意力并为他所重用呢? 想着这些心事,赵小山愁的脑瓜直疼。 看着院里左边刚装好就被搁置的磨盘,赵小山陷入了沉思:豆子磨出来能做成豆腐豆皮豆干,大米磨出来能做出米粉,是不是只要是粮食,都可以这么加工一下…… 第56章 上山采摘栗子 第二天赵小山趁着他爹娘不注意,悄悄舀出一盆今年新打的稻米,准备实验制作米粉。 密水县河流众多水量大,地里种的几乎都是稻米。但他们家的饭桌上却很少看得见白米饭,只因稻米价贵! 这年代可没有袁大大,水稻都是没经过改良的,不仅秧苗矮小,产量还低。 赵家每年十月交完粮税,剩下的稻米都会拿到城里的粮铺卖掉,再换些便宜的粮食如高粱米和黍米。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因此,制作纯大米的米粉是不现实的,要想降低成本,只能加入其他杂粮,做成杂粮米粉。 为了增加成功的几率,他将二姐也拉入伙。 要是以前,赵娇娘知道弟弟折腾粮食,绝对会呵斥两句胡闹。 但豆皮的成功让她对赵小山产生了更多的信任,不仅十分配合, 不时还给出点关键性的意见。 姐弟俩先是用磨盘将稻米脱壳,再将脱完壳的大米和高粱米、粟米放在一个盆里浸泡。 第一次做,赵小山怕做出来的米粉不成型,特意加大了稻米的比重。 和豆子一样,杂粮至少要浸泡四五个时辰。 等待的时间赵小山也打算不闲着,拎起砍刀背上竹篓准备去山上寻宝。 这段时间他一直挺忙,也没来得及上山看看,现在秋天了,那些野果子也该熟了。 这次没有二黑子和娇娘的陪伴,赵小山决定走的更深入一点。 秋天了,原本遮天蔽日的大树都秃了,地面上堆了一层厚厚的叶子,赵小山怕还有没休息的蛇,拿着个棍子在前面一顿横扫。 原本随处可见的小松鼠小刺猬之类的小动物不知道都跑哪去了,整个山里静悄悄的,偶尔飞过去一只野鸡,还吓了赵小山一大跳。 有几棵果树下堆满了腐烂的野果子,赵小山皱眉摇头,有点来晚了。 又往前翻过了三座山,这里已经算是深山的边缘了,看看周边,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好像听不到别的声音,赵小山心里突然害怕起来。 现在还没落雪,山里的动物应该不至于突然跑下来要吃人? 算了,山货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 想罢,赵小山也不犹豫,一个转身就要回走,刚迈步却急刹车停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在他即将放弃时竟能转角遇见爱,你猜他发现了什么? 两棵栗子树! 树上刺刺的毛球一个挨着一个,明显没人采摘过,毛刺已经发黄,意味着里面的栗子已经成熟。 糖炒栗子,烤栗子,栗子糕…… 赵小山想到以前吃过的美味,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当下也不再犹豫,仗着这身体瘦小灵巧,抓着树干就往上爬,站在树中间的大叉子上疯狂摇晃,只见哗啦啦,毛栗子掉了一地。 “哈哈哈,发了发了。” 真没想到山上还有这好东西,赵小山顾不得毛球扎手,蹲在地上开始捡,没一会,他的背篓便满了。 掂了掂竹筐,里面少说也有三四十斤了,早知道有这等发现,他就把家里的竹筐都带来了。 将这个位置死死记在心里,赵小山背起背篓快速朝山下跑去。 到家了刘氏他们还没回来,倒是娇娘问了问这些毛球子是什么东西。 “姐,你没见过这东西?” 他记得那些栗子糕啥的在电视剧里经常出现啊。 不会,这大景朝竟没人吃过栗子?难道是大家看那东西毛喇喇的怕扎手始终没人试着摘下来过? 咦?那自己岂不是变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姐,你快别洗衣服了,快和我来,那还有好多呢,这东西是好东西,等晚上我烤给你吃!” 赵娇娘不明所以,让弟弟催促着,换上草鞋背着竹筐也跟着一起朝山上走去。 到了地方,赵娇娘一顿训斥弟弟,觉得他一个人跑这么深的山里太危险云云。 赵小山哪里听得进这些,立马指挥赵娇娘干活,二姐的力气大,摇晃栗子树这活刚好适合她。 赵娇娘嘴里埋怨个没完,活也没耽误干,有了她的配合,栗子掉的速度更快。 姐弟俩配合完美,一个摇一个捡,一人一个背篓外加两个竹筐,如此折腾两趟,这两棵栗子树基本都被赵小山摘完了。 看着地上一堆的栗子,赵小山信心大增,觉得这山上绝对还有好东西,也顾不上累,背上竹筐再次出发! “山子,都快中午了,你不歇会啊?吃过饭再去呗!” “别往深山里去,就在附近转悠转悠得了,要是让咱娘知道你跑那么远,小心晚上你屁股开花!” 不吃了!山中自有颜如玉,山中自有黄金屋! 屁股开花就开花,他要进山,摘栗子,找黄金,总会找到机遇,打开局面! 受了栗子的鼓舞,赵小山这次特意走了另外一条路线。 遗憾的是,这次他都走了快一个时辰了,再也没看到第三棵栗子树。 不过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在山脚不远处他看到几棵野山楂树。只不过这些山楂品相不好,不仅肉少,味道还有点涩。 山楂可以做成山楂罐头,不过要放的糖可不是一点半点,赵小山想了想成本问题,规模做大是不可能了,捡点回家给铁牛解解馋还是可以的。 带着点嫌弃,赵小山挑挑拣拣捡了半筐,也算没白来一趟。 回去的路上,赵小山都快饿虚脱了,忙活了大半天,肚子早就空空如也。 山中没有黄金屋,山中啥也没有! 正当他饿到血糖低准备回家炫饭时,猛地一抬头,竟又有所发现! 他是被财神爷亲了脑袋?他看到了什么?麻椒!麻椒树! 前段时间他为做香辣豆皮去了好多次杂货铺,调料区也只看到了一些花椒,价格还贼贵。 赵老爹做饭时除了必要的盐巴和一些葱姜蒜辣椒,其他调味品一概没有,别说花椒了,就连酱油都没见过。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只要能吃饱就行,味道好那是富人们的追求。 这两棵麻椒树它不是树,它是钱! 没想到今天折腾这一趟,不仅摘到了这么多毛栗子,还能遇到麻椒! 赵小山没犹豫,三下五除二将树上成熟的麻椒全摘了下来,竹筐不够放,他就将外衣脱了下来,卷成一个挎兜。 这阵他肚子也不饿了,腿也不软了,脚下生风,呼呼的朝山下走去。 到家时刘氏他们已经回来了,晒好的谷子一袋一袋的堆在院子里,赵大壮正用干草扎紧麻袋口,打算明天就去县里纳粮。 看到他一身灰扑扑的回来,刘氏一个白眼翻过来:“不能帮家里干活,也不能帮着你二姐喂喂鸡做做饭?” “娘,我爷都说了,我就不是那靠体力吃饭的人!就凭我这聪明的小脑瓜,喂鸡做饭不是屈才么?” 赵小山本想卖两句乖,没想到赵老爹刚从别人家借板车回来,想到明天他们要一路推车到县里纳粮,又想起已经不知去向的大黑牛,一股怒火就上来了: “你聪明,聪明你还让人算计了!你那是自作聪明!还有脸在这炫耀!” 他这句话一出,立马得到了赵老娘和赵老爷子的一致赞同,甚至一直忙活的赵大壮都暗暗点了点头。 “爹,娘,你们不能因为我的一次失败就否定我之前所有的成功啊!谁创业的过程也不是一帆风顺的!” 谁一辈子还没碰到两个渣男呢! 赵老爷子看孙子背篓里背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再转头看看磨盘那一地的毛球子,虽然不知道是干啥的,保守估计孙子又要搞事情了。 赵老爷子嗑了嗑烟袋子,“山子啊,咱老赵家就普通庄户人家,咱就踏踏实实种种地,比啥都强。这次你遇到了杨家,那下次呢,还有李家张家王家。只要你冒头,就耽误人家挣钱,人家不整你整谁?这次你有豆皮的方子交换,下次你拿啥和大昭寺换?” 刘氏点点头附和道:“你爷说的对,你以后少去镇里,也少去县里,老老实实在家待着。等你腿脚养好了,就跟你大哥学着种地。” 村里长舌妇们虽然说话难听,但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家山子都快十五了还干啥啥不行的,又入过大狱,这样的名声,以后找对象估计比他姐都难。 “娘……” “叫娘不好使!” 赵老娘一瞪眼,赵小山马上闭了嘴。 好么,自己被训斥,家里竟一个帮忙说话的都没有,就连二姐都躲起来了! 唉,自己这苦命的人! 小刘氏做饭时,赵小山主动请缨要帮忙烧火,赵老娘诧异了一下,就随他去了。 他将毛栗子抓过来两把放进火堆里烤,外面的毛喇喇很快就掉了,里面大大小小的栗子现出了原形。 赵小山将栗子放在没完全熄灭的草木灰里继续烘烤,没一会,一股香甜的味道便传了出来。 他的烤栗子,熟了! 第57章 纳粮交税 等赵小山将自制简易版烤栗子拿出来时,家里的态度又变了。 “这真的是那毛刺刺的东西烤出来的?这里面竟然还有果子,呜,甜!” “山子,你咋知道里面的东西能吃的?行啊,有点狗屎运!” “小叔,真好吃,明天我也和你一起上山,咱俩捡一堆回来,冬天咱在家天天吃。” 赵小山这栗子虽然不是糖炒出来的,但栗子自带的甜味,已经完全征服了在场所有人,白菜萝卜杂粮馍馍也不吃了,一人一个栗子“嘶嘶哈哈”的扒着吃。 赵大壮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零嘴,亲自蹲在灶坑前拿着个棍子翻烤栗子:“山子,这东西这么好吃,你说咱拿镇上去卖咋样?” 赵小山摇了摇头,今天他在山上转了那么久,就发现这两棵,说明这栗子树数量不多。 这么点栗子,他们自家吃还不够,哪能拿出去卖。 “大哥,以后咱卖东西的机会多着呢,不用急于一时。” 吃过晚饭,赵小山捻了捻早晨泡好的杂粮,发现大米和高粱米都泡发了。 趁着月光明亮,赵小山决定开始磨杂粮。 不过,别看他架势足,但对于杂粮米粉,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在现代,因为公共事件影响,他们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出门,他妈那时候都快憋疯了,每天无事可做,就刷视频学做饭,什么包子饼面皮麻花的,家里的白面让她霍霍个遍。 有时候赵小山躺无聊了,也会出来帮帮手,这才接触到了一些做法。 要是有机器,米粉还是很容易的,但他们这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原始的方法,蒸! 赵小山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将磨好的米浆倒入托盘里,下面加水,盖上盖子开始蒸。感觉差不多了,将凝成膜的米皮捞出来,到这里,米粉就完成大半了。 因为加入了杂粮,米皮的颜色发污,吃一口,口感也和纯米粉差了不少,但胜在挺有嚼劲。 将米皮摊在竹架子上,要在白天,经过日头一天的烘晒,也就差不多干了。 但现在是晚上,又快入冬了,温度不高,米皮便干的慢。 一旁帮忙的赵大壮和赵娇娘本来对赵小山的折腾没抱太大希望,谁知道还真让他做成了。 这薄薄的东西,就是山子口中说的米粉? 赵大壮偷偷尝了几口,也没觉得哪里好吃,他严重怀疑这东西能不能卖钱!要是卖不出去,可不就是糟蹋粮食了? 剩下的米浆,赵小山一鼓作气,花了半宿的时间都蒸了。 看着竹架子上满满的米皮,赵小山想到了一句话:天无绝人之路。 你以前那些躺平耍手机的日子,总有一天会回报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二天, 赵家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呢,赵娇娘就把饭做好了,赵老娘赵老爹和赵大壮整装待发,将一袋袋的粮食堆在板车上,带上白天要吃的干粮和水,准备前往县城纳粮。 每年度的交粮纳税都是大事,因为整个县城都是集中这段时间交粮,所以他们必须要快点到,不然光排队就要排好久。 赵小山昨晚半宿没睡,本来困的不行,但想着自己还没见过纳粮的场景,说什么也要跟着,赵老娘拗不过儿子,骂骂咧咧的算是答应了。 他在县里呆了半个多月,除了出狱那天走了一会,还真没好好在县城逛过,也不知道王用极处斩了没,他的狱友何言昌还在不在,要不是手头拮据,说实在的,他还真有点想去大牢探望探望。 不管咋说,他狱友对他一直不错,看他小,始终挺照顾他的。还有那些牢头大哥们,后期对他态度都挺好。 迎着晨曦,一家人踏上了去县里纳粮的路。 按大景律,一家里只有成年人丁需要交税,赵小山和铁牛都未及冠,虽为男性却是不需要交税的,因此他们家需要交税的有六人,每人一石粮食,一共要交六石。 这税额,不可谓不高! 回头看看他们家院子,昨天还满满当当一院子的粮食,等他们走后,也没剩啥了。 这封建王朝确实挺坑,就连剥削都削的这么精准,既保证你饿不死,又让你不至于吃的太饱,只能老老实实的守着田地过活,没有心力去想着造反。 一路上赵老娘和赵大壮轮流推车,脚程倒也不慢,等到密水时,不过辰时。 只不过走到县衙才发现它们来的还是晚了,交税的队伍已经排了老长。 赵小山看看前面的长龙,觉得要轮到他们,至少要中午了。这古代,连交税的效率都这么低。 他是个坐不住的性子,晃晃悠悠的就去了前面,仔细观察半天才知道为啥慢了。 本来每家每户交的税粮就多,但现场一共就七八个胥吏在忙活,剩下的其他人咱也不知道干啥的,穿的板板的,只顾着站在那看着,不时吆喝两嗓子算完事。 这他娘的,哪个时代都有摆架子的官老爷。 再有,那里明明有称,结果好多老百姓都不用,非要用大斗。这一斗一斗的称重,可不就慢了。 等啊等,等的花儿都谢了,终于轮到赵小山一家。 赵老爹将户籍文书拿出来,那胥吏仔细看了一眼,就对旁边的说:“赵九明家,成丁六人,粮六石。” 接着,那胥吏用手捻了一把粮食,皱眉道:“赵家的,你家这粮食不行啊,这么湿就敢交上上来?” 赵来福腆着笑两步上前,舀了一斗粮递了过去,“差爷,误会误会,这上面一层是孩子今早喝水不小心淋上去的,你再看看下面,绝对干干的,俺家晒了好几天的。”说着,一把铜板不留痕迹的落在了那胥吏手心里。 那胥吏捏了捏手里的铜板,又装模做样的向下探了探,点点头道:“嗯,下面确实还行,这是税粮,下次让你家孩子注意点!” “是是,差爷,都听您的!” 赵小山整个人都呆住了,没看出来,一向老实巴交的赵老爹,竟也有如此市侩的一面。 一石等于十斗,一会的功夫,他们家的六石粮食就量好了。 算了算数目,那胥吏挥了挥手,“下一家。”赵家今年的秋粮算是交完了。 就在赵小山暗呼自己开了眼界时,后面竟传来了阵阵争吵声,仔细一听,原来是刚才的胥吏指责一个老头推来的粮食太湿,不让交。 那老头哭着喊着说他们家粮都是干的,自己天没亮推了老半天车才到了县里,求求差爷行行好云云。 但那胥吏不为所动,执意认定他的粮食不符合标准,一发狠,竟朝那老头心窝子踹了一脚。 这下好了,不仅后面的人群涌动,就连附近维持秩序的胥吏都到了,几个大汉合伙将哭天喊地的老头架起来扔到一边。 那老头捂着胸口躺在地上哼哼哈哈的喊痛,他的粮食也洒了一地。 赵小山看着老头不比自家爷爷差多少,不懂他家怎么就他自己过来,圣母心刚要泛滥,就被赵老娘一把拉住了胳膊。 “别管了,这种事,年年都有。时间不早了,咱走。” 赵小山再转头看看老爹,发现他也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也只能讪讪的闭嘴跟着回走了。 子曰:苛政猛于虎也。 这县衙门口这些胥吏就敢如此嚣张,真真是没得救了。 粮交完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回程的脚步都慢了,赵小山这才有空得以好好看看密水县的大街小巷。 密水县是荣河郡下辖的第一大县,荣河郡一共就两个县,密水的辖地占了一大半,离密水不过百里便是荣河郡城所在,可以说到了密水就相当于到了荣河郡城。 辖区大,再加淳县侯这个皇室也在,密水的城区便不小,比乐平大了不是一星半点。 密水和荣河的名字里都有水,也意味着荣河郡内水系很多,荣河全名浏荣河,是大景朝最大的河——镜河的支流,密水是浏荣河更小的支流,地处下游,水量也颇丰。 因着水系多,郡内的码头便多,密水县就有一个码头,叫挑脚码头,平日里船来船往的好不热闹,据说沿街有很多店铺,很多商贾来往,十分繁荣。 赵小山早就听说了这个地方,一直想去逛逛开开眼界,但赵老娘怕他再闯祸,说什么也不允许他单独行动,恨不得拿根绳子将他栓在身边。 但这孩子说的也有道理,马上入冬了,家里人的棉衣棉被还没着落,他们几个大的无所谓,孩子老人却是不能将就的。 赵老娘想着粮食交完了,家里装钱的坛子里还有赵小山前几天刚上交的十五两银子,一咬牙一跺脚,带着男人孩子拐进布庄,挑挑拣拣一顿砍价,买了十斤棉花,一共花了四百文钱。 这钱花的,赵老娘好一顿心疼,出门时嘴里还嘟囔着怎么比以前贵了云云。 这时已是下午三点多,赵小山摸了摸干瘪的肚子,强烈提议一家人来都来了,怎么也要一起下顿馆子吃碗馄饨。 毫不意外,又遭到了赵老娘的一口否认:“吃吃吃,就知道吃,花钱的地方多着呢,哪能都吃了,你大哥那有干粮,刚才让你啃两口你不啃。” “娘,我也不是自己吃,上次我入大狱,伯玉哥跟着跑前跑后的张罗,这么长时间,咱也没说对他表示表示,我去他们书院把他叫出来,咱就当请他吃饭,你看成不?” 他这么一说,赵老娘倒是没法反对了。 不管如何,李伯玉上次确实出了不少力,请恩人吃顿饭,花点钱好像也无可厚非。 于是乎,赵老娘委派赵小山去学堂问问李伯玉有没有空,有空她就请客下馆子吃馄饨。 赵小山忙不迭的答应,马不停蹄的朝李伯玉的学堂奔去。 要感谢上次帮忙是真的,但他还有别的私事没说,就是想向李伯玉征求点意见——一个月后康员外家的婚礼上,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获得淳县侯的青睐。 第58章 制作骨汤米粉 李伯玉所在的学堂名至微学堂,取“夫至大,天地弗能含也,至微,神明弗能领也。”的意思,是密水县颇有影响力的私塾。 听说学堂的山长是个举人,教书的先生都是秀才。 学堂共有一百多学子,每次府试都会有几个学子脱颖而出晋升秀才公,这么稳定的升学率使得至微学堂在密水的名声很响亮。 当然了,这里的束修也不便宜,一年就要二两,拜师礼和年节礼另算。 这点钱对于富裕人家的公子哥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庄户人家来说则是一笔巨款。 像李伯玉,之前在镇里的学堂读的就好,是秀才的准苗子,至微学堂听说后就给挖了过来,并承诺学费和食宿费减半。 但哪怕是减半,李家的经济压力也很大,纸墨笔砚哪一样都要钱,学堂每年定的四季衣服也要钱,这林林总总的加在一起一年就要预备出来至少七八两的银钱出来。 光靠李伯玉自家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为了改变家族门楣,跨越社会阶层,提升社会地位,李家全体族老一致决定,举全族之力一起供养李伯玉。 每个月,李家族人就算自己不吃不喝都要省下钱来,给李安家送去以供应李伯玉念书之用。 当然了,这钱也不是白给的,李伯玉和他爹李安要对着祖宗牌位发誓,一旦李伯玉考取功名,必须荫庇全族,不得违誓。 李氏族人也不怕李伯玉背信弃义,他要想以后混官场走政途,忠孝的名声是必须有的。 赵小山看着至微学堂的牌匾,为李伯玉深深掬了一把同情泪。 这人活着多累啊,学习本来就挺苦的,还要背负这么沉重的负担,要是心理素质差的,跳楼都有可能。 没一会,李伯玉一身青衫出来了,看到来人是赵小山嘴角明显上扬,脚步快了半分。 “赵小山,你怎么来了?家里的事都处理完了?杨家没再找你麻烦?” “家里没什么事,今天我和我爹娘来交税,顺便来看看伯玉哥,哥你吃饭了没?我娘说兜里还有点钱,要请你吃馄饨呢。” 李伯玉摇了摇头,“夫子布置的任务还没完成,今晚就要交上去。饭就不吃了,替我谢谢婶子。” 赵小山知道李伯玉不是那等拧巴的人,便抓紧时间把自己困惑问了出来。 李伯玉没想到赵小山是来寻自己拿主意的,一时倒是沉默了。 淳县侯在密水乃至整个荣河郡都是鼎鼎有名的存在,其威望不言而喻,但敢和他接触的官员却少之又少。 大家心里都清楚,皇帝十分忌惮这些宗亲,谁要敢和宗室走的近,这头上的乌纱帽也不用要了。 因此,淳县侯你说他厉害,确实没人敢轻易得罪,毕竟都姓周,皇室的威仪不能藐视。 但你说有实权,他却是个光杆司令,除了负责生孩子延续皇家血脉,也真的无事可做。 “山子,你想清楚,一旦搭上淳县侯,你可就打上了他的标签,以后想甩都甩不掉了。” 赵小山觉得这点倒无可厚非,他也不打算科考从政,只不过寻求一点庇护,那些皇家之间的弯弯绕绕和他何关? 李伯玉沉吟片刻,道:“我听说淳县侯特别喜欢奇技淫巧之术,在侯府时便常研究,因为这点爱好连婚事都耽误了。你不是说你会唱曲子?也可以试试,听闻他也喜欢鼓乐吹笙,家里还专门豢养了一支乐曲班子,每日弹唱不停。” 因着侯府里常有戏子唱戏的靡靡之音,还被郡监报到了当今圣上案前,理由是淳县侯不思进取,通宵达旦和戏子嬉戏,实乃有损皇家威仪。 皇帝看了奏折不仅没批评淳县侯,反而责怪那郡监多管闲事,笑着对近大臣道: “子淳年幼,涉猎广泛乃精力旺盛之意,我宗室子弟,有一二爱好又有何不可。” 没想到淳县侯还有这爱好,喜欢乐曲好啊,正中他下怀!他赵小山别的能耐没有,就这嗓子有两把刷子。 看来周杰伦的弟弟周伦伦要在这大景朝正式出道了。 但靠乐曲取胜,终究会沦为取巧的佞臣。 万一这淳县侯够变态,非要自己一直陪在他身边,再强行给他阉了,那可得不偿失了。 自己虽然想靠上去,但完全不想当太监! 如何把握这个度,是个难题。 李伯玉提供的信息很有用,赵小山决定尽快回去,老爹老娘还等着自己呢。 李伯玉叮嘱他注意安全后便转身回了学堂,赵小山看他一身青衫,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儒雅,再次感慨:要是赵家也有这么一个好苗子,他砸锅卖铁也会供着读书的。 回去后和赵老娘说明情况,果不其然,赵老娘坚决反对大家去吃馄饨,哪怕赵小山死磨硬泡,赵大壮眼神哀怨,最后也只是买了几个肉包子了事。 她自己一口没吃,打算把剩下的拿回去留给铁牛和赵老爷子。 赵老娘“抠搜”至此,赵小山只能把自己最后的私房掏了出来。 这私房还是当初在大昭寺,淳县侯的婢女赏给自己的,他回去打开一看,里面就一小块碎银,大约值三四百文钱的样子。(这淳县侯,比他娘都抠。) 顶着赵老娘要杀人的眼刀子,赵小山花一百文买了几根大骨头和一些便宜的猪下水。 猪下水主要就猪胰和猪肠等物,因为味道腥臭,处理难度大,价格比正常的猪肉便宜很多。 京菜里有一个卤煮,主原料就是猪下水,穷人们吃不起纯肉,只能买些臭乎乎的下水吃,就和韩国的部队火锅似的,都是穷人的食材。 为了将这些猪下水处理干净,赵小山又偷偷摸摸的买了点调料。 这些东西买完,那一块碎银也所剩无几了,赵小山本想留着再买点白面,却被赵老娘强势收走了,一文没剩! 到家时已是晚上,赵娇娘和小刘氏早做好了饭菜。大家伙虽在路上啃了几块杂粮馍馍,肚子还是饿的慌。 等入座后才发现,桌子上竟有一大盆烤栗子!这给赵大壮喜的,嘴里乐呵呵的直夸妹妹手巧,惹得小刘氏频频白眼伺候。 “大哥,我就烤了几个,都自己吃了。剩下的都是大嫂烤的,她说你爱吃,特意给你烤的。” 赵小山笑嘻嘻的左看右看,最后瞄准一旁啃得欢乐的铁牛,以明天给他做好吃的为由,骗他再陪自己睡几晚。 唉,说起来,夏天那阵他是拿暖被窝当幌子把铁牛搂过来,好给大哥大嫂创造条件的。 但现在,他是真心实意想邀请铁牛来陪睡的。 天冷了,他家那棉被像块烙铁似的,硬邦邦的一点不蓬松柔软,还一股陈年霉味,他真的不想盖! 他也明白,今天老娘买的那十斤棉花根本没自己的份! 他不想冻死自己,只能考虑抱着铁牛取暖,就当他是个恒温抱枕了。 晚饭后,赵老娘将刚买的棉花和之前存的棉布拿了出来,拉着儿媳和娇娘准备给男人们做冬天的棉服。 赵小山则开始处理白天买回来的那副下水,猪骨头好处理,用斧子砍成几段,放进锅里加点调料就行。 那些猪肥肠却把所有人都劝退了。 这玩意儿便宜是便宜,但太臭了,靠近一会能把晚饭都熏出来。 “老三,好好的钱你买啥不好,为啥非要买猪大肠?这东西这么臭,你不怕吃一嘴屎?” 赵小山朝爷爷翻了个白眼,“爷,等我做出来,你别和我抢着吃就行。” 嘴上虽然说的厉害,但赵小山也被熏够呛,恨不得拿个口罩拦着点。想着以后要靠它打开局面挣钱,赵小山硬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坚持了下来。 赵铁牛早就跑远了,一边跑还一边嚷嚷:“小叔,今晚我不和你睡,你太臭了!” “你拉臭臭的时候比这还臭,我都没嫌弃,你倒嫌弃上我了!你个熊孩子。” 天都彻底黑了才把那点内脏处理完,其他人早去睡了,就赵大壮还和他一起忙活着。 两个人都累够呛,赵大壮今天推了一天的车,一直也没休息,赵小山看他满脸疲惫,说道:“大哥,你快回去睡觉,剩下的我来。” “不累,这点活算啥。” 他也不知道山子要干啥,只不过他知道弟弟鼓捣这些东西指定是为了挣钱,只要能挣到钱,他出多少力气都行。 之前他娘还说要送他儿子上学的,只不过现在家里没钱了,再没人提了。 他是憨,可他也知道,当一辈子农民有啥意思,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辈子都没有人家读书人一会挣得多。 他这辈子是没啥指望了,就希望儿子能多念点书,不至于当个睁眼瞎。 赵小山感激的看了看赵大壮,虽然他有时候虽然憨的厉害,但作为大哥是真没话说。 平时家里有点好吃的也想着给弟妹留着,卖柴挣得钱也全部上交,绝不藏私。 锅里猪骨汤的香味慢慢溢了出来,赵大壮使劲抽了抽鼻子,刚吃完饭,这阵好像又饿了。 赵小山看他像个大狗似的,决定这第一碗骨汤米粉就由赵大壮来试吃了。 赵小山也不嫌累,昨天晒好的米皮已经完全干了,他拿出来几张,稍微润湿水分,切成细细的丝放在笊篱里,然后再放进滚烫的猪骨汤里。 没一会,赵家的第一份骨汤米粉就做好了。 赵大壮看着面前这碗热腾腾的“米粉”,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弟弟做的第一碗米粉,竟分给了自己,太感动了! 奶白色的猪骨汤上米粉根根分明,夹起一口尝了尝,鲜美的骨汤味配着q弹的米粉,是赵大壮从未尝过的美味。 “咋样大哥,我这大肠还没放呢,要是把大肠处理一下,你这一碗肥肠粉至少收你个十文二十文的!” 赵小山自己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确实不错,只不过有点单调,要是放点辣椒油麻椒油就更完美了! 嘿嘿,自己的第二项事业,这不就成了?! 第59章 实验米粉方子 第二天,赵小山起了个大早,把前来做饭的赵老爹和小刘氏全都撵了出去,将灶房门一关,偷偷舀了点猪油,炒了一锅的猪下水。 这猪下水的做法无非两样,要么做成卤煮要么煎炒,但每一样都要放很多料以去其腥味。 尤其是卤煮,煮的时候不放些陈皮八角啥的,臭味经久不散很是浓郁。 而煎炒则相对简单,就是重油重盐重辣,多放辣椒,稀释臭味。 相对比来说,卤煮的造价更便宜些,毕竟这时代的人不是不会炒菜,只是没有油。 昨晚的猪骨汤放了一夜,上面结了一层油膜,赵小山点上火再次加热,等汤沸腾后把事先切好的米粉全部下锅。 没一会,一股浓浓的香味便蔓延开来。 就在赵家人都被这香味馋的等不及时,一大盆骨汤米粉被端上了桌。 “当当当当,久等了?哈哈,你们的等待是值得的,现在就来品尝一番我赵小山出品的骨汤米粉!保证香掉你们下巴!” 这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山子不仅做了早饭,还做的很新颖。 这面条不面条的东西是米粉?杂粮做的? 赵老娘给每人盛了一碗,大家刚要拿起筷子开炫,却被赵小山一把拦住了。 笑话,这骨汤米粉,没有溜肥肠的加持,岂不是没了灵魂? 看到这油光锃亮的肥肠,赵老娘气的够呛,她就知道,把山子单独放在厨房准没好事,那下水就煮呗,用的着用油炒?败家孩子! 赵老娘气的刚要开骂,却看到小儿子额前密密一层汗,硬生生咽下了嘴边的话,噎的直翻白眼。 很快大家便没了说话的心思,饭桌上只剩下了嗦粉的声音。铁牛因为夹不起来米粉,急得直哭,害得小刘氏不得不停下,一点点喂给他吃。 今天早晨赵家的早饭比平时结束的更快,那么大一盆骨汤米粉没一会就见了底,连汤都没剩下。 赵家人各个身体后仰——肚子有点撑,坐着窝的难受。 赵老爷子意犹未尽的放下碗,一脸的满足,问道:“山子,你这锅里都放了啥啊?咋这么香,这米粉好吃,就连汤都这么好喝。” “这叫骨汤米粉,如果加了肥肠就叫肥肠米粉。我昨天买了不少好调料,这味道自然就香了。” 等他买点油的,就把前天摘的那些麻椒都炸了,到时候再出一个麻辣米粉,味道绝对顶呱呱。 赵老爹知道儿子折腾这么久就是不甘心老实在家种地,指定还想着做吃食生意,也跟着问道:“儿子,你这米粉还打算卖?还去找香满楼么?” “不了,我打算自己支个摊子卖。” 冬天马上到了,他这热乎乎的米粉一定受欢迎,而且这小东西也不适合大酒楼。 况且上次的事也让赵小山心里膈应,虽说在商言商,但一个杨家就让香满楼放弃了自己,这样的商家,也没有再合作的必要了! “山子,那你这一碗米粉打算卖多少钱?” 赵老爷子以前也算走过南闯过北,吃过不少地方的吃食,但这米粉还真是头一遭。 “价格我还没想好,还要再研究研究。” 考虑到成本问题,他准备降低一下大米的比例。 吃过这顿饭后,赵老娘像是又看到了希望,为了支持儿子的生意,去镇里粮铺卖粮时竟留下一袋子稻米。 “这一袋子米就值不少钱呢,你要不给老娘弄出点名堂来,敢随意糟蹋粮食,明天就叫你屁股开花!” “你放心娘,儿子保证完成任务!” 得了家里人的支持,赵小山这次得以更加大刀阔斧的实验,这两天他反复制作米粉,寻求稻米和杂粮之间的完美比例——在既降低成本又能保证粉成型,口感还可以之间寻找平衡。 农家少闲月,秋粮虽然收完了,但赵家还要继续翻地,打算种冬粮。 没有大黑牛,翻地纯靠人工,每天赵老娘他们都累的不轻,回家吃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粉,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经过赵小山的反复实践,五天后,赵小山终于找到了这个平衡点!大米和高粱米、粟米的比重分别为1:5:4。 赵小山看着成型后口感还算ok的杂粮米粉,心里乐开了花。他这算是这大景朝的创举了。 米粉制作搞定,剩下就要考虑摆摊的问题了。 乐平镇倒是有一个大市场,平日里小商小贩可以去那里摆摊卖东西,甚至可以在那租桌椅锅铲,还有专门的市令管理,挺正规的。 但只要出摊,就要先交十文钱的摊位费,要是生意好还行,买卖不好是要赔钱的。 而且这种混杂的大集市卫生条件不好,就普通老百姓经常去吃,真正的有钱是不会去的,市场受众有点窄。 要真想在大市场做买卖,东西味道好不好都是其次的,量大价优才具有优势。 但他们这又是猪骨头又是米粉肥肠的,成本也确实不低,要是价格压得太低,没什么赚头。 还有一种方式就是自己在镇里租铺子,自己一个小门,想怎么安排怎么安排,不受人管控,冬天干活家人也不遭罪。 只不过这个法子好是好,却不太适合现阶段的赵家,刘氏是绝对不会拿出好几两银子给他租铺子用的。 赵小山这正愁如何打响乐平镇骨汤米粉第一炮时,县里的胥吏来通知:今年的徭役来了! 第60章 徭役要开始了 这天中午,赵小山正和二姐在家推磨做米粉,突然听到村里响起了“哐哐”的铜锣声。 这铜锣是村里有事时专门用来召集村民的,只有村长才能使用,是朝廷发下来的,权力的象征。 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村里一定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赵小山把手里的活放下,和家人一起赶往晒谷场。 到了晒谷场,大部分村民都来了,场边的榕树下站满了人,只见村长李安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他旁边还站了两个穿着公服的男人。 这两人一看就是县衙里的胥吏,虽然腰间没刀,但站姿趾高气昂,一副十分不耐烦的样子,手边还牵着两匹马。 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也就养只牛,还没见过养马的,这两匹马高大俊美,惹得不少半大小子眼馋不已跃跃欲试。 “哐~”李安看来人差不多了, 狠狠敲了一下铜锣。 “乡亲们,静一静,静一静,县里的差爷有事要说,咱们都好好听听。” 说罢,李安小步退后,将主场交给了那俩胥吏,其中一个年老些的上前两步,清了清嗓子,喊道: “古仙村的村民,你们听着,咱县青天大老爷曹大人满怀仁义,念着你们平日来往大昭寺不方便,现在特调乐平和永和两镇的编户修路,也不长,就从乐平到大昭寺,一共才一百多里路,人多,大家伙使使劲一个月也就修完了,今年过年咱也过个消停年。” “按照以往的惯例,每户十口以下的出一丁,十口以上的出两丁,自备饭食工具,早辰初到,晚酉正散,限期两个月完成,不得延误,违者按大景律,流市,徙三千里。同族连坐,子弟不得参加科考,明年赋税加倍。” 还没等胥吏把话说完,人群里突然躁动起来。 “今年春天不是刚修过河堤?咋怎么又要服役?!” “从乐平去大昭寺的路和咱啥关系,修那路还不是为了他们去求神拜佛方便。过两天就要种麦子了,竟要去修路。” “这天马上就要冷了,地都要冻了,什么时候修不行,为什么非要现在修?夏天一个月能干完,现在这么冷,两个月能干完不错了,今年这年啊,不好过啊……” 赵小山站在人群里听着村民愤愤的声音,也觉得这曹县令脑子里进水了。 刚收完秋粮,马上又要种冬麦,大家都没缓过来呢,这时候又要去修什么路?! 而且天越来越冷了,在外面干活多冷啊,土都是硬的,怎么干活?这屁股决定脑子的事,也是醉了。 “肃静!这是县里的告示。”那胥吏说着举起手里的盖了官印的黄纸转了半圈,向村民示意了一下。 “你们要是有意见就去县太爷那说去,如果不去,就把嘴闭上,交税服役本就是你们应该做的,哪来那么多废话! 要是再让我听到谁敢妄议,咱们就县里大牢见!都回去准备准备,大后天准时开始。” 说着,那胥吏又看了一眼李安,眼神里意味莫名,“你们村离大昭寺不远,本差爷大度,允你们就近干活,和另外四个村都从大昭寺开始往前,啥时候干完啥时候完事,听懂了没?” 就在大昭寺门口?这倒是可以。 路程不远不用早起,挨着寺庙也方便,渴了还能进去讨口水喝。 他们村陈狗儿在那出家当和尚,多少能帮个忙,就是不知道那孩子记不记仇。 没有对比就不会觉得幸福,刚才还愤愤不满的村民竟一点点安静下来。 那中年胥吏看着他们的表现,满意的点了点头,“记住了,大后天早辰初、大昭寺门口集合,不得延误!” 说完,俩胥吏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看他们走了,众人一拥而上将李安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问了起来。 “村长,咱们春天不是刚服过徭役么,怎么又来了?天越来越冷了,俺们家连个干活的厚衣服都没有。” “就是啊村长,为啥非要这个时候去修路,那大昭寺的路要想修就让那些和尚去呗,他们一天天也不干活,自家门口的路还指望俺们去干?” 李安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吵的头都大了: “安静,你们和我说有啥用!我又不是县太爷,我家也得出人啊。 咱们就算幸运的,大昭寺门口的路算是平整的,咱们阔宽一下铺平一点就行,隔壁金城村那才叫惨,是最难修的一段,离家还远,每天光走就得走两个时辰!” 李安也很无奈,刚才中年胥吏看自己那一眼意味莫名,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他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这胥吏,难道是伯玉在县城认识的? 欸,他一颗老心被这一眼看的七上八下的,等不忙了,再让老婆子去县城好好问问伯玉。 赵小山默默退出了人群,他来了这么久,都忘了古代还有服徭役这一说法。 他记得古代不是可以交钱代役么,叫“以庸代役”的。刚才看众人的反应像是一点要交钱免役的概念都没有,估计这政策还没出呢。 按他们家的人口结构,也只能他大哥去了。 赵老爹虽然四十多不算很老,却很是瘦弱,前段时间又因为他的事大病一场,身体便有些不好,每天早晨都能听到他的咳嗽声。 自己还没成年,不算成丁,不能服徭役。 唉,只能可怜他大哥了,这快入冬的天,还要出去修路。 朝廷是真没把老百姓当人看!牛马干活多了还知道让歇歇呢,这他娘的,找谁说理去! 赵小山推门回家,刘氏正在拆前几天刚做好的棉被,看他回来连忙喊他过来帮把手。 “娘,这被不是说要给铁牛盖么,刚做好的咋就拆了?” 刘氏一边忙活着一边回答:“你大哥要干活,现在身上那身衣服太薄了,铁牛有的盖就行。” 赵小山点点头,这时候他又想念他的大黑牛了。要是大黑还在,大哥来回干活也不至于太遭罪! 他要抓紧时间挣钱,争取尽快赎回来他家的老黑! 想罢,赵小山又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竹架子上,那里密密麻麻铺满了这几天晾晒好的米皮。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他找好地方把摊子铺上,这些米皮便可以投入使用了。 骨汤米粉好是好,但属于可以细水长流型,短期内很难快速回笼资金。 要想尽快赎回大黑牛,指望米粉是不可能的,如何迅速变现是摆在眼前的难题。 “娘,我刚从大狱出来时,你是不是说过以后不干涉我唱曲子?” 刘氏一听,眼皮一抬:“我啥时候说过?我没说过!” “娘,就我回来那天,你抱着我哭,一边哭一边说的,我记得真真的,二姐大哥都能帮我作证!” 刘氏手里的剪刀一顿:“咋?你又要出去丢人现眼?” “娘,我那不叫丢人现眼,那叫卖艺不卖身!我是靠着自己的才华获得收入,不偷不抢的,是正经渠道,怎么能叫丢人现眼呢,别人想唱还唱不出来呢。” 刘氏嗤笑一声:“你想卖身谁要你啊,身上没有二两肉,长的像个猴子似的。” “娘,你是看不惯我才觉得我像猴子,真把我单拎出来,不比同龄人差!” 赵小山虽然还在犟嘴,心里已经美出了花,他娘虽然埋汰他像猴子,但也没说啥反对意见不是? 没反对就是默认! 决定了,明天就去镇上开演唱会! 第61章 周伦伦再来唱曲 第二天,赵家又全部动员起来,赵老娘抓紧给赵大壮改棉衣,赵老爹领着儿子儿媳儿翻地准备种冬小麦,赵娇娘忙活完家里的一摊活又拎起斧头准备上山砍柴。 冬天要来了,家里的柴不一定够,还是要多存一点为好。 就连赵老爷子都忙了起来,后院的白菜都长成了,砍下来放进菜窖里存着,能吃一个冬天。 赵小山早在前几天做米皮时就教会赵娇娘做酸菜的法子了,这酸菜他们谁都没吃过,不过不耽误赵老娘信任他,单独给他空出来一个大缸,专门用来放酸菜。 赵老爷子在后院忙活,招呼赵小山好几声叫他来帮忙,奈何赵小山打算今天去镇里卖唱,装作没听见,换上衣服就要溜。 刘氏看他这惫懒样子气的放下手里的针,骂道:“你个瘪犊孩子,谁家这么大了还不知道帮家里人干活?天天就知道往外跑!” “你跑,你跑了就别回来,回来就打断你狗腿!” 赵小山边跑边喊:“娘,我回来了给你买肉吃!” 出去唱歌怎么能没有二黑子,他们是黑山组合,合则赢分则散! 二黑子家这时也正乱糟糟的忙着,曹家这次出役的是他大哥曹河。 二黑子前天刚回来,前些天他们父子三人在康员外那当短工收粮挣了一两多银子,这可把村里人羡慕坏了。 二黑子他爹把自家打的秋粮又卖了点,手里的钱加加也有二两了。二黑子娘看着这钱心又活了,正托人去老曹家问曹芳的婚事。 罗芳今年十五,她的婚事从开春张罗到现在一直没谈妥,只因她家二两银子的彩礼标准太高,成功吓退了一波村里小伙。 愿意拿钱的不是这有缺点就是那有不足的,总而言之,各种不如意。 二黑子闻信是又高兴又闹心,高兴的是罗芳没定下来他就有机会,闹心的是有机会他也没钱,属于被吓退的那波小伙中的一员。 听赵小山来叫他出门,二黑子一蹦三尺高,在他娘同样的喝骂声中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赵小山远远听着他娘的骂声,觉得天下妈妈都一样! “你娘又让你唱曲了?真的不会打你?” “那当然了,自从我差点死在大牢,我娘就说以后都不管我了,只要我活着就行,嘿嘿。” 赵小山的回答惹得二黑子一顿羡慕,他也想这么肆无忌惮的,奈何他娘总是管东管西的。 所以他迫切的想马上成家立业,只有成了家,他娘才会当他是大人,他才能自己做主。 对于赵小山要去镇里唱曲这事,二黑子心底多少是排斥的。他总觉得这活虽然挣钱,但不是正经人干的。 赵小山的名声算是臭了,正不正经的也无所谓,反正也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但他还算是村里五好青年一枚,长得壮实还能干,也没不良癖好。又正处于相看的关键时刻,心里便有些抵触。 (唯一的缺点就是有赵小山这朋友,大家都觉得近墨者黑么~) “黑子,我也不要你吆喝,还和上次在大昭寺那一样,我唱的时候你帮我捡钱就行。” 二黑子点点头,算是勉强答应了。 两人快步到了镇里,赵小山拿着刚从二黑子那借来的十个大钱去杂货铺买了个唢呐,上次他的新唢呐被杨家那杂碎踩烂了,还一直没补货。 买完唢呐他没去主街道,也没去人多热闹的大市场,而是沿着城西的康员外家附近转了几圈,最后找了一个不远不近,人流量相对可以的街角站定。 这地方离致知书坊也挺远,应该招不来那瘟神。 二黑子远远的躲在角落里,赵小山站在路中间,清了清嗓子开始道: “老少爷们们走一走看一看啦,秋天快要远去春天不远啦,本人周伦伦,乃无名小卒一个,愿在这萧瑟的秋日里为大家献上一曲,不求别的,只求你们高兴啊。 人呐,短短几十年,不是为了父母就是为了儿女的,咱今天只为自己啊,停下你们匆忙的脚步,听我唱两句啊,好不好的拍两巴掌乐呵乐呵捧个场啊!” 赵小山这两嗓子一亮,马上就有爱凑热闹的路人驻足。 这小子这是要卖唱?不都是男的杂耍,女的卖唱么?!这小子要反串? 嗨,管他呢,的小曲,听听呗。 看着人聚的差不多了,赵小山停止了吆喝,先是用唢呐吹了两下,接着唱到:“第一首歌曲叫《三两三》献给大家,希望大家能喜欢!” “我把我的梦想,卖了三两三,换来了灶台上一日三餐……” “酌酒三两三,不敢笑流年,不敬岁月不敬天,敬我的心酸,人生路漫漫,世道多艰难……” 赵小山一首“三两三”还没唱完,周边就陆陆续续响起了掌声,他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更多看热闹的人,里一层外一层的,竟把赵小山围在了中间。 “好!好曲子!” “不敬岁月不敬天,敬我的辛酸!好词,好词!虽通俗白话,却不乏深意,好词!” 人群里一个身穿破旧长袍的中年人听了这歌词一顿感慨,眼泪都要泛花了。这歌词像击中了他的痛点,竟毫不犹豫掏出两文钱扔在了赵小山的脚边。 “好词!好词!小伙子,我花两文钱,你再唱一遍!” 赵小山一看铜钱,心里就是一乐,一首唱完弯腰捡起钱,“谢这位大叔赏,您要喜欢,我就再唱首别的,保证比这首更好听。” 那长袍中年人像是读过书的,就两文钱,倒也没计较,主要是还没从刚才的歌词中缓过来神。 “这首歌叫《春天里》,希望大家喜欢!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那时我还没有剪去长发……” 赵小山使出了全身解数,又是单口相声的逗乐,又是吹唢呐奏乐又是翻着花的唱歌,花样多还逗趣,惹得看热闹的群众越聚越多,掌声不断。 赵小山总结了一下自己的演唱心得:不能乱唱乱说话白费力气,心要灵嘴要活,仔细辨别榜一大哥的身份,专门唱他门喜欢的! 失意中年男子,就来沧桑伤感的。 得意小青年,就来点高亢的和谈情说爱的。 要是糟老头子,就来点带颜色的。 因着他荤素不忌脸皮贼厚还投其所好,没一会,他脚下已经躺了一堆铜板,二黑子也不猫着了,拿着个大碗过来帮忙捡钱。 差不多唱了半个时辰,赵小山声嘶力歇,嗓子都要冒烟了,这才宣布结束。 “大哥大嫂们,本人周伦伦,没啥能耐,就会唱两句小曲,承蒙各位的捧场,今天小周我实在没力气了,明天这个时辰小周还来!只要你们想听,小周我的曲子还多着呢!保证你们满意!” 说着,赵小山转圈鞠躬,嘴里感谢地话不断,态度之谦卑惹得二黑子一顿白眼。 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俩人快步跑到角落里,蹲在地上一枚一枚的数了起来。 “一枚两枚三枚……哈哈哈,山子行啊,这么一会你就挣了一百七十多个大钱,发了发了,怪不得你家婶子放你出来,来钱是快啊。” 二黑子没想到今天赵小山再现辉煌,就这么一会的功夫竟收到这么多赏钱,被激的也不嫌唱曲丢人了,恳求兄弟也教他唱。 “我唱的不是曲子,我唱的那是情怀,你来不了!这还是第一天,明天啥样还不知道呢。” 赵小山从碗里数出来二十文钱递过去:“十文钱刚才我借的,十文钱算你今天的工钱。” 上次他坐牢,二黑子把自己小金库都花光了来探望,这事他还没忘呢。 二黑子也不和他客气,喜滋滋的把钱揣进兜里。 “山子,这时间还早,你再唱一会呗,剩下时间咱再回家?” 赵小山站起身,“再唱我这嗓子就废了!家里还有活呢。走,咱去杂货铺,我要买点油。” 到了杂货铺,二黑子看着兄弟光买菜籽油就花了一百文钱,被他这一豪横的举动惊得直咋舌。 “山子,这油这么贵,你买他干啥?” “这叫前期短线投入,为了后期更大的回报!走,剩下的钱,咱买肉去。” 赵小山领着二黑子又马不停蹄去了肉铺,把剩下的钱全买了骨头和肉,这次以肥肉居多。 直到一文钱没剩,赵小山才意犹未尽的出来。 二黑子还在一旁啧啧个不停,赵小山倒是没有一点心疼。 刚才他说的前期短线投入是真的,这油,他打算炸麻椒制作麻油,这肉,他打算回去尝试一下制作肥皂。 他以前没研究过肥皂的做法,但知道原材料就草木灰和猪油,作为穿越人士,不卖肥皂简直对不起他的身份。 不管能不能成,回去试试,不成的话就当给家里改善伙食了! 第62章 赵小山想成家 下午到家已是未时,迎接赵小山进门的自然是老娘刘氏的白眼,等看清楚他手里拿的东西后,赵老娘气的大骂他败家,拿起扫帚就要收拾他。 “你个败家孩子,挣点钱还不够你嘚瑟的,你啥家庭啊?你以为你是地主家儿子啊,又是油又是肉的,你那狗肚子吃了不怕拉稀?” 赵小山边跑边躲,身上被扫帚刮了好几下,衣服差点刮坏,“娘!铁牛在这呢,你说话注意用词!” “我注意个屁的用词,你给我站住,别动!” “娘,你不是说以后再也不打我再也不骂我了么,你说话不算数,哎呦~” 正说着,赵老娘一扫帚拍过来,赵小山一个没站稳,“噗通”一声,面部和大地来了次亲密接触。 “哈哈哈……” 赵老爹一点没有同情儿子的意思,在旁边捡了个笑话,乐的腰都弯了。 直到晚饭时,赵小山浓浓的怨气都没消散。 给他个白袍,他能直接化身成贞子。 他突然理解了二黑子为什么那么急切的想成亲,只有成亲了在大人眼里才不是小孩,才会被尊重,才可以在一定范围内自己拿主意。 唉,他明年也十五了,今年抓紧时间挣点钱,明年就让他娘也给他张罗起来,等他娶了媳妇儿成了一家之主,他娘还好意思朝他挥扫帚?! 怎么也会在儿媳妇面前给他留点面子? 应该会! 说起来,他们古仙村一共有两支金花,一个罗芳一个李小翠。她俩都是年龄相当长相不错待字闺中的姑娘。 罗芳是罗满仓家老大,长得丰满漂亮又勤快能干,单从外貌上看确实不错,就是性格随了老曹家人——嘴碎还八卦,和赵娇娘一向不对付。 而且她已经是二黑子的预定人选了,pass! 李小翠家庭条件不错,爹是村长,哥是准秀才,长得也娇娇气气的。 但她没有那小姐的命,却养出了一副小姐的身子,十指不沾阳春水,啥活不干,每天只在家做点针线活。 听娇娘说,李小翠也有不少人去问,但都让她娘给拦住了。她娘坚信自己儿子以后一定会考中秀才,有个秀才哥哥,李小翠的婚事也不能差了,对于村里这些泥腿子就有些看不上。 李小翠估计听她娘说的多了,也一直以秀才妹妹的身份自居,平时颇为傲气,对村里的男娃一向不假辞色。 但她和赵娇娘的关系还不错,平时也会凑在一起做做针线,只不过话题的中心往往都是李伯玉。一个是炫耀的心思,一个是打听的心思。 赵娇娘司马昭之心,李小翠岂能不知,只不过装作不知道罢了。 赵小山挺膈应李小翠,觉得她说话茶里茶气的,说话时还故意拿个腔调,以为自己是大家小姐。 只不过他家为了供李伯玉念书,经济很是拮据,也没有条件供她好吃好喝。 前段时间他家做豆皮,李小翠找赵娇娘的次数明显比以往频繁,赵娇娘惦记着李伯玉是她哥哥,经常会给她带点五香豆干。 又虚荣又嘴馋的丫头,pass! 说句实在的,这村里的姑娘,真是没有一个能入他的法眼! 在信息爆炸的现代,他只要打开手机满屏都是帅哥美女。 那些美丽小姐姐们穿着露骨的衣服站在手机面前又唱又跳的,不要彩礼不要房车,不为别的,只为他手里一个小小的点赞,稍微打赏个小礼物就大哥哥的叫个不停,不香? 不比这里的村姑们强百倍? 唉,在这陌生又落后的大景朝,为了他高贵的血脉不被混淆,他注定要绝世而独立了。 带着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凉感,赵小山吃过饭后,拿出白天买的油,开始了炸油大业。 炸麻椒很简单,只需要将油烧热,然后浇在麻椒上即可,同样的道理适用于辣椒油。 麻椒味道冲,经过油高温炸过,那股味道瞬间充斥了整个院子,惹得家人喷嚏连连,就连邻居陈家都探头过来问他家又整啥了,怪味都传到他们家了。 “山子,这好好的油你都要炸了?这味也太难闻了。” 唉,连做个简单的吃食都不被理解的世界,他又怎能指望找到真正心灵契合的伴侣?看来他注定要万花丛中过了。 “山子,你那米粉都做了那么多了,到底啥打算啊?” 唉,做什么都问,问了又反对,反对又没用,何必要来问,他的孤独,无人能懂。 “山子,你明天还要去镇上,这些油真是你唱曲挣钱买的?你确定唱曲的时候没看到咱村人?” 唉,那叫歌唱,歌以咏志的歌唱,直抒胸臆的歌唱,不叫唱曲,恶俗!低级! “赵小山,问你话呢,你哑巴了?!回答问题!” 赵老娘一声河东狮,赵小山马上回魂,刚才那幽幽怨怨附体的女鬼马上离了身,放下手里的勺子,站直身子,眼神坚定的像要入党: “娘,这叫麻油,是调味用的,一会我用这玩意儿做点东西你尝尝就知道啥味了,我打算明天拿到镇里问问,看看有没有人买。 等我明天去镇里考察一下市场,再决定在哪摆摊卖米粉。 这些油钱确实都是我唱曲挣的,一文都没朝你要,我确定今天听曲的大爷们没有咱村的!”回答完毕,over! 赵老娘:“问你你就说,嘴让油给糊住了?问好几句都不答一句!又不是哑巴。” 赵老爹:“唉,孩子大了,有心事了,少说两句。” 赵老娘:“大什么大,啥大人一棍子打不出个屁?啥时候成亲了他媳妇儿在这我就少说两句!” 好,他要成亲!他不要被当成小孩骂了!他要当大人!那个李小翠也不是不行! 李伯玉配他二姐娇娘,他娶他妹妹,正好亲上加亲! 只要李伯玉对娇娘好,他就对李小翠好! 这时,远在密水至微学堂的李伯玉正在油灯下奋笔疾书帮同窗写作业,突然毫无征兆的打了两个喷嚏,他揉了揉鼻子,拢了拢衣服,嘴里嘟囔了一句:“这天凉的可真快啊!” 第63章 卖麻椒 当天晚上,赵小山将买来的猪肉处理了,将瘦肉切出来和骨头放在一起熬煮当汤底料,另外的肥肉被挂在房梁上备用。 今天晚了,事又多,明天再准备熬制肥皂。 几手抓几手都要硬真有点难,时间有限精力有限。 骨汤的熬制他早轻车熟路,一个时辰后,他的米粉做好了。 赵老爹骂他败家,刚吃过晚饭,又做饭,不年不节的一天四顿饭,地主家也要吃穷了。 只有赵大壮和赵铁牛十分兴奋,围着赵小山转来转去,想要帮忙又帮不上。 折腾一天了,赵小山也挺累,但为了测试一下他的麻辣口味,仍在咬牙坚持。 这次他的米粉没有肥肠没有猪肝猪肺,倒是放了点辣椒油后又淋了点麻油,这红红的一碗端上去,让等了半宿的赵家人都靠了过来。 “爹,娘,你们尝尝,这就是我调的麻辣味米粉。” 赵大壮是全家嘴最壮的,他早知道弟弟今晚要有大动作,晚饭时特意留了半个肚子,就等着这一顿呢。 米粉好了,他先是眼神示意了一下爷爹娘,见他们都没有要尝试的意思,当仁不让拿起筷子试吃起来。 结果两嚼了两口就开始“嘶~哈~~”,嘴也像抹了迪奥999般红艳起来。 “这,这啥味啊,我舌头都麻了,快,快给我来点水!” 赵小山看他捧着水瓢大口喝水的样子,摇了摇头,唉,这么点麻都受不了,弱鸡! “大嫂、二姐,你们都尝尝?” 小刘氏和赵娇娘看看赵大壮,忐忑的拿起筷子夹起几根米粉放进嘴里,吃了一口,两人反应却和刚才的赵大壮完全不同,不仅没嘶嘶哈哈的,反而觉得还不错。 “山子,这就是你说的麻辣口味?味道真好!” 看娇娘吃的欢畅,赵老娘也试探着伸出筷子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等一碗吃完后,赵老娘看赵小山终于顺眼了,并难得的夸了一句: “嗯,味道真挺好。” 嘿嘿,古往今来,麻辣味的东西都很受女性喜爱! 赵小山给自己也端出来一碗尝了尝,觉得麻和辣的味道都挺不错,口味很重。 不过,按照他的口味,要能有点芝麻酱就更好了。 但芝麻这东西不便宜,要想量产,成本些微有点高。 怀着激动的心情,赵小山一晚好眠,第二天自然而然也起晚了。 明天赵大壮就要去服徭役了,今天他没下地干活,而是坐在家里把修路要用到的铁锹铁镐修了修,赵老爹正在磨杂面。 服徭役是要自备干粮的,这大冷的天,带啥到中午也都凉透了,只能带点杂粮馍馍,到时候朝陈狗儿要点热水,就算一顿饭了。 赵小山将昨天的麻椒油装进两个小坛子里,又拿上一捆米粉和一罐子麻椒粉,叫上二黑子,两人再次朝乐平镇出发。 他们出发的早,到乐平还不到巳时,这次赵小山没马上去卖唱,而是直奔香满楼。 虽然香满楼上次的事做的不地道,但谁会和钱过不去。 而且香满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也只有它有体量能吞下自己的麻椒,让手里的东西迅速变现。 他们到时香满楼刚开门不久,店里还没什么人,牛水生看到赵小山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带着点愧疚迎了过来。 “小山,二黑子,你们怎么过来了?吃过饭没?天冷,快过来坐下喝点水。” 牛水生确实充满了愧疚,自己和赵小山是同村的,但赵小山上次出事,他不仅没提供任何帮助,反而落井下水停收他们家的豆皮。 可他只是个刚升上来的二掌柜,这事又哪能轮得到他做决定。 赵小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故作轻松无事的走过去: “水生哥,我们不渴,水就不喝了。这次我来又是来麻烦你的,我在家做了点特殊的调料,想问问你们香满楼要不要。” 牛水生看赵小山怀里抱着两个坛子,一脸的为难,说道:“山子,你等会,买卖的事还是我们大掌柜过来和你说。” 说着,牛水生就朝酒楼后院走去。没一会,吴掌柜就掀帘子过来了。 “赵小山,你怎么又来了?” 这态度,明显不太欢迎,赵小山心里一凉,脸上还是露出商业化微笑: “吴掌柜好久不见,我做了点调料,想……” “你不论做什么我们也不会再要的!说句难听的话,你得罪了杨家,就算是得罪了大半个乐平镇。我也实话和你说,杨乙是我们香满楼的常客,我不可能为了你得罪他。”吴掌柜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吴掌柜,我能从密水大牢出来,不是杨家网开一面放过我,而是大昭寺的监寺师父走了淳县侯的路子把我放出来的。你要不信,可以去大昭寺打听打听,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前几天我刚出狱就去了大昭寺,去感谢淳县侯的救命之恩,这是他打赏我的荷包,你可以看看。” 说着, 赵小山把淳县侯的婢女给他的那个荷包拿了出来。 这荷包上没有任何印记,就是一个普通的荷包,吴掌柜也没拿过来仔细辨认,不过看赵小山信誓旦旦的语气,心里倒是信了三分。 只不过,他怎么能走的通淳县侯的路子,有那路子,还用得着上他这来推销东西? “吴掌柜,我说的这些都不是秘密,你可以随意派个人去大昭寺打听打听,就知道我说的是否属实。就连他身边的侍卫也是我熟悉的,一个叫李球的护卫长。 吴掌柜,我也给你透个话,过几天我还会再去拜见侯爷,就在咱们镇,那时候你自然见分晓!” 吴掌柜狐疑的看了看赵小山,沉思片刻开口问道: “打听的事我自然会派人去,你这次又是来干什么?” 赵小山松了口气,扯虎皮唱大戏这套果然奏效了。 “我做了点特殊的调料,叫麻油,想推荐给吴掌柜,这个麻油……”给他一个机会,他能还吴掌柜一片精彩。 果然,经过赵小山又是解释又是亲自操作,一炷香后,等吴掌柜半信半疑的拿筷子夹起几根米粉,眼睛顿时亮了。再夹起一旁的“麻辣萝卜”,眼睛又是一亮。 吴掌柜能当上酒楼的大掌柜可不仅仅靠着能写会算能张罗,还要有对菜式的灵敏味觉。 当他尝第一口时就知道,这个味道以后绝对会成功! 麻麻的,辣辣的,舌头酥酥的,大脑迅速充血发热的感觉,这样的味道,对一些口味偏淡的下乡人来说估计很难接受,但对那些吃腻了大鱼大肉的富家公子们绝对有致命诱惑力。 这个调味料,一定会让香满楼更上一层楼,他要了! “赵小山,这麻油,你有多少,我都要!” “吴掌柜,麻油的价钱咱们一会再讨论,当初我上山抓的兔子就是卖给了贵酒楼,我也知道你们家做野味,只不过一直都是炖蒸煮或红烧,今天我就教给吴掌柜一种新的做法,以回馈你信我赵小山这一次!” 赵小山也不藏私,将小罐子里磨成粉末的麻椒拿出来,当着大家的面,用了一个多时辰,亲自上手做了一道麻辣兔子。 等吴掌柜带着期待掰下一条兔腿后,眼睛又亮了。 这生意,能行! 随后,双方带着巨大的诚意很快商量好购买协议:赵小山的麻椒以每斤二百文钱的价格卖给香满楼,有多少他们收多少! 赵小山手里的麻椒一共不过五十多斤,不可能全部卖给香满楼,于是决定拿出来三十五斤。 双方约好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之所以拖这么晚,主要是赵小山不想让吴掌柜看到麻椒的长相,怕他们自己上山寻找,所以要先回家磨成粉末。 临走前,赵小山把手里这一小坛子麻油留给了牛水生,“水生哥,这坛子油是我昨天新炸的,你留着自己吃,豆皮的生意和这次的事,多亏了你的帮助,我赵小山心里都记得呢。” 牛水生受宠若惊,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实在没脸要这么贵的东西,这油就不便宜,这麻椒更贵,他哪里受得起,连忙把油推了过去。 “水生哥,我一会还有事,实在没地方拿着,就放你这,我先走了!” 说着, 也不给牛水生再拒绝的机会,赵小山拉着二黑子迅速跑了出去。 太好了,做完这单生意,他的大黑牛就能回家了! 第64章 头绪有点多,好好捋顺 从香满楼出来后二黑子一脸问号,十分好奇这个麻油到底是什么东西。 赵小山无不得意道:“等回家后我把东西给你看看,你自己上山摘去。” “就在后山采的?就能卖这么多钱?”这不和白捡钱一样么? 二黑子搓了搓手心,后山他经常去,要真有这么挣钱的东西他怎么没发现? 山子真是够意思,这么挣钱的东西竟要告诉自己,那东西一斤就二百文钱!比他和他爹在康员外家干两天挣的都多。 等他也采个十斤二十斤,是不马上就要发财了? 想到这,二黑子心头一片火热,恨不得立马回家上山。 不过赵小山昨天已经承诺广大粉丝今天还会来,便抓紧时间去了昨天的街角,让二黑子搬了块石头过来当做舞台,赵小山站在上面试了试,高了不少。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他今早出门时特意把当初李伯玉借他那套补丁少的衣服穿了出来,又好好绑了绑头发,形象上比昨天好了不少。 他刚站好,就有路过的行人认出了他,笑着招呼道:“呦,小子,你今天又来卖唱?你这么做可不是要抢了楼子里窑姐的生意?” “这个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和她们可不同,她们只是唱,但我是创作者,唱的歌是我自己原创,这歌词的深度和曲调的高低可不是窑姐能想出来呢,这是需要底蕴的。” 赵小山说的大言不惭,反正这大景朝就他自己,他想怎么侵权怎么侵权,没人能起诉他,嘿嘿~ 为了造势,赵小山先是来了一段唢呐独奏,放下唢呐就开始真金白银的嚎,嚎完再来一顿心灵鸡汤,忽悠的路人纷纷驻足,又成了一次人群涌动的小型演唱会。 “人生路漫漫,道路阻且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咱们刍狗也有刍狗的活法,你开心快乐也是活,你悲伤痛苦也是活,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只要不把困难当回事,它自然打不倒你,今天我周伦伦就教给大家一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大字,那都不是事!” “记住没有各位亲们?以后遇到困难就喊这句话:天空飘来五个大字,那都不是事!跟我一起喊一遍,天空……” 二黑子站在人群外,整个人都惊呆了,他愣愣的看着石头上激情澎湃的兄弟,感觉认识又不认识。 这些人傻了?山子让说啥就说啥?还跟着一起喊?不是要唱歌的么? 那都不是事?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有点傻啊,这些人为啥要跟着一起喊?喊完了还给山子扔铜板? 那铜板雨下的,山子今天又要发了…… 二黑子已经被赵小山刺激的深深怀疑自己怀疑这个时代,信仰都要崩塌了。 怪不得人说笑贫不笑娼呢,这唱两首曲子挣得比干几天活都多,那自己是不是也可以试试? 等赵小山捧着个钱罐子从人群中挣脱出来,二黑子才愣愣的反应过来,今天自己的任务没有完成。 “山子,以后我不回去种地了,我跟你一起卖唱!你到底怎么唱的,教教我,我也想学。” 赵小山让兄弟问的懵了一下,“黑子,你可想好,这卖唱可不是啥好活,我的名声反正早就坏了,也无所谓了,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不是正要议亲,你确定要跟我学?” 二黑子像被突然浇了一盆冷水,瞬间清醒了。 对啊,刚才不还有人拿山子和楼子里的窑姐做对比,他可是要议亲的,可不能坏了名声。 果然金钱迷人眼。 两人离开街角正准备找个地方数钱,却突然感觉不对劲,有人跟踪他们! 二黑子心生警觉,在路边捡起一块砖头握在手里,示意赵小山一起朝香满楼走。 赵小山心生懊恼,树大招风,自己这两天光唱唱曲子就挣了这么多钱,这是招人眼红了。 他注意到后面那人是个高壮的成年男人,看起来和二黑子差不多,要是真厮打起来,他们二对一,也不惧他。 只是自己刚出狱,还有很多挣钱大业没完成,这个时候完全不想节外生枝。 等到了主街,二黑子频频回头看,感觉后面那人没再跟上来,狠狠舒了口气。 “山子,咱们快点回去,明天可别再来,我真怕出点啥事。” 赵小山点点头,这街头卖唱确实不合适了,反正自己的麻椒马上就能变现了。 为了防止那人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拦截自己,赵小山回到香满楼,把装钱的钵子交给牛水生,希望他代为保管。 牛水生没想到赵小山离开一会就拿回来这么多钱,连连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如果这钱的来历不干净,他是如何也不敢沾手的。 他一人在香满楼打拼,没有任何根基,便很是爱惜羽毛。 等听赵小山解释完,牛水生再次惊呆了。 “你去卖唱?” 赵小山点点头。 “你爹娘知道么?” 赵小山点点头。 “你不要名声啦?” 赵小山摇摇头,“和名声比起来,我还是更希望吃的好穿得好,再说了,我这是卖艺不卖身。” 牛水生看了赵小山好半天,张了张嘴,没再说话。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他不能理解赵小山为什么这么折腾,但他也表示尊重,人家父母都没说啥呢,他又有什么资格置喙。 “这里一共是二百文钱,明天你来的时候我再交给你!” 牛水生将装钱的钵子放在床下面带锁头的小箱子里,作为酒楼二掌柜,他拥有单独一间房。 和牛水生告别后,赵小山揣着剩下的六十二文钱直奔杂货铺,明天赵大壮就要去服徭役了,他想给他买个水袋。 结果到了地方才知道,水袋都是用动物的皮做成的,制作工艺十分复杂,价格便十分昂贵,一个就要二三百文,他这点钱,根本不够。 这东西也不是卖给普通人的,一般农户都是用葫芦装水。 不能买水袋,赵小山也没省着,去大市场买了二十多个白皮大馒头。 服徭役可不比自己干农活,自家干活累了就歇也没人管,给公家干活哪能那么自在,一群衙役拿着大刀看着,本来就累,还没吃没喝的,他爹做的杂粮馍馍哪有大馒头好吃。 揣着馒头,二黑子和赵小山匆匆往家赶,一路上他们心惊胆战,生怕刚才跟踪的突然从路边窜出来。 好在有惊无险,下午未时(下午三点)他们总算到家了。 赵小山一路小跑,这么长的距离,到家时他腿都软了,要不是有二黑子搀着,他自己早走不动了。 娘的,不是法制社会,自己就挣二百多文就有人惦记,穷疯了? 分给二黑子几个馒头,赵小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别和家里大人说今天的事,两人这才分开。 进门时才发现家里人都在,前几天他们家地翻的差不多了,赵老娘正领着家人挑选麦种,准备种冬粮。 看到他手里的一包馒头,赵大壮的嘴角一咧,他就知道弟弟惦记自己,这一定是给他买的口粮。 赵老娘手里忙着,只白了他一眼,再没说别的。 这些天家里所有人都忙的像个陀螺,就赵小山整天出门瞎晃不着家。 “爹,娘,明天你们和我去一趟镇里呗?我和香满楼谈了一笔买卖,需要你们坐镇。” 赵老爹一听香满楼就炸庙:“香满楼?咋?你还没吃过教训?” “爹,这次是一锤子买卖,价格都谈好了,明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就行。等拿了钱咱就可以把大黑牛赎回来了!” 赵老爹一听大黑牛又不淡定了,“你干啥能挣那么多钱把大黑牛赎回来?你知道大黑在哪么?” 糟糕,赵老爹还不知道他们已经去过伢行了。 正在剁鸡食的赵娇娘闻声抬头,疯狂朝赵小山眨眼睛,示意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赵小山如何不懂,他淡定的清了清嗓子:“爹,就是我之前上山摘的麻椒,我打算都卖给香满楼,差不多能挣七八两银子。我也不瞒你说,我今天回来晚就是去了那伢行,大黑牛还没被卖,但是价格不好商量。” “麻椒能值那么多钱?” 赵小山这话一出,就连嗒烟枪的赵老爷子都不淡定了。那东西他吃了一口舌头都麻了,咋可能挣钱? 香满楼的掌柜的莫不是傻了? “爷,要不信,你明天和我一起去!” 经过赵小山一番解释,赵家人又嗨了。 “一斤二百文?山子,你在哪采的,我现在就上山找,要是还能找到岂不是还能挣钱?” 赵小山摇摇头,“天黑了大哥,你明天还要去服徭役。” “大哥不能去,我去,我不怕黑,现在离黑还有段时间呢。”赵娇娘跃跃欲试,这么挣钱的法子,她不可能继续淡定下去。 “我答应了二黑子,也教会他怎么辨认麻椒,二姐,要不让二黑子和你一起去?毕竟快天黑了不安全,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赵娇娘点头如捣蒜,却被赵老娘一口否定:“不行!这大晚上的,你和一个男娃出去干啥,又不是小孩呢。” 赵娇娘心急如焚,却接连被否定,一时讪讪的。 赵老娘看闺女的表情,到底心疼了一下:“既然这麻椒这么挣钱,明天大壮你去大昭寺干活,我和你爹陪山子去镇里,你和你嫂子一起去山上,小麦等我们回来再种。” 小刘氏毕竟是已婚的妇人,有她在旁边就不怕外人说道了。 刘氏的方案得到了一致认可,想到卖了那些麻椒就能有丰厚的收入,赵家人兴奋的晚饭都多吃了一盆。 吃过饭后,赵小山指挥娇娘和赵老爹用家里的磨盘将所有麻椒碾成粉,再一点点装进陶罐里。 他自己则将昨天买的那块肥肉拿下来,准备实验肥皂。 头绪太多,他要好好捋捋思路:当下他要做的事一共有两件——靠近淳县侯和挣钱,这两件也可以归结为一个事,就是让自己变强。 挣钱这点,他目前有几个方案——摆摊卖骨汤米粉和卖唱。(麻椒卖了,肥皂还没影) 卖唱这事他要适可而止了,今天这个跟踪狂也算给他提了个醒。 米粉还差个摊位,现在他就看赎完大黑牛后还有没有多余的钱够他在县城租个铺子。 搭上淳县侯这事,他可以从两个方面着手:用歌声敲门,用肥皂巩固。 唱了两天都没引来康员外家的人,看来明天只能自己亲自去拜访了。 算了算日子,留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赵小山把心头的乱麻捋完,便开始着手研究肥皂。 作为一个文科生,赵小山就高一学了一年化学,高二就分科了。(不分科他也不学,每天只睡觉,老师讲的啥他也听不懂,天书!难得一匹!) 所以他只知道一点浅薄的化学知识,注意,是一点!也就指甲盖那么大。 他记忆中的大概院里是这样的:肥皂是碱,碱是从草木灰里提炼出来的,然后再和猪油中的什么物质发生一系列奇怪的化学反应,就成了…… 看着手里那块油腻腻的肥肉,再看看盆里的草木灰,赵小山一手托腮,站立良久。 既然草木灰里提取碱,就那用水泡一下? 既然猪油中有什么物质,是不是也应该先加热一下? 两样反应的话,是不是应该放在一起熬煮? 猪油凝结后是不是就成肥皂了? 带着点试探,带着点忐忑,赵小山在厨房里一顿忙活,赵老娘探头过来看了好几次,见他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好几次张嘴想骂都憋回去了。 就连赵老爹都过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作为一个热爱做饭的男人,他实在不能忍受自家灶房被祸害成那样。 半个时辰后,试验结果出炉:失败! 不知哪个环节不对,抑或是所有环节都不对,锅里没凝成肥皂,反而漂浮一层脏乎乎臭臭的东西,没成型。 还好还好,他的猪肉还剩了好几块,还可以供他再挥霍几次。 这次可能是水加多了,也可能是他的草木灰浸泡时间不够。 吸取教训,再来一次! 这一晚,赵家灶房里的火光始终没灭,从里面传出来的阵阵臭味,熏得赵大壮都睡不着了。 邻居陈家也喊了两嗓子表示不满,赵小山怎么回事,昨天呛鼻子,今天熏鼻子,当他家邻居咋这么倒霉。 直到月上柳梢头,赵小山才顶着浑身的臭味回屋躺下,今晚那一块肥肉就值个好几十文,全废了! 他的肥皂大业,失败了! 知耻而后勇,失败乃成功之母,这次失败了,下次再继续。就不信搞不明白个肥皂了。 他可是穿越人士,真是笑话! 第65章 大黑牛赎回来了 第二天,赵大壮早早起了床,刘氏把昨天的白馒头拿了十个放进干净的布兜子里,给他留作中午的干粮。 “娘,太多了,我最多能吃六七个,吃不了那么多。” 刘氏把改好的新棉衣拿出来递给他,“剩下的你给你大郎哥他们点,还有村长,咱家出事人家没少出力,伯玉在县城念书,他那么大岁数还要出去干活,你多帮帮他。 这身新衣服你穿里面保暖,在外面再套个旧的。要是渴了就去大昭寺找狗子,让他给你弄碗热水喝。” 刘氏絮絮叨叨的嘱咐着,朝廷年年都要服徭役,孩子他爹身子骨差,大壮自小就当个大人用,十六岁就开始跟着大人们一起干活,这孩子心眼实,从来不抱怨,累了也不说。 这些年,刘氏觉得最对不住的就是大儿子了。 只希望今天万事顺利,麻椒真能卖钱,也好给他再买点棉花,做双厚棉鞋。 赵大壮出门的时候,村口已经汇集了很多人,大家伙三三两两的朝大昭寺的方向走去,每个人都带着工具和吃食。 现在天冷了,在外面待时间长了手脚冰凉,这种天气出门干活每个人都一肚子牢骚,但这是朝廷征派的,他们也实在没办法反抗。 只希望修路的标准低,他们能尽快结束。 打发走了赵大壮,赵老爹赵老娘好好梳洗了一番,穿上补丁最少的一件衣服,叮嘱赵娇娘他们照顾好赵老爷子和铁牛,拉着赵小山的手就往县城赶。 今天有赵老娘在身边陪着,赵小山的安全感一下子拉满。一会就算兜里有十两银子,他也不怕有人跟踪了。 就他娘一声河东狮,谁敢与之争锋? 昨晚赵老爹连夜把所有的麻椒都用磨盘磨了,因为时间有限,磨的大小不一,赵小山看了看,还有好多都能看出来麻椒的形状。 算了,这东西就在山上找到的,属于大自然的馈赠,得之他幸,要求太多容易挨雷劈。 到镇山的时候是辰初(早晨七八点),香满楼也刚开门备料,吴掌柜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了过来。 昨天赵小山走的时候把他那罐子麻椒油给了牛水生,晚上水生用这东西拌了盘鸡丝,配上点辣椒油,别说,这味道确实不错。 吴掌柜吃的时候还感慨,要是这鸡丝里再放点豆皮就更好了。 可惜现在赵家把豆皮的做法卖给了大昭寺,他们要想买豆皮就要去大昭寺进货,比之前的价格贵了近一倍。 吴掌柜想起谈判时大昭寺监寺的嘴脸,就气的不行。 还佛门圣地呢,把要钱两个字都写脸上了,佛祖的脸面都让他们给丢光了。 赵小山这孩子虽然行为处事不靠谱,但做买卖挺实在,至少不漫天要价。 吴掌柜刚要上前和赵小山打招呼,就见到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从长相上不难看出,这对应该就是他的爹娘了。 只是两人的身型,嗯,是不是反了? 幸好,赵小山长的像爹,一看就机灵。 “吴掌柜,这是我爹娘,这是带来的麻椒,我们事先在家都称好重了,一共四十斤,您再称称?” 赵小山本来不想卖这么多的,他还想留点以后自家做麻辣味吃食。 只不过他怕钱太少,大黑牛赎不回来,外加上他还想在镇里租个铺子,这现银便要准备好。 在商言商,虽然吴掌柜现在看赵小山比较顺眼,还是叫人拿来量称称了一遍重量。 四十斤,足足的,严格来说还多了半斤。 鼻端萦绕着刺鼻的麻味,吴掌柜颇为满意,也不啰嗦,从屋里取出来八两银子交到了赵小山手里。 赵小山拿到钱直接转手给了他娘,一旁的赵老爹看的呼吸都重了。 他决定了,不种地了,他明天开始要天天上山,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麻椒树,明年他们家盖房有望! “吴掌柜,这麻椒的生意咱做完了,我今天还想问问你昨天的米粉,不知吴掌柜意下如何?” “这米粉是我们自己研发的,整个大景朝绝对没有第二家的。我知道贵楼可以做面条,但客人想吃面条时你们要现揉面和面,太过麻烦,客人等的时间也久。如果你们事先准备好,客人没点又很浪费。” 吴掌柜点点头,这确实是酒楼很尴尬的一点。 他们不是专门的小面摊,可以提前和好面团,来酒楼的客人往往是喝酒吃菜,但偶尔也有客人喝酒胃疼了,想要碗面条暖暖胃。 不论是前一天准备出来还是现做,都不合适。 也因此,一旦客人要吃面,他就会派小二去面条店买回来供客人使用。 这一来一回的,面条容易凉了不说,客人不满意,他们也不挣钱。 “吴掌柜,我们家这米粉都是经过晾晒烘干的,可以存放很久,运输也很方便。要是有客人吃,你用热水稍微泡一下,再用骨头汤煮一煮就行。我打算今年在镇里开个专门卖米粉的店铺,但如果吴掌柜想要,我们也可以提供。” 吴掌柜惊了惊,赵小山这小子行啊,竟然打算在镇里开店铺做买卖? “你不怕杨家去找你麻烦?” “我说过,我走的是淳县侯的路子,根本不惧怕杨家!” 赵小山说的信誓旦旦,心里却虚的一匹。 “你那米粉打算怎么卖?你卖给我不怕我抢了你生意?” “吴掌柜,我是专门卖米粉的店铺,你是大酒楼,咱们的受众群体不同,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卖的米粉是杂面米粉,你们酒楼可以是纯稻米的米粉。” 接着赵小山把两种米粉的不同说了下,并强调来酒楼喝酒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自然是纯稻米的米粉更合适。 “如果吴掌柜不介意,下次我来的时候给你带来点,您看看尝尝,再做决定不迟。” 吴掌柜点点头,听这小子说的,他还真有点心动了。 赵小山说好明后天米粉做好了就送过来,接过牛水生昨天的二百文钱,和一直一言没发的赵老爹赵老娘退了出去。 不论是刚才卖麻椒还是后来的米粉,吴掌柜全程只对着赵小山说话,连问都没问他们一句。 两人也不知道是怯场还是不懂,竟沉得住气,丝毫没干涉儿子决策。 等从香满楼出来后,赵老爹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再看向赵小山的目光便带了点审视。 “儿子,你咋都不害怕?” “爹,他就是个酒楼的掌柜,有啥怕的?又不是县老爷呢。” 赵老娘这时也找回了自己的嘴,“儿子,你刚咋说要在镇里租铺子卖米粉?真假?” 这小子,主意太正了,这么大的事,事先一点没和他们商量。 “娘,我米粉都做出来了,开铺子卖不是很正常?” 就等资金到位,他就要立马行动起来了。 赵老爹赵老娘心里还有一堆问题要问,但怀揣巨款,决定先问问牛,其他的话回家再说。 三人快步走到上次的伢行,里面的伢人本想迎出来,一看是赵小山,愣是生生的刹住了车。 “小哥,俺家大黑牛还在不在?这段时间它耕耘的勤快不?” 伢人刚要回答,却是一下愣住了,好小子,这么小小的年纪懂得不少啊?! “我们掌柜的说了不卖,你们还来干啥?” “小哥,我知道你做不了主,你们掌柜呢?我们和他谈!” 那伢人无奈的撇撇嘴,转身回后院找人去了。不一会佟掌柜出来了,一见是赵小山,眉头先是一皱,“你怎么又来了?” “掌柜的,这是我爹,你应该见过,大黑牛就是他卖的。你看我爹瘦的,因为救身陷囹圄的儿子,把伺候了好几年辛辛苦苦养大的大黑牛都给卖了,这段时间他相思成疾,食不下咽睡不安寝,楞把自己熬成了这副模样。” 佟掌柜见惯了大场面,岂能被赵小山两句话忽悠了,“你爹瘦不瘦和我有啥关系?说句难听的,就算他死了,我当初也是花钱买的牛,价钱也相当公道,到哪都有理!没别的事快走,我们这忙着呢。” 佟掌柜确实忙,前段时间他花了大力气凑齐了四十个人,这些人里有十多个年轻貌美娇滴滴的小丫头,他正忙着找人培训呢。 “佟掌柜,我们真不是消遣您,我知道您忙着,我们也是带着诚意来的。这牛,是我们的家人,当初是实在无奈才卖的。您十三两买的,我十五两买回来,您一进一出交的税也是我们出,十七两,绝对您挣!怎么样?” 末了又加了句:“我就问这最后一次,要是佟掌柜还是不同意,我们再不来打扰!” 佟掌柜要走的脚步顿了顿,十七两,这价格确实不少了,一头牛,能卖到十五六两就算顶天了。 没想到这小子竟一口气出十七两,看出来确实有诚意。 可他真的不想卖,那牛一看就壮实精神还聪明,不当种牛可惜了。 “这样掌柜的, 您看这样行不,我知道掌柜你留它不卖是为了让它当种牛,牛,我买走,你家的母牛需要配种,随时来找它如何?你一文钱不用花,连伺候都不用,照样用它。” 这个提议好!佟掌柜眼睛顿时亮了。 “公牛没煽会很臭,你知道?”一般家养牛马都会先煽了,吃的少长得好,味还小。 “我知道,可它是家人,俺们不嫌弃他臭。”反正都臭习惯了。 “你确定买走后还让我们用?不会反悔?” “如果佟掌柜担心这一点,我们可以签订协议。” 佟掌柜心下一合计,这么一来,可真算是一笔可以做的买卖了,价钱合理,自己不到一个月,净挣了二两,来回的税钱补完还有剩,以后需要配种了还可以再去找,又不用割草买料的伺候,值! 在赵老爹赵老娘又一次当了背景板的情况,赵小山和伢行的佟掌柜签订了协议,一手交钱一手交牛,双方成功达成协议。 佟掌柜派刚才那伢人陪赵老娘回家取钱,三个时辰后,大黑牛的牵绳就这么落在了赵老爹手里。 佟掌柜见他们实心,之前的板车也以二百文的价返给了他们。 出了伢行,赵老爹眼泪唰一下下来了,抱着大黑牛的头,哭的不能自已。 “老牛啊,为了买你,俺家的砖瓦大房都没了,你要不给我好好干活,我就还把你卖了!” “哞~哞哞~” 大黑牛看到老主人,兴奋的用头直顶,嘴里哞哞叫个不停。 赵小山看到老乡回归,也很是开心,不时上前拍它两下。 只有一旁的刘氏面色十分复杂,正如男人说的,这头牛,他们足足花了一座砖瓦大房的钱,十七两银子,两个砖房都够了。 这么多钱,就为了一头牛。 这万一它啥时候病了死了,这钱可都打了水漂了。 赵老娘心疼的值抽抽,十七两银子,不仅能起房子,还能给娇娘陪嫁,还能送铁牛上学,还能过年买新衣服,可以做好多好多好多的事,全没了…… 只不过看男人那激动的泪水,赵老娘又不知这么做到底是错还是对了。 从伢行出来后,赵小山让爹娘先行回去,他要再走走。 赵老爹赵老娘满腹心思,也顾不上他,只挥挥手让他晚上早点回家。 赵小山盘算了一下,买完牛后他们家里只剩下不到五两银子,这点钱,在古仙村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但在他的庞大计划面前,却不值一提。 唉,古代搞钱好难啊。 古代搞人也好难! 他唱了两天歌,闹得小偷都跟踪了,康员外家离的那么近没听到动静? 真是,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去就山了。 赵小山走到镇西头康宅,“叩叩”敲响了大门。 “你谁啊?” “我叫周伦伦,是淳县侯的侍卫长李球的跟班,我要寻你家管家,有要事相商。” …… 两个时辰后,周伦伦,不对,赵小山从康员外家走了出来,一脸窃笑,心中比v。 康家喜事将到,事情繁多,没想到还真让他钻了一个空子。 他自称是李球为媚上专门请来的“艺术导师”,专门传授婚礼那天戏曲班子的表演曲目的创作者。 侍卫长李球觉得他们家侯爷平时不是在侯府就是去寺庙,活的很是清苦,好不容易参加一次婚礼,希望侯爷能乐呵乐呵。 如果康家请来的戏曲班子还是以往那些老掉牙的曲目,太枯燥了,作为侍卫长,淳县侯最得力的手下,他看不下去!他必须表现!他花重金从民间请来了颇有才名的创作者:周伦伦。 周伦伦不做别的,只需要专门指导戏曲班子的表演曲目。 这理由拙劣的很,再结合赵小山的外貌长相穿着,一看就是假的,但竟是奏效了。 原因很简单,康家在如何招待宾客上也确实犯了难。 都说淳县侯好奇技淫巧和音律,奇技淫巧他们拿不出来,音律却是可以的,只要请两个有名的戏曲班子就行。 但淳县侯自家就养戏曲班子,怎么才能出其不意,让人眼前一亮,让淳县侯侯心大悦是个难题。 赵小山的出现,可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 当然了,康家也不是随意让人糊弄的。在康家的管事接见赵小山的时候,他的身世过往便被人扒了个一干二净,就连家在哪几口人都打听清楚了。 来历弄清楚了,赵小山的目的也昭然若揭——无外乎想靠着这次的机会在淳县侯着露个脸罢了。 只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才华,只要没损害康家的利益,让他利用一次又有何妨。况且这也不叫利用,这叫双赢! 之后,康家的管事和赵小山开门见山直接指出他的身份,本想吓唬他一番。 谁知道赵小山根本不惧,巧舌如簧三言两语把自己的优点和这么做的利害关系说了一堆,说的康家管事暗自点头。 话说开了,两人目标一致,康家管事表示愿意给赵小山一个机会,但前提是,节目要好,且不可私下搞小动作。 赵小山哪有不应的道理,答应婚礼前这段时间每天前来报道,倾囊相授教授表演曲目,保证完成任务云云。 第66章 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晚上到家时,赵小山手里拿了几根猪骨和一块猪肉。 他回来时赵大壮还没回来,家里的气氛也不甚融洽。 赵老娘的脸始终阴沉沉的,赵老爹和赵娇娘他们则一副小心翼翼谨小慎微,生怕弄出一点动静的样子。 赵小山将东西放到灶房,用眼神问了一下赵老爷子。老头子没说话,下巴朝牛棚的方向扬了扬。 赵小山秒懂,赵老娘这是心疼银子了。 可以理解,十七两银子,是他们这辈子都少见的财富,为了一头牛挥了出去,搁谁都不会舒服。 说句实在的,要不是这大黑牛和他是老乡,有着特殊的意义,他就算脑子进水了也干不出这傻事。 “娘,钱是王八蛋没了再去赚,咱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着呢。大黑牛回来了我爹以后也能跑线挣钱,你们以后翻地也轻巧,大哥这几天去服徭役也不用那么辛苦。就算以后咱家挣点小本生意也方便不是?老牛,你就说是不是?” 大黑牛像是懂人话似的,听到赵小山的呼唤,竟抬头“哞哞~”的叫了起来,一边叫前蹄子还抬了起来,像是在展示自己健硕的肌肉。 他这动作,惹得大家都呵呵笑个不停,直说大黑牛成精了。 铁牛拍手叫道:“怪不得小叔那时候总说黑牛大仙法力无边,它真成精了,能听得懂人话呢!” “嘿,你个臭小子,没完了是……”赵小山的黑历史被扒,气的一个猛虎下山扑向铁牛。两个人笑闹成一团,一旁的赵老娘看了嘴角也不由有了点笑意。 天大黑了赵大壮才嘶嘶哈哈的回来了,赵老娘看儿子这样,才懊恼的发现自己今天光顾着心疼钱,给儿子做棉鞋的棉花还没买。 小刘氏看男人冻的嘴唇发白一脸疲惫的样子,心疼的连忙从锅里舀出来一瓢猪骨汤,又拿过来几把米粉,烫了一小盆的骨汤米粉端上去,为了去寒,另放了不少的辣椒油。 赵大壮辛苦一天,接过大碗就开始呼噜,没一会,那一小盆米粉就被吃没了。 他摸了摸嘴角,拍了拍肚皮,还是有点意犹未尽,但他一向懂事,知道家里粮食有限,不能吃太多,到底没再说啥。 小刘氏看男人的表情就知道他没吃饱,想着他男人辛辛苦苦干了一天活肚子都填不饱,公爹竟舍得花十七两银子买牛,心下愤愤上灶房又做了一碗米粉了事。 要是平时,赵老娘绝对不同意,但今天她经历了一次十七两银子的交易,一碗米粉在她眼里竟不那么重要了。 今天除了赵小山这有点收获外,赵娇娘、小刘氏和二黑子在山上走了一天也没发现第三棵麻椒树。 天冷,山上更冷,赵娇娘又冷又累却一无所获,一时气愤的很。她一度怀疑弟弟是不是被神仙摸了头,怎么他一上山就能发现好东西。 “大壮娘、二丫,麻椒树之后再找来得及,麦种都选好了,明天和我先下地把冬小麦种完再说。” 赵老娘下了命令,娇娘和小刘氏纷纷点头。 这时,已经吃完第二碗米粉的赵大壮打了个饱嗝,摸了摸肚皮,总算是饱了。 “舒坦,真舒坦!” “爹,大黑牛回来了,以后你又可以跑线了。俺们今天去干活,可冷了,幸好有我娘给做的新棉衣,我走到地方不仅没冷,反而还出了点汗。但有不少人还穿着以前的旧棉衣,嘶嘶哈哈的。” “俺们到那了就开始干,那土都有点硬了,锹都铲不动,我看村长他们都挺生气,还是后来陈狗儿拎过来一桶热水,大家伙分着喝了才暖暖肚子。 曹旺子家有牛车,他小儿子中午驾车给送饭了,把饭菜放在炉子上温着,到嘴的饭菜都是热乎的,看的我们可羡慕了。” “我们这还算好的,西贤村的力役里有两个累倒了,是被抬回去的。” 赵大壮感恩的摸了摸身上的厚棉衣,再看看桌上还冒着热气的汤碗,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服徭役虽然很累,但他吃的是白面馒头,回家又喝的骨汤米粉,这样的条件,已经甩其他人一大截了。 此时此刻,他竟一点不觉得累,只觉得满心的幸福。 “大壮,十个馒头你中午都吃了?” 赵大壮摇摇头:“没呢娘,我就吃了五个,剩下的我都给他们分了,我看李叔就带了两个杂粮馍馍,就给他分了两,剩下的三个我分给大郎哥他们了。” 赵老娘点点头,虽然她自己在族里的名声不好,但赵大壮却憨厚的紧,和村里人关系都不错。 虽然心疼粮食,但刘氏觉得儿子这么做没错,老爷们不能太抠搜。 想罢,赵老娘语重心长道:“大壮,家里还剩六个馒头,明天你都带着,不用省,咱家现在有钱,明天我让你弟再去买点给你拿着。” “嗯,幸亏今天陈狗子给我们抬来的热水,不然那杂粮馍馍都咽不下去,太干了,连我的馒头都发硬了。 娘,你不知道,狗子送水出来,他大伯家的陈柱子脸色可难看了。狗子好像还记仇呢,热水一人分一碗,就没给他表哥,当时那陈柱子气的脸都青了。” 赵老娘听罢,“呸~”的一声,眉头一扬,骂道:“活该,自作孽不可活,狗子多好的孩子,让他小小年纪出家当和尚!这不是让人家断子绝孙么。 狗子就是心眼实在, 光不给水算啥,要是我,直接一盆热水淋上去浇不死他。” 赵老爹听了反驳道:“瞎说什么呢!做坏事的又不是柱子,是他爹!再怎么说也都姓陈,是亲表兄,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 “人家狗子现在是出家人!早不姓陈了!屁的兄弟,那是仇人还差不多!父债子偿,这作孽和负债有啥不同?不仅占了人家的地,还把人家的孩子送去出家,这样的人,也不怕报应!” 赵老爹和赵老娘在一旁理论陈柱子家和陈狗子的恩恩怨怨时,赵小山倒是突然灵光一显,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他的米粉已经做出来不少,但一直没机会实践。 这个朝代没有拿钱代役的说法,不管家里有钱没钱都必须服徭役。既然有人能赶牛车送饭,那他们的米粉是不是也可以用这样的形式试卖一下? 整个服徭役的那条路就是他的流动市场,他的牛车就是流动摊位。 有买有卖,既省了摊位费,还能调研一下他的米粉接受程度! 赵小山越想越是这么回事,决定从现在开始,开干! 赵小山想着康员外那已经踩好了点,他的米粉生意又有了去处,激动的站起来原地转了两圈。 “山子,你转圈干啥呢?” “爹娘,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等听完他的解释,赵老爹赵老娘再顾不得吵架,一时呆愣当场。 这孩子,简直疯魔了,一天一个想法。 “山子,咱家现在分不开人手,冬小麦还没种呢。” “爹,不急,要想真开干,我还得买个可以移动的炉子和一个新锅,咱家这锅不能用,不能耽误咱自己吃饭不是?再说了,碗筷都得添置呢,林林总总下来,没有两三天完成不了。 爹,咱家这牛赎回来的真是时候,正好咱可以拉着他去做买卖,嘿嘿。娘,这些没有钱不行, 你先给我预支一两银子,不,还是二两。” “停!”赵老娘怒了,“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败家不眨眼睛?咱家一共就那么点钱,你张口就要二两?” “娘,我和爹比差远了,我连他的一个零头都不到!” 赵老爹一看火要烧到自己身上,连忙出声:“赵小山你个瘪犊孩子!我的大黑牛以后干活也行……” 一时之间,赵家陷入了一阵乱战。 经过一番唇枪舌剑的争论,赵小山成功击败了理亏的老爹,又成功劝服了老娘,要到了二两的启动资金。 赵老娘表示心很累,气的捂着胸口回了屋。 当天晚上赵小山先是把家里仅剩的所有稻米都用水浸泡,然后便在厨房再次捣鼓起他的肥皂大业。 在家人一顿嘟囔谩骂声中,赵小山先后进行了三次实验,不出意外,再次均以失败告终。 只不过到第三次,虽然熬出来的东西还是没成型,但赵小山已经咂摸出点门道,相信再实验两次,他的肥皂大业也即将成型。 第67章 被戏班子拉拢 第二天,赵老爹牵着老牛送赵大壮和赵家其他族人去大昭寺,赵小山则揣着二两银子带上二黑子去往乐平。 他决定了,以后只要跑生意就带着二黑子,一方面给自己保驾护航,另一方面也培养一下左右手。 以后自己的业务肯定不少,不可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但他们家除了赵老爷子和二姐娇娘有点做生意的头脑外,其他人都不行。 只不过娇娘毕竟是女人,世俗上偏见比较多,赵老爷子岁数大了,出门也不方便。 二黑子虽然姓曹,不比亲兄弟差啥。 二黑子家这几天也要种冬小麦,有点走不开,他娘对于赵小山的频繁来找已经颇为不满。 他们都大了,怎么还能像以前那般东走西串的没个正事。尤其是现在赵小山的名声还坏了,理应避嫌些。 二黑子情知他娘不乐意,还是顶着巨大的眼神压力,穿着厚衣服和赵小山跑了出来。 “黑子,这一趟我不让你白跟我跑。这一趟我给你十文钱,我刚起步,手里钱不多,以后绝对少不了你的。” 还有三旺、李伯玉、陈狗子,这些帮助过他的人,他一个都没忘,甚至连程理他都没忘! “你我兄弟还说那些干啥,我家地少,再弄几天就完事了,今天没干,明天我多干点就是了,走。” 二黑子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一把搂过来,两个人嘻嘻哈哈朝镇里走去。 到了乐平,赵小山先去铁铺买了一口大铁锅,之后又去杂货铺买了三十个大海碗和一些杂七杂八的瓢盆调料。所有东西加一起一两银子就没了。 剩下的钱赵小山决定全部购入稻米。米粉没有稻米不成型,他们家留的那些根本不够。 东西先存在店里,赵老爹下午会来接他。 大事办完,赵小山领着二黑子去了康宅。 二黑子他娘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在康宅做事,今年刚升成了小管事。这亲戚念旧,有挣钱的活计便想着招呼亲戚,因此二黑子家今年已经给康家干了好几次活了。 但这还是二黑子第一次从侧门被迎进来,也是第一次享受如此礼遇。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兄弟举止自然的和康家的大管事侃侃而谈,内心震撼不已。 不知不觉中,自己的小兄弟已经成长至此,像是不再需要他的保护了。 他不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就和山子分开一天,他怎么就认识康家大管事了,看样子山子的牌面甚至比自家亲戚还大。 没一会,二黑子就知晓了原因:原来好兄弟又来“卖唱”了。 只不过,这次卖唱好像和以往又不一样,以前是他自己吹自己唱,这次是教别人吹别人唱。 看他疑惑,赵小山忙碌之余解释说:“这你就不懂了,我这叫创意总监!” 赵小山时间紧任务重,他打算将康家请来的这戏班子改造一番,成为大景第一乐队。 当然了,外形上就没啥要求了,但唱功要有所改变。 古代的戏子社会地位低工资也少,但人家那功底可真是实打实的。赵小山只稍微点拨点拨,戏班子里的小生花旦就秒懂。 因为摸不清淳县侯的喜好,赵小山一共安排了四个曲目:老生来唱大气磅礴的《精忠报国》、小生来唱《少年中国说》、花旦的《念奴娇》和一个《今天是个好日子》。 当然了赵小山在歌词上做了些许改动,但保留了整体曲风曲调。 这四个曲子一出来,整个戏曲班子都沸腾了。 这些曲子他们闻所未闻,但无一例外,每一个拿出来都是绝唱! 尤其是那个老生,唱“精忠报国”时配上手势动作眼神,那叫一个潇洒大气,就连一旁监督的康府下人都佩服的五体投地,连忙跑出去和康家管事汇报情况。 更奇葩的是那个叫媚儿的花旦,长得娇娇俏俏的十分可人,拿到歌后兴奋的原地转了好几圈,之后便一直对赵小山暗送秋波,手还有意无意的撩拨了他好几下。 赵小山虽然皮子小,内里的灵魂可是个阅遍绿茶无数的肥宅,怎能不知这女人的想法。 他嗤笑一声,这种女子,这点把戏,想拿他? 那还不一来一个准! 赵小山当下又搜肠刮肚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奉上,换回媚儿更直白的回应。 要不是二黑子一直咳咳的提醒,赵小山真想一步到位,品尝一下208万的滋味,嘿嘿~ 调情之余,赵小山也没闲着,怎么唱什么词已经告诉了,到底如何编曲便是他们戏班子的问题了,自己不是全能,只能“指导”。 但他感觉戏班子光唱有点单调,怎么也要有演的内容,想了想,赵小山决定将老曹的《雷雨》搬过来,背景稍微改一下就行。 这故事,在现代也是一波三折的狗血剧情,拿到这里,更是让班主直呼好本子。 戏班子的班主姓余,五十多岁,经营这清水班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在整个荣河郡都相当有名气。 平时都是游走在郡里和县里的达官贵人家演出,这还是头一次来镇一级的,还提前入驻这么多天。 能如此屈尊降贵,没别的原因,只因康家给的钱多。 给钱的是大爷,在哪都是排练,大爷说啥是啥。 昨天来时媚儿他们还嘟嘟囔囔嫌康家破烂,结果今天来的这少年,算是让他们知道了什么叫不虚此行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没想到这穷乡僻壤处,竟出了如此奇人! 虽然年龄小,但曲子和本子都堪称绝品,他敢说,整个大景朝不会出现第二人,除了那个“一只洪荒兽”! 余班主沉浸戏曲多年,一下看出了赵小山的不同,再联想到前段时间郡里突然爆火的几个画本子,试探性的问了问: “不知赵老弟听没听过《射雕英雄传》?” 赵小山点头,撇嘴道:“听过,那就我说的!” 余班主一脸恍然,“果然如此,没想到高人就在眼前,真是在下狗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赵兄弟大才啊,如此故事信手拈来,简直英雄出少年。您不知道,前段时间郡里突然出现了好多新鲜的画本子,卖的特别好,好多说书先生都开始说你的故事了。” 别说这话题,一说就来气! 故事越火,代表杨家挣的越多,简直岂有此理! 余班主本想拍两句马屁,没成想他越说赵小山的脸色越黑,他有脸色的发现了不对,却不懂到底哪里说错了,只讷讷的不再说话。 怀着疑问,余班主略施小计,让媚儿用一个温暖的抱抱和一碟子槽子糕,轻松从二黑子那打听到了所有他想知道的东西。 得知真相的余班主恍然大悟,一拍大腿直呼杨家可恨,那嫉恶如仇的样子瞬间获得了二黑子的认同。 于是乎,下午赵小山临走前便收到了余班主的“邀约”。 “赵老弟,你是大才之人,还屈居乡下实在可惜,我们戏班子虽然不入流,但和达官显贵们也多有接触,锦衣玉食不至于,但绝对吃喝不愁。而且我老余的人品你放心,绝不是杨家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只要你加入我们清水班子,我绝不亏待你!” “一个月一两银子!出一个曲子或话本子,我多加五百文!你出入自由,平时也可以回家种地,只要有新曲子需要排练你再来,你看如何?老弟,我这价,你在哪都找不到的!” 赵小山愣了半晌,转头看看二黑子躲闪的眼神,了然于心。 只见他摇了摇头:“谢余班主赏识,只是小山还未及冠,对于未来如何还未可知,而且我娘管我也很严,要是知道我又出来说书,指不定要打断我的腿。” 余班主还想再劝:“贤弟,我说了你可以自由出入,不是必须……” “不必再说了余班主,我意已决!我不会加入你们班子,但我承诺,如果以后有新本子,第一个卖给你们!咱们就当是做买卖,一个曲子一次结清!” 见赵小山态度如此坚决,余班主到底摇了摇头,暗道可惜。 等赵小山从康家出来后,狠狠捶了二黑子一拳头。 开玩笑,虽说古代戏子路子广,但他从来没想过要从事演绎事业。 那东西只适合他挣点快钱,要是一辈子都卖唱,他也不用在古仙村呆了。 他给自己的定位很清晰:创作者! 可以提供创意,可以进行指导,但让他一辈子吹拉弹唱,还是算了,他爹的脊梁骨都得让古仙村那些长舌妇戳折。 二黑子自知理亏,一路悄咪咪的没敢说话,心下懊恼怎么那女人就对自己眨眨眼抱了抱他,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了,莫不是那女人是狐狸变的? 只不过,那女人真的好香好软啊。要是再来一次,他还会义无反顾的“出卖”兄弟…… 赵小山不知道自家兄弟精神上已经背叛了他,出门和等候已久的赵老爹汇合。 两人去米铺和杂货铺将白天订好的东西取走,又转到布装买了五百文的棉花,临走又买了二十个大馒头和几根猪骨和一块猪肉。 等从镇里出来时,赵老爹的嘴角一直在“嘶哈~”。 他感觉自从那天赎完大黑牛,他家的钱就不是钱了,是流水,一去不复返。 第68章 肥皂成了 赵老爹赶着大黑牛将小儿子二人送回村里,又匆匆忙忙去大昭寺接大儿子,忙的个不亦乐乎。 等赵小山大包小裹进家门时才发现赵老娘她们已经回来了,刘氏正坐在小凳子上修镐头,娇娘和小刘氏在磨盘那推磨做米粉。 要说他们家也真是,全靠几个女人顶门户,除了他大哥赵大壮有个男人该有的样子,剩下的四个一个比一个弱鸡。 让他种地是白费了,想都不能想。但他爹可是土生土长的庄户人家,种冬小麦这么重要的时候还到处跑就十分不应该了,赵小山觉得他爹如此“拈轻怕重”,全是他娘给惯的。 再看看一直埋头苦干的赵娇娘,赵小山真怕她是赵老娘的翻版。 择偶需谨慎啊! 看他拿了这么多东西进门,赵老娘眉头先是一皱,这孩子实在太能折腾了,这还没怎么样呢,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万一米粉卖不出去赔钱怎么办! 但想想这孩子最近也确实挣回来不少钱,赵老娘张张嘴没再说别的。 不折腾他们就有钱了?以前倒是没折腾,还不是一样抠抠搜搜,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 他们家就有小泥炉子,这生意要想做明天就可以开始,但前期的准备不是一晚就能搞定的,还是要好好筹备一番。 吃过晚饭后,赵老娘拿着新买的棉花给赵大壮做鞋,赵小山再次霸占厨房准备他的肥皂大计。 根据昨天的心得体会,赵小山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熬制猪肉,舀出熬好的猪油,再朝里放点粗盐,慢慢的搅拌,整个过程他十分小心。 期间他呼吸都要停止了,从实验到现在,虽然只有短短几天,但整体投资巨大,已经糟蹋了好多肥肉,遭了好多白眼和谩骂。就连一向开明的赵老爷子和铁杆二姐都嘟囔了好久。 主要是他们一直都没懂赵小山到底要弄什么,又是烧草木灰又是熬猪油的,说是要做皂角,却连皂角的影子都没看到。 所以,成败在此一举! 将昨天晾好的碱水过滤好,一点点倒入熬好的猪油里,这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原来清亮的猪油慢慢固化(应该是发生了啥化学反应),凝结出了白色的膏状物。 这东西,他是成功了? 颜色不白,杂质很多,味道也不好闻,可他确实凝结成膏了! 成功了!成功了! 他一个化学渣渣,竟然也能制作出肥皂了!他要发了! 颜色不白没关系,下次草木灰多过滤几遍,味道不好闻没关系,夏天多采点花蜜,中和一下味道。 赵小山兴奋的原地转了两圈,真想嚎几嗓子,奈何家里人都睡了,他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找到一个木盒子,将做好的膏体倒进去,准备晾凉备用。 当天晚上,赵小山被冻醒一次,迫于无奈,他不得不把脚边那聊胜于无的破棉被拽过来盖在身上。 这破被,目测比他岁数都大,说是被子,就是一团破棉絮,放在现代狗都不理。 旁边赵老爷子的被比他的稍微好点,也不多。 等他米粉卖了钱的,第一件事就是买棉花做床新被!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来看了看昨天的肥皂,现在天冷,肥皂一晚上还没彻底凝固。答应给香满楼送去的纯稻米的米粉也没做好,今天只能继续爽约。 想想明天又要米粉开张,又要来镇上的香满楼谈生意,他顿觉分身乏术,头绪太多。 这一天,他先是去康员外家例行指导。 清水戏班不愧是郡里都有名气的戏班,只要打开了思路,转变十分迅速,独特的曲调配上古典乐器,再加上小生花旦特殊的音色,赋予了那几首歌新的灵魂,让赵小山都忍不住拍手叫好。 尤其是那个小花旦媚儿,真是人如其名,唱歌时眉眼如画媚态显露,看的赵小山心生荡漾,一个没稳住,又献上一首《舞娘》。 这给媚儿激动的,一把将赵小山拉到角落里,朝着他的脸献上一个香吻。 赵小山摸着被亲过的左脸愣了半天,他这是被潜了? 靠的,好幸福…… 现代穷屌丝到古代也能体会一把导演的“性福”了?哈哈,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中午走时,赵小山脚步虚浮双眼迷离,像是醉了一场。 那个啥李小翠,还是算了,根本配不上自己! 你们谁能帮忙转达一下,告诉她,别痴心妄想了,他赵小山已经尝过了大鱼大肉,她这样的清粥小菜,他不感兴趣! 回家的路上冷风一吹,赵小山总算又清醒了些。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不是英雄,也过不去啊。 这事不怪他啊,自从来了古仙村,他身边哪有一个正常的女性? 他娘他姐他嫂子,都是膀大腰圆的类型,往旁边一站,压迫感满满,没有一点女人的柔美。 村里的其他女性,能吃饱肚子都难,俱一副脸色蜡黄头发干枯长期营养不良的样子,实在没有任何审美可言。 就那李小翠,还是他深思熟虑很久,实在没的选了的选择,矮子里拔大个了。 他这颗寂寞的老男人心啊,看到这般美女,如何能不躁动? 乱花迷人眼,美人乱人心。 各位看官?我就问问你们,你们遇到这种情况,能把持的住? 谁要说能,呸你一脸! 不过嘛,那个什么媚儿的逢场作戏还成, 娶回家过日子还是算了。 要是自己没啥才艺,就一普通农村种田娃,她能正眼看自己? 飘归飘,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下午到家时,赵小山空前忙碌起来,第一次开门做生意,他要面面俱到,准备充足! 米粉、骨汤、调料、锅碗瓢盆、木炭、泥炉子,赵小山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保无误后才开始熬制骨汤。 因为不知道大众对米粉的接受程度如何,赵小山决定第一次少做一点,什么肥肠米粉麻辣米粉的,都是之后的事。 这次的米粉主打一个实惠量大热乎! 出去服徭役的,往往都会自带干粮,会买他们的东西,主要图个热乎,味道好当然更好,但你指望荒郊野岭死冷寒天的吃出来五星级饭店的架势,那纯粹扯犊子!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就连赵铁牛都老老实实的没去打扰。 铁牛最近很老实,只因他经历了一次成长。 一个月前他们家卖豆皮挣了一笔小钱,小叔惯着他,只要从镇上回来就给他带糖吃,那段时间他简直成了古仙村同龄小孩中的霸王,众小孩听他号令,好不威风。 可随着小叔入狱,风向却变了。 之前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几个小弟们不仅不搭理他了, 还当着他的面羞辱小叔,说他是杀人犯,要被砍头,他们全家都要被流放什么的。 赵铁牛不懂什么叫流放,他大声强调他小叔不是杀人犯,是被人诬陷的,马上就会回来,可那些小孩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他们肆意的大笑,甚至还将他推倒在地,围起来将他揍了一顿。 他的头磕破了,身上肿起来好几块,他哭着回家找爹娘帮忙,可他爹很忙,太爷爷病了,爷爷也病了,他要照顾他们,没有空帮他打回去。 还是后来曹二叔听说了这件事,找到那几个小孩,狠狠收拾他们一顿,他才算解了一口气。 当时那些小孩迫于曹二叔的威胁跟他道歉时,他又开心又不开心。 他好像懂了点什么:糖,只能买到一时的朋友,买不到真正的朋友。 眼泪和哀求都不能求得别人的可怜,只有拳头可以! 赵铁牛希望自己快快长大,长到二黑子叔叔那般高壮,也有大大的硬硬的拳头,不用说话,只要站在那里捏紧拳头,就可以吓退一波人, 第69章 米粉生意谈成了 虽然昨天准备的差不多了,第二天赵小山还是早早的起来开始收拾,确认没有遗漏才松了一口气。 米粉,是他来到大景朝后创办的第二份实业,是他要长久做下去的生意,是他赵小山以后的招牌。 开门第一天,必须要红。 为此赵小山特意找到一节竹子在院子里点燃,“嘭”的一声,算是开业大吉的鞭炮了。 他这边正洋洋自得自己的小创作,好家伙,牛棚里大黑牛翻蹄亮掌,“哞哞哞~”叫个不停;后院的那几只鸡也扑扇着翅膀子“咯咯咯”的乱跑起来,明显吓着了。 就连邻居陈家的陈大爷都披个衣服匆忙跑过来,嘴里不停地问咋了。 开业第一天,生意红没红的不知道,赵小山的屁股倒是先红了。 吃过饭后,赵小山霸占了赵老爹,让他先送自己去镇里。 卖米粉是中午,他们还来得及去一趟镇里的香满楼。 赵老爹的大黑牛是赵氏唯一的牛,不仅要拉大壮,还要拉赵家其他的人,因此对于小儿子的请求不是很乐意。 只不过他实在磨不过赵小山的软磨硬泡,只能慢悠悠的给牛套上套子,晃晃悠悠朝乐平赶去。 这次失而复得后,赵老爹对大黑牛的爱更上一层楼,已经到了走快了怕牛累到,东西拉多了自己帮扛着的疯魔地步。 赵小山本来就着急,他爹还磨磨蹭蹭的,气得他一屁股将他爹挤下去,自己拿过鞭子,狠狠朝大黑牛的屁股抽了几鞭子。 赵老爹一看大怒,骂道:“你个王八羔子!你抽它干啥!你屁股都没它屁股金贵!” “哞哞~哞~” 大黑牛屁股吃痛,四个蹄子生风,哼哧哼哧的快跑起来。 “爹,我急着呢!以后儿子挣大钱了,这种牛儿子给你买十只,让你天天搂着牛睡觉!” 他越急还越拖后腿,真是气死人了。想罢,赵小山又是两鞭子抽了过去。 “放屁!你买一百只也没有我大黑好!我搂着牛睡觉还能有你?你个缺心眼孩子!啥话都胡咧咧!” 赵小山懒得和他爹掰扯,根本不懂怜香惜玉,看大黑牛脚步要慢就一鞭子挥过去,牛还没怎么样呢,赵老爹的眼睛都要红了。 紧赶慢赶,平时一个多时辰的路这次半个时辰便到了,到镇里的时候刚辰初(七点),香满楼还没开门呢。 等赵小山“哐哐”一顿砸门,牛水生才出来。 大酒楼就这样,做的是中饭和晚饭的生意,他们镇小,没有宵禁的说法,往往晚上要熬很晚,开门便晚。 赵小山把昨天刚做好的纯稻米米粉拿出来交给吴掌柜,也没玩那套你来我往的游戏,直接要价:一斤五十文。 一斤一等的稻米要二十文左右,差一些的也要十五六文。 米粉的制作很是复杂,要人工磨米,蒸煮、晾晒,费这么老些功夫才要五十文一斤,简直不要太良心。 虽然原料只是稻米,但制作过程中有耗损,蒸煮时还要烧柴,这些都是成本, “吴掌柜,回头你尝尝就知道今天的米粉和之前的杂粮米粉的差别了,这种用纯大米做出来的不仅口感顺滑,而且特别筋道。我这价格,绝对相当公道,也就是水生哥在我才给你们的实惠价,要是外人想从我这买,绝对六七十文不讲价。” 吴掌柜点点头,他常年和米面粮油打交道,这点道理他懂,五十文一斤,确实不贵了。 上次赵小山拿来的麻椒他已经送到了县城东家处,县里的几个酒楼也开始使用麻椒,还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慕名而来,就想尝尝这麻辣口的菜式。 那几种菜里,当属牛水生发明的麻辣鸡丝最受欢迎。 为此,东家好一顿夸他,直问还有没有麻椒,以后有多少要多少,甚至承诺到年底会给他包个大大的封红。 吴掌柜看看碗里颜色透亮的米粉,觉得兴许这又会是一次机会! “好,既然赵小兄弟敞亮,我吴桐雨也不是那等婆妈的人,赵小兄弟,你先给我来五十斤。” “吴掌柜,咱们都是做惯了生意了,也知道我家是什么情况,这五十斤的原料就要不少钱……” “水生,去账上拿一两银子过来,给赵小兄弟当定金。” 赵小山一喜,和聪明人打交道就这点好,痛快。 正如刚才他说的,两人做了好几次生意了,这次也不签订什么条约了,等赵家做好了直接送来即可。 赵小山拿着钱出了香满楼的大门就直奔米铺,将一两银子全都买了稻米。 路过肉铺时,赵小山也没嫌臭,趁他爹不注意将他鞋扒下来,从鞋底处掏出来好几个铜板,加上买稻米剩下的几十文,凑在一起又买了点猪下水。 臭钱买臭肉,绝配! “山子,你咋知道爹鞋里藏钱了?” 自己的秘密被发现,赵老爹威严扫地,恼羞成怒道:“这几天拉你大哥回来,有人就想搭车,我一共就挣这么几个,再没别的了,你千万别和你娘说啊。” 赵小山颠了颠肥肠,皱了皱鼻子,这臭的,没法思考了都。 “大哥,你们这肥肠里的粪便下回能不能处理处理再拿出来卖?虽说这东西便宜,也不能这样。” 感觉一斤肥肠里得有半斤臭大粪,这生意做的,贼到家了。 他的牢骚立刻引起了卖肉大汉的不满,大砍刀朝案板上一扔,横眉道:“爱买不买,那么点钱买那么多猪肉,还挑三拣四的!这有好肉,你咋不买?死穷鬼!” 哎呀我去,一个卖肉的这么嚣张,这高低不能惯着了! 只见赵小山撸胳膊挽袖子架子十足——拿起牛鞭,朝大黑牛屁股上狠狠一甩,“驾~”,嘚嘚的跑远了。 天下卖猪肉的进行过身材统一管理?怎么都他娘那一挂的?旁边那大砍刀,比他脑门都宽,自己几斤几两啊朝前面凑?他没那么缺心眼。 赵老爹坐在车后面嚷嚷:“你个瘪犊子,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冲上去和人家干架呢!” “爹,你说是你能打得过还是我能打得过?你儿子我不傻!” 从出发到回来,一共花了两个时辰,到家还不到巳时(九点),刚停好车,赵小山将猪下水卸货,将准备好的东西一一搬上车,去村里叫上二黑子,三人一牛,出发! 第70章 米粉开张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大昭寺时刚巳时(十点多),时间刚刚好。三人找到一个背风的角落将牛车停下,来不及去找陈狗儿,赵小山连忙指挥二黑子和老爹将炉火架上,将大木桶里的骨汤倒进铁锅里开煮。 他们的到来让大昭寺门口像割裂了空间般,那边一群人呼哧呼哧干的热火朝天,这边大火开煮要做饭。 他们这架势瞬间就引起了那些干活的力役注意,古仙村的自然认出了来人是赵来福,心下纳闷:老赵家送个饭这架势也太足了?锅都端来了,现煮的更新鲜? 这里面最激动的当属赵大壮了,要不是旁边一直有官差盯着,他绝对会冲过去要一碗热汤喝。 从大昭寺到乐平镇这段路被分成了几段,每个路段都有五六个村子差不多三百多个力役一起干活,有挖坑的、运送沙土的、夯实的,主要任务是扩宽路面, 并将一些坑洼的地方填平,让路面更平整,负责监工的官差有五六个不等。 古仙村修的这段路是最靠近大昭寺的,平时这里多有贵人来往,因此寺里的僧人多有修补,任务相对比较轻松。 监工的官差只有四个,一个叫徐老大的班头带着三个年轻的,几人各个穿着厚实的棉衣棉鞋,手里拿个鞭子在场中不断走动吆喝,看谁不顺眼轻则辱骂动则上鞭子,耀武扬威的架势让干活的力役们恨的牙痒痒。 赵小山这边大火烧开,浓浓的肉汤味溢出,徐老大使劲抽抽鼻子。 那边怎么回事?牛车炉子铁锅的,一看就不是单纯的送饭,这分明是来摆摊了。 嘿,挺会做生意啊。 要知道,他们这些官差虽然不用干活,但这大冷天的,站着吆喝也辛苦的很。 他们几人为了监工,每日从县里骑马往返,吃饭也就啃点馍馍包子,顶多上大昭寺要点热水,不比这些干活的泥腿子们强,只不过看着威风罢了。 眼看着快到晌午了,他们还没吃午饭,要是能喝点热乎的骨头汤,应该挺舒服的。 想罢,徐老大搓了搓手,拿起一旁的鞭子朝赵小山这走了过来,喊道: “嘿,你们几个,眼睛瞎了不成?没看到这正干活着?这是衙门抽调民役施工的地段,岂是你们随便能来摆摊的?快滚快滚。” 赵小山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给二黑子使了个颜色,连忙迎了过去,弯腰谄媚道: “差爷啊,误会误会,我爹姓赵,我们都是古仙村的村民,听闻各位差爷大冷天还要上岗实在辛苦,就想着过来给差爷们送碗热汤暖暖身子,也好表达一下俺们的敬仰倾佩之情。” “差爷放心,我们这吃食叫骨汤米粉,县里独一份的,保证干净,让你吃的放心。” 他们在这对话时,赵老爹已经把第一碗米粉做出来,颤巍巍的端了过来。 徐老大一看,这就是这小子说的骨汤米粉? 清亮发白的汤底里卧着一团灰色的面,像是杂粮面,汤上还漂浮着些许肉腥,甚至上面还躺几片白菜,颜色看起来倒是挺诱人的。 味道怎么样不知道,单这呼呼冒的的热气便足够让徐老大有兴趣了。 赵小山端过老爹手里的碗不由分说递到他手里,“差爷辛苦,咱今天第一天来,也没准备齐全,下回俺们再拿两个条凳来让你坐着好好吃。” 徐老大的目的本就是这个,见赵小山机灵,脸色好了不少。只见他拿过筷子挑了几根米粉尝了尝,嗯,味道还行。 “差爷您能吃辣不?俺们这有秘制的调料,又麻又辣的,吃上一口绝对驱寒。二黑子,快给这位差爷大人拿点调料来。”赵小山吆喝完又颠颠的朝着那三个年轻胥吏走去。 这三个年轻的官差是徐老大的徒弟,平日行事都以徐老大为标准。见他已经不顾形象捧着大碗呼噜呼噜吃的喷香,他们也没了任何顾忌,大步朝赵家的小摊子走过来。 赵老爹是做饭做惯的,手脚麻利很快又做出来三大碗。这是给官差吃的,米粉必须量大,就连白菜都多放了些,倒进碗里满满当当感觉快要冒出来了。 这仨年轻胥吏也不讲究,站在那端起来就吃。这时徐老大那碗已经吃没了,只见他抿了抿嘴,一脸的满意。 “好,不错,再来一碗!” 狗官,还真不客气! “好咧,差爷喜欢吃,就是对我们最大的肯定了。俺们小老百姓也没啥文化,也不认识几个字,平日里最感念皇恩浩荡,最敬佩差爷威武,要是没有你们,俺们上哪能过上现在这吃饱穿暖的日子啊? 您不知道,我赵小山从小就梦想像官爷您这样穿上这身板正的官服,往那一站,无风自动不怒自威威武霸气,简直不要更帅气了。” 二黑子听着赵小山的话,端碗的手一抖,一碗汤差点洒出去。 太恶心了,山子太恶心了,他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说出来如此恶心谄媚的话?脸皮也太厚了。 但再厚也厚不过那官差,别人这么说,他就好意思听?也不照照镜子好好看看,就他那五短身子大肚囊子哪点和威武霸气沾边了? 二黑子被两人恶心够呛,盛汤时趁着众人不注意转过身朝着那汤碗里狠狠吐了一口唾沫。 这四个胥吏是当真不客气,每人要了两大碗,直喝的沟满壕平连连打嗝才停下来,看的一旁二黑子心疼不已。 徐老大吃饱喝足,对赵小山十分满意,再也没说不让摆摊之类的话,走时还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鼓励他以后好好干,大景朝就缺像他这样的好臣民。 赵小山点头连连,因为感动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看的徐老大老怀甚慰,直说以后有他罩着不用怕云云。 看着兄弟的精湛演技,二黑子彻底服了,要不是深知赵小山的为人秉性,还真容易被他的表情给忽悠过去。 人不可貌相,古人诚不欺我。 吃饱喝足后的徐老大心情大好,看着快到晌午了,摆了摆手,道,“晌午了,先别干了,先吃口饭,老规矩,两刻钟时间!”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工具,呼啦一下四散开去。 赵大壮第一个冲了过来,他老早就被馋的不行了,就等着现在呢。赵老爹见大儿子过来,二话没说,直接一碗满满当当的米粉塞过来。 自家儿子都有,子侄们怎么能少了。 “大郎、大旺、长喜、大河,你们都快过来喝口热汤……” 赵氏的几个小辈一听,呼啦一声全围了过来,嘴里呜呜啦啦的说着“来福叔真好,谢谢来福叔。”喜的赵来福拿起米粉舀了一小盆,一人分了点。 赵家的能有,村里相好的人家怎么能没有。 “李大哥、连振、满仓、土生,躲啥躲,快过来喝口汤。” 李安等被点名的人本想矜持一下,但干了这么半天的活,他们早就又累又饿,实在没忍住诱惑,也慢慢挪了过来,嘴里招呼着: “来福啊,给点热乎水就行,那啥粉的就算了,快留着卖钱。” “客气啥,自家做的不值几个钱,二黑子,快给你大叔大伯他们拿碗,多放点料。山子,你快把调料拿出来,让你李大叔加点辣,他爱吃这口。” 赵老爹这两嗓子,让赵小山暗呼糟糕,天娘啊,这村里这么多人,一人一碗,他们这生意还能不能做喽。 他早想到了他爹会敞亮,却没想到能如此博爱,半个村的都被他叫来了。 小摊子一个外人没来呢,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眼瞅着一大桶骨汤没一半了。 赵小山心痛的直抽抽,他们这不是做生意的,是来做慈善的? 可村里村外的,他也实在不能撅了他爹的面子,只能笑脸相迎的跟着忙活。 好在二黑子分得清轻重,一些人的碗里以汤为主,粉和菜就放了一点意思意思。 碗不够,这些老爷们也不介意,你喝完了我喝,嘻嘻哈哈的好不热闹,看的其他村的力役们眼热不已。 有那家里不差钱的看着那边呼呼冒着热气的大锅,再瞅瞅自家冷掉的馍馍,站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过来。 “大叔,你们这汤卖不卖?给俺也来一碗呗?” 天籁响了!钱来了! 赵小山连忙从人群中探出头来,大声回应道: “卖卖卖!客官,俺们这叫骨汤米粉,小份四文钱,大份七文钱,里面有粉有菜,还可以自选调料,来一份尝尝?” “还有多少?我要十碗,都大份的!” 嘿,这不差钱的豪横样子,他喜欢! “没问题,小哥你等会,马上就好!” 他这一开张,古县村正喝的来劲的几人慢慢放下了碗,小份四文钱,大份七文钱,他们这碗是大碗?他们喝的不是汤,是钱! 外圈正排队没喝到的也砸砸嘴,脚步慢慢朝后移去。 “别走!走什么走!一碗汤算个啥!计较那许多呢!要是连碗汤都舍不得,我赵来福以后还怎么做人!山子做他的,咱喝咱自己的,不耽误!” 赵老爹这话一出,挪出去的脚步又挪了回来。他们这些能过来的不是姓赵的,就是和赵家关系不错的,平日里你来我往的,又何止四文七文的。 今天是第一天来,他们就豁出去个脸面喝一次。以后再喝大不了花钱呗,要是赵家不要钱,这米粉不是用粮食做的么,他们晚上回家送过来一斗两斗粮食,也添上了。 想罢,众人也不再纠结,依旧围在炉火前嘻嘻哈哈的说笑起来。 村里人交给赵老爹,赵小山则和二黑子忙活起那个大客户。米粉是早就泡软切好的, 只需要放锅里烫一下就好。 米粉的价格是他想了很久定下来的,在这卖的米粉都是用杂粮磨的,稻米的成分很低。杂粮价低,高粱米和粟米也就七八文一斤,加上稻米的话一斤能出湿米粉一斤半左右,差不多能做出来大碗四五碗。 这一大锅骨头汤里面其实就四根大骨头,一丁点肉都没有,白菜和柴禾都是家里现成的。这么算下来,他一碗的米粉成本约在三到四文钱。 其实,这里面最费钱的不是他的粉,而是那两罐调料:辣椒油和麻油。 油么,到啥时候都是贵的,因此,除了刚才给那几个胥吏大方点,其他来喝汤的村民里除了村长李安有幸加了一勺,其余人一概没给。 没一会,那十个大碗就做好了,买粉的这人一直站在摊位前烤火兼凑热闹,粉一端上来,招手向不远处本村的同伴喊道: “大哥,你们几个快过来,这米粉味道不错,还热乎,快过来喝一碗。” 几人一听说有人请吃东西,立马颠颠的过来。 汤是烫的,几个人刚端起碗被烫的“嘶嘶哈哈”的,但这热气像是暖到了身体里,到底没舍得放下。 有第一个人买就有第二个,不一会,陆陆续续又过来好几拨,有那不差钱的要了碗大粉的,条件差点的就要了一份小碗的尝尝。 赵老爹二黑子和赵小山忙的不亦乐乎,大呼预备的碗筷不够,到最后本村的就轮到两个人,排队等着喝。 那个一次要了十碗的人第二碗已经下肚,抹了抹嘴大呼痛快:“你们这要是有个条凳能坐着就好了,这吃饱喝足了真他娘的想回家睡一觉!小子,你家这料是用啥做的?我咋吃着舌头麻麻的,刚吃有点怪,越喝越好喝。” “大哥识货啊,这么多人都喝,就你吃出了不同,俺这叫麻油,不说别的地方,咱乐平镇都头一份的!大哥吃的好,明天俺们还来,我再做点不同口味的,保你爱吃!” 赵小山正收着碗筷,转头一看,好家伙,米粉没了,那边还有好几个等着的没吃到的。 赵小山连忙解释道:“第一天没准备那么多,明天,明天一定带够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为表诚意,我请各位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他们这边正忙的热火朝天,那天徐老大的铜锣响了起来:“行了行了,时间到了,赶紧回来接着干活了。” 赵大壮恋恋不舍的放下舀汤的勺子,一步一回头的走了过去。 人一撤,二黑子直接坐在地上了,虽然刚才就这么两刻钟,但他差点忙成陀螺,现在耳边好像还有“再给我来碗汤”的呼唤声。 “山子,你明天还是去接着卖唱,感觉那个来钱更快。” 赵小山深深赞同,那么一大桶骨汤,这么一会就没了,钱没挣几个,倒是累的不轻。 赵老爹不仅没任何疲态,反而精神抖擞,将碗筷收拾完后又给大黑牛喂了点干草。 “卖什么唱,那算什么出息!净出馊主意!以后咱就来这卖米粉,又能挣钱,咱村里人也能喝碗热乎的,不比啥都强?” “爹,你的重点不是挣钱,是让村里人喝上热乎的?”他爹随了他爷,对宗族对村里的感情都重。 赵老爹也不和儿子缠歪,背着两人将刚收的铜板数了数,开张第一天,忙活一上午,共收入一百四十五文。 赵小山粗略估算一下成本,赔了差不多一百多文。 没办法,谁让赵老爹是穷大方呢。 东西收拾差不多了,赵老爹赶着牛车哼哼着小调往回赶,赵小山想着好几天没看到狗子了,拉起二黑子便叩响了庙门。 结果这次来开门的沙弥听了他们的来意,连门都没让他们进,堵在门口说道:“悟真他现在不便见客,施主还请回。” 赵小山一头雾水,问道:“悟真怎么了?为什么不让见客?是正在忙还是出了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没什么事施主先回。”沙弥不再解释,直接一把将门关上了。 赵小山和二黑子对视一眼,心中一凛,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开门!你把话说清楚,狗子怎么了?普广呢?我要见普广师父!” 第71章 改变主意 这天,不论赵小山和二黑子如何叩门,都没有如愿见到陈狗子。 心急如焚的兄弟二人甚至想到了翻墙进入大昭寺,结果二黑子踩着赵小山的肩膀刚探过去一个头,就被寺里的武僧一棍子给拍了下来。 要不是赵小山连忙表明身份和来意,一顿毒打是少不了了。 面对一圈举着棍子的僧人,赵小山颤着声音试图打探陈狗子的消息,然而几个僧人俱摇摇头,表示并不知情。 几次尝试都以失败告终,无奈之下赵小山只好扶着一瘸一拐的二黑子,灰头土脑的朝古仙村走去。 到家时赵老爹还没回来,赵老娘看到他俩这衰样一阵心慌,还以为赵小山在外面又闯了什么祸,放下锄头就冲了过来上下检查,发现二黑子除了些微擦伤外没什么问题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不是说去卖米粉,怎么还受伤了?咋?那些当差的不让你们摆摊?” 赵小山扶着二黑子坐下,边拿手巾帮二黑子擦拭边和他娘解释。 赵老娘听了不以为意,道:“狗子在寺里能有啥事,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了,又不用干活又不受搜刮的。你们别跟着瞎操心了,兴许今天忙着明天就见到了。” 赵小山和二黑子对视一眼,觉得他娘说的不无道理。 “娘,我爹呢,他比我们先回来的。” “你爹说米粉卖的好,把东西放下就上镇里买骨头买肉去了,说明天还要去卖。急慌慌的,话都没说两句就走了。”赵老娘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山子,你爹光说卖的好,到底挣没挣钱啊?这两天冬小麦种的差不多了,要是挣钱,让你二姐跟你一起去。” “娘,今天没挣钱,反而赔了一百多文。” 赵小山话音刚落,就听赵老娘一声河东狮吼:“啥?赔钱了?!” 她这嗓门大的,把里屋的赵老爷子都叫出来了,只见赵娇娘和小刘氏纷纷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赵小山。 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米粉是赔钱的?那家里剩的这些可咋办? 赵小山无奈之下把前因后果都说了,最后着重强调:“本来后面还有人想买,结果米粉也没了,汤也没了。”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点头表示肯定,“你爹做的对,就算不挣钱,让亲戚邻居喝口热汤也是应该的。” 老头子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内,转头看向刘氏,发现她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 看样子经过上次的事,赵老娘也知道避赵老爷子的锋芒了。 二黑子走的时候,赵小山依约给了他十文钱,又将家里的米粉拿了两捆让他带回去。 晚上的时候,赵大壮和赵老爹几乎同时到家。 赵老爹折腾一天,一点没嫌累,还精神抖擞的,将牛牵好后,拎着两根骨头就进了灶房,开始加水熬煮骨头。 一边熬煮还一边指使家里人抓紧泡稻米,争取快点将香满楼预定的米粉做出来,毕竟一两银子的定金都收了。 赵娇娘站起来刚要拿盆就被赵大壮制止了,“二妹你坐下,大哥来,你们种一天麦子不比我轻巧。今天那几个官差吃了咱家米粉,对我们态度都好了,下午本来该我去推土,都没让我去,让别的村的去的。还有咱们村那几个,看我没干完都抢着帮我干呢。” 赵老娘边做鞋边小声嘟囔,“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好意思了呗。” 余光瞥见赵老爷子回了屋,赵老娘又偷偷溜进灶房,一顿耳提面命,要求赵老爹明天不许再穷大方,“吃一次得了,还能天天吃啊,咱是卖钱的东西!你可不兴再傻了唧的到处送了!听到没?” 赵老爹被掐住耳朵,哎呦哎呦的喊疼,仰着头哼哈的答应。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男人怎么想的,刘氏一清二楚,手下一使劲,咬牙发狠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明天我还问山子,要是你没听话,后天你就下地干活,我去卖!我看谁还好意思天天吃咱家的!” 这一晚,赵家每个人都忙到了很晚。 冬天来了,屋子里越来越冷,他们家手头有钱,新生意又有了进项,赵老娘也不愿再刻薄自家人,拿出钱让赵老爹买了不少棉花,正起早贪黑的赶制新棉被。 赵小山没做肥皂,一直待在灶房和他爹准备明天摆摊需要的东西。 今天的出摊后,他发现自己之前想的方向都是错的。 出来服徭役的确实不乏几个有钱人,但大部分都是周围村子穷苦出身的。 这些人购买力非常小,那些量少而味道好的东西对他们吸引力不大,他们追求的是便宜还要量大,简单俩字:顶饱。 骨汤米粉虽然好吃新鲜,对他们来说却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不在他们选择的范围内。 因此,要想做这些服徭役的人的生意,骨汤米粉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猪下水的生意更可行。 这一天晚上,赵小山在老爹的帮助下将上午买的那些猪肠猪肺处理干净,切成小小的肉丁,和白菜萝卜烩在一起炖了一大锅。 他决定了,明天的地摊增加新品种:盒饭! 没错,量大管饱的盒饭才是最受民工欢迎的。 饭用最便宜的杂粮饭,菜就是猪下水炖的大杂烩,再配点自家腌的小咸菜,外加一碗骨头汤。 这样的搭配,成本不高价钱不贵,有肉有菜还有汤,绝对能满足客户的需要。 如果有不差钱的,他们随时可以再烫米粉进行售卖,两不耽误! 一口锅不够,只能将自家做饭的搬了下来。 泥炉子也要另外再添置一个,赵小山拿上两捆米粉,去族长赵来庆家借了一个。 木桶也不够,赵小山朝二黑子家借了两个,一个用来装杂粮饭,一个装炖菜。 这次二黑子娘没再多说什么,虽然儿子和赵小山天天瞎跑,但也带回来好几个大钱。 这时节,家里除了卖粮能换点钱,是真没什么进钱的渠道了。 赵小山忙活了一上午,准备差不多了,便再次和赵老爹踏上行程。 对于他又增加了‘盒饭’这一业务,赵老爹没提出任何反对意见,他现在给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儿子的小跟班! 要说赵来福这名字没白起,是个真有福气从不操心的命。 小时候他爹赵老爷子在外面跑单帮不怎么回家,但每年都能拿回来钱,那时候他日子过的很是不错,乃古仙村同辈人羡慕的对象。 只不过后来他娘病倒了,赵老爷子不得不回来给媳妇儿治病,没几年的功夫,家里的钱没了地也卖了,他娘却没救过来。 就在他的日子陷入谷底,快要过不下去时,刘氏嫁过来了。 对于这个风雨飘摇一穷二白的家来说,刘氏的到来不仅是来了一个能生儿育女的女人,更是一个能干活挣钱的壮劳力,为赵家撑起了一片天。 老马说的对,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一个家里谁挣得多,谁就有绝对话语权。 刘氏一来就以壮硕的身躯和强悍的体力迅速成了家中诸事的实际领导者,赵来福不需要做决定,媳妇儿说啥,他跟着干就是了。 刘氏出去干活,他就在家做饭,他还爱做饭,看刘氏吃的香,他特别有满足感。 小时候他听爹娘的,后来听媳妇儿的,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现在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他就听儿子的。 有人说他窝囊,他却从不觉得这是啥丢人的事。 自己就是个普通人,每天能牵着老牛跟儿子做点小生意,家里有点进项,这便是顶不错的日子。 人各有志,天塌了有高个的顶着,他只需要猫在下面老婆孩子热炕头就够了。 第72章 第二天摆摊 赵小山一行人老早便出发了,这次搬的东西多,大铁锅泥炉子两个、木桶三个。 为了增加客户的体验感,赵小山还将家里的条凳搬了几个。 这么多东西,大黑牛负重前行,累的鼻子直喘粗气,这给赵来福心疼的,严令禁止赵小山和二黑子搭坐在板车上,和他一起步行前进。 赵小山愤愤不平,这牛真是爬他头上了,“爹,我赎它花了十七两银子呢!坐一会能咋不就不行?” “你也说了十七两,要是把咱黑牛累坏了,那十七两不是白花了?是不是傻?!” 不管儿子如何说,赵老爹就是没同意他坐车,就这样,三人一牛一路走到了大昭寺。 因为昨天的一顿彩虹屁,那四个胥吏再见到赵小山的摊子,不仅没为难,还走过来笑着问今天怎么东西变多了。 “差爷,昨天俺们第一天来,准备不周,害您站着吃饭。今天我把家里的凳子拿过来两个,一会你们就可以坐凳子上吃了。我们还另外准备了盒饭,一会差爷也尝尝?” 徐老大点点头,成了,今天的午饭又有着落了。 骨头汤和炖菜都是昨天晚上做好的,就连杂粮饭都是早晨刚蒸完的,炉子架起来,点上火热一下就够了。 第一个来吃的当然是四个当差的,赵小山将几人请来入座,每人一碗米粉加一份盒饭。 吃完饭再来点热汤溜溜缝,在牛屁股后面的板车上,徐老大竟吃的冒汗了。 “小子,这是什么肉?挺有嚼劲。”徐老大夹起炖菜里一块肥肠,嚼的津津有味。 “不满差爷说,这是猪肥肠,东西便宜,但我处理的干净,您放心,我来来回回洗了好多遍的。” 徐老大没说什么,夹起一块继续嚼了起来,他以前也穷过,别说猪下水了,耗子肉都吃过。 真饿的时候谁还穷讲究干净埋汰的,沙子土都往嘴里塞过。 倒是三个年轻的胥吏里有一个干呕了一下,把嘴里正在吃的炖菜一口都吐了出来。 赵小山一看,这脸白手嫩身板子单薄的形象一看就是谁家的二世祖出来体验生活了。 晌午了,徐老大喝完最后一口骨头汤,慢条斯理拿起一旁的铜锣,“哐哐”敲了几下,“午休”时间到了。 赵小山趁机吆喝道:“盒饭喽,有饭有菜有肉有汤的盒饭喽,五文钱顶饱的盒饭喽。量大实惠味美价廉,来一份热乎到你心里的盒饭喽……” 五文钱,不多不少,算是卡在了老百姓心中“价高”的门槛前。 昨天第一个带头吃饭的年轻人放下手里的工具第一个冲了过来,“什么盒饭?给我来一份尝尝,昨天的米粉还卖不卖了?我再来一份。” “还卖,小哥稍等,这就给您盛,今天有座位,你坐着等下。” 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不少人,赵小山和二黑子盛饭的盛饭收钱的收钱,忙的不亦乐乎。 “小子,我不要粉也不要饭,你家的骨头汤单卖不?俺自己带馍馍了,就想喝点热乎汤。” 赵小山正盛饭,想了想道:“卖!咱都乡里乡亲的,我也不多要,一文钱一碗,不限量,随便喝。” 这汉子搓了搓手:“好,给我来一碗,昨天就想喝了,没带钱出来!” 一碗汤就要一文钱,这价钱要是放在平时绝对属于高价了,但在这地界,竟又变得合理了。 原来还准备捧着馍馍干嚼的人想了想,咬咬牙跺跺脚也走了过来,纷纷解囊,掏出一文钱准备喝一碗热乎汤。 这边赵小山忙着做生意,那边赵老爹则忙着做慈善。 刚才徐老大一声令下,他就伸胳膊朝着谷仙村众人方向招呼起来,让他们快点过来吃饭。 这是他们第二次来摆摊了,虽然赵老爹依旧热情,但除了赵家几个子侄兴奋的冲过来,其他人都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家带了干粮云云。 “李大哥,你们快过来,也不给你们烫粉了,就喝点骨头汤总行了?那东西不值钱,热乎热乎!哎呀,这人多,非让我去拽你们?!” 赵来福态度十分真诚,他的为人村里人也都了解,古仙村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期期艾艾的蹭了过来。 他们不吃粉不吃菜,就喝口热乎汤,也不算太占便宜,大不了晚上让自家婆娘给赵家送点家里的小菜。 赵老爹虽然很想再大方一次,心里到底惦记媳妇儿昨晚耳提面命的叮嘱,拿出来几个碗,给那些人一人盛了一碗汤,再没加别的。 赵家的几个子侄倒是汤里泡了杂粮饭,外加一勺炖菜。 徐老大吃饱喝足心情愉悦,正坐在赵家带来的条凳上看着这边的热闹,心下感叹这赵家可真会做生意。 姓赵的那小子不仅有生意头脑,还能说会道,尤其此子对他说话时虽然弓着身子看似恭敬,眼神却毫无畏惧。 不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底蕴强大无所畏惧,总而言之,这小子给他的感觉不像是个简单的人物。 这不禁让徐老大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是个乡下穷小子,因为不甘心守着家里的几亩薄田穷苦一辈子,拿着家里仅有的几个大独自去了县城。 凭借着胆大心细,他在城里一点点打开了局面,从穷小子徐蛋蛋成了现在密水县的胥吏徐老大。 不仅手底下带了几个徒弟,平日里日子过的也十分滋润,哪怕自己老了这位置也能传给儿子,又体面又实惠。 从微末一点点爬起,这样励志的经历让徐老大从不避忌自己的穷苦出身,也特别欣赏那些机灵的后辈。 赵小山这两天的种种表现,可算是长在他欣赏点上了。 想着心事,连时间到了都没注意,还是旁边的徒弟提醒了一下徐老大才反应过来,按理他应该马上敲响锣鼓,可看赵小山摊子前还围着好几个等碗的,这敲锣的手就顿了顿。 嗨,就当是帮帮当初的自己了。 又过了一会,“哐哐”的铜锣声响了起来,“午休”时间结束。 人群散去,用过的筷子碗扔的到处都是,来时满满的盆桶这时都见了底,饭菜和粉还剩了些,那桶汤基本都没了。 简单的收拾后赵小山将装钱的陶罐子倒出来数了数,总收入二百三十文,刨出去成本和慷慨解囊的部分,利润刚一半。 这样的收入让赵老爹嘴角乐开了花,二黑子也满眼羡慕,赵小山却不甚满意。 起早贪黑的忙活了一大天就挣一百多文,在其他人眼里这收入确实很可观,对挣惯了快钱的赵小山而言还是太少太慢了。 他想要的一夜暴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实现! 叮嘱好赵老爹回去要做的事后,赵小山和二黑子又一次来到大昭寺门口敲响了庙门。 “怎么又是你们?!”昨天看门的小沙弥一见是他们俩,作势就要关门。 “欸,别关门啊,进去拜佛都不行了?佛祖有云众生平等,你不能因为我长得不好看又很穷就不让我去佛前忏悔?难道你们佛门也看人下菜碟?我现在的身份是普通香客!”赵小山将脚抵在门缝处,大声谴责道。 个人行为上升到了佛祖,这小沙弥可不敢让佛祖背负如此重的罪名。犹豫了一番,到底将门打开,放赵小山和二黑子进来。 大昭寺平日里本来也不是关门的,除了那些贵客,附近的村民谁要想来上香拜佛都是可以的。 他只是个守门的,确实没有拒绝赵小山进入的权利。 只不过这位施主昨天一直追问悟真师弟,态度又十分蛮横,他才将之驱逐的。 赵小山和二黑子得以顺利进入,大呼一口气。怪不得现代社会那么多键盘侠,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办事果然更顺利些。 今天不是集市,也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大昭寺里人很少。 赵小山本想直接去找普广师父,但一想到这老狐狸的为人,决定还是先绕道去灶房找弘敏师父。 到了灶房,弘敏正指挥几个小沙弥在揉面,一见是他,连忙仰着笑脸迎了过来。 “赵小施主怎么这么久才来?上次你教的酸菜俺们都吃上了,味道是真的很特别,就是当初腌的少了,没几天就都吃没了!” 弘敏胖胖的圆圆的,大光头大肚子看着像弥勒佛,虽然在大昭寺出家多年,却像个世俗酒楼里的掌勺的厨师,没一点佛门中人的庄重。 “这次来是不是又有啥好点子了?快教教我们!”这小子看着不起眼,会的东西是真不少,他是打心眼里喜欢。 赵小山心里藏事,也没多寒暄,直接表明来意,问起了陈狗子的消息。 一听悟真,弘敏先是愣了一下,他怎么把这一层给忘了,光记得赵小山会做饭了。 “弘敏师父,我还知道一种辣白菜的做法,特别下饭好吃,你想不想学?” 本来还迟疑的弘敏眼睛一亮,一把拉住赵小山的胳膊将他拽出来,躲到一处无人地后,确定四下无人才趴在赵小山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悟真被关起来了!” 第73章 狗子的桃花运 “什么?关起来了?”二黑子惊呼一声,“为什么关他?关哪了?” 弘敏一把捂住二黑子的嘴,“嘘,你小点声,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因为一个女眷,连方丈都惊动了,就让人先将他关起来了。” 女,女眷?? 他们听到了什么?女眷?二黑子和赵小山对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惊恐。 狗子尘心未了他们都知道,喝酒吃肉情有可原,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么。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狗子连女色都敢碰! “什么女眷?他去骚扰人家了?” 赵小山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真的想象不到狗子顶着那么一张圣僧的脸做出下流猥琐之事。 十四五岁正是血气方刚对女性充满无限遐想的年纪,可他是和尚啊! 八戒八戒,除了不杀生第二个就是不淫乱,那戒疤可在他头上顶着呢。 难道狗子要上演一出不负如来不负卿三生三世的虐恋? 弘敏摇摇头,“这倒没有,听说是因为他长得好,一个女眷说看上他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他师父是监寺,定能保他无忧的。” 弘敏的话再次将赵小山二人轰了个外焦里嫩,“女眷看上他了那是女眷不守妇德,凭什么关我兄弟?” “听说那女眷是个身份贵重云英未嫁的小女娘,好像说非悟真不嫁,方丈大怒,觉得这事带累了大昭寺的声誉,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将悟真关了起来。” 天雷滚滚而来,二黑子眼睛瞪的老大,惊的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怪不得那守门的小沙弥那种态度,他们俩还担心他出了什么事,昨天又是翻墙又是挨打的,结果人家这是遇到桃花劫了。 还非他不嫁,图他啥?图他脑门亮?图他不吃肉? 二黑子嫉妒的快要黑化,想他堂堂七尺好男儿,怎么就没有那瞎眼的身份贵重的小女娘要嫁呢。 得知了前因后果,赵小山只觉得是虚惊一场,顿时连探视的心都没了。 本想抬腿就走,奈何刚刚答应了弘敏辣白菜,赵小山只能又停留半日将辣白菜的做法倾囊相授。 说实话,这辣白菜他就记个囫囵,能不能成的也不一定。 从大昭寺出来后,二黑子和赵小山回家的路上一语未发,二人全陷入了怀疑和自我怀疑中。 二黑子想着前几天他娘去问曹家问亲时罗芳她娘挑三拣四、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嘴脸,心里的酸水涓涓上涌。 快到村口时,二黑子才问道:“山子,你聪明,你告诉哥,咋才能马上有钱?” “哥,我要是知道怎么马上有钱,就不至于这么穷了。不过你放心,弟弟已经想到了好财路,马上就能带你飞了!”赵小山知道兄弟受了刺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大昭寺门口摆摊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打算去镇里租个铺子,专门卖米粉,到时候经营什么的还需要你来帮我。” 二黑子坚定的点点头,“山子,你放心,哥绝对能做好,以后哥的媳妇儿就靠你了。” “黑子,明天我打算去一趟镇里,你和我爹和我二姐一起去摆摊行不?这流程你都熟悉了?” 二黑子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他们家地少,有他爹他娘就够了,他每天出来这么一会就有十文钱,没有不支持他的道理。 二人分开后,赵小山推门回了家,院子里的竹架子上挂满了半干的米粉,估计是他二姐白天做的。 家里就赵老爷子和铁牛,其他人都没回来,起早贪黑担惊受怕一天,赵小山累的回屋躺炕上便睡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隐隐约约中他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睁眼一看,原来天都黑了。 赵小山觉得肚子空空,挣扎着坐起来推开门走了出去,原来赵老爹赵老娘他们正在灶房吃饭呢。 “醒了?饿不?” 也不用人招呼,赵小山拿出碗筷自己找地方坐下来开吃,饭菜都是中午摆摊剩下的,热热就是家里的一顿饭了。 看看锅里咕嘟的骨头汤和盆里泡好的猪下水,赵小山知道他爹这是上道了。 “娘,明天我要去一趟镇里,让二姐和我爹去摆摊,再给我拿点钱,我有用。” 钱是逆鳞,谁问谁死。 赵老娘一听他提,眼睛一立:“你要钱干啥?” “我看米粉明天差不多能好了,想着给香满楼先送一批。” “那是去挣钱,不需要要钱。” “娘,人家香满楼要五十斤米粉,我明天顶多送过去三十斤,人家也不能把尾款给我。你放心,儿子一定给你挣回来很多的。” 赵小山口气里满是无奈,朝老娘要钱真的好难。他决定下次学他爹,留点小钱当私房。 赵家地少,经过四天的努力耕种,冬小麦基本种完了,只需要再铺一层稻草就彻底完事了。 赵老娘怕赵娇娘一个人不顶事,决定明天她也亲自跟着去摆摊。 一天一百多文,这么挣钱的生意可马虎不得。 当天晚上赵小山吃过饭什么都没干接着回去睡觉了,其他人处理猪下水的、做米粉的、做棉被的,各司其职干到很晚。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揣上从赵老娘那要来的一块碎银和晾晒好的米粉,再次去往乐平。 到了镇里,赵小山将香满楼的米粉送过去后又去了康家。 一走两天,他这一来,可把余班主和媚儿给想坏了。 余班主一口一个小兄弟的叫,媚儿拉着他的手叫小哥,柔软的身体挨着他胳膊蹭来蹭去,暗示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赵小山昨天受了陈狗子的刺激,晚上睡觉都做那方面的梦了,今天再来这一遭,鼻血都快窜出来了。 还好还好,媚儿虽然不是啥高门贵女,至少不那么挑剔,自己比二黑子强不少。 余班长张罗着让众人将这几天排练的结果给赵小山看了一遍,用眼神询问哪里还需要改进。 昨天他们刚给康员外演了一遍,不论是戏剧表演还是歌曲都让康员外喜出望外,大呼精彩,当即赏了他们二两银子。 “老生唱《精忠报国》时把后面打斗的戏份都去掉,这首曲子本身就很精彩,不需要额外点缀,容易把观看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打斗中去。” “媚儿唱歌时可以偶尔和小生互动跳两下。她再唱《问》时把脸上的妆都卸掉,突出凄美感。《少年中国说》唱的时候最好有几个人一起敲大鼓,凑不出来人数就小生自己敲,突出一个活力四射。” 赵小山把发现的问题一一指出,又对场景和道具设计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每说一句余班主都点一下头,嘴里说着受教受教。 还有五天就是康员外家的喜事了,自己能不能成功攀上淳县侯就看这一次了。 临走时,康家的管事叫住了赵小山,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荷包。 “赵小兄弟大才,昨天我家老爷听了戏班子的戏,看完非常满意,临走时特意叮嘱我要好好犒劳一下赵小兄弟呢。要不是这几天事情多,我们老爷还想见见你呢。” 赵小山使劲捏了捏,里面一个大硬块,应该是银子了。 “能帮康老爷做事是我赵小山的福分,还望管事替我在康老爷面前说声谢。” 赵小山喜的点头哈腰的说着感谢地话,和刚才在余班主面前故作高深的形象完全不同。 从康家出来后,赵小山走到无人处连忙打开荷包,一看竟然是一块大银锭,掂了掂重量,估摸着也有一两了。 大方,康员外不愧是乐平镇最大的地主,果然大方! 出手就是一两,比他们全家辛辛苦苦摆一天摊都多。 这钱可真是及时雨,赵小山昨天要钱就是想给自己买套像样的衣服。他本来还担心他娘给的那点不够呢,这不就来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如果他还是如上次那般破衣褴褛,估摸着淳县侯又是一个荷包打发了。 适当的包装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只不过这包装费也太贵了——从成衣店出来后,刚才的一两银子只剩下不到三百文了。 第74章 有人来抢生意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再没去大昭寺出摊,每天老老实实去康员外家报到。 现在的赵家很忙,这小小的摊位看着不起眼,每日要做的准备工作却很多。 米粉的制作、猪下水的清洗、煮饭炖菜砍柴,再加上常规的养鸡喂牛洗衣打扫,这些活计把家里每个人指使的团团转。 就这么起早贪黑的干,每日利润不过一百多文。 如此微薄的利润让赵小山甚是不满,却让古仙村一些人家眼红不止。 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要是大家普遍都穷就算了,心态还能平和些,维持住那些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假象。但凡有一家起势,必然要遭受那些心里不平衡的嫉妒和攻击。 尤其是一些和赵家不睦的人家,每日服役时,赵家热腾腾的大锅就在不远处,那不时飘过来的阵阵香味,闻的到喝不到,可不就心里不平衡么。 这些人嫉妒的纯粹,连攻击方式都单一,不外乎私底下聚在一起骂骂咧咧诋毁一翻,顺带诅咒两句。 只不过这点毛毛雨对刘氏而言连蚊子咬都不如,不痛不痒。 他们两口子可是经历过儿子入狱这种大风浪的,岂会畏惧区区人言?! 要忙的事那么多,才没功夫搭理那几个眼红的长舌妇呢。 每日一百多文的收入让他们看到了巨大的希望,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不嫌苦不嫌累,乐呵呵的像是重新焕发了生机。 为了气那些个眼红的妇人,赵老娘还破天荒花钱给大黑牛买了个大铃铛刮在脖子上。 大黑牛一走路铃铛就叮叮当当的响起来,声音清脆悦耳,大家听到动静的就知道:老赵家又要去挣钱了。 因为有了刘氏的严格把关,赵老爹嚣张的大方都被狠狠抑制了,利润竟比前两天高了点。 刘氏每日里回家的第一件事不是收拾锅碗瓢盆,而是直奔卧房,将炕头暗格里的钱坛子抱出来,将挣得钱一股脑倒进去,“哗啦”一声响,刘氏感觉自己的灵魂战栗,似要随之飞升成仙了。 赵小山每天上午去康员外家,下午回来不是磨米粉就是熬猪油做肥皂,静等几天后康员外家的喜事。 本以为日子像花儿一样再次向阳时,赵老娘这边又出状况了。 大黑牛脖子上的铃铛像赵老娘胜利的凯歌,敲进了一些人的心里眼里。 有一户人家自己实力有限没法展开行动,但家里有户亲戚却是在镇里大市场那做馄饨面条生意的。 于是乎,在赵家卖米粉盒饭的第六天,大昭寺门口又来了家卖馄饨的摊位。 那几个经常光顾赵家生意的有钱人本就是贪图有口热乎的,现在有了更多的选择,自然而然投入了另一家的怀抱。 这是正常的商业竞争,人家没吵架没压价,就安安静静的摆摊卖货,赵老娘看着自家锅里还剩了一半的炖菜,气的胸口起起伏伏,真想撸袖子过去将那家的大锅掀翻。 可看看那几个官差也“叛变”的坐在那吃馄饨,赵老娘一口气梗在嗓子眼,上不去下不来憋的直难受。 当天晚上,赵小山烧了一锅热水准备好好洗漱一番,明天就是康员外家的大事了,他做了这么多准备,放了这么长的线,鱼也该上钩了。 成败在此一举,容不得一点失误。 谁知道他刚把头发洗完,正打算用剩下的水就着他新鲜出炉的肥皂擦擦身上的积年老灰,就见大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这一声响,吓的板凳上的赵老爷子手一抖,烟叶子没拿稳,全洒地上了。 “娘,大门不要啦?这么大火气?” 赵小山纳闷了,这是咋的了,这状态和前几天简直天壤之别。 赵老娘一脸阴沉,大跨步走进院门,直奔卧房,一句话没回。 赵小山和赵老爷子一脸懵,转头看向后面进门的赵老爹和赵娇娘。 赵老爹摇了摇头,表示不愿多说,将大黑牛牵进院子后,把板车上的锅碗瓢盆一点点搬下来。 还是赵娇娘走过来,轻声把今天的遭遇和他们说了一遍。 爷孙俩对视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还以为啥事呢,至于么。 “今天连一半都没卖上,咱爹说剩的多,怕放时间长了再馊了,就做主给大爷和李大叔他们送去了。二黑子看咱娘脸色不好,今天的钱也没要,说明天家里有事,就不跟着去了。” 赵老爷子重新抓起一捏烟叶,“黑子的钱该给还是要给,二丫你一会就给送过去。” 赵娇娘听罢点了点头,这几天她每天跟着爹娘和二黑子一起出摊,虽然辛苦,但也充实。 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弟弟要花十文钱雇二黑子来帮忙了,二黑子有眼色反应快能说会道,确实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也幸亏有他在前面顶着,不然光凭他们仨根本不行。 “生意么,有挣有赔很正常,哪有可能天天都是挣钱的。” 赵小山不觉得这是啥大事,大哥他们服徭役的时间就一个多月,他们停工了,这摊子自然摆不下去了。 他本来就是打算试试水,没打算长做的。 然而,他们明显低估了这件事对赵老娘的打击程度。 就在赵小山躲在屋里脱光光用湿手巾擦拭身体时,赵老娘推门而入。 “你个没心没肺的孩子,还有心思干别的,赶紧进厨房,你这么厉害那么厉害教大昭寺好几样饭菜,再多想几样,明天咱也增加新花样,把那个破馄饨摊子顶黄!” 赵小山吓了一大跳,一把拽过衣服遮住关键部位,怒吼道:“娘!你干啥啊?注意隐私!” “隐私什么隐私!你哪娘没见过?你就是我生的,矫情!” “娘,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先出去。” “你是大孩就快想想办法,再这么下去,咱家明天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小山气的够呛,自己都快成年了,咋他娘就不知道避着点!见他娘一点要走的意思没有,赵小山澡也不洗了,重新穿上衣服,气冲冲的走向厨房。 “大哥,你们这活还能干多久?” 赵大壮正在清洗肥肠,掏的满手猪粪,头也不抬的回道:“修到董家村那段路了,大家都着急快点干完好过年,干的就快,姓徐的那个差爷说再有二十天就能全干完。” “娘,就二十天了你着啥急,咱能挣一天是一天。你要是怕剩,明天就少准备点,早卖完早回来。或者干脆别准备米粉了,反正买的也少。” 赵老娘追了出来,对赵小山如此消极的回答十分不满意,想揍他一顿想了想到底没伸手,气的嘴里嘟嘟囔囔,摔摔打打弄得灶房里乱成一团。 第二天,赵小山老早起了床,穿上新买的那套成衣,顶着家人疑惑的目光,带上两块肥皂和自己的唢呐,叫上二黑子俩人一路精神抖擞的朝乐平走去。 康员外是正经的两榜进士出身,现在虽然退了,政治影响力还是有的。更何况他二儿子如今正在京城做官,官职虽不高,那也是天子脚下。 今天康员外的小孙子办喜事,乐平镇有头有脸的人家基本都来了,甚至还有不少从郡城和密水赶来捧场的。 赵小山和二黑子到时,康宅正门大开,门前车水马龙热闹不已,康家的主事人康员外穿着一身黑底红纹的长袍,和几个儿孙正站在大门口那迎客。 康员外年约六旬,留着两撇山羊胡子,额发半白,眼含精光,站的腰板溜直,看起来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 “不愧是做过大官的,你看人家举手投足的气势,和咱们这些种地就是不一样啊。”二黑子趴在赵小山耳边啧啧感慨,一脸的崇拜。“那一身衣服就得值个几两银子,这丝绸的就是不一样,你看阳光一闪像是反光似的,真亮堂。” “哥们儿,贫穷限制了你的想象,那衣服之所以反光是因为里面嵌了金线,几两银子?光那金线就几十两不止了。” 俩人站在里一圈外一圈的人群后头,踮着脚远远朝那里看去,一边看一边交头接耳的议论。 二黑子早就惦记着今天了,听说新人在里面拜堂成亲时,康家的仆人会一边放炮一边在大门口撒钱,他决定今天要以最快的手速冲在前面捡钱,要是能混进去吃顿酒席那就更完美了。 只不过今天这日子,他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被放行的。 赵小山倒是可以从侧门进到康家,但他去了也是只能待在戏班子所在的小院里,那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还不如陪二黑子站在外面看热闹。 这一会,他竟在来道喜的人里看到好几个熟人了,有香满楼的吴掌柜,还有雅茗轩的周掌柜。 没一会,他就看见了这辈子最痛恨的人从轿子里走下来,大摇大摆的朝康家走去。 没错,来人正是杨家二兄弟,杨甲和杨乙。这两个狗东西手里拎着两个礼盒正拱手朝康员外道喜。 那油头满面虚情假意的样子,看的令人作呕。 赵小山握紧了拳头牙根紧咬,他两辈子加起来受过最大的罪就是拜这对兄弟所赐,现在做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报复! 他和杨家,不死不休! “山子,今天这日子你可别冲动,咱人微言轻的,还是谨慎一点好。”二黑子敏锐的察觉出不对劲,连忙出声提醒。 “上次狗子他师父能捞你,现在狗子还在小柴房关着自身难保呢,你要再冲动犯了事,可真真要折这了。” 赵小山点点头,“你放心黑子,我心里有数。” 经历过一次牢狱之灾再不长点教训,他这年龄可算活到狗肚子里了。 如果没有十万分的把握,他绝不轻举妄动。 康家门前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巳时,客人陆陆续续都进去了,赵小山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淳县侯的轿子。 李球没道理会欺骗自己,应该是端着架子故意来晚才能显出尊贵。 在外面找了个卖面条的铺子安顿好二黑子后,赵小山从角门进了康宅。 清水戏班所在的小院子在康家的后罩房,位置十分偏僻,此时清水戏班全体成员全都上好了妆换好了衣服,静等一会登台表演。 赵小山到时余班主正掐着腰骂人,真是越急越出问题,一个敲大鼓的孩子不知昨天吃了什么,昨晚开始拉肚子,现在直接拉虚脱了。 赵小山走过去一看,这孩子瘦瘦小小的,穿着戏服正病歪歪的瘫在榻上,嘴唇发白眼睛紧闭,这状态别说上台敲鼓了,就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口齿生疮的馋鬼,让我的话都当了耳旁风了?!让你们别瞎吃你们听哪去了?没见过吃的?不吃那口能死啊?!要是耽误了今天的大事,以后也不用在这待着了,哪来的滚哪去!” 余班主快要气疯了,抓起墙边的长矛就要抽这孩子,让周围人好说歹说拦了下来。 “余班主,他上不去也没事?他又不是单独表演,不就唱《少年中国说》时在后面敲鼓么?少一个两个谁能知道?” 余班主心绪不佳,面对赵小山的询问还是耐着性子答道:“你不知道,要是平时也没什么,但今天这是喜宴,做什么都要讲究个好事成双,本来四个敲鼓的,他倒下了就剩三个了,不吉利!要是康老爷心里介意,我们这么多天就白干了。” “哦,怪不得呢。” 赵小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看榻上依旧闭着眼睛呻吟不止的少年,再看看快要暴躁狂走的余班主,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 “余班主,我的身高个头和他差不多,你看我顶上去怎么样?” 第75章 侯爷,我冤枉啊 余班主一脸惊诧,认真打量赵小山一番,“敲鼓虽然不难,但我们唱戏的走路都是有讲究的,脚步轻踮速度要快,举胳膊转头都要有势,这些都需要从小培养,你根本不会。” “余班主,你可以把我安排在最边上让我少走两步,或者我们四个先后上场,然后趁着现在教我两下。如果我不顶替那只能留下两个,这么豪气万丈的曲子只配两个敲鼓的,人太少了。” 赵小山越说越蠢蠢欲动,躺在榻上呻吟的这小孩是不是专门为他而病?就等着给他让地方? 余班主皱着眉头不甚赞同时,媚儿上前轻声劝道: “干爹,要不就让赵小兄弟上,他聪明,让德子教他两下估计就行了。这本来也不是多重要的地方,顶一下别人也看不出来。” 余班主看看一旁连睁眼力气都没有的孩子,跺脚道:“行,那就麻烦赵小兄弟顶一下,只不过按照你说的,你不用绕圈走,就在最靠边的位置站好就行。” 做好决定后,余班主连忙找来另外一个敲鼓的小孩对赵小山进行了紧急培训。他们这边正忙着,康管家派人来说贵客已经到了,正往前院走去,让他们准备准备可以上场了。 这贵客,应该就是姗姗来迟的淳县侯了。 准备多日,就在这一天,余班主振臂一呼,整个清水班子全部动员起来,呼啦啦朝着前院戏台那边行去。 这戏台是康家前段时间特意建的,专为今天招待来客所用。 赵小山将那孩子的衣服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一试有点紧,这段时间日子过的挺滋润,他腰间长肉了。 媚儿见他还素着一张脸,抓起油笔就朝他脸上招呼。 赵小山闭上眼睛感受着画笔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几下,等媚儿放下笔,他连忙跑到水盆前照了照,好家伙,自己现在这副尊容估计连他爹妈都认不出了。 这剑眉星目的,看起来就英气,这还是他? “媚儿姐,你这手艺也太绝了,靠这一手吃饭都行。” 媚儿早就穿好了华丽的戏服,脸上涂上了重重的油粉,听到赵小山由衷的赞美,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那是了,要说化妆,我苏媚儿还从没服过谁!我可是从五岁就开始学的。” 媚儿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却一直叫余班主干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个什么出身。 她唱功确实不错,长的也好看,但平时举止轻浮,看人时眼神像是有钩子,和每个男人都是黏黏糊糊勾勾搭搭的,笑的也假说话也嗲,让人尊重不起来。 只不过现在炫耀自己化妆技巧时这傲娇的小语气却和平时完全不同。像是脱去了面具,露出了她小女孩的本性。 “媚儿姐五岁就在戏班了?” 苏媚儿一顿,像是回过了神,扔下一句:“打听那么多干什么,敲好你的鼓得了。”说完便扬长而去。 赵小山笑着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是他逾矩了。 “好了好了,快点,贵人们都坐好了,武生上场。” 在戏台后的小屋子里,赵小山和另外三个打鼓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余班主扯着嗓子张罗。 第一个节目属于开场,表演的仍然是传统曲目,除了几个女的没上场,班子里全部男的都上了,除了赵小山。 这是个多人联动的节目,少一个人看不出来,听奏乐应该是有大量的打戏。 赵小山抻着脖子朝外面看去,发现戏台子前面分成了两部分,正中间的是男客,左侧用围布拦住了,坐的是女眷。 那围布就是层白色纱布,风一吹就开,里面的人影影影错错的也能看到个大概。 赵小山盯着看了半天,发现女眷那边好像比男客那更热闹,叽叽喳喳的不知说着什么,不时还发出一阵娇笑声。 男客第一排好几个人,距离远,赵小山也没看清谁是淳县侯,就看到一个金光闪闪的发光点,那无疑是康员外了。 没一会,随着鼓点的消落,第一个传统曲目结束了,众武生拿着“武器”纷纷退下。 按照往常的惯例,应该是宾客拿着戏折子点戏,点啥他们戏班子唱啥,但这次他们的节目出现了较大的变动,余班主破天荒没准备戏折子,第一拨人下来,一挥胳膊,直接安排第二个节目:媚儿的《念奴娇》。 这首歌的原唱是赵小山曾经非常喜欢的女明星唱的,那个v里女明星的穿着打扮就很古典,很符合媚儿的气质。 余班主不愧是沉浸戏曲多年的行家,当初听完这首歌后马上对如何演唱有了大体的想法。 奏乐的除了古筝的和弦以及小鼓踩点,其他二胡唢呐等传统乐器一概没用,伴舞等也都取消,只媚儿一个人清唱表演。 赵小山在后台竖着两个耳朵听着,再次感慨媚儿果然是吃这碗饭的,这唱腔既娇且媚,完美。 只见男客那边十分安静,话也不说了,俱静静地欣赏着这首新鲜的曲目。 但女客那边却完全不同,几个年老女人嫌弃的声音不时传来,听得赵小山心烦。 随着媚儿最后一句唱完,水袖一扬软身而退,余班主一挥胳膊,第三个节目《少年中国说》准备上。 赵小山顾不得观察别的,连忙和另外几个小生站在一起,随着奏乐响起,领唱的小生开唱,他们几个一个一个顺序入场。 赵小山最后一个上场,只走了三四步就到了指定位置,那里大鼓早就准备好了。 握着两根敲鼓的木棒,赵小山没有一点紧张,只有些微的兴奋,值了值了,他赵小山来到这大景朝竟还玩了一把spy。 站在戏台上,赵小山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人家动他就动,人家停他就停,主打一个划水假唱。 站得高看得远,这回他总算能看清台下啥情况了,男客这边正中间坐的果然是淳县侯,这耀眼的长相,华丽的服饰,富贵的气质,惹得女眷这边好多小女娘根本没看台上他们这精彩的表演。 “华夏少年意气扬,发愤图强做栋梁……” 随着最后一句台词唱完,赵小山脖子一扬,狠狠一敲大鼓,“咚”的一声,气势全开。 “好!” 男主发话了! 不仅发话了,还站起来了。 “好,此曲甚好,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此曲曲调高昂词意蓬勃,写出了我大景男儿的朝气。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戏曲班子竟能唱出如此佳曲,甚好,赏!” 淳县侯连说了好几个好字,欣赏之意溢于言表,听的康员外与有荣焉,见淳县侯赏了,也连忙站起来捧哏道: “侯爷所言甚是,这是清水戏班最新排的曲子,曲风和以往大不同。听了此曲竟让我想起了多年前康某春闱揭榜时的场景,那时我是乙榜第二百三十名,看着前面前三甲打马游街意气风发的样子,心中甚是羡慕。这个曲子如果放在那个时候,当真应景的很。来福,拿十两银子,给后面送去,赏!” 余班主听到两个赏字,顿时眉开眼笑,站在台上一顿好谢,谢完了又是一挥胳膊,第四个曲目上! 他们说话时赵小山就站在台上一直保持着双腿跨立仰着脖子的姿势,心里却真的紧张了。 他等啊等盼啊盼,就等着淳县侯夸奖完问一句这歌词谁写的,然后自己顺势而出表明身份,顺带再提一嘴大昭寺那顿可口的饭菜,淳县侯惊讶于自己能文能武,顺势将自己留在身边成为他得力的左右手,从此自己直步青云完成阶层跨越,成为人上人。 可他等了什么?就赏点银子完事了?! 你们这些莽夫,怎么就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媚儿再次上场了, 赵小山还在期待着有人能问一嘴,脖子抻的老长朝外看,脚步磨磨蹭蹭的不愿下来,却被余班主一把拽了下来。 媚儿的这首《今天我要嫁给你》很适合今天这样的日子,她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妆都淡了,一改刚才的妩媚,清甜柔美的嗓音倒是引得女眷那的不断点头。 没一会,康管事又来了,继淳县侯的二十两和康员外的十两赏银后,康家主母康老太太也赏了五两银子。 余班主对着康管事不住的点头道谢,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以往清水戏班去大户人家唱戏也经常收到打赏,但一家也就打赏一次,顶多两完事,这次来了乐平镇不仅遇到了一个创作奇才,连赏银都翻了好几翻。 而且现在节目还没唱完呢,一会别的曲子唱完,岂不是还有更多的打赏? 这乐平可真是个风水宝地! 赵小山没得到淳县侯的回应,又眼睁睁看着余班主将所有赏银都收了起来,一文都没有给自己的意思,气的坐都坐不住了。 人都说卸磨杀驴,他这磨还没卸呢,咋就要被杀了? 人家淳县侯和康员外说的多清楚,夸的是他词写的好,不该给自己点?! 于理不合! 赵小山越想越堵,直接站起来堵住了余班主的脚步:“恭喜余班主,这曲子刚唱一半就有了这么多赏,一会都表演完岂不是更多。” 余班主老奸巨猾如何听不出赵小山言外之意,笑道:“这多亏了赵小兄弟,要是没有你,我们班子也不能有这么多打赏,你放心,等都完了,我老余绝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这个马上唱完了,老驴,到你了,快准备!” 说着又招呼起另外一个老生准备好下一个曲目,歉意的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脚步慌乱的朝一旁走去。 赵小山听不出他说的是真是假,生怕他是第二个杨乙,可现在这么慌乱,也没办法继续缠歪,只能先作罢。 媚儿一首歌毕,这回轮到那个叫老驴的老生上场了,他唱的是《精忠报国》。 这首歌豪气万丈荡气回肠,老驴嗓音高亢再配上一些戏曲动作,效果顿时拉满。 没有意外,这首歌唱完,淳县侯又坐不住了,站起来一连说了三个“甚好”,脸上激动的表情溢于言表。 赵小山趴在后台的角落里朝外看,心跳的越来越快。 他看出来了,这个淳县侯对那些男欢女爱的靡靡之音根本不感兴趣,倒是喜欢舒朗大气的曲风。 早知如此,他就把所有曲子都变成这样的了,也能投其所好。 “本侯今日当真不虚此行,康老爷家孙儿娶亲是为一喜,能听到如此神曲是为二喜,一个就罢了,竟又来一个,当真惊喜的很,不知康老爷可否告知本侯,这个戏班子是你们自家养的还是从外面请来的?” 来了来了!赵小山手指抠紧。 “不瞒侯爷,这是我从郡城请来的,名叫清水班子。” 淳县侯一张俊脸充满疑惑,“清水班子?以前我也听过他们唱戏,没听说他们有这样的曲风……” 康员外看出淳县侯的疑惑,一拍手示意了一下管家,只一会,余班主就被领了过去。 面对康员外和淳县侯的提问,余班主本想支支吾吾遮掩过去,奈何淳县侯直接问了一句:“你们清水班子这次到底请了哪路神仙来帮的忙?倒是知道投本侯所好。” 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淳县侯略有薄怒! 余班主跪在地上,战战兢兢道:“不敢隐瞒侯爷,是一个赵小山的乡下小子,但这人是康管事带来的,我们之前不认识。” “哦?” 淳县侯只一个哦字,听着就让人心里发颤,康管事连忙跪下解释起来,这时候赵小山也被人从后台拉了过来。 赵小山苦等这么许久总算等到了这个环节,但怎么总觉得和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不像是伯乐遇到好马的欣赏,倒有点质问的意思,难道怀疑他是刺客? 贵人都如此多疑的么?他这么瘦弱的少年,能有什么坏心。 康员外没见过赵小山,但也听管家说过这事。他本来还欣喜于今天精妙的戏曲迎合了淳县侯的欢心,不想他如此多疑。 真是拍马拍到了马腿上! “你就是赵小山?” 赵小山被人押在地上,连头都抬不起来,“回侯爷话,小的就是赵小山。今天清水班子所唱曲目确实都出自我手。” “赵小山,本侯是不是以前见过你?”淳县侯居高临下的站着,逆着光让赵小山看不清他的脸。 他知道,现在必须马上把话解释清楚,不然今晚别说打赏了,估计连小命都要不保:“回侯爷,咱们确实见过,在大昭寺,你吃过我做的饭菜。只不过小的和侯爷的两次见面不是什么偶然,纯粹是小的故意为之。” 他的话一出,包括李球在内的几个侍卫迅速围了过来,手里的剑唰的拔出,反射着冬日的阳光,刺的周围人纷纷后退。 康员外气的胸腔发疼,今天是自己孙儿的大喜之日,这淳县侯要是真不长眼睛见了血,可真是晦气! 人群中几个认识赵小山的掌柜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但有两个人尤其激动,便是杨家二兄弟。 杨甲和杨乙的重量不够,只能坐在靠后的位置,本想着找机会搭上密水县唯一的宗室,谁知道几支曲子竟将赵小山给挖出来了。 这人莫不是蟑螂托生的?这么打都没打死,现在竟蹦跶到淳县侯眼前了。 只不过,呵呵,听侯爷那语气,可不是要论功行赏的意思! 这个赵小山,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说,你接近侯爷是何目的?”李球“明知故问”,大声喝道。 “回侯爷话,小的……” “停!” 赵小山刚要把心里组织过一百遍的话说出来,就被淳县侯一声打断。 “李球,你先将这个赵小山带下去,别用刑。今天是康家的大喜之日,不宜见血,本侯的事之后再说。” “是,侯爷。”李球一抱拳,上前拉起赵小山便向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小声咬耳道:“赵小山,我要被你害死了!” 赵小山身体呈45度倾斜,胳膊被夹的生疼,脚跟和地面摩擦出阵阵火花,此情此景,他觉得有一句话很是应景:“侯爷,我冤枉啊……” 第76章 顺利过关 事情的走向和赵小山之前的预期完全不同…… 没有褒奖赞美打赏,当着众人的面他被一路拖下去,关进了小黑屋。 被李球一把推在地上时,赵小山的胳膊顿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估计是刚才扭到了,别是骨折了? 赵小山心里骂娘,想使劲抬抬胳膊,不想一股剧痛传来,额头顿时冒出一层冷汗,“嘶~”。 无限的担忧和剧烈的疼痛齐齐袭来,让赵小山的心情十分糟糕,此时此刻他只想骂人,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我操你大爷李球,你他娘的刚才就不能轻点?下手这么重是怕引火上身?想撇清自己?晚了!我告诉你,一会这个狗娘养的侯爷来了我就第一时间告诉他,就是你泄露了他的行踪!” “你们侯爷是不是脑子有病?我看起来像是能刺杀他的人?我要真刺杀他用的着这么费劲?像我这样目的这么纯粹的人他难道不应该司空见惯?我能有啥坏心思?!又是给他做饭又是给他编曲的,他不感激就罢了,还关押我,没有天理了!” “真他娘的倒了血霉了,我和你们侯爷犯冲?第一次见面让你在脖子这划了一刀,这次又要打杀我?” 李球本来都退了出来站在门外,听他在里面呜嗷,气的一脚将门踢开,怒喝道:“你闭嘴!还嫌死的不够?” “我凭什么死?我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 赵小山还穿着早晨的戏服,脸上的油彩早就蹭花了,一整张脸黑一块白一块的像个小丑,形象十分狼狈。 李球看他都这样了态度还这么嚣张,竟被气笑了。 这小子,怪不得能得到王用极的欣赏,果然是一路人,一路的疯子。 也不知道刚才侯爷到底什么意思,是要重重的惩处这小子还是要大事化小,他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弄的自己的心也七上八下的。 “行了,你少说两句,本来没什么事,你这大呼小叫的反倒惹人厌烦,说不定侯爷一个不乐意就给你咔嚓了,看你还能不能再这么聒噪。” “他凭什么咔嚓我?我是大景朝正经的编户,可不是他淳县侯的私产附庸。” 李球被他气的上去就是一脚,“没完了是不?我说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就凭他是侯,你是个平民,想咔嚓你还用得着跟谁解释?” 赵小山又被踢了一脚,这回不光胳膊疼,连腿都疼了。 只不过刚才的癫狂也像被李球一脚踹走了,想想他的话也确实有道理,赵小山这回倒是乖乖闭嘴了。 唉,接连几次的失败,真的快让他精神失常了。 在现代要想投资多简单啊,多少人巴不得你来投资,在这破古代怎么就这么难呢。 “李球,你们侯爷到底啥意思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杀你还不跟碾死只蚂蚁似的,用得着先把你押下来?我们侯爷可不是那等弑杀之人。” 李球也不走了,拉过来旁边的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弯下腰认真打量起地上还在嘶哈个不停的赵小山。 他是真对这孩子产生兴趣了! 初次见面还以为是个运气了得的幸运儿,再次见面才知道这小子是真不一般。 有胆子,有才气,有想法。 也有病,脑子有病。 大路千千万,他怎么就非得走最难最费劲的这条呢? 想讨好淳县侯很难么?这小子怎么就整这么稀奇古怪的招数? 又是做饭又是唱戏的,就不能整点实用的?! 像他,当初也不过是密水镖局的镖师,只因武艺了得被引荐给了侯爷,被招纳后,靠着忠心和踏实从最开始的小小的侍卫一路升到现在的小头目。 淳县侯虽不是实权宗室,但厨娘戏班子该有的配置也都有,用得着从民间征来一个半大小子? “我说你小子是不是缺心眼?我们侯爷想要啥样的戏子找不到,你说你整了这么多天就想出这昏招?缺心眼?” 自己的心血被全盘否认,明日的太阳能不能看到还是未知,赵小山又要疯。 “那你说我能干啥?你就告诉我一个行踪,也没和我具体说他有啥癖好,我还是打听了一圈才知道你们侯爷喜欢奇技淫巧和听戏,这不想来想去就出此下策了。” 唉,多说无益,懒得解释了。 自己把能做的都做了,要死要活看天命。 咱是大牢也坐过,飞机也坐过的人,啥没见识过?这么点事值得自己要死要活? 一时间,赵小山像是心气都没了,顾不得地上凉,整个人都朝后倒去,摆烂了。 “嘿你小子不怕死?还躺上了?” “死就死呗,我说不想死你们侯爷就能听我的?这吃人的社会是我一个屁民能做主的?还不如舒服一会是一会。” 也不知道这是用来干啥的屋子,阴冷潮湿,地面还挺凉,赵小山左蹭蹭右挪挪想找个舒服的姿势。 看他这样,李球心底的违和感越来越重,忍不住问道:“你真十四岁?” “我倒是想像你一样四十岁,奈何咱别的不多,就是时间多,年轻啊。” 什么意思?说他老?李球怒了:“我问你话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要杀你的又不是我,至于这么阴阳怪气的?” 赵小山两手一摊:“你问了我也没不好好回答啊!我说了,咱胜在年轻朝气有活力,要是你家侯爷好心放手,我再活个六七十年不是问题。” 他俩这正说着,外面隐隐传来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这是迎亲的队伍回来了。 “唉,忙里忙外小一个月,最后连口饭都没吃上,和谁说理去。” 估计二黑子这时候正趴在康宅外和一群小孩抢铜板呢,也不知道能抢多少。 没过一会,外面戏台子又传来隐隐约约的奏乐声,估摸着中午的喜宴开始了。 赵小山这时才感觉肚中空空,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提前饿了。 他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哼哼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我虽然被押,但还没定罪,吃点饭总可以?” 回答他的是沉默。 赵小山又道:“我也没让你去刺杀侯爷,让你给我弄点饭都不行?王用极在临刑前顿顿有酒有肉,一会你家侯爷回来了一震怒我也没啥活头了,这时候吃点断头饭不过分?” 又等了一会,一个年轻低沉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觉得本侯是一震怒就要杀人的魔头?还有,王用极是谁?” 我操! 赵小山一个猛子坐起来,淳县侯啥时候过来的?! 只见他正坐在刚才李球坐过的条凳上,饶有兴趣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李球你个王八蛋,你主子来了,你他娘的不会咳嗽两声示意一下?! 顾不得责怪李球,赵小山迅速调整坐姿,改坐为跪。 “回侯爷,您误会了,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您是充满了仁爱和侠义的大人物,不屑地和我这等小屁民计较,嘿嘿。” 淳县侯周彻一摆衣袍,“哦?你也知道你是屁民?!可我看你嚣张的很啊,死到临头还敢和我耍弄嘴皮,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赵小山我问你,你接近本侯到底是何目的?不老实回答,一会你就可以直接吃顿有酒有肉的断头饭了!” “还有,听你的语气,你和我的侍卫李球之前就认识?” 淳县侯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却将李球吓的一下跪倒在地,匍匐着一动不敢动。 “回侯爷,小的知错,卑职以前确实见过赵小山,就是上次在大昭寺的时候,当初他拿了块玉佩说是我好友王用极的信物,让我帮他靠近侯爷您,小的哪里敢啊,就推脱了。” 周彻显然没信李球的话,又问道:“没有之后了?” 李球被吓的胆战心惊,哆哆嗦嗦将自己泄露行踪的事说了。说到最后还强调道:“卑职罪该万死,还望侯爷重罚,卑职绝无怨言。” 周彻听完没再例会李球,倒是又转头看向赵小山。 赵小山现在是真摸不清这人啥意思了,但看李球一个五尺大汉如此卑微的趴在地上,对封建皇权又有了新的认识,也顾不得面子尊严,一点没犹豫将自己所思所想所做一股脑吐露出来,只祈祷这人是个正常人,别发疯杀了自己。 “淳侯爷,我赵小山居心不良想要碰瓷确实不对,但我希望侯爷您大人大量,要打要杀可我来,别去祸害我爹娘,李球他也没做啥对不起你的事,你要来乐平这事后来康府的人都知道了,李球也算不上出卖你。” “我听说侯爷你喜欢搞点发明创造,今天早晨来的时候还把我发明的肥皂带来了。” 赵小山前面说的那堆话周彻一句没回应,到这却问了句:“什么肥皂?” 听他问话,赵小山心头狂喜,连忙从衣服外侧的兜里拿出包好的肥皂。 这个肥皂总算是押对了宝,今天不用死了。 从早晨到现在,他又是唱戏又是被拖拽,肥皂被压的早就变形了,本来颜色就不好看,现在一看还以为是坨屎。 “就是这个,这是我最近发明的用来洗澡洗头洗衣服的,和皂角不同,它的清洁力度更大,制作的也更简单,只需要草木灰和猪板油就行。看着是不好看,但可以改进。不好闻也好解决,只要加入一些花蜜等调和一下就可以了。” 周彻将这坨屎黄色的“肥皂”接过来,凑在鼻端闻了闻,确实不好闻。 “李球你去打一盆水来。” 李球本跪趴在地,听了这句话如蒙大赦,知道侯爷这是不和他计较了,急忙爬起来朝外走去,丝毫不介意这本是近侍该干的活。 很快,李球就端着一盆清水回来了,赵小山闻弦知雅意,不等淳县侯召唤,主动将自己皱巴巴灰突突的戏服脱下来,浸泡在水里,拿起那块肥皂蹭了几下后便开始搓洗。 没一会,原来清澈的水肉眼可见的浑浊了,衣服上的污渍都被洗掉了。 淳县侯站在旁边看到这变化,忍不住点点头,赞道:“甚好!” 赵小山狠狠松了一口气,行了,这次险情算是过去了。 什么做饭什么唱歌,人家淳县侯根本不在乎,倒真如传闻所言,喜欢些奇技淫巧。 看到这肥皂的功效,淳县侯再次坐回了主位上,重新打量起自动站起来的赵小山。 “赵小山,现在本侯倒当真对你产生了兴趣。按说你一没念过书二没出门闯荡过,何以如此多才多艺?做饭,编曲,制艺,普通人要想做成一样都不简单,你却能搞出如此多名堂。尤其是刚才的几首曲子,没念过书的人能做出那般词曲,本侯如何都不信!” “哦,还有说书,杨家出的那几个话本子如若真出自你口,那就更了不得了。” 赵小山刚张嘴要把跑单帮的赵老爷子拉出来溜达一圈,但觑了一眼气质高华容貌俊朗双眼清明的淳县侯,到底没敢再胡说。 他觉得不论找什么理由可信度都不高,毕竟原主本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下穷小子,根本不可能搞出这么多名堂。 这个问题很重要,重要到一个回答不好就会被咔嚓了,想到这,赵小山一时急的竟病急乱投医,脱口而出: “是我做梦!我做梦梦到的!您信也好不信也好,这是实话!” “并非我欺瞒侯爷,您可以去古仙村打听打听,夏天时我上山摔了一跤昏睡了好几天,就是在梦里梦到的,像是有个人一直在我耳边说话,我当时半睡半醒只听了个囫囵,醒来后就记住了。” 周彻听他如此说,竟站起来绕着他转了一圈,没再说话。 如果这赵小山说些别的理由他是万万不能信的,但他说做梦,他就觉得是真的! 他信了!只因他也经常做梦。 梦里的场景光怪陆离,里面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看上去和现实完全不同,每次他都想将这些看过的东西记住,可是醒来后没一会就都忘了。 有时候他不甘心,刚醒来就拿起纸笔将梦里的东西记下来,然后便在府里专研复制,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只不过外界有了他喜爱奇技淫巧的传言。 为什么自己不行,而赵小山却可以完整的记得? 此时的周彻对赵小山的兴趣越发浓厚,决定对他之前的种种不敬不再计较。 “你做这许多就是想让我帮你报复杨家?” 赵小山指天发誓:“回侯爷,我赵小山和杨家不共戴天。他们欺我辱我,害的我爹娘爷爷上火生病,不把他们搞得家破人亡,我此生难安。” 周彻点点头,“你现在还做梦么?梦里还有什么是你没拿出来的?” 嗯?赵小山懵了一下下,淳县侯如此问又是什么意思? 他是想问问自己还记不记得更多的东西?这问题挺刁钻啊,这关系到自己以后还有没有利用价值了。 “现在偶尔也会做,但醒来后就忘了,不过之前梦里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周彻没再继续追问,只低头看着更加不成形状的肥皂,陷入了沉思。 他沉思的时候李球大气没敢喘,赵小山眼神示意了他两下,都没有得到回应,只能再次低头屏气。 “呵,赵小山,你成功了!我同意帮你收拾杨家成为你的靠山!” 赵小山惊喜的抬头,刚要道谢,就听淳县侯继续道:“但是你必须将你梦里所有的东西全都告诉我,如果再做梦,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我。如果你不再做梦或者做完全都忘了,那你也不用再出现了!” “不是不用出现在我眼前,而是不用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了!懂了么?” 赵小山瞪大双眼,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嘴巴机械的回答:“回侯爷,小的懂了。” 我懂你个脑瓜子?你到底啥意思?! 这淳县侯果然非一般人,这不纯粹疯子么?自己就胡诌一句做梦,这么玄而又玄的理由他都信了? 看这架势,是真的信了! 那以后自己是必须不断做梦才能实现自身价值,才能成为他眼前的大红人? 一时间,赵小山也陷入了沉思…… 第77章 达成交易 意思已经说清楚,周彻不再理会地上的赵小山,周彻站起身打算回返,来了这么久,也算给足了康行简面子。 看他站起身要往外走,赵小山知道机不可失,急忙追问道:“侯爷,那您打算啥时候收拾杨家?” 啥事都好说,唯独这事不能含糊,这是他当下最关心的头等大事! 周彻转过身,背着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回道:“你是在质疑本侯?” “小的不敢,只是杨家一天不倒,我便一天寝食难安,睡不着觉就不能做梦,不能做梦便不能完成侯爷的嘱托。” 周彻被他这番不要脸的话差点气笑了。 他确实是个没实权的宗室,可在密水乃至荣河郡,也不是什么人都敢得罪的。 从来没有人可以对他提要求还提的如此理直气壮,从来没有! 这个赵小山,当真是个有趣的人。 如果说他会的这些东西是梦里学到的,可这样“胆大妄为”的性子也是受梦里的影响? 不会的!他应该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 莽撞冲动又有小心机,看着聪明,实则笨的可以。 当然,这些都是其次的。周彻发现了赵小山最最特别的一点:他的言谈举止看似尊礼重教,但他的眼里没有畏惧! 没有对皇权的畏惧! 赵小山看他的眼神是将他当做了可以合作的盟友,是利益交换的乙方。 他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违和! 这种违和感周彻从没在任何人身上见过,他很感兴趣。 周彻一时又不想走了,他重新坐了下来,用略带戏谑的语气问道:“那你说说,本侯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吃得好睡的香,多多做梦?” 一听他这么说,赵小山顿时来了精神,“侯爷,杨家能够在乐平横行,所依仗的无外乎是他家老大杨甲,这杨甲在密水县衙当差,只要将杨甲拿下,杨家就再无翻身的可能。” “哦?处理一个小小的胥吏倒是不难,只不过,我做完这件事后能得到什么呢?” 赵小山再度瞪大眼睛,一时之间没搞明白淳县侯是啥意思,“刚才不是说以后我做梦都告诉你么?” “可那是以后,如果你不再做梦呢?本侯现在就处理杨家岂不是要做赔本的生意?” 赵小山更懵圈了,那他能给啥?这生意做不成了? “听说杨家很有钱,有很多地还有书坊,还有别的买卖,杨家倒了,你抄了他的家,那些钱就都是侯爷您的了。” 周彻这次是真笑了,最开始还是嘴角含笑,后来胸腔震动竟笑出了声。 李球站在一旁却是喝道:“大胆赵小山,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只有衙门可以抄家,我们侯爷从不干这等欺压百姓获取钱财巧取豪夺的下做事!” 赵小山一想也对,淳县侯毕竟是宗室,代表着皇家的脸面,要真抄家拿钱未免吃相太过难看。 “那侯爷想要什么?我就一乡下穷小子,除了会做肥皂、会做几个小菜唱几支小曲,实在没啥能拿的出手的。” 周彻平息了笑意后又道:“赵小山,你这肥皂的做法本侯相中了,就权当我帮你处理杨甲的报酬了!明天允你到侯府,亲自示范教会侯府的仆从,你觉得可行?” 肥皂?!淳县侯的意思是要买断他的技术? 赵小山本打算自己掌握核心科技,在家成立一个作坊,自己制作生产,淳县侯要是想用他可以无偿供给的。 “小的没明白侯爷什么意思,侯爷学会了是打算自用还是要大规模生产?” 周彻很有耐心的回道:“这肥皂比皂角更方便使用,当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自用的话岂不是暴殄天物?当然是要推而广之。” 无耻! “侯爷,这肥皂我是要准备自家生产卖钱的……” “赵小山,那你是想空手套白狼?就凭着几首曲子就想让我帮出手?我想,我们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赵小山,本侯现在和你好说好商量,你要是再不知好歹,可别怪本侯不客气!” 淳县侯一边说一边站了起来,气场一下全开,皇霸之气尽显。 还说自己不做下做事!还说自己不巧取豪夺!这算什么?! 赵小山气的银牙暗咬,他必须快速做出决策,这个决策将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规划。如果自己不答应,这将会是他最后一次接触淳县侯。 可让他将自己目前掌握的唯一核心科技拱手让人,他又心有不甘。 “侯爷,如何制作肥皂我可以全盘告知,以此作为您出手收拾杨家的筹码,但我能不能提个小要求?” 周彻好以整暇道:“你说。” “侯爷,我没记错的话,宗室在地方是不可以经商的?这肥皂你要想大规模生产只能找个壳子‘外包’出去?反正你也要找人外包,不如找我如何?” 总结就是:技术正式转给淳县侯了,但赵小山负责生产。 他由技术入股变成了生产入股,主体调换了一下。 这个方案既能让淳县侯什么都不用做,在家躺着就能有钱拿,又能让赵小山解决原始资金的难题,并让肥皂生意打了淳县侯的旗号,不怕被人轻易毁去夺走。 可谓是互利共赢的绝佳方案! 周彻是何等聪明人,一点就透,当下拍板决定:“好!就依你所言!成本本侯来出,生产你组织,本侯会派专人入驻监督,所得收入我八你二!” 埃?周扒皮啊?996福报也不敢这么剥削人啊! 赵小山当下就不乐意了,“侯爷,这个比例太……” “难道你想我九你一?你要真如此慷慨本侯也只能却之不恭了!”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赵小山气的两眼外翻,白眼一个接一个,奈何形势比人强,只能无奈答应。 辛辛苦苦研究了好多天的肥皂算是彻底废了,好在自己还有米粉生意! 周彻看他敢怒不敢言的衰样,觉得甚是好笑,他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他觉得赵小山不像人,倒是像妹妹养的那只猫,生气炸毛瞪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好玩,真好玩。 他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玩的人,决定再逗一逗: “赵小山,咱俩的第一笔交易就这么说定了,你给我生产肥皂,我帮你解决杨甲。但杨甲是杨甲,杨家是杨家,要是你想让我再帮你处理杨家,则要另加筹码!” 纳尼…… 赵小山今天惊呆的次数太多了,眼睛都瞪不起来了。 这淳县侯,长的人模狗样的,咋是这么一个鸡毛性子?这也太斤斤计较了? 他不是宗室么?难道还差钱不成?也太会做生意了! “侯爷,杨甲没分家!” “本侯知道,你不用太大声提醒。” “侯爷,你就说,你还想要什么筹码?一起说了!我一起听着。” 赵小山算是看出来了,自己被当猴子耍了。 “赵小山,所谓能者多劳,既然你这么聪明,那本侯就给你个任务! 明年是本朝太祖皇帝诞辰二百年整,是整个大景朝的大事,也是我们所有宗室的大事。到时候皇伯父会下诏让所有地方的宗室回京一起祭祖。 只要是县侯以上的宗室祭祀时必须进献宝物,没有宝物就进献黄金亦或是其他功绩,本侯已经为此苦恼很久,一直没有拿准主意到底该进献何物为好。 如若你能帮本侯解决这个问题,本侯答应你,别说一个区区杨家,就是密水县县令抑或是荣河郡郡守的位置,本侯都可以让你来坐!本侯说到做到!” 淳县侯这一大段话说完,别说赵小山了,就是一旁的李球都惊呆了。 李球万万没想到侯爷竟会对赵小山说起这件事,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刚见面的乡下穷小子身上。 转头再看看呆愣如木鸡的赵小山,李球摇了摇头,这傻小子何德何能? 他们侯爷不会是急糊涂了? 侯府有那么多幕僚不去问,竟要问他? 赵小山心里则是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他现在该怎么做? 是跪下来谢主隆恩?毕竟淳县侯把这么大个事托付给自己,也算看重。 还是摇头拒绝?这么大个事,自己这两把刷子能行? “侯爷,要是进献黄金需要拿多少啊?”一年的时间能挣出来不? 周彻摇了摇头:“黄金的事不用想了,你就想想什么宝物或者功绩。你还有半年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你来侯府找管事谈肥皂的事,如果做梦要第一时间和我说什么情况!李球,一会你送他出去。” 说完,淳县侯这次真的站起身走了出去,徒留赵小山原地呆愣。 等李球将淳县侯送走再返回时,赵小山已经站了起来,并将那身花俏的戏服脱了下来。 这半天时间,他的小心脏一会上一会下像开过山车似的。 喜的是他终于达成所愿成功攀上了淳县侯这棵大树,杨甲倒台指日可待,大仇即将得报。 痛的是他付出的代价似乎有点大,可以挣十成的肥皂生意这么一转手只变成两成了,从老板变成了打工人。 忐忑的是自己还要继续冥思苦想帮淳县侯解决大问题才能获取他后面的支持。 信息量太大,他一时半会捋不清了。 迷迷糊糊的随着李球往外走时,赵小山才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 “李大哥,侯爷刚才不是说进献黄金么?怎么后来又说不行了?怎么一会行一会不行的?” 李球此时的心绪也很乱,“你听说过酎金夺爵么?” 大景朝的宗室名号并不是简单的公侯伯子男,而是分成了九等,分别是:王、郡王、国公、郡公、县公、县侯、县伯、县子、县男。 原来,大景朝刚立朝时光亲王就有三十多个,所辖州郡多众多,有独立的臣属和独立的铸币权,权力很大。 也因为此,才有了后面的八王之乱,大景朝由此内讧不断实力大减。面对北方游牧民族巨大的军事压力,大景朝不得不南迁。 刚开始南迁时亲王郡王什么的数量也很多,只不过当时皇帝痛恨那些罪魁祸首的亲王,一步步削弱了他们的势力,削减了他们的数量,其中一个典故便是“酎金夺爵”。 当初的仁宗皇帝拿着祭祀的旗号将各地宗室召到京城,让他们给祖宗进献黄金。 结果黄金献上去了,仁宗却以各宗亲所献金子的成色不足为由,一下子废了一百多个亲王郡王国公的封号,有的连贬两级,有的直接贬为庶人。 当年淳县侯的祖父也在被贬之列,从郡王一下子变成了郡公。 仁宗皇帝甚至一不做二不休,下令所有宗室不能待在郡城,只能待在县一级的城市,既无兵权又无独立财权,只有一部分食邑封户,不过是衣食租税罢了。 除此以外,他还规定宗室等级也要递世而斩。 也因此,淳县侯的祖父当初是郡公,他爹则是县公,到他这也只是个县侯了。 等级降了,相应的食邑也越来越少。 如果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和重用,到淳县侯周彻的重孙子辈就变成最末等的县男,这和普通平头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了。 说的好听是宗室,不好听不过是夹着尾巴的狗罢了。 经过李球的一番解读,赵小山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淳县侯说黄金不行呢,是怕再次被贬?”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也怪不得淳县侯一个宗室会来参加一个员外家的喜事,也怪不得淳县侯竟会鸡毛到和他二八分成,不是装穷,是真穷! 这么一分析,原本还高高在上让人觉得高不可攀的淳县侯顿时形象崩塌了。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呢,只不过是个自身难保,不比县令强多少的末等宗室。 这么一看,自己这生意做的有点亏啊! 第78章 周琛其人 李球看赵小山垂头丧脑像做了赔本买卖的衰样,拍了拍他肩膀嘱咐道:“明天你早点来侯府,直接报名号自有人招待你。” “李大哥,那刚才侯爷说能让我当上县令这话也是忽悠我?” 经过一上午的接触,赵小山觉得李球这人还不错,和第一次见面时凶神恶煞的模样完全不同,自动将他划入大哥的行列,问话也随意了些。 “赵小山,刚才我和你说的那些不是让你瞧不起我们侯爷,只是希望你了解他的处境,以便更好的帮他。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在外的宗室都是有封号的,那些不得宠的宗室都以居住地为号。” 李球看他还是一脸迷惑,接着又解释一翻:“我们侯爷的叔祖父一直在北边,他一生未娶亲无儿无女,将我们侯爷视为亲孙。因着他的功绩,侯爷才得封淳字。” 李球口中所说的这个叔祖父姓周名琛,乃淳县侯太祖的遗腹子,和他爷爷差了二十多岁。 正常来说,身为宗室子弟出生后就会入宗碟有封号,但周琛出生的不是时候,恰逢当时仁宗皇帝“酎金夺爵”,大力削弱亲王势力的关键时期。 别说刚出生的孩子了,就是好多年长的都没了爵位封号。 淳县侯的祖父老郡公刚被贬密水,不得不夹紧尾巴过活,又怎么会多此一举给新出生的庶弟请封,触这种霉头。 于是乎,周琛便跟嫡兄来到密水,稀里糊涂的长大了。 因为密水远离京城,无父无母,兄长又疏于管教,周琛的性子便养的很野,没事便跑出府混迹于街头巷尾,和那些贩夫走卒们学了一身的好本领。 他本就头脑机灵能说会道,经此点拨逐渐对经商产生了兴趣。 但他毕竟是宗室,身份摆在那,就算再喜欢也不能有所行动。 只不过后来老郡公没了,朝廷对宗室越来越抠,侯府除了衣食租税没了别的财源,淳县侯的爹原县公是个花天酒地只知享乐的人,于府里的庶务更是一窍不通。 正好周琛愿意代劳,原县公直接当了甩手掌柜,为了给府里扩大财源,周琛经常冒名出去做生意搞钱,原县公知道了颇为不赞同,但吃人手短,对方还是自己的长辈,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糊涂乐的逍遥了。 “侯爷的叔祖不怕苦不怕累,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搭上了南货北运的路子。北地可是胡人的地盘,可他愣是以宗室之身只身前去,趟开了一条商路,挣得钵满盆满。 但这也遭了小人的红眼,有那消息灵通的宗室听说了,直接将他的事一纸告到了先帝案前,原县公吓的要死,本以为自己会被牵连,谁知道先皇竟将侯爷的叔祖父召到京城,任命他为户部的措置官,令他组建和胡人贸易的榷场。” 这峰回路转的,让赵小山惊叹连连,脑子里甚至勾画出了一个从小受尽屈辱的末流宗室最后逆袭的英伟形象。 “他到了地方,将榷场弄的风生水起,为户部挣了好多钱,先皇本想重重奖励他一番,那时候正好赶上侯爷的父亲老县公没了,大家都以为这爵位直接就给了他呢。 结果他直接上奏先皇,说自己无儿无女的,一辈子也不打算娶亲,要了爵位没用,还是让侄孙继承爵位,要想奖励就给侄孙一个封号,就这样,我们侯爷才被封为淳字。” 李球的故事挺是生动,但赵小山却发现了非常关键的一点。 “李大哥,那这个叔祖现在多大啊?他怎么不自己娶亲生子?为什么要把功劳让给了淳县侯?” “听说今年才刚四十岁出头,我也是听侯府里老人说的,自己没亲自见过。他比侯爷的父亲都小,是看着侯爷长大的,自然是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了。” 李球说的头头是道,但赵小山心里却不以为然。 他可是经历过现代各种奇葩剧本毒打过的,想人想事便总走歪路。 就在李球还在继续科普时,赵小山心里已经构思出了一部虐恋大戏: 周琛本是天降经商奇才,只因身份所限不能发挥所长。他本到了娶亲的年纪,可上没爹娘,嫡亲哥哥年事已高对他又不上心,便一直蹉跎了下来,日子过的很是苦闷。 就在这时,让他在阴差阳错之下认识了一个奇女子(身份待定),正当他爱的如火如荼想要与之共度一生,并和哥哥说非她不娶时,女子的家人竟将她许给了别人。 周琛痛苦万分,本想和女子私奔浪迹天涯,但女子却为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决定委身他人。 更加晴天霹雳的是,几天后周琛才得知,女子要嫁的人不是别人,竟是自己的侄子(原县公——淳县侯的爹)。 成亲当日,他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和别的男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心痛如绞,他一辈子活在嫡亲哥哥的阴影下,怎么连心爱的女人都要让给他的儿子! 他空有宗室血脉,却孑然一身无依无靠,他空有聪明头脑,却为身份所困虚度年华。 老天爷怎么可以如此对他?!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这一刻,他疯了,他狂了,他癫了。 他产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得不到她的人,那就得到她的身! 于是他拿出从朋友处淘到的迷药,将侄子迷晕,自己当了一把新郎,强迫心爱的女子与他身心合一。 事后的周琛懊恼不已,但事已至此无力回天,只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能常常看到女子,默默守护她一辈子。 谁知道那女子深受封建礼教荼毒,认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被玷污,便不在纯洁,她觉得对不起丈夫,对周琛由爱变恨。 更微妙的是,那女子很快便有孕了,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是谁的。 一想到自己的孩子父不详,女子便心情抑郁至极,她生怕孩子生下来被人发现真相,孕期一直惴惴不安,终于在生产时难产大出血而亡,徒留周琛一人陷入无尽深渊无法自拔。 那时,他差点随女子的脚步而去,可一想到那个襁褓中的孩子可能是自己的骨肉,房梁上的绳子便怎么也打不上结。 密水这个伤心地他是待不下去了,他宁可编造身份去那些胡人遍地的北方闯荡,也不想回家触景生情。 他在北方挣了好多钱,见识了很多人,看了很多风景,可他的心永远留在了那个南方的小城。 期间有人给他送过女人,有妖媚的有清纯的有狂野的,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宁愿为那女子守身如玉。 直到他的事情败露,先皇将他招到京城,他本以为会受到处罚,终于可以求得一死和心爱的女子在黄泉相遇,谁知道先皇不按常理出牌,不仅没惩罚他,反而给了他官做,还要让他继承他兄长的爵位。 爵位财富对他这心如死灰的人来说不过是过眼烟云,他本不屑一顾。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能让他挂念,那便是那个叫彻的孩子了,这个可能是他儿子的孩子,他希望为对方做点什么。 他将所有的功劳都给了那个孩子,只希望女子如若泉下有知,能入梦一见,让他倾诉衷肠…… “赵小山,你发什么愣呢!到门口了,你还走不走了?”李球表达完对周琛的崇敬,便看到赵小山双眼迷离呆愣原地,气的拍了他一把。 “我告诉你这些,就是让你知道咱侯爷可不是那等不入流的宗室,只要侯爷的叔祖父还在一天,皇帝陛下便会看重侯爷一份。 祭祀这件事侯爷求到你可不是非你不可,就算侯爷拿了黄金,皇爷也不能将侯爷如何,只不过侯爷自己要强罢了,总觉得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赵小山嗯嗯的点头,心说淳县侯大可不必,啃自己老爹没啥丢脸的。 “行了行了,侯爷估计要走了,我要赶紧回去了。刚才侯爷虽说没责怪我,但一顿罚是少不了了,搞不好这几个月的月钱就要没了。” 为了还王用极的人情,自己的差事差点丢了,李球想想都后怕,幸好赵小山这臭小子还算靠谱,大大取悦了侯爷,不然一顿板子是跑不了的。 只不过他毕竟是留了案底了,也不知淳县侯以后还能不能再重用他。 想到这,李球再不多话,转头就朝后跑去,打算更加尽忠职守将功赎过。 赵小山听了这一路,对淳县侯,对皇家宗室,对大景朝的认识更进了一步。 本来以为淳县侯不入流,这么一看,还是很有潜力的。 尤其是他的靠山,那个多情又悲情的叔祖父,掌握的可是和北边胡人做生意的榷场,这可太重要了,不好好利用一下,对不起自己这么长时间处心积虑做的努力。 第79章 赵老娘的心思 折腾到现在已是未时(下午两点),赵小山从早晨到现在滴水未进,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了。 在康府门口晃了一圈,总算在之前的馄饨摊子找到了快要急疯的二黑子。 二黑子等了一上午,眼看新娘子迎进去了赵小山还没出来,急的刚才冲进去想找人,自然是被守门的给拦住了。 “要不是实在打不过,我真要冲进去了,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今天我就捡了五文钱,还没够吃一碗馄饨的。” 二黑子一看到赵小山就好一顿抱怨,“你不知道,今天好像全镇都知道康员外家要洒钱这事,你没看着那阵康员外家门口密密麻麻的全是人,他家洒的钱还没有来捡钱的多呢。要不是哥哥我眼疾手快站的位置好,连这五文钱都捞不到。” 赵小山饿的快虚脱了,对老板娘一招手:“来四碗馄饨。” 二黑子从早晨坐到下午就吃了一碗,十根肠子还空着九根,看赵小山一起要了这么多,一边抱怨一边又跟着混了两碗。 吃饱喝足后二人回走,路上赵小山将自己今天的遭遇删删减减说了一遍。 “真的?就你兜里那个臭乎乎的东西竟得了侯爷的青眼?哈哈哈……”二黑子一听赵小山得偿所愿,乐的胸腔直颤,“行啊,我兄弟能耐了,马上就要发达了,那句话叫啥来着?一人成仙鸡犬升天!为了我兄弟,我愿意当你的鸡犬!” 赵小山翻翻白眼,“那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瞎说啥呢。再说了,有你这么黑的鸡犬?!” “嘿嘿,黑鸡没有,黑狗我二伯家就有一只,你还见过呢。纯黑的,一点杂毛都没有。” 让二黑子这么插科打诨一番,赵小山从刚才皇族的爱恨情仇中慢慢回到了现实。 虽然不能当大老板,但作为生产商,赵小山觉得这个空间也是大有可为的。 “要是真行的话,我打算在咱村里开个作坊,就招村里人来干活,到时候我是大老板,我爹娘是二老板,你是小三,嘿嘿。” “别说小三了,小五我都乐意,嘿嘿。” 兄弟俩一路说一路笑,很快到了古仙村。 一推院门,赵老娘他们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里推磨的推磨做鞋的做鞋。 见他回来,赵老娘抬抬眼皮一句话也没说,手里针线没停,倒是赵老爹招呼了一声: “我儿回来啦,黑子吃饭没?桶里还剩不少炖菜,走时候拿点带着。” 赵小山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们今天的生意又不行了。 果然,他转到灶房一看,出发时本就是半桶的炖菜根本没下去多少,应了那句话:怎么拿出去的怎么拿回来了。 赵娇娘这时慢慢踱了过来,趴在他耳边道:“咱娘都快气死了,今天那又多了两个摊,一个卖包子的,一个也是卖饭菜的,听说明天还有卖茶水的要来,都快成集市了。” 赵小山呼出一口气,好家伙,这帮子小摊贩真是闻风而动,怪不得他娘的脸都能滴出水来了。 “除了给咱村人分那点,一共就卖出去十份,赔钱了,咱娘说明天不去了。” “不去就不去,反正去了也不挣钱。在家好好做米粉,香满楼还说上次五十斤没够,让咱有多少送多少呢。” 赵娇娘点点头,“幸好还有米粉生意可做,不然咱爹的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关于肥皂生意的事,赵小山决定暂时先不告诉家人,等去了侯府一切说定后再说不迟。 这一晚,桶里剩的炖菜除了自家留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都被赵老爹给族里几家相好的人家送去了。 既然从明天开始不再出摊做生意,赵老娘将钱坛子拽出来,将这些天的投入产出仔仔细细算了几遍,最后告诉大家,出摊十日余,共盈利六百八十多文钱。 这样的利润可以说相当可观了,要不是现在竞争实在太过激烈,继续做下去也不是不可能。 赵老娘算完账后,心情更复杂了,只干了这么几天就收入半吊钱之多,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要不是那几个杀千刀的非要来搅局,他们家明年房子都能起来了。 那四个当官的也是墙头草,吃了他们那么多,看到别人来摆摊竟然不撵走! 那些饭菜还真不如喂了狗,喂狗还能听到两声汪汪叫,喂了他们连个响都没有。 赵老娘真是越想越气,恨不得将那几个不长眼的全都挠个满脸花。 “娘,现在冬日无事,你们就在家好好做米粉,能做多少做多少,我有路子,都能卖出去。” 赵老娘瞥了一眼儿子,点点头没多问。 老儿子虽然不省心,但是真能张罗,也不知道这半年开了什么窍,总能整出来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还都能挣钱。 家里现在一共有三两多的积蓄,也基本都是靠他攒下来的。 儿子大了,有主意了,不用再听她指东打西了。以后种地还是自己做主,生意这块就听儿子的。 “香满楼只要纯稻米的, 那咱就做那一种?原来杂粮的还做不做了?” “都做,杂粮的也要多做。” 赵小山都想好了,既然淳县侯有那么得天独厚的条件,自己不利用一下实在可惜了。 肥皂生意自己吃亏点就吃亏点了,但他们家的米粉一定要挂靠上去。 第二天,赵小山拿起两捆米粉又上了路。 这段时间他没少折腾,赵老爹他们都习惯了他的神出鬼没。 为了节省时间,赵小山到了乐平搭的牛车去往密水。 淳县侯府在密水的城北,离县衙什么的都挺远,占地面积非常大,周围没有街坊邻居,就他一家。 赵小山看着孤零零的侯府,觉得这不像给宗室住的府邸,倒像监狱。 还没等他走近,就有外围巡逻的侍卫拦住了他。 “我叫赵小山,昨天侯爷叫我来的,李球也认识我。” 那侍卫一脸惊讶,“你就是赵小山?快过来,李大哥已经吩咐过了。” 昨天他就听说了侯爷在康家的事了,也听说赵小山这人了,还以为能编出那般荡气回肠曲子的会是怎样惊才绝艳的翩翩佳公子呢,咋是这么个其貌不扬的小矬子! 在这侍卫的带领下,赵小山很快从角门进了侯府,今天来招待他的是侯府的外管家和李球。 外管家他能理解,专门搭理侯府庶务的。 可李球是侍卫,不应该拿着刀到处巡逻保卫侯府安全么,跟在这旁听是几个意思? “忘了告诉你了赵小兄弟,我们侯爷说了,因为咱俩以前就认识,以后肥皂交接的活就由我负责了。” 赵小山一口老血喷出来,“你?打打杀杀你行,算数写账你行?侯爷无人可用了?” “赵小山,你是瞧不起我呢,还是不信任我们侯爷的眼光?!” 好,淳县侯有钱任性。 淳县侯作为“技术入股”的一方,赵小山今天来的主要目的是要将制作肥皂的技艺传授给他。 因此,在赵小山将原材料准备的差不多时,淳县侯从前院姗姗来“学习”了。 第80章 谈判 今天的淳县侯穿了一身宝蓝色家常服,身上没戴那些乱七八糟的挂饰,就连头上的玉冠都没戴,只用一根布绳简单绑了一个丸子头。可能是来的匆忙,鼻尖冒有微汗。 他一来,正热热闹闹做准备工作的众人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急忙行礼问安。 淳县侯站在灶房门口,看着赵小山锅碗瓢盆弄了一地,架势挺足,刚要上前问话,就听后面响起一阵娇喘声: “爷,大冷天的,您怎么跑这么快,也不知道披件披风,小心着凉了,快披上。” 赵小山正低着头,听声音觉得有些耳熟,抬头一看才发现这不是上次在大昭寺见过的名叫阿紫的漂亮姐姐么。 这美女真是人如其名,上次一身紫,这次又是一身紫。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件披风,正跃跃欲试想给淳县侯搭在肩上。 美女、豪宅、香车,怪不得都想争做人上人,这他娘的,差距也太大了。 他努力了这么久,别说披风了,连件像样的外套都没有。就现在这身,还是前段时间买的成衣,买回去还让他娘好一顿嘟囔。 “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去!”淳县侯好兴致被打断,冷着脸怒喝一声。 “爷……”阿紫一脸不可思议,不懂为什么刚刚还在和自己说笑的侯爷突然冷脸。 只不过她能坐在第一大丫鬟的位置,看眼色的能力是一等一的,见淳县侯脸色不好,连忙将可怜兮兮的作态收起来,弯腰敛身轻步后退,“爷息怒,奴婢告退。” 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周彻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过来送衣服你还摆个臭脸,简直暴殄天物!你不要拉倒,我要! “赵小山,你别发愣了,快开始。” 赵小山被点名,连忙收起小心思,站起身来又重新吆喝起来。他来烧草木灰,让李球等人抓紧切肥肉。 草木灰一烧起来就是一股烟,呛的旁边跃跃欲试的周彻连连后退,捂着嘴咔咔咳嗽。 “矫情。”赵小山暗戳戳翻个白眼,小声嘟囔一声。 他在现代也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少爷,到现在不也啥活都会了?! “爷,这烟大,要不您先避一下?这又是锅灶又是肥肉的,实在是腌臜,别污了您的鞋,俺们几个小的先学着,等做成了您再过来看?” 那外管事姓孙,三十多岁,惯是会看颜色,见主子咳嗽,连忙哈着腰过来献媚。 “不用,你们接着忙,一切听赵小山的。” 一捆草木灰一会就烧完了,剩下的就是放在水里静置冷却。 “草木灰要彻底凉透了才行,看着灰沉底了就能用了。”赵小山一边做一边解说。 站在旁边的两个书记官拿着本子边听边记,淳县侯也听得连连点头。 草木灰放好后,赵小山看着肥肉已经切好,连忙烧锅准备熬制猪油。 如果说烧草木灰的烟熏火燎周彻还能忍受,到了后面熬油勾兑则是对他极大的挑战了。 他在梦里见过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可只是看到,从来没闻到过,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只觉得奇臭无比无法忍受。 要是梦里的东西做出来都是这么臭,以后还是远离为妙! 周彻用衣服捂着鼻子,被熏的连连后退,“赵小山,你存心的?这么臭的东西你打算用来洗澡洗头?” “侯爷,熬制的时候当然臭,等冷却就好了。而且昨天我就说过了,这东西是用猪油熬制的,等夏天的时候往里放点花蜜调调味遮盖一下就好了。” 淳县侯不信,使劲捂着嘴巴继续问道:“这么臭,这得用多少花蜜才能去掉?” “侯爷,您要是觉得难闻可以先回去,等我们做好了您过来看成果就行。” 贱不贱啊,难闻就回去,受不了还一直站在旁边监视,弄得大家伙紧张兮兮的,说话唠嗑都不方便了。 “赵小山,我听闻大昭寺的豆干也是你发明的?那也是你做梦的时候梦到的?” 赵小山不知道他的“光辉事迹”怎么被泄露出去的,一边搅拌一边回道:“回侯爷,豆干也是梦到的,您吃过没?觉得味道如何?” 周彻想了想,认真回道:“味道不错,就是太素了,本侯不是很喜欢。” 他们俩一问一答十分自然和谐,看的其他人一愣一愣的。 这赵小山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对他们侯爷说话也太随意了?!侯爷也是怪了,回答的竟十分认真。 难道是两人年龄相仿的原因?让侯爷找到了可以聊的来的伙伴? 没记错的话赵小山才十四?侯爷二十了,这六岁的差距也不小啊。 搞不懂啊搞不懂。 “除了豆干,你手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是本侯不知道的?” 赵小山忙活半天累够呛,听到这句话犹如天籁,趁机将木杵扔给一旁的李球,两步走到一旁,将早晨从家带来的两捆米粉递给淳县侯,道: “侯爷,还有这个,这是米粉,是一种吃食,纯色的是用稻米磨出来的,黑色的是用杂粮磨出来的。 米粉口感细腻制作方便,便于存储和运输,只要晾干了放在那很久都不会变质,想吃的时候用热水烫一下就行,方便快捷,是您不可多得的佳肴。” 周彻接过两团米粉,凑近鼻子仔细闻了闻,没有异味,再仔细看了看,也挺干净。 “这东西怎么做?你一会给本侯做一下看看。” 赵小山一听有戏,浑身上下再次充满力量,也不嫌累了,将李球手里的木杵又抢了过来,再次披挂上阵。 忙活了一上午,等赵小山将做出来的肥皂一点点倒进竹筒里,制作肥皂的基本工艺算是彻底完成了。 “肥皂就是这么简单,等天后你们将竹筒劈开,里面就是成型的肥皂了,可以用来洗衣服洗澡,比原来的皂角和澡豆好使很多。现在颜色不太好看,等我回去再研究研究,提提纯兴许就能变成透明色了。” 李球他们一直在旁边观摩,没做之前还以为多么复杂的工序,等做完了才发现确实简单的很。 只不过将草木灰倒进猪油后竟会变成了黄色的膏状物这点倒是挺神奇的,一般人确实想不到这一点。 “侯爷,如果您觉得可行,我赵小山可以马上将作坊张罗起来,正好冬天村里人都比较闲。只不过做肥皂要用不少猪油,钱这块……” 周彻看着几个竹筒里黄黄的东西,点了点头。 “李球,一会你去孙管事那提一千两,让赵小山先将作坊支棱起来。” 一千两?! 赵小山狠狠吸了一口气,这就是古代版霸道总裁? 他本意就想先要个一二百两的,好家伙,人家上来就是一千两,这高度,这就是身为宗室的底气? 慕了慕了。 秉着有奶就是娘的原则,赵小山连忙拱手作揖: “那小山就先谢侯爷了,您放心,我赵小山一定不负您所托,让侯爷的一千两尽快回本。” 淳县侯却好以整暇道:“赵小山,你先不用这么开心,这钱不经你手,你只需要组织作坊生产即可,采购原料等事都由李球来做。到时候挣的钱本侯是一文钱都不会少了你的。” 纳尼? 赵小山试图在淳县侯脸上看到一丝说笑的意思,然而他失望了。 搞了半天,他真就一纯干活的?!连过路财神都算不上? 怪不得李球刚见到他时表情那么兴奋呢,原来人家产房传喜讯生了——由一个侍卫一跃变成了肥皂项目负责人了。 “赵小山,你刚才不是说要给本侯看看你的米粉么?灶房就在旁边,你现在就可以做了。” 周彻岂能看不出赵小山脸上愤愤不平的神色,只不过他根本没在意,自己一个县侯,能和他一个乡下小子合作,也算是他祖坟冒烟的大事了。 他已经很仁慈了,还给了他两成的利润。 要是叔祖在这,绝对会大骂他败家。他会用暴力的手段让赵小山手里的秘方吐出来,再自己组织作坊生产,从生产到销售绝不假借他人之手,所有利润也都由他一人享有。 赵小山看着淳县侯一脸的自以为是,深深觉得自己是在与虎谋皮。 只不过形式比人强,要想求得庇护,他拿出一定的代价是必须的。 带着一点愤恨,赵小山又跑到隔壁的厨房,用那里现成的汤锅,花了不到十分钟就做出来一碗鸡丝米粉。 他做的时候淳县侯和几个仆从一直站在旁边等着,等米粉端上来了,李球先挑起一筷子放进小碗里尝了尝,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大碗推给淳县侯。 这吃剩饭的矫情劲让赵小山再次恶寒了一把。 周彻看着碗里晶莹剔透的米粉,感觉肚子好像真有点饿了,夹了一口尝了尝,嗯,确实如赵小山所说,口感爽滑细腻。 “侯爷,我们家有自制的辣椒油和麻油,要是能淋上一点,味道也相当可以。甚至可以爆炒点肥肠,放在米粉上,做成肥肠米粉。” 为了掌握主动权,赵小山连忙道:“侯爷,米粉的好处你也看到了。我听闻咱们大景朝虽然和北边的胡人大体和平,但小冲突不断。到打仗时咱大景的士兵只带着两天的干粮出战,口感发硬还容易变质。 如果带上我的米粉则不会有这种后顾之忧了,只要有热水就可以吃,方便快捷,而且米粉轻,不怕压不怕碰,带着也方便,粮食做的还顶饱,是商人士兵出行必备之不二之选。” “如果侯爷能将米粉慢慢推广,相信您就是咱大景朝的大英雄!您帮忙解决了大景朝打仗的后顾之忧。陛下知道了也会对您重重有赏的。” 赵小山说话的功夫,淳县侯已经将一碗米粉全都吃了,别说,这东西和普通面条口感确实不同,滑溜溜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继续嗦下去,味道也相当不错。 赵小山说的虽有夸张,但这东西当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可比肥皂实用多了。 “赵小山,你将米粉的制作方法交给我,就当做我祭祀用的贡品,作为交换,我会继杨甲后帮你彻底铲灭杨家,我保证以后让你在乐平再也见不到他们杨家一口人!” 好东西,就要归己所用,这是淳县侯一直以来的处世哲学。 这么大的诱惑,本以为赵小山会点头不跌的同意,谁知道他却摇了摇头: “侯爷,肥皂的方子我已经给你了,这米粉我是万万不能给的。这个技术我打算自己生产,但作为交换,我会分给你两成的干股。” 淳县侯听罢不可置信的喊道:“两成?” 赵小山他怎么敢,他可是县侯!是宗室!两成干股,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泥腿子! “赵小山,你要知道,如果我想抢,根本不用和你商量!” 德行! 赵小山再次被他这巧取豪夺的无耻嘴脸深深恶心了一把,不示弱的回道: “侯爷,你要杀鸡卵大可以抢,只不过这几天我又梦到了一种酱料的制作方法,当时做的时候迷迷糊糊,感觉过一段时间就能研究出来了。” 两人交锋时,孙管事和李球等人在旁边一直没插嘴,心里却被震撼个不轻。 赵小山这一天给他们带来了太多震撼。 他刚拒绝了侯爷,现在又开始威胁上了? 周彻也被他的大胆气到了,压低了嗓音道:“赵小山,你不怕我对你用刑?!” “回侯爷,我当然怕,我怕您的身份,怕您手里的权力,但我更怕的是贫穷!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比贫穷更然人恐惧的。 贫穷让人绝望,贫穷让人没有尊严,贫穷会扼杀生活中一切的美好! 只有有了钱,夫妻才能恩爱,兄弟才能和睦,儿女才能孝顺,父母才会慈爱。没有钱,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楼阁。 我赵小山既然能做饭能作曲能做肥皂做米粉,能从一个小小的泥腿子变成淳县侯您的合作者,这一点就证明,我的价值,比一个小小的米粉大的多的多。 侯爷,您用我,绝对不会后悔!您真的打算因为一个米粉就对我动粗,不惜将我毁去么?” 第81章 户籍成了问题 赵小山一番话说完,厨房里所有人都沉默了。 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不是鬼不是怪也不是人,是贫穷! 这句话,可以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说,可以是个被生活压榨的失败者说,甚至可以是随波逐流的乞丐说,但独独不能是赵小山说。 一个十四岁的孩子,不夸夸其谈,不虚情假意,不扭捏造作,直言不讳的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和追求,这样的通透这样的坦荡,使在场所有人为之汗颜。 周彻愣愣的看着眼前其貌不扬的孩子,如果说之前同意合作实在是无聊之举亦或是一种投机。 但现在,他看向对方的眼神中充满了欣赏,他决定将其当做一个平等的、可以给予尊敬的伙伴! 一个如此纯粹通透的人,一个能做梦多才多艺的人,一个不屈不挠从不言败又睚眦必报的人,值得他以诚相交。 他不会将之毁去,反而要重重的栽培他。 也许,这个孩子将来带给他的惊喜,会比现在多的多。 也许,自己现在的困境会由这个孩子来破除! “赵小山,你说的对,是本侯莽撞了。”周彻放下筷子,“这米粉,你打算怎么做?”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对方态度的变化,“实不相瞒,这米粉我们家已经生产了一段时日,还给乐平的香满楼送过几次货,但乐平市场太小,销售量也有限,生产规模就一直没提上去。 如果侯爷您愿意进行前期投资,我的两个作坊就可以同时进行。我不要多,只要先给我三百两,不,五百两,五百两银子的启动资金就行,只不过销路这块,还要仰仗您的路子。” 赵小山虽没明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口里的路子是谁。 周彻点点头,“我先要出资,后要找销路,你却只分为两成利润,这是不是太低了?要知道,我叔祖和我祖父早就分家,我们现在是两支了,我找他办事也是要拿出筹码的。” 赵小山犹疑了一下:“那三成?多出来这一成算您家长辈的?” “五成!” “三成半!” “太少了!” “太多了!给你五成我还剩啥?!除了最开始借你点钱,我的技术我的场地我的人工我的原料,如果路子通了你不需要再额外投资什么,就能拿到钱,已经算是很划算的买卖了!” 赵小山要怒了,这淳县侯简直没有一点宗室的气派,竟像个商人似的和他胡搅蛮缠斤斤计较。 “侯爷,这米粉是个长久的买卖,您真的一点亏不着。我就这么说,要不是我现在实在没有本钱没有门路,我根本不会找你!” 和你合作,简直与虎谋皮。 自己和当初的大清有一拼了,真是割地赔款以求得一息尚存。 和赵小山的气急败坏相比,周彻简直不要更淡定,“三成半不好听,四成!凑个整!” “这怎么能凑整?!还有税呢?商税也是大头!” 经过两人一番唇枪舌剑的谈判,最后双方达成如下协议:米粉生意大股东乃赵小山,由他组织生产,前期所有投入算淳县侯,所得利润分他四成,所需上交的商税也由淳县侯共同负担。 协议只是口头协议,双方根本没有签订文书的打算。 周彻是懒得签文书,就他这身份地位,根本不惧赵小山反悔。 赵小山是想着现在生意还没开始,还有很多细节没发完善,等运作起来发现问题后再正式敲定文书。 大事商量完了,周彻对身后人摆摆手,“来人,去前院将白常文叫来。” 说完又转头对赵小山道:“肥皂生意我派李球和你接洽,米粉的生意另算,我也给你找个帮手,他叫白常文,是我的一个幕僚,以后生意上的事你找他就行。” 两人正说着,小厮领着一个身穿青色直缀长衫,长的颇为文雅秀气的中年书生走了过来。 这中年书生就是周彻嘴里说的白常文。 白常文本是侯府的远房亲戚,当年也曾取得过功名,只不过后来家乡遭了灾,亲人都死光了,他才不得不投奔了远在密水的淳县侯。 周彻曾表示愿意资助他继续考取功名,却被他婉拒了。 他虽刚过而立,但因经历了诸多人间悲苦离合,为人很是豁达通透。 现在的他平日里不是陪周彻读书,就是帮他处理一些杂事,说是幕僚,更像个管家。 来的路上白常文就从小厮那了解个大概,知道侯爷要他以后和一个叫赵小山的孩子合作做生意。 昨天的乐平他没跟着去,今天的肥皂他也没过来,还真不知道他们侯爷怎么又心血来潮要和人合伙做生意了。 一进厨房,他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赵小山。 那么多人,好几个他都不认识,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就是小厮口中说的赵小山。 虽身着破烂,但神情毫无窘意,稚龄之态,眼神却通透执着。 他们家侯爷什么时候认识的这号人物? 带着点疑问,白常文躬身问道:“侯爷,您叫我?” “常文,这就是赵小山,具体的事李球稍后会告知你,他的米粉生意以后就由你来负责。” 白常文打量赵小山时,赵小山也在打量他。 和白常文对他的欣赏不同,赵小山对白常文却不太满意。 这一看就是个读书人,一身儒衫文质彬彬的,能不能一说话就是子曰如何如何? 派个读书人来做商事,淳县侯还真靠谱! 李球接到命令,将关于米粉的事一一讲给白常文,这时赵小山借机问道: “侯爷, 我还有一事相求。” 周彻一挑眉,大方道:“有何事,说来听听?” “我听闻大景朝有规定,从商之家的子弟不能科考?我家还有一个侄儿,名唤铁牛,今年刚满五岁,很是聪明伶俐,我本想送他去读书的……” 不等他说完,周彻就明白了他什么意思,“这个好说,交税的时候让李球和白常文去,这些产业就算挂在他们俩名下,你们家就还是乡村户,你侄子还能正常科考。” 这,不妥? 肥皂倒是无所谓,反正技术都卖了,米粉可不行。 现在挂在白常文名下,若以后淳县侯见钱眼开,想自己独吞,自己岂不是一点理没有? 本来原始资金就是他的,交税时“注册”也是他手下的,那官方备案这和自己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看他皱眉犹豫,周彻了然一笑,“本侯不是那等贪得无厌之人,你无需顾虑太多。” 他虽如此说,但赵小山还是没开口答应,肥皂和米粉,可是自己以后立足的两大基础,怎么可以轻易拱手让人。 “赵小兄弟,你如若担心以后的变故,我倒是有个建议。”正僵持着,那边白常文已经基本了解完情况,插话道。 “不知赵小兄弟可否婚配?如若已经婚配就可以分家另过,这样的话哪怕你是商户,也不会影响你侄子科考。如果没婚配,则要等到成婚才可分家。” 啊?分家另过? “那如果我是商户的户籍,以后还能再改回来么?”万一以后他成亲,也有儿子,可别受啥影响。 白常文继续解释说:“原则上来说是不可以的,我朝户籍讲究的是世代沿袭,只不过经历过北朝南迁,很多户籍都散落了,这些年商税所占比重渐重,朝廷对农户经商的管理也是睁一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只开个小铺子赖以谋生,没人会管你的户籍,但若你有大额财产,如作坊船只抑或大店铺,则必须重新落户为商户。” 赵小山明白了,也更闹心了。 这么说,自己的作坊要么隐瞒不报,要么就要落到白常文名下,要么自己马上成亲分家。 哪一种,都让他很纠结啊。 犹豫再三,赵小山决定先搁浅,待回家后再好好研究做决定。 第82 价值百金的礼盒 主要问题都谈妥后,赵小山便决定告辞回家。他要先回去找地方找人,李球和白常文则加快解决原料问题。 晌午了,周彻诚心邀请赵小山留下一起吃顿便饭,秉着见识见识有钱人家啥伙食的原则,赵小山欣然同意。 然,侯府的伙食让他大为失望,啥玩意儿啊,还不如他爹做的好吃呢。 虽然菜样挺丰富,七个菜八个汤的,但除了炖就是蒸煮,还各个清汤寡水油少盐少,吃起来没滋没味的。 淳县侯在主位单独就坐,赵小山和白常文李球等人另坐一桌。 “赵小兄弟吃不惯?怎么拿着筷子干看?”见他吃了几口就不再夹菜,白常文颇为纳闷。 不是说赵小山出身贫寒衣食无着么,怎么看到这么丰盛的菜式干看不吃? 赵小山倒也实在,点点头道:“是有点吃不惯,你们这口味太清淡了,我口味偏重,无辣不欢。” “赵小兄弟年轻,口味重些当然可以,然养生之道讲究三忌:忌腥咸,忌油盐,忌重口。” 如何养生白常文颇有研究,只见他放下筷子,开始滔滔不绝科普起来。 赵小山被说的迷迷糊糊,心里纳闷:不是说食不言寝不语么?咋还唠上了? 真没看出来这书生还是个话痨,一个忌口就能说出来这么一大堆,他不会是兼职坐馆郎中? 好不容易等白常文科普完,赵小山还腹中空空。 在淳县侯饭后提出一起消食逛逛侯府时,被他断然拒绝: “谢侯爷看重,园子今天就不逛了,小山现在肩上担着侯爷的重托,还是早点回去,早点张罗起来也早点开始,也好让侯爷您的钱早日回笼。” 周彻摇头笑了笑,这小子,说谎的功夫真是炉火纯青,脸不红不白的。 “行了,你要走就走,长青,去把之前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准备好的东西?见面礼? 赵小山双眼放光,发出了自进府后第一次真挚的笑。 等那个叫长青的小厮将四样礼盒带来时,赵小山恨不得当场拆了,腰弯到了九十度,表达了对淳县侯发自内心的感谢:“谢侯爷赏。” 他这财迷作态和刚才侃侃而谈的样子简直不像一个人,看的周彻都被逗笑了。 李球拉来一辆马车奉命护送赵小山回去,上车后赵小山猴急的第一时间将四个礼盒打开了。 结果,期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一个偌大的侯府,就这抠搜做派? 两匹布,一坛酒,一盒子糕点,一份文房四宝。 这就完了? 赵小山不信邪,将礼盒里里外外每一个角落又都翻了一遍,依然没找到想要的白银或者黄金。 “真是越有钱越抠搜,啥人啊这是?堂堂一个县侯,第一次赏人就这么点东西?呸!” 这四样东西感觉就这套文房四宝挺值钱的样子。 铁牛虽以后要入学,但他刚五岁,去了也是启蒙,用这套东西浪费了,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想到这,赵小山掀开车帘子朝李球喊道: “李大哥,你能不能先去一趟至微学堂?我有个哥哥在那念书,好久没见了,想去看看。” 这么点小事,李球哪有不应的。 他现在对赵小山的态度和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现在的赵小山可是他的第二大财主! 马车就是快,没一会,两人就到了学堂前,门子通传后没一会李伯玉就出来了。 距离上次两人见面还是一个多月前,这次再见,赵小山明显感觉李伯玉憔悴了不少。 李伯玉见是赵小山,一脸惊喜,连忙快走几步迎了过来:“山子,你怎么来了?是家里有什么事么?” “伯玉哥,我来县城办点事,顺道看看你,你最近是不是学习很辛苦啊?感觉你咋这么憔悴?” “再有三个月就是府试了,最近夫子看的有些紧。”说着,李伯玉还揉了揉眉心。 “伯玉哥,知道你忙,我就不多打扰你了,我这有一套文房四宝,我家也没读书识字的,留着没用,就送给你。”赵小山将身后的礼盒递过去,又连忙补充一句:“别问哪来的,绝对不偷不抢不骗,别说拒绝,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李伯玉刚张开的嘴巴就被赵小山给堵住了,摇摇头,笑着接过礼盒:“行,我山子弟弟送我的,我就收着。” 见他收下赵小山又说了两句关心的话,为了不打扰他学习,挥挥手走了。 等他走后李伯玉直接回了宿舍,打开盒子一看,里面的东西让他大吃一惊。 本以为赵小山是出于感谢去笔墨斋买的文房四宝,想着东西不算贵重,自己便接了过来。 可眼前这套笔墨,哪里是普通笔墨斋能卖的?! 墨是徽墨,纸是上等宣纸,笔是狼毫,砚是端砚! 这都是上上等的好东西,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尤其是那个砚台,底部竟然刻着官造的字样,这分明是皇家御用之物! 这一套,价值百金! 赵小山到底上哪找到的这套东西?!怎么连皇家的东西都拿来了?! 李伯玉完全傻眼了,一时间他脑子里闪过好多猜测。 他必须马上还回去! 听到有人过来的脚步声,李伯玉连忙将东西收了起来,急急忙忙藏在了床板下面。 藏好后李伯玉犹自不放心,生怕让哪个不长眼的看到再顺手拿走了,毕竟他住的这屋是个大通铺,十多号人呢。 赵小山还不知道他的一片好心给李伯玉平静的生活带来了多大的麻烦,正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前面赶车的李球闲聊。 “说起来,我还没感谢你呢赵小山,多亏了当初你说的那几个故事,王大哥行刑那天没有丝毫惧意,甚至带着隐隐的期待。他说自己哪怕死后也可以修仙,就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了。” 李球说的王大哥就是当初密水大牢里的王用极。 他要不提,赵小山差点把这人给忘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赵小山别的能耐没有,就是喜欢乐于助人,嘿嘿。” 李球一噎,嗓子眼那两句没说出来的感慨到底咽了回去。 这孩子咋回事,别人一认真他就犯皮? 年龄差异大,没法沟通。 剩下的路程赵小山和李球再没说其他的,在车轮快速转动下,两人很快到了古仙村。 李球今天的任务一是送赵小山,二是认认门,他要负责肥皂生意,以后是要常来的。 一架马车进了村,让古仙村顿时沸腾了一下。 村里人见过牛车见过驴车,啥时候见过马车?高大的白马加上带流苏的车厢,就连驾车的人都这么俊俏,真是见了世面了。 也不知道车厢里坐的是谁,这车要去谁家。 就在村里人指指点点,猜测这车轮要往哪拐时,驾车的“吁”的一声,停在了村口的老赵家。 哎?咋从车里跳下来的是赵小山?这是啥情况?好像还拿着大包小裹的? 哎呦,老赵家这是又支棱起来了? 一群吃瓜群众心里痒痒,想上前看个究竟,但看那驾车的人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势,蠢蠢欲动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李球第一次来,帮赵小山将酒坛子搬下来后随后跟着进了这农家小院。 一进门,入眼的便是破旧的栅栏、矮小的泥土房 和拥挤的院落,这一切无不昭示着赵家的贫穷。 视线下移,带看到院里的人时,李球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 那个老人和那个小孩可以忽略不计,这三个膀大圆壮硕异常的女人是怎么回事? 再转头看看一旁瘦小的赵小山,这真是他家人? “李大哥,这是我爷,那边的是我侄子,这是我娘,这位是我大嫂,这位是我二姐。娘,这是李大哥,他是淳县侯的护卫,以后会常过来的。”赵小山将东西放下就开始介绍起来。 刘氏早被外面停着的马车震到了,再看看李球其人,高大威猛英武不凡望之不俗,那一身亮堂的衣服和皂鞋,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人物只是护卫?这护卫长的也太好了! 连护卫都这样,那他主子得啥样? “院子里糟乱,让你见笑了,一路渴了,喝点水不?” 要是别人,刘氏早就张罗着让娇娘烧水泡茶了,但对面是个尊贵人,她便只象征性问了问。 不是她不想热情招待,实在这人一看就是有钱人,哪能喝她家的粗茶。 “好。” 李球这一句好,让刘氏和赵小山一惊。 赵小山纳闷了,“李大哥,都这个时辰了,你要再不回去能来得及么?” “来得及的。”李球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像是没听出来赵小山语气里的驱逐,竟盯着刘氏问了声:“婶子,是不方便么?” “方便方便,娇娘你快去烧点水,李球啊?这名字好,呵呵,你快坐,这家里也乱。”刘氏慌张了。 李球欣然应允,也没嫌弃,找个凳子坐了下来,也不用赵小山招呼,随后自顾自私下打量起赵家的院子。 刘氏则趁着他不注意一把将儿子拉进屋子,压低声音问道:“第一,淳县侯是谁,第二,李球来干啥?第三,你咋认识他的,他来干啥?” “娘,这些问题等他走了我一起告诉你行不?”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赵小山看刘氏如此急迫,长话短说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说了一遍,又简短的介绍了一下淳县侯是何许人也。 当听到淳县侯是宗室时,刘氏一个白眼差点过去,让赵小山一把拉住了胳膊。 “犊子,你个犊子,我以为你就是瞎胡闹,你咋还搭上宗室的茬了?你,你这要干啥啊?!” 刘氏的心整个吊了起来,要不是外面还坐着个护卫,她真想狠狠爆锤小儿子一顿。 自家就是平头小老百姓,怎么还和皇家搭上了?! 一个镇里的杨家都差点让他们家破人亡,宗室是啥样的存在?碾死他们还不是像碾死蚂蚁一般容易? 刘氏一点激动兴奋都没有,只剩下了忐忑不安。还欲再问,就听外面传来了娇娘的声音:“娘,热水烧好了。” “唉,来了来了。”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刘氏连忙擦擦手又出去了。 赵小山看刘氏就知道,晚上他还有的工作要做呢。 等掀开帘子一看,李球竟真端着他们家掉碴子的破碗喝上了? 奇了怪了!李球不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啊。 让喝茶就喝茶,问啥话都回答,态度温和有礼,看人的眼神也真挚坦诚。 不知道他底细的,还以为他是个社会五好青年呢。 直到四碗水喝完,李球才不舍的放下茶碗,期期艾艾的站起身来告辞。 刘氏早就等着他这一句呢,连忙笑着送到:“今天天黑了,婶子就不留你了,等哪天你再过来婶子给你做饭啊。” 李球一脸灿烂:“谢婶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赵小山见了鬼似的看着李球,这人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就被人夺舍了?咋像换了个人似的?! 好不容易将十分反常的李球送走,刘氏一关大门,一把揪起赵小山的耳朵,“说,到底怎么回事!” “娘啊,哎呦,娘啊,轻点轻点,耳朵要掉啦,二姐,救救我……” 别管赵小山那边如何鸡飞狗跳,此刻正驾车的李球却心绪翻乱,久久不能平静。 赵小山的娘和他一点也不像! 那高壮的个子,那粗壮的线条,那厚实的后背,都让他产生了浓浓的熟悉感。 自己的娘也是这样的身形! 她们俩,就连走路的姿势说话的声音都像。 这么多年,他见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这么像娘亲的,让他忍不住的想靠近。 还有他大嫂,他姐姐,都是那样的体型,都是那样亲切。 刚才喝茶时,他甚至产生了错觉,自己的娘没死。 她分成了三份,就活在赵家,成了赵小山的亲人。 怪不得老天爷让他认识赵小山,原来是他娘冥冥之中的安排…… 第83章 赵小山挨揍 经过赵小山的反复解释,到了晚上老赵家上下都知道了他这段时间的折腾,也慢慢明白了淳县侯是何许人也。 出乎赵小山的意料,赵老爹和赵老娘不仅没表现出丝毫的兴奋欢喜,只是沉默的坐在凳子上,面无表情默不作声。 赵老爹很懊悔,这段时间他沉浸在大黑牛回归的快乐中,疏忽了对儿子的管教引导,竟让他不知不觉间闯出了这么大的“祸事”。 本以为他能搭上镇里的香满楼算是厉害了,谁知道这孩子胆子这么大,竟敢去接触皇帝家的亲戚! 他不懂什么猴还是侯的,他只知道这人和皇帝是一家。 一个杨家都差点让他丢了半条命,现在这个猴比杨家更有钱有势,他的小命焉在? 赵老爹盯着小儿子看了半天,久久未发一语。 他不懂儿子到底在折腾啥?现在的日子不好么? 他们家有地有牛有房有屋的,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虽说苦了点,但家中有积蓄,还有给香满楼送米粉的生意,每日收入很稳定。 一点点将钱存起来,兴许到明年春天就能起个新房子。 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踏踏实实的不好么? 这样的日子,是古仙村多少人家想羡慕都羡慕不来的,为什么非要折腾那些有的没的? 和权贵合作,收益是有,但风险也大,他们无权无势的,真被欺负了,到时候去哪说理去? 这孩子,怎么就不长教训呢?上次的大牢没坐够? “山子,你把米粉和肥皂的做法都交给那个淳县侯,咱么不和他们合作。这两样东西,他想给钱就给点意思意思,不想给咱也认了。” 赵小山瞪大眼睛,一时没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米粉和肥皂都是我发明的,和淳县侯合作的条款都说清楚了!” “你说清楚了,你和谁说清楚了?你这么做之前告诉我们了么?你大了,翅膀子硬了?敢自作主张决定这么大个事?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们这些长辈?” 赵老爹越说越气,一拍桌子,震的桌上筷子都掉了。 “之前你挣了点钱就以为自己厉害了?就真当自己无所不能了?咱就平头老百姓,总扒着那些大人物干啥?不是一个阶层的,你能混到好?是不是当初那二十板子没拍醒你?是不是要砍头了才能懂点事?” 赵老娘觉得砍头两字很不吉利,但男人说的对,山子确实太不懂事了。 赵小山一片好心被误解,心里委屈的不行,“爹,我能为了啥?我不还是为了咱们家?咱家房子小,铁牛没学上,二姐没嫁妆,这哪哪都要钱,我要多挣点钱有什么错? 上次的杨家是我没思虑清楚,这次的淳县侯可是宗室,我是给他干活挣钱的,不可能再出现那种卸磨杀驴的事!”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不可能?你知道个屁!你身上长了几根毛?你吃了几年米?你经过多少事?你咋就胆子这么大,敢私下承诺这么多?!” 赵老爹想到儿子可能会给家里带来的巨大风险,气的“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左右看了看,从身后顺手抄起一根烧火棍就往赵小山身上招呼。 赵小山猝不及防被揍了,惊的大叫一声:“啊~” 他这一举动,将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谁都没想到一向温和慈爱的赵老爹发起火来甚至要打孩子。 赵老娘也没想到男人的反应这么大,连忙要上前抢棍子,“他爹,你干啥,你快把棍子放下。” “你给我边去,今天我要是再不教训教训他,他还不知道天高地厚!” 盛怒下的赵老爹力气出奇的大,竟一把推开了刘氏,握着手里的棍子再次挥了起来。 刘氏被推的一个趔趄,脚下一歪,腰一下撞到桌角,只听她“啊”的一声,捂着腰脸都白了。 小刘氏和赵娇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的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也顾不得赵小山,连忙上前扶住刘氏。 赵大壮累了一天,好不容易回家吃点热乎饭,就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冲击,现在老爹直接暴起打人,他竟傻呵呵的愣住了,直到铁牛嗷嗷大哭才将他唤醒。 清醒后他立马反应过来,站起来一把将老爹手里的棍子抢了下来扔给媳妇儿,自己则扑过去抱住了老爹的胳膊。 “爹,爹你别着急,山子还小,他身子骨不好,你别打坏了。” 赵老爹胳膊被束缚,努力挣扎道:“你放开我你个孽障,你是不是也想造反?” 他们俩拉扯的功夫,赵老娘这边冷汗涔涔,捂着腰哎呦哎呦的叫,赵娇娘小刘氏则一脸担忧的“娘啊娘”的喊。 铁牛哭赵小山跑…… 一片混乱中,只听一旁的赵老爷子突然爆喝一声:“赵来福!你是不是疯了?你给我放下!” …… 混乱过后,赵老娘被扶着进了房,看架势应该是伤到了筋骨,短期内不能乱动了。赵娇娘已经去村尾找刘瘸子去了。 赵小山则一个人猫在被窝里,委屈的不想见人。 他快三十了,也算是个糙老爷们了,见过风见过雨,自认为心理素质很强大,可他现在真的很伤心。 他胳膊腿都疼,可他的心更疼。 穿过来这么久,他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将赵家人当做了自己的亲人,每一声爹娘他都是发自内心的,哪怕是折腾要挣钱也是为了这个家。 可他得到了什么?没有肯定鼓励,不被理解,还要被打! 没过一会,赵老爷子推门进来了。 看赵小山猫在被窝里缩成一团,嘟囔了一声:“德行!” 赵老爷子前段时间大病一场后精气神一直不太好,家里的活计基本不做了,有精神了就去村里找老伙计们一起聊聊天唠唠嗑,没精神了就在家里躺着坐着,对家里的事已经很久不发表意见了。 今天下午刚听了这件事也惊了一跳,接受后态度也和赵来福一般了。 山子这段时间早出晚归的,不时就能拿回来点钱,他还以为是小孩子闹着玩,谁知道他胆子竟这么大,没和家里吭一声就摸到了侯府的大门。 这孩子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的,到底像了谁? 胆子大了好啊,有闯劲,小小年纪就知道要挣钱养家,如此有担当,比他大哥强,也比他老子强,更比自己强。 以后老赵家就要靠他了!不对,是整个赵氏家族都要靠他了! 可他还是太不稳当了,咋能说都不和家里人说一声呢,一人智穷的道理没听过? 他上面还有两重长辈活着呢,就敢自己做这么大的主! 他老子打的对,打一顿涨涨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自作主张! 自己就是动弹不起来了,要不然早一杆烟枪招呼上去了。 赵老爷子拍了拍发酸发胀的腿,这人老了就该早点死了,活着也是遭罪。 趁着现在还没死,赶紧替自己那傻儿子教育教育孩子,也算活的有点用喽。 想到这,赵老爷子放下烟袋子,将赵小山盖在头上的破被掀开,却不想赵小山又一把将被子抢了过来,重新盖在头上。 赵老爷子被他这幼稚的行为弄笑了,道:“孙儿啊,咋?记仇了?以后都不出来了?打算当缩头的乌龟了?还是要当个哭包?” 赵小山一声不吭,继续当缩头乌龟。 “三儿啊,爷活不了几年喽,你不怕一直憋在被窝里看不到爷?”赵老爷子没再拽被,而是坐在炕头,像是自言自语道: “山儿,今天这事你觉得委屈,可你爹打你就打错了?你要和淳县侯合伙办作坊,你可着咱村问问,这不是大事?这不仅是家里的大事,甚至是整个赵氏乃至古仙村的大事。 这么大的事,你一个十四岁的孩子就敢和人家拍膀子做决定,你爹打你,呵,都是轻的。” 赵小山被自家的嗖被熏的厉害,偷偷将被子掀开一个角,换换气。 就听老头子继续道:“三儿啊,你要记得,再以后不管多大的事都要和你爹娘说,哪怕他们不同意,你也要先和他们打个招呼。 你以为你爹揍你是因为啥?他不是气你和人合作,是气你没告诉他,你都决定完了才说,你将他放哪了? 你爹是没出息,就知道做点饭养个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你爹到啥时候都是你爹,他在一天,你就要听他一天的话,哪怕你阳奉阴违都行,也要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 你个瘪孙儿,这么聪明那么能耐的,这点道理要爷告诉你?让人揍了也不知道解释,就知道蒙个大被偷哭,丢不丢人?!” “我没偷哭!”赵小山一个没忍住开始大声反驳。 赵老爷子像是抓住了老鼠的猫,嘴角咧的老大,朝着孙子笑道: “咋?舍得说话了?不躲着了?瞅你这点出息!” 又捶了捶腿,赵老爷子接着道:“乖孙儿,爷知道你以后一定会走出密水的,但你要记得,到啥时候你都要先想着家里人,只有和你血脉相连的人才不会坑你害你,才会呵你护你,不计较不算计。” 老头子说的认真,赵小山也听得认真。 爷爷说的对,他这件事确实做错了。 一直以来在他都将自己打扮成了骑马开路的将军,家里人则被他潜意识的视为需要保护的对象。 他总觉得自己要依靠现代的知识找门路多挣钱,挣出来的钱让家里人躺着享受就好。 现在他懂了,他不是将军,他是士兵,而家人,则是战友,他们一起并肩战斗,共享成功。 第84章 商量开工事宜 第二天,除了赵大壮继续出门服役外,赵家几口人哪都没去,吃过饭后将大门一锁,围在赵老娘的床前开了一个家庭会议。 会议的主题自然是赵小山马上要开办的两个作坊。 正如赵老爷子所说,这是家里的大事,必须由家里人一起做决定。 因为昨天的事赵老爹还在生气,赵小山被剥夺了发言权,会议则由赵老爷子代为主持。 首先针对作坊的位置问题,赵老爷子和赵老爹就先内讧了。 赵老爹主张就地取材,利用家里的前后院这两个空间进行生产,不仅方便还省钱。 赵老爷子则摇摇头反对道:“不行,作坊是作坊,家是家,你把家当成作坊,以后咱自家怎么生活?要是米粉卖的好,一定会找更多人过来干活,咱家这院子肯定不够,你就看到短期省事了,以后咋办?” 赵老爹刚提出点意见就被否认,昨天残留的嚣张气焰顿时萎靡了。 “两个作坊应该分开,但最好挨着,也好管理,我看老何家那院子就行。” 赵老爷子口中说的老何家是原来的村民何金辉,当年也是从北边逃过来的。 据说何氏当年也是阖族外逃,只不过没赵家幸运,赵家伤亡虽大,但活下来的人也不少。而何氏刚上路就遇到了兵患死伤惨重,后面的路又一路折损,等到密水时便只剩何金辉一家了。 说是一家,不过是他和他儿子两个人。 这孤儿寡父人丁单薄的人家在强调宗族力量的古代是十分受歧视和排挤的,尤其是他家还穷。 当初刚落户到古仙村时何金辉还满怀希望,以为会在这里落地生根,重新开枝散叶延续血脉,便从村长那买了很大一块地,盖了两座茅草房,之后又自己开荒,辟出来一块田来。 有了田又有了地,好不容易生活重新稳定了,何金辉每日里充满了奔头,正要张罗着给自己重新续娶个二房时,他刚满十岁的儿子竟突发时疾,大病一场后一命呜呼了。 唯一的血脉没了,何金辉伤心欲绝,再没了续娶的心思,没几年自己也没了。 主人没了,他家的房子便空了下来,村长做主将房子收回村里,变成了村里的公产。 何家的院子大,每年都会有村民想用何家的房子晾晒粮食,这时候村长就会将何家的院子租出去,所获利润归村里共有。 只不过说是共有,其他村民却是从没见过钱到底花在哪了。 “爹,何家的院子一天租金就是两文钱,要是就自家院子根本不用花钱。” 听到这,赵小山怎么也坐不下去了,开口反驳道:“爹,租院子的钱也是淳县侯出。” 赵老爹狠狠白了一眼赵小山,瘪犊孩子,怪不得他张罗着在外面找地方呢。 “何家的地方是大,但一个院子能放下两个作坊?” 赵小山解除禁言,道:“爹,我觉得咱家院子后的这块坡地就不错,地方大离咱家还近,荒地的价格还便宜,要是能从村里买过来,以后照顾起来也方便。” 买地? 赵来福瞪大了双眼,他小时候经历过经常卖地,啥时候敢想买地这回事,还是买一整个山包,那得多少钱?没有七八十两根本下不来! 这孩子可真敢想啊,一文钱都没挣呢,就敢张罗着买地了! 赵老爹一脸的不敢苟同,倒是赵老爷子点点头应和道:“山子这主意不错,后面的山包坡度小地方大,推平了盖两个草房也方便,我之前就挺相中,只不过家里一直没钱。” “咱家人少,两个作坊一起开工肯定忙不过来,就先干一样,用何家的院子先把肥皂作坊支棱起来。这边雇人把后山坡收拾出来,等肥皂作坊走上正规了,米粉作坊再开起来不迟。” 老爷子拍板决定,赵老爹赵老娘不论有啥想法都不敢反对,于是第一个问题便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第二个问题——谁来干活。 赵老爹和赵老爷子针对这个问题迅速达成了一致,决定全部启用赵家本家人来干。 赵小山理解他们亲宗族的观念,却不能拿着两个作坊可着他们的性子来。 “爹,爷,肥皂生意是给人家淳县侯开的,咱就是个经营管理的,你要把咱所有亲戚全安排进去那算啥了?到时候有那玩忽职守不干活的你是管还不管?” 管了,都是老赵家的,指定得罪人,不是得罪一个,是一大片。指不定就有人背后嚼舌头说他们家今天发达了知道摆谱了,不知道照顾族里了。 不管,大家看赵老爷子面子软和好说话,指不定如何偷奸耍滑。 把作坊搞成家庭作坊,简直是吃力不讨好。 “爷,赵家人可用,但要选年龄相当身体健康人品好的,把人家的作坊弄成家族产业,淳县侯肯定不会答应。” 孙氏还是赵家年龄最大的女性长辈呢,不也一样要坑娇娘。 林子大了啥鸟都有,不要一以概之为好。 这次赵老爷子没再附和,而是皱紧了眉头没有回话。 赵小山叹了口气,他就知道这事会在老爷子这受阻。 老头子当初明知道家里钱也不多,还能逼着儿子儿媳拿钱给族里盖祠堂,可见这胳膊肘内拐的多厉害。 “爷,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咱适当的给点小恩小惠族里还能感谢咱,要是咱没差别的施恩,以后你但凡有一点没照顾到的,就有人戳你后脊梁骨骂你。” 赵老爷子沉吟片刻,抬头看看小孙子晶亮的眼睛,内心一动。 算了,这是小孙子张罗的生意,他一个老橛子还跟着掺和啥呢,且按照人家的想法来。 想到这,赵老爷子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咱要找哪些人?” 赵小山心知老头子这是松口了,连忙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爷,刚开始规模上不去,咱就先找十多个人先干着,把规矩立好了,销量好了咱再多招人,到时候老人带新人,也好管理。” “三旺上次给咱们通风报信救了我姐一命,我还一直没感谢他呢,算他一个。” 这个人选没有疑问,几乎全员通过。 “族长大爷家的大郎哥和二郎哥人品挺好的,算上他俩;还有七爷家的大刚哥;五爷家的长安哥也算一个。” 赵老爷子点点头,赵来庆是族长,他们家占两个人合情合理,他家婆娘虽然不懂事,但是大郎二郎还是不错的。 赵老七家一直对自家很好,他们家必须有一席之地。长安和长喜这对哥俩那人品没的说,都是族里的好后生。刚开始规模小,就先用一个,另一个下次再找。 “二黑子!他大哥曹河!村长的侄子李伯安、李伯秦,刘瘸子的儿子刘小胖、隔壁的陈喜哥、牛家的牛土生、罗家的……” 赵小山说一个人名,屋里人点一下头。 他说的这几个人人品都可以,和自家关系也很亲厚。 二黑子和他哥就不用说了,李安作为村长,对他们家颇为照顾,给他们家安排两个人也无可厚非。 刘家和陈家各出一个也算对这两个姓氏照顾到了,香满楼的生意还多亏了牛水生,给他弟弟一个名额也无可厚非。 就是到了罗家这有点闹心,不怪赵小山到这停了,不是罗家没有好人,只是赵氏和罗氏的关系一直十分紧张。 刘氏靠在墙上,一提罗家便恨的咬牙切齿。 “凭什么让罗家的上咱家作坊干活?休想!罗家还能出好人了?那都坏到根里了。咱山子进大狱那阵,你没听见罗家那几个长舌妇咋嚼舌头呢,要不是那段时间我没空,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山子,你要敢找罗家人过来,以后就别叫我娘!” 赵老娘言辞如此激烈,赵小山怎可能反对。 说实话,罗家不仅没一个和他交好的,反而小时候只要碰到一起就要干仗。 这样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照顾。 商量了半天,人选问题也搞定了。 作坊地址和人选搞定后,问题就解决了大半了。 肥皂是赵小山自己研究出来的东西,其他人实在不清楚具体的生产流程,到时候到底该如何操作还要他自己分配。 只不过村里的徭役还没服完,就算商量好了人选,短时间内也开不了工,这段时间正好可以把作坊先布置出来。 人选说定了,赵老爷子便要着急出门,这是个送人情的好机会,他要亲自挨家通知,好收获一大波感激。 “爷,你先别着急,工钱还没商量呢。” 赵老爷子摆摆手,根本没把这个问题当回事:“这大冬天的,家家户户都在家猫着吃干饭,现在你就是一天给一文钱,都一堆人抢着干。” “那也要先把工钱说清楚!省得以后留骡烂。” 无规矩不成方圆,不能现在农闲就给便宜,以后农忙了都嫌价格低回家干农活,这不耽误事么。 “每天早晨辰初开始到晚上酉初结束,冬天日头短就做四个时辰,一天八文钱,夏天日头长就做五个时辰,一天十文钱。 不同工种工钱也不同,搅拌抬水这两个工序最累,可以适当加一两文,烧草木灰轻巧,就减一两文。” 像三旺,今年才十三岁,不能干太累的活,就烧点草木灰泡泡水,一天给五六文就行。 赵老爷子对具体管理没有任何异议,赵小山说啥是啥,只要赵家子侄有活干有钱挣,其他的他全没意见。 见老头子脚步还要迈,赵小山连忙又道:“爷,你先别走,我还有一个事没说呢,为了家里着想,我打算分家!” 第85章 招人的涌动 赵小山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炸翻了。 赵老爷子抬起的脚步顿住了,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盯着赵小山看。 赵老娘这暴脾气,差点气的仰过去,指着儿子的鼻子破口大骂:“赵小山!你翅膀子硬了?你上面两层长辈呢,你打算分家?” 赵老爹昨天的气就没消,一听赵小山这么说,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激动的站起来可哪找武器。 “反了天了你,你办个作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还没怎么地呢就要分家?我,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三个长辈这架势把赵小山吓住了,只见他连忙扯着脖子喊:“爹娘,别激动别激动,我都是为了铁牛!是为了铁牛以后能上学!” “和铁牛啥关系?你瞎扯啥?” 求生欲满满的赵小山用25倍速将自己原本的目的说了出来。 听完他的解释,全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赵老爹也不找笤扫了,一屁股又坐回了原位。 “你个瘪犊孩子,话你不能一次说全了?你要吓死谁啊!还分家,你才多大!连成亲都没成呢,咋分?” 赵老爹对赵小山这个想法嗤之以鼻,继续道:“米粉作坊咱先小规模干着,这两天咱就把铁牛送上学,等以后真成商户了,学堂还能把铁牛撵出来?” “学堂倒是不能撵,只要给钱,学堂什么学生都收,只不过如果我是商户,铁牛就只能念书不能参加科考!” 这倒是个问题! 以前家里穷,赵老爹赵老娘从没想过送孩子上学堂,可现在自家眼看着又要起来了,铁牛的问题就可以重新提上日程了。 要不是前段时间赵小山出事,铁牛早在九月份就该被送去了。 读书的好处不用说,可以识字明理,一旦考取功名,一家人受益,见到官老爷不用下跪磕头,家里的田地还可以免除赋税徭役,还能荫蔽整个宗族。 但读书的问题也多,前期要投入很多钱,这不是一朝一夕的投入,是要至少十多年持续性的大工程。 而且你投入了这么多,还不能确定能不能有收益,毕竟谁也没法保证自家孩子有没有那个命。 村里不是没有别的人家送孩子去学堂的,比如现在香满楼的牛水生,小时候也曾念过书,只不过他天赋有限学了两年就不读了,但因为他识文断字,酒楼也愿意要他。 像他这般及时止损的还算好的,就怕那些明明没有天赋的孩子读了好多年,什么也没考中,生生把家里耗死的。 也因如此,李伯玉可以说是古仙村的奇迹,是所有大人口中的“别人家孩子”、“梦中情孩”。 今天铁牛没在家,一早就跑出去和小伙伴出门疯玩了。 自从赵小山出狱后,他们家经济水平再度起飞,铁牛手里零食不断,身边重新聚集了一批小跟班,又当回了孩子王。 当然了,这孩子记仇,之前欺负过他的小孩他是一个没放过,拿着手里的零嘴对几人好一顿炫耀羞辱,一逞小人之心。 赵老爹和赵老娘对视一眼,想想自家的小孙子,一时还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学习的料。 要是这孩子真的天赋超群而不能参加科考,确实有点可惜啊。 可他万一不行,又要把儿子单独分出去成了商户,那就更可惜了。 这次赵老爹赵老娘赵老爷子全体沉默了。 “要不就先送铁牛去学几天,听听夫子的意见,离咱家成为商户还远着呢。再说了,山子也还小,等他娶媳妇儿还要几年呢,再咋说也要先可着娇娘来。” 赵老娘对赵老爷子的话很赞同,但这个话题也勾起了她对儿女婚事的再次担忧。 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她家娇娘还一点着落都没有呢。 眼看着山子也大了,甚至都提分家了,是不也可以张罗张罗了。 不行,她要马上起来,再去找媒婆问问去。 她家马上要办作坊了,要做大生意,还和淳县侯那等宗室搭上关系,家里的闺女还能嫁不出去? 主要问题商量妥当后,赵老爷子先陪同赵小山一起去了李安家说了房子的事,何家的房子每年就农忙的时候能用上,其余时间都是空置的,现在有人要长期出租,李安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看在赵家给了李家两个名额的份上不仅一口答应下来,还将租金由一年的七百三十文抹零到七百文。 双方暂时口头商量着,具体交钱时间就看李球什么时候来了。 从李安家出来后,按照刚商量好的招工名额,赵老爷子马不停蹄串起了门,他这不是去报信,是去送财的,谁家不得恭维他一番? 赵小山张罗着要帮忙都被他拒绝了,这时候老头子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端的一个精神矍铄。 到了晚上,赵家要办作坊的消息在整个古仙村传开了。 一天的工钱八到十文,不是临时的短工,是可以常年干的,一个月二百四十文,一年呢?就能有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以起个小些的房子,可以够一大家子一年的嚼用,比一年到头辛辛苦苦种地挣得都多。 这对古仙村所有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捞到名额的人家暗暗窃喜之前和赵家交好,没捞到名额的人家则咬碎了牙齿悔的捶腿。 这里面最开心的当属二黑子家和赵来庆家,他们都是一家两个名额。 最不开心的不是一家,是一族,整个罗氏一族。 罗家族长罗老根坐在炕头上听着打听来的消息肺都要气炸了,赵家要在村里办作坊,村里几个大姓照顾个遍,连牛家都有一个名额,却单单落下了罗家,简直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 虽说罗家几个婆娘和刘氏曾闹过不愉快,但那不是女人之间的战争么,为啥要波及到男人。 听说赵家现在仅仅是开始,过段时间等规模上来了,还会再招人,难道真要等到古仙村其他几家都有活干有钱挣的时候他们罗家干看着? 不行,他必须做点什么! 和罗老根持同样想法的大有人在,于是乎,到了晚上,赵家小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每个人来时手都没空着。 对那些以后会用的到的人家,赵老娘笑呵呵的把东西接了过来,但到了罗家人,不论他们拿了啥,一概拒绝没收。 罗老根没成想自己舔着老脸过来巴结还被拒绝,当下气的脸色通红,心里痛恨刘氏的无情,嘴里还要说着奉承的话。 赵小山冷眼旁观了一下,觉得她娘这般多少有些欠考量。 说到底罗家是古仙村的大姓,满打满算也有二十多户人家。 他们的作坊要想一直开下去就不可能一直不收罗家人。要是罗家人心生怨怼,眼红之下再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 看罗氏族长哪怕被拒绝都始终压着火气的样子,赵小山决定还是先晾一晾他,等他下次来了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赵老爹带着全家人将何家的小院好好改造了一番。 这院子里的空地虽然挺平整,但栅栏都破烂的不成样子,屋子也年久失修。 这里是厂房,以后晚上肯定要派人看着,这般破旧实在没法住人,确实需要好好修葺一番。 赵大壮去服劳役,赵老爹就领着家里的几个女人先干着。 看他们干活,有不少有眼色的人家连忙过来帮忙,反正大冬天的,闲着也是闲着,兴许下一批赵家招人就轮到自己了呢。 有这打算的不止一个两个,到后来,何家院子里挤满了来帮忙的老少爷们,就连罗家都来了好几口,人多力量大,让本来应该十多天的活不到五天就干完了。 赵小山冷眼观察了几天,觉得罗家也不是不可用,正等着他们再次登门时就把东西收下呢,谁知道这时二黑子一脸激动的闯了进来,一把抱住他的肩膀,用近乎嘶吼的语气喊道: “山子,哥哥我要成亲了,罗家答应了!他们答应把罗芳许给我了!” 第86章 二黑子要成亲了! 二黑子定亲了! 他所求多年的夙愿一朝实现了! 赵小山一直看不上罗芳,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兄弟。 但现在两家要正式结亲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替黑子高兴。 可他真的开心不起来! 不怪他阴谋论,实在是这罗家答应的时机也太巧合了。 古仙村所有人都知道他和二黑子交好,这次招工除了赵来庆家有两个名额外就是曹河和曹方两兄弟了。 如果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管事的位置一定会有二黑子一席之地。 就算罗家想不到以后,二黑子一天八文钱的工钱也足够养家糊口了。 此外,以他和二黑子的关系,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将罗家忍全部拒之门外的。 怪不得他娘那么讨厌罗家,果真是爱专营,心思就没用在正地方! “我娘之前都问过好几次了,罗家一直含含糊糊的要答应不答应的,今天她爹罗满仓竟然主动找到我家和我爹说的。”二黑子嘴角咧的老大,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说着又一把搂住赵小山的肩膀道:“我娘说了,这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要办作坊,罗家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么痛快!山子,你可真是我的好兄弟! 咱这作坊到底啥时候开工?你放心,哥哥有一分力气出一分,有两份力气出两份,不把自己干死绝不罢休!” 赵小山对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可别笑了,显的你更黑了。你要真干死了,罗芳岂不是嫁过来就要守寡?那你还费劲巴拉娶个什么劲!” “现在订婚,啥时候成婚啊?” “现在年根了,想准备也来不及了,我娘说明年月份再成亲就行,到时候先去无量观问个日子去。” 分享完喜悦,二黑子想着他未来的岳母还在自家坐着和他娘商量婚事,也顾不得多待,脚底一抹油又跑了。 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他一走,赵老娘捂着腰从里屋走了出来,一张嘴就口吐芬芳道: “罗家那小贱蹄子和她姑她娘都一个德行,没事就爱撺掇,可不是什么好鸟,二黑子咋就眼睛这么瞎,非看上她了?!” 赵小山唯一不喜欢他娘的地方就是她的粗鲁,无奈劝道:“娘,你说话注意点,人家毕竟是没出阁的姑娘。” “呵,我说话注意点?你是没听到她怎么在背后编排你二姐的?!说你二姐五大三粗像个男人,说你二姐一辈子嫁不出去活该当老姑娘,难听的话多了去了,我说了都怕污了你耳朵!” 赵小山不愿和他娘继续掰扯,不管以前咋样,她很快就会成为二黑子的妻子了,以后接触的时候会很多。 他不怕别的,就怕这样一个女人会影响他和二黑子之间的友谊。 毕竟,啥风都没有枕头风吹的硬。 没出意外,晚饭时,罗老根拎了两颗大白菜再次登门拜访,赵小山这次把东西接了过来,并迎他入座。 没一会,赵小山就后悔了。 只见罗老根坐在椅子上拍着大腿大声嚷嚷,像担心别人听不到他声音似的: “不是我瞎说,咱山子真是从小看着就和别人不一样,这小眼睛黑黑的一看就机灵,你看长大后果然有出息。 咱村这么多人,谁也比不上你,哪怕是村长家的李伯玉也就会读个死书,还把家里读的穷嗖嗖的,哪有咱山子厉害,不仅自己挣钱,还能带动全村一起挣钱。” 罗老根说得,赵小山都听不得。 也不知道当初他进大牢时谁家背后讲究的最厉害,说他是吃过牢饭的街溜子,是不务正业的流氓子。 不说罗老根,现在赵小山在村里转一圈,所有人对他说的话除了夸赞就是夸赞,仿佛之前的黑历史都随风散了似的。 可以说,他的名声一瞬间洗白了! 罗老根溜须了几句见赵家人不搭话,又把话题往二黑子身上扯: “不说别的,我侄女罗芳的品貌也算咱古仙村头一份的,现在许给二黑子那真是绝配!怎么说的?男才女貌! 以后俺们罗家和曹家就是一家人了,二黑子和你家小山好的比亲兄弟都亲,俺们罗芳就是你亲嫂子了,以后罗家和赵家也都是一家人了,哈哈哈……” 赵小山抠了抠耳朵,他真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人,算是开了眼界了。 罗老根好一顿夸夸其谈,哈哈哈大笑的连地面都发颤,自说自话了半天,见赵家人没人附和他也没觉得尴尬。 想到今天的来意,罗老根终于言归正传,期期艾艾的站起来问道: “山子啊,你也是叔看着长大的孩子,听说你家作坊都是你做主,你看咱都是一家人了,那以后再招人能不能也给俺们留俩位置?” 赵小山也端正了坐姿,严肃道:“叔,我也是给人打工,不可能全是自己做主。俺家作坊不是善堂,不是靠关系就能进的。 只要人勤快老实不整幺蛾子,什么出身我都用,这样的人就算主家也挑不出毛病。” 他这话说的模棱两可,罗老根琢磨了半响也没明白啥意思,还欲再问,就听赵老娘在屋里喊道: “山子,你快过来帮娘看看,娘这腰又疼的厉害了……” 罗老根知道这是撵他了,也知道多说无益,嘴里一边恭维着好话一边期期艾艾的推门走了。 全程没有一个赵家人送他到门口。 他一走,赵老娘腰也不疼了,走在门口狠狠呸了一口。 “什么东西,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还罗家和赵家也是一家了?我和他们一家那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我得恶心到下辈子!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这么厚的。” 赵老爹叹了口气,“行了行了,以后二黑子再来你可少说两句,罗家是罗家,罗芳是罗芳,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赵老娘听不得反驳,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正欲再骂,就见赵大壮推门回来了。 赵老娘再顾不得和男人掰扯,连忙迎了过去: “大壮,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晚?这都戌时了(晚上七点),这几天咋越来越晚了?要不是家里来人了,我就让你爹接你去了。” 赵大壮一脸疲惫,放下手里的工具,把早已脏污不堪的破外套脱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回道: “眼看着还有一个月过年了,差爷着急赶工期,让俺们贪黑多干点,天冷了,地都快硬了,差爷说了明天再干一天就完活,干到哪算哪,留的尾巴也等明年春天开化了再说。” 服徭役确实是辛苦的,赵大壮这几天明显瘦了一大圈。 他们家不去卖米粉盒饭了,赵老娘也不抠搜,每日都会给他揣几个大钱让他去买份馄饨面条吃。 只不过赵大壮节省惯了,在他的观念里,馄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他只是干了点活便要日日花上几文钱,简直太浪费了。 因此他仍然每天都会从家里带点干粮,实在冷的受不了了才会去买碗馄饨汤。 哦,还有陈狗子,他已经被他师父放出来了,偶尔也会出来送点热水。 想到陈狗子,赵小山就是一笑。 前几天他忙着,也没去大昭寺看望,二黑子倒是去了一趟,回来就带回来一个劲爆的消息: 狗子这次确实是因为有女香客看上他了才被关进去,这女人不是别人,竟是淳县侯的妹妹!! 赵小山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下巴都要惊掉了,表情是这样的: 皇家的妹子,竟然看上了陈狗子,一个秃头小和尚! 据说故事是这样的:有一天晚上淳县侯的妹妹没带护卫只带了侍女独自上后山夜游(可能是消食),竟在后山碰到了一头下山觅食的野狼,这俩女人顿时吓得花枝乱颤。 正当她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知所措之际,陈狗子突然从天而降,一力降十会,不仅将野狗驱逐,还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贵女的身上。 那贵女一眼万年,回去后茶不思饭不想,发誓要嫁给这个小和尚,甚至还为此大病了一场。 淳县侯得知情况后,大怒,找到大昭寺的方丈狠狠训斥一翻,指责大昭寺巡防不利管理不严,怎可让年轻小和尚任意出入女眷所在的后山。 于是乎,大昭寺的方丈为了平息淳县侯的怒火,无情的关押了无情男主陈狗子。 直到那贵女离开了大昭寺,才被放了出来。 咱也不知道咋那么多巧合,反正剧情挺雷人的。 赵小山对此表示严重怀疑: 第一野狼都是群居的,咋可能有一只落单的?还单单跑进了大昭寺? 第二那贵女出门不带侍卫就没有暗卫悄悄跟踪保护?拜托,她可是皇室,不都有从小培养的暗卫保护么? 第三陈狗子顶多体格子好点,功夫是一点没有的,他还徒手能驱赶饿狼? 第四,前几天他刚见过淳县侯,没听说他妹妹有这事啊。 保不住这情节里加入了多少二黑子自己的意淫呢。 落魄书生救下高门贵女最后以身相许这等把戏一向是古代底层男人最喜欢的桥段,连二黑子也没例外。 赵小山恶意揣测了一下:二黑子在听完狗子的故事后,一定深深后悔为什么男主角不是他!所以加了那么多不可能的元素。 就凭他对陈狗子的了解,让他吃肉喝酒行,女人,还是算了。 这段时间有点小忙,等忙完这段时间的,他一定要亲自去大昭寺问问狗子到底怎么一回事。 或者是过两天李球过来了旁敲侧击问问他也行。 话说回来,他们这边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怎么李球还没来?可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明天没啥事,正好去趟密水,亲自去淳县侯府问一问。 只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另外一件大事需要解决:找个账房先生! 他身边能干的人不少,像他大哥和二黑子,绝对的忠犬型人格,指哪打哪可以,但你让他们帮忙出谋划策写写算算,那就有点难了。 他认识的人里,除了李伯玉没有一个是认字的! 两个作坊,连一个认字的都没有,如何记账?如何管理? 他在现代倒是接受过高等教育,但这里的古文他只认识个大概,好多也认不出来。 而且他是管理大局的ceo,是掌舵的船长,不可能天天坐在那记账。 这账房倒是可以朝淳县侯那借一个过来,可那毕竟不是自己人,而且人家在侯府呆的好好的,也不一定愿意来古仙村常驻。 作坊开工在即,这个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经过这几天的深思熟虑,人选他也想好了,就是许久不见的程理! 第87章 找到程理,杨甲倒台 当初杨家的事虽然是程理牵头的,也是出于一片好心。 而且后面他出事程理不仅帮他给家里通风报信,连赵老爹在镇里晕倒也帮忙运回来了。 事后程理甚至主动辞去了在致知书坊的工作。 要知道,他在杨家的书坊抄书每天挣的比在酒楼说书挣得多的多。 由此可见,程理虽然识人不清,但至少人品不错值得信赖。 此外,他家里条件不好,为了谋生一直在镇里租房住,收入不稳定还长期和妻儿分居。 如果自己这里提供住宿,还有合理的工钱,想必他应该不会拒绝邀约。 第二天一早,赵大壮拿起工具赶赴大昭寺,今天是他最后一天服徭役,赵老娘给他拿了十个铜板让他中午买饭,怕他又省下不花,连干粮都没给他准备。 赵小山想着程理的事也早早起床,步行赶往乐平镇。 他想坐牛车,可他爹严辞拒绝了他,别说小儿子了,就连大儿子他都没送。 理由是何家屋里的炕太破了,他打算趁现在人多重新盘个炕,以后也能住人。 这段时间赵小山的脚力早被锻炼出来了,走到乐平连一个时辰都没用上。 他在程理租的小院住过一次,依稀还记得大致的位置。 谁知道到了地方却扑了个空! 从邻居那得知,程理早就退租回乡下了。 得了消息,赵小山连忙去了车马行,租了一辆驴车前往程理家所在的兴隆村。 不怪他奢靡浪费,实在不知道路怎么走。 真没想到程理竟然连镇里都不待了,直接回了村。 兴隆村离乐平不近,也是个靠山的小村,驴车晃悠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才走到地方。 兴隆村比古仙村小很多,看样子连五十户人家都没有。见有外人进村,很快就有人过来围观,赵小山趁机打听起程理家在哪。 按照村民的指示,赵小山一路坐着驴车到了程理家,这是个和自家差不多大的农家小院,只不过更加破旧罢了。 现在快晌午了,程家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炊烟升起的痕迹。 赵小山走下驴车推开远门,朝里屋大声喊道:“有人么?” 没一会,屋里有个年老的妇人推门出来,看到赵小山愣了一下,问道:“你找谁?” “我叫赵小山,是程理的朋友,他在家么?” “朋友?他现在没在家,在祠堂教书呢,你进屋坐会?我叫他回来!” 这妇人一看就是程理的娘亲,只见她说完转头朝屋里喊道:“小文,去把你爹叫回来,说有人找他。”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半大的男孩便跑了出来,这一看就知道是程理的儿子了,七八岁的样子,长得很是精神。 那孩子跑出来看了看赵小山,一句话也没说抬腿便朝外跑去。 见赵小山还站在原地,那老妇人邀请他进屋坐会,他正推辞的功夫院门再次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程理! 程理瘦了很多,身上穿着代表着读书人的长袍,但这衣服明显好多年了,颜色都洗的泛白了。 跋山涉水这么久终于看到了原主,赵小山这颗悬着的心可算放下来了。 程理见是赵小山,一脸的惊喜,“赵小兄弟,你怎么来了?” “程大哥,好久不见!” 两人真的好久没见,进屋后好一顿寒暄。 程理表达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愧疚之情,赵小山表达了自己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两人又分别说了一下彼此的近况。 当听赵小山说他不仅成功从大牢里出来,还搭上了淳县侯的路子准备开作坊时,程理惊叹连连,一脸的羡慕。 “你出事后我就从杨家辞职了,杨乙这个狗东西看我同情你,把我半个月的工钱都扣下了。后来我还想回雅茗轩继续说书,可那的掌柜说他们已经不缺人了。 我在镇里找了好多天工,人家都碍于杨家的势力不敢用我,没有办法我就回来了。 我们村的里长觉得我读过书每日在家务农可惜了,就将村里适龄的孩子组织起来,让我教他们认认字,我也能挣点报酬聊以度日。” 程理说着自己的际遇,语气里充满了落寞和无奈。 赵小山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趁机把自己这次的来意和盘托出。 “你平日里只需帮我管理一下出入的账册和记清楚工分这样基本的工作。我可以提供住,一个月的工钱是四百文!” 四百文这个工钱在整个乐平镇的账房里算是高的了。 他现在每日在祠堂教村里的孩子识字,一个月也就一百文多点,有时候还没有这么多,因为村民没钱了会拿点家里的白菜萝卜当束修了。 程理很是心动,可看看外面站着偷听的儿子,他又犹豫了。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谋生,不仅没顾及上妻儿老母,还没带回来几个大钱,现在他刚回来又要走…… 赵小山岂会看不出他的顾虑,又道:“程大哥,你也可以带上家人一起,住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程大哥,您也知道,我虽然会说故事,但并不认字,如果你闲暇时间愿意教我识字,我愿意再多加一份工钱给你,一天一个时辰,一个月三百文!如果还有别的人也跟着一起学,多一个人就多加五十文!” 两份工,加起来就七八百文钱,这样的价格,和在大学堂里坐馆也差不多了,权衡利弊之下,程理又怎么可能拒绝! 他没想到当初自己的一点善心竟会有如此回报,一时感慨连连。 “这两天淳县侯派的人差不多就能到了,程大哥最好尽快过来!” 程理无不答应,说好他这两天就赶过去。 一切谈妥后程理热情的邀请赵小山在他家吃午饭,让赵小山言辞拒绝了。 不是他不给面子,实在是程理家这条件,预备完这顿饭,接下来的两天他家都得扎脖子。 见赵小山如何都不答应,程理为了表达感激,死活往他怀里塞了一篓自家晒的萝卜干。 从程理家出来后,赵小山坐上驴车便往回赶。 他本来打算今天先邀请程理再转道去密水的,但折腾这么一大圈下来回镇里都未时(下午三点)了,密水是去不成了。 这段时间家里忙前忙后的张罗着作坊的事,连米粉都做的少了,也不知道香满楼卖的怎么样了,赵小山决定先去问问周掌柜。 等到了香满楼赵小山才从周掌柜这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杨甲被抓了! “什么时候?怎么被抓的?杨家就杨甲抓起来了?杨乙呢?” 周掌柜一脸唏嘘,“就前两天的事!杨甲刚从我这喝完酒出去,就被他昔日的同僚给捆起来了。最开始杨甲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呢,到后来反应过来好一顿挣扎,他不挣扎还好,一挣扎让人一顿毒打,杨甲那叫声啊,比杀猪都渗人。” 周掌柜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踩在了赵小山的心尖尖上,此时的他像是喝了最醇厚的果酒,飘飘欲仙。 没想到我们可爱的淳县侯竟是个做好事不留名的小英雄,这么大的事也没通知他一声! “高兴了?” 赵小山狠狠点头,“高兴,高兴的要死了!” 周掌柜哈哈大笑,又道:“那就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让你真的高兴死!听说杨甲被抓是因为有人告他辱骂宗室不敬皇权,是要杀头的大罪!杨甲他爹打算卖了致知书坊救儿子呢! 你问杨乙,他平日就靠着他哥在镇里耀武扬威的,杨甲都倒台了,他指不定现在猫在家里哭鼻子呢!” “哈哈哈……” 赵小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仰天长啸起来。 “那杨甲现在被关在密水大牢么?” 周掌柜皱皱眉道:“应该是,这我就不太清楚了!” 此时的赵小山心里直痒痒,恨不得现在就去密水大牢里慰问杨甲一番。 牢头马玉其马大哥应该还认识自己,应该会给自己行个方便的! 到时候自己要站在他杨甲的牢房门前狠狠地羞辱他,甚至可以再给马牢头行点小贿,让自己进去好好发泄一番! 要不是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他恨不得现在就飞到密水大牢。 真是风水轮流转。 现在他和杨甲角色对调,曾经不可一世的杨甲也要吃吃当初自己吃过的苦,想想都让人开心到尖叫。 杨乙,那就更好说了,他心里已经想到了一个折辱他的绝佳好主意! 赵小山越想越激动,狠狠呼出一口浊气。 他娘的,压抑了这么久,努力了这么久,他总算等到了这一天! 别的不说,淳县侯这事做的,简直太靠谱了!大树底下好乘凉,古人诚不欺我! 要是能见到他,说啥也要给他菜里加个鸡腿! 怀揣着激动的心情,赵小山快马加鞭朝家走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和家里人分享。 谁知道刚进村,就看见自家门口停的几辆马车。 李球将肥皂作坊所需的材料都送来了,东西归置好后明后天就可以开工了。 同时回来的还有李伯玉! 原来李球从密水出发时恰巧碰到了要回家的李伯玉,于是将他一起捎了过来。 赵小山好久没见到李球,本有一大堆话要同他说,结果一进院子就被李伯玉一把拉进了屋子。 只见李伯玉紧张兮兮的将自己之前送他的那套文房四宝拿出来放在炕上,压低了声音道: “山子,这套文房四宝我不能要,这东西里有官造的东西,价值百金,还是你自己留着。” 赵小山:纳尼?百金? 第88章 李球其人 经过李伯玉的科普,赵小山终于知道他为何如此紧张了。 原来大景朝官营作坊每年的产能非常有限,所出产品只供皇家使用。除非皇家赏赐,平民才可使用,但平民百姓拿到手后却不能买卖。 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防止有人钻空子偷盗倒卖以谋取利益,因此每一个官造之物的流转都会在官府备案在册。 如若发现有人擅自使用,一律按偷盗罪和对皇家大不敬罪处理。 这块砚台对李伯玉来说简直是烫手山芋,这段时间他茶饭不思愁的不得了。 赵小山当初也没说清楚这东西哪来的,他担心他年纪小不懂规矩被人给忽悠了。 本打算第二天就请假回家处理此事的,谁料夫子以大考在即应专注学习少些其他心思为由给拒绝了。 这些天他全部心思都在床板下的小盒子里,生怕宿舍里哪个不长眼的将东西偷走再东窗事发了。 在和夫子又申请了两次终于得以放行后,他这第一时间就回来了。 赵小山愣愣的看着炕上完好无损的文房四宝,问道:“伯玉哥,你担心啥,这是淳县侯赏赐给我的,我没卖,我赠送给你也不行么?” 李伯玉在来的路上就知道赵小山已经成功搭上了淳县侯的大船,并准备在村里开办作坊,倒是不再担心这东西的来历了,但还是摇摇头道: “小山,宗室可以赏赐给你,你却不能送人!只能留着自用,还要小心不要磕了碰了弄坏了。” 这么苛刻? 那要是自己以后穷了想拿东西换点钱都不行? 不能当饭吃又不能当钱花,这玩意儿完全就是个摆设! 李伯玉岂能看不出他的想法,轻笑摇头安慰道: “山子,你能拿到官造的东西,这首先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毕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哪有机会接触那个高度的人。 这还只是淳县侯赏给你的,要是你能拿到皇帝的赏,都是可以放在祠堂里供起来昭告祖先的大事。” 总而言之一句话:沾上点皇字,就是好玩意儿。 那要是皇帝把他用的恭桶赏了人,也得供着?对着个盛便便的东西焚香跪拜再昭告祖先? 呕,恶寒…… “伯玉哥,那这官造的砚台我收回来,剩下的笔墨纸都没问题?这些你都留着。” 李伯玉还是摇摇头道:“这些东西都太贵重了,光这一块墨就价值不菲,还是你自己留着。” “我连大字都不识一个,留着这东西不是浪费么?你用了它才有了价值,你不用这些东西就是一堆垃圾!好马配好鞍,伯玉哥明年府试拿着这些带皇气的东西参加,绝对能一飞冲天高中榜首!” 李伯玉还是拒绝道:“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你自己不用也可以留着卖钱!” “伯玉哥你瞧不起我!我可是马上要挣大钱的人,还能差这点事?” 在赵小山好一顿苦口婆心的劝说之下,李伯玉最后将笔墨纸这三样东西接了过来,道:“行,承山子吉言,东西我就收下了,定不负你所托!” 他们这边正说着,门吱嘎一声从外面推开了,是赵娇娘。 只见她换了一身绿色的衣服,头发还绑了根浅黄色发带,脸色红红的端着两碗水进来,柔声道: “伯玉哥,赶路累了?快喝点水暖暖身子。” 二姐!放开你的嗓子!这样嗲嗲的真的不适合你! 赵小山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伯玉温和道:“不用了娇娘,刚才进院伯母已经给我倒过水了。东西物归原主我就放心了,夫子就给了我这半天假,明早还要赶回去呢,我就不多待了。” 见李伯玉要走,赵娇娘明显慌乱了一下,将两碗水放在炕上,也跟着出来送,直到李伯玉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回院。 赵老娘冷眼看了半天,气的胸膛起起伏伏。 李球已经在椅子上等半天了,见赵小山总算出来了,招呼道:“赵小兄弟,你今天走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两个作坊,不能连个像样的账房都没有,我今天去请了一个账房,他明后天就能来!” 李球点点头,“侯府就有不少账房,你可以和侯爷说的,他自然就借你了。” 借的毕竟是借的,还是自己人来的放心。 李球的车队来了好半天了,就等赵小山回来安排呢,看着天色快晚了,赵小山也顾不上一天没吃东西肚子饿的咕咕叫,连忙带上家人将车队领到何家大院。 只不过赵娇娘没跟着,她从角落里掏出早就落灰的针线篓,颠颠找李小翠问针线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何家大院,卸货、搬运、摆放、归置,好一顿忙活。 这时何家大院外已经密密麻麻站满了一群看热闹的人。 前几天出力帮忙干活的人家看着作坊布置起来,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赵家光说要办作坊却好几天没见动静,以为这事黄了呢,没想到这就安排上了。 还是和有四辆马车的大人物合作的! 你看那大人物,长的多俊,两条腿比外面的马腿都长,往那一站看着就养眼,和村里的糙汉子就是不一样。 人群里有不少大闺女小媳妇儿的目光自动追随着李球游走,目光含羞带怯默默含情。 有那年长的妇人就很放的开了,她们这辈子头一次见到这么高大健硕英俊的男人,嘴里啧啧感慨。 “腿长鼻梁还高,那话儿指定也差不了。” “这可说不准,你看他山根有点趴,硬度够了时间不行。” “哎,行不行的只能便宜那些小贱蹄子了,咱也顶多能看看。” “看看就行呗!咋,你这岁数了还能受得住?” “哎呦,你们两个老的,大庭广众的可悠着点,没看旁边这大闺女小媳妇儿的一堆么,害不害臊!” “有啥害臊的?看她们面上红,晚上指不定怎么浪呢!” 李球不是聋子,这三个妇人窃窃私语声他如何听不到。 自己的男性功能被几个村妇如此评论,简直不能忍受! 尤其是那个老妪,一脸褶子了还敢说自己时间不行!简直岂有此理。 这古仙村,名字里带了个仙字,怎么老百姓却如此彪悍粗鄙,一点仙气都没有! 要不是他一个大老爷们实在不好出手打女人,真想狠狠上去将那俩老妇人扇醒。 别做梦了,自己不是你们能肖想的男人! 李球年近三十,正是一个男人年富力壮的年龄。 他年少时也曾有过一段婚姻,是他娘还在时给他张罗的,他也无所谓喜欢不喜欢,他娘让他娶他就娶了,娶谁都是凑合着过日子。 只不过那时他在镖局走镖,常年不在家,两人迟迟没有孩子,他娘子一个人很是孤寂。 他对那女人虽然没什么感情,但看在他娘的份上,他对她也算不错。知道她一个人苦闷,还买过一只小狗来陪她。 可谁知道有一次他走镖归来,那女人却对他提出和离。 他知道自己这样确实给不了女人幸福,也没拖拉,痛快的同意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女人早就嫁了,嫁的人正是当初他家那条街上一个卖豆腐的男人,现在和那男人一起起早贪黑的经营一家豆腐坊,人送称号豆腐西施。 有一次他回去吃豆腐才知道原来自己头上的帽子早就绿了。 这件事让他很是愤恨,认为这女人不守妇道随便勾搭,让他颜面尽失应当诛之而后快。 但他同时又很庆幸! 因为他不在乎的及时放手才没有酿出大祸,王用极不正是因为受不了头顶的绿杀了人丢了命么。 也因为此,他后来得了机会进了侯府,没再做押镖的活计。 这些年,同僚也有给他介绍的,他都拒绝了。 如果不能给对方很好的生活,自己也过的不快乐,又何必成亲呢。 赵家第一次起作坊,东西如何安置完全没有概念,全都要听赵小山指挥,院里很是慌乱,等一切都忙活完,月亮都升上来了。 赵小山从早折腾到晚,血糖低到头晕脑胀眼冒金星,小命差点赔进去半条。 赵老娘晚饭早就做好了,已经过来催了好几次,看着差不多了,赵小山这才招呼一声,收工回家。 因为有李球及他的几个下属在,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 赵老娘把家里留着过年的腊肉都拿了出来,后院的母鸡剁了两只,又去村里买了不少鸡蛋,整治出来五菜一汤的大餐。 赵小山一看,觉得这规格可以和过年相比了。 连鸡都杀了,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这鸡可是他娘的命根子,受宠程度等同于赵老爹的大黑牛。 李球从中午过来到现在,肚子也早就饿了,洗完手后直接坐在凳子上,丝毫没有一点客人的自觉,不等赵小山让他,夹起一块鸡蛋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道: “婶子,你这鸡蛋味真不错!”连饭做的味道都和他娘这么像! “哎,手艺不够,你凑合着吃啊。”赵老娘用手蹭蹭围裙,不好意思道。 面对这个叫李球的后生时,她很不自在。 没别的原因,她就感觉这个李球的眼睛有点粘人,无事就婶子长婶子短的,不正常的亲近,怪吓人的。 难道大人物都这么平易近人?还是就这个叫李球的这样? 淳县侯咋不派个正常的过来?! 大家都饿了一天了,饭桌上除了唏哩呼噜造饭的声音,大家都没了说话的兴致。 吃过饭已是戌时,这时候赶回县里已经不可能了,赵老爹做主,帮着李球和那几个下属在村里找了地方暂时将就一晚。 等晚上躺回炕上,赵小山迷迷瞪瞪才反应过来,他忘了一件大事:他还没和家里人说杨家倒台呢! 靠,忙忘了! 第89章 杨甲倒台真相 心里装着事,赵小山第二天老早就醒了。 醒了后他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套上鞋就往外冲,朝着院里忙碌的众人开始大声宣布: “爹、娘,忘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杨家完了!杨甲入狱了,要被杀头了!淳县侯帮我报仇了!” 赵老爹牵牛的动作一顿,声音拔高道:“真?儿子你说真的?杨家真的倒台了?” “爹,我昨天去的香满楼,那的周掌柜告诉我的,不能作假!不信一会李球来了你问他!” 他这一说,整个赵家都不淡定了。 长久以来,杨家就像压在他们身上的一座大山,压的他们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不嫌丢人的说,自从出了杨家这码子事,赵老爹连镇里都不爱去了。 镇里小,他害怕走在道上再遇到杨家人,再来折辱自己一番。 他胆子小,岁数还大了,真的承受不住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事了。 现在儿子告诉他杨甲被抓了,杨家倒台在即,赵老爹像是排出一口浊气,顿时神清气爽起来。 欣慰的同时他也升起了一丝丝的愧疚感,怪不得小儿子要折腾出这么多花样,怪不得他将肥皂技术拱手相让,原来他就是想借势。 狐假虎威没什么丢人的,能报仇就是最大的面子! 赵老爹看着连衣服都没披的小儿子,放下牛绳,回屋拿出一件衣服披在他肩上,嫌弃道:“你个缺心眼孩子,说话就说话,咋连件衣服都不穿,冻病了咋整?” 赵小山哪能计较那么多,站在原地就顾着嘿嘿傻笑了。 大仇报了一半,家里人高兴,他也高兴。 赵老爷子坐在小凳子上激动的捏烟叶的手都抖了,嘴里直嘟囔着“杀的好,孽畜就不该活!” 赵老娘则一手叉腰,神清气爽的骂道:“哼,这叫天理轮回报应不爽!让他干坏事,这下遭报应了!山子,杨甲哪天行刑?娘去看去!刽子手手起刀落,娘就在旁边拍手叫好!羞也羞死他!” 这个问题就得问李球了,他还真不知道。 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李球带着四个下属姗珊来迟,刚进院就被赵家人团团围住了,这一张张期盼的脸把李球吓了一跳,脚步连连后退,嘴里问道咋了咋了。 “李大哥,你快和我说说杨甲咋回事,我是昨天去香满楼才知道他被抓了,这么大的事你们咋不早点告诉我呢。” 李球一拍脑袋,“哎呀,昨天忙活的把这事给忘了,我这榆木脑袋。” 原来他这么长时间没来,就是忙着办这事去了。 淳县侯对同赵小山的合作十分看重,亲自将任务下发给了他和白常文,要求他们快点把杨甲按倒。 其实淳县侯要想以势压人只要和县太爷说一声就行,这么点小事,县太爷不可能驳了他面子。 但明年祭祖大典在即,淳县侯不想此时多生事端,决定还是莫要给人留下话柄的好。 于是乎,白常文作为师爷出主意,他带着人具体行动,做了个套,一把将杨甲套牢了。 杨甲其人,有野心有手腕有头脑,端的是一个会专营的人物,奈何这人有长处也有短板,短板就是女人。 坊间传闻,杨乙根本就不是杨老爹的儿子,而是当初十几岁的杨甲同他爹的小妾苟且生下的。也因此杨甲才那般宠爱杨乙,属于有求必应型。 想想看,人家十几岁时就敢偷亲爹的妾室,这色心这色胆,各位看官有几个能赶得上的? (不是瞧不起你们,是不正在家玩泥巴呢?或者因为作业没完成屁股开花呢?哈哈哈……) 长大后的杨甲城府渐深,为人处世可以说滴水不漏,不过女色上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这人变态!大闺女小媳妇儿的荤腥不忌,还喜欢玩强迫的。 他家里的貌美小丫头让他祸害个遍,可以说无一幸免,就连县里的妓院听说他要来都想提前打烊关门,没办法,这人手段太多,姑娘们没有一个愿意接待他的。 有时候家里的丫头太顺从了他也不满意,偶尔也会干出个强抢民女的把戏,他有权有势出手大方,那些被抢的民女都是普通老百姓,最后都让他给摆平了。 这事,听起来挺气人的,但在古代不算啥新鲜事,毕竟是大景朝法治不健全么,有点关系有点门路啥都不是事。 白常文摸清楚杨甲其人后,李球派手下从郡城找了个年轻貌美的暗娼,装成与家中长辈走失的可怜小白花,带着个帷帽,站在临街码头那翘首以盼一脸焦急的张望。 人来人往的码头,湍急的河水,粉色披风白色纱帽,亭亭玉立,袅袅娜娜,翘首以盼,好一幅美人图。 此情此景,杨甲怎可能精虫不上脑? 于是乎,杨甲上前搭话,亮明自己的身份,说自己可以帮她寻找家人,在取得那美人的充分信赖后,一路将人家领到了他在密水的家中,上演了一出霸王硬上弓的戏码。 那暗娼按照李球的要求极力挣扎,以激起杨甲高涨的兴趣,看火候差不多了尖叫之余再说几句“放开我,我是今年要去京城参选的秀女,你不能这样!” 杨甲早就被眼前的美景征服,哪能听的那么清楚她说的什么,精虫上脑之下强行驶船入港,端的是一个痛快! 事后他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也没太在意,主要是这次的经历实在太过美妙了,他的暴虐情绪得到了很大程度的满足。 那女人事后哭哭啼啼的掩面跑了出去,他也没在意,女人么,哪怕是受害者,遇到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到处张扬的。 吃饱喝足的杨甲睡过一觉后就骑马回了乐平,他今天畅快啊,必须要找朋友好好的喝一顿才行。 于是乎,就像周掌柜说的那样,正当杨甲在香满楼喝的酩酊大醉时,抓他的人来了。 和当初的赵小山一样,杨甲也被绑了手脚堵住嘴巴一路捆着押到了县衙,到县衙时他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底虽然慌乱却毫无畏惧,因为他太了解县太爷和师爷啥德行了。 这俩人,外表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最是贪鄙小人,他们哪个屋里没有他送去的女人! 然而当他看到跪在一旁哭的梨花落雨的被告时,是真傻眼了。 这女人,竟是今年参选的秀女,而且已经过了两轮面试,马上要上京面圣的! 今天她在码头张望就是和家中父兄走失了,她本打算搭今天的船只去京城的。 他破了她的身子,也就是等于他睡了皇帝的女人! 他一个小老百姓竟给皇帝戴了绿帽子,完了玩了,吾命休矣~ 杨甲想明白这件事后脸唰一下白了,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下子瘫软在地。 他知道他完了,谁也救不了他了。 县太爷曹大人也愁啊,这杨甲为人大方机灵,真是个不错的好下属,自己本是很欣赏的,可如今他犯下这般大错,叫自己如何保他?! 尤其是这女人当初衣衫不整的跑到县衙门口敲鼓告状,闹的整个密水人尽皆知,让他想压都压不下去。 唉,两害取其轻,他也只能先委屈一下杨甲了。 重罚是一定的,就看杨家愿不愿拿出足够的钱来运作了。 就在县太爷想着要运作一翻时,白常文作为淳县侯府的代表出现了。 白常文别的没说,就对曹县令说了两句话:“听闻曹大人治下有人敢玷污参选的秀女?侯爷很生气,如此藐视皇族真真是大不敬!皇室威严不容侵犯,如若曹大人不能秉公处理,那侯爷就要代为上奏了。” 完了,上升到皇家,这事算是大了。 人家侯爷都说大不敬了,这杨甲算是彻底没救了! 于是乎,杨甲在当天就被收押到密水大牢,等曹县令上报后立即处斩。 “不对啊李大哥,县太爷没查这女人的身份?她说啥就是啥了?” “当然查了,我们的身份是真的!有一个秀女她有个相好,根本不想进京参选,我们花了钱将她的身份买下来按在这暗娼的身上了,那个秀女拿着钱趁机和她相好的私奔了。” 还有这种操作?简直开了眼界了。 方法简单粗暴但有效,既没牵扯到淳县侯,又让杨甲绝无翻身的可能。 妙啊秒…… 赵小山和家里其他男性成员都听的兴致盎然,唯独赵娇娘一脸嫌弃的看着李球,觉得这人真烦人,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说出如此粗鄙的话,连手段都那么下三滥。 不是个好人! 伯玉哥一会就要回城了,她要去送送! 想罢,赵娇娘赶紧回屋换了身衣服也没打招呼,匆匆忙忙出了门。 赵小山见状已经习惯了,又问道:“李大哥,我想去密水大牢探监能行么?” 他真的好想见见杨甲最后一面,看看他的惨状啊。 “不能,他的案子已经报到荣河府了,要等郡守大人裁定后才做处置。” “可我咋听说他爹要卖了书坊去救他?” 李球摇摇头道:“不可能的,他犯的是大不敬之罪,救他?他们全家一个都跑不了!不是杀头就是流放的。” 啊?看来周掌柜这消息来源不准确啊。 好可惜,他昨天心里都酝酿好一个羞辱杨乙的好主意了,不给机会啊。 “那杨家那么多资产怎么办?一个书坊就值不少钱呢。” “现金充公,书坊查封。” 赵小山化身成好奇宝宝,问个不停,“查封了以后都不用了?能不能拍卖了?不然多浪费。” 李球也颇有耐心,一边吃着赵老娘端过来的米粉一边回应:“不能,咱大景朝从来没有拍卖罪犯资产这一说法!” 现在没有,以后可以有啊。 赵小山决定将这个办法向淳县侯推荐一下,犯罪份子家的产业查封了多浪费啊,拍卖了可以废物利用不说,还可以增加政府收入,一举两得的好事。 上次赵小山去侯府做过一次米粉,但只做了一碗,还都进了侯爷的肚子里,当时李球就站在旁边馋的不行,早就惦记这一口了。 今天赵家一大早就做了一大盆米粉,味浓料足,汤用的是昨天炖鸡的老汤,上面还放了几块腊肉和白菜,味道麻麻辣辣的,当真好吃的很。 李球在赵家从不客气,端着大碗呼噜呼噜干了三大碗,直到肚子撑到了才停了下来。 他的那四个下属也一个个沟满壕平,嘴里纷纷感慨着好吃。 “那是了,要不是我家最近忙着筹备肥皂作坊,我早就去镇里租个铺子卖米粉了。” 李球一边拍肚子一边感慨,“乐平人还是太少了,你完全可以去密水开,这麻辣味道不错,下回去密水给侯爷送点。” “给侯爷送可以,但密水就算了,太远了,没有人手经营。” 等两人吃过早饭后,今天的工作也提上日程:将之前定好的雇工人选全都集中起来,先进行为期一上午的培训,待培训过后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正好昨天的徭役彻底结束了,所有人员全部到位,加上赵大壮,一共是十二个人。 站在何家的小院中间,赵小山和李球作为东家,给所有雇工开了个简单的会,会议的主题是:保密协议! “我说过,这肥皂作坊是淳县侯的产业,我只是组织者经营者,也就是说你们不是给我干活的,是给淳县侯干活的。 我能选中你们,是信得过诸位的人品,相信各位也不可能做出偷盗原料泄露配方那般小人的行径,不过为防万一,咱们还是先把丑话说在前面。 你们中如果有谁将肥皂的制作方法泄露出去,得罪的不是我,得罪的是淳县侯,得罪的是皇家宗室!我想,在咱们密水县,还没有人敢如此大胆,不给淳县侯面子?!” 第90章 第一天开工 自从攀上了淳县侯,赵小山算是把狐假虎威这一套玩明白了。 不论干啥都要打上侯爷他老人家的大旗,端的是无耻至极。 就连李球在旁边都快忍不住了,心想着:赵小山,你差不多行了,再这样下去俺们侯爷威严何在! 不怪赵小山要对这些人进行敲打,正所谓核心技术就是第一生产力。 大景朝可没有现代信息大爆发的便利条件,只要你想学东西上网啥都能找到。 这个时代讲究的是技术的世代传习。 有诗为证:东家头白双女儿,为解挑纹嫁不得。“祖传秘方”一词就是这么来的。 别人若掌握了什么独门技术都是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可他不仅大张旗鼓的办起了作坊,还找了不少外姓人。 傻,真傻。 若他所图不大只想小打小闹完全可以藏着掖着,但要想形成规模就必须办作坊。 光靠自家那几口人干,累都累死了! 因此,外聘员工是必须的,进行敲打也是必须的。 光制定规则不够,还要进行心理建设。 想罢,赵小山继续道:“肥皂制作并不难,基本一看就会。若你们中有谁让鬼迷了眼,嘴一松就把制作方法告诉了外人,可别怪我现在没提醒你们,那时候可不仅是开除了事,你们还要负刑事责任!” 对面一排糙汉子不懂啥是刑事责任,一个个面面相觑等着赵小山的回答。 这么多人里赵小山是唯一的“未成年人”,个子最矮,年龄最小,但气势最足。 “泄露技术属于偷盗,按大景律,偷盗一两以下者仗三十,偷一两到十两者仗五十,偷十两以上情节十分严重的,罚没全部家产,收押后再行处置。” “一旦谁泄密,偷的就是皇家的技术,属于是情节最严重的那一类,不仅家产充公,本人收押砍头,全家也会遭殃!男的流放,女的做妓!” 啊?? 所有人都被赵小山的话吓傻眼了。 这么严重?!不仅自己要死,连家里人都要遭殃,太他娘的吓人了,给山子的作坊干活咋还有这风险呢。 别说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夫们傻眼了,就连李球都心起波澜,他读过几年书认识字,但他还真不清楚大景律里写了啥,泄个密有这么严重的惩罚么? 赵小山看着众人一个个惊恐的脸,心中暗暗窃喜。 对,就是这效果,要的就是你们害怕。 嘿嘿,还大景律呢,他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上哪知道里面到底说了啥! “当然了,你们也不用害怕,只要你们不泄密,这些处罚和你们一点关系没有,一天八文钱,这样的工钱你们放眼整个密水都算高的了。” “此外,你们不仅收获了实惠,还收获了尊荣。能被选中就证明你们人品过关,比别人更优秀!不说别的,现在你们在村里走一圈,谁不羡慕你们?而且我们给淳县侯干活,以后就是他的人,受他的庇护,这难道不值得炫耀?” 哗~ 对面十二个人又躁动了。 是啊,他们是在淳县侯的作坊干活,是淳县侯的人了,是皇家的人了!他们也变成尊贵人了。 刚才的恐惧情绪像是冲走了,大家的表情又重新欢喜起来。 这一刻,他们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赵小山调动起来。心里暗暗告诫自己,这样的机会来之不易,千万不可辜负了淳县侯的期望,不做泄密这样的傻事,对得起这一份荣誉。 赵小山这一番话不仅征服了在场的雇员,就连旁边的李球都被震撼了。 这小子,是个人才,忽悠人的手段堪当一流。这脑子这小嘴,在乡下办作坊可惜了! 等回去他一定会把赵小山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侯爷听。 “要是咱们作坊干出成绩了,干出名堂了,我定会和侯爷申请,让他给咱们点奖励。 侯爷的奖励,可不是我等能想象的,那都是能当传家宝供起来的存在!说不定到时候侯爷侯颜大悦之下,会亲自来咱古仙村看望大家!”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就见下面二黑子呜嗷一声:“山子,你回头告诉侯爷,我们定不负他老人家期望!好好干活不泄密!” 有一个人回应,其他几人纷纷附和,现场的气氛一时达到了顶点。 大饼画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赵小山重点讲解了在作坊做工的注意事项、作息时间和奖惩规则。 这些话,他早在心里打了很多遍腹稿,说起来头头是道条理清晰。 这些规则,都是借鉴现代企业管理经验,听的对面十几人一愣一愣的。 “干满十五天还可以休息一天?这一天不干活都有一文钱?这么好?” “谁要是干的好了还可以当小管事?一个月额外给二百文?那我可要努力了。” “春秋农忙时节还给放三天假,坚持来做工给两倍工资?这,这太好了,侯爷千岁!山子百岁!” “迟到早退要扣一半工钱?累计犯规五次直接开除永不录用!” “如若发现有偷东西的直接开除并扭送衙门处理?这点和我没关系,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干的。” “要是被管事认定为偷懒耍滑,累计三次也直接开除,永不录用!这个也和我没任何关系,我别的没有,就剩下一把子力气了。” 宣读完所有规则后,所有人对此窃窃私语,有惊叹的有感恩的,唯独没有质疑的。 赵小山有很多规则制定的十分严苛,但这待遇确实是整个密水县头一份的。 从没听说农忙时候上工给两倍工钱的,也从没听放假也有钱拿的。 此时此刻,赵小山在众人心中再也不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而是他们真正的头头,他们的善人! 等下面的窃窃私语声慢慢平息后,赵小山再次扬声道: “以上就是我指定的规则!我不希望到时候诸位犯错时以忘了为借口搪塞,这个作坊我是大管事,所有规则都是我说的算,不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触犯了规则,都要接受惩罚!没有例外! 做得好大家一起发财,做的不好,也别怪我翻脸无情!” 赵小山话说的难听,但没有人不服气,能被选中就证明他们本身的品质是没有问题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接下来才是最重头的环节:传授技术。 赵大壮早就见识过赵小山鼓捣这肥皂,知道大体的步骤,在弟弟示范演示时就在旁边打下手,弟弟让干啥就干啥,一点架子没端。 他心里也想的很清楚,在家里自己是哥哥,本就该照顾弟弟,在作坊自己就是雇员,理应听管事的。 所以不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都不会违背弟弟的话,打定主意绝不给他丢脸,不拖后腿。 同样的心思还有二黑子,他娘已经和他说的很清楚了,罗家能答应婚事全因为他和山子的关系,要不是山子开办作坊,他三年之内不可能娶上媳妇儿。 他是喜欢罗芳,也一直想娶罗芳,可他也暗暗发誓,自己绝不能被罗家拿捏去要求兄弟做这做那,他已经为自己做的够多了。 他打算紧紧追随大壮哥的步伐,山子指哪打哪,势必做他最坚定的拥护者。 制作肥皂要用的肥油昨天就拉过来了,天气冷,放在屋里也没变质,大家伙看到赵小山从里屋拖出来一大块猪板油时都挺惊讶。 他们知道赵小山办的作坊是做肥皂的,和皂角一样洗衣服用的,但为啥原材料里没有皂角却拿肥肉? 真是开了眼界了! 等赵小山将过滤后的草木灰水倒入装猪油的大盆使劲搅拌后,围观众人再次“嘶哈”声一片。 这咋越搅拌越浓了?咋还变成白色的固体了?这也太神奇了。 赵小山做的非常仔细,每做一步都将需要注意的事项说的十分清楚。 等整个流程坐下来,都过了几个时辰了。 将熬好的肥皂液倒入模具后,赵小山使劲捶了捶后腰,“肥皂液要想成型,至少要放上三四天抑或是更久,啥时候彻底变硬了就行了。这就是肥皂的全部制作过程,你们都看清楚了么?” 众人齐齐点头,表示看懂了。 “既然你们都看懂了,接下来我先进行一下简单的分工!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以后可能还会调整。 几个环节里最累的当属捣碎岩块和搅拌了,大哥,你领着大河哥和大郎哥二郎哥负责第一部分。黑子,你领着大纲哥和长安哥负责搅拌,剩下的……” 等赵小山都说完,几家欢喜几家愁。 山子当初说的清楚,累的活一天十文钱,轻巧的活一天八文。 他们都是年轻力壮需要养家糊口的汉子,平日里都是做惯了事的,他们不想轻巧,只想多挣钱。 可那两个最累的岗位赵小山全留给他自家人了,他们几个外姓的只能做“轻巧”的八文钱的活。 不患寡而患不均。 当下十二个人里就有人不满意了。 可他们不敢说出来,这么好的活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这时候别说一天八文了,让他们出门要一天饭也要不上这些。 第91章 陈狗子花边新闻的真相 今天是第一天,赵小山决定先到此为止,明天再正式开工。 作坊开门大吉,怎能没有鞭炮!太低调了不是他风格。 从作坊出来早过了晌午,家里的饭菜早就做好了,就等他们回去吃呢。 回去的途中,赵小山连忙拉住李球问起了陈狗子的事。 他这颗八卦的小宇宙得不到满足,今晚都睡不着觉。 李球还以为赵小山有啥私事要问呢,神秘兮兮的,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自己连腰都弯下来了,结果就这? 看他一脸兴奋双眼放光的样子,他感觉似曾相识。 没错,他娘以前说起谁家媳妇儿和人跑了,哪家男人出去偷腥此类话题时就是这表情。 但,这不是女人的话题么?尤其是中老女人的话题。赵小山咋这么感兴趣? 刚才他还像个将领一样在雇工面前一脸严肃的说规矩呢,这变脸速度可真快。 “李大哥你不知道,那个小和尚是我从小的玩伴,俗名陈狗子,以前就是俺们古仙村的,我这不是八卦,我这是关心好友。” “哦……”李球了然的点点头,然后再次弯了弯腰,压低了声音道:“那我和你说,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 赵小山猛点头,双眼发出240伏电,差点把李球身上烧出个窟窿。 “听说乡君前年及笄后我们侯爷就开始给她物色夫婿了,可是挑了好几个县主都这个不行那不行的。 眼看着乡君大了,再不嫁人就成老姑娘了,侯爷生气了,托他叔祖找了一个出身不错的武将,好像是什么京城梁国公家的小孙子,年纪不大却武功了得,不论哪个角度来说都不错,可县主还是不同意!” 说完,李球左右看看,将声音压的更低了,“你道为啥乡君今年去大昭寺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和我们侯爷置气呢,后来我们侯爷追过去都没用。 你那小和尚朋友纯粹倒霉,让县主当挡箭牌了。乡君说喜欢上这个和尚了非他不嫁,要他还俗。后来侯爷生气了,用强将她弄回了侯府,现在还闹着呢。” 也不知道闹腾个啥劲。 哪有女人不嫁人的?侯爷是她亲哥,还能害了她不成? 虽说乡君在密水的地位最高,可京城有一堆公主郡主县主呢,她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乡君还真没啥看的。 就那个梁国公家的孙子,已经是他们侯爷能找到的不错人选了,乡君还不满意,难道真要嫁个一穷二白的和尚? 真要那样,他们侯爷就要沦为整个大景朝的笑柄了! 赵小山听完眼睛瞪的老大,这版本,咋和二黑子说的出入这么大? 按照这剧情来看,他们家狗子可真够冤的,就因长得好看就被无故牵连,也是没谁了。 “这乡君为啥不嫁人啊?难道有啥隐疾?” 按说古代女人不都恨嫁么?像他二姐,别看表面好像放下了,其实心里还是急的很。 这次李伯玉回来她的表现简直不要太明显了,是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现在家里人多,他娘顾及面子隐忍不发,等李球他们一走,指不定怎么样呢。 “我们乡君有没有隐疾不知道,但长的不赖。” 那就是有喜欢的人了,又不好意思和淳县侯说。 赵小山恶意揣测,乡君喜欢的人身份地位一定挺低配不上她,所以她要出此下策降低淳县侯的底线。毕竟,嫁啥人也总比嫁一个和尚来的好听。 “我听说侯爷也不小了,为啥他还没成亲,却要逼着乡君成亲?” 李球这次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后去的侯府,去年才刚提上来,很多事都不清楚。” “啊,忘了告诉你了,侯爷已经把清水班子买了下来,连夜送京城去了。侯爷说那个精忠报国堪称神曲,必须要献给陛下听,也可以用来当做助战曲以震军威。” 清水班子,李球不提赵小山都快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淳县侯行动力这么强。 去了京城,那个媚儿一定会红,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想起自己。 自己可是经常午夜梦回时想起她汹涌的柔软。 正想着,几人到了家门口,赵小山推门一看,程理竟然来了!此时正坐在院里凳子上喝茶呢。 “程大哥,你啥时候到的?怎么没去作坊找我?” 程理见赵小山回来连忙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我也是刚到,伯母说你们快回来了我就没过去。” 赵老娘见儿子回来了,连忙招呼道:“行了行了,程理走了一路也没吃饭,快坐下来把饭先吃了。” 赵小山听罢连忙招呼众人入座吃饭,席间他向李球重点介绍了程理。 李球还以为赵小山能找到什么人当账房呢,原来就是个读过几年书的前说书先生,还不如和侯爷借一个呢。 想着以后两人会经常见面对账,李球到底没将心底的看不起表现出来。 “程大哥,咋就你一个人来了?你家嫂子她们呢?” 程理第一次在这吃饭,颇有些不自在,抿嘴道:“马上过年了,就不折腾她们了,等我这落下脚了明年开春再让她们过来不迟。” “程大哥,你也看到了俺家地方不大,也没有你住的地方,你看这样行不?作坊所在的房子现在空着,我爹前几天刚盘完炕,住人完全没问题,你去那住行不?” 让程理住何家大院,既解决了他的住宿问题,又省了找人打更的钱,一举两得。 程理对这些全没要求,赵小山说啥是啥。 既然赵小山的账房来了,李球趁机和程理开始交接,将这次买的所有原材料做账。 赵小山在一旁旁听,又将自己对作坊的规划和雇工工钱等一并告诉程理,好让他做到心中有数。 三个人凑在一起忙了一下,期间赵小山尿遁出来,被赵老娘一把拉住拽到后院角落。 只见赵老娘像做贼似的,左顾右盼张望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压低声音说: “山子,我就问你,这李球啥时候走啊?他再不走,咱家的鸡快要顶不住了!” 赵老娘要疯了,儿子和大人物合作办作坊这事早在村里传开了,现在她也跟着水涨船高,在村里妇人中的地位直线上升,谁见了都要点头哈腰的讨好。 可谁知道她家是黄连做木鱼——表面风光内里苦! 淳县侯派了这么多人过来,一文钱没拿,他们家还要好吃好喝的供着。 这帮大老爷们,一个比一个能吃,还不客气,一顿能吃他们家一天的饭量。 为了伺候好这群爷,她家的鸡都杀了四只了!这帮子劫匪再不走,连大黑牛都要宰了! 他们就是普通人家,平日里自家都节衣缩食从嘴里省粮呢,哪可能天天伺候这么大鱼大肉的? 赶紧走,一天都不想伺候了! 第92章 开业前夕 “山子,我告诉你,你和那李球生意上来往行,其他时候还是远着点,你没发现么,他一来咱家那眼神黏糊糊的,让人瘆得慌。”赵老娘压低了声音说。 那李球第一次来她就感觉到了,这两天她越想越不对,干啥都像又双眼睛在看自己。 要不是自己这岁数这身材,指不定要往歪了想。 一个挺大个老爷们,忒不知礼了。 “娘,你放心,李球他心里有数的,不能差事。等明天咱作坊正式开张了,他就回去了。” “那程理呢?他也在咱家吃?” “娘,程理是给咱家当账房,年前就让他先吃着,等年后他娘子来了就自己开火了。而且程理也是村里出来的,不讲究吃穿,咱就家常饭菜,不用特意做什么。” 刘氏一点都没有被安慰到,她想到马上到来的晚餐,在看看自家院子里孤零零的几只鸡,心疼的要滴血。 还有一点她也很不爽,就是这几天家里人来人往乱糟糟的,她这岁数大了还好些,铁牛娘和娇娘很是不便,连来后院解手都要俩人一起,一个方便一个把风,生怕被冲撞了。 “山子,何家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以后再来人了,你别往咱家领了,你姐还没出嫁,家里来这么多外男,不方便不说还容易让人嚼舌头。” 这倒是给赵小山提了个醒,是该单独辟出来一个单独的办公区,不能和家里混在一起。 正好何家的房子也不小,以后一半给程理住,另一半就当他办公室。 两人正说着,就见李球从前院走了过来,“赵小山,现在日头还早,我要去一趟镇里接一批猪油,你要不要跟着一起?我赶马车,咱回来的快!” 赵小山想着明天要开张,是该准备一下,眼神暗示了一下他娘,点头走了过来。 “爹,你领着程大哥去作坊安置一下,我去去就回来。程大哥,别忘了晚上过来吃饭。” 赵小山边安排边回屋拿了几百文钱,他娘知道他要干大事,这是特意留给他应急的钱。 此时赵娇娘正领着铁牛给大黑牛喂水,赵小山灵机一动:“姐,铁牛,走,咱一起去镇里溜达一圈,李大哥赶车。” 铁牛今年五岁,除了去过几次大昭寺还没去过镇里,听他小叔召唤,连忙放下水瓢,呜嗷一嗓子扑了过来。 “小叔,我去我去,哦哦哦~我要去镇里喽~” 赵小山这段时间忙,好久没搭理铁牛了,被他撞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臭小子,你这几天吃啥了?咋沉了不少?!”用力拍了拍铁牛的屁股,赵小山又转头看向赵娇娘:“二姐,走啊上车。” 赵娇娘心里蠢蠢欲动但腿脚纹丝没动,她转头看看赵老娘,等待着她的示下。 说实话,赵老娘倒不介意闺女去镇里玩,她介意的是她坐李球的车去。 虽说乡下男女大防没那么多讲究,可娇娘毕竟十七了,说出去不好听。 哪怕同车的还有赵小山和铁牛,可他俩都是孩子,不作数。 赵老娘本想一口拒绝,但看娇娘眼神热烈暗含祈求,这颗老母亲的心让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秀兰,山子一会忙活顾不上铁牛,晚上饭让你爹做,你和娇娘一起去看着点铁牛,别让他乱跑再让人贩子抓跑了。” 秀兰是小刘氏的名,此时的她正蹲在灶房里泡木耳,听到刘氏的声音还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婆婆是要她去镇里,高兴的一个猛子站起来,一脚将地上的盆踢翻了。 李球看着赵家四口兴高采烈走过来,皱了皱眉头,他这次去镇里不是去玩的,是去接明天作坊开工要用到的肥肉,不大的车厢一下子坐进去四个人,一会肉放哪? 唉,算了,这可是婶子家,咋都行。 就这样,几个人热热闹闹的坐上了李球的马车赶往乐平。 马车的速度就是快,刚半个时辰就到了乐平镇。 这是铁牛第一次来镇里,看着眼前一排排的青砖瓦房和热闹的沿街店铺,铁牛眼睛都不够了。 小刘氏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也不错眼睛的左顾右盼看啥都新鲜看啥都想买,奈何她实在囊中羞涩,也只能看着眼馋。 好不容易一家人一起出来一次,咋能空着手回去,赵小山从兜里掏出来三百文钱递给小刘氏,道: “嫂子,我兜里也不多,你领着铁牛和二姐喜欢啥买点啥,咱家作坊刚起步我还没开始挣钱,等我挣了大钱的,指定领着你们狂扫一翻。” 小刘氏本欲推脱,可架不住儿子在旁边嚷嚷着要买糖葫芦,想了想到底接了过来:“山子,等你大哥挣了钱俺就还你。” “一家人,啥还不还的,你们先逛着,逛累了就去香满楼那等我,我先和李大哥拉点货。” 交代完,刘氏带着铁牛和娇娘下车,李球牵起马车继续往前赶。 赵小山一点都不担心她们三个妇孺的安危,别的不说,就小刘氏和赵娇娘这大体格子,一般宵小不是对手。 李球牵着马车走了没一会到了一间肉铺前停了下来。 “山子,这家店是侯爷在乐平的产业,以后作坊所需猪油你就来这取,拿多少货都记账,到时候我就来结算了。 猪油不便宜,光靠乐平根本不够你用的,这还是侯府的大管家从郡城通了一条线给送过来的。我和那边都说好了,两天送一次货。这次我领你认一次脸,以后你就自己来。” 赵小山看着面前破旧脏污的肉摊,很难想象淳县侯那么俊美高贵的人竟然还研究卖肉。 李球停好了马车,领着赵小山走进去,见摊位前没人,朝着布帘后喊道:“毛大爷,我来取货来了。” 话音刚落布帘一角被掀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见是李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应道:“喊啥,我没聋,你要的货在那的,自己搬。” 赵小山看的一愣一愣的,他感觉自己取的是白粉而不是肥肉。 幽暗偏僻的小店,有个性又深藏不露的老头,看似普通又暗含深意的接头暗语。 这不会是淳县侯布置的暗桩? 他在乐平布置暗桩做什么? 难道周彻要谋反? 赵小山越想越深,被心中大胆的猜测吓的生生的打了个激灵。 “啪~”赵小山后脑勺被打了一下。 “想啥呢,还愣住了,快把东西抬车里去。”李球喊了一嗓子,又转头对那老头道:“这就是赵小山,以后用啥你就给他,账单独记着。” 那老头点点头,眼神上上下下的打量起赵小山,颇为嫌弃的撇了撇嘴,一句话也没说。 赵小山:我这是被个老头鄙视了…… 一个卖猪肉的,咱也不知道你骄傲个啥劲,看不起谁呢? 李球这次订了五十多斤的肥肉,里面还包括一些不知道什么动物的下水,油腻腻脏兮兮的堆了一堆。 赵小山和他在车厢里铺了一层竹子帘子,将这堆肉一点点扛上了车。 再回屋,那老头又躲了回去,连摊子都没看。 “他这样,侯爷能挣钱?” “管他呢,挣钱亏钱也不关你事。” 从肉铺出来后,赵小山执意去了镇里的木匠作坊,图快买了一套现成的桌椅板凳用做办公设备,又去笔墨斋买了一些笔墨纸砚。 他打算工作之余和程理学认字! 不仅他自己学,还要拉上他大哥学,还有二黑子也跟着一起学。 他有自信,他的作坊规模一定会慢慢上去,但自己不识字根本不行。 鞭炮李球早就准备好了,他想着开张要剪彩,又去布桩买了一匹红色绸布。 这些东西,他都算成了作坊的前期投资,记在了公账上,让李球付的款。 “赵小山,你悠着点,侯爷就给我支了一千两银子!要是你肥皂卖不出去,又花了这么多,侯爷拿你是问!” 桌椅板凳李球没啥说的,程理都来了,以后对账也有个坐的地方,笔墨纸砚,能用上这么多? 最让他愤怒的是那批红布,如若为了喜庆绑在房檐和大门上一块他可以理解,可为啥要买整整一匹。 这么长一匹,把大门缠两圈都够了! 这很难不让他怀疑是赵小山在“公器私用”,趁机薅侯爷的羊毛。 赵小山白了一眼:“李大哥,你不相信我的能力也一定要相信我的人品!我能干那等小人行径占你那点小便宜?看不起谁呢?” 他是那差事的人?嘿,他就是! “等明天你就知道了!小人之心!” 红绸布剪彩完他还能拿回家让他娘干点啥,嘿嘿~ 不是自己的钱不心疼,不占别人便宜相当于丢东西,淳县侯多啥?照样被撸! 这些东西买下来,李球的后车厢已经装的满满当当了。 “李大哥这离镇里书院近,咱们等会再去香满楼,我想先去杨家的书坊看看!” 李球不解问道:“你去那干啥,都封着呢。” 赵小山一脸坚定,“我就想去看看,你要是着急你就先过去。” 李球无奈,牵着马车又往镇东头走,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致知书坊到了。 赵小山跳下车,站在书坊门口,看着大门上贴的两张封条,面无表情。 这个书坊,是他事业开始的地方,也是他尊严被碾碎的地方。 那天,自己就是在这被杨甲打了一顿拉走的。 后来,他爹也是在这个门口被杨乙羞辱的。 现在他们“父子”二人此时此刻在哪呢?是不是在密水大牢里看天窗呢? 不用多久,他就要亲自过去拜访拜访他们! 哈哈哈…… 这个书坊,他想要! “李大哥,明天你帮我和侯爷说一声,这个书坊,我想买下来!” 李球白了他一眼:“买下来,你有钱么?” “我现在没钱,但马上就有了!你没听说过么,科技是第一生产力,我现在就掌握了巨大的生产力,还愁以后没钱?” 赵小山像是甩开了心里的包袱,手脚轻便一下跳上马车:“走,明天作坊开张,今天你请客,卖点好吃的,我听说大市场那有一家烧鸡特别好吃。” 李球刚要拒绝,就听赵小山又道:“你要不请客也行,把这几天的伙食费交了,为了招待你们我娘都杀了四只鸡了!给你便宜算,一只二十五文一共一百文钱,给钱。” 听他这么说,李球脸腾的一红,这才想起来自己在赵家白吃白喝的事,吃人嘴短,此时他再没了一句反驳的话,牵上马车往大市场那走去。 等从大市场回来后,马车车厢是彻底一点地方没有了。 李球难得大方一次,不仅买了几只赵小山点名要的烤鸡,还买了两坛子酒和一些点心瓜子花生等小零食,两人抱着大包小裹的上了车。 到香满楼的时候,赵娇娘和小刘氏早等了好半天了。 香满楼大堂里人来人往的,铁牛坐在角落里,嘴里舔着一口糖人正吃的香。 见他过来了,铁牛连忙扑了过来:“小叔,你看,我娘给我买的糖人!老好吃了。” “你个小馋鬼,这段时间还差了你的吃的?”赵小山嫌弃的避开了他的糖人,生怕他沾到自己衣服上。 他们这边正说着话,牛水生从后厨匆匆赶了过来,“小山,等会。” “山子,听说你家作坊明天正式开工?哥这没啥拿的,给你拿块刚烀好的肘子,你拿回去给婶子她们尝尝。”说罢,牛水生递过来一个小食盒,里面放着一个大猪肘子,正呼呼冒着热气,看起来酱香浓郁香味十足。 赵小山咋能要他的东西,刚要开口拒绝就被按住了手,只听牛水生继续道: “哥哥一点心意,你别拒绝。俺家土生不咋聪明,你还让他进了作坊干活,哥真不知道咋感谢你呢。以后他有啥做的不好的,你千万别顾虑面子,该说就说该骂就骂。” “水生哥,要这么说我该感谢你的地方更多,要不是你帮着我,我哪能认识周掌柜,哪能卖米粉,我做的这点算啥。再说了,土生哥人好,才没像你说的那样的。” 两个人互相推脱了半天,赵小山实在没推过,到底将食盒接了过来。 “食盒是店里的,你家下次谁来送米粉,一遭给我捎过来就行。” 牛水生现在虽为香满楼的副掌柜,但他也没有随便拿酒楼东西送人的资格,这肘子钱月末时也要从他工钱里扣除。 当初确实是他帮了赵小山一把,可也是山子有能耐能劝服周掌柜,而且这点人情他也早就还了。 但现在他要作坊,又找了自家弟弟,这人情必须续上。 看着赵家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走出酒楼,牛水生深深感慨,没想到他们古仙村也要出一号人物了。 当初被压入大牢打入谷底能快速翻身,无凭无势的又攀上了淳县侯,就连仇家都被他斗倒了,这样的人,怎可能一辈子困在浅滩。 第93章 开业典礼 赵家今天的晚饭十分丰盛,又是肘子又是鸡的,堪比过年。 这样丰盛的菜式光是自家吃堪比浪费,赵老爷子想着李球虽算不上正经主子,到底是淳县侯派来的代理人,以后要常和古仙村打交道,便派赵大壮将村长、赵氏一众族长族老和一些交好的人家请了过来,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 人一多家里的桌子都不够用了,赵老娘又连忙去隔壁陈家借的桌椅板凳,在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两桌席。 这么冷的天,还是露天席面,却一点没影响男人们高亢的情绪,大家伙推杯换盏,你一句我一句的奉承着。 “九叔好福气啊,你家山子这么能干,你可要活到一百岁,您老享福的时候在后头呢。” “咱家山子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今年,先是进山摔断了腿,可他好了后就开始做豆干,不仅家里安了磨盘,连赵家的宗祠都修上了,进了大狱看着凶险,不仅全须全尾的出来了,还结识了大人物,要带着全村人发财致富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是啊,咱们古仙村可真是个好地方,读书有村长家的伯玉,经商有小山,福地啊。” “不光是山子像样,人家大壮也憨厚老实踏实肯干,就连娇娘都干啥啥行,有句好听的话咋说来着?啥啥不让眉毛?” “那叫巾帼不让须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哈哈哈……是是是,我这辈子是没啥出息了,以后咱村的孩子们出息就够啦。” 赵老爹一辈子低调本分,啥时候经过这场面,被夸的不好意思起来,顶着个大红脸只顾呵呵傻笑。大家夸的虽然不是他,但都是他的种! 赵老爷子捧着个酒盅,这个说一句他喝一口,那个说一句又抿一口,谁劝酒都来者不拒,笑呵呵的像是又回到了人生巅峰。 李球虽然也坐在座位上,但没有一个人主动和他搭话的。 就连旁边的程理受欢迎程度都比他高些。 没别的原因,这人看起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哪怕他一句话不说,一个动作没有,只安静的坐在那,都够冷场的了。 李安想了半天用哪个词形容,气势?气质? 气质冷硬?气势如虹? 差不多,反正就是生人勿近的感觉。 外面毕竟冷了,猪肘子啥的放一会就凝住了,大家伙虽然有酒喝,到底没有夏天热乎时喝的尽兴。 想着明天早晨赵小山还要早起开工,众人吃的差不多就纷纷告辞出来了。 “大爷,你们明天早晨去作坊门口给俺们捧个场啊,我要办个小开业仪式。” “行,山子发话了,俺们一定过去,不仅我去,把全家老小都带过去,呵呵~” 山子年龄虽小,可谁还敢小瞧他?这是他们的财神爷,得供着! 程理的行李下午就搬到作坊了,那房子很久没住人,阴冷阴冷的,赵大壮怕他一个文弱书生压不住,从家里拿了套被褥跟了过去。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床,他穿戴一新,不仅用肥皂好好洗了脸,还找赵娇娘重新梳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 一整个早晨他都在咧着嘴笑,大家还以为是因为今天作坊要开张他兴奋的,其实是他发现自己长个儿了! 他裤子短了! 这套衣服还是上次为参加康员外家的喜事专门去买的,这才多长时间啊,裤子竟短了! 他果然不是矮个子,只是晚长罢了! 等过完年,他争取赶上二黑子,由168变成186,那时候他又有钱了,还高了,脸也能长开点,华丽丽变身成高富帅!实现人生逆袭没毛病! 一家人草草吃过饭后,全都拿出了自己最新的衣服(只是补丁少点的)赶往作坊。 他们到时作坊的雇工们都到了,整整齐齐的站成一排,各个抬头挺胸趾高气昂的样子,惹得周围人阵阵眼热。 一天八文钱,还有一天十文钱的,咋就让别人挣去了?! 赵小山让三旺将鞭炮铺在地上,让家人和李球、程理等一干重要人物站在院门前,一人握着红绸的一段,他则站在正中间,看着院外里一圈外一圈来凑热闹的人,大声道: “各位父老乡亲们,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咱们古仙村赵氏高山作坊就要开张了!我谨代表赵家和淳县侯对前来捧场的各位,表达衷心的感谢!” 掌声,掌声呢!怎么还不响起来!这帮土老帽! 众人:…… 这是干啥?不放便鞭说上话了?而且他们都捧着个红布干啥?集体当新郎?搞不懂! “咳咳~这一年来,我赵小山经历了很多事情,大起大落起起伏伏,带累了家人也辛苦了朋友,但这一切都挺过来了,过往的苦难不会打败我,只会成为养料让我长成参天大树!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只要肯努力,小山也会变成高山! 这里,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感谢他们无条件的支持和信任,是他们让我有了奋斗的理由和斗志。还要感谢淳县侯,感谢他以皇室之尊礼贤下士待我以诚给与我以信任。感谢我的朋友曹方陈狗儿和李伯玉,不论我身在何方他们都不曾离去。 还要感谢在座的各位父老乡亲们,让我能够在一片有爱的土壤里长大,以后只要山子有挣钱的机会了,都会想起你们,咱有钱一起挣,争取明年家家吃上鱼肉穿上新衣。好不好?” 众人中个别反应快的:好…… 众人中个别反应稍慢的:好…… 其他人:…… “咳咳~乡亲们,吉时已到,放炮!” 赵小山一声令下,三旺连忙将鞭炮点燃。 “噼噼啪啪~” 赵小山应声一剪子下去,红绸剪断了。 赵老爹等人从最开始被拉上来就是懵圈的,直到看到赵小山拿起剪子将红绸剪断,不仅懵,人都傻了。 他们家山子这是魔怔了! 大喜的日子,咋还拿剪子把红布剪断了?! 这太不吉利了! 别说赵老爹,就连李球也没搞明白啥意思。 感情赵小山昨天买了这么红绸布是用来剪的?傻? 赵小山本还等着大家一起动剪呢,却见众人迟迟没动,连忙用眼神频频暗示,可没得到一人的回应。 急的他跑到旁边,亲自又剪了两下。 好了,好好的绸布已经变成长短不等的三段了。 仪式,就在除了赵小山外所有人的质疑懵圈中结束了。 赵老爹:“放鞭炮就算了,为啥要说那么多话?还拿剪子把红布剪断,好好地布干啥不好,山子傻了?” 李球:“这作坊叫啥?赵氏高山作坊?啥时候起的名?太过分了,这作坊明明是侯爷的产业,怎么能叫高山!赵小山这是夹带私货!” 古仙村众人:“剪红布是啥意思?奇奇怪怪的,唉,管他呢,山子这么聪明自有他的道理。就是不知道他刚才说的话还算不算数,他以后真能领大家一起挣钱?别是忽悠我们……” 在一顿尴尬中,赵小山筹谋已久的开工典礼落幕了。 第94章 赵小山识字 开幕式结束,李球的任务算彻底完成了,他留给赵小山十两银子作为流动资金,约定好半个月后来取货就走了。 他一走,赵老娘狠狠松了一口气,家里的鸡牛也松了一口气。 虽然赵小山昨天就具体演示过如何操作,但等众人真上手时,还是乱糟糟的不成样子。 明明已经规划好的流水线作业,就是有人愿意越俎代庖,干完自己本职工作后再接着下一步干。 亦或者别的地方忙,有人就擅离职守去帮忙,弄得原来的岗位空了。 赵小山一整天都待在作坊里,连午饭都没回去吃,一会跑到这指导两下一会跑到那说两句,忙的脚跟生烟。 他不懂,明明这么简单的流程,为啥这帮人会出现这么多差错。 早晨开幕式的尴尬结束再加上工作开展不顺利,让赵小山心里憋了一股火,语气也不善良了,笑容也没了,看到谁做的不好还呛几句,搞得一众大老爷们很是尴尬。 他们都比赵小山年纪大,被个孩子训了一顿,心理确实不好受。 就连二黑子大哥曹河都因为碱水过滤不当被训斥了,弄得大家接下来的时间胆战心惊,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好再出错了。 到了晚上散工,预期的目标并没有达成,虽然肥肉都熬成了油,可因为碱水没合格,并没有完成最后的搅拌。 赵小山阴沉着一张脸,显得十分不开心。 看着大家伙一个个垂头丧脑的往外走,赵小山狠狠叹了口气。 他感觉和众人思想有壁,有时候交流起来特费劲,这么简单的流程咋就不懂呢?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流水线作业,按照要求来就好了,为啥偏偏自作主张不听指挥! 说到底,还是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熬肥油剩了不少油渣,这油渣子可是好东西,赵老娘拿两个坛子都装走了。 吃过晚饭后,赵小山拉上大哥二姐、铁牛和二黑子又回了作坊,他要来学认字! 程理看着面前的几人愣了愣。 几个男的来认字他理解,赵娇娘来是什么意思? 赵娇娘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抿着唇没说话。 弟弟来叫时她也是懵的,她不懂山子为啥要让自己学认字,村里能上学的都是男娃,从来没有女孩子识字,哪怕李小翠都不会。 可当时山子却说这么一句话:“伯玉哥是个能吟诗作对的文人,你却连大字都不认识一个,以后连共同话题都没有,那可真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她大受刺激,再顾不上其他,放下手里的篮子急急忙忙的和山子跑了出来。 她想识字,下回伯玉哥回来时自己就可以问他学问上的问题了。 “程大哥,你不用顾忌我二姐的身份,就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学生就行,你怎么要求我们就怎么要求她。” 赵小山都这么说了,程理也只能点点头。 一头牛也是牵,一群牛也是放,既然人家来学,他就教。 赵小山答应过他,多一个人多给他五十文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赵小山白天忙作坊,晚上跟着程理学认字,很是忙碌。 作坊慢慢步入正轨,大家逐渐摸清了门路,虽然偶尔还会犯错,和第一天相比已经好了太多。 做好的肥皂已经被装进竹筒里,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作坊的一角,等着几天后李球来取。 因为这是淳县侯的生意,从开工到现在几天的时间里,村里竟真没有一个人过来捣乱偷看的,几个雇工也都踏踏实实,没有一个人做过顺手牵羊之类的小动作,严格按照赵小山的规定来的。 有奖就有罚,赵小山在最开始立下下马威后,也会有一些奖励机制:熬油剩下的油渣。 今天谁做的好,就奖励谁一小盆油渣。 主要是这几天的油渣他要吃吐了,赵老娘秉着不浪费的原则,用油渣活点菜叶子当馅包成杂粮面的包子,一天三顿,顿顿重样…… 和他的饭伙一样糟糕的还有认字这一环节。 铁牛是第一个坐不住板凳的人,他散养惯了,每日里不是上高就是下跳的,从来没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这么久。 第一天他还新鲜新鲜,第二天开始这孩子身上就像生了虫子,左扭扭右晃晃,就没个安静的时候,给赵小山恨的牙痒痒。 同样让他很不爽的还有赵大壮和二黑子,这俩人平日里干农活一个比一个能干,现在那手像残废似的,连个笔都握不住。 写个横像波涛汹涌的江水,曲曲折折的蜿蜒。 学了两天,赵大壮就打退堂鼓了。二黑子没明说,态度也萎靡不振了。 理由都很充分:“山子,哥哥白天干了一天活,虽说没多累人,到了晚上也没劲了,还是早点回去睡觉,要不耽误明天干活。” 赵小山真没想到他俩这么没出息,连娇娘的一半都赶不上。 也不知道是动力太足还是真有读书的潜力,赵娇娘从第一天拿笔开始就很稳,态度不急不躁积极认真,不喊苦不喊累的,程理让怎么做就怎么做,就连白天闲暇时间都在练习前一晚所学的东西。 赵小山看着赵大壮父子俩一模一样的厌学脸,再看看二黑子生无可恋的眼神,气的拳头发痒。 “到时候我二姐认字都比你们多!你们说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她白天不用来作坊干活,比我们有时间有精力!” 赵娇娘当即不乐意了:“大哥,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白天虽然不来作坊,但在家一样都不少做,洗衣喂牛打扫做米粉,哪有一刻闲着的时候?我不比你清闲!” 赵大壮被妹妹反驳,还想再说两句,吭哧吭哧的到底没说出来。 赵小山气的拿出杀手锏:“大哥,这个月结束之前你要是连十个字都写不出来,以后你就别来作坊干活了!二黑子,同样的道理你也适用!” 二黑子:“啊?山子我……” “铁牛,这个月结束之前你的三字经前十句话再不会背,以后你的零食全都取消,我一文钱的东西都不会给你买了!别说去镇里了,我连村里都不让你出!也不让那些小孩来找你!你看我能不能做到!” 铁牛急道:“小叔,我……” “程大哥,你要是还这么温柔的对待他们,拿不出一点夫子的威力,你这个月的工钱就砍半!” 程理羞道:“小山,我没有……” 经过赵小山一顿敲打,到第二天晚上再上课时,他们这小学堂总算有点样子了。 铁牛的屁股依旧扭来扭去但到底黏在了椅子上没再动弹,二黑子和赵大壮拿出了吃奶的劲握紧了手里的笔杆子,横竖总算直流了。 倒是赵娇娘一反常态,一脸沉默皱眉不语的样子。 “二姐,你咋了?你也不想学了?”回去的路上,赵小山拉着她问道。 赵娇娘一脸难堪,张了张嘴,还是闷声道:“山子,罗芳今天笑话我是癞蛤蟆。” “她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骂我咋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就敢想伯玉哥,就算我识字了也是个村姑,指定嫁的不如她好呢。” 赵小山怒了! 这个罗芳怎么可以这么恶语伤人!二黑子怎么管教的! “她当你面骂你的?” 赵娇娘摇摇头道:“不是,她和她小妹说悄悄话让我听到了。” “你没上前把她嘴撕烂?这么爱喷粪,还留着干啥?她就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你能认字,她只能当睁眼瞎!” 赵娇娘闷闷的又摇了摇头,她当时一句话没说,悄悄的退了回去。 她不是害怕找她打架,她是觉得罗芳说的有道理,她理亏。 罗芳说的没错,自己就是个村姑,以后也找的是村夫,伯玉哥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不是她能高攀的。 自己成天惦记着,可不就是癞蛤蟆么。 既如此,自己每日来认字又有何用呢。 “二姐,你怎可如此糊涂!就算不为了伯玉哥,你认了字难道不开心?你想想,你认字了以后去城里再也不怕走丢了,那些朝廷的公文你也会读了,要是你能写出来一手好字,你到哪里都会被人尊敬。这不是为了别人,是为了充实自己!” “二姐,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怎可全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以后伯玉哥真成亲了,你难道就这么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或者随便找个男人嫁了生了孩子就算了?” 赵小山头一次这么直白的将李伯玉的问题摊在面上说,赵娇娘整个人都呆住了。 “姐,你可以喜欢他,但你万万不可因为他而丢了自己!” 赵娇娘像呓语一般,“山子,我不想着嫁伯玉哥,那我现在该怎么活?” “姐,谁说女子不如男,你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怎么个活法都有弟弟我给你撑着。但为了一个男人活,确实是最下层的活法。 等肥皂作坊慢慢稳定了咱家米粉作坊也要开起来了,大哥我是不指望了,二姐,你不想帮帮我么?” 第95章 族学变成村学? 赵小山的话让赵娇娘的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她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虽为女娃, 但爹娘并没有如别人家那般重男轻女对她多为苛刻,反是疼着护着和哥哥弟弟一般无二。 不幸的是她的身型肖母,与世人眼中温婉柔弱的女性形象完全不同。 所有人都知道她喜欢伯玉哥,可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他。 她喜欢的从来不是他俊俏的形象,也不是他傲人的学识,她只喜欢他的手、他的背。 当同龄的小孩嘲笑她长的像头熊,甚至朝她身上扔小石头时,是那双骨骼分明的手将她拉在身后,义正言辞的警告那些孩子: “住手!” 他瘦弱的肩膀根本挡不住她,可她觉得那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靠山,她只觉得安心。 那种安全感和依赖感是父母也无法给予的。 从那时开始,伯玉哥就在她心里扎了根。 她分不清自己对伯玉哥到底是真心的喜欢还是出于感激,她只知道自己真的很想嫁给他。 可她也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她内心藏着美好的回忆,怀揣着淡淡的期待,但也屈服于残酷的现实。 她生在古仙村,每日所见都是田园大山,每日所思不过一日三餐,每日所闻不外家长里短,每日所想不过那抹淡青色的身影。 慢慢的她大了,娘说要张罗起来,相看人家好嫁人,她从不拒绝。 她像个牵线木偶,被拉到不同的相亲局里,任人家掂量价值几何。 不能嫁给伯玉哥,她嫁给谁不是一样呢? 人生都是一样的,嫁人、生娃、养娃,慢慢老去。 女人么,都是这么过的一辈子。 她不懂啥大道理,可她信命啊,这就是女人的命! 可现在弟弟说什么?读书认字不是为了男人,而是为了自己。 不为别人而活,要为自己而活? 女人,哪来的自己?不都是围着男人孩子灶台转一辈子么?不嫁人生娃她能为自己活啥? 自己,又是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书里会告诉自己么? 帮助弟弟打理作坊么? 打理好了作坊可以挣很多钱,山子就能娶到好老婆了,铁牛也有钱去镇里读书了,这就是目标么?这就是为自己而活? 赵娇娘迷茫了……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依然一如既往的忙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肥皂的生产慢慢步入正轨,雇员们也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流水线作业,那些低级简单的错误已经很少有人再犯了。 大家上手后生产效率大大提升,原本一天能消耗二十斤胰子肥肉的,现在一天平均四五十斤,数量还在稳步提升。 产量逐步攀升的同时,雇员们的差异也慢慢暴露出来了。 二黑子赵大壮是他最最亲近的人,干活自然没的说,从不藏私。但也因为此,其他人往往看他们俩人行事。 他俩干的卖力自己就做的卖力,他俩喝水撒尿,也必有人马上跟上。 如此被关注,弄得二黑子和赵大壮心里负担很重,身上五分的力气恨不得使出来六分,一点不敢松懈。 赵大壮回家常常感慨,这活干的比去服徭役都累,服徭役时还能想尽办法偷个懒,在作坊干活总感觉后背有眼睛盯着,真是一刻不得闲。 此外,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成年男人,凑在一起也能演一出甄嬛传。 有两个比较边缘的已经起了小心思,开始拉帮结伙起来。 刘小胖,刘瘸子的儿子,当初是看在他爹作为村里唯一的赤脚郎中,对赵家很是照顾的份上,赵小山才选了他。 可这小子名字不白叫,胖乎乎身上肉不少,却都是懒肉,平日干活总是不紧不慢的一点紧迫感没有。 身上的力气总是藏一手,找到机会就想坐下来歇一会,拈轻怕重的不成个样子。 李伯勤,李安亲侄子,李伯玉的堂哥。 以前和这人没啥深度接触,远看着还觉得挺不错的,可这些天接触下来才发现这人干活是干活,眼睛却总乱瞄,经常背对别人说小话挑拨是非。 有一次他和他堂弟李伯安躲在角落里吐槽,说赵大郎笨手笨脚,连自己一个脚指头都赶不上,要不是靠着老爹是赵来庆、赵小山的堂哥这重身份,亏的他能进作坊云云。 赵小山也真是的,让这么笨的人还让他干十文钱一天的活计,果然是年少不知事,被家里人拿捏了云云。 要是淳县侯知道他如此作为,还能如此信任他? 两人光顾着唠嗑,却忘了隔墙有耳。当时二黑子就在后面的茅坑里如厕,听的一清二楚的。 赵小山辛辛苦苦办作坊让他们挣钱,竟帮出来这么两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 二黑子越想越气推门出去与其理论,李伯秦见说人坏话被偷听,恼羞成怒之下又说起二黑子的不是了。 说他扯虎皮拉大旗狗仗人势,仗着是赵小山的玩伴在他面前做威做势,无端诬陷好人,自己好好的和弟弟聊天他凭空指责他云云。 二黑子听他越说越不着调,一时激怒之下和他扭打在了一起。 等赵小山赶到时俩人已经被拉开了,二黑子头发散开了,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身上的衣服灰突突的不成样子。 李伯秦更惨,嘴角都裂开了,鼻血流了一地。 很显然,在场的众人不傻,拉架的时候该偏向谁心里都有数。 李家确实是村里的大族,可他们端的是赵小山的饭碗,而二黑子很可能会成为作坊里第一任小管事。 没看平日里赵小山对二黑子提点很多么?就连认字都拉着他一起。 李伯秦傻啊,和二黑子对着干?没看罗家都要罗芳嫁给他了? 赵小山听到来龙去脉时气的太阳穴一突一突的疼。他是真不懂了,是他平日里太面善了?竟让他们有这闲工夫议论是非。 事实明摆着,李伯秦面对赵小山却矢口否认自己说过的话,当初在场的除了二黑子就是李伯安。 而李伯安自然是向着自家兄弟,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到底怎么回事竟说不清了。 赵小山知道二黑子不会说谎,八成是这个李伯秦搞事情,但苦于没有证据又不能奈他何,只能各罚三十大板: 两人在作坊里不安心做活,竟公然挑衅打架,影响及其恶劣,扣除三天工钱,记一次过,如若再犯,直接开除处理。 当天晚上,李安就拿着一条咸鱼过来找赵来福赵来庆喝酒了,赵小山作为现在古仙村的大人物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赵小山本不想参加,奈何实在没拗过,也值得怏怏的跟着了。 席上李安和赵老爹好一顿回忆上次一起去县城求人救赵小山出狱的情节,弄的赵来福感慨连连,直言要没有李伯玉出力,赵小山指不定在大牢里如何受罪云云。 回忆完过去,李安又将李伯秦叫来,当着他们的面对其好一顿敲打,就连李伯秦他爹都亲自给赵小山倒酒赔不是,说自家孩子不懂事,山子别在意云云,弄得赵小山不上不下尴尬至极。 从李家出来后,赵来福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当初李安和李伯玉父子多么上心多么出力,要不是有他们跟着张罗,自己连县衙大门在哪都找不到。 并告诫赵小山,做人要知道感恩,不能发达了就忘了以前人家对你的好,不能当白眼狼,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人情社会,果然要压死人! 为此赵小山郁闷至极! 他确实一直记得李家的恩情,可他们也不能总拿着鸡毛当令箭? 淳县侯那套文房四宝,剩下那三样东西可都给了李伯玉,他自己都说那些东西价值不菲,可自己连眼睛都没眨一下,那不算报答? 和冤有头债有主一个道理,他要感激也该感激正主,这次办作坊给李家两个名额也算够意思了。 真是得陇望蜀得寸进尺,说到底还是看自己年纪小! 看来他有必要找个机会给自己立立威了! 也无怪乎李家这次如此低三下四,要知道,作坊虽然一次工钱都没发,却也让村里所有人眼红心热了。 赵小山早就放出话,现在是肥皂作坊开工,等过了年自家的米粉作坊也要开工,到时候还要招人。 赵老娘和赵老爹这些天每日里忙的不行,不是接待这个就是接待那个,好话接了一箩筐,被捧的每日里飘飘然。 就连之前一直交恶的罗家女眷都带着两颗萝卜一脸恬笑的来了,看到多年宿敌对着自己点头哈腰的奉承,赵老娘多年郁气一扫而空,怎一个神清气爽了得。 心情好了,精神头上来了,连饭量都增加了。 最近家里粮食消耗的非常快,一方面得以于家里经济条件有所改善,伙食质量上去了,有油有汤的下饭。另一方面也因为大家心情好了,胃口大开。 尤其是小刘氏,赵小山刚吃完一碗杂粮饭,她三碗都吃完了。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见小叔子一脸惊愕的看自己,小刘氏还不好意思的擦擦嘴角,眼神躲闪了一下到底将碗放下了。 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根本没吃饱,肚子还空着一半呢。 “大嫂,你再来点,饭还剩不少呢。” 小刘氏红着脸摇了摇头,“我吃饱了,你们接着吃。” 赵大壮平时神经大条,但对老婆是真的好,他一眼便看出了媳妇儿的窘迫,拿起她的饭碗又给盛了高高一碗饭,还倒进去半碗油渣拌了拌。 一顿饭下来,小刘氏一共吃了五碗饭若干菜,饭后又烤了一捧栗子做零嘴,甚至在灶房刷碗时又偷吃了一碗的油渣。 这饭量,不正常啊…… 赵小山心中闪过一百个猜测,决定还是按下不提。 自己毕竟是小叔子,说出去还以为自己没事就偷看观察嫂子呢,好说不好听。 学堂这里,几人继续每日按时来读书。 赵小山因有前世的底子做基础,冲破桎梏熬过了最艰难的开头后很快便掌握了规律,不仅能融会贯通,还可举一反三,学习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将其他一干人远远甩在了后面。 这样的学习速度,惹得程理惊叹连连,感叹赵小山乃上上等的可造之才。 这不是程理第一次给别人当先生了,却是第一次碰到如此惊艳的人才。 程理想着自己当年也曾志存高远想要考取功名,奈何家中贫寒,自己又天赋有限,读了几年便没再继续,一直遗憾至今。 他一直以来都知道赵小山乃天资聪颖之辈,但只局限于从商和人情往来上,却不想他在读书上也有如此天赋。 若能坚持下去,将来必有所成就。 未来的进士老爷(或者是状元)是自己启蒙的,程理越想越兴奋,连做梦都要笑醒了。 于是乎,赵小山发现程理变了,变的爱追在他屁股后面督促他读书,爱在他旁边嘟囔让他去镇里学堂进学,直言他大好的年纪便从事末业实乃暴殄天物,真真对不起上天的馈赠云云。 哪怕被拒绝了n多次也乐此不疲,像是找到了人生新目标似的。 赵小山烦不胜烦,种地不可能的,读书更不可能! 他要真是读书的料也至于在现代混的那般惨! 自己所表现出来的聪慧不外乎前世知识的积累,和天赋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了转移程理的注意力,赵小山找到赵来庆,将赵家所有适龄的小孩集合起来,一起打包送给了闲出屁的程理。 理由十分充分:“程大哥,作坊每日的账你下午算也来得及,上午的时间你就收点孩子认认字?你放心,不白用,一个月再多加二百文钱!” 又加钱?这二百文加完自己一个月就有近一两了? 自己不过是念过几年书的账房,如此委以重任,如此知遇之恩,何德何能! “山子,这二百文你不用加,还是原来那些便好,你给的工钱已经够多了。你放心,我会用心教孩子们的!” 于是乎,赵氏族学在这般阴差阳错之下开展起来了。 地址暂时选在了族长赵来庆家,等明年祠堂正式盖完再挪过去。 族学开办第一天,哀嚎声一片,抽气声也一片。 好好的快乐冬日时光结束了, 孩子们一个个坐在板凳上,屁股上长了钉子,难受啊。 赵家的孩子们都要认字了,古仙村其他人家快疯了。 村里不是没有人想把孩子送出去念书的,但一来所需费用太大他们承担不起,二来镇里的学堂离家太远,孩子太小折腾不起,等大了能自己来回走了性子也散漫惯了,学堂也不爱收这样的孩子。 现在村里就有个现成的夫子,赵家的孩子都能读书,他们几家怎可落于人后! 想到此,其他几家族长再也坐不住了,背着赵来庆凑在一起开了个小会。 第二天,李安代表古仙村其他几家找到赵小山,一阵寒暄后转入正题: “山子,程先生一头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既然他已经招收孩子读书识字了,其他家的孩子能不能也过去跟着听听? 你放心,来庆家地方不够可以去李家祠堂,程先生的束修该多少多少,我们也能给!” 赵小山:…… 这可真是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真的没想让程理如此操劳的,只是想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咋就要办上村学了? 当程理听到赵小山的转述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李大爷说一个月二百文钱的束修,他们几家平均出,不求让孩子们之乎者也的考科举,多认点字,别当睁眼瞎就行。” 程理却摇头拒绝道:“不行!山子,我不是秀才,连童生都没考上,教你们几个认认字行,让我办学堂?万万不能!那不是误人子弟么!” “为啥不行?我说了,你就教会他们认认字就行,要是学会算数更好,你完全可以胜任的。”赵小山拍拍程理的肩膀以示安慰。 他实在没空做程理的思想工作,因为李球来了。 作坊开办个半个月,肥皂已经做出来二百多斤,就等着老板来取货验收了。 第96章 探监杨甲 李球来了,意味着工钱也要发了。 这一天,肥皂作坊如约放假一天。 赵小山将办公室里的小桌子搬出来摆在作坊大门外的路中间。他和程理一左一右坐在两边,李球坐在正中间。 雇员们则站成一排,依次上前领工钱。 赵小山承认自己又高调了。 而他之所以这么做,无外乎想让古仙村的老百姓看清楚一件事: 肥皂作坊绝非那吃人的周扒皮——光让干活不给饭吃。作坊不光财力雄厚还信守承诺,是一个值得信赖的好企业。 果然,他们这边桌子刚搭上,一圈便站满了围观的群众,大家挤挤插插的看着李球前面的木匣子,眼里透出渴望。 “赵大壮,十文一天,干满十五天,一天没落,工钱一百五十文整。” 赵大壮第一个接过了钱,眼睛弯成了月牙。 他娘今早说了,以后他在作坊里上工挣的钱都不用上交,他们自己留着当私房。 他们家以前穷,别说一百五十文的私房,整个家里几个大钱都是有数的。 一百五十文啊,这可是他长这么大以来摸过最多的零花钱,他要干点啥啊?! 挣钱干啥的?给老婆儿子花的! 媳妇儿最近有点能吃,正好今天放假,他决定马上回去领着她去镇里溜达溜达,给她买点零嘴吃。 这么多年苦日子一起走过来,他媳妇儿从没说过一句怨言。现在他有钱了,咋也要先可着媳妇儿来。 想罢,赵大壮握紧了手里的铜钱,一脸期待。 “曹方,十文一天,干满十五天,一天没落,工钱一百五十文整,但因和李伯秦争执被记过一次,扣除三天工钱,剩一百二十文。” 二黑子闷闷不乐的接过了自己的工钱,好好的三十文钱全让李伯秦那狗东西霍霍没了,遭瘟灾的! 李伯秦,你最好以后都老实眯着,别让我再抓到把柄! 否则,哼哼…… “赵大郎,十文一天……” “赵二郎,十文一天……” 程理宣读姓名工钱,李球发钱,接到工钱的雇员们接过钱无不鞠躬弯腰表示感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了,他们这钱挣的简直就是及时雨,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所有雇员的工钱都发完后,赵小山作为作坊的大管事又例行进行了一番激动人心的讲话: “父老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只要在赵氏高山作坊做满半个月就有工钱,我们绝不拖欠你们工钱,也不会故意克扣。 还有十三天就过年了,大家辛辛苦苦劳累了一年,也该好好歇歇了。二十九那天作坊正式停工,到那时咱们还会再发一次工钱,不为别的,只为在这干活的兄弟们拿着钱过个好年! 此外,我再和大家说一个好消息,李管事刚和我说了,淳县侯为了让大家过个丰足富裕的年,将在二十九那天给咱们发年礼——一人三斤猪肉!” 哗~ 淳县侯千岁! 这也太好了,不仅工钱照发,过年还另发东西? 从没听过这样的好事! “侯爷千岁!” “侯爷千岁!侯爷千千岁!” 二黑子带头,后面呼呼啦啦一群人跟着应和。 这又是钱又是猪肉的,惹的周边老百姓眼睛更热了。 一切结束后,赵小山刚要转身回屋,便被村里的七大姑八大姨给拉住了。 “山子,你家的作坊还招不招人了?你叔我力气大,还听话,让干啥就干啥,一点不藏私,你再招人想考虑考虑叔呗。” “山子,你别听他的,要选也选叔我,我比他年轻,更有力气,连着干两天两宿不带喘气的,我家婆娘天天求着让我放过她呢。” “放你娘的屁,不会说话别说!人家山子还小着呢,你说那荤话干鸡毛!” “老子想说啥就说啥,该你鸡毛事,山子,叔和你可比外人近,你小时候叔还抱过你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差点打起来。 赵小山站在人群中间,衣袖被反复拉扯,撕拉撕拉的感觉都快被扯碎了。 他虽然一直都想扩大作坊在村里的影响力,但大家表达的方式为啥是拉扯他的衣服?! “各位哥哥叔叔大爷们,你们先听我说!现在作坊规模小,产量上不去,确实不需要太多人,以后能不能扩大规模还要看今天拉走的这批货卖的咋样,要是卖的好,俺们一定再招人,到时候有好事我能落下各位么?” “当然了,这招工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最后还是要听李管事的意见。” 赵小山急忙解释了两句,趁机溜进了屋。 办公室里程理正和李球对账,这半个月来,他们前期投入了很多,光猪胰子猪肥油就有几十两之多,这还不算买的柴火木炭等其他原料。 没错,因为肥皂作坊每日熬猪油需要很多柴火,对木柴木炭的收购也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有的村民现在赋闲在家无事可做,便每日去山上砍柴背到作坊卖,多者每日也能挣十多文钱。 两人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对账,对完账后,李球又从木匣子里拿出四百文钱递给程理,说道: “程理,我们侯爷说你虽是赵小山请来的,现在却是为肥皂作坊做事,你的工钱现在合该我们出,这是账房的四百文钱,你收好。等年后山子的米粉作坊开工,这钱可就不光我们出了!” 程理看看李球,又转头眼神问了问赵小山,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伸手将钱接了过来。 “替我谢淳县侯大恩,程理每日十分清闲,只不过写点账却要一个月四百文,受之有愧。” 赵小山拍了拍他肩膀:“有啥愧,侯爷有钱呢。到时候咱肥皂卖钱了,他十倍百倍的挣回来,你这点钱算啥。” 李球点点头,转过头又道:“赵小山,你是分红,侯爷说这次就不给你发钱了,等这批肥皂卖完了挣的钱再一起给你送过来。过年前二十九我过来,要是没给你钱就证明这肥皂卖的不好,赔钱了。” “李大哥,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一定要相信我的肥皂,这东西在咱们大景朝可是头一份独一家的,咋可能会赔?只会让侯爷数钱数到手抽筋!” 李球但笑不语,看着时候差不多了,让手下将院里堆放的肥皂装车,也不留饭,坐上车辕就要走。 赵小山见状,连忙也爬上去,叫道:“等会李大哥,我也和你一起去密水。” 李球拉住纤绳,“赵小山,你要去密水干啥?” “今天作坊放假一天,我溜达溜达不行啊?” 李球看赵小山眼珠子咕噜咕噜乱转,总觉得他没安好心,想给他撵下去,奈何这小子却像个赖皮膏药似的,怎么也不下去,惹急了还嗷呜嗷呜的说他以大欺小。 就这样,两人一路叽叽歪歪到了密水,进了县城门,赵小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拉着李球的胳膊跳下马车。 “赵小山,你干啥?车上有货呢。” “你怕啥,在密水谁还敢截道?你马车上那么大个淳字,谁眼睛又不瞎!我想去一趟大牢,你陪我一起去!” 李球就知道赵小山没憋好屁,气道:“你去大牢干什么?郡城的文书下来了,杨甲马上就处斩了。” 要说杨甲也挺惨,他也没犯多大的事,就用强上了一个女人,只因这女人身份特殊,便被淳县侯扣下了一顶不敬皇室的大帽子。 但凡涉及到皇家,郡城的官员谁敢怠慢,于是乎杨甲就在淳县侯的监督下判了死刑。 但一般情况下如若不是罪大恶极之罪,死刑不会马上行刑,可马上就要过年了,一年之计在于春,平常人家都是过年之前杀猪宰羊,年后不见血的,更别说朝廷了。 于是乎,为了不触霉头,杨甲的刑期被提上了日程,定在了腊月二十,也就是三天以后。 从事发到处决,杨甲的案子不过月余,人生无常不过如此。 “你想去你就去,你拉着我干啥?再说了,我这马车上可是你们辛苦做出来的肥皂,我第一趟拿货怎么也要先回侯府好好安顿一二。” 赵小山急啊,“我都打听过了,死刑犯一般不让探监,尤其是这种马上要行刑的,更不让一般人探监,单凭我根本进不去,李大哥,看在咱俩也是因为密水大牢结识的份上,你就陪我去一趟。” 没有他这侯府侍卫长的身份,自己算个毛线,根本连杨甲的边都碰不到。 “你那点货有啥担心的,多少斤单子上写的清清楚楚的,走走,咱一刻钟就出来,绝对不耽误你事!” 赵小山软磨硬泡,李球实在磨不过他,吩咐手下将车停好在外面等他,自己则带着赵小山往密水大牢里走去。 果然,人治社会就是后门社会,只见李球一句话没说,只高冷的拿出一个腰牌,牢头就放行了。 赵小山本想低调的扮成李球的小厮一路跟着混进去,结果还没走几步呢,就被牢头马玉其一眼认了出来。 “赵小山!怎么是你?你别猫着腰了,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站住,你藏什么藏!嘿,你能耐了?来大牢里不上我这来,还敢装不认识?” 赵小山心中暗呼糟糕,不得不挺直了腰板,再抬头时满脸堆笑道: “马大哥,今天你当班?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啊,哈哈……” 马玉其上前就踢了赵小山一脚,直踢的他一个趔趄,“你小子,咋跟在侯府管事后面?” 赵小山捂着屁股,心里气的要死,嘴上一句话没敢说。 这马玉其,要说之前还真挺照顾他的,那时候他一说画本子,他搬个凳子第一个过来,也算他的忠实粉丝了。 奈何这人就一个毛病,表达功能欠缺:越喜欢谁对谁越凶,表达亲昵的方式不是骂两句就是踹一脚来一拳。 骂的越狠,关系越亲近,打的越使劲,那是他越喜欢。 就刚才这一脚,赵小山被踹的挺疼,但在马玉其看来,这是他对赵小山打招呼呢,还是很亲昵的关系才会用到的方式。 怪不得这人能力挺突出却一辈子在大牢里待着,这脑回路的清奇程度,也只适合大牢这地方了。 “马大哥,我来干啥你还不知道么?你这不明知故问么。” 和他说话你最好也要顺着他的思路来,越不正经越好。 “咋?不看杨甲死你不甘心?” “何止是不甘心啊,我不来一趟我这年都过不好!我抓心挠肝睡不着觉啊!我刚来的时候啥样你又不是不记得,这血海深仇我能忘?” 马玉其果然让赵小山的插科打诨逗笑了,笑过后又严肃问道: “你来探监就探监,何故扮作小厮模样跟在淳县侯管事身后,还装作不认识我的样子?难道想蒙混过关?” 李球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热闹,一点要帮忙的意思都没有,他本就是被硬拉进来的,这锅他选择不背。 只见赵小山一拍大腿,一脸哭丧道:“马大哥,我为啥这样,你还不知道么?” 马玉其一脸疑惑,“我能知道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我这不是师出有名么,要不打着侯爷的旗号,让外人知道你放我进来,指不定给你带来多少麻烦呢。” 马玉其当即就笑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算这小子有心,不枉自己那时候对他那般关照了。 想着自己当初还挺欣赏这臭小子,可他一出狱再没过来看看大家伙,马玉其朝着赵小山胸口就是一拳头,道: “行了,你进去看看。记住,最多一刻钟时间,进去了马上出来,看一眼就行,要是杨甲因为你有了什么意外,别怪老哥我没提醒你。” 赵小山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点头答应不跌。 就这样,在一个小牢头的带领下,赵小山时隔三个月后终于再次见到了杨甲和杨乙。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赵小山站在走廊看向里面蓬头垢面威武不再的杨甲时,一时恍惚起来。 此时的杨甲身上早没了他那一身帅气的皂袍,大冷的天仅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这里衣原本什么颜色的已经看不清了,整个乌糟糟灰突突的挂在他身上。 在赵小山的印象中,杨甲是一个十分高壮的身材,现在一看,竟是皮包骨头只剩个架子了。 此时的他正头朝里蜷缩在地上的干草上,双眼紧闭似乎睡得很沉。 赵小山来时攒了一肚子的话,谩骂的、嘲笑的、贬低的、捉弄的,啥样的话他都想过,就连开口第一句话的语气他都想好了。 可现在,等真正看到杨甲时,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想说了,就很突然的没了说的想法了。 自己是穿越者,因为有前世技能的加持才能反败为胜剧情反转。 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土着,现在是不早就变成黄土一柸了? 换位思考一下,若他是杨甲,如果有人胆敢挑衅弟弟,自己是不是也会如他那般心狠手辣的处理! 答案是一定的! 同样的道理,自己傍上了淳县侯这大腿,也对杨甲痛下杀手没留情面! 他们俩,无所谓对错,只不过看谁的拳头硬罢了。 这世道,本就是强者为王! 第97章 表明忠心 赵小山怔怔的看了看地上已经没了人形的杨甲,彻底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只不过来时他做过太多的心理建设,为了应景,还是将肚中腹稿说了出来。 “嘿,杨甲,没想到,你也有今天!” 赵小山说话的声音不小,但地上的杨甲身体只轻轻颤了一下,再没了一点反应。 怪不得刚才马玉其叮嘱他不要轻举妄动呢,就算他不动,这杨甲估计也没几天好活的样了。 这密水大牢,可不是谁都能全须全尾的活下去的。 之前杨甲那般高调张扬,现在一朝落魄,那些原来嫉妒羡慕恨的阴险小人这时候不就跳出来了? 呵,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 真是便宜他了! 赵小山摇了摇头,继续朝往前走了几步,看到隔壁房间同样凄惨的杨乙。 嘿,杨乙没睡! 不仅没睡,还挺精神,正头靠着墙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窗,一边看一边哭呢! 看他原来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样子,谁能想到他现在变成哭包了? 果然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杨乙,你转过头来看看我是谁!你祖宗我来救你了!”在杨甲那没得到发泄,这下总算找到突破口了。 杨乙听到声音迅速转过身,看到来人竟是赵小山时顿时脸色大变。 “赵小山,你个爬虫也敢称我祖宗,谁给你的狗胆竟敢来此挑衅我?你可真是活腻歪了?” 杨乙一边说一边打量起赵小山,发现他穿戴一新面色红润嘴角含笑,和之前被他打成死狗的样子截然不同,心里的愤恨达到极点,竟猛地站起身扑了过来,一只手伸出栅栏来抓赵小山。 赵小山不防他来这手,被吓了一跳,身体向后一仰差点摔倒。 “赵小山,你个臭虫一样的腌臜货,你是什么东西,还敢到我面前来叫嚣,你给爷爷我提鞋都不配!你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我们杨家!是不是你?”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些天来家庭的重大变故让杨乙的精神崩溃,猛然见到赵小山,像是被脱光了衣服游街,压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此时的杨乙双眼通红,表情狰狞,状若疯癫,要不是有栅栏挡着,他大有扑出来拼命的架势。 杨乙越是这样赵小山越是兴奋,这感觉,美妙的让他指尖都颤栗起来。 “是啊,这么难猜的问题你都答对了,你可真是个小聪明啊!害的就是你,要的就是你家破人亡鸡犬不留!你能奈我何?” 杨乙听他如此说,神色更加疯狂,“啊啊啊,你住嘴,你个贱人去死,去死!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赵小山像是换了个人,只见他好以整暇,不慌不忙,悠闲的站在杨乙指尖前一寸之地,不紧不慢的继续道: “你喊啊,你来打我啊,你打不到我的!哈哈哈,这次你怎么不找你哥哥收拾我?你喊不动喽,杨甲现在就在你隔壁,像条死狗似的躺在地上等死,而你,呵,就等着在大牢里呆一辈子。” “杨乙,当初你不可一世,视我如草芥,将我狠狠踩在脚底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也有今天?今天爷爷来就是想教你一个道理: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呵,你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扫兴!” 赵小山轻蔑的看了一眼还在发疯的杨乙,“呸~”狠狠朝他头上吐了一口浓痰,转身扬长而去,徒留杨乙在原地撕心裂肺的嚎叫。 他们这边的动静有点大,马玉其大跨步走过来,见赵小山走过来大声问道: “赵小山,你干啥了?怎么声音这么大?” “马大哥,这位差爷可作证,我真的就说了两句话,又朝杨乙吐了口吐沫,剩下什么都没做,实在是杨乙那小子心理素质太低,连句难听的话都听不得,他还以为这是他杨家谁都得捧着他呢,你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正偷偷哭鼻子呢……” 一出来,刚才附身在赵小山身上的魔鬼像是走了,此时的他邪恶阴险的表情尽去,又恢复了正常,看的刚才陪同的狱卒一愣一愣的,心想这小子变脸速度真快。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马玉其看了一圈,发现确实没什么问题,口头警告了一声。 “怎么样?看过之后你小子心里舒畅没?” 赵小山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舒畅,简直不能更舒畅了,嘿嘿!” 马玉其一把搂住赵小山的脖子,“告诉你赵小山,我这可不是你家炕头,你想上就上,哥哥我给你开了这么大的后门,你是不得给哥哥付点报酬?” 说完,马玉其也不等赵小山拒绝,一路将他领到“审讯室”。 一进屋,马玉其指指屋里的刑具,道: “赵小山,今天你要是不给哥哥再提几个审人的好点子,今天你就在这过夜!” 啊? 赵小山还以为马玉其要啥报酬呢,难道就这? 这,真的好么…… 这万一以后还有像他一样被冤枉进来的,再因为他引进的技术被屈打成招了,那他多罪过。 “赵小山,我劝你别磨蹭,你一天想不出来就待这一天,两天想不出来就待这两天,啥时候我满意了你啥时候走!” 这赵小山还能忍? “马大哥,我突然想起一个好主意……” 赵小山一边说马玉其一边点头,不时还嘶哈一声,啧啧之声没停。 “赵小山,你这奸佞小人,你不来大牢干活可真是屈才了,你这么坏,我已经怀疑当初杨家没冤枉你了。” 小小年纪一肚子坏水,怪不得当初让杨甲收拾了。 什么肉体摧残不如精神摧残的歪理,精神摧残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不让睡觉,超过一天一宿神仙都招供,这他娘的,可真损啊! “一旦他有要睡的意思就用烛火晃他眼睛,就扒着他耳朵叫嚷,总而言之就是不能让他得到片刻休息。” “亦或者你可以打造一个铁皮房子,没有窗户的那种,要绝对安静,最好风都是静止的。谁犯错误了就关进去,让他体会什么叫度日如年!” “男人最在意什么?胯下小三寸!犯人真不招你也不用烧烙铁,那都是小儿科,你就拿个小片刀在旁边磨刀,再把宫里阉人净身的流程慢慢解释清楚,保证他隔夜饭都给你倒出来!” 损,真损! 马玉其承认了,十个自己都赶不上赵小山一个心眼子多。 没一会,赵小山就被马玉其放出来了。 只不过这次马玉其再没和他搂脖抱腰,走路时反倒是拉开了些微的距离。 他承认,自己多少对赵小山有点发怵了。 那些个建议好是好,但绝对不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这心里得多阴暗啊。 “马大哥,当初和我一个牢房的何言昌何大哥还在么?我能去看看他么?” “你说他啊,你走没几天就放出去了,听说是他家人来找,给了一笔钱就领走了。” 啊,走了?那好。 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他了。 李球早就回侯府了,赵小山目的达成,告别了各位牢头们,也溜溜达达的朝外走去。 他决定了,等杨甲行刑那日再过来一趟亲自送他一程! 来一趟县城,怎么能过侯府而不入呢。赵小山从密水大牢出来后又直奔淳县侯府走去。 他虽只来过一次,但门房们早就认识他了,也没让他等,直接通报。 淳县侯是在书房接见他的。 赵小山行过礼后刚要将作坊运作情况如实上报,就见淳县侯摆了摆手: “肥皂的事情你和李球说,我只管结果挣不挣钱。” “赵小山,本侯素知你聪颖过人,那本侯考考你,看你能不能答上来。假若本侯想为你指婚,但你很不愿意,那我该怎么办?” 靠!淳县侯拿他当傻子呢? 什么我不我的,分明是想给他妹妹那个县主指婚! 好家伙,淳县侯这哥哥真行,管吃管喝还得管嫁人。 只不过他虽然意会了却不能言传,只能顺着淳县侯的话题说下去。 “侯爷,小山我头脑愚笨,怎堪聪明过人四个字,实在是夸赞太过了。其次,就算我确实聪明,可侯爷别忘了,我才十四,连媳妇儿都没有呢,又如何知道怎么让人成婚的问题?” 说的也对啊,淳县侯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 “除了作坊的事你还有其他事没有?” “侯爷,我刚从密水大牢出来,这次是专门来感谢您的,谢侯爷帮小山报此大仇,以后侯爷但有难处,小山上刀山下火海绝不推辞!” 说着,赵小山站起身来,朝对面的淳县侯深深作揖。 “行了行了,给你报仇本就是咱俩交换的筹码,也不算帮你。”周彻不甚在意的摆摆手,“像杨家这种蛀虫,本侯也甚是厌恶,除之后快了。” “侯爷,这次来我还想求您一件事。”赵小山这腰就没直起来。 “侯爷,杨甲被抓时杨家的家财就被没收充公了,可他家还有一个书坊现在处于查封的状态。侯爷,我想要那书坊!” 怕淳县侯拒绝,他又连忙道:“当然了,我现在还没有什么钱,我可以从你那先借,等肥皂卖了钱就从我的分红里扣。” “你要那书坊干什么?还想继续写画本子?” 赵小山这次站直了身子,表情严肃道:“侯爷,画本子只是一方面,我是想以书坊为据点,占领密水县的精神高地,为您做势!” 淳县侯不知道精神高地什么意思,但他懂了赵小山的意思。 “你要为我做什么势?” “侯爷,自太宗皇帝‘酎金夺爵’后,宗室被打压,您千金之躯竟只能蜗居在小小的密水,这是何等的不公? 我赵小山虽为山村野夫大字不识,可还是能看出侯爷您英明神武实乃大志向大毅力者,如若只能沦为延续皇室血脉的工具人,蹉跎一生,我赵小山都为您惋惜。 侯爷,我愿为您尽绵薄之力,用舆论造势,助您,助您得偿所愿!” “放肆!” 淳县侯猛地站起,一胳膊扫落案上的茶杯,“哗”的一声,茶水溅落一地。 他们的声音引来了门口门外护卫的注意,一个护卫刚要推门,就被周彻一声“滚”字吓了出去。 “赵小山,你放肆!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赵小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你,岂有此理!赵小山,你到底是何居心?竟敢做如此挑拨之词?”周彻像是被触到了逆鳞,气的胸膛起起伏伏,手指着地上的赵小山大声咆哮。 赵小山知道自己刚才这番话说的着实孟浪了,也不多言,只头低低的垂着。 “侯爷,我没有任何居心,当初我让清水戏班唱了几个曲子,每首曲子风格各异,可您偏偏只喜欢那首《精忠报国》,我又听说您平日里苦练武艺,无论寒暑从不懈怠。这么浅显的道理谁能不懂?” “好男儿当征战四方收复失地复我华夏,这又有何不可对人言?我不懂侯爷为什么说我是挑拨之词!” 赵小山的话音落下,淳县侯急促的呼吸也慢慢缓了下来。 原来,赵小山是这个意思…… “既然你懂我的心,那你想如何为本侯做势?” 听他如此说,赵小山狂跳的心脏总算又落回了肚子里。 好悬好悬,第一次试探,很危险,但,很成功! 淳县侯,一个蜗居在密水县的闲散宗室,一个将满二十,上无父母下无儿女的少年,竟有大鹏展翅之凌云志! 他猜对了! 他也押对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也是刚刚知道的! 联系康员外在京城做官的儿子、想将妹妹嫁给实权武将之家,甚至将清水班子送到京城…… 这一切的一切,说他只是安心闲养的普通宗室,简直是笑话! 赵小山之前还只是猜测,认为淳县侯只是想和京城的皇帝打好关系,以免明年的祭祖大典不吃挂落,但有一件事却让他觉得淳县侯不是那么简单! 那就是肥皂的去向! 李球曾无意中说过一句话:淳县侯的叔祖父用自己多年功绩除了为侄孙换来一个封号外,还换来了一个“特权”——淳县侯可以随意走出辖地! 据说淳县侯特别喜欢跑马,而密水多山多水,淳县侯在此地施展不开,连养个马场都无地可实。 他叔祖父为皇室挣了那么多钱,却什么也没要,两个要求都应在了淳县侯身上了。 当初他叔祖上表说周彻这孩子上无长辈孤苦无依,心中苦闷,每日憋在侯府郁郁不得志,希望圣上怜悯,允他能走出辖地走走散散心。 他在荣河郡西边的冒兴县给侄孙置办了一个马场,可让他纵马驰骋,以解他心中之苦。 李球说过,以后他们家的肥皂将会全部运往边疆,由淳县侯的叔祖父和胡人贸易成好马,以供淳县侯享用! 第98章 舅舅家来人 试想,做什么需要买那么多马匹?! 再试想,一个侯爷为什么愿意和他一个平头百姓合作?愿意投资一个从未听过的项目,甚至连米粉生意都想染指? 县侯虽小,也有食邑,完全不缺钱花,而淳县侯明显对自己的挣钱项目非常感兴趣,甚至连他叔祖都以宗室之尊出去经商挣钱,能是什么原因? 缺钱!缺很多钱! 赵小山话虽说的漂亮,可他也懂确实没搞明白到底是谁给的淳县侯那么大的勇气和野心? 大景朝南迁后虽然一直受北方胡人的军事骚扰,但胡人不团结,政权更迭频繁,分分合合的始终也没形成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 而大景朝除了刚迁来那些年惶惶不可终日,现在统治愈加稳固,不仅北方大量移民归附,就连南方土着也都纷纷拥护。 只不过江南的烟雨绵柔多情,南迁后的大景朝明显失去了锐意,朝中除了个别几个武将还有收复失地的抱负,其他文武百官不过尸位素餐之辈罢了。 如果淳县侯真有太宗武帝之志,势要收复失地恢复华夏,赵小山佩服他是条汉子,宁可倾尽所有也愿助他一臂之力。 可如果他仅仅是想谋朝篡位,想高居庙堂享受权利的滋味,那自己只能和他说拜拜了。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自古以来,就没有几个逆乱朝纲能得好的,他是有几条命跟着造反? 只不过,那些都是后话了,现在的自己连一百两银子都没有,拿什么筹谋天下大势,都是纸上谈兵罢了。 这件事也给他提了个醒,和淳县侯不能牵扯的太深,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最好! 只可惜自己来古代这么久,也只找到这么一条路子,也是愁人。 从侯府出来,赵小山思虑万千…… 淳县侯已经答应他搞定致知书坊,一文钱不要,条件是他必须将书坊运作好做出样子来,卡莱这段时间他要好好筹谋一翻了。 到家时天都快黑了,可赵家小院烛火通明,很是热闹,呜呜嚷嚷的站了一大圈人。 赵小山刚推开远门,一个精瘦的老妇人便冲了过来,故作亲你的拉住他的手,寒暄道: “山子回来了?哎呦,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长成大人模样了,怪不得这么能干,一看就聪明!” 这人谁啊?这手黏腻腻的抓的他好难受。 “山子,快叫舅妈,你小时候见过的。”这时候赵老娘走过来拉开了那妇人的手,替儿子解了围,并挨个介绍起院子里的人。 “这是你舅舅,这是你大勇哥,这是你嫂子,这两是你外甥和外甥女,大的这个叫小石头,小的这个叫兰草。” 赵小山随着他娘的手指挨个看了一圈,嘴里嘶的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完全没有介绍的必要,他们老刘家人都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那个坐在椅子上的一看就是他娘的亲哥哥!那身型脸型,简直一毛一样! “大舅好、大舅妈好,大哥好、嫂子好。” 虽然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为啥要齐齐到访,毕竟是他娘的娘家人,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你看看,啧啧,见了人就知道问好,多有礼貌!石头啊,你以后可要和你山子叔叔好好学学!以后给奶奶也办个作坊,让奶也当把地主婆!” 赵小山嘴角一抽,这个舅妈,有点不对劲啊。 果然,赵老娘当即一个白眼,“嫂子,话可不能乱说,俺家山子也不是自己办的作坊,那是给县里的侯爷办的,山子就是个管事,我可没当上啥地主婆,要真当地主婆,我们也不至于还住这小院子呢。” 这话可让夏氏不乐意了,她也同样翻了个白眼,道: “哎呦,妹子,你说这话可不就见外了,咱这院子里都是自家人,你咋还和嫂子藏心眼子?你们古仙村办作坊这事现在哄哄扬扬的谁不知道啊?呵,你也是的,这么大的事,我们还是从个外人嘴里知道的,这发达了也不说招呼家里人一声,亏得我还把闺女给你家了!” 她这话说的,不仅指责了刘氏,还让小刘氏十分尴尬。 只见小刘氏低声叫了声:“娘……” 夏氏来一下午了,好话说了一箩筐,一个铜板都没看到,眼看着到饭点了,刘氏就拿出来点猪油渣烩了点大白菜,连只鸡都没舍得杀,这分明是没将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啊。 “你还知道叫娘!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嫁了人了连娘家都不认了?你在赵家吃香的喝辣的,想没想过家里受苦受累的爹娘?你爹腿脚不好过不来,你咋连看都不去看一眼?” “你男人挣了钱领着你去镇里大吃二喝的,你可想过剩下来一口给你外甥外甥女?!你个不孝女,我算是白养你了!” 夏氏的声音高亢,神情狰狞,吓得院里三个孩子一动不敢动,就连平时最调皮捣蛋的铁牛都老实了。 他奶奶虽然也凶,但从没有过这么吓人的表情。 夏氏这话,听着是在训斥女儿,分明是在指桑骂槐的骂刘氏,明眼人一听就听的出来。 赵老娘气的胸膛起起伏伏,这个大嫂,当年那般对她,现在自家好不容易日子过起来了,又要来搅局! 真是气煞她也! 赵老娘刚要喷火,就见旁边一直沉默的刘舅舅一拍桌子,怒吼道: “够了!丢人还丢的不够?!回家,赶紧回家!” 说着,刘舅舅拿起一旁的拐杖踉跄着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刘氏看着自家大哥这般模样,刚才积攒的怒火一下子全熄了。 她大嫂是个恶心人的苍蝇,可中间到底夹着大哥呢。 大哥对自己,那可真的没话说…… 大哥这么多年行走不便,也多亏了大嫂里外的张罗,他们家日子过的艰难,夏氏也难免刻薄些。 想到这,刘氏马上奔过来,一把夺过她大哥手里的拐杖,道: “大哥,饭马上好了,山子也回来了,说的啥话,快坐下,怎么也把饭先吃了再说。” “山子,快去你陈大爷家借张桌子,秀兰,快把菜都盛出来,开饭了。” 赵小山从进门到出门不到五分钟时间就看了一场大戏,弄得现在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他舅舅家这帮人啥意思。 听他舅妈的意思,难道是来打秋风的? 他的猜测很快在餐桌上得到了验证,吃饭的功夫,舅妈夏氏一点也没有刚才的尴尬,不停地给刘氏和赵小山夹菜,像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 “山子啊,人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你雇谁都是雇,你何不照顾照顾自己亲戚呢?你大勇哥最是实诚人了,话不多,就知道干活,跟个黄牛似的。” “山子啊,你娘嫁给你爹,你嫂子嫁给你哥,咱们两家可是两重亲戚,那可是血浓于水的实在亲戚,和那些八竿子巴拉不着的不一样,哪有你们大鱼大肉,亲人吃糠野菜的,好说不好听啊是不?” “山子啊,不是舅妈哭穷,你看看俺家石头,明明比你家铁牛大三四岁,长的像个豆丁似的,常年也吃不到一块肉,你看这瘦的,皮包骨头了都。” “俺们在镇里,连块地都没有,全家老小都靠你大勇哥出去做零活,可他今天有活明天没活的,人又老实不会说好话,明明应该十文钱的就给他八文钱,舅妈和人家理论,人家理都不理我,你说舅妈没脸皮,可舅妈也难啊……” 说着说着,夏氏竟直接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连筷子都拿不住了。 这下子,整个桌子再次冷场,赵小山刚才还嗯嗯啊啊的哼哼,这次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他可以应付泼妇,可以应付贱人,唯独不能应付哭泣的可怜人。 看看刘氏,她也放下了筷子,脸色虽还阴沉沉的,到底眼底含了泪。 同样含泪的还有小刘氏,只见她眼泪像断了线似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哭的好不凄惨,弄得赵大壮手忙脚乱,想拍拍抱抱又碍着人多,整个一手足无措。 他娘这架势,难道他真的要收编这个新来的大勇哥? 赵小山转头看看旁边的大勇哥,再看看挨着铁牛的石头,果真如夏氏所言,一个憨憨的,一个瘦瘦的。 尤其是石头,像是八百年没吃过饭似的,就着猪油渣烩白菜都吃的满嘴冒油,连自己亲奶奶哭了都没反应,依旧筷子不停地夹菜吃菜,噎的都快翻白眼了才慢了下来。 夏氏呜咽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劝她,偷瞄了刘氏两眼,大嘴一张,大声哭嚎道: “妹子,嫂子承认当年对你不好,都是嫂子的错,你要怪嫂子嫂子一句怨言没有。可你大哥从来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哪怕再难得时候家里吃的喝的都先可着你来的,就连大勇那时候都要让着你的……” “嫂子这次来,也不是为了自己啥,我也都是为了你们老刘家人呐,你当姑姑的,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子饿死累死?他可是爹的长孙,爹没之前除了你就是他了!” 这两句明显触动了刘氏的某根神经,只见她用袖子搽了搽眼角,抬头看向赵小山,道: “儿子……” 赵小山:完了完了,老娘被pua了…… 第99章 舅舅家走人 “山子,你大勇哥啥样人你也看到了,要不你就把他留下。” 赵小山叹口气,“娘,不是我不想留,大勇哥来了住哪啊?咱家这么点地方,你看往哪安排?” 夏氏又是哭又是闹的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看到刘氏松口,连忙插嘴道: “山子,我听说你家作坊就有房子,让大勇住那就行!他一个大老爷们,不挑住的地方!” “舅妈,那地方有人住了,是作坊的账房程先生。” 夏氏擦干脸上的泪,也来不及哭嚎了,连忙道:“这算啥事啊,他是个男的,你大勇哥也是男的,又不是一个被窝,凑合着住呗!” 刘氏点头道:“何家的炕不小,住两人完全没问题,就让你大勇哥住那也行。” 赵小山急啊,“娘,程理说过完年他要将他娘子儿子也一起接过来。” 夏氏一拍大腿:“这算啥?等过完年天都暖和了,你就让你大勇哥住你家柴房都行。” 刘氏是打定了主意要收编她外甥了,也附和道: “山子,你爷说了,明年咱家存出来钱就重新起房子,到时候你大勇哥就有地方住了。” 完了,这是真赖上了…… 刘氏做好决定,赵老爹一般不会反驳,就连赵老爷子也一句话没说,给足了儿媳面子。 主要是这爷俩通过一下午的观察,发现这刘大勇确实和他娘不一样,看着和赵大壮磁场相似,一看就不是事多的。 正如夏氏说的,用谁都是用,亲戚如果是好样的,没有拒绝的道理。 怕就怕夏氏以后借着由头总来啊…… 当天晚上,赵家的房子以男女为界重新分配,挤挤插插的总算把刘家这一大家子安顿下来。 赵小山的房间成功挤进来两个孩子:铁牛和石头。 本来两个人的小炕睡了四个人,挤的赵小山连翻身都费劲了,第二天早晨起床他只感觉腰酸背痛,心里嘟囔着舅舅他们赶紧走。 吃过饭后赵小山便领着刘大勇一起去了作坊。 作坊里众人听了他的身份后,了然的笑了笑,知道这也是个关系户了。 赵大壮比刘大勇小六岁,小时候随刘氏回舅舅家两人也曾一起玩过,他俩性格相似,也十分有话说,因此对刘大勇十分照顾。 刘大勇昨天上午还在家呆的好好的,突然被他娘火急火燎的拉出来,还没搞清楚情况呢,就被他娘拽上牛车一路拉到古仙村姑姑家。 结果过了一天,迷迷糊糊中他就被他娘安排到弟弟开的作坊来干活了。 直到现在,刘大勇都是懵的。 肥皂是什么?怎么又烧草又切肉的?这咋剩了这么多油渣?闻着还怪香的咧。 一上午就在刘大勇的迷糊中过去了,赵小山中午回家吃饭才发现夏氏他们还没走。 赵老娘用油渣包了三大锅杂粮包子,午饭的时候吃了一锅,剩下的两锅全都打包送给了夏氏。 除了包子还有若干粉条和一袋子杂粮,白菜萝卜咸菜油渣盐巴一罐罐的拿了不少,满满当当的堆了小半车,夏氏见此心里十分满意,喜笑颜开,嘴里妹子长妹子短的叫的亲热。 东西到手了,儿子也安排了,夏氏目的达成,胳膊一挥,招呼着家里人坐上牛车打道回府。 石头被赵家的两顿饭征服了,嘟囔着不想走,让刘舅舅一把拽上了车。 赵来福赶着牛车晃晃悠悠的出了院子,看着渐行渐远的牛车,赵老娘站在门口狠狠松了口气。 可算送走了…… 她有预感,大勇以后在这干活,这样的事情不会少了。 她十分膈应夏氏,可她毕竟是姑姑,怎么能真的对大勇不管不顾呢。 因为给娘家拿了很多东西,赵老娘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到了下午一会给赵老爷子倒点水一会又问他想吃啥。 赵老爷子心思通透,如何看不出儿媳妇儿的不自在,笑呵呵的说自己最近馋豆腐丸子了。 刘氏一听,立马拿豆子泡水忙活起来。 结果没等她忙活一会呢,家里又来人了,还一起来俩——媒婆。 刘氏坐在炕中间,左耳朵听一嘴张媒婆的,右耳朵听一嘴李媒婆的,些微有点尴尬。 这俩媒婆也不知道怎么这么赶巧,竟一起过来了,还都打算给娇娘说亲。 李媒婆说的是镇里一个小子,翻过年十九了,早年爹没了,跟着他娘一起长大的,现在在他叔叔的木匠铺子里当学徒,听说再过个年就能学成出徒了。 “你没看到,我说的这小伙子长的可高可壮了,配你家闺女简直是天作之合!他娘也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当年一个人拉扯大儿子,谁不说声厉害,你家娇娘进了门啊,擎等着享福。” 张媒婆那边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那么厉害的婆婆,进去了还有好日子过?!” “山子娘,我这次和你说的,你听了一定满意,那可真是万中无一的好姻缘,别人啊我都不说,专门给你家娇娘留着呢。我和你说啊……” 这个小子家倒是村里的,是离这不远的杨安村一户姓孔的人家。孔家一共五个小子,这小子排行第三,上面两个哥哥都成婚了,下面还俩弟弟一个妹妹。 孔家田土不少,每年收入也不错,是村里还算过的去的人家。 孔老三今年也十八,之前订过一个女娃, 那女娃比他小三岁,本打算等那女娃及笄了就成亲,没想到那女娃没福气,在成亲前就一命呜呼了,这孔老三白等了两年,这一耽误岁数也大了。 “孔家说了,只要娇娘嫁过去,他们就分家,到时候给老三分多点地,让他们小两口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上面没有公婆管着,就小两口可不和和美美的?” 赵老娘两边听了听,觉得都不甚满意。 第一个是木匠倒是不错,可他娘一定问题不少,一个寡妇能一手将儿子拉扯大,可见这性格一定十分强势。 娇娘看着体格子大,性格却软和的很,恐怕难以招架。 第二个家里五个儿子,就算多分田地又能有多少? 两村离的也不远,估计早就听说过自家啥情况了,要真有意思早干啥去了?偏偏这时候托人来问,指不定怎么算计呢。 赵老娘心里膈应,却也不好明着拒绝,只说等孩子他爹回来的,俩人再好好商量商量,笑着将俩媒婆打发了出去。 第100章 过年前的慌乱 其实自从赵小山的肥皂作坊开工以来,赵娇娘的行情就涨了。 早前是赵老娘溜须拍马媒婆,现在是媒婆们都舔着脸来找她。 像今天这样,一起来两个的也不是没有的。 总而言之,乐平镇像是突然之间冒出来一堆适龄的男娃,每个拉出来都和娇娘“郎才女貌、天作之合”,这么多沧海遗珠,让赵老娘挑花了眼。 看看这个觉得可以,想想那个也不错。自己拿不准主意想去问问正主时,正主却总是一脸抗拒,撅着嘴不说话。 赵老娘咋能不知道女儿的心思,拉着她的手苦口婆心的劝,可赵娇娘拒绝沟通,每日里和李小翠打的火热,像着了魔似的、 儿女都是债,之前无人问津时愁,现在有人问了还愁。 赵娇娘的问题如此急切,可全家除了她就没有一个人着急的。 赵老爷子每日里容光焕发,东家走走西家坐坐的,当年跑单帮的事每日都会重提一遍,一到晚上不管吃啥,还爱喝两口小酒。 这酒还是上次李球买拿两坛子剩下的,让老头子偷偷加了不少水,酒味都快稀释没了,老头子还喝的挺来劲。 赵老爹有时候也着急闺女的事,但他更多的心思还是在大黑牛身上,尽管家里现在已经不缺他挣的那三瓜俩枣了,可他每日里还是会拉着大黑牛绕着五花山跑上一圈。 攒够了钱就上交,小来小去就自己留着了。 作坊慢慢走向了正轨,李伯秦上次被敲打了一次后再没作妖。 作为新人的刘大勇刚开始手忙脚乱了好几天,要不是赵大壮一直在旁边极力维护,他那样的性格绝对会备受排挤。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叮嘱,对他也多有维护,干活时也颇多指导。 惶恐的做了几天后,刘大勇也慢慢适应了环境,慢慢咂摸出门道上手了。 刘大勇现在和程理住在一起,按说他们一文一梧(魁梧的梧),应该没啥共同话题。 相反的,程理十分喜欢刘大勇,甚至主动要教刘大勇学认字,给刘大勇吓的连连后退。每日白天在作坊干完活还要去姑姑家帮着推磨做米粉,天大黑了才回去睡觉。 作坊的雇员再增加一名,产能再次提高。 赵小山几乎每隔三天就要去镇里一次拉原料,消耗的十分快。 程理的村学并没成功,虽然村长李安极力邀请,但程理总觉得自己才疏学浅,教两三个还行,这么大范围的实在难以驾驭。 赵小山觉得他有点妄自菲薄了。 程理虽然念书时间短,但看得出来,他的学识很扎实,字写的也漂亮,给孩子启蒙什么的完全没任何问题。 经过赵小山和李安以及程理这三方会谈磋商n次后,最终达成一致意见: 村学可以办,但要等年后过了正月十五再开,程理的主业仍是作坊的账房,每日只抽出一上午时间出去授课,每月的束修三百文钱。 眼看着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古仙村家家户户都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新年中。 今年收成不错,每家都有点存粮,这段时间大昭寺门口日日都有集市,赵老爹的生意很是火爆。 在此期间,赵小山还去了一次县城——杨甲处斩,他去观刑。 他是背着家里人偷偷去的,在此之前赵小山从没见过砍头杀人,这次近距离接触,赵小山被吓到了。 当天晚上赵小山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杨甲死前的眼神,还有那碗口大的疤往外呼呼冒血的场景。 他感觉杨甲不是人,是猪狗一样的牲畜,被宰杀之前也会嗷嗷嚎叫,被宰杀之后血成柱头成球,轱辘轱辘的一直能轱辘到人的脚边,眼睛都没闭。 杨甲那双瘦到凹陷的眼眶是青色的,眼睛到死都瞪的老大,吓得赵小山好几天晚上没睡一个囫囵觉,总觉得杨甲的魂没走远。 第五天他实在受不了这折磨,又偷偷去了趟镇里的无量观,从无量观的新观主手里买了个护身符,还花公款(李球给他留着备用的)买了一把辟邪剑,小小的一把,缠根绳子可以挂在脖子上那种。 一番操作下来,二两多银子没了。 也不知道是心理暗示还是这护身符真有用,反正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真消失了,赵小山觉得这钱花的甚值,这道教可信! 腊月二十八,李球又来了,他踩着五彩祥云,带着重金来了。 第一批肥皂已经成功出售,根据当初的分成协议,赵小山终于拿到了自己的产业分红——三十两。 “为什么只有三十两?” 赵小山快疯了,他等啊等盼啊盼,还以为自己能一夜暴富,结果就三十两? 外人都以为他家坐拥金山银山了,结果他辛辛苦苦忙碌了一个多月就得了这么点?天理何在?! 李球抠抠鼻子,弹出一块鼻屎,满不在乎的说道: “分红你得两成,交的税你也要扣除两成才行,可以啦,你就别计较了,原材料钱我都没算你的,你就偷着乐。” 赵小山要气疯了,忍不住嚎叫道:“可我是技术入股!当初说好的技术入股,又不是资金入股,凭什么原材料算我的?” “所以没算你的材料钱!前段时间我给你那十两银子就不收回来了,直接从这次分红里扣了。而且是你自己和侯爷说致知书坊算是你从侯爷那借钱买的,侯爷不要你钱,但是辛苦费你要出点,就一起都扣了。” 什么淳县侯,竟然出尔反尔! 上次明明说好不要钱的,怎么这次又说要辛苦费! 没有一点宗室该有的胸襟气度!气煞他也! 他们家后面的小山包早就和村里谈好了价格,就等着他这笔分成下来好交钱拿下呢。 谁知道只有三十两银子,连一半的钱都不到。 等年后天暖和了,他还打算在后山把米粉作坊的厂房盖起来呢,这么点钱够干啥的?! 看他鼻子都快歪了,李球开口安慰道: “行了行了,你快别委屈了,我一会把其他人的工钱发下去,把这次的货也一起拉走,年后就能再给你送点钱,你躺着挣钱多舒服啊。” “我怎么就躺着挣钱了?我每天在作坊忙里忙外的,你没看到?我怎么就躺着了?” 李球碰了一鼻子灰,怏怏的摸了摸鼻子,决定不再和一个处在暴怒边缘的孩子呛声。 还有一天就过年了,李球联合程理,将年前所有的工钱都发了下去,并信守承诺,从县城买了一头猪,一个雇工分了三斤,剩下的直接都给了赵小山。 这猪肉,实非李球所愿。 他从来没听说过年了还要给雇员发东西的,都是雇员要讨好他们这些雇主,给他们送礼,结果到赵小山这还反过来了。 要不是赵小山强烈要求,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等赔本买卖的。 每个雇佣接到肉时,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就差跪下来给李球跪下来磕头了。 这三斤猪肉连带着实打实的工钱,在古仙村又掀起一阵热潮,这也导致过年期间赵小山家每日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此乃后话,稍后再提。 李球走后,赵小山叮嘱作坊做好今天下午最后一班岗后,就拎着自己的半煽猪肉回了家。 本以为当天晚上会享用一顿猪肉大宴,谁知道小刘氏在灶房忙活时一个没站稳突然晕倒了,头还磕到了一旁的水缸,整个人都迷糊了。 赵大壮从作坊跑回来时脸白的像长纸,要不是赵小山扶着他,他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小刘氏长的壮实,平日里没病没灾的,这次突然晕倒将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 好在没一会,刘瘸子就在娇娘的带领下过来了。 刘瘸子连嘘带喘的,好不容易静下来听了听小刘氏的脉搏,左右确认了好几遍,才犹豫着说了一句: “你家铁牛娘像是有喜了!” 第101章 二黑子的烦恼 小刘氏有喜了。 赵大壮腿又一软,要不是旁边刘大勇扶了一把,指定要瘫倒在地。 “有,有喜了?那她咋还晕了?晕倒了!”不仅腿软,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瘸子又仔细把了好半天脉,犹豫着开了口: “我听着这脉有点虚,像是胎相不稳,也或者她最近累到了才晕倒的。我的医术有限,要不等她能动了你们拉到镇里去看看?” “老刘,秀兰现在晕着,俺们要做点啥啊?”赵老娘终于缓过了神,急声问道。 “先熬点米汤喂着,等她醒来先养养,这两天让她注意休息,别再累着了。” 赵家众人连连点头不跌,点头哈腰的将刘瘸子送了出去。 刘瘸子回家后没一会又返了回来,手里还拿着两段人参须子。 自家儿子啥德行他是一清二楚,奸懒馋滑占了个全乎,那是能躺着绝不站着的主,要不是人家赵家大度,也不能把他这样的招过去到作坊干活。 现在能在作坊里做工多惹人眼红啊,多少人盯着呢。 他家小胖再不争点气,指不定被人给撵出来了。 这人参是他之前上山挖到的,就一小根,主干部分他已经磨成了药粉,须子留到现在,就等着啥时候应急用呢。 当赵老娘看到刘瘸子手里的人参须子时,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嘴里招呼着赵来福快去取钱: “这东西金贵我们都知道,可不能白要了。” 刘瘸子死命按住赵来福,“要是再提钱不钱的,以后你们家有事也别来找我了!分的那么清楚,以后还能不能处了?” 赵来福左右看看,见刘瘸子确实一脸真诚,又得了赵小山的示意,到底没进屋取钱。 “这人参大补,你们或是和红糖一起熬水喝,或是炖只老母鸡,鸡和汤一起喂给她吃都行。” 等把刘瘸子再次送走后,刘氏吩咐赵大壮找出陶罐,亲自去后院鸡圈那抓了一只母鸡。 不顾母鸡剧烈的挣扎惨叫,举起菜刀,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完活! 到了晚上,小刘氏刚悠悠转醒,赵大壮一碗人参鸡汤直接端到了她面前。 小刘氏最开始还懵懵的,等得知自己有喜后,竟激动的直接哭了出来。 她十六岁那年嫁给赵大壮,除了第二年生下铁牛后,也曾经有过两个孩子,却都没保住。 那时候家里穷,她每日都要跟着下地干活,有时候忙的昏天暗地,月事没来也没注意,等发现的时候孩子已经流了。 庄户人家,哪有条件让女人好好坐小月子。 虽然婆母让她好好养着,可她每次只躺个五六天又重新下地跟着忙活起来。 可能是没养好身子,也可能是孩子怨恨她不注意没保住自己,自那之后这好几年,她的肚子竟再没了一点动静。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她怎能不激动。 小刘氏轻轻的摸着肚子,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好好保胎,将这来之不易的孩子生下来。 “媳妇儿,咱娘说了,之前家里穷对不起你,现在有条件了,你啥也不用做,天天就躺着就行。” 赵大壮也很激动,他今年二十一了,才铁牛一个儿子,在村里同龄人中算是少的。 “媳妇儿,今天我又领工钱了,你想吃啥我去给你买,酸的还是辣的?” 小刘氏现在什么都不想吃,甚至闻到那碗鸡汤她都觉得反胃,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是将碗端了过来,咕咚咕咚的一口将汤都喝了,完了还将汤里的鸡肉也都吃了。 看媳妇儿这么能吃,赵大壮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能吃就行,吃多少补多少,他儿子在肚子里也能吃点。 这一晚,铁牛的小行李正式挪到了赵小山那屋。 铁牛很不开心。 他知道自己娘亲肚子里有宝宝了,他也希望有个弟弟妹妹,这样以后家里就有人和自己玩了。 可为啥他不能和娘一个被窝睡觉了?! “你说为啥?你睡觉能从炕头咕噜到炕尾,还连踢带踹的,小心伤到你娘的肚子!” 赵小山看铁牛噘噘个嘴一脸不开心的样子,自己也很不爽。 这臭小子,他也不乐意接收。 本来赵老爷子的呼噜声已经够扰民了,再加上这臭小子的拳脚,他还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 作坊在腊月二十九这一天正式停工,赵小山仔细的将作坊里外检查了一遍,发现除了剩点柴火和草木灰,其他东西都收拾起来了,他将大门一锁,静等年后初八再开张。 程理和刘大勇家远,要提前一天回去。 程理来了一个月,满打满算竟挣了近一两银子,喜的他拿出钱袋子,倒出来十个大钱递给铁牛,当做他的压岁钱。 “拿好,等过完年叔叔家的小哥哥也来,到时候陪你一起玩。” 捧着新得的十个大钱,赵铁牛昨晚的郁闷一扫而空。 还没过年呢,他就有了这么多的压岁钱了!他要发啦! 程理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他决定这次回去就将家里的地处理一下,将老娘媳妇儿孩子都带过来,以后就在这古仙村扎根了。 这一个月来,程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他觉得自己不再是漂泊的游子,也不再是郁郁不得志的说书人,而是一个有用处的人,一个受人尊敬和敬仰的文人。 年后古仙村的村学要开办了,他下定决心要兼顾好账房和先生这两重身份,尽自己所能为古仙村的孩子启蒙认字,保证作坊的账目清晰,不给赵小山留下任何后顾之忧。 刘大勇也很开心,他刚来十一天就得了一百一十文钱,活一点不累还有吃有住,临走还有猪肉拿,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 等他拎着猪肉要回家时,刘氏又从后面叫住了他,往他怀里塞了一罐子油渣,顺手还塞他手里一小块碎银。 一看是钱,刘大勇惊的叫出声:“大姑,我挣钱了!这么多钱你快拿回去。” 刘氏狠狠拍了一下他的头,“小声点!叫什么叫!给你拿着就拿着,哪来那么多废话!也不是给你的,是给你爹的,记住,回家第一件事把钱交给你爹,听到没?” “要敢给你娘,过完年你就别来了!” 刘大勇本想告诉刘氏他们家都是他娘管钱,但看着大姑一脸严肃,他吞了吞口水,到底没说别的。 “这油渣都是你们作坊昨天刚熬出来的,这么一大罐子够你家吃一段时间了,等初七你过来时让你家石头也跟着过来,大姑再给他装点带回去。” 刘大勇掂了掂怀里的罐子,重重点了点头。 把家里的两个客人送走后,赵老娘来不及休息连忙跑进灶房忙了起来。 前几天赵老爹便陆陆续续将年货买了回来,今年家里的日子好了,过年可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敷衍了。 今天没有小刘氏的帮忙,赵老娘颇有点忙不过来。 她在心里将要做的事情一二三四排列好,决定一件一件来。 “山子,这碗油渣你给二黑子家送去,这碗是你大爷家的,这是你七爷家的……” “二丫,快烧点水把衣服都洗了,明天上午你爹去祭祖要穿呢。” “他爹,你快别忙活喂牛了,把牛粪鸡粪都收拾干净,再把面活上,一会蒸果供。” “大壮,大壮,你媳妇儿的鸡汤你热一下,问问她饿不饿,饿了你给煮点米粉垫垫底。” “二丫,你等会再洗衣服,快去陈老二家问问他家的鸡还卖不卖了,要是还卖你就买两只回来。” 全家人除了铁牛和老爷子,被赵老娘指使的团团转。 赵小山本打算趁此时间约上二黑子去大昭寺看看狗子的。 和尚信佛,佛祖是西方极乐世界的神,不过中国的年,所以寺庙没有过年这说法。 等明天他们这边热热闹闹的,大昭寺还是如往常一般冷冷清清,吃没的吃喝没的喝,赵小山打算趁着今天有时间赶紧送去点温暖。 等他东一家西一家将赵老娘的任务干完后,招呼一声二黑子,不顾赵老娘在身后的怒吼,三步并作两步,朝后头小道跑去。 二黑子也开心啊。 自从在作坊干活,他好多天没好好松快松快了。 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赵小山的关系好,他生怕自己做的不好再给兄弟带来麻烦,平日在作坊他都不苟言笑,只认认真真干活,多余一句话不敢说,连和山子说话都少。 今天好不容易放假一天,二黑子连罗芳都没找,揣上一把铜板,匆匆跟上赵小山的脚步,一起去往大昭寺。 一路上,二黑子和赵小山卸下了所有的包袱,有说有笑脚步轻快。 “要我说赶紧让狗子还俗得了,到时候也让他到你作坊里来做活,又有钱挣又能吃肉,不比当和尚强?” “行啊,反正等年后我米粉作坊也要开工且还有的忙呢,他还俗了,你管肥皂作坊,他管米粉作坊,你们俩就是我的左膀右臂!嘿嘿~” 二黑子大嘴一咧,“那可说好啦,到时候别忘了给我涨工钱。我跟你说,罗芳他娘昨天来找我娘,说让我问问你,能不能让她大哥也进作坊干活呢。” “那你们咋回的?”赵小山撇撇嘴,他就知道罗家早晚得开口。 “我娘哪敢帮你答应啊,就说这事得问你。山子,用不用罗家你不用顾及我,你觉得行就用,不行就不用,我娶的是罗芳,又不是她大哥呢。” 想了想,二黑子又道:“唉,也不瞒你说,我现在又有点不想娶罗芳了。” 这咋说的?不一直是梦中情人么? 见赵小山没回应,二黑子继续说道:“这段时间我从作坊下了工就找罗芳,可她每次见我也不说别的,总是话里话外的打听作坊里的事,有时候问肥皂咋做的,有时候问还缺不缺人,有时候问我挣了多少钱,以后能不能当个管事,我有点烦了。” 他感觉罗芳根本不关心自己,要不是山子办了作坊,她根本理都不能理自己。 每次她问的问题自己没法回答时,罗芳就甩脸子给他看,他还要哄着求着才能让她回转。 为了让她开心,自己这段时间挣的这点工钱搭进去一半,不是今天买点瓜子就是明天让人捎点花生的。 他娘知道后好一顿训斥他,说他被个女人拿捏了,这还没成婚呢,以后成婚了一定是个倒插门。 他知道他娘不喜欢罗芳,可他们俩明年就要成亲了,难道还能退婚不成?! 这段时间他在作坊不敢说话,回家了还总挨骂,虽然每天都挣钱,但总是憋憋屈屈的难受,还不如没钱的时候来的自在呢。 赵小山拍了拍兄弟的肩膀,“要是下次罗芳再问啥,没啥要紧的你就说。” 活该,让你当初非要娶罗芳,他二姐多好的人啊,竟然视而不见。 这才哪到哪啊,这还没成亲呢,曹母就看不上儿媳妇儿,等真成了亲,这婆婆和儿媳妇儿指不定怎么磨合呢,到时候二黑子才有罪受呢。 娶妻娶贤,看的是人品! 二黑子就看上罗芳屁股大胸大能生儿子了,后悔的日子在后头呢。 对于赵小山的幸灾乐祸二黑子很是无语。 果然,人和人之间的喜悲根本不同,这臭小子根本不懂他的苦闷。 等到了大昭寺,二黑子满怀期待的和陈狗子说起了自己的烦恼,本以为会得到狗子的安慰,却不想这臭小子嘴更黑,直接骂他: “活该,色即是空,你连这都看不破,有啥委屈的!” “我又不是出家人,为啥要看破?我找个媳妇儿有啥错?那你说说,我不娶她我娶谁?李小翠她哥是将来的秀才公,能看上我么?” 陈狗子将馒头从中间撕个口,夹起罐子里的油渣倒进去,又放了点辣白菜,大嘴一张,半个馒头进了肚。 “香啊……” 这俩个没良心的,都多久没来看他了! 他们不来,自己就没肉可吃,这段时间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 二黑子被俩兄弟气的眼睛一鼓一鼓的,“你还说我,你看破了?也不知道谁前段时间因为女人被关起来了,哼~” 这句话像是踩到了陈狗子的痛点了,只见他一瞪眼,“别和我提这事!谁提谁急!” 二黑子不提,赵小山都快忘了这回事了,他猛然想起上次去侯府淳县侯问他的问题,瞅瞅陈狗子,眼睛骨碌骨碌的转。 听淳县侯那意思,他妹妹好像确实不想嫁人…… “狗子,我作坊缺人,要不你还俗出来帮我?” 陈狗子翻了翻白眼,“我在大昭寺打打坐念念经就能有饭吃,帮你还得干活,傻子才去呢。” “反正你也没有佛心,何必赖着大昭寺不放?你爹娘就你一个儿子,你出来直接娶房媳妇儿,也算传宗接代?” 陈狗子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又拿起一个馒头开始吃,倒是没再回答。 从大昭寺回家时天都黑了,赵小山一进院子就被赵老娘逮住好一顿训斥。 赵老娘今天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多生出来几双手,结果赵小山倒好,竟偷偷溜出去玩了,简直太可恨了。 赵老娘憋了一下午的气一股火全撒在了小儿子身上,这次骂人整整持续了一刻钟,直骂的赵小山头都抬不起来,走路都不知道迈哪只脚了,感觉自己喘气都是错的。 晚饭也是在赵老娘的恐怖高压下进行的,包括赵老爷子在内,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触了赵老娘的逆鳞让她再炸庙。 第二天,随着乒乒乓乓一阵爆竹响,过年啦…… 第102章 过年祭祖 早晨卯时,天还没大亮,赵家村上空便飘起了袅袅炊烟。 铁牛被叫醒后,还没等下炕,直接跪在炕上朝着赵老爷子“哐哐”磕了三个响头,嘴里不迭声的喊着“太爷过年好,太爷长命百岁”。 喜的老头子笑的见牙不见眼,哆哆嗦嗦翻出自己的小布包,拿出来这段时间赵小山孝顺的铜板,认认真真数出来十个大钱递了过去。 十文钱! 铁牛看到这么多,喜的连忙接了过去,嘴里奉承的更欢了。 重孙都有了,三个孙子辈的怎能没有,老爷子又拿出五文递给赵小山,“知道你现在是家里最有钱的,但爷这钱可得收好,这是你的压岁钱!” 赵小山多少年没见过压岁钱了,也不嫌少,急忙接了过来,甚至学着铁牛的样子,跪在炕上也嗑了三个头。 到了早饭的时候,赵大壮和赵娇娘也都收到了赵老爷子的五文钱,就连还躺在炕上养胎的小刘氏都有十文。 赵老爷子特意解释了一下:“你肚子里还有咱赵家的金疙瘩,这是两个人,你们几个可不兴挑理。” 赵小山和赵娇娘都笑着点点头,甚至打趣道:“爷,你现在这么有钱,等我大嫂肚子里的金疙瘩生下来,你不给买个金锁头?” “我哪有钱买金锁头?我这身老骨头卖了都不值那价!”赵老爷子直瞪眼。 “你不说人家是金疙瘩么?金疙瘩就得配金锁头才行,银的都不行。你是太爷爷,咋能那么抠搜?” 赵老爹赵老娘在旁边看着爷孙几个嘻嘻哈哈,端着饭碗捡笑。 吃过早饭,赵家人再次忙活起来。 熬浆糊、贴对子、架锅烀肉。 赵小山之前特意买了四个红灯笼,两个挂在家门口,另外两个挂在了作坊门口。 等贴上了红对子,何家作坊小院再不复往日的萧索,变得亮堂喜庆起来。 这是赵小山来到大景朝过的第一个春节,他十分新奇,东看看西看看,觉得整个家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同样兴奋的还有铁牛,这小家伙前几天因为他娘怀孕导致的小低落已经全然消失不见,穿着一身红色小棉袄小棉裤,像个米其林似的,一会上灶房顺点吃的,一会到院子里骑骑大黑牛,要不就拉着赵小山点个爆竹。 辰时,赵老爷子领着儿孙雄赳赳气昂昂大踏步朝族长赵来庆家走去。 这个时辰是古仙村各家族上供祭祀的重要时辰,村里人来人往,热闹不已。 赵家这一行人十分惹人注意。 只因他们一行五个人从老到小,每个人都穿着一身簇新的衣服,一个补丁没有。 虽然只是普通的棉衣,但看料子就知道那都是柔软的细棉,既厚实又结实,看的众人羡慕不已。 等再看到赵小山他们手里拿的东西后,那点羡慕直接变成眼热了。 一整个的大猪头! 这老赵家,也太豪横了! 这么大个猪头,得花多少钱啊!知道他们家不差钱,可也不能这么败家! 要知道,过年摆供的肉食等东西是等祖宗吃完后,是要平均分配给族内各家的。 赵来福他们家这也太敞亮了,果然是发财了。 “来福叔,你一会帮我问问来庆叔,你们赵家还缺不缺人了,我也该姓赵,也跟着混口猪头肉吃。” 赵来福挺直了腰板,“行啊明亮,你要愿意俺们一会就把你名加上。” 陈家其他族人气的拍了拍陈明亮的头,笑着说道:“好你个臭小子,为了口吃的,你连祖宗都不要了!” “要是谁能给我口吃的,我连媳妇儿都能不要喽……” 到赵来庆家的路明明就一段,连一炷香的时间都用不上,可楞是让赵老爷子走出了一刻钟。 他是逢人打招呼就停下唠两句,看看别人手里拿的啥供品,再对比一下自家的,谦虚的说两句:“孩子手面宽,管都管不住。” 等终于走到赵来庆家,赵家其他几家已经都到了,就等着他们了。 马上就要到时辰了,他们这么晚才到,有两家挺不乐意,但等赵来福将硕大的猪头抬上桌后,赵家众人立刻不淡定了。 “九叔,你家今年供一猪头?” 天啊,他们家今晚饺子里的肉有着落了! “是啊,今年干的挺有成就,这还多亏了祖宗保佑呢。” 赵来庆看着和人侃侃而谈的赵来福,心里很复杂。 按理说他才是族长,供品理应他出的最多,可他哪来那实力买一整个猪头! 这一个月时间他们家大郎二郎跟着赵小山在作坊做工,一天二十文,这一个月加起来五六百文的现钱,比农忙时出去做短工挣得都多。 有了钱做底气,前几天他一咬牙让婆娘在市集上砍了五斤肉,算是对祖宗的孝顺了。 本以为他这五斤肉算是族里最好的了,没想到九叔家这么敞亮,一出手就是一个猪头。 看着周围人对赵来福不断地恭维,赵来庆心里酸酸的。 什么族长,什么功劳苦劳的,真是啥都没有钱来的实惠。 只见他默默的将自己的五斤肉朝边上挪了挪,将案板的中心位置让出来,朝赵九明道: “九叔,你家这是整个猪头,理应放在正中间的地方,时间差不多了,咱快摆好开始。” 赵来福将猪头递给赵老爷子,赵老爷子接过后托着猪头,小心翼翼的放在中间的托盘里。 看着供桌上除了猪头还有一块肉和两条鱼,赵老爷子眼眶湿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从北边逃过来这么多年了,头一年供品这么多的。 不是他们这些后人不孝顺啊,是他们真的没东西孝顺啊。 赵家穷,穷到连活人都没饭吃,更别说供品了。 这几年他们整族节衣缩食,腰带紧了又紧,使老大的劲才安了一个磨盘打了一口水井,到过年的时候连点荤腥都见不着,年夜饭都是意思意思就算了的。 山子,幸亏有山子,他的好孙子。 他办了作坊,领着村里人干活挣钱,让他们赵家在整个古仙村都抬头挺胸起来。 山子,是他们赵氏宗族的大功臣! 想到这,赵老爷子看看一旁和三旺小声说话的孙子,转过头对族长赵来庆说道: “来庆,今年咱们赵家的供桌也终于有点像样的东西了!” 赵来庆正从木匣子里取香,点头应和道,“是啊九叔,咱们今年也算有鱼有肉了,九叔你们家这大猪头一拿上来可真像样。” “来庆,今年小辈的让俺家山子打头。” 赵老爷子这话一出,周围众人纷纷看了过来,一脸惊诧。 不怪他们惊讶,只因为每年祭祖是有大讲究的。 按照现在的宗族观念,族内也要讲究个尊卑有序! 赵来庆虽是小辈,但他是族长,在祭祖时便要站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第二排才是赵二斗赵七成和赵九明这些老一辈的。 第二梯队是赵来福赵来贤这辈的,第三梯队则是赵大壮赵小山这辈的,最后就是铁牛第四代的孩子们了。 每排最多站五个人,按照长幼,最年长的站中间位置,其余的按照大小依次站在左右。 赵小山和二旺三旺年龄相仿,属于第三梯队的。 按照齿序,他们那一排的中心位置是二旺,赵小山的位置在二旺左边,端的是平平无奇,泯灭众人矣。 所有赵家人都知道赵小山是赵家的功臣,也都指望着他能够多照拂族里,以后跟着他好多多挣钱,过上好日子。 可这是过年祭祀的大日子,怎可以因着这一点就要乱了纲常? “九叔,这样不好?” 赵来庆皱了皱鼻子,觉得这个口子不能乱开,祖宗家法不可乱,这一次变动,以后指不定谁还想变动呢。 要是赵小山真的让赵家人人挣了大钱,是不是还要上他这族长的位置来了? “老九,你老糊涂了不成?”赵七成杵着拐棍,也一脸不赞成的看向赵九明。 “七哥,要不是今年开工晚了,咱赵家的祠堂今天都能用上了,咱赵家祠堂本打算先盖个半泥半砖的,昨天我问过山子了,山子说春天等暖和了再动工时直接一次到位,全青砖的,买砖的钱俺家出!” 哗~ 全青砖的,那得多少钱啊! 众人的目光再一次转向一旁角落里的赵小山,眼中神色莫名。 赵小山怎可能听不到他爷爷的话,暗中叹了口气,站了出来。 “大爷,我昨天确实和我爷说盖祠堂的事了,也确实答应要盖个全砖的了。甚至我还打算在原址上进一步扩大,盖成三间大瓦房。” 哗~ 赵小山顶着一众大人的目光继续道:“各位叔伯你们不用误会,今天祭祖该怎么站还是怎么站,我比二旺哥小,理应站在他旁边。我要扩建祠堂也不是为了站位。” “我是希望以后咱们村里的族学以后能放在咱们赵家!而不是李家!但前提是赵家得有地方放!” 啊~ 听了赵小山的解释,众人再次呼出声。 学堂在谁家以后谁家的孩子受益多,没想到他们这么多大人都没一个孩子想的长远…… 怪不得九叔让山子站在中间,这样一个为族里考虑的后辈,待遇理应提高。 “大爷,我做这些完全没想过自己要怎么样,咱们赵家好了,我才能更好。但大爷,当初咱赵家盖祠堂之前,咱俩约定的事……” 赵小山这么一说,赵来庆才猛的想起当初起祠堂前他们之间的一场对话。 当初赵老爷子以病要挟赵来福,赵小山单枪匹马找到自己谈判,那时候这孩子怎么说来着? “三七分,我们家出七,族里出三,但我爹今年祭祖要站在中间。” 赵来庆一拍脑门,自己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当初自己急于起祠堂连口答应了,现在可如何是好?! 赵来庆低头看看一脸认真的赵小山,额头冒了汗。 第103章 分肉 “大爷,虽说我家现在确实挣了点钱,但你也看到了,我家付出的也多,我大哥现在和大郎哥二郎哥他们一样干活,我现在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要不就跑镇里领肉,要不就在作坊里忙活。” 赵小山这番话使得在场不少人纷纷点头。 确实,过了今天赵小山才十五岁,同样的年纪,族里其他孩子还乱晃呢。 三旺还好,一直跟着在作坊里干活。他哥二旺,比赵小山还大了一岁,每日里东晃晃西走走的,一副还没长大的样子。 “大爷,谁家的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虽说咱们一个姓氏,但毕竟不是自家人,我如此慷慨解囊,可不是想换一句你们的理所应当。” 嘶~ 赵小山这一番话说的,让赵来贤赵来振几个老一辈的倒抽一口凉气。 不愧是小小年纪就办作坊的人,这话说的真的让他们汗颜。 赵来庆在众多族人面前被一个小辈如此拆台,脸色很是难看。 他知道赵小山什么意思,也觉得和这孩子说不通,于是将目光转向一旁还懵圈的赵来福,问道: “来福,你家山子希望这次祭祖你站在中间,站在来贤的前面,你啥意思?” 赵来福不知道儿子还有这要求,一脸诚惶诚恐连忙摆手道: “大哥,这成啥话了,尊卑有序,我比来贤哥小,咋能越了过去。” 赵来福他们这一辈一共十二个人,往年他都是站在第二排边角的位置。 现在让他站在第一排的中心位置,他如何能答应。 他是个再低调老实不过的人,要不是今年小儿子崛起,平日在族里就是个小透明。 “山子,咱家是拿钱了,可你也不能拿这事压你大爷!族里的规矩是按照长幼来的,我居幼,本就该在边上,咋能乱来。以后这种话你别再说了!说出去像什么样子!” 赵小山不想他一心一意为了他爹考虑,反倒让赵老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顿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赵九明也被噎了一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心里气的要死。 这榆木脑袋,他们爷孙俩一起使劲都拉不回来! 为了族里花了那么多钱,竟然连这么点待遇都换不回来,傻? 赵来庆见赵来福如此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将碗摆好,重新站好后,再没给赵小山开口的机会,高喝一声: “吉时到,赵氏子孙速速列队站好!” 接着,赵来庆站在牌位前,手里高举着香烛,躬身大声颂唱起了祝文,他说一句,后面的人跟着唱一句。 祝文很长,整个过程持续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待祝文唱完后赵来庆带头将香插进碗里,点燃后再行跪拜。其他人站在后面,跟着他一起跪拜。 只见呼啦啦一整个屋子赵家子孙,齐齐下跪磕头,场面看上去庄严肃穆。 在现代过年的年味早就淡了,他家虽然在过年前也会祭祀,但基本就是去殡仪馆烧点纸,甚至到后来连烧纸都不让了,只能买束假花意思意思就完了。 像这般的祭祖他真是第一次经历,心里感慨连连。 怪不得他爷他爹都对宗族如此维护,这样的活动确实可以很大程度上增强宗族凝聚力。 尤其是祭祖后到了分发供品的时候,那才是真热闹。 大家起身后眼神炙热的看向台前的大猪头,静等赵来庆拿刀开切。 其实供桌上供品很多,但大部分都是些枣子核桃或是点了红点的糕饼,荤腥就那几样。 两条鱼被赵来庆分作几块,分别给了族里年龄最大的几个族老。 他自己带的五斤肉和那个猪头,被平均砍成了若干块,分别给排队的族人们发下去。 有那家里确实不富裕的拿到肉时神情欣喜若狂,看着手里一斤多的肉,嘴里不停的嘟囔着感谢之词。 “九明叔,快让你家山子别出去玩了,多干点活,明年争取上供一整头猪,俺们还能跟着混口吃的。” 赵老爷子乐呵呵的,大声应和道:“行,等明年让山子买齐了三牲,让赵家祖先也尝尝。” 等东西都分完,今天的祭祖活动算是正式结束了。 赵家的男人们纷纷从赵来庆家的厢房走出来,赵来庆的婆娘周氏和两个儿媳妇儿早就准备好了茶水,招呼着众人喝茶。 今天是过年,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哪有那么多时间在这喝茶闲聊? 而且大家手里都拿着肉呢,这肉要快点交给家里的婆娘,赶紧剁出来好给家里的崽子们包个杂粮馅饺子,这不也算是个团呼年么。 等赵小山一行人从族长家回来时,赵老娘领着赵娇娘已经把肉都烀好了,就连小刘氏都从屋里出来了,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扒蒜。 看到好好一个猪头拿走,回来时就剩下这一小条肉,赵老娘翻了个白眼没说话。 中午的时候李伯玉过来了,他们学堂现在放年假,他上午祭完祖后无事可做,便躲在屋里写了一大堆的福字,现在正挨家送呢。 这福字来的正是时候,再晚点就不能贴了。 赵小山连忙从炕上爬起来,就着上午的浆糊将几个红底黑字的福全贴了,就连大黑牛的牛棚也喜提一个倒着的福。 李伯玉还没走呢,二黑子也过来了。 他娘蒸了一盆扣肉,他奉命送过来一碗。 三个人正聊着,陈大郎、李伯安、孙小胖等人陆续过来了,他们手里要不拿着家里刚做好的肉菜,要不拿着一盒点心,嘴里说着拜年的话,一脸的喜气洋洋。 这人来人往的让赵家的小院再次热闹起来,赵老爹顾不得在灶房忙活,急急出来应付。 赵小山鼻端闻着浓浓的肉味,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的笑脸,觉得年味十足。 但,还是差了点啥。 啥?差电视!差春晚!差背景音乐! “铁牛,二黑子,伯玉哥,走,咱去晒谷场去,过年了就待在家里做饭多没意思,咱去那唱歌去!” 没有歌声,咱自己创造! 之前他穷,一唱歌就被背刺,说是低贱如娼妓,现在他这身份地位,就算当众扭腰晃胯,看有谁敢说一个不字? 拿起他心爱的小唢呐,走起! 第104章 过年 李伯玉没明白赵小山啥意思,二黑子却上道的很,连忙跑回家里捡起一个破盆跟了上去。 今天过年,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年夜饭,孩子们没了管束,相约在大榕树下嬉戏打闹。 有钱没钱的都不能亏了孩子的嘴,尤其是今天,几乎每一个孩子兜里都揣了一把零食。 见到有小伙伴铁牛连忙跑了过去,几个小脑瓜凑在一起交流起彼此的零食。 几个孩子里当属铁牛最为豪横,一出手就是一把糖果,看的其他孩子眼红心热,他们顶多是一把花生或者几个核桃之类的。 “铁牛,你们几个小的过来,叔教你们玩个好玩的!”赵小山挥手招呼道。 看着对面六七个脸蛋红红鼻涕横流的臭孩子,赵小山也没嫌弃,蹲下身后从怀里掏出来一把铜板: “说,你们想不想挣我手里的压岁钱?” “想!” “想挣!” 二黑子拿个盆也附和道:“我也想挣山子!” “一边去,你凑个啥热闹!”赵小山白了二黑子一眼,继续对孩子们说道:“你们想挣,那就和叔叔学唱歌,我唱一句,你们跟一句,啥时候唱好了啥时候叔叔就给你们一文钱,学不学?” “学,学,我们学唱歌!” “好啊,跟着叔叔学,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二黑子早就习惯了赵小山的才艺爆发,李伯玉倒是第一次听他唱歌,觉得韵律虽然简单,词意表达却十分清晰,曲调也朗朗上口。 听了一遍就听会了,等孩子们唱时也他跟着哼了起来。 “学会了么?现在我要吹响我的小唢呐,你们跟着我的调一起唱啊!” 这首新年好一共就这么两句歌词,又简单易懂的,孩子们接受能力强,虽然好奇,没一会就学会了。 听到赵小山说要吹唢呐,一个个嘁嘁喳喳的你推我我挨你,笑容干净纯粹。 这唢呐被封尘很久,赵小山吹了两下找了找感觉,一会后,一曲奏乐响了起来。 “新年好啊,新年好啊,祝福大家新年好……” 李伯玉愣愣的看着一旁吹奏的赵小山和孩子们,心里波涛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这一幕,是如此的和谐,又是如此的突兀。 赵小山和孩子一奏一唱,场面温馨毫不违和,和谐。 但这里是古仙村,一个偏僻落后贫穷的山村,一群衣服上补丁打补丁的孩子们能唱出如此欢快动听的歌曲,突兀。 李伯玉自忖胸有文墨,可此时此刻,他竟感到词穷。 他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眼前的这一幕,甚至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心情到底是什么。 惊讶?好奇?感动? 李伯玉不知道,他只觉得这首曲子真的很好听,像孩子们灵动的眼睛,吸引着他也跟着唱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有生之年都会记得今天看到的这一幕,不会忘记。 一曲完了,赵小山放下唢呐,振臂一呼,“走,跟着叔走,叔领着你们挣点糖果吃去。” 没有糖果就捣乱!哈哈哈,走起。 接下来,赵小山领着七个小的外加两个大的,先后将村里五大姓的族长家都走了一遍。 像李伯玉家,他也不进去,拿起唢呐就开吹,孩子们听到曲调就跟着唱,最开始李安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经过儿子一提醒才摇头笑了起来。 等李小翠拿着一把糖果给几个孩子发完,赵小山这唢呐声才慢慢停了下来,朝着下一家进发。 这些孩子本来以为就一文钱的买卖,没想到山子叔竟领着他们到处“要饭”。 刚走完三家,他们衣服前的小兜兜全满满当当装满了糖果。 有别的孩子一直跟在他们队伍后头,看到他们唱两句就有人给糖,眼红的很,期期艾艾的凑了过来,看赵小山仍旧吹着唢呐没反对,一个闪身插进了队伍里。 等五家都走完,他们的队伍里已经有十五六个大小不一的孩子了。 “孩子们,唱歌开不开心?” “开心!”所有孩子异口同声,喊的声音震耳朵。 “那山子叔再教你们一首,你们要是学会了,山子叔还有奖励好不好?” “好!” “那你们听好了哦,这首歌比刚才的难太多啦,歌词又长,曲调还复杂,你们要是学会了呢,就还有糖吃,要是没学会,就没办法喽!” “听好喽,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李伯玉跟了一路看了一路的热闹,本以为这支“要糖小队”就此解散了,不成想赵小山又唱了另外一首。 他细细听着,觉得这首歌更适合今天的节日。 这首《恭喜发财》赵小山只教了前面几句,等看孩子们学的差不多,他再次振臂,“走,去山子叔家!” 没错,赵小山想给老爹老娘和老头子一点惊喜! 等这群大部队到达村口赵家时,沿路的各家各户都有抻脖子往外看的。 赵小山现在是村里的风云人物,大过年他领着一帮孩子干啥?有的人心里存着好奇慢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等看到赵小山吹着唢呐,十几个孩子们一起唱歌时,后面跟着的人都傻眼了。 赵小山这是整哪出?领着孩子们在自家门口唱歌,还伸手朝赵九明要糖? 啥操作啊,挖自家墙角啊? 等看到赵老爷子嘴都快笑歪时,有那机灵的总算懂了啥意思。 山子这是孝顺爷爷呢,真是有心了。 赵九明是真开心啊,这么大一群孩子唱着恭喜发财,寓意又好又热闹。 尤其打头的还是他家山子,这给他骄傲的。 尤其村里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哪个不说声羡慕?羡慕他有个好孙子! 别说给孩子们几块糖了,就算洒一把铜板,也难换这点开心! 十几个孩子,每人都领了好几块糖果,就在赵小山今天目的达到,准备就地解散“合唱团”时,后面竟呼哧呼哧跑过来一个人,是刘小胖。 “山子哥,你们的曲子真好听,能上我家也给我爷唱一会不?我也给你们糖!” 这完全没问题,现在日头还早着呢,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赵小山又跟着刘小胖一路走到他家,两首歌轮着唱了两遍。 谁承想,刘小胖家刚唱完,那边又有人来找。 最后的最后,赵小山又唱了四家,第四家唱完,不管有人没人,原地一声“行了行了,今天先到这了,你们兜里都装不下了,别唱了!” 好家伙,原本的娱乐活动变成了挣钱的活动,顿时失去了动力。 只不过等他预付钱的时候才发现,他们的队伍竟然不知不觉中增加到了二十一个孩子。 为此他又额外支出了二十一文钱。 折腾了一大天,到了晚上酉时,赵老娘一声令下,“开饭了。” 全家人都整整齐齐的坐在座位上,除了赵老爹。 “咱开饭,大黑牛也得吃点好的不是?”赵老爹从屋里拿了一大块豆饼,添到了大黑牛的槽子里。 赵老娘狠狠瞪了他一眼,坐了下来。 赵老爷子今天高兴啊,从早晨重孙子磕头,到祠堂祭祖,再到下午孙子领着孩子们给他唱歌,这一整天下来,他这脸都快笑僵了。 他们赵家今年的年夜饭又有鱼又有肉,连饺子都是纯白面的,里面的馅都是纯肉的。 这是多少年都不曾有过的,他们家的日子终于过好了。 看着这一大桌子菜,再看看下面儿子儿媳外加孙子重孙的,老爷子红光满面,举起小酒杯道:“来福,今晚高兴,陪爹喝一杯。” 赵来福也高兴,“哎!”了一声拿起酒坛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今天过年,爹高兴啊,整个供桌就咱们家祭品最好,说看了不眼馋?一来一回道上,谁看了咱家穿的戴的不羡慕? 大壮娘,你今天这菜做的也好,爹知道你有量,你也喝点。大壮,山子,娇娘,你们都倒上,咱们一起喝点。” 老爷子开心,大家岂能违背,也纷纷倒了一碗。 赵老爷子重新端起酒杯,“祖宗保佑,希望咱明年风调雨顺地里多打粮,山子的作坊顺顺当当的挣钱,娇娘和山子的婚事赶紧定下来,铁牛明年入学多认几个字,大壮媳妇儿再给赵家生一个大胖小子,咱们一家都越来越好,喝!” “喝!” 只听一声碰杯之后,所有人都一饮而尽。 赵小山被这酒辣的直嘶哈,再一看旁边的赵娇娘,惊脸不红心不跳神色如常,心里小小羞愧了一下下。 铁牛好奇酒到底啥滋味,也偷偷给自己倒了一碗,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抿 了一小口。 一口下去,他只感觉一股辣辣的味道充斥了口腔,辣的他咽都咽不下,一口全喷了出来,连眼泪都彪了出来。 “咳咳咳咳……娘,辣,辣……” “哈哈哈……” 没有人同情铁牛,所有人都被他那涕泣横流的模样逗的哄堂大笑。 饭后,赵小山找到了几段爆竹,领着铁牛再院里叮叮当当的放了起来。 因着声音大,大黑牛被吓的觉都不睡了,站在牛棚里“哞哞”叫个不停。 这一晚,赵家的烛火燃了很久,大家围着桌子上的烛火,吃着瓜子喝着茶水,聊聊过去,谈谈未来,发发牢骚八八卦,嘻嘻哈哈的好不快乐。 大年初一,整个古仙村的人都在拜年。 作坊里的雇工、赵氏其他人、有求于赵小山的人家,这个刚走那个又来,弄得赵家门口进进出出的,比村长家都热闹,直到下午家里才闲了下来。 大年初二,赵老娘穿上一身新衣,手里提着俩包袱皮,带上赵小山和铁牛坐上赵老爹的牛车,准备回娘家。 第105章 过年回门 刘氏已经有好几年没回娘家了! 哪怕大年初二这个必回的日子她也没回去。 原因么,无外乎是穷。 外嫁的女儿大过年的回娘家空着两只手,不好看不好说。 尤其像她这种离的远的,一来一回必须一天,中午是一定要留饭的。 她什么东西都没拿,她大嫂夏氏宁可自己不吃饭,也不会下厨去做的。 与其闹得彼此都不愉快,还不如不回去。 但今时不如往日!她家今年过好了!苦尽甘来了! 她不仅要回去,还要大张旗鼓的回去! 为了这次回娘家,刘氏早在前几天就开始算计了,要带的东西,要带的人。 正常来说小刘氏也是要回去的,但她现在胎像不稳要居家安胎,这次就不跟着了。 小刘氏不走,赵大壮便也被留了下来照顾媳妇儿。 赵老爷子没道理跟着儿媳回娘家,同样留在家里。 剩下家里的其他人,则被赵老娘一起打包带走。 除了人,东西当然也是必不可少的。虽然年前刘大勇走时刘氏已经给他拿了不少了,但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是她一雪前耻的大日子,手里必须不能空。 小儿子今天和她说了,等年后作坊开工他又能有一笔进账,该买买,不怕花钱! 儿子的话给了刘氏很大的底气,牛车赶到乐平镇时,刘氏直接入手一个大猪肘子外加一坛子酒,趾高气昂的朝隔壁的向阳镇走去。 乐平和向阳紧挨着,离的不远,步行得大半天的时间,要赶牛车一个半时辰就到了。 他们一行人出发的早,到向阳刘氏家还不到晌午。 赵小山穿着大棉袄一直窝在板车上,到了向阳镇时才清醒过来。 原主好像只在很小的时候来过舅舅家,对这地方是一点印象都无。 赵老爹赶着牛车越过镇中心走了很远一段路,最终停在了镇子最外围的一处破旧小院前停下。 刘氏利索的跳下牛车,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将褶皱抻平,清了清嗓子,呼了一口气,大声道:“大哥,我回来了!” 她这一嗓子刚落地,门就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了。 是刘大勇的儿子石头。 “姑奶。”见是刘氏,石头先是愣了一下,继而朝屋里喊道:“爷,我姑奶来了。” 没一会,破旧的茅草房里呼呼啦啦站出来一群人,看到刘氏大包小裹携夫带子的回来,脸上扬起了真挚的笑脸,快步迎了过来。 刘氏衣锦还乡回来了,夏氏很开心!为了款待小姑子,她甚至亲自下厨露了一手。 等中午开饭时,赵小山在餐桌上看到了他娘早晨买的肘子这时候已经被酱了。 “妹子,你尝尝,是不是那味?”等大家都落座后,夏氏亲手夹了一块肘子肉放进刘氏碗里。 “当年咱爹还杀猪时咱家天天吃肉,那时候你最爱吃嫂子做的这个肘子了,说比酒楼做的都好吃。我都老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做的还合不合你心意。” 刘氏夹起那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起来。 还是原来的味道,一点没变…… 这熟悉的味道像是又把她带回了当初未嫁的时光,那段她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她家有钱,爹疼娘爱,就连嫂子都对她很好。 嫂子知道她爱吃肘子,便让哥哥经常带肘子回来做给她吃,每次一盘肘子她自己就能吃一半,家里没有一个人说她不对的。 这肘子,她也好多年好多年没吃过了…… 大哥腿脚不好,大勇又憨傻有余机灵不足,娶的媳妇儿又唯唯诺诺的,这么一大家子,可不就靠着嫂子一个人支撑? 试想,如果她是嫂子,面对家里的变故,又怎能不变? 刘氏抬头看到夏氏的目光,知道这是她在等着自己的评价,心里突然就松快了。 像是多年的包袱被卸了下来,就是突然释怀了! 那样的环境,谁能不变呢?嫂子也不容易…… 自己大年初二不回娘家,她这不也没回么? 过的不好的外嫁女儿,哪有娘家回! “好吃,嫂子,你的手艺真的一点没落下。” 夏氏得到肯定,狠狠舒了一口气,扬起笑脸道:“你爱吃,以后年年回来我年年做。” 刘舅舅自从瘸了后便不爱说话,这次见妹妹带着一家老小回来,开心的很,竟张罗着喝点。 正好今天带了酒,刘氏打开,一家人一人一碗酒,一人一口肉,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饭后夏氏让儿媳妇儿和孙女收拾厨房,大着舌头拉着刘氏的手絮叨: “大妹,当年嫂子和你那么不对盘,但你说要给你家大壮娶秀兰,嫂子没说一个不字,利索的把闺女给你送了过去,啥彩礼也没要。嫂子为啥?嫂子知道你一定能对秀兰好! 嫂子就这么一个闺女,这次胎像不稳,嫂子过两天就去看去,你要伺候不好,嫂子伺候!” 刘氏也红着脸大着舌头,拍了拍夏氏的手道:“用的着你?秀兰是我亲侄女,我还能虐待她不成?” 和两个女人那粗犷的气氛不同,男人这边安静了不少。 话题的中心主要是赵小山,刘大舅到现在也没明白赵小山那个肥皂作坊是干啥的,好一顿打听。 “山子,你也看到大舅家啥样了,要是你们那还缺人,你给大舅留个位,你嫂子也能干活,你大舅妈也能干活,大舅是个废人干不了重活,但看个门啥的也行。” 这样的话赵小山已经听过太多太多遍,他只能哼哼哈哈的答应着。 赵来福看出了儿子的无奈,看着天色不早了,对刘大舅提出了请辞。 刘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刘大舅是真不想让他们这么快走。 但他家地方小,根本住不下这么多人,只能期期艾艾的叮嘱赵小山以后勤着过来看看云云。 回去的路上,赵老娘躺在板车上,脸色红扑扑的睡了一路。 铁牛则喳喳的和赵小山说了一路的话,中心主旨是他不喜欢弟弟妹妹,只想要个哥哥,舅爷家的石头哥就很好,他想让石头当自己哥哥。 这事真不是赵小山能管的了的。 说实话,刘家舅舅这一家人,他是真的挺没感的。 以前他家穷的时候从没听说过这号人物,现在刚一有钱就靠上来,不懂他娘心里到底有啥执念非得提携。 听说夏氏以前对她很不好,也不懂她们咋吃了顿饭就和解了。 这么宽容的作风简直不是他娘! 接下来的几天假期里,赵小山将懒和宅进行到底,除了中间去了一趟大昭寺看了看望眼欲穿的陈狗子,其余时间赵小山要不就躺在家里的炕上挺尸,要不就去作坊里的办公室写写字,规划一下致知书坊的发展。 新的一年,他也要有新的开始。 除了已经步入正轨的肥皂作坊,他打算天一暖和就动工将粉条作坊尽快开起来。 还有镇里的致知书坊,淳县侯的意思是交给他全权负责,那他就必须将书坊运行好,交一份满意的答卷。 这些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每一样都十分考验他的能力。 古仙村谁都知道他赵小山有钱,可谁又能想到他每日里也压力巨大。 淳县侯确实给他的事业带来了很多便利,可说到底自己只不过是个高级打工仔,做的好理所应当,做的不好,不知还要面临哪些! 大年初七,在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中,何家小院前再次聚满了人群,肥皂作坊开工了。 这一次开工,肥皂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添加了五名新成员。 村里五大姓,每一个姓都有一个名额。没错,这次罗家也有人进作坊了。 不过可不是罗芳的大哥,而是罗家一个不起眼的小伙叫罗威的。 罗家族长听说人选不是自己儿子时,气的两眼鼓鼓的,再听到连罗芳她大哥都不是时,心里又平衡了点。 没想到赵小山竟然用了罗威,哼,算他有眼光。 他们老罗家,也就罗威他们那一家“像样”(老实)。 加上这次的五个新人,以及年前加进来的刘大勇,他们作坊已经变成了十八人的中型作坊了。 就连李球来时都啧啧感叹,说赵小山胆子大,规模扩张的太快。 李球这次来不仅是来送货的,还是来送钱的。 年前那一批肥皂已经拉走卖完,赵小山按当初的约定一共得了四十两银子。 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四十个银锭,赵小山十分好奇那肥皂被淳县侯到底卖了什么价位。 毕竟他这刚两成就得了四十两,那大头淳县侯呢? 这四十两银子加上之前家里存的二十七两存款,被赵小山一股脑都给李安送了过去,折腾两天后,六十七两的银子换成了赵老爷子手里单薄的两张地契。 他家后面的山包,终于彻底变成他们赵家的了! 待过了正月十五,吹的北风里也含了丝丝春意,天开始转暖了。 赵家的祠堂重新开始动工,赵家的后山包也开始动工了! 这一次,整个古仙村都轰动了。 因为赵来福家大量招人:平山包、挖沟渠,打泥块、铺地基、盖新房,一天十文钱,不供饭,活多,能干两个月,正好和冬小麦收割的时间连上! 此话一出,赵家瞬间被人海包围,几乎整个古仙村所有人家都涌进了赵家的小院里。 赵来福看着一张张狂热的脸,整个人都眩晕了。 他的面前好多双手,他的眼前好多长脸,他的耳朵里都是声音,天啊,赵小山,你个龟儿子,快给老爹出来! 你要相中谁你去人家说不好么?为啥要放出这样的风声?完了完了,这帮人疯了! 第106章 招人后续 整整四天,赵家人来人往络绎不绝,饭也吃不消停,连大黑牛都没走出过牛棚,真真验证了一句话:门槛都要被踩平了。 赵小山看着对面老爹老娘射过来的杀人眼光,羞愧的低下了头。 “娘,我哪知道这帮人能这么疯狂啊,你说到底是谁传出去的风声啊,咋连别的村的人都听到信了。” 是的,第一天第二天都是本村来问,到了第三天第四天好多外村人也来问招不招工了。 有一对姓丁的兄弟就是从外村来的,这俩人来时穿的十分单薄,连身棉袄都没有,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过来,冻的哆哆嗦嗦的。 也不知道从哪听说了他们家招工,进村好一顿打听。 赵家就这么点活,自己村的人都不知道够不够干呢,咋可能让外人来掺和。 有那坏心的就故意指错路,或者直接说没有招工这事。 要不是二黑子从旁边路过看到了,这两兄弟指定白跑一趟了。 平山头的活就是普通体力活,涉及不到啥机密,属于谁干都可以的。 要是往常赵小山看俩人可怜指不定就直接答应了,可他经历过杨家的事后算是留下后遗症了,对自己的眼光持怀疑态度,再也不敢以貌取人。 不因为对方长得人模狗样儿的轻易信任,也不敢因为对方可怜就施舍怜悯。 就在赵小山要将这兄弟二人撵出去时,村里一个妇人走过来解了围。 这妇人不是别人,正是二黑子的亲大嫂丁氏! 她挺着个大肚子,看样子六七个月的样子了,还是瘦瘦的,脸上的笑看起来有点难看。 二黑子在旁边傻了眼,愣了愣道:“嫂子,你咋过来了?” 丁氏低着头小声道:“山子,这俩人都是我堂哥。”想了想又接着道,“他俩人都可好了,可能干了,干活从来不藏私的,真的不是坏人。” 赵小山还记得二黑子说过他嫂子的事,知道她以前在娘家时因为没娘被欺负的很惨,只是没想到现在有活计了她还惦记着两堂哥。 “赵小兄弟,俺家虽然离的远,但绝对不会来晚的,俺们中午都带干粮,也不回家吃饭,你用俺们,别人十文钱,俺兄弟八文钱就行。” 几人正说着,二黑子大哥曹河跑了过来,看到丁氏,又看了看一旁的那对兄弟,皱了皱眉头,想说两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啥,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这事丁氏没和他商量。 这时丁氏都快哭了,“大河,不是我胳膊肘往外拐,我小时候吃不饱肚子的时候全家上下谁都不管我,就我大哥二哥给我馍,就他俩经常照顾我。” 就俩名额,还是重体力活,用谁都是用,赵小山觉得这个面子是可以给的。 “大河哥,二黑子,我这用谁都是用,既然俩位丁大哥能和其他人一样干,直接来就行。一样干活一样十文,该多少多少。” 曹河一脸不好意思,“山子,作坊里我和二黑子就占了两个名额,你都够照顾了,这会还让你开口子……” “这算啥开口子,我花钱请人,只要好好干活不偷奸耍滑的,请谁都是请,不能因为是本村的我就必须给面子,我又不是钱多烧的来请个大爷呢。” 周围还有不少村民坐在赵家的小院里和赵父赵母寒暄,听赵小山这么说,有的人摸了摸鼻子。 赵小山看着这两天乱的,心里也烦的很,直接放出话来: “俺家不是慈善机构,小孩也来老人也来,这是体力活,我需要的是干的又快又好,只要能达到我的要求,谁都行,达不到我的要求,谁都不行!” 这话说的在场好几个人十分羞愧的低下了头,他们都五十来岁,和赵来福年纪相当,体力上一定是赶不上二十多岁的,本来还想着赵家这活招的人多跟着混着干挣点钱呢。 经历了丁氏兄弟的事,到了第四天第五天,又有不少其他村的来赵家问活,赵小山先观察年龄身体状况,再仔细甄别担保人,觉得可行了才放话留下。 经过了整整五天的折腾,赵家终于定下来五十人的人选,除了六个是外村的,其余都是古仙村本村的村民。 赵小山和众人约定好工具材料一到位立马开工。 这期间,赵小山一边联系李球让他帮着买青砖等材料,一边忙着和程理一起规划粉条作坊的布局,稿纸画了一版又一版,最终确立了一个方案: 山包推平!和他们家的后院相连接!在他家后院的位置起三栋大瓦房,这是自家住的。相隔二百米在山包正中间的位置,再起三座土坯房,当做米粉作坊的厂房,在山包的另一头靠下面的位置另外起三座土坯房,当做肥皂作坊的厂房。 到时候三栋建筑都盖完,用篱笆包上大圈,厂房周围再用石头围成小圈。 整个工程规划完后,程理都惊呆了。 这个工程太大了! 他本以为赵小山将山包买下就在山脚那盖两个茅草房就够了,谁知道他竟然要连着盖三排房子!这要花多少钱啊。 “其实我这都算保守的了,这只是作坊的房子,还没算宿舍呢?!以后两个作坊同时开工,像你和我大勇哥这样从外地来干活的,怎么也要整个员工宿舍的,这也是个大事,我想想盖在哪。” 说着,赵小山再次低下头看了看桌上的图纸。 整个山包不高,但面积挺大,一共有十亩多点,这么大的面积赵小山都觉得小了,完全不够他施展的。 除了山包的前后和中间盖房子外,山包左面他打算挖一条沟渠,和村里的小河汇流,正好那有块地势比较洼,他还可以趁机再挖深一些,做成一个鱼池,养点鱼种点虾,夏天来点白莲花,也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就当时工厂建设了。 这么一规划也只剩下山包的右侧了,可那个方向是通往五花山的路,不能盖建筑,顶多推平了劈出来一块地方当做“停车场”。 到时候家里的牲口一定会越来越多,不能一直和人住在一起,那个方向就可以划为养殖场。 如果可以,他还想大规模养猪,这样也能解决肥皂作坊原料的问题,就地取材了。 这么一规划要想盖员工宿舍,也只能另劈地方了。 员工宿舍这东西他以前还没想,现在真是当务之急! 过完年程理就将一家老小都带过来了,暂时就住在作坊里。 人家媳妇儿一来,刘大勇就不能再在这住了,赵老娘为了让侄子有个安身之所,自己搬到了赵娇娘那屋,让侄子和赵老爹一个屋。 为此赵老爹十分不满意,嘴里嘟嘟囔囔好几天,甚至暗示小儿子能不能找个机会把刘大勇撵走! 赵小山哪有那功夫搭理老爹的小情绪,还有一件事让他也愁呢。 作坊里每日里人来人往的,还都是大老爷们,弄的程理的妻子魏氏很不方便,一到上工的日子就拉着儿子来赵家躲着。 虽说这没啥,可好好的家总有外人在,怎么也是不方便,赵老娘愁的直埋怨赵小山,干啥非得找那么远地方的账房。 现在家里千头万绪的,赵小山感觉哪哪都是事,每日里只睡三个时辰的觉,其他时间不是东跑就是西颠,忙的脚打后脑勺。 这么忙活,家里除了赵娇娘和赵老爷子能帮着参谋参谋,其他人只能干看着。 正月二十八,李球带着白常文登门了。 第107章 人事变动 年前是肥皂作坊开张,来回跑的就是李球。现在马上要动工的是粉条作坊,白常文就跟着过来了。 他穿着儒服一身文人打扮,留着两撇美髭须,头上还带着一顶冠,打眼一看给人的感觉就是中年文雅书生那一挂的。 他第一次来古仙村,甫一下车就让赵老娘等人惊了一下,还以为哪里来的大人物呢,诚惶诚恐的将人迎进了门。 虽然后来从赵小山口里得知白常文仅是侯爷的代表,相当于管事之类的,无需惧怕,但赵老娘还是敬而远之,与对李球的态度截然相反。 当赵小山问及原因时,赵老娘是这么回答的: “李球第一次来就像回自己家似的,让吃就吃,给喝就喝,一点没架子。这个白师爷一看就是讲究特多的读书人,咱可不敢靠前。” “啧啧,那伯玉哥还读书人呢,你咋没说人家讲究多?” 赵老娘白了一眼:“那能一样么?李伯玉光屁股的时候我都抱过他给他把过尿呢。他就算考了状元,在娘眼里也是小时候那样!” 李球带着白常文先是去肥皂作坊视察了一圈,看着一院子的汉子正干的热火朝天井然有序的,俱十分满意。 作坊里的汉子们看到李球也十分开心,纷纷鞠躬打招呼。 白常文看着他们一张张真诚的笑脸,揶揄李球道:“你管的不错,这些人看到你来笑的很真诚。” “那当然了,我一来就是给他们发工钱呢,你不知道赵小山这臭小子,每次发钱都要搞个仪式,非要把桌子搬到院外,让其他村民看着发,整事!”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进了办公室,程理早就将账册整理好,坐在那里等着他们了。 这办公室经过赵小山一番整饬,已经颇有模样。 除了桌子椅子这些必备的东西外,他还打了一面墙的书架,存书不多,但架子上放了两盆麦苗,看起来也颇有意趣。 这天下午,赵小山和程理将肥皂作坊最近的运转向李球进行了详细的汇报,又将米粉作坊的规划和白常文细说了一遍。 白常文不愧是侯府的幕僚,看过赵小山的图纸后,对很多地方进行了改动并提出了很多建设性的意见。 其中两点赵小山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 第一就是两个作坊相隔太远十分不合理,完全可以在山脚处盖成一片厂房。 这样既可以和他们家房子隔开距离,同时让山包的中心让出来。 另外除了每个作坊三个茅草屋外,还要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区和库房,甚至打更人住的宿舍以及招待来人的屋子都要预备出来。 赵小山本以为自己的规划就已经很大了,没想到白常文比自己野心还大。 招待所、库房、办公室、餐厅,他这么一说,赵小山家的后山包堪比后世的工业园区了! 到最后,白常文将一个小布袋推到赵小山面前,道: “侯爷知道你最近要有大动作,也知道你资金不够,特意命我给你送点钱,这钱你先用着,到时候从肥皂收益里扣除。 侯爷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肥皂反响不错,米粉你放手干!做的好了本侯不会亏待你!” 天!瞌睡来了送枕头! 淳县侯可真是他的贴心小棉袄,知道他最近虚张声势没钱了,立马就将小钱钱送上了。 赵小山连忙将袋子拿过来,粗略看了看,这是二三百两了? 够了够了,够他买材料加雇人的钱了。 “替我谢侯爷,赵小山绝不辜负他老人家所托,一定把活干好。这段时间忙,等有空了我一定去侯府请安。” 白常文点点头,又道:“我来时爷让我问你,镇里那个书坊你到底打算做什么?侯爷已经将这书坊弄到手了。” “白先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实在是我的计划有点大,还有些复杂,我必须到时候当面和侯爷说。” 白常文点点头,“随你!” 主要的事办完了,赵小山再次骚包的将桌子搬出了院外,让白常文见识了一次李球发钱。 看着每个雇工接到钱时点头哈腰就差朝李球跪地磕头的样子,白常文眼角直抽。 刚才他没看错,那人就收到一百多文钱,怎么都快哭了? 至于么? 把事都说清楚后,白常文连饭都没吃就和李球回去了。 正好赵老娘根本也没准备他们的饭,省了。 他们走的当天下午,赵小山立即通知所有人:赵家工地,后日开工! 之所以是后天,是因为后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寓意好。 这么大个工程量,赵小山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为此他特意去求了村长李安,希望他能过来帮自己督查山包建设。 不用亲自动手干活,就每天站在那指挥监督就行,一天也是十文钱。 这和作坊不同,作坊规模小,一共就十几个人,还始终在一个院子里,身体转一圈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而且作坊都是用的年轻人,不像成年人脸皮厚,一般赵小山说什么都会听,比较好管理。 现在他们家一天干活的四五十个,村里的村外的,这么多人,光靠他自己根本不行。 他不行,他爹他爷也不行。 赵老爹人实在面子薄,嘴还笨,两句就会被忽悠。 他爷倒是精明,但年龄大了,精力又有限,还有一个大缺:太顾念面子,太照顾宗族。 此外,他又将赵来庆找了过来,作为副监工,配合李安一起督造。 赵来庆本来不想来的,他本打算趁着天暖和将赵氏祠堂修好,那也是三间大瓦房的大工程。 奈何赵氏所有男丁都想趁着这段时间上赵小山这来挣点快钱,纷纷表示等这边完事了再去修祠堂不迟。 弄得赵来庆也只能无奈咽下这口气,同意了赵小山的邀约。 因为李安和赵来庆认字不多,赵小山说服他娘同意赵娇娘为工地临时账房,配合程理一起给干活的雇工记账发钱。 肥皂作坊这边,赵小山正式将二黑子提拔为作坊的大管事,他不在作坊时,由二黑子全权负责整个作坊的生产管理。 同时他又提拔了赵大郎为二管事,负责配合二黑子工作。 二黑子的事作坊里所有人早就预料到了,对他的任命没有任何异议。 赵大郎上任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他们知道赵小山迟早会选一个自家人上来,但大家一直以为会是赵小山的亲大哥赵大壮,谁知道竟是隔了房的赵大郎。 看样子赵小山真是任人唯贤啊!那他们作为外人是不也都有机会? 这点还真是大家伙想多了,属实冤枉赵小山了。 他当初确实想要让赵大壮出来当二管事的,奈何他一提,赵大壮脑袋摇的像拨浪鼓,嘴里反反复复嘟囔一句话: “不行,我不行,我不干,你找别人。” “你嫂子胎像不稳,我得照顾她,没有时间,你快找别人,我不行,我不干。” 赵老娘看大儿子这么没出息,气的直瞪眼,暗示小儿子用刘大勇。 “那毕竟是你哥,怎么也比外人强,哪能有钱让外人挣的道理?那不傻么?” 刘大勇?还是算了,不比他哥强哪去! 都不用赵小山想别的办法推辞,他只当着他娘的面问刘大勇想不想做作坊管事,刘大勇的头摇的比赵大壮频率都快,要不按着点都能摇出火花来! 赵老娘气的咬牙切齿,“看你兄弟俩那点出息!自家的生意,还让别人管着!屁能耐没有!” 于是乎,赵小山一摊手,琢磨一圈,任命了赵大郎。 赵大郎是他本家堂兄,年龄快三十了,比赵小山大了近一轮。 他年龄大,也有哥哥样,平日里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们挺照顾,很有责任心。 为人没什么坏心思,很是老实诚恳,当大管事不行,当个二管事绰绰有余。 就这样,在赵小山一番人事变动下,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做好。 二月初二这一天,早晨辰时,在一片鞭炮声中,赵家后山工地正式开工! 第108章 工地开工 古仙村自立村以来从来没这么热闹过,从没! 热闹到什么程度呢? 不仅本村所有村民全部出动看热闹,就连周边其他村子也来了不少围观的村民! 这人山人海的让赵小山倍感亚历山大,老头老太大闺女小媳妇儿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吵的他脑袋嗡嗡的,喊的嗓子都要哑了。 这么老多人,那些大老爷们各个比他高,压的他一个小个子快被淹没了。 好在李安和赵来庆一直谨记自己的职责,按照赵小山的指示,一直在疏散人群,安排雇工们有条不紊的开展工作。 刚开工一个多时辰,赵小山累的脚步都虚浮了,小命差点去了半条。 正当村民热闹看的差不多了慢慢准备撤离时,镇里的衙差竟来了! 镇里的差爷来干啥?吃拿卡要? 赵小山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连忙小跑过去迎接。 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大昭寺门口组织村民服徭役的徐老大和一个年轻的差爷。 “徐爷,您怎么来了?哎呀,真是有失远迎,今天俺们这动工平地,有点慌乱,还请徐爷进来喝一杯热茶。” 徐老大走近后勒紧缰绳,翻身下马,见是赵小山也惊了一下。 “赵小子?怎么是你?” 他这话给赵小山问懵了,不是他还能是谁? 徐老大自知失言,又问道:“是你们今天早晨燃放爆竹要盖作坊的?” “是啊,我们家准备盖个房子,正组织人手干活,觉得日子不错,就放了个鞭炮庆祝庆祝。” “盖的是什么房子?” 赵小山满脑门问号,这徐老大啥意思? “回差爷,有俺们家自己住的,还有几个作坊的厂房。” 徐老大等的就是这句! “你要盖作坊可到官府报备了?可交了契税?可备了商户户籍?” 徐老大承认当初赵小山他家没少孝敬自己,他家的米粉也好吃,可他岂能因为那一顿两顿的饭食就轻易放过这么一个好机会! 今天早晨有属下和他说古仙村有人动工要盖作坊,他一听就来劲了。 作坊哪是能随便盖的? 只有商户才可以盖!还必须到官府报备以交税用。 这和自家生产自家使用的小打小闹可不同,这里面可是有大油水的。 这次借着他没报备撸一把,以后作坊真开起来了,还可以不时来两趟,好处多着呢。 徐老大的这几个问题赵小山还真没考虑过,但他也不惧,抬头道: “差爷,我们家确实要盖作坊,也到官府报备过了……” “报备了?你什么时候报备的?你们古仙村是我下辖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年前作坊就开张了你现在才知道,可见你消息多闭塞。 现在要起作坊,不知道从哪听到风声就像闻到腥味的猫似的靠过来,吃相简直太难看了! “回差爷,我们没在乐平镇报备,我们在密水报备的。而且我不是以自己的名义报备的,我只是个管事,组织人干活的,这作坊是淳县侯的产业,他们报备的。” 看到官府来人,很多胆子小的已经站的老远,原本喧闹的场地也安静了下来,就连刚才还呼哈呼哈抡锄头刨地的人也都安静的站在一旁。 李安和赵来庆走了过来,他们俩默默的站在赵小山身旁,打算这官差有啥不对的,马上派人去密水找李球。 听了赵小山的话,徐老大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大声问道: “谁?你刚才说谁?” “回差爷,小的不敢欺瞒您,是淳县侯,就是密水的那位侯爷。这产业是他属下一侍卫李球的,小的只是给人干活的小管事。” 说完,怕徐老大不信,赵小山又道:“差爷若不信可派人去密水打听。” 徐老大犹自不信,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初还惨兮兮卖米粉的人家怎么就和淳县侯搭上了关系。 他抬脚上前一步刚要再问,和他一同来的那年轻官差一把拽住了他的衣袖,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两句话。 只见徐老大眼睛越瞪越大,一脸不可置信。 难道前段时间将杨家干倒的是这个赵小山? 不能? 他之前一直被下放到大昭寺门口监工服徭役的事,那活完事后回家休了几天,等再到乐平当班时就听说杨家倒台了。 杨甲是他同僚,原来他们经常一起喝酒,这杨甲家有钱,人又豪气,谁知道竟栽在女色上头了。 杨家倒了,杨甲也被收监了,他一开始还觉得挺可惜,但后来转念一想,这对他来说可是个好事! 杨甲背靠县太爷和师爷,在他们一干衙役里算是一个得势的小头目了,现在他没了,这名额不就空出来了? 也许自己努努力能更近一步? 要真能升上去,自己以后就能常驻密水,不用再被派到下面当监工了。 也因此,年前那段时间他很是忙碌,不是去县衙里讨好上司就是呼朋唤友的请客吃饭,对乐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还真没在意。 就在昨天,他原来的小徒弟过来告诉他,说是乐平下面一个村子要开办作坊。 开作坊? 这段时间为了跑关系他没少花钱,现在兜里都羞涩了。 这种机会不抓紧,还等啥? 于是乎,也没做什么调查,徐老大带着徒弟匆匆朝古仙村来了。 没想到办作坊的竟是老熟人,还声称是淳县侯的产业?而徒弟刚才附耳告诉他,杨家的倒台有淳县侯的影子。 淳县侯作为密水县的宗室,没道理无缘无故对付一方恶霸。 除非他是受人所托! 难道真是因为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赵家小子? 一时间徐老大也不敢肯定赵小山说的话是真是假了。 疑惑的同时他还很尴尬,他还要不要继续完成今天出发时的任务? 这么大老远的过来,就说这么几句话就走显得自己有点废啊。 周围这么多村民看着呢,自己要是真灰溜溜的走了,以后还如何立威? 想到这,徐老大清了清嗓子,道: “咳咳~赵小山,你的户籍呢?如若你还是良民,又如何能成为淳县侯的管事?” 赵小山整个一大无语了,真没想到他都抬出来淳县侯了,这徐老大还这么墨叽。 “差爷,我的户籍在家呢,您要不和我上我家一趟?我给你拿?” 徐老大点点头,牵着马绳,装模作样的跟在了赵小山身后。 李安和赵来庆很是紧张,连忙要跟上,被赵小山摆了摆手打发了。 开玩笑,这么个小跳蚤自己还搞不定,以后还怎么发展壮大。 徐老大跟着赵小山一路进了赵家小院,原本在赵家小寒暄看热闹的村民早就都撤走了,只剩下一脸紧张的赵老娘等几个女眷。 官差来者不善,她们岂能感受不到,此时正坐立不安,连话都不敢说了。 赵小山对她们使了个眼神,告诉她们稍安勿躁,这点小事完全不是个事。 “差爷您在院里等下,我进屋给你们取。” 说完,赵小山就进了屋,没到一分钟就转身出来了。 “差爷,这是我的户籍。”赵小山将自己的户籍递过去的同时,手一滑,一块小银锭也顺势滑进了徐老大的手里。 “差爷,您看有什么问题没有,要有问题我家备了笔墨,现改都来得及。”说着赵小山又拿出来一块砚台摆在院里的桌子上。 徐老大本还在揉捏手里那块银锭,觉得块挺大,正感慨赵小山上道呢。 接着眼睛一跳,赵小山手里拿着的那块砚台是什么? 这是官造的?! 好小子!他刚才真没骗自己,他果然和淳县侯有一腿! 这小子竟真搭上了淳县侯的大腿,侯爷也特意为了他收拾了杨家? 幸好幸好,幸好刚才自己没太过分,就说要检查户籍。 “嗯,赵小山,你的户籍没问题,既然你只是为别人做事,那就不用变商户了。本差也是例行问话,既然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徐老大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台阶,边说脚步边朝院外走去。 赵小山软的硬的使了一遍,岂能这么轻易将他放过。 “差爷,平日里我们都老敬仰您嘞,今日我们工地动工,您能不能去那说两句?” 徐老大怎可能“说两句”,给他吓的连连摆手拒绝。 奈何赵小山十分坚持,又说一看差爷就是读书人,读书人应该有好家伙事,正好他这有一块好砚台想要送给他,还望差爷您收下云云。 那可是官造的东西,自己有几个胆子用,徐老大拒绝不得,不得不牵着马重新回到刚才的地方,站在人群中说了两句: “赵家开工,你们都好好干着。这是大好事,不仅你们能挣钱,大景朝也收税,利国利民,好好干!” 一番话说的在场老百姓迷迷瞪瞪,不知道事情的走向怎么完全反了。 只有赵小山像个小傻子似的,徐老大话音刚落,他就咔咔鼓起了掌,直拍的两手通红。 送走了瘟神,赵家的山包重新开工。 这一上午,又是放爆竹又是官差的,附近的村民吃了好大的瓜,此时人都走了,他们也谈笑着慢慢散去了。 赵家后山的山包却热闹依旧,第一天开工,人还多,赵来庆和李安好一顿忙活,一会跑动一会跑西,一天下来,嘴里抱怨着这十文钱是真挺不好挣的。 忙活了一天,赵小山连晚饭都没吃,回屋就躺倒了。 他一天没去肥皂作坊,也不知道那边啥情况了,可他实在太累了,一点想动的力气都没了。 躺在熟悉的被窝里,他感觉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又酸又麻又木。 尽管很累,但他的大脑却在快速运转。 今天徐老大的到来虽然很突兀,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可他今天提到户籍,倒是给自己提了个醒。 肥皂作坊是李球的,挂在他名下,税收也不经过他的手,自己就纯粹的打工者、大管事,赢了亏了也都无所谓。 可粉条作坊是自己的,一旦开工后是要交税呢,一旦交的税额过了一定限度,就算自己不愿意也要定为商户了。 士农工商,从法律和社会地位上来讲,商人还不如农民,是社会的底层,是贱业。 他本人对商人没有任何瞧不起或者抵触之意,但他入了商籍,是会影响铁牛科考的。 唉,这个问题以前就讨论过,现在也没个结果,实在不行只能赶紧找个老婆分家单过了。 这身体也十五岁了,是可以张罗起来了。 赵小山心头想着杂事,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十多天,赵小山每日往返于肥皂作坊和后山包查看进度,忙的不亦乐乎。 人多力量大,四五十号人,后山包的工期进展非常迅速。 人多事杂,虽然偶尔也有小摩擦,但李安和赵来庆可不是吃素的,在接连开除了两个后,其他所有人全都老实了。 到了三月份草长莺飞时,他们家后山包已经大变了模样。 原来的包包头被磨平了,作坊区那还挖了一条很深的沟渠一直连接村里的小河,他家后院和后山连接处地基已经打好,就差摞青砖起新房了。作坊区也同样,地基都打好了。 这三处建设是当务之急,最先展开进行的,其他的如宿舍之类的都要往后推了。 期间李球来过几次,拉货加送钱,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除了书坊! 赵小山本打算抽空去一次密水和淳县侯商量书坊事宜,奈何最近实在太忙,迟迟没抽出来时间。 好在淳县侯大度,也没计较他的失礼,书坊这事就先暂时搁浅了。 这段时间,古仙村的村民养成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习惯,每当吃过晚饭闲暇时便会来赵小山家后山处看看工程进展。 大家围在那附近,看着村里的山包大变了模样,啧啧的唏嘘感慨着:赵家孩子龙兴啊,搞出这么大个阵仗,赵家老头真有福气。 除了赵小山工地进展这一大事外,古仙村最近还有一件轰动级别的大事件。 这件事的轰动程度甚至一度超过了赵小山作坊开工。 毕竟赵小山的作坊一共就那么几个人干活,挣再多钱也进不了自己腰包。 但这件事可就和村里每个人利益相关了,那就是李伯玉在今年的院试中考中了秀才! 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读书人! 是可以种地不交税不服劳役,见到县令不跪拜的,是每个月都可以从朝廷领禄米的。 是真正半只脚踏进仕途的了。 毕竟有了秀才的身份就可以给人做幕僚做师爷了。 而现在,李伯玉,以十七岁少龄,成了古仙村的秀才公,也是今年乐平镇唯一一个中榜的。 送信那天是徐老大亲自骑马过来通知道喜的,李安得知消息时呼吸一紧,差点仰过去。 虽然被赵来庆扶住没摔倒了,但整个人直接乐懵了。 大家伙从来没见过这么慌乱的村长,只见他走路同手同脚,一会朝东走两步,嘴里说着要看看河渠挖的怎么样了,一会又朝西走两步,嘴里说着要回家把好消息告诉婆娘。 赵小山见他方寸大乱,连报信的衙差都没空顾及,只能自己回家拿了一把铜板给徐老大送过去,算是感谢他报信之喜了。 要是以往,这钱徐老大会收的毫不手软。 但这次,他竟慌乱了。 上次回去后他就打听清楚了,这赵小山还真攀上县里的大人物了。 现在人家村里又出了一个秀才公,以后这古仙村可要崛起了。 这种情况,自己怎么可能还端着架子? 徐老大想明白后,只象征性的拿了十多个大钱,对李安一顿恭喜恭喜之类的道贺,见李安还迷糊着实在没空搭理自己,才重新牵着马走了。 第109章 李伯玉回来 李伯玉是第三天回来的。 古仙村全体村民将李家院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水泄不通,李安激动的早早准备了爆竹,儿子一进院就命人点上了。 这么多年了,他们李家的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这是祖坟冒青烟啊! 李伯玉依旧是那身半新不旧的蓝色校服,快步进院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正中间的李安夫妇跪下。 “爹,娘,儿子回来了,儿子不负所托考中了秀才,大榜第三十七名。”说罢,李伯玉以头触地哐哐磕了三个响头。 李安哪舍得让宝贝儿子着凉,连忙走过来将其扶了起来,颤抖道: “先别急着跪,一会咱去祠堂,给咱李家的列祖列宗跪,让老祖宗也知道咱李家后继有人了!” 李伯玉点点头,接着又转过身朝李家的各位族老一一见礼,口里说着多谢叔伯这些年的襄助让伯玉得以安坐学堂读书云云。 各族老虽站着受礼,嘴里却说着推辞的话。之前是他们帮着李伯玉,以后倒过来了,大家伙要受他的照拂了。 等李家众人从祠堂祭祖回来,重头戏来了。 罗家族长罗老根手里拿着一张纸第一个上前,对李安和李伯玉说道: “秀才公十七岁就高中秀才,真是文曲星下凡到咱古仙村了,俺们这些粗人能看到这样的天才这辈子算是值了。还望秀才公念在同村的份上,可怜可怜俺们,给俺们点庇护!” 罗老根嘴里说的庇护,就是希望将自家的土地挂靠在李伯玉名下以避税。 当然了,罗家的土地不再向朝廷缴纳赋税,却要向李伯玉交一些“保护费”。 但和交给朝廷的赋税比起来要少的多的多。 这种事情,在古代很常见,是大家约定俗成的规矩,也是为什么一个宗族会举全族之力供养天赋高的孩子读书科举的原因。 正常来说,一个秀才能免税的土地是有定额的,为80亩。但朝廷对读书人往往比较宽容,多了少了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不会过分追究。 这也是为什么说考取功名后就实现了阶层的跨越,这种挂靠,逼的你从一介农民一夜跃升为拥有大量地产的地主。 李伯玉从来不是个夸夸其谈不食人间烟火的性子,当初读书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任务和使命:考取功名,实现抱负,荫蔽族人。 面对同村人递来的“投名状”,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他接过罗老根的地契,仔细看了看上面的田亩数,温声道: “罗大爷,地契我会这两天去衙门处理好,之前你家给朝廷交的税,到我这十五税一,你看可行?” “行行行,秀才公仁义,俺们感激还来不及呢。”罗老根激动的说道。 十五税一,那少交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果然村里出了读书人比出个商人有用多了。 说到底他们是农民,在作坊干活是能挣钱,可种地才是他们的根,少交税才是大福利。 他一点也不担心李伯玉会吞没他的土地,大家都是古仙村的,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况且李伯玉一旦吞了他的地,他的名声也毁了。 读书人在乎啥?最在乎自己一身的羽毛了。 有了罗老根在前面打头,后面又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上前将自己的地契奉上,李伯玉全都收下了。 秀才只是开始,他还要继续读书考取举人进士,以后所需费用更多,他根本不可能假清高。 到最后,就连赵来庆和赵来福等人也将自己地契交了上去。 赵小山在下面看的啧啧感慨,看李伯玉今日之风光,弄的他都想考科举了。 再转头看看一旁的程理,果然也是一脸的羡慕。 今天是李家大喜的日子,李氏全体雇工请假一天摆宴席庆祝。 这么大的喜事,村里所有人家几乎全都到场,本来五文的礼都要涨到十文。 赵家也不例外,两家关系本来就好,现在李安还在赵小山这帮忙,刘氏昨天想了想,咬牙拿出来一百文钱作为礼金。 他们庄户人家,普普通通也就五文十文的,不富裕的人家就拿一块布几颗鸡蛋也没人挑理。 一百文钱,在整个古仙村都算是头一份了。 宴席要中午才能开始,妇人们留下来帮厨,其他人陆续退了出来。 赵小山随着众人一起出来,看到程理形单影只的走在前面,一把将其拉了过来: “咋?酸了?使使劲你再试试?” 程理假笑了一下,“酸倒不至于,就是很羡慕。羡慕他读书天赋高,也羡慕李家能劲往一处使供他读书。” “你也不差的,孩子们都说你教的好。” 年后古仙村的村学就开起来了,程理每天上午抽出时间给村里三十多孩子启蒙。 因为他教态温和,教学有方,很受孩子们欢迎。 村里的大人们看到自家孩子不再浑淘,每日规规矩矩的坐在李家祠堂跟着学习认字,连言谈举止都变得不一样了,对程理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之水连绵不绝。 大家爱屋及乌之下,就连程理的媳妇儿老娘都十分受欢迎。 “程理,你现在每月收入不少,干两年存点钱,真的不考虑再试一试?” 程理还是摇了摇头,“我娘她们为了我读书已经苦熬许久,现在我好不容易在你们古仙村落脚稳定下来,实在没有必要再折腾了。而且我年龄大了,也没了当初的心气了。 我早想明白了,我现在就努力给你算好账教好孩子,等挣了钱就好好培养我儿子,一样的。” 没想到程理这般通透,倒是让赵小山吃了一惊。 程理的儿子程肖文,今年也八岁了,现在正跟铁牛他们一起上午在学堂学习,下午或是和村里的孩子们一起玩耍,或是带着铁牛在作坊的办公室里练字,晚上程理有空了就给他开小灶。 学的怎么样不知道,性格倒是很老实稳重。 赵小山拍拍程理的肩膀,“行,你想清楚就行,反正我现在是离不开你了,嘿嘿。” “你还说我呢,你怎么不说自己?!小山,我真的很严肃的和你说,你读书天赋高,又年纪小,现在努力还来得及,你试一下,说不定以后成就比李伯玉还高! 如此高的天赋竟每日里只知沉迷于末业,真是暴殄天物!你现在挣得钱已经够你们花的了,你还要挣到什么时候?我劝你尽快弃暗投明,对的起老天爷的恩赐!” “钱怎么能挣够?挣一辈子都挣不够!我家里还有事,先走了!” 又来了又来了,赵小山最听不得程理的劝学,嘴里说着有事,连忙跑远了。 分开后的赵小山没马上去后山监工,而是先回了家。这段时间他家工地每日开工人来人往的,花销巨大,他要查查自己的小钱钱还剩多少了。 本以为家里会没人,结果推开门一看,赵娇娘正坐在院子里拿着笔练字。 “二姐,你咋没去李家看热闹?” 这不符合常理啊,李伯玉回来了谁都去了,最大的仰慕者竟然静坐家中。 赵娇娘头都没抬,还在一笔一划认真的写着,“人太多了,我不想去。” 赵小山一脸八卦的凑了上去,“二姐,伯玉哥考中秀才了,咱爹把地契都交上去了,今天那老多老多人了,伯玉哥还跟着他们家人去祭祖了。 伯玉哥可真厉害,听说今年密水县一共考上七个秀才,那几个都家里有钱的,就伯玉哥一个是村里的,你说他们山长真能把孙女许配给伯玉哥不?” 赵娇娘听不得弟弟阴阳怪气的强调,一把将毛笔放下,抬头瞪了他一眼,大声道: “赵小山,你想说啥就说,别拐弯抹角的,你不就想问问我咋想的么?你听好了,我告诉你,我没咋想,我能咋想?我以前不敢想,以后也不敢想! 咱娘说了,钱媒婆前段时间说了一个镇里油坊家的,条件不错,我就定那个了!怎么样,你满意了么?” 赵小山被喷了,委屈道:“啥油坊家的?我咋没听说?你别让娘给你瞎做主,定谁也得我先打听打听啊。再说了,伯玉哥从小和咱一起玩,你不问问他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万一他也有意思呢。” 赵娇娘重新拿起笔,“那你帮我打听打听去,就镇里叫鑫昌油坊家的小孙子,听说今年十六了,还念过书呢。” 说罢,赵娇娘再不理弟弟说什么,一门心思沉入了练字中去。 自从她陪着赵小山赵大壮他们一起上程理那读书,她就喜欢上了写字。 她启蒙晚,平时里又没有空,学了这么久了连三字经都背的磕磕绊绊的。程理说她不科考,多多认字学好算数就行。 于是她便再不背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每日里多认字多写字,再算一些简单的算术题。 自从她学写字,她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写字。 看着墨水一点点在纸上晕开,成了她想勾勒的样子,她觉得心里很平静。 平静到她忘了周遭的环境,忘了自己的年龄样貌,只剩下眼前黄色纸张上的黑色印记。 赵小山见赵娇娘不再说话,也不敢再多打扰,他提步轻轻退出了院子,朝后山走去。 最近家里发生了很多变化。 继肥皂作坊开张后,他们家后山也开始动土,他家一时炙手可热鲜花着锦。 家里每日迎来送往的,赵老爹赵老娘兼赵老爷子简直成了古仙村的名人,走到哪都有笑脸相迎,听的见的都是别人奉承讨好的话。 这三人,除了赵老爹还能保持最起码得理智外,都有点飘了。 他们的变化早在赵小山预料之内,只要他们不闯祸不遭灾,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最让他震惊的还是赵娇娘。 自从他忙不过来让赵娇娘帮着算账后,他感觉二姐整个人都变了。 变的特别自信了! 以前除了做家务就是心里那点小心思,现在她接触了更多的人事,心里不再只装着一个人,整个人都舒展了。 他敢肯定,二姐这几天一定会找机会和李伯玉见面的,也一定会问出深埋心里很久的话。 其实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二姐只不过求一个尘埃落地罢了。 看样子,自己真的要去镇里打听打听那个什么油坊家的小子了…… 第110章 赵娇娘的暗恋结束了 李伯玉只在古仙村待了三天,第四天就准备回密水。 他还要为半年后秋天的乡试做准备。 乡试每三年举办一次,这次不中就要再等三年之后,对所有应考的秀才来说都十分关键。 李伯玉已经是秀才之身,有资格去官办的县学就读。 县学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要么就是出身非富即贵,要么必须有秀才功名的。 县学是官办的,没有束修的说法,但校服费、食宿费用需要自理。 虽说秀才已经有了每月朝廷发放的禄米,但那点量顶多够他自己一人吃喝,根本不够他在县学读书的支出。 李伯玉现在是全村的希望,为了让儿子能安心就学,李安打算将这次办席收的礼钱和家里的现金全都给他带上。 可这些钱加在一起才一两多一点,连入学的费用都不够。 为此,李安再次召集本族的族老,号召李氏各家各户贡献点。 这时节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要不是有赵小山的作坊和工地的活计,谁家也没有余钱。 在各位族老的压力下,李氏每家除了随的礼份子外又拿出来五十文钱,又凑了一两多。 划拉一圈也就二两多银子,李安愁的头发都白了。 想了想,第四天早晨,李安敲响了赵家的院门。 看到赵小山后,李安直接表明来意:将这段时间自己的工钱全开出来,另外还想再借三两银子。 “穷家富路,听说县学里的孩子出手都特别大方,咱也不能太差了。这三两银子我先借着,等从之后的工钱里扣,不够的等春粮下来了叔再还你。” “山子,我李安啥人你也看出来了,你看能不能你家工地的活结束了,在你家作坊给我也安排个活?你放心,我虽然年龄大,但干活绝对不拖后腿,保证和年轻人一样卖力。” 看着李安作为一村之长为了儿子的前途低声下气的和自己讨个工作,这谦卑的样子让赵小山很动容。 养儿方知父母恩,管他啥长,孩子真就是软肋。 现在自己可以说是古仙村实力最雄厚的“商人”,而李伯玉则是他们村冉冉升起的新星,是唯一一个有希望能走上政途的人。 既然李家现在经济窘迫,那自己何不像现代商人那般,看到潜力股早早投资? 自己奋斗到顶也就是一介商人,最缺的就是政治上的人脉资源。虽说现在有了淳县侯的庇护,可他毕竟是宗室,又是有野心的宗室,不是他能轻易驾驭的。 两人的合作里,主动权几乎都在淳县侯手里,自己只能被动配合。 而且两人交情浅薄,淳县侯看他就是一个会挣钱又很特别的奴仆下属,让赵小山总是充满了不安全感。 以前他想着投资铁牛,可铁牛年幼,等他成才还不知猴年马月,这现成的人选就在眼前,他何不马上抓住! 想到这,赵小山拿出来五两银子,道:“李叔,这五两银子你拿着。” 李安愣了愣,不明白赵小山什么意思。他有二两多,再借三两差不多就够了。 “李叔,我决定了,伯玉哥以后读书的费用就包在我赵小山身上了。我信任伯玉哥的人品,我愿意资助他读书,直到他考上进士为止。” 怕李安不懂,赵小山又连忙说道:“但我不是观音菩萨,我这么做也不是普度众生,我这叫投资,投资我看好的潜力股,是要收取回报和利息的。我要的利息不多,我希望伯玉哥若进士及第后为官做宰了能找我做幕僚,对我提供庇护!” 李安的大脑已经跟不上赵小山的思路了,他想了半晌也没给出答复。 “李叔,这件事你也可以让伯玉哥来找我,我当面和他说。” 李安点点头,桌子上的五两银子到底没拿。 李安回去没一会,李伯玉穿着象征秀才的青色长衫来了赵家。 他已经从他爹那听说了赵小山的意思,进了赵家后也不扭捏,直接开门见山道:“小山,我同意你说的投资。” “我很感谢你看好我,甚至愿意花钱出资助我读书,你放心,我李伯玉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一定不会用着你的钱虚度时光任意挥霍。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考中了进士授了官,伯玉定会践守承诺回馈于你,聘你为幕僚,为你提供庇护。 那时,赵家和李家一样,都会是我所倚靠的本家,我将一视同仁,决不食言。” 说着,李伯玉的声音低了低,带着点不自信道:“只是,我不能肯定自己一定会学有所成,你的钱……” 赵小山笑了,这就是李伯玉,坦荡荡的君子! “给你十年时间,若是十年之内你还没考上,那你就回来,代替程理留在村里给村里的孩子们启蒙,把火种撒下去。你不行,村里一代代那么多孩子,总有一个会行的。” 李伯玉像是受到了鼓舞,使劲点了点头,“好,就十年,十年了我还没考上,以后就卖给你赵小山了,白天教课后就上你作坊当苦力做肥皂,晚上算账当账房,分文不要以偿还债务!” 两人带着一点认真,带着一点玩笑,做了一个十年之约。 若李伯玉勤奋上进,也许只需要年便可,若李伯玉荒于学业,十年之后还是一事无成,那赵小山付出的可不是几十两,几百两上千两也未可知。 这样的付出,哪怕是至亲之人都会犹豫,可赵小山只用了一个早晨便决定了。 李伯玉得了这样的信任和眷顾,眼神更加坚定了。 从现在开始,他肩上担负的不仅仅是李家的希望,还有赵小山的“投资”。 两人的对话并没特意避忌别人,赵娇娘就躲在屋里听着,心里复杂酸涩。 赵小山猜的没错,她已经找过他了。 她知道两人是不可能的,不论是外貌还是身份。 可她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啊,哪个少女不爱做梦的,又有哪个女孩心里没揣着一丝侥幸呢。 靠着这点侥幸,她坚持到了现在,让她像扑火的飞蛾,带着一丝决绝,走到村头的大槐树下。 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赵娇娘将心里酝酿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伯玉哥,我最近和大哥他们一起在程先生那读书,学了一句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伯玉哥,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可真美,只是我有一点不懂,君子只追求窈窕淑女么?如果是伯玉哥,你会追求什么样的女子?” 李伯玉总是那样温和,就连拒绝时笑容都是温和的: “娇娘,我不是君子,也不一定会追求窈窕淑女,但我会追求和我情投意合的女子。 何谓情投意合者?知我心者,懂我意者,爱我怜我者。娇娘,我们是少时的玩伴,这点永远都不会变!” 赵娇娘听罢顿时泪如雨下,她用手紧紧捂着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可她的心里却在大声回复:我知你心,我懂你意,我爱你怜你,我不要当少时的玩伴,我只想当你的妻子…… 看着娇娘如此伤心绝望,李伯玉狠心继续说道: “娇娘,你不要哭,你要知道你是多么幸运。你虽为女子,却从小父疼母爱,他们从不因你为女子而厌弃你,现在你还有机会学会了认字算数,这是多少女子做梦都不敢想的。 这些都可以让你在以后的人生中有很多选择的机会,而不是被迫的接受。” “娇娘,你的人生还很长,你的天地还很广阔,而我,也有必须要去做的事。” 赵娇娘心知无望,再不愿再待下去,生怕自己更失态,哽咽着嗓子道: “谢谢伯玉哥为我解惑,明天伯玉哥走时我便不送了,祝你秋闱一举得中心想事成,我们在村里等着你的好消息。” “如果有时间,也请伯玉哥来喝一杯我的喜酒……”说罢,赵娇娘转头狂奔而去。 当天晚上,赵娇娘没有吃晚饭,也没随赵小山他们去程理那读书。 她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哭了一晚,也想了一晚。 这一晚,她将那个青色的身影彻底封尘起来,压在了心里最底层的角落,和自己十年的暗恋说了再见。 本来就是她不自量力,被拒绝也在意料之内。 现在尘埃落地,她将心底那抹小侥幸彻底抹去,不再消沉。 第二天,她起床后好好洗了把脸,朝赵老娘的屋里喊道:“爹,我饿了,想吃你炖的猪肉白菜。” 赵家人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昨晚赵老爹赵老娘担心了一夜,听到她如此高声喊要吃的,第一时间冲了出来。 “闺女,你还想吃啥?爹给你做?想吃鸡肉不?爹给你杀一只?” “放屁,那鸡正下蛋呢!”赵老娘一听顿时炸毛了。 可说完再转头看看眼睛还红肿的女儿,又犹豫着开口道: “闺女,要不你吃几个鸡蛋?娘用油给你煎两个鸡蛋?” 赵娇娘摇摇头,“娘,我不吃鸡蛋,我就想吃炖鸡肉!” 她就是要任性! 这是她爹娘的家,她是家里唯一的小闺女,想任性就任性! 以后她在家待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等成亲了想任性都不能了。 “好咧,我闺女想吃鸡,爹给你杀去,你回屋等着,一会好了爹叫你!” 赵老爹这女儿奴,一声令下转身就去了后院。不一会,就听到了一阵高亢的哀鸣。 赵老娘心疼的想阻止一二,但想到一只鸡就能让她女儿断了念想好好嫁人,到底没再说反对的话。 李伯玉从赵小山手里接过五两银子后,朝里屋的方向看了看。 他看到了门口那闪过的衣角,也听到了里面传来窸窣的声音,他想了想到底什么也没再说话,朝赵小山点了点头,转身出门扬长而去。 待他走后,赵娇娘才从屋里走出来,“山子,你为什么要资助伯玉哥?” “没啥原因啊,就是看好他!觉得伯玉哥以后绝对能有出息。” 赵娇娘心里气的紧,很想大声质问弟弟,拿了那么多钱,为什么条件是做什么幕僚,而不是结亲! 李家缺钱,赵家有钱,什么信任能有联姻来的更实在! “你不是说帮我打听那个油坊家的少爷么?打听的怎么样了?” 赵小山不防二姐话题转的这么突兀,本来想好的安慰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 “打听过了,不行!那少爷是个断袖,在镇里书院有个相好的,镇里不少人都知道这事。而且他家油坊最近出了问题,好像欠了不少钱,正急的到处筹钱呢。” 说到这个赵小山就来气,他娘到底怎么看人的? 咋能媒婆说啥就信啥?! 要不是他去镇里肉铺取货,问看店的毛大爷知道了内情。就凭他娘对那油坊家小少爷的满意程度,庚帖都要给人家换了。 “那咱娘前几天说的那个董家村的养羊的小子呢?” “那个倒是还行,听说人不错,但他家老多羊了,你嫁过去天天放养?身上一股羊膻味,你能受了?” 赵娇娘漫不经心道:“那有啥受不了的,咱家大黑牛的牛粪我还捡呢,都是牲口,还分个三六九等的?羊多证明家里富足,再说了,放羊不比种地轻松?” 赵小山眼睛都瞪大了。 昨晚一晚上到底发生了啥?他二姐前几天还非李伯玉不嫁的样子呢,咋就一宿的时间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一下子恨嫁了。 女人都这么现实的么? 不能嫁给白月光就要找个条件好的? 赵娇娘看弟弟那表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咋?你还非要看我死去活来的?伯玉哥是要考状元的,我再惦记有啥用?难道你希望我为他守身如玉一辈子,在家当老姑娘?行啊,正好我弟弟能挣钱,能养活我。” 她说完,赵小山的表情更像是见鬼了一样。 女人,太恐怖了…… 不管如何,随着李伯玉出县学“深造”,赵娇娘这段“虐恋”总算结束了。 既然李伯玉不成,她的婚事真的要提上日程了。 这时,不仅是赵老娘一个人着急,就连赵老爹赵老爷子也开始急了。 十七岁的老姑娘了,再不找真找不到好的了。 尤其是他家今年条件还好了,这事必须马上解决。 结果赵娇娘那边还在大面积撒网重点捕捞时,赵小山这边倒是先有信了。 来人不是别人,竟是李安。 “山子和小翠年龄相当,也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了,可以成家立业了。俺家小翠都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啥样你们也都知道,针线都是村里一等一的。你家娇娘和她又经常一起玩,以后也能处的好。” 当李安对赵来福刘氏提出想给赵小山和李小翠结亲的意思时,赵家所有人都eo了。 赵娇娘心里五雷轰顶,她就说只有结亲最靠谱。 就连李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李安看赵家人的反应多少有点尴尬,自己是女方的爹,这事他来提确实有点不太合理。 但他不放心啊,他急啊! 什么十年之约,要是赵小山反悔了不愿再资助儿子该怎么办! 光一个秀才就掏空了李家的家底,以后的科考没有庞大的金钱支撑,怎么继续? 赵小山愿意拿钱,那是他糊涂了。 但这钱可不是五两十两的事,也不是一个月两个月的事。 怎样才能让赵小山一直持续拿钱,唯有两家成为亲戚! 赵娇娘和他家伯玉是想都不能想的,也只能委屈小翠了。 一个女娃,生来就是要为男娃铺路的。 赵小山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作为,以后一定有大作为,小翠嫁过去也绝对不亏。 赵李两家成为亲家,妹夫出钱资助哥哥读书,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第111章 李安来说亲 赵小山再如何能耐,也是商人,等以后入了商籍,地位就更低了。 所以李安提出把女儿嫁给赵小山,从某种程度来说,算是低嫁屈就了! 他把闺女留到现在本打算奇货可居,想着李伯玉考上秀才后抬抬妹妹身价的。 秀才公的妹妹,怎么也能找个不错的女婿了。 可谁知媒婆倒是来了不少,但说的人家都各有各的不足! 有两家“书香门第”来求娶的,但正主没有功名,是他们的爹是秀才,正主自己还在念书。 李安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两家不仅很穷,两个正主十六七了连个童生都不是,以后估计也没啥大出息,否了! 还有一个读书人,本身是童生,但他没有爹,家里家外全靠老娘妹妹干零活撑着,就等着娶个媳妇儿一起伺候呢。 这家婆娘仗着儿子是童生,还舔着脸要女方必须有二两银子的嫁妆。 李小翠在李安的心里虽然抵不上李伯玉重要,毕竟也是长在自己膝下的小闺女,咋可能给她说那样的人家。 这哪是个正常人家,简直是狼窝!否了! 还有几个镇里的商户人家,李安看了一圈,觉得找那些商户还不如找赵小山呢。 剩下那些都是村里普通庄户人家了,地不算多,小伙不算多出息,根本不在李安考虑范围内。 李安婆娘看了一大圈,发现没有一个入眼的,愁的头发快白了。 想了一圈,李安才决定找赵小山的。 一方面是赵小山年纪轻轻就傍上了淳县侯,盖大房子办作坊,算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了。 这孩子他从小看到大,有点小毛病,但为人敞亮有成算,以后还不知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另一方面就是伯玉了,他要让儿子继续考科举,就必须将赵小山绑住,怎么绑,只有结成姻亲才行。 李安想着,又解释了两句:“我家伯玉是秀才,小翠也算出身书香门第了。也不是我吹,这段时间有不少媒婆来给小翠说亲的,也有镇上不错的人家,但我都给拒了。 那些后生好是好,都没有山子知根知底。咱们都是一个村的,以后来往也方便。” 赵来福的脑子已经不转了,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 刘氏愣了一会后终于回了神,尴尬道:“他叔,你愿意把小翠许给俺家山子,这可真是抬举他了。小翠这丫头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可真是咱村里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了。” “只不过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现在家里家外都是山子一手说的算,这小子现在手里有多少钱我这当娘的都不清楚。我们虽是父母,可他的婚事哪里敢替他做主。” 刘氏说的情况李安怎能不知,也跟着叹了口气。 这个月,赵小山又从村里点了十个人入肥皂作坊。 随着作坊的规模越来越大,赵小山在村里的地位越来越高,话语权也越来越重了。 他的婚事,还真不是赵来福刘氏能做的了主的。 可他毕竟是商人,怎可能拒绝他家小翠!小翠的哥哥可是秀才公! 而且他能花那么多钱资助伯玉,一定是看好伯玉,觉得伯玉以后有大出息。 以后伯玉真出息了,幕僚的身份哪有妹婿更亲近。 综合以上分析,李安觉得赵小山根本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婚事。 这不是自家求着他的,是双赢! “他婶子,那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家山子回来了你们和他说说,也别说是我说的,就问问他有没有意思,有意思了我再过来,没意思了就当我没说过这话。我这边也没告诉我家小翠,这孩子还不知道我有这想法呢。” 他家小翠怎么可能不知道。 李安和刘氏赵来福说了一声便告辞出去了。 赵家后山包的工程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一排土坯厂房全盖完了,剩下的就是赵家自住的青砖大瓦房还没完工。 还有作坊的灶房和库房没起,沟渠、马圈也都修好了。 整个工程进行了一个多月,光人工费就支出去近二十两银子,还不算盖房子用的木料和青砖的钱。 李安每日在工地帮忙,算是看到赵小山财大气粗的一面了。 就说赵家正盖的青砖大瓦房,他是头一次听说还有室内茅房的,还坐着的,甚至还有专门的洗澡的屋。 庄户人家谁洗澡还专门整个屋啊,都是夏天去河里冲冲,冬天在家打盆水擦擦。 这可真矫情! 那几个来干活的泥瓦匠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设计,和赵小山沟通了好久才搞明白咋回事。 听说赵小山把家具的样式都画好了,要求镇里木匠必须按照他的要求去打桌椅板凳。 他在工地监工的时候经常去那溜达,别的不说,赵小山规划的确实是好。 厅堂面积很大,足够放下六七张桌子同时用餐。 厅堂两边各设了两个大卧房,每个卧房里都有个两个小套间,一个用来洗澡上厕所的,一个用来放衣服写字的,听说还有个新词,叫啥“衣帽间”的。 左右厢房的格局和正房的差不多,只不过面积稍小。 而灶房和柴房则被统一挪到了正房和左厢房夹缝的后面位置,离吃饭的厅堂不远,还独立出去了,让院子显得干净整洁。 而鸡舍鸭舌这些,则被赵小山规划的远远的,在后山包马圈那附近。 李安私下里琢磨了一阵,觉得他们家这套大院子盖完没有十两下不来。 这可真是飘了,过去赵家穷的,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 现在挣点钱了,一个房子投入那么多。 赵小山这心里也太没成算了,有钱多买点地不好?房子能住人就行呗,真是浪费。 赵小山今天去密水了,致知书坊的事已经被耽误的太久,今天他是特意来找淳县侯做工作汇报的。 对于书坊的规划,他有很多想法,只不过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成功。 第一,他想将书坊出版的书进行分类,一种是实用类,一种是娱乐类。 实用类他打算出版科考类、算数类和识字绘本或者童话故事。 娱乐类他打算将市面上流行的话本子囊括进去,外加上出一些孩子喜欢的画画绘本。 当然了,他还有一个想法,就是搞报纸期刊。 报纸一月或者一季度出版一次,上面可以刊登寻人启事、商业广告、最近朝廷的重大新闻、达官贵人的花边小新闻,亦或是一些介绍风土人情的小文章或者民间轶事。 这两项计划,没有庞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不可成,一个小小的致知书坊,也许根本容不下。 第112章 报纸 淳县侯听完赵小山的计划后,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沉思了很久。 他一点都不奇怪赵小山的提议,这些大胆而又新奇的想法,真的很让他着迷。 “这都是你梦里想出来的?还是你平时自己琢磨的?” 赵小山愣了愣,他本以为淳县侯对自己的提议或者反对或者赞同呢,结果问了这么一句。 说实话,淳县侯不说,他都快忘了当初自己胡诌扯谎做梦这事了。 咋这么长时间了,淳县侯还惦记他做不做梦呢。 “我做梦梦到了一点,醒来后自己又分析整合了一下。” 淳县侯点点头,“以后这种梦做完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拖那么久。” 赵小山刚才的什么实用类娱乐类他都兴趣平平,倒是那个什么报纸,他觉得大有可为! 一个月出一次的报纸,上面集中了大景朝的朝中大事和民间轶事,这简直就是一把软剑! 这个报纸要是办好了,关键时刻甚至比握有一支军队都重要! 上到皇帝下到百姓,谁愿意当个聋子瞎子?谁不愿意听听外面的声音看看外面的世界? 而外面的声音,是他的声音! 这报纸如若真办出来了,那他将会掌握整个大景朝舆论的主动权! 只不过,这个想法好是好,谁来做怎么做却是个问题! “你的想法不错,可你可考虑过成本问题?不是钱的成本,是谁来做!” 赵小山怎么没考虑过,就是这方面的困扰才让他很惆怅! “侯爷,人工问题确实是个难题,我觉得咱们可以两手准备。一方面现在开始召集人手,每年春闱秋闱有那么多落地的考生,总有那些家境贫寒却郁郁不得志的。这种人读了多年的书,往往带累了整个宗族,想要挣钱的心思比较迫切,我觉得侯爷可以将这些人收编!” “若收编人手慢,咱们可以先找省里的大书坊合作,他们的人手和技术都是成熟的,我们只负责出点建议。” 淳县侯认真的听完赵小山的主意,用手敲了敲桌面,一会的功夫门便从外打开了。 “去将白常文和田思成叫来!” “是,侯爷。”侯府的下人听到命令后重新关上门。 没一会,白常文就和另一个青衫中年男子便走了进来。 “侯爷,您叫我们?”白常文进屋后首先和坐在正首的淳县侯见礼,接着又朝坐在一旁的赵小山点头示意。 “赵小山,将你刚才的计划重说一遍。” 赵小山无奈将刚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说完后,淳县侯眼神示意了一下白常文和另一个人,意思很明显。 白常文思索了一阵,犹豫着开口道:“侯爷,小山说的书籍类都好说,可这报纸,太大胆了!” 另一个叫田思成的男子也点头道:“侯爷,再过三个月您就要启程去京城,这关键的时节您办报纸这类敏感的东西,这,很危险啊。” “那你们说这报纸到底是办还是不办?” “办!” “办!” 白常文和田思成几乎异口同声。 “办,一定要办,但不能现在办!”白常文解释道,“侯爷,小山的报纸提议非常好,好到我甚至希望马上将其制作出来。可思成说的没错,您马上要启程去京城祭祖,这关键的时节实在不宜闹出大动静。这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田思成也赞同道:“侯爷,听闻这位赵小兄弟的米粉作坊马上要开张了,常文要跟着跑前跑后,我正好闲着无事,我愿为侯爷您去招人!” 淳县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就按你们说的做,思成即日启程前往省城,再不够就去京师,八月份咱们在那汇合。” “常文,你这段时间不忙的时候,按照赵小山的提议进行规划,那些要出版的书目现在就开始整理。尤其是报纸,你可以先行设计一下。有不懂的直接去问赵小山。” 白常文和田思成都领了任务,纷纷作揖点头应是。 白常文走时朝赵小山眨眨眼睛,赵小山轻轻点头回应。 等二人退出后,赵小山又将这段时间作坊的生产进行了汇报,并再次提及了自己的户籍问题。 肥皂作坊的生产李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汇报,周彻没什么听的。 这肥皂作坊,算是他投资对了! 这东西他本来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谁知道第一批货送到叔祖的榷场时,被来进货的胡商抢购一空。 叔祖来信说这个肥皂去污能力特别强,非常适合草原上的胡人使用。 胡人不知其原理,觉得奇货可居,哪怕价格抬到很高也纷纷解囊抢购。 从作坊开张到现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仅六批货他就挣了五千多两银子,净利润! 叔祖让他放开手脚大量生产,有多少他要多少! 就冲这一点,赵小山的户籍也完全不是问题! “等米粉作坊开张,你的商税挂在肥皂作坊上,这样你就还是原来的户籍!” 周彻的话让赵小山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怎么回事。 “侯爷是说,以后肥皂和米粉一起出?量一起走?这样税就都是肥皂作坊的?” 周彻点点头,“对,这样你名下没有交税记录,就连作坊也不用去衙门登记,衙门那我来搞定,你不用管,你只管生产就行!” 艾玛,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 早知道你手眼通天能搞定,何必当初又要让他成亲又分家的。 害的他瞎琢磨了好久,真是吓死宝宝了! 两大难题解决,赵小山心中大石落地,起身就要告辞。 “赵小山,你今年多大了?” “回侯爷,过了年我正好十五了。” 过完年大了一岁,他感觉自己最近个子都长了不少,再也不是之前的矮矬子了。 虽然还和二黑子比还是差点意思,但差距在一点点缩小哦。 淳县侯像是第一次认识赵小山似的,上下左右仔细打量了半响,又道:“听闻你最近学认字了?进步还很快?你年纪还小,没考虑过考科举入士?” 赵小山摇摇头,咋谁都让他考科举,他在现代从小学到大学毕业,早六晚九的卷了十几年,早就卷够了,好不容易穿越到了古代,实在没有心气再去接受一遍魔鬼教育。 尤其是古代这照明条件,他感觉自己都快近视了。 “不瞒侯爷,我学认字只是不想当睁眼瞎,对科举完全没有任何兴趣。” 淳县侯似是不死心,又道:“你若考上秀才举人,便是士人出身,和商人的地位自然不同。” 这要是别人,赵小山早上来一句“要你管了?”,奈何对面是淳县侯,他只能耐着性子再次解释起来: 大景朝已经有太多的读书人,不差他一个。但能通过一点小发明小创造造福百姓,他赵小山责无旁贷! 若人人考科举,多的只是官场老爷,若人人搞实业,多的是老百姓的饭碗! 科举制度固然将圣人的思想发扬光大,但于国民经济没有丝毫建树,普通百姓享受不到实惠,只有实业,才能造福于民! 周彻听完赵小山的话,先是愣了半响,接着便捧腹大笑: “好你个赵小山,你看你刚才那慷慨激昂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伟大呢,你啊你啊,真是个大活宝!” “行了行了,本以为你能科考,弄个举人进士的身份,我也能好好提拔提拔你,既然你无意于此,那就算了,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多搞点小发明小创造,多多造福咱大景朝的百姓!” 只不过确实可惜了! 若赵小山真能有个举人进士的功名,配自己的妹妹是不是就没问题了? 周彻一想到后院那个不着调的妹子,愁的揉了揉眉头。 赵小山看出淳县侯有心思,十分有眼色的再次起身告辞。 这次周彻没再留他,直接放行。 从书房出来后,赵小山果然在回廊的拐角处见到了白常文。 “怎么这么久才出来?侯爷又和你说什么了?这么半天?” 白常文这段时间经常随李球去古仙村,和赵小山也算混的熟了,说话很是自然。 “不知道为啥,侯爷非让我科考,我说我不乐意。” “科考?你怎么说的?” 听了赵小山的话,白常文一琢磨便知道怎么回事了。 没想到侯爷竟有了这心思!这可真是病急乱投医了。 先不说赵小山的出身,就算他考上进士举人了,也是配不上乡君的。 真不懂乡君到底在想什么,十六岁了竟还嚷嚷着不嫁人。只希望这次侯爷去京城能帮她择到一个良婿。 白常文虽然想明白了却没告诉赵小山,捡起刚才的话题道:“小山,你说的报纸到底是什么样的?你能不能给我具体说说?” 对于报纸这东西,古人确实难理解。 为了让白常文能彻底理解他办报纸的理念,他从报纸的发行方式、时效性、报道内容再到排版一一解释个透。 “只不过现在我们的印刷技术还不成熟,若可以大量灵活印刷,不要月报,周报或者日报更好。” 雕版印刷确实太难了,看样子还得研究一下活字印刷术! 赵小山的这番话带给白常文很大的震惊,震惊到赵小山话音落了许久他都没再接话。 他被赵小山一系列新奇的词汇轰炸到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急需找一个地方好好消化消化。 “赵小山,我白某人一生恃才傲物,平生没佩服过谁,但今天,我愿为你拜倒。”说着,白常文朝赵小山深深一揖。 他突然这么郑重弄得赵小山吓了一跳,嘴里连忙喊着不敢不敢。 就在赵小山以为两人还得拉扯一翻时,白常文突然一摆手,“小山兄弟,我要快快回书房找到纸笔将你刚才说的话记录下来,大门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你了!待我消化完再去古仙村找你!” 说着也没给赵小山反应的机会,脚底抹油一溜烟走远了。 “读书人都这样么?这不神经么?刚才说话还好好的,这变脸速度比女人还快。” 赵小山这边刚感慨完,就听身后响起一声少女的娇喝: “女人怎么得罪你了?你是谁,敢在侯府胡乱腹诽编排?” 第113章 刁蛮乡君 赵小山吓了一跳,转身一看,只见一个身材娇俏的妙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歪头仰脖看着他。 赵小山来侯府这么多次,每次都是直奔前院的书房,来来往往看的都是老爷们,还真没见过其他女眷。 (除了最开始那个爱穿紫衣服叫阿紫的丫鬟,后来听说她总僭越被打发了。) 还是这么年轻的、衣着华丽的、神态不拘的、身后还跟着个粗实丫头的妙龄女眷。 赵小山不是傻子,观察一翻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淳县侯的妹妹,那个乡君。 他之前在大昭寺见过一次!当时她戴着帷帽长什么样也没看清,这次倒是没戴帽子,但赵小山还是连忙低头弯腰行礼道: “见过乡君,小的刚才说错了话,还望乡君恕罪,小的这就走。” 开玩笑,这种刁蛮大小姐他见过一次就算圆满了,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随便招惹。 赵小山刚要缓步后退撤下,却不料再次被喊停:“你知道我?你是谁?也是我哥哥的幕僚么?” “回乡君,我不是侯爷的幕僚,我是古仙村的村民赵小山,有事来找侯爷商量,现在事说完了,小的就不打扰乡君的雅兴了,小的告退。”说罢,赵小山的脚步继续后挪,大门就在前面,他胜利在望。 “你就是赵小山?我听过你!你先别走!” 靠,没完了! 赵小山内心暗骂一句,停住了脚步。 他之前确实幻想过迎娶白富美,但那时候是他刚来,穷屌丝的意淫。 现在他有钱了,只一心一意想搞事业,不想和深闺中的女人有任何牵扯。 尤其是这女的还爆出过喜欢他兄弟陈狗子,狗子可是和尚,她都能荤素不忌,自己一大好男儿,万一被盯上咋整。 “男女授受不亲,小的粗鄙出身,还是莫要玷污了乡君的眼睛,小的这就后退。” “你给我站住!” 周德音急了,她话都说三遍了,这个叫赵小山的怎么回事。 “你聋了?没听到我说的话?我让你站住你还敢往后退!” “你个死奴才,见到乡君还不下跪!” 见主子生气,她身后的小丫鬟立刻上前吆喝。 此时的赵小山心里腻歪极了! 他跪淳县侯那是因为淳县侯是自己的衣食父母。 而且淳县侯虽然位尊却从不摆架子,亦从不对他吆五喝六的当做奴仆,两人相处的就像是老板和下属一般,有商有量,让人感觉很愉悦。 这女的算怎么回事,没完没了?! “拜过乡君,不是小的不将乡君放在眼里,是小的实在有事要去做,乡君有话请吩咐。” “你!” 周德音感觉自己的一拳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让她的好心情顿时荡然无存。 她本打算来前院找哥哥,谁知却碰到了这古怪小子。 没想到这小矬子就是赵小山,这名字她听过好多次,却是第一次见,本想和他说说话,可这小子怎么回事,竟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 她有那么吓人么? 周德音摸了摸脸,最近没长痘啊。 “赵小山,我听说你会唱歌,还会做饭,你来给我做顿饭我就放你走!” 赵小山要气疯了! 他一社会成功企业家,竟被提起之前的黑料! 正当他不知如何推辞拒绝的时候,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赵小山抬眼一看,顿时快哭了。 “侯爷……” 你妹妹欺负我,你快管管她…… “德音!你又在胡闹什么?”淳县侯快步走几步,怒斥道。 周德音瘪瘪嘴,委屈道:“哥哥,我没胡闹,我就是听说他做饭很好吃,我想让他给我做顿饭。” “侯府厨娘那么多,你让一个外男给你做什么饭!我饿到你了?还不快回去!” 说罢,淳县侯又转头对赵小山道:“赵小山,你先回去。” 赵小山如蒙大赦,连忙脚底抹油退了出去。 出了大门口跑了好远后赵小山狠狠呼出一口气,天啊撸,总算出来了。 龙潭虎穴啊这是。 富贵人家的娇小姐都这么蛮横无理么?他看起来就一社会精英小少年,咋可能还重操旧业给人做饭! 以后再有啥话他还是和李球白常文交涉,这侯府少来! 从侯府走到县城后,赵小山本打算去县学看看李伯玉,可自己刚给了他五两银子,现在就去看,弄的好像自己多不放心,督促他学习似的,想想还是算了。 现在时辰还早,赵小山决定在密水好好转转。 自从肥皂作坊开张,他每天忙个不停,已经好久没有出来走走逛逛了。 自从他挣的钱多了,家里的伙食水平直线飙升。赵老爹只要不出去跑线,不是去工地帮忙就是窝在灶房里给大家伙做饭。 以前家里的饭基本就是他和小刘氏做,现在小刘氏要养胎,灶房便被赵来福给包了。 赵小山觉得他爹小时候的梦想可能是厨师,以前穷没有好食材,现在有钱了真是变了花的做。 有一天赵老爹拿着一块猪肉犯了难,他把自己能做的会做的饭都做了一遍,现在拿着肉竟不知做什么了。 为了找灵感,赵来福竟破天荒的拉起刘氏去了趟镇里香满楼,点了两样自己以前没吃过的肉菜尝尝人家咋做的,吃完回来后第二天就复制了一遍人家的做法。 赵小山知道他这事后直说:“香满楼算啥,爹你要想做饭,找我啊!” 那乡君说的没毛病,他除了会做点生意,还会唱歌和做饭啊。 做的好不好不知道,但点子绝对新。 为了丰富赵老爹的菜谱,赵小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将自己前世吃过的大众溜炒列了个菜谱,将大体的制作流程写了下来。 赵娇娘现在认的字也很多了,完全可以从旁指导赵来福。 因着他爹厨艺的突飞猛进,最近家里所有人都胖了一圈。 赵娇娘刘氏小刘氏这些原本的易胖体质就不说了,就连赵小山现在肚子里都油水满满,对满大街的酒楼包子铺完全无感。 赵小山沿着码头那条街走了一圈,先到布庄买了三十斤棉花和五匹细棉布。 他家现在不缺棉被棉服,完全没有必要买这么多。 只不过刚来时缺衣少穿的日子给他留下了浓厚的心理阴影,让他看到买棉布棉花的就想买点。 此外再过七个多月他的小侄子就要降生了,现在就买点棉布准备着,以后给孩子当尿戒子。 下一站他又进了一家银铺,挑选了三根银簪子。 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给家里三个女人买簪子。 庄户人家的女人盘头发基本都是一根木头,极少有人往头发上别银簪的。 这东西贵重,都是传家宝般的存在,咋可能天天戴在头上,万一不小心丢了那得多糟心。 赵小山早就想给几个女人添置点首饰了,哪怕不戴出门,家里无人时自己戴着也开心。 在售货小哥的引导下,给刘氏的是粗些像凤凰样式的,给大嫂和娇娘的则是普通宽度,尾部雕成兰花样的。 这三样首饰总共花了他二十两银子! 赵小山心里估摸了一下,除了十两是成本,另外十两都是手工费。 不过看这做工如此精巧,那凤凰雕的栩栩如生的,这点手工费也值了! 银铺掌柜的看他一次出手二十两,大手一挥又送了他两幅小银耳钉,算是添头。 赵小山看这耳钉的样式,觉得配她二姐刚刚好。 出了银铺,赵小山又往前走了一段,酒楼、皮货行、绸缎庄、印染庄……唉?他竟在拐角处发现了一家新店:洋货行! 这洋货行他真是第一次见,原来这地方也有对外沟通的渠道。 赵小山从来没去过密水以外的地方,对整个大景朝的人文地理完全不懂,只道听途说了解个大概。 带着一点新奇,赵小山走了进去。 第114章 发现重大机遇 这是一个二层的建筑,面积很大,一进门就看到店铺两旁放的博古架。 赵小山一脚刚踏进店铺,迎面就走来一个小二,“客官里面请,客官看着面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洋货行?我们店里的东西都是从番邦外洋来的,您见了保准新鲜,客官有啥需要的和我说,我为您带路。” 赵小山今天还是一身普通的棉布衣服,身上没有一点值钱的东西,看起来就很普通。 但这小二并没以貌取人,态度热情殷切的很。 “我没见过洋货,就是想进来看看见见世面,小二哥你不用招呼我。” “行,我就在后面跟着,客官看上啥了和我说。” 赵小山点点头继续朝前走。 这博古架上东西不是很多,但样样精品! 犀牛角、沉香、吉贝等新鲜玩意儿,赵小山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对这些东西扫了一眼就过去了。 他这态度倒是让他身后的店小二刮目相看,心里纳闷:这人到底是看不出门道还是根本不屑一顾?这也太淡定了。 赵小山走着走着,在一个架子前停了下来。 琉璃酒杯! “客官好眼色,这可是我们店里的镇店之宝,比你前面看到的那些东西都值钱,这叫琉璃,是我们东家花了大价钱在远洋船那买来的,你看这酒杯的样式,都是透光的,若我拿到阳光下晒一下再看,锃亮!” “这一个酒杯多少钱?” “客官,咱这琉璃你看它好看,但特别脆弱,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碎了,运输时要非常非常小心才行,你看它小小的,可是废了我们老大的力气,所以这价钱也不便宜,这一个要二百零九两银子。客官要是诚心买,我们新店开张给抹个零头,您给二百两就行。” 一个小破玻璃杯竟然要二百两? 他们明明可以去抢,但偏偏要卖! 这玩意儿在现代,给他都不要,他还嫌没有钢化的结实呢。 到这竟然要二百两,简直开了眼界了! 话说,他的肥皂那么粗糙的工艺还让他收获满满,一下跃升成古仙村第一人。要是自己再研制出来琉璃,岂不是能成大景朝第一人? 话说这玻璃应该很简单? 原料是石头?什么二氧化硅?烧一下,再干啥来着? 果然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自己这渣渣! 此时的赵小山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两巴掌,让他当初懒,让他学了文! 回去研究!必须研究!就不信他一现代灵魂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店小二见对面的赵小山一会皱眉一会懊恼的表情就知道没戏了。 这位主明显是个没钱的,纯粹是进来凑热闹的,真是浪费了他一片热情。 “客官,您再往这面走走看看?” 赵小山点点头,抬脚又朝左转看了一圈。 这片架子上的东西不都是洋货了,还有不少胡人用的,有精美锋利的胡刀、整张的貂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看的赵小山虽然啧啧感慨,却一点想买的意思都没有。 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适合他,又贵又花哨,适合淳县侯那样需要壮阔摆架子的。 看了一圈,赵小山便觉的兴趣缺缺了,这些东西也就能勾引一下那些没见过世面的本地有钱土着了。 赵小山无心再逛,略带歉意的对店小二微笑着点了点头便信步朝外走去。 当他正要跨步出去时却突然顿住了! 他看到了什么?! 店铺角落里有一个花盆里种的是不是玉米? 真是玉米! 这个时空有辣椒有南瓜有胡萝卜有白菜有大葱,但他还从没见过玉米地瓜土豆这些东西。 他记得在高中历史书中说过,胡萝卜胡椒这些姓胡的都是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像番薯番茄都是从外番传过来的。 但这几样东西刚传入时都是观赏性植物,比如玉米便是如此,明朝时传入,到了清朝乾隆年间才慢慢推广,成为广泛种植的农作物。 现在他竟然在这间洋货店的角落里看到了玉米!这种高产农作物不比那些琉璃沉香更有价值?! 赵小山心里砰砰乱跳,此时他的脚不知是该迈回来还是迈出去! ‘我直奔而去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万一这店小二心里起疑怎么办!’ 经过了一番心里挣扎和脑补,赵小山决定今天无论花多大代价都要将这株玉米拿下。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故意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小二,我突然觉得刚才看的那件貂皮不错,你能不能再拿给我看看?” 店小二不妨这客人明明都要走了又转了回来,还说要买貂皮,立马又扬起笑脸介绍起来。 赵小山边摸貂皮边用余光瞄那盆玉米,没错,他没看错,这百分之百是玉米。 只不过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放进花盆里?还和别的花草堆在一起,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店小二好一顿介绍后又说了价格:“客官,您摸也能摸出来,这真的是好东西,要您一百两真不算贵了。要不是春天马上要来了,就凭这么完整的一块,东家少说也要卖个二三百两的。” “五十两!五十两我就买!” “客官,您杀价行,但也别杀的太过分?您看看,这块是那五十两的货么?你看看我们店,哪有五十两的东西?您想想也不能给我五十两?” “六十两,不能再多了,再多我真走了!你也说了,春天都来了,这貂皮我买回去就要放一年,等冬天再拿出来估计都臭了!而且再如何它就是一块,顶多做个围脖帽子的。” 自过年后店小二就没开过几单,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个真心要买的,竟然还这么能杀价,气的他眼睛一鼓一鼓的。 “九十两,不能再少了。” “七十两,再不成我就真走了。” “八十两,这个价格您要还是不能接受,那您就去别人家看看。我就这么说,整个密水,我们店铺是唯一一家你能买到这品质的。这东西你拿到荣河,没有二百两下不来!” 赵小山低着头皱着眉,故作一脸纠结的样子,“八十两行倒是行,但我要点添头!” “客官您想要啥添头,我们店里的东西您也看到了,就没有啥能当添头的,拿出来任何一样都是一百两起步的。” “我也不要你别的,我看你角落里那几个花盆不错,你都送给我我就买这貂皮!” 店小二都做好了防御的姿态,不妨赵小山架势挺足,竟只要了几个花盆,顿时大松一口气,这几个花盆的主他还是能做的了的。 “成!客官不难为小的,小的也愿意和您成这一单,您看您要几个花盆,我好给您装上?” 赵小山看似随意的走过去,眼睛紧紧盯着那株玉米,手指却是指向另一个,“这个不错,要一个这个,这个也挺好,要这个,唉,算了,这个盆有个缺口,不要这个。” 点了一个后,赵小山来到那株玉米面前,故意踢了一脚,“这个行,看着新,就这个,多了我也拿不过来。” 说完,赵小山实在没忍住心中的好奇,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又问了一句,“这盆里什么东西,怎么没见过?” “这东西也是前几天刚到,我们东家说是放屋里开着好看的绿植,小的也不晓得它叫什么名。客官,您的马车在哪,我帮你拿过去。” “我今天自己出来的,没坐马车,这样,我在布庄还定了不少棉花,你帮我去牛马行租一两车过来。” 八十两的大买卖都做了,这点小忙完全没理由拒绝,叫来另一个人看店,店小二自己颠颠跑出去叫车了。 等马车来了后,这店小二将两盆花亲自捧上了马车,对着赵小山一顿点头哈腰的说慢走。 赵小山先去布庄将刚才买好的棉花啥的装车,告诉完“司机”地址后,将车帘一放,第一时间端起那盆玉米看了起来。 第三次确认,没看错! 这确实是玉米!只不过这株很矮,还有点蔫。 这东西应该是从沿海温暖的地方运过来的,到这有点水土不服,冻到了,所以叶子耸拉着,看起来要死不活的。 赵小山心里紧张的很,生怕它坚持不住再嘎了,怕它再受风,连忙将车帘挡的更严实。 这么一株小小的植物代表的可是他广阔的未来!现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将它包起来! 这一路上赵小山心急如焚,恨不得马上到家将他挪进温暖的屋里,快点浇水,让它快点长大。 一个半时辰后,马车好不容易晃悠到了古仙村,赵小山直接将刚买的貂皮披在了玉米身上,抱着它一路狂奔跑进了屋子。 第115章 高山园区 他这样子吓了赵家人一大跳,还没看清他手里是啥,还以为他咋的了,进屋一看才发现炕上没别的东西,竟是一盆绿草。 “山子,你要在屋里养花?” “这败家孩子,咱就在村里,过两个月漫山遍野的小花小草的,还整个花盆!”刘氏刚埋汰一句,就眼尖的发现了炕上另一头的貂皮。 “山子,这是你买的貂皮?唉呀妈呀,这得多少钱啊,你这败家孩子!你可真是……” 刘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打断了:“娘,那貂皮算是儿子孝敬您的,但儿子现在有一件顶顶要紧的任务要拜托你,成了的话儿子多少貂皮都给你,金山银山都给你。” 接着,赵小山看向屋里其他人,严肃认真的说道: “爷,爹,大嫂,二姐,我炕上这盆苗是十分十分重要的东西,叫玉米,非常高产,一旦种植成功将造福千万百姓,那个貂皮和它比起来连个球都不是。爹,我求你们帮我种好它!” “只要把它种成了,咱家就是整个大景朝的功臣!你们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赵小山的一番话吓坏了屋里所有人,赵来福和刘氏还从未见过儿子这么认真严肃的一面,再看向炕上的小苗时眼神都变了。 “这玩意儿这么重要?好吃么?” “重要,非常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百倍千倍。” 刘氏最听不得这种话,狠狠白了一眼,“瞎说啥,啥都没有你命重要!行了行了,不就是一颗草么,咱家随便谁出来都能伺候好它,你就放心,保证给你照顾好了。” 赵小山得了刘氏的保证犹自不放心,又将目光转向赵老爷子和赵来福。 等得了家里所有人的保证后赵小山才慢慢将这颗玉米推出来。 “爷,你们看看,它现在好像冻到了,有点发蔫,咱用不用换个盆?” 赵来福拖着玉米叶子仔细看了看,点头应是,“嗯,确实是冻到了,之前在哪放着的?咋还冻了?要真想养活天暖和之前就放屋里。” “这是我在洋货行买的,估计之前在更南方暖和的地方,运过来后也没人管。” 赵老爷子也算种地的老把式了,对于孙子说的话将信将疑,啥作物就成大景朝的功臣了。 稻米和小麦也是庄稼,他们年年种,也没见得谁变成功臣的,还不是年年有吃不饱饿死的,哪怕风调雨顺了大丰收了也要交那么老些税收,自己手里剩下的也就将将填饱肚子。 虽这么想的,赵老爷子对孙子能重视庄稼这件事还是乐见其成的,对于他的疑问也愿意回答: “先不用换大盆,先养一养,等它缓过来劲再说。山子,你咋知道这东西产量高?它到底能长多大?要是就这么高了就不用挪盆了。” 对于这个问题他早就想好了理由,信口拈来道: “爷,我这段时间经常去淳县侯府,他家有个大书房,我每次去那等着的时候就在那看看书,都是书上说的,我也是看着眼熟,不太肯定是不是。 据说这是外洋来的作物,很好养活,不挑地方,产量高口感还好,若养成了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赵娇娘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书上都会写出来的东西,能有人不认识不知道? 而且侯爷的书房能是山子随便翻看的? 自从她跟着程理识字念书,知道了很多道理,也明白了很多事,再也不是之前那懵懂的村姑了。 她有时回想这一年多的事,总觉得很离奇。 弟弟好像突然之间就很厉害了,豆皮栗子米粉肥皂麻辣调料,还会唱歌,现在又知道了玉米…… 她心里很疑惑,却是一句话也没说一句也没问,弟弟变好了,全家都跟着过好了,她没理由出来扫兴。 “行了,都散了,这玉米盆就放咱们这屋了,你放心干你的活去,爷虽老了,手艺可没丢,伺候这么一颗还不轻松?都散了,该干啥干啥去。” 赵老爷子一声令下,众人都跟着走了出去。 很明显,赵家其他人都对赵小山的话将信将疑,觉得这是他小孩子的打闹,虽然知道了它的重要性,但真没怎么放在心上。 其他人走后,赵小山很是不放心,捧着花盆不错眼珠的盯着看, 看到被冻的蔫的叶子心疼的直抽抽,恨不得给它抹点防冻膏上去修复修复。 他这么一打岔,赵来福和刘氏都忘了和他说李家的事了,一直等到晚上工地下工,刘氏才神神秘秘的将他拉到屋里,问他对李小翠有没有意思。 “娘,你说啥?李小翠?他爹亲自来问的?”赵小山瞪大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小声点!别让你二姐听到了!”刘氏狠狠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 赵娇娘对李伯玉的心思所有人都能看出来,李家怎会不知,只不过人家李安没看上娇娘,倒是愿意将女儿许配过来,啥意思一目了然。 虽然世情如此,但娇娘再如何也会尴尬的。 李安今天的意思也是如果李小翠和赵小山真成了,也要等到赵娇娘嫁了再给他们俩小的成亲。 “娘,你觉得我和李小翠般配么?或者说你觉得李小翠配的上我么?” 开玩笑啊,自己可是连淳县侯的妹妹都避之唯恐不及的人,洁身自好到这种程度,会接受一个村花? 虽然自己现在也就是个村草。 “你啥人?你真以为自己挣了两个钱就是人上人了?就是地主富家翁了?也不撒泡尿照照,尾巴都要翘起来了!德行!”刘氏颇为看不上儿子那趾高气昂的态度,觉得太不本分了。 “再怎么说人家哥哥现在也是秀才,今年秋闱要是成了人家就是举人,你是啥,你是泥腿子,你是商户,你现在不乐意,以后你求着人家人家都不搭理你!” 这话就让赵小山不乐意了,忍不住梗着脖子反驳道: “娘,咋在你眼里我就这么不值钱呢?娶她我还得谢主隆恩啊?” “放你娘的臭狗屁!会不会说话!”刘氏啪的一下拍在他背上,“李小翠你不同意,那你想娶谁?这十里八乡的你看上谁了你说?” 刘氏心里对李小翠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她爹是村长,她哥是秀才,她本人长相很是清秀,(和娇娘完全两种类型)虽然农活不太会做,绣活却很出众,也算古仙村数一数二的好姑娘了。 “山子,你和小翠年龄相当,又都一个村的,彼此知根知底的,她家现在是书香门第,不知道多少人求娶呢,人家是女方家,主动来问也算很有诚意了。 你十五了,等二丫完事你就可以张罗起来了,娶妻娶贤,与其找一个外面不三不四的,还不如咱眼皮子底下的呢,你说是不?” 刘氏知道赵小山心里主意多,强迫那一套根本行不通,把道理揉碎了苦口婆心的劝。 “而且你当初入大狱的时候人家爹和哥哥真是跑前跑后,李伯玉快考试了还耽误学业跟着你姐去的大昭寺,人家对你是有恩的。” 那倒是,李安父子对他确实很不错,可他也报答了。 当初淳县侯赏赐的那些笔墨纸都是好东西,他眼睛都没眨一股脑全送了去。 砚台那是没法送,要不也送去了。 还有李安,为了报答他,作坊刚开办时就有两个李家人,哪怕李伯勤人不行,他也始终没辞退。 现在工地开工后又专门找李安过来当监工,不用干活一天就十文钱,这还不算还? 还非要把他的终身都绑住了? “娘,李家对我有恩我不否认,可我也还了很多。我现在刚十五岁,还有很多事要做,实在没有成亲的心思。明天你回了李叔,就说我几年之内都不想成亲,别耽误了李小翠,让他琢磨别家。” 赵小山如此说,刘氏就知道没戏了,除了叹了口气后再没说别的。 第二天,刘氏端了一盆油渣去了李安家,和李安媳妇儿唠了一上午的嗑,回家后狠狠白了一眼赵小山,意思是这事解决了。 虽然这只是李安的一个提议,但赵小山拒绝了人家好闺女,这让赵来福和刘氏闹心了好久。 他们总觉得自己欠了李家的人情! 之前刘氏因着有钱一度在李安媳妇儿那趾高气昂了一阵,觉得自己的地位可以与之比肩了,但这事之后,刘氏再面对人家时,总像自己做错了事理亏似的,再提不起一丝丝攀比的斗志了。 这件小插曲对赵小山没有任何影响,现在他全部注意力全部被后山的工程和屋里的那盆玉米占据了。 就连肥皂作坊的生产都全面放手了,把所有任务甩给了二黑子和赵大郎,自己就偶尔过去对对账。 基本上他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趴到玉米那去看它的变化,为了更好的记录长势,赵小山还特意去镇里的笔墨铺买了上好的宣纸订成小册子作为笔记,将玉米每日的细小变化一点点记录下来。 他这魔怔的态度弄的同屋的赵老爷子很是紧张,在屋里走路都十分小心,生怕碰到那个陶盆,连大烟都不敢在屋里抽了——怕熏坏了。 主要是前车之鉴太惨烈了。 几天前铁蛋这倒霉孩子放学后在这屋炕上疯玩,一不小心后背撞在了盆上,压断了一片玉米叶子。 等赵小山知道玉米受伤后简直怒发冲冠怒不可遏,不顾其他人的阻止,也不顾铁牛的哭嚎,狠狠给这孩子来了一顿藤条炒肉。 这么多天过去了,铁牛的惨叫声好像还绕在赵老爷子的耳边呢。 铁牛的屁股开花了,肿的比发面馒头还厉害,当天晚上疼的嗷嗷叫,刘氏又气又急的把刘瘸子都叫来了,又是涂抹又是煎药的,整整在床上躺了三天才敢下床。 小刘氏看铁牛遭了这么大的罪,心疼的直抹眼泪,可打人的是赵小山,她还是什么都没说。 经过这件事,赵家人算是彻底认清了赵小山对玉米的重视了。 他们觉得,在赵小山心中,那株玉米的重要程度远远超过了赵家所有人加一起的总和! 这种认知下,赵老爷子给玉米翻土浇水时温柔的就像是对待初夜的新娘——动作轻柔温声软语循序渐进。 如若家里来了外人,刘氏一定要派人去赵小山的屋里守着,生怕哪个不长眼睛的不知情再把秧苗给揪了。 等玉米长大了长高了需要换大盆时,更是全家总动员,秉着呼吸分工合作,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看着玉米一点点变高长大,赵家所有人都狠狠松了一口气——幸不辱命。 在此期间,历时两个多月,每天四五十人同时动工的古仙村第一大工程——赵家工地,终于在四月末彻底完工了。 竣工这一天,赵小山放了好长的爆竹,还去镇里请了个杂耍班子,好一顿鼓乐吹笙的庆祝。 经过这一翻改造,这后山包已经大变了模样,不仅厂房林立,还依照赵小山的最高指示,沿着山包的外围种了两排树,挖了一条沟渠,沟渠不宽,但为了美观又请专门的瓦匠建了一座小桥,小桥再朝南挨着五花山的一大片空地盖了个“公园”。 厂房现在一共分成两个区,一个是肥皂区,一个是米粉区,每个区独立成院,互不干扰,一进去空间很大,显得宽敞亮堂。 离厂房不远的地方是“生活区”,里面有独立的灶房和一排排的“员工宿舍”以及一个大厅堂,被称为“餐厅”。 最北边则是赵小山家自住的院子了,三座彪新的青砖大瓦房,算是整个古仙村头一份的! 这样的大规模建筑别说在这穷乡僻壤的小山村了,就是在整个乐平镇乃至密水县都是数的上数的。 看着自己辛苦的劳动成果,赵小山心中豪情万丈,这一片山包就是他的据点,他的天下。 像宣誓主权一般,他特意找人又在靠近大道的方向建了一座大石门,上面挂了一个牌匾——高山园区。 揭牌这天,赵小山将周边所有亲朋好友都找了过来,就连密水的白常文和李球都来了,赵家张罗了二十几桌的流水席,热热闹闹的吃了一天的饭。 这一天,就连陈狗子都偷偷从寺里跑了出来,穿上了俗家衣服,戴了个帽子,混在人群里跟着吃了一顿饭。 这一天的热闹堪比李伯玉考中秀才,甚至比那天还要热闹很多很多。 大家吃着丰盛的菜肴喝着不参水的高粱酒,比比划划的吹着牛逼,不时再放声大笑一翻,像是丢弃了世间所有的烦恼,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这一天的热闹,在许多古仙村村民心中都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久久不能忘记。 第116章 米粉作坊开工,二黑子娶亲 工地竣工了,青砖大瓦房还要通通风才能搬进去住,但作坊可以立马投入使用。 肥皂作坊整体设备全部转移到了新厂房,原来的何家小院则留给程理一家人居住。 米粉作坊的设备赵小山早就准备好了,厂房一竣工就全搬了进去。 米粉的销量如何还未可知,为慎重起见,赵小山先招了十个人入园,其中六个是本村的,四个是外村的。 这十个人都是这段时间在他工地干活的好手,尤其是丁氏兄弟俩,虽然家离的远,但每天来的最早,也从未早退过,干活很是卖力从不藏私。 中午休息时别人都能吃口热乎的,他们兄弟俩就在工地上坐着啃馍馍。哪怕二黑子父母来叫过多次,也从不去麻烦人家。 这样能干又本分的人,哪怕不是本村的,赵小山也很是喜欢。 对于这四个外村的,赵小山承诺他们可以暂住在后山的员工宿舍,里面有炕有床,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住宿,但伙食自理。 这宿舍是土坯房,刚盖好墙面还是湿的没干透,炕也还潮着。 别人还没住呢,刘大勇倒是第一个住进去了。 年后程理的老婆孩子来了他就搬出来了,赵家地方太小,实在没他住的地方,于是他便到处打游击,村里谁家没有女眷他就去谁家住两天。 其中有一家住的时间最久,就是罗家。 罗家为了靠近赵小山也算是下了血本了,罗氏有一户人家就祖孙俩人,人家就一个主屋一个炕,结果他们族长罗老根为了能让刘大勇住进去,一到晚上就把那小孙子抱走,让刘大勇和那老头子睡那屋炕上。 刘大勇很不好意思,总觉得占了人家便宜,可他确实没地方睡。 要不是现在外面还挺冷,他都想睡姑姑家柴房了。 赵小山也挺无奈的,为了“报答”罗老根的招待之情,特安排他小孙子进了肥皂作坊,干原本三旺的活。 三旺过了年又长了一岁,这段时间在肥皂作坊做的很不错,虽然年龄小,但从不偷奸耍滑,颇有担当,还一直和赵小山十分亲厚。 赵小山觉得他是个可培养的好料子,决定将他调到米粉作坊,并勒令他也跟着赵大壮二黑子一起晚上去程理那识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要重点栽培的意思,顿时对三旺羡慕的不行。 因为这个,他奶孙氏那个老虔婆最近可老实了,再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以前没事就爱坐在晒谷场嚼老婆舌说长道短的,现在天天猫在家里不出门,生怕遇到刘氏。 刘氏记仇,上次娇娘的事她一直记恨在心,一直想找茬报复回去呢,谁知道这老虔婆看到她就躲着走,让她这股邪火始终憋着没发泄出去。 为了转移老娘的注意力,赵小山特意给她安排了点活——到米粉作坊,对新入职的员工进行培训指导。 米粉的制作工艺相对复杂,推磨蒸煮等活计甚至比肥皂还费劲,需要注意的事项也多,让刘氏去监督指导刚刚好。 人码齐了,工具也搞定了,就差原料了。 制作米粉的原料稻米和杂粮,所需的量十分大,单靠他在粮铺买不现实,赵小山则将这项重任全交给了白常文调度。 赵小山还打算生产两种米粉,纯稻米的和杂粮的。 如果他的玉米真的能成,那以后他还可以加工玉米面,只不过现在屋里的玉米还没抽穗,离丰收还差的远呢。 几天后,米粉作坊开张了。 这次开张赵小山选择了低调处理,就在门口放了两个爆竹就算完了,既没大张旗鼓的剪彩也没邀请外人。 前段时间他确实太高调了,都快成显眼包了,惹了不少人的红眼,剩下时间还是低调为好。 自古以来大家的心理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一起穷还好,但凡有一个突然富裕了,必遭人红眼。 哪怕是一个村的一个族的。 没错,现在他发达了,吹捧的多,但背后的诋毁也不少。 别问他为啥知道的,总有些人貌似和你一起义愤填膺的吐槽,背后就捅刀子出卖的。 那些背后诋毁的小人实在想不明白赵小山何德何能会被大人物青睐,竟被委以如此重任办作坊,于是乎背后的揣测就恶毒了。 别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不知道了,可竟有人说他卖肉!是个兔爷! 娘希匹的,他这长相谁买啊! 人家买不买个白嫩嫩的小奶油?找他这要个子没个子要长相没长相的? 口味多重啊! 这真触碰他底线了,赵小山知道这事后气的通告全村,始作俑者周洪春及其家人,以后赵家用不录用! 周是孤姓,村里一共就两家,肥皂作坊刚开张时就用五大姓的人了,对于那些散户就没照顾到,谁知道这就遭人恨了。 周家被如此对待,全村人没有一家同情的,反而都绕着他们走。 笑话,这年头谁还和钱过不去啊。 没看这作坊和工地开工后,和赵家交好的人家都跟着挣了不少了?! 你看人家二黑子,以前多不起眼的小子,现在成了作坊里的管事,一个月光工钱就有五百文。 这不,罗家怕夜长梦多,连婚期都要提前了。 是的,二黑子马上要成亲了。 日子订在了五月十六。 说实话,这日子实在不是很好,因为五月下旬去年冬天种下去的冬小麦就要收了,收完冬小麦就到了播种夏粮的时候了,得一阵好忙活。 现在成亲,简直慌乱。 曹父曹母本打算等忙完这阵再办事,可罗家不同意,执意要现在办,二黑子也挺着急入洞房的,日子就这么匆忙的定了下来。 好兄弟要结婚了,还这么仓促,给赵小山愁够呛。 二黑子作为他的好兄弟和手下第一大将,他送点什么新婚贺礼合适? 买几匹好布?会不会太随意了?那买个架子床?也不太合适啊。 米粉作坊刚开张,一切都在探索中进行,他要每天盯着,忙的根本没时间出门逛街。 还是一天晚上吃过饭后问了问赵娇娘,这才有了点思路。 “你买好布有啥用?二黑子天天在作坊干活,能穿几回?到最后不还是罗芳穿了?还架子床,你怎么想的?你买回来他家有地方放么? 全村都知道现在你最有钱,也都知道你和二黑子自小亲厚,没道理你都过这么好了还对好兄弟抠抠搜搜的,那多让人笑话。” “姐的意思是你要不直接礼份子多拿点,人家拿十文二十文,你就拿一两或者二两,要不你就送点实用又不便宜的东西,比如牲口!” “一头驴子骡子壮年的才五六两,小的就二三两。一头大猪才二两多银子,小猪崽子那就更便宜了,这多实惠。” 一语点醒梦中人,赵小山恍然大悟! 对啊,要不给钱,要不就买牲口。 给钱的话现在二黑子没分家,哪怕他随了礼份子,这钱也是到了他爹娘手里,单独给他他绝对不可能收。 那就买牲口! 买猪最好!买头能下崽的母猪,以后让罗芳天天在家喂猪收拾猪粪,嘻嘻嘻~~ 但到二黑子成亲前一日,赵小山的大母猪也没落实,反而是去镇里挑了一头小毛驴,花了四两的银子。 这毛驴刚两岁,公的,长得很壮实的,是镇里伢行的佟掌柜亲自给挑选的。 佟掌柜现在和赵小山的关系十分融洽,连接纽带就是大黑牛。 大黑牛是佟掌柜早就看中的种牛,虽然被赵小山给赎回去了,但两人当初约定以后佟掌柜想用它配种,随时过来。 有这便宜事佟掌柜咋能不占,基本上隔一段时间就拉来一头需要配种的母牛,这给大黑牛仙的,妻妾成群夜夜笙歌,俨然成了古仙村第一渣牛! 有时候赵小山看大黑牛都是羡慕的。 他东跑西颠的为了点啥呢?累成狗了还活的不如一头牛。 你看人家混的,从不干重活累活,每天牛棚有人收拾,饲料有人喂,就连身上埋汰了赵老爹都颠颠的给擦擦,生怕它受了一点委屈。 不时还有小牛牛洗白白主动过来等着它翻牌子临幸。 除了每天出去跑跑线需要付出点体力,简直就是牛生赢家了! 总而言之,因为大黑牛的辛勤耕耘,送给二黑子的那头小毛驴,佟掌柜确实给了很大优惠。 当赵小山牵着一头毛驴到二黑子家时,古仙村又一次轰动了。 “毛驴子可是大牲口!山子对二黑子是真够意思!敞亮!大方!” “看没看出来,跟着赵小山混人家不亏待你!那周洪春就是个傻子,这时候不紧着巴结,还在背后说嘴,脑子有病!” 曹母看到这毛驴,激动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手里抚摸着毛驴的头,哆哆嗦嗦的说着拒绝的话: “山子,你这是干啥啊,这多贵重啊,你个孩子咋这么不懂事,花了多少钱啊,你娘知不知道啊,这也太贵重了,你快领回去,二黑子给你干活你给工钱了。” “婶,我和黑子从小就好,他成亲这么大的事,我咋能啥表示没有。二黑子稀罕俺家大黑牛,每次去都要和它玩一会,这回不用羡慕了,他自己有驴了,黑子,咋样,这驴长得在你审美上不?” 二黑子此时已经激动说不出来话了,他轻轻的抚摸着毛驴的长耳朵,从上看到下从前看到后,那炙热的眼神,让赵小山瞬间想到了自家老爹。 稀罕了一圈,二黑子才转过头来对赵小山说: “山子,好兄弟,哥哥太喜欢了,太喜欢了!哥哥也有自己的牲口了,这东西比你直接给我钱我都开心!谢谢你山子。” “山子,你家板车明天借我,明天我就牵着驴车去接亲!娘,你给我扯一块红布明天挂驴前面。” 曹母还想再推辞,见儿子都这么说了,只能闭了嘴没再说话。 等刘氏知道赵小山竟送给二黑子一头驴时,颇为心疼,想开口骂两句,到底没张开嘴,只不过晚上和赵来福单独在屋里时轻声抱怨了好几句。 “他亲舅舅家都没说送过这么贵的东西,倒是给个外人送头牲口。” 赵来福帮着解释了一句,“那不是俩人一起长大的么,山子入狱时,为了去探监,二黑子手里的钱都花了,这感情能一样么。” 刘氏还是撅着嘴嘟囔,“我也没说二黑子不好,可送头牲口是不太贵了?大勇就在后面住,我看他一点都不热乎,平时也没见着给点啥。” “你给就够了呗,还让山子给啥?那也给头驴?” “说的啥话?什么叫我给就够了?我给啥了?这么多年我给我哥家啥了?秀兰正给你们老赵家怀孩子呢,也没见到你们老赵家爷几个有啥表示的。” 赵来福皱了皱眉头,“你看看,怎么说说还急眼了呢,我说啥了?说二黑子呢,你提秀兰干啥,啥叫我们爷几个,那你想表示啥你就表示呗,反正坛子里有钱。” “有钱也不是我的啊,我哪能随便做主。” 赵来福也不知道这话题咋越来越歪了,也不知道为啥刘氏一提到娘家就激动,总把他放在自己对立面。 以前穷的时候和刘家也不怎么往来,刘氏还不这样,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两家重新走动,刘氏这胳膊肘拐的越来越厉害了。 “你这话说的,我也没个亲兄弟,你大哥就是我大哥,你想花就花呗,这么多年你还不做主?自从你嫁过来第一天咱爹就把钱都给你了,这都不算做主,那啥算做主?” 刘氏还想再辩两句,只是实在没理,到底没再说啥。 但是心里打定主意等小儿子哪天有空了让他再去镇里买口牲口,给他舅舅送去。这样以后她大哥一家要过来自家有牲口也方便。 五月十六,天气晴朗,阳光明媚。 赵小山早早起床穿戴一新,匆匆吃过早饭后就朝曹家走去。 今天是二黑子的大喜日子,赵老娘要过去帮厨,赵大壮也过去跟着张罗,铁牛要过去玩耍,说是全家总动员不为过。 一进院门,就见二黑子头发湿漉漉的,明显刚洗过。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喜服,呲着一口大白牙,乐的见牙不见眼。 看到赵小山一行人,只顾着傻笑,连招呼都忘打了。 第117章 二黑子成亲 “山子,你的唢呐带没带,一会娶亲可给哥哥欢着点吹。” 赵小山连忙从腰带掏出自己的家伙,“还用的着特意叮嘱?等拜完堂喝酒的时候我再给你嚎两嗓子,保证气氛给你搞到位!” 自己就是气氛组担当,责无旁贷! 今天的大布衫子是曹氏的族长曹大牛,只见他站在院里,一会指挥指挥这个,一会张罗张罗那个,忙的额头冒汗。 曹父曹母都是一身簇新的衣服,里里外外的忙活着,二黑子的两个弟弟也懂事了,也跟着一起收拾东西。 曹家本家来了不少人,女人们在院子里摘菜切墩,男人们或坐或站的聊天唠嗑。 唯有二黑子大嫂丁氏没露面,她肚子太大了,听说预产期就在这几天。 乡下有个说法,孕产妇属阴,和新人的喜气犯冲,不能参加婚礼。 曹家这半年来创收不少,经济水平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尤其是二黑子现在还出任作坊的管事,端的是古仙村一方人物了,今天的热闹程度和一年前他大哥曹河成亲时就很不同。 不仅作坊放假一天,肥皂作坊所有雇工都来了,就连李球都从密水特意赶了过来凑热闹。 吉时快到了,赵小山则站在门口不停地张望。 “山子哥你还看啥呢,驴车都收拾好了,咱赶紧出发啊。”三旺走过来问道。 “我等人呢,都说好了的,咋还不来呢。”赵小山还踮着脚伸长脖子朝外看,一脸焦急。 正说着,一个青色的身影迅速朝这边奔来。 赵小山一乐,招呼道:“狗子,快点,就等你了。” 来人正是陈狗子,今天是黑子的大日子,他作为老铁怎么能缺席。 陈狗子的衣服是赵小山早在前几天特意交给他的,来的时候就换好了。 “我师傅不让我出来,我偷偷跑出来的,快,给我拿块巾子我把头包起来。” 赵小山早就预备好了,连忙从里衣掏出来一块青色的帕子递了过去。 他们这正忙着呢,那边的曹大牛呜嗷喊了一嗓子,“吉时到,出发!山子,快点,奏乐响起来。” 赵小山得令连忙掏出自己的唢呐,使出全身的力气,鼓起腮帮子吹了起来。 村里不少人认出了陈狗子,都笑呵呵的和他打招呼,丝毫没有因为他和尚的身份对他有任何偏见。 有和他年龄相当的还招呼他,大家一起跟在驴车后面往罗芳家走去。 罗芳家离二黑子家不远,快走连十分钟都用不上,但这是迎亲,二黑子特意放慢了脚步,在村里转了小半圈,聚拢了更多人气后才朝新娘子家走去。 程理今天也有任务在身,村里的学堂因此放假一天,看到二黑子娶亲,纷纷围在驴车周围呜嗷呜嗷的凑热闹。 二黑子人逢喜事精神爽,看到孩子也不撵,甚至开心的大手一挥,一把铜钱洒了出去。 等到罗家时,他们的队伍庞大到村里一半的人都跟着来了。 罗家守门的是罗氏的几个小子,见到二黑子,一口一个姐夫叫的贼欢,但就是不开门,不是让作诗就是让打拳,要不就让唱歌的。 还在迎亲队伍里人才济济,作诗程理上,打拳李球上,唱歌赵小山上。 这几个小子就差没让念经,不然陈狗子也有表现的机会! 那几个罗家小子见根本没难住他们,也不知谁出的馊主意竟让他们学狗叫。 给二黑子急的一把铜钱洒下去,ok,完全解决! 进了大门还有个闺房门,罗芳的小闺蜜们在里面嘁嘁喳喳的正商量着怎么难为二黑子呢,赵小山得令,一把铜钱从门下面的缝里塞了进去。 果真有钱能使鬼推磨,钱一进去,二黑子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呢,门就开了。 赵小山探头朝里看了看,见房里挤挤插插站了一屋子的人,里面赫然就有赵娇娘和李小翠。 他还真不知道,二姐咋还来罗家了,不是说她和罗芳不对盘么? 此时的罗芳穿了一身红色褂子,料子虽然是棉布的,但样式很新,一看就是去城里买的。 她头发上还盘了个漂亮的发髻,上面插了一根素色银簪子。 这簪子是二黑子前段时间拜托李球在密水买的,这么细细的一根就花了他二两多银子。 今天罗芳的脸上上了浓妆,嘴唇也红红的,和平时确有很大的不同。她的五官本就不丑,人又长的丰满,这么一打扮,在这乌黑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光彩照人,衬得一旁的小女孩们黯然失色起来。 二黑子从没见过这样的她,眼睛都快看直了,傻愣愣的呆在原地,竟都忘了说话。 “二黑子,你还愣着干啥呢?还不给你媳妇儿把鞋穿上?” 这边的婚俗是要新郎给新娘穿鞋的,还要半跪在地上穿,以示新郎诚心求娶。 这也是男方这辈子唯一一次给女方下跪,毕竟以后都是女方跪男方的。 罗芳的绣鞋是自己缝的,针脚细密布料厚实,二黑子小心翼翼的捧起罗芳的脚,一用力便将她的脚塞了进去。 等众人从罗芳的屋里出来后,又转到罗家的正堂来,一对新人对着上面的罗父罗母拜了拜,罗芳便被他哥哥背着坐到了驴车上。 和别家嫁女时不同,罗父罗母脸上一点悲意都没有,罗芳她爹罗满仓始终笑意满满,罗芳她娘憋了半天,强从眼角挤出来两滴泪,挥着手“儿呀儿呀”的意思意思完事了。 回曹家的路二黑子又特意围着古仙村绕了一大圈,他们一边走,赵小山一边吹唢呐,后面的“伴郎”们则嘻嘻哈哈的闹作一团。 等到曹家后,在村长李安的主持下,罗芳和二黑子拜天地拜高堂,礼成了。 罗芳,彻底成了曹家的媳妇儿。 以后再叫她不能再说罗芳或小芳了,要叫她黑子媳妇儿或曹罗氏。 新妇迎进门后,曹家正式开席,现在天暖和了,直接把桌子摆在了院子里,曹家院子不大,满打满算摆了七桌。 罗家是娘家,他们家人必须坐第一轮,坐在最前排,菜都比其他桌的多两个荤的。 赵小山和李球等古仙村“有身份地位的”人是第二梯队的,也可以坐第一轮。 只不过赵小山想着再帮忙张罗张罗,不差这一顿饭,便没入座。 乡下人往往随一份礼全家来吃,又怕去晚了席面没位置了,所以第一轮吃饭的时候周围站满了男女老少等吃席的人。 (这一段洪荒兽小时候亲身经历过,记忆犹新。) 曹家的席面很硬,一桌八个菜,三个荤的五个素的,(其中一个肉菜是肥皂作坊剩下来的油渣渣)还有无限量供应的萝卜鸡蛋汤。 看得出来,曹父曹母为了儿子的婚事算是下了血本了。 二黑子作为新郎,举着个酒杯挨桌敬酒。 他着急晚上入洞房,不敢多喝,别人一敬他就小抿一口,别人再敬,赵小山等后援团就上了。 敬完酒,赵小山又抽空吹了两段唢呐,欢乐的气氛让每个人脸上都笑意盈盈。 等晚上人群散去,赵小山累的浑身要抽抽了。 李球和陈狗子早就回去了,他一直跟着忙活到最后,直到二黑子欢天喜地的进了洞房他才从曹家出来。 刘氏也一直帮着收拾到最后,娘俩往家走的路上一句话没说——累的张嘴的力气都没了。 二黑子新婚,赵小山给了他三天带薪假期。 二黑子想着古仙村早就走了多少遍了,趁着有空,第二天回完门便领着罗芳去了趟密水溜达。 小两口亲热的程度可把赵小山的大门牙快酸掉了。 三天后等他重返职场,肥皂作坊面临了开工以来的第一次请假高潮——冬小麦成了,大家伙都要回家收麦子。 就连刘氏也不例外,米粉作坊也不去了,一心扑在地里,领着赵来福和赵大壮全力抢收粮食。 因为冬天温度低,冬小麦生长周期很长,现在都五月份了才将将可以收割。 老百姓要用最快的速度将冬小麦收了,然后重新翻地,趁着天暖,再种上今年的秋粮,整整一个月都是不得闲的。 肥皂作坊人数基数大,请假的人多也能继续运作。 但米粉作坊一共就十个人,连老板都走了,员工更跟风了。 米粉作坊在开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暂时歇业了。 白常文来拉货,看着偌大的厂房冷冷清清的,啧啧了两声,提议道: “赵小山,十月秋收的时候再来一次,过年再停几天,一年歇三次,你这作坊还要不要开了?” 赵小山也很无奈,“没办法,他们都是附近的农民,地里的庄稼都熟了,也不能真不去收等着烂在地里。” 这些人传统的意识里还是认为种地更重要。 不说别的,赵老爷子有一天拉住他和他说,村里陈大春家想要卖地,让他快出手买下来。 这年头,什么真金白银都是虚的,只有土地才是实打实的。 赵小山觉得他爷说的也没错,特意跑去那块地看了看,结果却没相中。 那块地离村里的小河很远,又是稻田,灌溉很是问题,每年都很耗人力。 陈家之所以想卖地也是因为他家劳动主力陈大春去年冬天病重,没人能挑水了,这才想着卖的。 “小山,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考虑招一批固定的雇工,你厂房后面那么大一片宿舍,哪怕不是农民,哪怕不是本地人也完全可以。” 这个赵小山不是没考虑过,可这时代可没有专利保护,外面不三不四的人倒是好招,就怕他们学会了技术,拍拍屁股走人了,那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如若你不敢,那你就规定,在这做工就要把作坊放在第一位,不允许农忙时再请假,哪怕请假最多只能请三天。” 赵小山点点头,这个倒是可行。 “有的家里舍不得你作坊的收入,忙不过来种地,就一定会有人家卖地,到时候你再买入,慢慢积累几年,你也能变成康员外那般的地主了。” 还可以这样? 赵小山瞪大了双眼看着白常文,心想果然读书人没有好东西。 只不过这想法确实很好,他很喜欢,嘿嘿~ “赵小山,我再给你一个建议,你年龄小,本来就不太压人,难免有村里人仗着辈分和年龄不把你的话当回事,哪怕他们要求着你干活挣钱呢。所以我已经和侯爷说了,让他给你争取个员外郎的帽子戴戴。 你也别小看了员外郎,这名号虽然没有俸禄,却进入了士绅一列,哪怕在镇里在密水说话都是响当当的。” 赵小山愣了愣,“这不行?我听说员外郎必须是给家乡做出重大贡献的,或者是有功名做过官的,我就一商人,年龄又小,咋可能?” 要是玉米真成功了倒是可行,但没成功之前他实在不敢打包票,也没敢大肆宣扬。 他就等着这颗玉米成熟了,下一轮他用种子好好种一片地,真成了他再大白于天下呢。 白常文“唰”一把打开折扇,风度翩翩道:“这还不简单,我再教你一招,修路!” “自古以来能自己出资为家乡修路建桥的无一不留下美名,都被后辈们供奉敬仰。你无需多做,就把古仙村到乐平的路修好,县衙自然会表彰你。” 获得好名声是一方面,还有最重要的一方面白常文没说,那就是方便自己。 他和李球来了好几次,每次一来一回都觉得这山路异常难行,路面坑坑包包不说,还特别窄,坐在车里颠簸异常。 好在他们拉的货物不怕磕不怕碰,不然早碎了。 “可修路的话造价也太高了?” 说实话,所有人都以为他很有钱,包括刘氏和赵来福。 毕竟他两个作坊同时开工,那么多厂房盖了,那么漂亮的青砖大瓦房盖了,那么大一片地买了。就连赵家的祠堂都是他全款出资盖的,也是砖房。 平日里出手又豪横,工地工钱一天没拖欠,到日子就发,好兄弟成亲甚至买了头驴当贺礼,怎么看都是家里有金山银山的样。 然而宝宝心里苦,宝宝不说。 他确实两个作坊同时开工收入不菲,但架不住他花的也多啊。 就高山园区这次下来,他手里的钱不仅没够,反而朝淳县侯借了不少。 现在他手里最多十几两,还欠了一屁股外债。 让他修路,拿啥修? 用爱真的不能发电啊! 第118章 作坊的人事分工 白常文如何不知赵小山的窘迫,指着车上装的满满的米粉道: “那就等你这批米粉卖了再说,估计那时候你就有钱了。” 米粉刚卖了就去修路,自己这手莫不是沙漏?就不能积攒点财富? 他这厂房啥的前期投资都够多了,还要顺带着把路修了,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赵小山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主意,决定先搁置再说。 冬小麦抢收结束后,作坊总算慢慢回来人了。 生产进程耽误了这么多,赵小山觉得这样确实不行,于是在停工了近半个月后通知所有雇工: 以后每逢春秋两季农忙,作坊最多给四天假期,不带薪,逾期未归视为自动辞职,以后永不录用。 如果实在协调不了农耕和作坊,限两天内来办公室说明情况,否则一律按违纪清退。 别怪他资本家思想,实在是站哪个位置说哪家话。 若所有雇工将作坊的工作当成兼职,那他的作坊也不用再开了。 他是办作坊的商人,又不是办慈善的大善人。 果然他这消息一出,第二天作坊里所有的雇员便全都回归了。 开玩笑,他们在作坊一天十文钱,一个月就是三百文,一年就是三两多银子,种一年地能剩下这些? 等所有雇员全体回归后,赵小山再次重拳出击,起草了一份严格的契约文书,其主要内容是: 所有雇工必须严格遵守保密协定,如若擅自将肥皂和米粉的制作方法泄露,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要承担相应法律后果。 首先本人第一时间逐出作坊以后永不录用,其家人乃至族人都被清退,而因秘方泄露造成作坊经济损失的,将由泄露人负全责,不仅要进行经济赔偿,还要追究刑事责任。 进大狱蹲大牢流大放打大板,全套下来人也基本废了。 赵小山说的很清楚,想在他的作坊继续干下去就必须签字,不想签字按手印的马上走人。 从作坊开办以来,大家头一次见识到了赵小山强势的一面。 他们不懂为什么突然要签契约,但为了保住工作,还是纷纷上前按上了自己的手印。 签好的契约被赵小山拿到密水县衙做了公证,这样一来,这份契约便有了真正意义的法律效力。 赵小山之所以多此一举,只因为现在作坊的人太多了,肥皂作坊三十多人,米粉作坊现有十人,马上还要再进。 最开始的雇工确实是他精挑细选的,人品上还有保证,后面再来的外面看着都挺好,但内里具体什么样谁也没法保证。 为了进一步加强对作坊的管理,赵小山让程理将作坊的规章制度写了下来,将所有雇工召集起来,逐字逐句的解释了一遍,召开了第一次全体雇工大会。 在这次大会上,赵小山不仅细化了管理制度,对作坊的分工再次进行调整。 肥皂作坊二黑子和陈大郎的职位不变,另外安排李安同陈大郎一起共为二管事,月钱四百文,另加二十文全勤。 有鉴于李安身份的特殊性,允许他可以不定期请假,休一天扣一天工钱。 米粉作坊任赵来庆为大管事,丁孝和赵三旺共为二管事,月钱同上。 丁孝就是丁氏的堂兄之一。 有鉴于米粉作坊劳动强度要远高于肥皂作坊,尤其是磨米这一工作尤其累,上调其工钱为一天十八文,过滤和切面等均为一天十二文,其余工种仍是一天八文到十文不等。 别的大家都能接受,就一点他们非常不能理解,那就是米粉作坊的二管事一职竟是丁孝?! 虽然米粉作坊现在只有十个人,可明眼人都知道,赵小山是一定会扩大规模的。 他们古仙村的大作坊,凭什么管事竟然是外村的,他们很不理解。 甚至于赵小山话音刚落,对面雇工中间便响起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其中不乏几个高亢的反对声。 丁贤自己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瞬间站了起来连连摆手,“东家,你是不是念错名了?我不行,我哪行啊,你快换人。” “你坐下,我的管事职位不是你能决定的人情!” 丁贤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面对周围人的质疑声,尴尬的很。 赵小山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人,清了清嗓子,问道:“作坊是我开的,我想用谁就用谁,完全没有和你们商量,我只是通知,你们身为雇工就要有雇工该有的觉悟,别总想着替我做主。 我作坊只是建在了古仙村,可不是古仙村的产业! 还有,如果你们以后干活的时候因为丁贤外村人的身份欺辱他,不服从调度,那也休怪我不客气!大爷,真到了那一步,你的大管事位置也不用做了!” 赵来庆尴尬的站起来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云云。 赵来庆多少有点尴尬,他身为赵氏族长,在同族小辈手底下干活,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了个没脸,颇有点不自在。 但看看一旁的村长李安也缩着脖子做鹌鹑状,心里多多少少平衡了些。 再一想一个月五百文的工钱,加上他家大郎在肥皂作坊的四百文,二郎的三百文,一个月下来就是一两多银子。 一个月一两多,一年就是十二两! 这年头,上哪能挣这么多啊?兴许明年他家也能起个大砖瓦房了! 和实打实的钱比起来,面子啥的算个啥! 村里那么多人可用,可山子如此信任他,让他当大管事,还不是觉得自己是自家人信得过? 既如此,自己一定和山子站在同一战线,帮他把作坊管好了。 想罢,赵来庆倒重新坐了下来。 赵小山见他坐下点了点头,暗道赵来庆还算明事理,没跟着那帮子瞎起哄。 说实话,选择赵来庆实在是他的无奈之举,米粉作坊的大管事他本来更倾向于三旺。 毕竟三旺可是为了他连奶奶都能出卖的人,为人踏实肯干又通透灵活,而且这段时间跟着他在程理那认字,更沉稳了。 哪怕三旺再年长五岁,他都会力排众议安排他坐大管事,奈何三旺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翻过年了才十四。 不管下面的人如何不满,赵小山最终拍板做了决定。 但在会后,赵小山还是将丁贤叫了过来。 “丁贤,今天我任命你的时候你也听到了下面的声音了。” 丁贤局促的站在赵小山对面,闻言点了点头。 “你和你弟弟都是外村人,家里穷还照顾没娘的妹妹,大家对你来我这干活也没觉得什么。但我让你当上二管事,压了他们一头,他们心里便不认同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对你委以重任么?” 丁贤先是点头又摇了摇头,“不知……” “因为我看中了你的人品!不是能力!老实肯干的人不少,但你还知道感恩。” 据说丁贤之所以对丁氏那般好,是因为丁氏的娘在世时对丁贤好,他一直感激在心,哪怕自己后来过的也不好,还是对柔弱的妹妹伸出了援手。 “米粉作坊是我赵小山自己的产业,我要保证它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赵来庆是我大爷,赵三旺是我堂弟,他们的忠心没问题,但两人都是赵家人,一旦族人出错,他们一定会包庇!” “之后的时间我会很忙,不可能一直紧盯不放。我不需要你有多大的管理才能,只要你在干活之余,对作坊里的人事都盯紧了!隔一段时间对我汇报一次,事无巨细!” 说到底,用赵家人实在是无奈之举,他身边的人手还是太少了。 作坊是他的产业,不是赵家的产业,重用丁贤也是为了防止赵氏联手架空自己! 如若可以,他也不想这样行小人行径。 丁贤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 东家的意思是让他当奸细? “东家,要不您还是换个人,我不会啊……我要一干活就容易投入,就忘了周边的事了。” “那就现在开始培养!如若这个活都干不好,我便认定你无能,别说作坊的管事了,你连作坊都不用待,直接打包走人就行了!” 啊?东家要辞退他? 这下丁贤是真怕了! 一个月四百文,他万万不能丢,想罢,丁贤弯腰点头道:“东家,我做,我一定做。” “不是做,是要做好!” “是,一定做好!” 赵小山坐在座位上点了点头,接着揉了揉眉心,心好累…… 做完这些安排后,赵小山没等白常文那边的回复,直接又点了十个人进作坊,将作坊的规模进一步扩大。 因为前期扩张太快,投资过多,赵小山折腾了半年,不仅一分钱没攒下,反而欠了一屁股外债。 肥皂作坊的原料都是李球提供的,工钱也是李球发,他倒是无需操心。 可高山园区的建造、米粉作坊所需的原料、米粉作坊成本钱,这些钱都是从淳县侯那借的。 赵小山让程理拢了拢账才发现自己净欠了八百两银子了。 苍天啊,咋越折腾越穷了…… 第119章 搬进新家 进入六月份,天已经越来越热了。 地里的麦子种下去了,赵来福和刘氏在家狠狠休息了几天后,开始蚂蚁搬家,一点点将东西朝后面的新房搬。 破家值万贯,这些天家里让刘氏翻了个底朝天,那些破头烂齿都好些年头了,但她看啥都想留,每一样都不舍得扔。 这可是村里独一份的青砖大瓦房,里面溜光锃亮,咋可能让那些破烂进去。 对于他娘的这种行为,赵小山坚决反对,主张新房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乃至被褥枕头必须全买新的! 正好他手里还有十几两银子,一股脑拿出来去镇里一顿狂购,把能买的全买了个遍,大黑牛前前后后拉了三趟,才全部搬回来。 六月十六,宜嫁娶宜搬迁。 在一阵爆竹声中,赵家用猪油燎了锅底,正式搬进了新居。 坐北朝南的正房共有两间卧房,分别由赵老爷子和刘氏赵来福来住。 赵大壮一家住在东厢一侧,赵小山和赵娇娘则被分配在了西厢房的两个房间。 经过一年时间的奋斗,赵小山终于有了自己单独的小房间! 躺在柔软的被窝里,鼻端闻着新棉被的清香味,赵小山感觉自己幸福的快晕厥了,兴奋的他裹着被褥翻过来滚过去,一顿打滚。 西厢房的后侧有一个单独的洗手间,里面便桶洗手盆澡盆一应俱全。 以后半夜想起夜上厕所再也不用走出屋子绕个大圈去后院了,尤其是冬天再也不怕被冻掉小兄弟了。 奋斗的目的是啥?吃好喝好住的好! 等以后的,他要挣更多的钱,买更多的房子,先在密水买一套,再在荣河买一套,在京城买一套,买遍全大景朝! 成为大景朝拥有最多房产的大开发商,再多多的买地,成为大地主! 只不过实现目标的前提是要有雄厚的金钱基础,挣钱才是王道! 这段时间赵小山虽然很忙碌,但他对玉米的观察记录从未停止。 可喜的是,虽然这株玉米历经波折差点死了,但经过他爹他爷的精心伺候,现在它不仅长的高高的,中间还结穗了,还是两棒! 玉米棒现在还很瘦小,上面的头发粉嫩嫩的,赵小山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期望它能快点长大。 他是真的很急很急。 因为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淳县侯就要启程去京城祭祖了。 来了这么久,现在他总算真正了解了大景朝皇室祭祖对淳县侯的含义,也终于知道他为何那般紧张那般重视了、 和普通百姓一样,大景朝皇室每年都会祭祖,只不过每十年便会召集各地宗室回京共同祭祀。 因为皇帝忌惮宗室,每次各地的宗室回京城祭祖都是一场鸿门宴,谁也不知道皇帝会以找什么借口收拾他们一顿。 有的献上重宝则能全须全尾的回去,有的封地太穷实在拿不出像样的东西则会被狠狠申饬一翻,若是祭祖期间在京城做了什么不得体的事惹了皇帝厌恶的,就是一去不复返了。 更过分的是几年前皇帝还发布诏谕,命各地宗室将家中嫡长子送到京城学习。 明眼人都知道,学习是名头,做质子才是真的。 之前赵小山一直不懂淳县侯为什么到了年纪还迟迟未婚,甚至不懂他为何要好好的日子不过生了反心,现在是都懂了。 身为宗室,看似体面尊贵,却危如累卵。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不过好,头上悬着一把大铡刀,任谁也睡不好觉。 要想活命在真正成功之前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条为藏拙,一条为献媚。 献媚——淳县侯的叔祖在边关的榷场任劳任怨,顶着随时殒命的危险为皇家挣钱。 藏拙——淳县侯周彻风华正茂的年纪不得不蜗居在家装鹌鹑,哪怕有经世之才也要将自己包装成爱好戏曲和奇技淫巧的纨绔子弟。 这段时间接触以来,淳县侯无意中多次表达过对山河破碎故土分离的痛恨,说到激动处甚至还会大声哼唱起赵小山的精忠报国。 见他这样,赵小山觉得真累。 宗室又咋了,还不如自己这一届平民,至少没那么多算计,平平淡淡的还有个奔头。 话说回来,他之所以急切的希望玉米能尽快长成,也是想让淳县侯去京城祭祖的时候带上。 如此高产作物的出现,毕竟改写大景朝的历史,再如何昏庸的皇帝都不可能真的视而不见,从而卸磨杀驴的抹杀功臣。 如若周彻当着所有皇室的面呈上玉米良种,他便是立下了大功,封赏自不必说! 而他,作为周彻背后的男人,必然也会跟着一路水涨船高。 现在的他已经被彻底绑在了周彻的船上,只有他强大了,自己才能越过越好! 赵小山看着大盆里的玉米,怔怔的出身,这时,门口响起了叩叩的脚步声。 是大嫂小刘氏,“山子,程先生过来了,说有事和你说。” 大中午的程理过来干嘛?赵小山将“玉米种植手册”收好,朝门外走去。 程理正站在门口,看他出来两步迎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手一脸激动道: “山子,告诉你个好消息!你要找的人有着落了!” “真的?叫什么?多大了?人品如何?” 不怪赵小山激动,实在这事托了好久了。 他的作坊扩张太快了,但可用的人又太少了。 全村上下真正系统念过书的就程理一人,他上午要去村学教书,下午要回作坊办公室统计账目,两个作坊的帐都归他一人整理,任务量很大。到了晚上赵大壮赵娇娘他们这拨人还要去学习进修。 程理每日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一个人劈成两半,比他这大老板都不得闲。 虽然每个月工钱一两多银子,但程理这半年眼见着瘦了一大圈,弄得他媳妇儿贾氏每次来串门都抱怨看不到他人影。 为此赵小山体谅的希望再招一个,帮他分担分担。 但赵小山没进过学堂,也不怎么认识读书人,所以他拜托程理想想有没有同窗和他是一样境遇的,他高薪聘请。 来了之后直接接过村学教学的任务,这样村学就可以实现全天上课了。程理也能安心的做好现在作坊账房这一块的工作。 他就两点要求,一是要务实,不要那些满嘴仁义虚头巴脑的假清高,二是人品好,不要杨乙那般人模狗样的搅屎棍子。 虽然只有两点要求,但这对程理来说也很是问题。 他一共就在学堂读了四年书,认识的同窗拢共那几个,可琢磨的范围实在有限,哪怕他大面积撒网,回复的却寥寥无几。 直到今天,他收到了一个同窗的来信,给他推荐了一个人。 第120章 新夫子有信,舅舅家要来 这人叫马恭回,在学堂读了七年书,为了供他读书家里搭进去不少钱,他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上。 马家不算很穷,但也不算多富裕,只不过比一般人家多了几亩地罢了,为了供他念书家里已经卖了不少地,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按说没有读书天赋的入学一两年就能看出来,学堂的夫子就会委婉的劝退了,家里人也不至于白供这么多年。 但马恭回不同,他是真有天赋的,而且为人特别努力特别踏实,夫子很是喜欢他,曾对他寄予厚望。 但正验证了上帝给你打开一扇门,一定会给你关上一扇窗一个道理。 马恭回别的都行,差就差在心态上。 这人一考试就紧张,一紧张就恶心呕吐浑身冒虚汗,再严重了还抽搐,连笔都拿不稳还考个毛线。 马恭回就像锯嘴的葫芦,一肚子墨水,就是倒不出来。 刚开始两次家里人还能安慰安慰他,后面直接就怒其不争了。 考了四次都没能克服心理障碍后马恭回也认命了,不用父母说,他自己收拾收拾东西就从学堂搬出来了。 因着他一直表现很好,他的夫子不舍得他出去后变成粗俗的账房掌柜的,特写了封推荐信给他推荐去了密水的一个私塾做助教。 助教就是主讲的夫子没空时帮着去上课,或者是帮助学堂管理学生,活不多但很杂,马恭回是个平和的人,别人觉得琐碎的事他还挺享受,做的怡然自得。 然而就在今年开年后,他所在的学堂老夫子没了,新来了一个夫子也不知道为啥,对马恭回百般看不顺眼,各种刁难,弄得马恭回在学堂竟无立锥之地。 正当不知下一步去哪时,原来学堂的夫子再次给他来信,推荐他去古仙村程理那试试。 马恭回仔细了解情况果断辞职,致信说不日即到。 “马恭回他读书比我强,时间又比我充裕,他来了定能让村里的孩子们学的更好。”程理一脸兴奋道,“只不过,他在这是大夫子,不是助教,束修这……” “只要他来,束修都好说,他想要多少完全可以和我谈,只要不太过分,我都能接受。” 赵小山现在真的是求贤若渴了,只要人来了,钱不是问题! 问题就这么完美的解决了,赵小山一叠声的招呼老娘,让她尽快将前面老宅收拾出来,给即将到来的新夫子住。 要是往常,刘氏早就一声令下马上行动了,这次也不知怎么的,吱吱扭扭的就是没动地方。 “娘,你咋了?老宅空着也是空着,人家夫子可是从密水县城来的,也不能去住后山的宿舍啊,那啥都没有,条件多不好。” 刘氏吭哧了一会,见实在拗不过一咬牙道: “山子,你大勇哥常年自己在这边也不是个事,石头他俩那么小总也看不着爹,你大舅大舅妈他们离的那么远来往也不方便,我想着要不直接让你大舅他们来这,反正老宅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留给外人还不如留个自家人呢。” 也许是知道自己理亏,刘氏急忙又说道: “山子,你大嫂还有几个月就生了,她这胎一直不太好,你舅妈不知道多急呢,要是生的时候真有点啥,她自己亲娘在旁边,也安心不是?” “再说了,娘就你大舅这一个亲人了,你大舅腿脚不好,也不知道还能活多少年,我这心里日夜悬着,生怕你舅妈嫌弃他,我把他接来,你舅妈也能收敛点不是?” 说到后来,刘氏的语速越来也快,“咱家现在作坊这么忙,你爹你大哥现在没空,你大嫂又怀孕了,二丫早晚说人家要走,地里的庄稼就娘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你大舅一家过来了,你表嫂和舅妈都能帮着娘干……” 刘氏说了一堆,赵小山只静静地站在那看着他娘,一言不发。 他的眼神颇具压力,压的本来就理亏的刘氏高大的身体越堆越矮,气势全无。 然而,刘氏毕竟强势惯了,见自己如此伏低做小儿子都不满意,顿时一股子怒气也上来了。 “山子,娘的哥哥就是你的长辈,不论你做多大生意,挣多少钱,孝敬长辈当第一位的。这事你爹也知道,他也同意了,你爷也没反对。俺们大人都做好决定了,你就知道就行了。” 顿了顿,刘氏又加了一句,“你大舅他们也说这几天就来。” 说完,也不等赵小山反应,直接转头就走了。 赵小山捏了捏拳头,气的要死。 舅舅一家要过来,这么大的事,她连问都没问自己一声就擅自做了决定。 怪不得他爹前几天悄咪咪的来找他告状,说他娘最近很不对劲呢。 也不知道更年期还是咋的了,胳膊肘拐的厉害,别提娘家人,一提准变炮仗,一点就着。 离的那么老远都能搅动他们家,这要是离的近了还能有消停时候? 赵小山揉了揉眉心,这是怎么了? 以前虽然穷了点,但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十分团结,这怎么有钱了反而内部矛盾丛生了? 真是万万没想到,最开始出问题的竟然是亲娘。 晚上吃过晚饭,赵小山当着他娘的面,问了问赵老爷子知不知道大舅家要来的事,赵老爷子点了点头说知道。 “娘亲舅大,以前是两家离的远也不怎么走动,以后离的近了也能多走动走动。” 赵老爷子拍板决定了,赵小山也没法再反对。 事后,赵小山私底下又问了一遍赵老爷子为啥同意舅舅一家过来。 赵老爷子磕了磕烟袋,悠悠的说道: “山子,你不为了别人,只想着你娘就够了,既然她看到你舅舅他们能开心,那就让他们来呗。你要记得,没有你娘就没有你们!” 往深了说,没有刘氏,他们这家早就散了。 当初他们家徒四壁穷的叮当作响,是刘氏靠着大体格子一举撑起了这个家。 这些年她为赵家生儿育女干活操劳的,赵老爷子很是感激。 也因此,很多时候他愿意尊重刘氏,甚至在外人面前也会多给儿媳妇面子。 这也让村里人觉得刘氏强势,他们爷俩吃软饭。 “我给他们钱不行么?一个月给一两,别来不行么?” 赵老爷子不爱再谈这个话题,拿着烟枪“啪”一下敲在了赵小山的头上、 “你娘不是差钱这了,就是希望离你大舅近点。你个臭小子,别的事上挺痛快,怎么这事上这么墨迹?你平日那么忙,一天能看到几次?人家来了也不总往你眼前凑合,碍着你啥了?赶紧走赶紧走,看到你就烦。” 赵小山碰了个没脸,悻悻的回了自己屋。 他敢肯定,大舅一家来了以后他家将再无宁日! 早知道这样,搬到新房后,他就应该将老房子推了! 六月份,米粉作坊慢慢走向了正轨,之前拉走的几车米粉反响良好,为赵小山带来了不少利润。 虽然欠淳县侯的外债一直没还清,但数字逐步在减少,日子总算看到曙光了。 赵小山看到地垄田间漫山遍野的小雏菊小野花,灵机一动——他的香皂生意可以研究了! 之前他就想制作香皂,但苦于没有原料,一直没实践,现在时间到了,可以行动了! 说干就干,就现在! 第121章 马先生来了 赵小山让二姐娇娘陪着,提着篮子采了老大一筐的小野花回了高山园区。 如何让肥皂变成香皂,关键两点:第一是?油时用纯粹的猪肥肉,猪胰子等有味的下水都不能加,以保证熬制时没有杂味,且颜色偏白无杂质。 第二是倒入草木灰水后再加入用鲜花蒸馏出的“香水”,用以增加香味。 用纯猪肥肉?油他早就驾轻就熟,关键在于如何对鲜花进行蒸馏。 蒸馏的原理他知道,就是煮花瓣的水预冷后凝结成水珠,把这些水珠收集起来就是香水了。 但这可不是凝露,而是水和油混合的花水,要想更香的精华,还是要反复提纯。 但他又不是做香水,第一遍带点香味的花水就够了。 脑子里回忆着大体的步骤,赵小山回了老宅,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工具。 去年冬天他家做米粉生意的时候买了好几个大木桶,现在生意不做了,木桶放在角落里都落灰了。 赵小山将木桶翻出来,一顿刷洗,又找到小刀,打算在桶壁上挖一个小洞。 只不过挖洞这活是体力活,他拿刀比划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还是把赵娇娘叫了过来帮的忙。 有了二姐这壮劳力后,赵小山干活的速度大大提高。 两人合作多次,默契早就培养出来了,他只要站在旁边指挥,娇娘一下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保质保量的完成。 为了保证实验的成功,赵小山不顾刘氏的反对甚至将家里新安的大锅给取了下来。 锅上摞上大木桶,木桶上在摞着大铁锅,这神奇的组合弄的赵娇娘都迷糊了。 “山子,这个造型怎么这么怪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姐,等成功了我要让你变成全大景朝最香的女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小山负责清洗花瓣,赵娇娘负责架火烧水,等水烧开后,从木桶中伸出来的小铁片开始滴滴答答掉落花水。 赵小山拿了一个干净的陶罐接着,凑过去闻了闻,嗯, 有香味,就是有点淡,很淡。 赵小山不太满意,又加入更多花瓣重新蒸馏,第二次收集的比第一次的味道浓了不少。 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赵小山精益求精,又进行了第三次蒸馏。 到最后,足足有一斤重的花瓣,仅蒸出来一小瓷瓶的水。 这一小瓶,可真是精华了。 赵小山狠狠闻了闻,觉得花香浓郁,倒出来一点涂抹在耳朵后面,还很持久。 他的香水,成了! “二姐,你闻闻,咋样?香不香?” 赵娇娘跟着忙活了一下午,又是烧火又是倒水的累够呛,身上还出了一层汗。 她隐约已经知道了弟弟的意思,他是想把花里面的香味弄出来。 看着这一小瓶成果,赵娇娘也很激动,凑在鼻端闻了闻。 “山子,这么香?”赵娇娘一脸惊喜,她长这么大头一次闻到这么浓郁的香味。 “二姐,你倒出来点抹身上,出去走一圈,保证蝴蝶蜜蜂围着你打转转,你就是移动的花蜜。” 赵娇娘瞪了一眼弟弟,轻轻倒出来一点点香水,想涂在手上,又怕晚上吃饭洗手后香味没了,竟是直接抹在了脖子上。 “姐,这瓶都送你了,这东西名叫精华露,不仅香,还能保养皮肤,你可以每天洗完脸后涂点在脸上,和买的胭脂差不多,甚至比那些都好用。你刚才也看到我怎么弄了,这瓶用完了你还可以自己做。” 古代胭脂很多都加了铅粉,他这精华露可都是纯植物提取的精粹,就是有点费人工,对卫生环境要求也高。 赵小山说一句,赵娇娘点一下头,到最后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眼睛都放光了。 “谢谢你小山,真的谢谢你。”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胭脂,我也有胭脂了。 赵小山不知道二姐为啥突然这么郑重,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二姐好容易感动啊,自己就送了她一瓶香水而已,她可帮自己干了一下午活呢。 第一次蒸馏就这么成功,让赵小山信心倍增。 他觉得他的香皂大有可为! 只不过这东西需要新鲜的花瓣,产量还很低,如果做也是小规模做,只能走精品路线。 第二天,赵小山去镇里猪肉铺取货时特意绕到铁铺又定了四口大铁锅。 像实验室那样高端精密的仪器他是想都不能想了,只能采用最老式的方法,反正有花的季节就这么几个月,能做出来多少是多少。 等东西到了后,他又将肥皂作坊重新分工,分出来一些人专门提炼花香。 因为需要大量鲜花,赵小山又向村里所有小孩下达了收集令。 “现在高山园区大量收集鲜花,必须是大花,小花苞不行,花必须很香才可,没有味道或者味道很淡的不收。花按种类和香味分等,一等的十文一篮,二等的七文一篮,三等的四文一篮。” 他这收集令一出,整个古仙村男女老幼全都被高山园区裹挟了。 男人们进作坊干活,女人孩子老人挎着篮子漫山遍野的找花。 孩子们为了多挣点钱,放学后知识也不温习了,书本也不翻看了,朝着那些能看得上眼的花花们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为了抢占大花,有的孩子还不时爆发冲突,有两次护犊子的家长都卷了进去。 有的妇人聪明,知道赵小山这会是长远的生意,发现了好的花种还从野地里移植过来,栽在自家院子里。 赵小山将鲜花收购的任务交给了赵娇娘,让她每日下午在老宅收购并分类。 等肥皂作坊在赵小山的指导下成功研制出第一批香皂时,新的教书先生马恭回到了。 赵小山带领村里几个重要人物在高山园区的门口对其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马恭回来这之前心里多少是不情愿的。 他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只不过时运不济才一直没考中。 之前他在私塾做助教,闲暇之余还经常拿出书本学习,想着再试几次,谁知道莫名受到排挤,连私塾都待不下去了。 现在他不进则退,从密水县城来到这穷乡僻壤,还要教授那些刚刚启蒙的孩子,这心里真是又丧气又失落。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尤其是看到带头的人竟然是个小个子孩子时,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程理在信中说的赵小山? 和他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 小个子,黄皮肤,头发干枯,手粗脚大,穿着普通,除了眼睛又亮又圆看起来挺灵动,其他的马恭回没发现任何闪光点。 也因此,马恭回面对热情的赵小山只矜持的点了点头,对他的问话都是避重就轻,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赵小山丝毫没觉得马恭回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是读书人该有的傲气。 他对于能读懂四书五经的传统文人总是充满了敬佩,因此态度更加热情。 马恭回东西不多,就带了两个包袱,他一下牛车旁边就有人帮他拿过了包裹。 “马先生,不知道您是自己来还是有家眷跟着过来,我们这边特意为您安排了宿舍,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放过去,您是打算先参观一下我们的村学还是参观一下我们的园区?或者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等明天再说?” 从密水一路过来,马恭回也确实累了。尤其是进村这边的山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哪怕是牛车也颠的他腰酸背痛。 “先回宿舍,明天再说。” “行,那我领您回宿舍看看,我们古仙村真诚的欢迎先生的到来,晚上特意设了晚宴,等先生休息好了过来吃就好。” 看赵小山态度如此恭敬,马恭回心中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在一个孩子的带领下朝园区内部走去。 领路的是三旺,他领着马恭回从园区正门进来后,按照赵小山的指示,特意绕着园区重要的景点设施走了一圈,才朝中间的宿舍行去。 结果这一圈下来,马恭回刚才还高傲的头颅便低了下来。 他的心中极为震撼! 这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靠山小村? 这个高山园区,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竟有如此内秀。 连片的作坊厂房,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外围一圈小桥流水环廊,里面宿舍区办公区生活区秩序井然,鸡鸭鹅狗这些家禽远远的在另一侧,周围绿树如茵风景如画。 “那座小房子是做什么的?” 三旺顺着马恭回的手看过去,回道:“回先生,那是山子哥的“实验室”,我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山子哥经常猫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说是做研究做实验,但好几次山子哥都灰头土脸的,有一次声音可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差点塌了。” 实验?做研究做实验? 马恭回有点犯迷糊,他很想问问到底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他到底没再开口。 “先生,您的宿舍到了。” 两人正走着,宿舍到了。 这宿舍是土坯房,从外面看还没觉得如何,但等推开门进入内里,马恭回觉得刚才自己惊讶的过早了。 这宿舍面积不大,方方正正两个小房间,一进门就是一张小火炕,炕上两排木箱子,一套被褥,叠的很整齐,一看颜色就是全新的。 地上还立着两个柜子、一套可供学习的桌椅,桌子上面还有立式的书架,书桌的角落里笔墨纸砚全都齐备了。 马恭回翻了翻上面的纸,发现竟是很不错的宣纸,就连毛笔都有大小粗细不同种类,备的全全的。 马恭回对这间小屋的印象好极了。 这房间布置的很用心,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 他感觉自己真的有被尊重和期待! 他满意的东摸摸细看看,又踱步朝后面的小房间走去,等进去后他又惊呆了。 这竟然是“盥洗室”?一个恭桶,一个浴桶,一个可洗脸的水盆。 “先生,这恭桶你用完直接倒水冲就行,就不会有味了,后面这里有根管子,可以直接冲到外面。每天您用的水会有人每天专门来填满的,这点您不用操心。” 等马恭回迷迷糊糊躺倒在炕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盥洗室里精巧的设计。 等晚上去赵小山家新宅吃饭时,他又被赵家的房子震了两震。 以至于第二天去赵氏宗祠看到新学堂的设计时,他已经懒得震惊了。 第121章 马先生来了 赵小山让二姐娇娘陪着,提着篮子采了老大一筐的小野花回了高山园区。 如何让肥皂变成香皂,关键两点:第一是?油时用纯粹的猪肥肉,猪胰子等有味的下水都不能加,以保证熬制时没有杂味,且颜色偏白无杂质。 第二是倒入草木灰水后再加入用鲜花蒸馏出的“香水”,用以增加香味。 用纯猪肥肉?油他早就驾轻就熟,关键在于如何对鲜花进行蒸馏。 蒸馏的原理他知道,就是煮花瓣的水预冷后凝结成水珠,把这些水珠收集起来就是香水了。 但这可不是凝露,而是水和油混合的花水,要想更香的精华,还是要反复提纯。 但他又不是做香水,第一遍带点香味的花水就够了。 脑子里回忆着大体的步骤,赵小山回了老宅,开始翻箱倒柜的找工具。 去年冬天他家做米粉生意的时候买了好几个大木桶,现在生意不做了,木桶放在角落里都落灰了。 赵小山将木桶翻出来,一顿刷洗,又找到小刀,打算在桶壁上挖一个小洞。 只不过挖洞这活是体力活,他拿刀比划了半天也没成功,最后还是把赵娇娘叫了过来帮的忙。 有了二姐这壮劳力后,赵小山干活的速度大大提高。 两人合作多次,默契早就培养出来了,他只要站在旁边指挥,娇娘一下就能明白他的意思,然后保质保量的完成。 为了保证实验的成功,赵小山不顾刘氏的反对甚至将家里新安的大锅给取了下来。 锅上摞上大木桶,木桶上在摞着大铁锅,这神奇的组合弄的赵娇娘都迷糊了。 “山子,这个造型怎么这么怪啊,你到底要干什么?” “二姐,等成功了我要让你变成全大景朝最香的女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赵小山负责清洗花瓣,赵娇娘负责架火烧水,等水烧开后,从木桶中伸出来的小铁片开始滴滴答答掉落花水。 赵小山拿了一个干净的陶罐接着,凑过去闻了闻,嗯, 有香味,就是有点淡,很淡。 赵小山不太满意,又加入更多花瓣重新蒸馏,第二次收集的比第一次的味道浓了不少。 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赵小山精益求精,又进行了第三次蒸馏。 到最后,足足有一斤重的花瓣,仅蒸出来一小瓷瓶的水。 这一小瓶,可真是精华了。 赵小山狠狠闻了闻,觉得花香浓郁,倒出来一点涂抹在耳朵后面,还很持久。 他的香水,成了! “二姐,你闻闻,咋样?香不香?” 赵娇娘跟着忙活了一下午,又是烧火又是倒水的累够呛,身上还出了一层汗。 她隐约已经知道了弟弟的意思,他是想把花里面的香味弄出来。 看着这一小瓶成果,赵娇娘也很激动,凑在鼻端闻了闻。 “山子,这么香?”赵娇娘一脸惊喜,她长这么大头一次闻到这么浓郁的香味。 “二姐,你倒出来点抹身上,出去走一圈,保证蝴蝶蜜蜂围着你打转转,你就是移动的花蜜。” 赵娇娘瞪了一眼弟弟,轻轻倒出来一点点香水,想涂在手上,又怕晚上吃饭洗手后香味没了,竟是直接抹在了脖子上。 “姐,这瓶都送你了,这东西名叫精华露,不仅香,还能保养皮肤,你可以每天洗完脸后涂点在脸上,和买的胭脂差不多,甚至比那些都好用。你刚才也看到我怎么弄了,这瓶用完了你还可以自己做。” 古代胭脂很多都加了铅粉,他这精华露可都是纯植物提取的精粹,就是有点费人工,对卫生环境要求也高。 赵小山说一句,赵娇娘点一下头,到最后看着手里的小瓷瓶眼睛都放光了。 “谢谢你小山,真的谢谢你。” 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胭脂,我也有胭脂了。 赵小山不知道二姐为啥突然这么郑重,倒是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二姐好容易感动啊,自己就送了她一瓶香水而已,她可帮自己干了一下午活呢。 第一次蒸馏就这么成功,让赵小山信心倍增。 他觉得他的香皂大有可为! 只不过这东西需要新鲜的花瓣,产量还很低,如果做也是小规模做,只能走精品路线。 第二天,赵小山去镇里猪肉铺取货时特意绕到铁铺又定了四口大铁锅。 像实验室那样高端精密的仪器他是想都不能想了,只能采用最老式的方法,反正有花的季节就这么几个月,能做出来多少是多少。 等东西到了后,他又将肥皂作坊重新分工,分出来一些人专门提炼花香。 因为需要大量鲜花,赵小山又向村里所有小孩下达了收集令。 “现在高山园区大量收集鲜花,必须是大花,小花苞不行,花必须很香才可,没有味道或者味道很淡的不收。花按种类和香味分等,一等的十文一篮,二等的七文一篮,三等的四文一篮。” 他这收集令一出,整个古仙村男女老幼全都被高山园区裹挟了。 男人们进作坊干活,女人孩子老人挎着篮子漫山遍野的找花。 孩子们为了多挣点钱,放学后知识也不温习了,书本也不翻看了,朝着那些能看得上眼的花花们伸出了罪恶的小手。 为了抢占大花,有的孩子还不时爆发冲突,有两次护犊子的家长都卷了进去。 有的妇人聪明,知道赵小山这会是长远的生意,发现了好的花种还从野地里移植过来,栽在自家院子里。 赵小山将鲜花收购的任务交给了赵娇娘,让她每日下午在老宅收购并分类。 等肥皂作坊在赵小山的指导下成功研制出第一批香皂时,新的教书先生马恭回到了。 赵小山带领村里几个重要人物在高山园区的门口对其举行了热烈的欢迎仪式。 马恭回来这之前心里多少是不情愿的。 他不是没有真才实学,只不过时运不济才一直没考中。 之前他在私塾做助教,闲暇之余还经常拿出书本学习,想着再试几次,谁知道莫名受到排挤,连私塾都待不下去了。 现在他不进则退,从密水县城来到这穷乡僻壤,还要教授那些刚刚启蒙的孩子,这心里真是又丧气又失落。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 尤其是看到带头的人竟然是个小个子孩子时,心里更是拔凉拔凉的。 这就是程理在信中说的赵小山? 和他想象的样子完全不同! 小个子,黄皮肤,头发干枯,手粗脚大,穿着普通,除了眼睛又亮又圆看起来挺灵动,其他的马恭回没发现任何闪光点。 也因此,马恭回面对热情的赵小山只矜持的点了点头,对他的问话都是避重就轻,能少开口就少开口。 赵小山丝毫没觉得马恭回有什么问题,只觉得这是读书人该有的傲气。 他对于能读懂四书五经的传统文人总是充满了敬佩,因此态度更加热情。 马恭回东西不多,就带了两个包袱,他一下牛车旁边就有人帮他拿过了包裹。 “马先生,不知道您是自己来还是有家眷跟着过来,我们这边特意为您安排了宿舍,我让人把你的东西放过去,您是打算先参观一下我们的村学还是参观一下我们的园区?或者先回宿舍休息一下,等明天再说?” 从密水一路过来,马恭回也确实累了。尤其是进村这边的山路,坑坑洼洼,满是泥泞,哪怕是牛车也颠的他腰酸背痛。 “先回宿舍,明天再说。” “行,那我领您回宿舍看看,我们古仙村真诚的欢迎先生的到来,晚上特意设了晚宴,等先生休息好了过来吃就好。” 看赵小山态度如此恭敬,马恭回心中甚是满意,点了点头,在一个孩子的带领下朝园区内部走去。 领路的是三旺,他领着马恭回从园区正门进来后,按照赵小山的指示,特意绕着园区重要的景点设施走了一圈,才朝中间的宿舍行去。 结果这一圈下来,马恭回刚才还高傲的头颅便低了下来。 他的心中极为震撼! 这真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靠山小村? 这个高山园区,外面看着不起眼,内里竟有如此内秀。 连片的作坊厂房,里面人声鼎沸热气腾腾,外围一圈小桥流水环廊,里面宿舍区办公区生活区秩序井然,鸡鸭鹅狗这些家禽远远的在另一侧,周围绿树如茵风景如画。 “那座小房子是做什么的?” 三旺顺着马恭回的手看过去,回道:“回先生,那是山子哥的“实验室”,我也不知道是个啥意思,山子哥经常猫在里面一呆就是一天,说是做研究做实验,但好几次山子哥都灰头土脸的,有一次声音可大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房子差点塌了。” 实验?做研究做实验? 马恭回有点犯迷糊,他很想问问到底什么意思,想着自己读书人的身份,他到底没再开口。 “先生,您的宿舍到了。” 两人正走着,宿舍到了。 这宿舍是土坯房,从外面看还没觉得如何,但等推开门进入内里,马恭回觉得刚才自己惊讶的过早了。 这宿舍面积不大,方方正正两个小房间,一进门就是一张小火炕,炕上两排木箱子,一套被褥,叠的很整齐,一看颜色就是全新的。 地上还立着两个柜子、一套可供学习的桌椅,桌子上面还有立式的书架,书桌的角落里笔墨纸砚全都齐备了。 马恭回翻了翻上面的纸,发现竟是很不错的宣纸,就连毛笔都有大小粗细不同种类,备的全全的。 马恭回对这间小屋的印象好极了。 这房间布置的很用心,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 他感觉自己真的有被尊重和期待! 他满意的东摸摸细看看,又踱步朝后面的小房间走去,等进去后他又惊呆了。 这竟然是“盥洗室”?一个恭桶,一个浴桶,一个可洗脸的水盆。 “先生,这恭桶你用完直接倒水冲就行,就不会有味了,后面这里有根管子,可以直接冲到外面。每天您用的水会有人每天专门来填满的,这点您不用操心。” 等马恭回迷迷糊糊躺倒在炕上时,脑子里还在想着盥洗室里精巧的设计。 等晚上去赵小山家新宅吃饭时,他又被赵家的房子震了两震。 以至于第二天去赵氏宗祠看到新学堂的设计时,他已经懒得震惊了。 第122 想办女校 左右两间大教室,中间的空地为“活动区”,甚至还有几个架子和门,说是玩蹴鞠用的。 屋里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板凳,前面设计成幕帘一样的写字板,用大鹅羽毛做成的讲解笔,每个学生的专属小书柜。 马恭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他一把拉住还在喋喋不休讲解的程理,急声问道:“程师弟,这些真的都是赵小山设计的?他到底干什么的?” “他?他爹是赵来福,他娘是赵刘氏,你昨天不是还上他家吃饭了么……”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思?这不符合常理。” “没啥不符合的啊,我们都习惯了。山子就是聪明!不仅会开作坊,以前还会唱歌呢,还会做饭,会的样老多了。” 随着程理的描述,马恭回已经彻底被赵小山所折服。 心中那点淡淡的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等下午赵小山找他谈束修时,他面对偶像,无欲无求道:“赵小兄弟决定,多少都行。” 赵小山不知这新来的先生短短一天咋像变了个人似的,肚子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试探性问道:“先生觉得一个月一两如何?” “可以,多少都行。”挣钱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多接触接触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态度好敷衍啊,难道一两不够?不满意?“那二两?” “一两也可,二两也行,赵小兄弟就按之前程理的给就行。” 程理当初就四百文,这还算上晚上的小班授课…… 赵小山拍板道:“那就二两,先生您放心,钱这块我赵小山决不差事,到日子就发,供吃供住,一个月四个休……” 他话音未落,马恭回一下弹坐起来,“四个休?我休了学生们怎么办?” “学生们当然也休了。” “他们一个月要休息四天?” “当然了,四天……少了还是多了?”赵小山真摸不准了。 “怎么能休息这么多天,玩物丧志!他们正是启蒙的关键时期,天天放假,于学习不利!万万不可!” 赵小山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们之间指定有代沟! 之前程理是兼职,每日只过去一上午,也没有个休不休的概念,现在学堂要正式开课了,真的要重视起来了。 “先生,我听闻你们科考时要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吃住方便都不得出,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结束?据说里面条件很艰苦,有时候冷有时候热,身体稍微差点的也许根本挺不到三天就晕厥过去了。 既如此,说明身体健康才是成功的基础,才是奋斗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坚持学习,才能熬过科考的难关。所以我希望学堂上六天休一天,早晨让学生们吃好睡好再去,晚上也给他们一点疯跑的时间。” 他这套谬论下来,马恭回整个都亚麻呆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教书么…… “先生,刚才说的二两束修是针对这个校舍的,小山有一个计划,想和先生商量一下,我想成立一个女校,由您来教授六岁到十岁的女幼童,束修是三两。” 见马恭回不可置信的表情,赵小山继续道:“先生别急着拒绝,您先听我说完。” “程理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我赵小山没读过太多的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们儒家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没有女子,就没有我们的孕育出生,没有女子,便没有整个社会的运转。 我固然知道通过婚姻和孩子将女子牢牢绑在家里固然有利于男人统治地位的稳定,可我不愿意看到那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孩懵懂中长大,糊涂偏执的过完一生。” 就像他二姐,自从开始识字以来就变得自信了很多,现在经常在园区帮忙,做事更加有条理有分寸,甚至对自己未婚的身份都不焦虑了。 “我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先生你顾虑很多,所以将女童入学年龄限制在十岁以内,她们没有机会科考,您在教授时不用按照男童的标准要求。” “先生两个男童班要忙一整天,那女童就每月上四次课,或者每日傍晚上一个时辰也可。如果先生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您要是有认识能教的也可以推荐给我!束修多少都好说!” 然而,还不等赵小山继续再说,马恭回便道:“我教!” 此时此刻的马恭回站了起来,朝着对面的赵小山非常严肃的作了一揖。 “赵先生大义,我马恭回十不及一,还请受我一拜。” “埃?先生你这是作何?”赵小山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身扶他起来。 “今日听赵先生之言,才知我马恭回这些年竟是白活了。圣人固然伟大,可他站的太高看不到人间烟火,不接地气。今日听了赵先生的一家之言,方知我之狭隘,受教了。” 说着,马恭回竟又九十度下腰拜了一次。 刚才还赵小兄弟,现在直接赵先生了,天地良心,他才十五岁…… 看他如此行为,赵小山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哪句话触碰到他的点了。 感觉没说啥过分的啊?咋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快献上膝盖了。 这马恭回如此一惊一乍的,不会是浪得虚名?程理有点不太靠谱啊…… 做通马先生的思想工作后,赵小山将自己女校的规划和盘托出,甚至将程理招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将细节进一步完善。 到了晚上,赵小山将村里五大族的族长找来,坐在园区食堂的单间,将下午新鲜出炉的女校办校细则和盘托出。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五大族长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赵小山想法多能力强,却不想他竟如此叛逆! 女校?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逆天而行大逆不道! “不行,女娃以后是要嫁人的,会做饭会干活就行,学什么字,又不考科举,认字也没用。” “就是,人啊,上了学心就野了,就不好好嫁人生子了,女人么,还是要听话才行。” “是啊,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要让女娃上学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这穷乡僻壤的,这不开玩笑么,念出来和谁说?不还是要围着灶台转一辈子?浪费那钱干啥?” 赵小山被这左一言右一语的给震的不行。 “各位叔伯,你们也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孩都是要上学的,有的不仅能写会算,甚至出口成章,才华毫不输给男儿,那些女孩也不参加科考,为什么要读书?” 罗老根摇了摇头,“有钱没地方花呗,咱这穷的,哪能那么败家。” “罗叔此言差矣,因为大户人家也知道女孩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能写会算就能掌握家中的中馈,也能受夫家看重。如果连个字都不认识,咋看账本?怎么催租?” “各位叔伯,一旦女娃认字,结亲的时候选择面一定更广,乐平和密水的大户人家选择儿媳妇儿的时候一定会更喜欢找能识文断字的,而不是睁眼瞎。你们想想,到底是让女娃在家干几年活好还是嫁个好人家更好,哪个利益更大?” 赵小山早就知道预料到女学的创办不会那么容易,又增加筹码道: “各位叔伯,我知道各家有钱都可着男娃供,我赵小山承诺,只要你们让家里的女娃上学,我一文钱不要,连笔墨纸砚我都给准备好!” 这一套短期全免和长期利益诱惑结合起来,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转过弯了也就明白了女娃读书的好处了。 经过一番拉扯,大家对女娃上学这事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对有谁来教又争执起来。 “不行!这成何体统,如若教书的是个耄耋老者或是女子还可,让马先生教,万万不可!” “是啊,马先生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并未婚嫁,如何能接触那些女娃,不可。” 马恭回这可就不乐意了,自己对赵小山下腰那是敬重他胸怀宽广,不代表他的尊严不值钱。 他怎可能让这些土老帽如此妄语指责? “各位叔伯,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学识,但你们绝不可怀疑我的人品!” “我们并没说你人品有问题,但人言可畏,我们家女娃以后还要嫁人呢,让男方知道小时候和一个男先生接触这么久,会被嫌弃的,要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 罗老根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马恭回和程理都点了点。 倒是赵小山嗤笑了一声,“这有啥?咱村是杂村,不同宗不同姓,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与其嫁到外村让人指指点点妄加揣测,还不如长大了直接就嫁到本村男娃。罗叔,就像你家我小嫂子嫁给二黑子一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那也不可啊,谁能知道以后谁家女孩一定嫁本村啊,不行,这点万万不行……” 赵小山早就知道女校一定会有很多曲折,却没想到刚一提议便被否定,正当他准备拿出杀手锏:家中有适龄女孩入学的,一天补助两文钱这一金钱攻势时,程理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 “山子,各位叔伯们说的也很有道理,既如此,那就给她们找一个女先生如何?你家娇娘也跟着我学了半年多了,给孩子们启蒙完全够用了。” 第122 想办女校 左右两间大教室,中间的空地为“活动区”,甚至还有几个架子和门,说是玩蹴鞠用的。 屋里一排排整齐的桌椅板凳,前面设计成幕帘一样的写字板,用大鹅羽毛做成的讲解笔,每个学生的专属小书柜。 马恭回只觉得眼前阵阵发晕。 他一把拉住还在喋喋不休讲解的程理,急声问道:“程师弟,这些真的都是赵小山设计的?他到底干什么的?” “他?他爹是赵来福,他娘是赵刘氏,你昨天不是还上他家吃饭了么……” “我问的不是这些,我是说他怎么可能有这么多巧思?这不符合常理。” “没啥不符合的啊,我们都习惯了。山子就是聪明!不仅会开作坊,以前还会唱歌呢,还会做饭,会的样老多了。” 随着程理的描述,马恭回已经彻底被赵小山所折服。 心中那点淡淡的不甘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等下午赵小山找他谈束修时,他面对偶像,无欲无求道:“赵小兄弟决定,多少都行。” 赵小山不知这新来的先生短短一天咋像变了个人似的,肚子里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试探性问道:“先生觉得一个月一两如何?” “可以,多少都行。”挣钱不是目的,目的是想多接触接触你,看看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态度好敷衍啊,难道一两不够?不满意?“那二两?” “一两也可,二两也行,赵小兄弟就按之前程理的给就行。” 程理当初就四百文,这还算上晚上的小班授课…… 赵小山拍板道:“那就二两,先生您放心,钱这块我赵小山决不差事,到日子就发,供吃供住,一个月四个休……” 他话音未落,马恭回一下弹坐起来,“四个休?我休了学生们怎么办?” “学生们当然也休了。” “他们一个月要休息四天?” “当然了,四天……少了还是多了?”赵小山真摸不准了。 “怎么能休息这么多天,玩物丧志!他们正是启蒙的关键时期,天天放假,于学习不利!万万不可!” 赵小山叹了口气,就知道他们之间指定有代沟! 之前程理是兼职,每日只过去一上午,也没有个休不休的概念,现在学堂要正式开课了,真的要重视起来了。 “先生,我听闻你们科考时要被关在一个小房间里三天三夜,吃住方便都不得出,什么时候考完什么时候结束?据说里面条件很艰苦,有时候冷有时候热,身体稍微差点的也许根本挺不到三天就晕厥过去了。 既如此,说明身体健康才是成功的基础,才是奋斗的本钱。只有身体好了,才能坚持学习,才能熬过科考的难关。所以我希望学堂上六天休一天,早晨让学生们吃好睡好再去,晚上也给他们一点疯跑的时间。” 他这套谬论下来,马恭回整个都亚麻呆住了。 他听到了什么?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自己真的适合在这里教书么…… “先生,刚才说的二两束修是针对这个校舍的,小山有一个计划,想和先生商量一下,我想成立一个女校,由您来教授六岁到十岁的女幼童,束修是三两。” 见马恭回不可置信的表情,赵小山继续道:“先生别急着拒绝,您先听我说完。” “程理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我赵小山没读过太多的书,不懂什么大道理。我知道你们儒家常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没有女子,就没有我们的孕育出生,没有女子,便没有整个社会的运转。 我固然知道通过婚姻和孩子将女子牢牢绑在家里固然有利于男人统治地位的稳定,可我不愿意看到那么多钟灵毓秀的女孩懵懂中长大,糊涂偏执的过完一生。” 就像他二姐,自从开始识字以来就变得自信了很多,现在经常在园区帮忙,做事更加有条理有分寸,甚至对自己未婚的身份都不焦虑了。 “我知道人言可畏,也知道先生你顾虑很多,所以将女童入学年龄限制在十岁以内,她们没有机会科考,您在教授时不用按照男童的标准要求。” “先生两个男童班要忙一整天,那女童就每月上四次课,或者每日傍晚上一个时辰也可。如果先生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您要是有认识能教的也可以推荐给我!束修多少都好说!” 然而,还不等赵小山继续再说,马恭回便道:“我教!” 此时此刻的马恭回站了起来,朝着对面的赵小山非常严肃的作了一揖。 “赵先生大义,我马恭回十不及一,还请受我一拜。” “埃?先生你这是作何?”赵小山吓了一跳,连忙也站起身扶他起来。 “今日听赵先生之言,才知我马恭回这些年竟是白活了。圣人固然伟大,可他站的太高看不到人间烟火,不接地气。今日听了赵先生的一家之言,方知我之狭隘,受教了。” 说着,马恭回竟又九十度下腰拜了一次。 刚才还赵小兄弟,现在直接赵先生了,天地良心,他才十五岁…… 看他如此行为,赵小山深刻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哪句话触碰到他的点了。 感觉没说啥过分的啊?咋就反应这么激烈呢?快献上膝盖了。 这马恭回如此一惊一乍的,不会是浪得虚名?程理有点不太靠谱啊…… 做通马先生的思想工作后,赵小山将自己女校的规划和盘托出,甚至将程理招来,三个人凑在一起将细节进一步完善。 到了晚上,赵小山将村里五大族的族长找来,坐在园区食堂的单间,将下午新鲜出炉的女校办校细则和盘托出。 赵小山的话音刚落,五大族长的表情都是这样的: 他们知道赵小山想法多能力强,却不想他竟如此叛逆! 女校?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逆天而行大逆不道! “不行,女娃以后是要嫁人的,会做饭会干活就行,学什么字,又不考科举,认字也没用。” “就是,人啊,上了学心就野了,就不好好嫁人生子了,女人么,还是要听话才行。” “是啊,自古以来从没听说过有人要让女娃上学的,那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这穷乡僻壤的,这不开玩笑么,念出来和谁说?不还是要围着灶台转一辈子?浪费那钱干啥?” 赵小山被这左一言右一语的给震的不行。 “各位叔伯,你们也说了,大户人家的女孩都是要上学的,有的不仅能写会算,甚至出口成章,才华毫不输给男儿,那些女孩也不参加科考,为什么要读书?” 罗老根摇了摇头,“有钱没地方花呗,咱这穷的,哪能那么败家。” “罗叔此言差矣,因为大户人家也知道女孩以后是要嫁人的,要是能写会算就能掌握家中的中馈,也能受夫家看重。如果连个字都不认识,咋看账本?怎么催租?” “各位叔伯,一旦女娃认字,结亲的时候选择面一定更广,乐平和密水的大户人家选择儿媳妇儿的时候一定会更喜欢找能识文断字的,而不是睁眼瞎。你们想想,到底是让女娃在家干几年活好还是嫁个好人家更好,哪个利益更大?” 赵小山早就知道预料到女学的创办不会那么容易,又增加筹码道: “各位叔伯,我知道各家有钱都可着男娃供,我赵小山承诺,只要你们让家里的女娃上学,我一文钱不要,连笔墨纸砚我都给准备好!” 这一套短期全免和长期利益诱惑结合起来,在座的都不是傻子,转过弯了也就明白了女娃读书的好处了。 经过一番拉扯,大家对女娃上学这事算是勉强达成了一致,但对有谁来教又争执起来。 “不行!这成何体统,如若教书的是个耄耋老者或是女子还可,让马先生教,万万不可!” “是啊,马先生自己还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并未婚嫁,如何能接触那些女娃,不可。” 马恭回这可就不乐意了,自己对赵小山下腰那是敬重他胸怀宽广,不代表他的尊严不值钱。 他怎可能让这些土老帽如此妄语指责? “各位叔伯,你们可以怀疑我的学识,但你们绝不可怀疑我的人品!” “我们并没说你人品有问题,但人言可畏,我们家女娃以后还要嫁人呢,让男方知道小时候和一个男先生接触这么久,会被嫌弃的,要知道,唾沫星子也能淹死人的!” 罗老根这话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马恭回和程理都点了点。 倒是赵小山嗤笑了一声,“这有啥?咱村是杂村,不同宗不同姓,但彼此都知根知底的,与其嫁到外村让人指指点点妄加揣测,还不如长大了直接就嫁到本村男娃。罗叔,就像你家我小嫂子嫁给二黑子一样。” 这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了,他这话一出,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那也不可啊,谁能知道以后谁家女孩一定嫁本村啊,不行,这点万万不行……” 赵小山早就知道女校一定会有很多曲折,却没想到刚一提议便被否定,正当他准备拿出杀手锏:家中有适龄女孩入学的,一天补助两文钱这一金钱攻势时,程理在旁边悠悠的来了一句: “山子,各位叔伯们说的也很有道理,既如此,那就给她们找一个女先生如何?你家娇娘也跟着我学了半年多了,给孩子们启蒙完全够用了。” 第123章 开办女学 回家后赵小山将村里要办女学并由赵娇娘来做教书先生的事一说,赵娇娘和刘氏态度一致均持反对态度。 “什么?让我去教书?这怎么行?我不行,我不去!” “让二丫去当先生?不行,我这几天刚给她琢磨了一户人家,这两天马上要来相看了,你作的什么妖?还想不想让你二姐好了?” 赵小山根本没搭理他老娘,直接对赵娇娘说道: “二姐,你怎么不行,程理都说咱们几个里除了我学的最快,就属你最聪明了,咱家鲜花收购这块,不论多忙你的账都算的最快,春天园区开工的时候也是你协助程理记账算账的,你别总是妄自菲薄,你其实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是不大哥?” 赵小山鼓励完二姐,又特意艾特一下大哥。 赵大壮正安静的吃饭,听到弟弟问话连忙抬头,先是呆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弟弟在说学习这事时,脸都羞红了。 “嗯,妹妹确实比我聪明。” 赵大壮真的要哭了,为啥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包括二黑子和三旺在内,他们一行一共人六个晚上去程理那学习认字,所有人都学的很快,只有他,像外面的大黑牛似的,笨笨的,怎么也学不明白。 平时干活的时候手还挺灵巧,一拿起毛笔手就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完全独立了。 到现在都学了半年了,他自己的名字刚写顺,三十以内的加减算数才算明白了。 弟弟赵小山,那是程先生都夸出花来的下凡文曲星(说是比李伯玉都厉害),没法比了。 妹妹赵娇娘,字写的又好又快,几百的算数都会做了。 他这个大哥,被死死的拍在了沙滩上。 现在他特别享受白天在作坊干活的时间,特别害怕下工后去上学。 这日子煎熬的他心里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秀兰肚子里的孩子快点生下来。 这样他就可以以照顾孩子为由头晚上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赵小山埋汰了一顿大哥后,又转过头看了看正和一块肉骨头战斗的铁牛,问道: “铁牛,你承不承认你姑姑比你聪明?” 和赵大壮的羞愧难当不同,铁牛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说: “承认啊,二姑本来就比我聪明,我随我爹,都笨。” “啪~”铁牛的脑袋被刘氏狠狠拍了一下,“说啥呢?你爹怎么就笨了?你爹是学的晚,白天又要干活,没空学习,你天天白天去学堂,年纪又这么小,怎么就学不好?自己不好好学,还怪这个怪那个的!出息!” “奶,本来我就不想上学,是你们非得让我念书的。我以后也不想考科举,我就想和小叔一样经商,以后咱家挣多多的钱,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给奶你买大金镯子,给爷买十头牛,黑的黄的白的,你想要啥色就买啥色的。再给太爷买一百个烟袋,镶金边的那种。” 他这童言童语成功逗笑了赵老爷子,只见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脸慈爱的看着铁牛道: “太爷的小乖孙孙啊,太爷抽烟就用一个就够了,可不兴那金边的,有钱了你给自己多娶几个媳妇儿,咱也不多要,就娶十个,行不?” 赵来福也打趣道:“爷可不要十头牛,一头大黑就够了。” “啪~” 几人正在说笑呢,说的起劲的铁牛又被刘氏暴击了。 “说啥呢,你小叔以前是家里没条件让他读书,要是知道他读书这么有天赋,奶砸锅卖铁也得供,现在你日子过好了,不想着上进,还想吃吃想喝喝,你小叔挣这么多钱了,你看他有闲时候?” 铁牛摸了摸后脑勺,委屈巴巴道:“奶,我孝敬你你也不让。” “你孝敬你爹娘,你娘快生小弟弟了,你要想孝敬你娘,就好好学着,以后也像你李家伯玉叔叔一样,考出个秀才来,光宗耀祖。” 刘氏一想到李伯玉头上秀才的光环就眼馋的不行。 刘氏的话不仅没让铁牛上进,反而摇头晃脑道: “秀才算啥,秀才也穷的要靠小叔接济,要是没有小叔,他连书都读不起。” “啪~” “啪~” 这次不是刘氏出手,而是赵小山和赵娇娘联合出手。 一个打后背一个打后脑勺。 “说教你这么说的?”赵小山真的怒了! “说,到底谁叫你这么说的?” 他是给了李伯玉钱让他读书,可那是赞助是投资,是对他的看好,是对他的回报,是对他的尊重,是谁歪曲成接济了! 赵小山的突然暴怒吓了铁牛一跳,他手里的骨头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赵铁牛,你是大孩子了,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想清楚了,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接济李伯玉这样的话,我听一次揍你一次,你听明白了没?” 铁牛被赵小山的样子吓坏了,嘴巴要咧不咧的瘪瘪着,“小叔……” 赵小山没回应他,又转过头对着桌子上其他家里人说道:“我不知道这种话是谁在铁牛耳朵边说嘴,铁牛小不懂事,咱大人不能不懂事,以后谁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 “伯玉哥虽然暂时困难,但他是秀才,是大景朝都承认的读书人,是咱家都需要把地交给他荫庇躲税的,怎么到了你们这就成了需要我救济的乞丐? 我就这么说,就伯玉哥这样有潜力的读书人,多的是人想赞助,我只是占了和他一个村的先机,,这是给我机会,我不仅要多多拿钱,还要感激人家收我的钱!” 赵小山发怒,赵家人全体都安静了。 “娘,二姐上学堂教书这事就先这么定了,你不用再管了,她的婚事你也别着急,咱家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婚事不可马虎,这事你别再求媒婆了,我心里已经有点谱了。” 说着又转头对赵娇娘道: “二姐,你想想自己没认字之前的样子,再想想你现在的改变。如果你能将咱们村里的女孩子都教了认字算数,虽说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但绝对会开阔她们的眼界,你这是在帮她们,是在攒功德!” “二姐,你自己认字了,难道就不想帮帮别的孩子?” 赵娇娘明显被触动了,但她还是嗫嚅道:“可我自己会的也不多……” “那就多学,马先生他学识更渊博,你不会了可以去问他,平时也要多练习,你进步快,一定可以的。” 赵娇娘沉思了半响,又抬头看看刘氏和赵来福,见他俩都没发话,到底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过后,赵小山一边组织香皂的生产一边筹备创办女学。 马恭回来了后,村学变成了全日制,按照正常私塾的样子进行了大规模变动,孩子们现在一起上课,等过段时间再按年龄和程度分成大小班。 按照以往的规定,村学由赵小山全权赞助,但他只负责公共开资——教室、桌椅板凳、教具和先生的束修。 孩子所需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则是各个家长自己负责。 因为这样的规定,最开始村里去程理那念书的寥寥无几,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大家的日子虽然过好了,但让他们供孩子读书还是太难了。 后来李伯玉考上了秀才,这等荣耀给了村里人很大的震撼。 有不少人从牙缝里省出钱,去镇里买了最差一等的文具,在家里一堆年龄相当的男孩中选择一个最聪明的送过来。 有的甚至是抽签,抽到谁谁就来念书。 随着米粉作坊开业后慢慢开始盈利,赵小山手头宽裕了一些,他大手一挥,对学堂的赞助再增加一项: 书本可以由他来提供,此外他还会在赵家祠堂旁再盖一间房当做村里的公共图书馆。 他将广泛收集各种书籍,任何人想去看书都可以去看,但只能看,不能拿走。 现在各家各户供养孩子的费用只剩下笔墨纸砚这一项,成本大幅度压缩后,入学的孩子更多了。 赵家祠堂成了男校学堂,而女校,赵小山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挑来挑去决定重新启用李家祠堂。 赵家祠堂没盖起来前孩子们一直是在李家祠堂念书的。 李安对读书这块非常开明,听说要用来办学堂,哪怕是女学,也顶着压力将祠堂后的院子收拾出来,任赵小山使用。 村里有村民就会些木匠活,桌椅板凳这些简单的活计直接就包了过去。 半个月后,在赵娇娘紧张忐忑的期待下,古仙村女校开了。 第123章 开办女学 回家后赵小山将村里要办女学并由赵娇娘来做教书先生的事一说,赵娇娘和刘氏态度一致均持反对态度。 “什么?让我去教书?这怎么行?我不行,我不去!” “让二丫去当先生?不行,我这几天刚给她琢磨了一户人家,这两天马上要来相看了,你作的什么妖?还想不想让你二姐好了?” 赵小山根本没搭理他老娘,直接对赵娇娘说道: “二姐,你怎么不行,程理都说咱们几个里除了我学的最快,就属你最聪明了,咱家鲜花收购这块,不论多忙你的账都算的最快,春天园区开工的时候也是你协助程理记账算账的,你别总是妄自菲薄,你其实是咱家最聪明的孩子,是不大哥?” 赵小山鼓励完二姐,又特意艾特一下大哥。 赵大壮正安静的吃饭,听到弟弟问话连忙抬头,先是呆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弟弟在说学习这事时,脸都羞红了。 “嗯,妹妹确实比我聪明。” 赵大壮真的要哭了,为啥弟弟哪壶不开提哪壶。 包括二黑子和三旺在内,他们一行一共人六个晚上去程理那学习认字,所有人都学的很快,只有他,像外面的大黑牛似的,笨笨的,怎么也学不明白。 平时干活的时候手还挺灵巧,一拿起毛笔手就像脱离了大脑的控制,完全独立了。 到现在都学了半年了,他自己的名字刚写顺,三十以内的加减算数才算明白了。 弟弟赵小山,那是程先生都夸出花来的下凡文曲星(说是比李伯玉都厉害),没法比了。 妹妹赵娇娘,字写的又好又快,几百的算数都会做了。 他这个大哥,被死死的拍在了沙滩上。 现在他特别享受白天在作坊干活的时间,特别害怕下工后去上学。 这日子煎熬的他心里只有一个盼头,那就是秀兰肚子里的孩子快点生下来。 这样他就可以以照顾孩子为由头晚上待在家里不出门了。 赵小山埋汰了一顿大哥后,又转过头看了看正和一块肉骨头战斗的铁牛,问道: “铁牛,你承不承认你姑姑比你聪明?” 和赵大壮的羞愧难当不同,铁牛一点没有不好意思,嘴里一边嚼着肉一边说: “承认啊,二姑本来就比我聪明,我随我爹,都笨。” “啪~”铁牛的脑袋被刘氏狠狠拍了一下,“说啥呢?你爹怎么就笨了?你爹是学的晚,白天又要干活,没空学习,你天天白天去学堂,年纪又这么小,怎么就学不好?自己不好好学,还怪这个怪那个的!出息!” “奶,本来我就不想上学,是你们非得让我念书的。我以后也不想考科举,我就想和小叔一样经商,以后咱家挣多多的钱,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还给奶你买大金镯子,给爷买十头牛,黑的黄的白的,你想要啥色就买啥色的。再给太爷买一百个烟袋,镶金边的那种。” 他这童言童语成功逗笑了赵老爷子,只见他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一脸慈爱的看着铁牛道: “太爷的小乖孙孙啊,太爷抽烟就用一个就够了,可不兴那金边的,有钱了你给自己多娶几个媳妇儿,咱也不多要,就娶十个,行不?” 赵来福也打趣道:“爷可不要十头牛,一头大黑就够了。” “啪~” 几人正在说笑呢,说的起劲的铁牛又被刘氏暴击了。 “说啥呢,你小叔以前是家里没条件让他读书,要是知道他读书这么有天赋,奶砸锅卖铁也得供,现在你日子过好了,不想着上进,还想吃吃想喝喝,你小叔挣这么多钱了,你看他有闲时候?” 铁牛摸了摸后脑勺,委屈巴巴道:“奶,我孝敬你你也不让。” “你孝敬你爹娘,你娘快生小弟弟了,你要想孝敬你娘,就好好学着,以后也像你李家伯玉叔叔一样,考出个秀才来,光宗耀祖。” 刘氏一想到李伯玉头上秀才的光环就眼馋的不行。 刘氏的话不仅没让铁牛上进,反而摇头晃脑道: “秀才算啥,秀才也穷的要靠小叔接济,要是没有小叔,他连书都读不起。” “啪~” “啪~” 这次不是刘氏出手,而是赵小山和赵娇娘联合出手。 一个打后背一个打后脑勺。 “说教你这么说的?”赵小山真的怒了! “说,到底谁叫你这么说的?” 他是给了李伯玉钱让他读书,可那是赞助是投资,是对他的看好,是对他的回报,是对他的尊重,是谁歪曲成接济了! 赵小山的突然暴怒吓了铁牛一跳,他手里的骨头掉在了地上。 “我告诉你赵铁牛,你是大孩子了,以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都想清楚了,以后再让我听到你说我接济李伯玉这样的话,我听一次揍你一次,你听明白了没?” 铁牛被赵小山的样子吓坏了,嘴巴要咧不咧的瘪瘪着,“小叔……” 赵小山没回应他,又转过头对着桌子上其他家里人说道:“我不知道这种话是谁在铁牛耳朵边说嘴,铁牛小不懂事,咱大人不能不懂事,以后谁要是再说这种话,别怪我翻脸!” “伯玉哥虽然暂时困难,但他是秀才,是大景朝都承认的读书人,是咱家都需要把地交给他荫庇躲税的,怎么到了你们这就成了需要我救济的乞丐? 我就这么说,就伯玉哥这样有潜力的读书人,多的是人想赞助,我只是占了和他一个村的先机,,这是给我机会,我不仅要多多拿钱,还要感激人家收我的钱!” 赵小山发怒,赵家人全体都安静了。 “娘,二姐上学堂教书这事就先这么定了,你不用再管了,她的婚事你也别着急,咱家今时不同往日,她的婚事不可马虎,这事你别再求媒婆了,我心里已经有点谱了。” 说着又转头对赵娇娘道: “二姐,你想想自己没认字之前的样子,再想想你现在的改变。如果你能将咱们村里的女孩子都教了认字算数,虽说不能改变她们的命运,但绝对会开阔她们的眼界,你这是在帮她们,是在攒功德!” “二姐,你自己认字了,难道就不想帮帮别的孩子?” 赵娇娘明显被触动了,但她还是嗫嚅道:“可我自己会的也不多……” “那就多学,马先生他学识更渊博,你不会了可以去问他,平时也要多练习,你进步快,一定可以的。” 赵娇娘沉思了半响,又抬头看看刘氏和赵来福,见他俩都没发话,到底轻轻点了点头。 这天过后,赵小山一边组织香皂的生产一边筹备创办女学。 马恭回来了后,村学变成了全日制,按照正常私塾的样子进行了大规模变动,孩子们现在一起上课,等过段时间再按年龄和程度分成大小班。 按照以往的规定,村学由赵小山全权赞助,但他只负责公共开资——教室、桌椅板凳、教具和先生的束修。 孩子所需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则是各个家长自己负责。 因为这样的规定,最开始村里去程理那念书的寥寥无几,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大家的日子虽然过好了,但让他们供孩子读书还是太难了。 后来李伯玉考上了秀才,这等荣耀给了村里人很大的震撼。 有不少人从牙缝里省出钱,去镇里买了最差一等的文具,在家里一堆年龄相当的男孩中选择一个最聪明的送过来。 有的甚至是抽签,抽到谁谁就来念书。 随着米粉作坊开业后慢慢开始盈利,赵小山手头宽裕了一些,他大手一挥,对学堂的赞助再增加一项: 书本可以由他来提供,此外他还会在赵家祠堂旁再盖一间房当做村里的公共图书馆。 他将广泛收集各种书籍,任何人想去看书都可以去看,但只能看,不能拿走。 现在各家各户供养孩子的费用只剩下笔墨纸砚这一项,成本大幅度压缩后,入学的孩子更多了。 赵家祠堂成了男校学堂,而女校,赵小山暂时没找到合适的地方,挑来挑去决定重新启用李家祠堂。 赵家祠堂没盖起来前孩子们一直是在李家祠堂念书的。 李安对读书这块非常开明,听说要用来办学堂,哪怕是女学,也顶着压力将祠堂后的院子收拾出来,任赵小山使用。 村里有村民就会些木匠活,桌椅板凳这些简单的活计直接就包了过去。 半个月后,在赵娇娘紧张忐忑的期待下,古仙村女校开了。 第124章 乡君 这一天,赵娇娘为了显得庄重一些,特意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新衣,就连头发都被她盘的溜光水滑。 为了增加自信,她甚至还拿出了赵小山送她的那瓶香水,偷偷抹了一点在脖子后面。 打扮好后,赵娇娘在赵小山的陪伴下,哆哆嗦嗦的出门了。 有鉴于整体大环境下女娃在家庭的特殊位置,女校是半日制的,上课时间还是下午,每日只能授课一个半时辰。 赵小山知道姐姐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打气。 “姐,你今天真好看,你是咱们村最好的女娃了,又会算数又会认字,还能做生意,以后谁娶你谁幸福。” 听弟弟如此吹捧,赵娇娘白了他一眼,“竟瞎说。” “怎么是瞎说呢?你看你们一起的女娃,谁能赶得上你?二黑子媳妇儿现在就围在家里灶台打转,不是给二黑子洗衣服做饭就是给全家人洗衣服做饭的,除了过来找你玩,一回家就忙叨。 李小翠,那还是秀才公的妹妹呢,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不也一样在家呆着等着嫁人?只有你,不仅人长得美,还能写会算的,还要当村里第一位女先生了。这么说,二姐可不就是咱村最好的女娃了?” 赵娇娘拍了弟弟一下,“你夸我就夸我,别踩着别人啊,让人家听了像什么样子。” 虽然嘴上不赞同弟弟的话,但赵娇娘确实是骄傲的。 罗芳自嫁给了二黑子便像变了个人,以前总是和她使小性子别劲,现在没事就来找她玩。 可自己一点不想和她玩,首先自己很忙,其次她觉得和罗芳说不到一起去。 罗芳嘴里每天都是做了什么菜,她大嫂家孩子多烦人,二黑子对她多好之类的话。 可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今天的字练没练过,明天的花收的够不够,山子给的零钱还剩多少。 自己虽然还是个村姑,但很明显,她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正如山子所言,自己还有广阔的空间可以翱翔,而罗芳和李小翠已经被捆住了手脚,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围着灶台男人孩子打转了。 “二姐,你就安心的教课,婚事不急的,咱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咱娘给你挑的那几个我都看了,没一个像样的,等我给你好好琢磨琢磨的。大不了你就当一辈子女先生,弟弟我养你一辈子,咱家有钱,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行了行了,姐知道你的意思了,姐不紧张了。” 赵娇娘不想谈论自己的婚事,抻了抻衣服的下摆,朝李家祠堂里的女学走去。 赵小山没跟着进去,只站在门外看了看。 只见赵娇娘最开始还颇为紧张,甚至还磕巴了好几下,但随着她慢慢深入讲解,她的肩膀松了下来,态度也越来越自然起来。 赵小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里对她二姐点了个赞。 只不过当看到下面零星的几个女娃娃时,赵小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都那么说了,村里的老古板们怎么还是不知变通,女学第一天开课,竟然只来了六个小孩? 全村五岁到十岁的女娃得有二三十个?竟然只有这么几个来的?其他的呢? 第二天,赵小山将作坊里所有雇工都招到了一起,宣布道: 如若谁家有适龄女娃不入学的,作坊一律给予开除处理。 “哗~” 雇工们都被他这奇怪的规定惊呆了。 十岁的女娃都是家里干活的好手了,好好的时间不在家里帮忙,非要认什么字呢。 “山子,孩子是俺自家的,俺们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言外之意,你赵小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呵~是看他现在作坊规模大了,忘了最开始求他的时候了。 “是啊,你们能做主自家的孩子上不上学,那作坊也是我自家的,我也能做主我想用谁不想用谁!” 吃谁家的饭端谁家的碗,和他玩横的,是不是早了点! “孩子上学的问题我早就说清了利弊,对你们绝对没有任何坏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赵小山做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从来不干那些损人利己的事。 两个学堂从建设到开学,我全力支持,拿了很多钱,这些钱我买地自己享受不行?或者只教我们赵家的不行?” “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占便宜还不知好歹,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就全家回家种地去,以后都别来了!” 他没有必要和外人解释这么多! 那么老多的钱花出去他不心疼?他家现在除了高山园区这一项固定资产,地没多办置一亩,就连淳县侯的外债还欠着没还清呢。 他是圣母白莲花? 狗屁!他没这么伟大! 他只是希望自己更强大! 在这皇权至上法律不健全的大景朝,他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他没有强大的宗族,没有雄厚的背景,哪怕有了万贯家财,遇到什么事也是守不住的。 所以他必须将身边的人聚拢起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实力。 古仙村便是他的! 古仙村越来越壮大,他的力量才会越大,他的步伐才可以迈的更大。 村里老一辈的人他已经不抱希望,唯有全力培养现在的孩子们! 经过赵小山一番震慑,第二天赵娇娘再去学堂时,小小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小山数了数,昨天的六个已经变成了今天的二十五个女娃。 这些孩子们有的刚喂完鸡出来,有的刚将弟弟哄睡,有的刚从河边洗完衣服,手被水泡的还皱巴巴的。 但面对这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她们都开心极了。 赵娇娘没来的时候她们便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彼此分享着心中的喜悦。 等女夫子来了后,则各个正襟危坐瞪大了双眼。 赵小山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很是满足。 李球让他拿钱修路好博一个员外郎的名头,他觉得那些都没有孩子们入学来的重要。 女学在赵娇娘的带领下慢慢步入了正轨,虽然有女娃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缺课落课,但整体上古仙村的女娃们都很积极努力,比另一边男娃们学的好还快。 日子唰一下又过去了半个月,第一批做好的香皂已经完全凝结成块,可以售卖了。 李球看着赵小山弄出来的香皂,满脸的惊诧。 这臭小子,可真会整事,这就推出新品种了? 拿起一块闻了闻,嗯,确实不一样,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发现这香皂还有点透明呢。 “山子,你香皂拿回去,侯爷绝对高兴,他这几天正在侯府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献给皇上呢,你这香皂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淳县侯马上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李大哥,侯爷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只要给他十多天月时间,他相信自己的玉米一定会成。 “就这几天了,行李什么的早就打包好了,都运过去两轮了。要不是乡君吵着不去,他们早就动身了。” 经李球一说,赵小山才想起来那个刁蛮乡君。 “乡君为什么不去?她必须要去么?不是说女人不能祭祖么,那她跟过去做什么?” “侯爷说这次祭祖带着乡君,在京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郎。” “你们家乡君都这么久了还没定亲?” 李球警告道:“慎言,乡君的亲事也是你能掺和的?” 赵小山自觉失言,吐吐舌头。 好,淳县侯的妹妹嫁不出去,他二姐也待字闺中呢。 虽然他这段时间经常安慰二姐说是心里有谱,可自己天天窝在家里又能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虽说他一直安慰二姐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在现代那么开放的年代都有催婚一说,要是二姐真不嫁人,外人的唾沫星子先能把她淹死,他娘刘氏的唠叨也能把她逼死。 “唉……” 李球见他愁眉苦脸的叹气,疑惑道: “乡君嫁不出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叹什么气?咋,你有啥想法?” “李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可是乡君,我哪敢有想法啊。” “那你跟着叹什么气?”李球变身成好奇宝宝,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赵小山无奈将二姐也迟迟未定人家的事和盘托出,最后又嘱咐道: “李大哥,我每天蜗居在古仙村,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认识什么像样的青年才俊,我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要是你有看好的好后生,帮我们介绍介绍,拜托拜托了。” 听了赵小山的话,李球托腮想了想,“给你二姐相看人家?” “山子,大哥问你,你二姐为啥迟迟没说定人家?那她什么意思?你娘他们什么标准?” “李大哥,你也来我家这么多次了,也能看出来,我娘和我大嫂我二姐的外型,嗯,就是和正常人审美不太一样,这年代不以瘦为美么,我姐有点胖,还有点壮,还太高了,很多男的一来相看就打了退堂鼓……” “我娘标准低,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二姐没说过别的……”还是说过的,喜欢李伯玉,但这话不能和李球一个外人说。 等赵小山磕磕巴巴的把自家情况说完,李球沉默一会后突然说了一句: “山子,你们家介不介意鳏夫?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第124章 乡君 这一天,赵娇娘为了显得庄重一些,特意穿了一身浅灰色的新衣,就连头发都被她盘的溜光水滑。 为了增加自信,她甚至还拿出了赵小山送她的那瓶香水,偷偷抹了一点在脖子后面。 打扮好后,赵娇娘在赵小山的陪伴下,哆哆嗦嗦的出门了。 有鉴于整体大环境下女娃在家庭的特殊位置,女校是半日制的,上课时间还是下午,每日只能授课一个半时辰。 赵小山知道姐姐的紧张,捏了捏她的手给她打气。 “姐,你今天真好看,你是咱们村最好的女娃了,又会算数又会认字,还能做生意,以后谁娶你谁幸福。” 听弟弟如此吹捧,赵娇娘白了他一眼,“竟瞎说。” “怎么是瞎说呢?你看你们一起的女娃,谁能赶得上你?二黑子媳妇儿现在就围在家里灶台打转,不是给二黑子洗衣服做饭就是给全家人洗衣服做饭的,除了过来找你玩,一回家就忙叨。 李小翠,那还是秀才公的妹妹呢,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不也一样在家呆着等着嫁人?只有你,不仅人长得美,还能写会算的,还要当村里第一位女先生了。这么说,二姐可不就是咱村最好的女娃了?” 赵娇娘拍了弟弟一下,“你夸我就夸我,别踩着别人啊,让人家听了像什么样子。” 虽然嘴上不赞同弟弟的话,但赵娇娘确实是骄傲的。 罗芳自嫁给了二黑子便像变了个人,以前总是和她使小性子别劲,现在没事就来找她玩。 可自己一点不想和她玩,首先自己很忙,其次她觉得和罗芳说不到一起去。 罗芳嘴里每天都是做了什么菜,她大嫂家孩子多烦人,二黑子对她多好之类的话。 可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今天的字练没练过,明天的花收的够不够,山子给的零钱还剩多少。 自己虽然还是个村姑,但很明显,她们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正如山子所言,自己还有广阔的空间可以翱翔,而罗芳和李小翠已经被捆住了手脚,以后一辈子就只能围着灶台男人孩子打转了。 “二姐,你就安心的教课,婚事不急的,咱就是一辈子不成亲,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咱娘给你挑的那几个我都看了,没一个像样的,等我给你好好琢磨琢磨的。大不了你就当一辈子女先生,弟弟我养你一辈子,咱家有钱,看谁敢说一个不字?” “行了行了,姐知道你的意思了,姐不紧张了。” 赵娇娘不想谈论自己的婚事,抻了抻衣服的下摆,朝李家祠堂里的女学走去。 赵小山没跟着进去,只站在门外看了看。 只见赵娇娘最开始还颇为紧张,甚至还磕巴了好几下,但随着她慢慢深入讲解,她的肩膀松了下来,态度也越来越自然起来。 赵小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在心里对她二姐点了个赞。 只不过当看到下面零星的几个女娃娃时,赵小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都那么说了,村里的老古板们怎么还是不知变通,女学第一天开课,竟然只来了六个小孩? 全村五岁到十岁的女娃得有二三十个?竟然只有这么几个来的?其他的呢? 第二天,赵小山将作坊里所有雇工都招到了一起,宣布道: 如若谁家有适龄女娃不入学的,作坊一律给予开除处理。 “哗~” 雇工们都被他这奇怪的规定惊呆了。 十岁的女娃都是家里干活的好手了,好好的时间不在家里帮忙,非要认什么字呢。 “山子,孩子是俺自家的,俺们还不能自己做主了?” 言外之意,你赵小山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呵~是看他现在作坊规模大了,忘了最开始求他的时候了。 “是啊,你们能做主自家的孩子上不上学,那作坊也是我自家的,我也能做主我想用谁不想用谁!” 吃谁家的饭端谁家的碗,和他玩横的,是不是早了点! “孩子上学的问题我早就说清了利弊,对你们绝对没有任何坏处。这么长时间了,我赵小山做事你们也都看在眼里,从来不干那些损人利己的事。 两个学堂从建设到开学,我全力支持,拿了很多钱,这些钱我买地自己享受不行?或者只教我们赵家的不行?” “给你们机会让你们占便宜还不知好歹,要是再不知好歹,那就全家回家种地去,以后都别来了!” 他没有必要和外人解释这么多! 那么老多的钱花出去他不心疼?他家现在除了高山园区这一项固定资产,地没多办置一亩,就连淳县侯的外债还欠着没还清呢。 他是圣母白莲花? 狗屁!他没这么伟大! 他只是希望自己更强大! 在这皇权至上法律不健全的大景朝,他个人的力量太小了。 他没有强大的宗族,没有雄厚的背景,哪怕有了万贯家财,遇到什么事也是守不住的。 所以他必须将身边的人聚拢起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实力。 古仙村便是他的! 古仙村越来越壮大,他的力量才会越大,他的步伐才可以迈的更大。 村里老一辈的人他已经不抱希望,唯有全力培养现在的孩子们! 经过赵小山一番震慑,第二天赵娇娘再去学堂时,小小的教室里已经坐满了人,赵小山数了数,昨天的六个已经变成了今天的二十五个女娃。 这些孩子们有的刚喂完鸡出来,有的刚将弟弟哄睡,有的刚从河边洗完衣服,手被水泡的还皱巴巴的。 但面对这来之不易的上学的机会,她们都开心极了。 赵娇娘没来的时候她们便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彼此分享着心中的喜悦。 等女夫子来了后,则各个正襟危坐瞪大了双眼。 赵小山站在窗外看着里面的情形,心里很是满足。 李球让他拿钱修路好博一个员外郎的名头,他觉得那些都没有孩子们入学来的重要。 女学在赵娇娘的带领下慢慢步入了正轨,虽然有女娃总会因为各种原因缺课落课,但整体上古仙村的女娃们都很积极努力,比另一边男娃们学的好还快。 日子唰一下又过去了半个月,第一批做好的香皂已经完全凝结成块,可以售卖了。 李球看着赵小山弄出来的香皂,满脸的惊诧。 这臭小子,可真会整事,这就推出新品种了? 拿起一块闻了闻,嗯,确实不一样,在太阳底下晒一晒,发现这香皂还有点透明呢。 “山子,你香皂拿回去,侯爷绝对高兴,他这几天正在侯府翻箱倒柜的找东西献给皇上呢,你这香皂简直瞌睡来了送枕头。”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淳县侯马上就要启程去京城了。 “李大哥,侯爷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只要给他十多天月时间,他相信自己的玉米一定会成。 “就这几天了,行李什么的早就打包好了,都运过去两轮了。要不是乡君吵着不去,他们早就动身了。” 经李球一说,赵小山才想起来那个刁蛮乡君。 “乡君为什么不去?她必须要去么?不是说女人不能祭祖么,那她跟过去做什么?” “侯爷说这次祭祖带着乡君,在京城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小郎。” “你们家乡君都这么久了还没定亲?” 李球警告道:“慎言,乡君的亲事也是你能掺和的?” 赵小山自觉失言,吐吐舌头。 好,淳县侯的妹妹嫁不出去,他二姐也待字闺中呢。 虽然他这段时间经常安慰二姐说是心里有谱,可自己天天窝在家里又能认识几个青年才俊。 虽说他一直安慰二姐可以一辈子不结婚,但在现代那么开放的年代都有催婚一说,要是二姐真不嫁人,外人的唾沫星子先能把她淹死,他娘刘氏的唠叨也能把她逼死。 “唉……” 李球见他愁眉苦脸的叹气,疑惑道: “乡君嫁不出去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跟着叹什么气?咋,你有啥想法?” “李大哥,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人家可是乡君,我哪敢有想法啊。” “那你跟着叹什么气?”李球变身成好奇宝宝,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赵小山无奈将二姐也迟迟未定人家的事和盘托出,最后又嘱咐道: “李大哥,我每天蜗居在古仙村,实在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认识什么像样的青年才俊,我知道你是见过大世面的,要是你有看好的好后生,帮我们介绍介绍,拜托拜托了。” 听了赵小山的话,李球托腮想了想,“给你二姐相看人家?” “山子,大哥问你,你二姐为啥迟迟没说定人家?那她什么意思?你娘他们什么标准?” “李大哥,你也来我家这么多次了,也能看出来,我娘和我大嫂我二姐的外型,嗯,就是和正常人审美不太一样,这年代不以瘦为美么,我姐有点胖,还有点壮,还太高了,很多男的一来相看就打了退堂鼓……” “我娘标准低,差不多的人家就行,我二姐没说过别的……”还是说过的,喜欢李伯玉,但这话不能和李球一个外人说。 等赵小山磕磕巴巴的把自家情况说完,李球沉默一会后突然说了一句: “山子,你们家介不介意鳏夫?你们觉得我怎么样?” 第125章 李球想求娶 李球的话说完,赵小山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听到了啥? 李球,是在和他求娶二姐?? 天啊撸…… 李球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的?以前他来这么多次,也没见他对二姐有啥想法啊? 就见他对刘氏超级自来熟,一口一个伯母叫的可欢实了。 “李,李大哥,你知道你在说啥么?” “我当然知道,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李球笑的很自信,“我本是密水穆棱县人士,今年二十九,父母早亡,曾娶妻曾氏,但因性格不合早已和离,我俩没孩子,她现在也有了新家庭。” “我早年读过几年书,学的不好,但不是睁眼瞎,身手不错,曾在镖局押镖走镖,这你都知道,现在在淳县侯府任侍卫长,兼顾肥皂生意的管事。” “我年长你二姐十几岁,还是鳏夫,但绝对不是那等迂腐刻板的男人,不会觉得她的体型不好,在我看来,她的体型恰恰证明她很健康,我很喜欢。如果你将她嫁给我,我会尊重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李球这段话说完,赵小山的嘴巴张的老大,合都合不上了。 李球,你这段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 这么大段的求婚词,难道不该对着正主去说? “还有啊,我现在孤家寡人,上无父母下无亲族,就老哥儿一个,你家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入赘,当个上门女婿。” “噗……咳咳咳咳……” 赵小山被接连轰炸,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被呛的捂着嘴咔咔咳嗽。 李球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拍了拍他后背,“埃埃,别激动啊,你要不能接受我当你姐夫,那我就去密水成家也行。” “咳咳咳咳……” 姐夫?李球,你怎么敢…… 等终于把咳嗽压下来后,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严重怀疑李球在故意陷害他!原因是出于嫉妒!嫉妒自己年轻! “李大哥,你比我大哥都大,你咋好意思让他管你叫妹婿?还有,你知不知道啥叫上门女婿?” “年龄是问题么?有的是六七十岁老头子还找十六七的小姑娘的,照样管小他三十多岁的岳父叫爹,我这点算啥。” “我当然知道啥叫上门女婿了,以后你娘就是我娘你爹就是我爹你爷就是我爷,我以后就在你家住,以后俺俩的孩子就姓赵,我没啥讲究的。” 孩子,连孩子都敢想…… “咳咳咳……” “我说老弟,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和你商量正经事呢,你怎么还咳嗽起来没完了?是你主动和我说你二姐婚事迟迟定不下来的,我毛遂自荐你就这态度?你就说行不行?是嫌弃我年龄大还是嫌弃我没家底?” “李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孤家寡人的,我可是一大家子呢,这么大的事我能自己决定?再说了,你突然这么说,不给我点反应的时间?” 赵小山和李球呜嗷一阵后,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起来。 最后还是李球决定大人大量不和一个孩子多计较,“山子,我是认真的,你要不回去问问你爹娘?或者问问你二姐?我等你信?” 赵小山也严肃道:“其他都再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先正面回答我。” “你说,我听着呢。” “你为啥想求娶我姐?我之前没发现你对我姐有啥想法?我也不认为你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大圣人。” 李球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如实说道:“你既问了我也不藏着掖着的,我对你二姐之前确实没什么男女之情,这个想法也是今天你说了我才突然想到的。 我想娶她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为了帮她,我是冲着你娘去的。” “咳咳咳……李球,你混蛋,你他娘的还是个人不?你就是个混球!我杀了你……”赵小山突然暴怒而起,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往李球脑子上砸。 “哎哎哎,山子,你激动啥,你别误会,你快放下杯子,我那不是男女之情,埃埃,放下放下,哎呦……妈的赵小山你属狗啊……” 赵小山咋能是李球的对手,扔过去的杯子就被砸掉,扔过去一个被挡回一个。 巨大的愤怒给了他莫大的力量,让他一跃而起,一下扑在了李球身上,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李球被突然袭击,又不敢下死手收拾未来小舅子,只能边嗷嗷的叫边拽赵小狗,屋子里顿时一阵慌乱。 直到偶尔路过这里的二黑子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才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李球被咬了一个大牙印,深到皮肤渗血,皮都掉了一大块,他举着胳膊想骂娘,又不敢真动手,气的他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椅子。 赵小山犹自愤愤,支棱着手脚还想往前冲,被二黑子死死绑住不得动弹。 “山子,你别冲动,有啥事好好说,打什么架呢。” “赵小山,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你属狗的?疯狗?” 好心求婚竟被如此对待,李球要被气死了。 “我说我冲着你娘,是因为我娘和你娘很像,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娘,我只有娶了你姐,才能名正言顺的叫她娘,不行么? 有你娘这层关系在,你觉得我能刻薄了你姐?而且你姐和你娘那么像,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能对她不好,我就是你姐夫最好的人选,你不感激我,还咬我!什么人啊这是!” 李球说完,赵小山和二黑子眼若铜铃,瞪得大大的,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 直到李球带着新鲜出炉的香皂驱车要走时,赵小山还悻悻的不敢抬头。 “那个,李大哥,这香皂产量很低,而且就这几个月能有,到了十月份就停了,俺们这的鲜花都快让我采摘的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在密水能收购,也帮我收点。这东西精贵,你们贵点卖。” 李球傲娇的只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李大哥,你回去转告侯爷,这几天我会去一趟,给他带点惊喜。” “嗯。” “李大哥,你的事,我回去就问问我娘和我姐,你先等信。” 这次李球不傲娇了,“行,你问问,我是真心的,我一个人过的时间太久了,真挺想成个家的,我特别喜欢你家人,也是真心想融进去的。” 顿了顿,李球又加了一句:“要是伯母不同意,我就认她当干娘。” 赵小山已经不想再辩驳了,他觉得心好累啊,只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李球的马车走远,二黑子一把拽住了赵小山的胳膊,一脸兴奋道:“山子,啥情况啊,李球真想娶你二姐?不能?他多大了?这不老牛吃嫩草么?” 赵小山狠狠白了一眼二黑子,“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嘿嘿,我这不就问问么,真的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要成你姐夫了,这岁数差的也太多了……” 二黑子一脸兴奋的喋喋不休被赵小山的严肃打破了。 “黑子,我可和你说,我二姐的婚事本来就曲折,你知道了就行了,这事没个准信呢,你别学女人大嘴巴到处给我宣扬。” 二黑子狠狠推了一把赵小山,“看你说的,你把兄弟当啥人?我是那种人么?” 保证完又一脸八卦道:“你别说,要你二姐真嫁给李球也不见得是坏事,李球这人单拿出来看也是很可以的,长得不赖,个子还高,比你二姐还高大半头,刚刚好,还挺壮实的,他一个人,上面没有爹娘,你姐嫁过去也不用立规矩。” “他还那么喜欢你娘,是真的把你娘当亲娘看的,以后指定没有婆媳矛盾。我和你说啊山子,这找老婆可得看好了,千万找你娘喜欢的,她不喜欢的,以后受气的可是你。” 说到这个话题,二黑子话音都低沉了。 唉,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他原来满含期待的婚后生活,和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啥,他娘和罗芳总是别劲。 不是他娘找他说罗芳好吃懒做,就是罗芳告状他娘偏心大嫂。 只要他一回家,两个女人抓住机会就和他各种吐槽,弄的他现在一点不想回家,只觉得好烦。 有时候他甚至好羡慕大哥,大哥就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他也不懂,他娘为什么对大嫂一介孤女都那么好,却对本村看着长大的罗芳百般挑剔各种不满。 想到这,二黑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山子,咱两都有一阵没去大昭寺了,也不知道狗子咋样了,哪天你给我放假一天,咱俩去大昭寺赶个集?哥哥还请你吃炸虾饼?” 炸虾饼,好遥远的记忆啊…… 赵小山想到去年和二黑子陈狗子一起去吃炸虾饼,都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了。 “行啊,最近确实太忙了,等把淳县侯送走了,我也歇一阵。唉,对了,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看咱村的花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你看看从作坊调个人去附近的村子走走,也宣传宣传,大面积收购鲜花,和现在价格一样。” 两人一边商量着作坊的事一边回走,一个说话一个点头,表情严肃认真,再不复以往那种放肆张扬的大笑。 第125章 李球想求娶 李球的话说完,赵小山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听到了啥? 李球,是在和他求娶二姐?? 天啊撸…… 李球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个想法的?以前他来这么多次,也没见他对二姐有啥想法啊? 就见他对刘氏超级自来熟,一口一个伯母叫的可欢实了。 “李,李大哥,你知道你在说啥么?” “我当然知道,我说你觉得我怎么样?”李球笑的很自信,“我本是密水穆棱县人士,今年二十九,父母早亡,曾娶妻曾氏,但因性格不合早已和离,我俩没孩子,她现在也有了新家庭。” “我早年读过几年书,学的不好,但不是睁眼瞎,身手不错,曾在镖局押镖走镖,这你都知道,现在在淳县侯府任侍卫长,兼顾肥皂生意的管事。” “我年长你二姐十几岁,还是鳏夫,但绝对不是那等迂腐刻板的男人,不会觉得她的体型不好,在我看来,她的体型恰恰证明她很健康,我很喜欢。如果你将她嫁给我,我会尊重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李球这段话说完,赵小山的嘴巴张的老大,合都合不上了。 李球,你这段话是不是说错对象了? 这么大段的求婚词,难道不该对着正主去说? “还有啊,我现在孤家寡人,上无父母下无亲族,就老哥儿一个,你家要是不嫌弃,我也可以入赘,当个上门女婿。” “噗……咳咳咳咳……” 赵小山被接连轰炸,心脏都要承受不住了,被呛的捂着嘴咔咔咳嗽。 李球知道他一时接受不了,拍了拍他后背,“埃埃,别激动啊,你要不能接受我当你姐夫,那我就去密水成家也行。” “咳咳咳咳……” 姐夫?李球,你怎么敢…… 等终于把咳嗽压下来后,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严重怀疑李球在故意陷害他!原因是出于嫉妒!嫉妒自己年轻! “李大哥,你比我大哥都大,你咋好意思让他管你叫妹婿?还有,你知不知道啥叫上门女婿?” “年龄是问题么?有的是六七十岁老头子还找十六七的小姑娘的,照样管小他三十多岁的岳父叫爹,我这点算啥。” “我当然知道啥叫上门女婿了,以后你娘就是我娘你爹就是我爹你爷就是我爷,我以后就在你家住,以后俺俩的孩子就姓赵,我没啥讲究的。” 孩子,连孩子都敢想…… “咳咳咳……” “我说老弟,你到底行不行啊,我和你商量正经事呢,你怎么还咳嗽起来没完了?是你主动和我说你二姐婚事迟迟定不下来的,我毛遂自荐你就这态度?你就说行不行?是嫌弃我年龄大还是嫌弃我没家底?” “李大哥,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孤家寡人的,我可是一大家子呢,这么大的事我能自己决定?再说了,你突然这么说,不给我点反应的时间?” 赵小山和李球呜嗷一阵后,大眼瞪小眼对峙了起来。 最后还是李球决定大人大量不和一个孩子多计较,“山子,我是认真的,你要不回去问问你爹娘?或者问问你二姐?我等你信?” 赵小山也严肃道:“其他都再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先正面回答我。” “你说,我听着呢。” “你为啥想求娶我姐?我之前没发现你对我姐有啥想法?我也不认为你是那种舍己为人的大善人大圣人。” 李球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如实说道:“你既问了我也不藏着掖着的,我对你二姐之前确实没什么男女之情,这个想法也是今天你说了我才突然想到的。 我想娶她不是为了帮你也不是为了帮她,我是冲着你娘去的。” “咳咳咳……李球,你混蛋,你他娘的还是个人不?你就是个混球!我杀了你……”赵小山突然暴怒而起,拿起桌子上的酒杯就要往李球脑子上砸。 “哎哎哎,山子,你激动啥,你别误会,你快放下杯子,我那不是男女之情,埃埃,放下放下,哎呦……妈的赵小山你属狗啊……” 赵小山咋能是李球的对手,扔过去的杯子就被砸掉,扔过去一个被挡回一个。 巨大的愤怒给了他莫大的力量,让他一跃而起,一下扑在了李球身上,一口咬在他胳膊上。 李球被突然袭击,又不敢下死手收拾未来小舅子,只能边嗷嗷的叫边拽赵小狗,屋子里顿时一阵慌乱。 直到偶尔路过这里的二黑子听到屋里的动静连忙推门而入,才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李球被咬了一个大牙印,深到皮肤渗血,皮都掉了一大块,他举着胳膊想骂娘,又不敢真动手,气的他一脚踹开了眼前的椅子。 赵小山犹自愤愤,支棱着手脚还想往前冲,被二黑子死死绑住不得动弹。 “山子,你别冲动,有啥事好好说,打什么架呢。” “赵小山,你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你属狗的?疯狗?” 好心求婚竟被如此对待,李球要被气死了。 “我说我冲着你娘,是因为我娘和你娘很像,我看到她就像看到我娘,我只有娶了你姐,才能名正言顺的叫她娘,不行么? 有你娘这层关系在,你觉得我能刻薄了你姐?而且你姐和你娘那么像,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能对她不好,我就是你姐夫最好的人选,你不感激我,还咬我!什么人啊这是!” 李球说完,赵小山和二黑子眼若铜铃,瞪得大大的,整个人亚麻呆住了。 …… 直到李球带着新鲜出炉的香皂驱车要走时,赵小山还悻悻的不敢抬头。 “那个,李大哥,这香皂产量很低,而且就这几个月能有,到了十月份就停了,俺们这的鲜花都快让我采摘的差不多了,你们要是在密水能收购,也帮我收点。这东西精贵,你们贵点卖。” 李球傲娇的只点了点头,没在说话。 “李大哥,你回去转告侯爷,这几天我会去一趟,给他带点惊喜。” “嗯。” “李大哥,你的事,我回去就问问我娘和我姐,你先等信。” 这次李球不傲娇了,“行,你问问,我是真心的,我一个人过的时间太久了,真挺想成个家的,我特别喜欢你家人,也是真心想融进去的。” 顿了顿,李球又加了一句:“要是伯母不同意,我就认她当干娘。” 赵小山已经不想再辩驳了,他觉得心好累啊,只点了点头,“知道了。” 等李球的马车走远,二黑子一把拽住了赵小山的胳膊,一脸兴奋道:“山子,啥情况啊,李球真想娶你二姐?不能?他多大了?这不老牛吃嫩草么?” 赵小山狠狠白了一眼二黑子,“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嘿嘿,我这不就问问么,真的啊?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要成你姐夫了,这岁数差的也太多了……” 二黑子一脸兴奋的喋喋不休被赵小山的严肃打破了。 “黑子,我可和你说,我二姐的婚事本来就曲折,你知道了就行了,这事没个准信呢,你别学女人大嘴巴到处给我宣扬。” 二黑子狠狠推了一把赵小山,“看你说的,你把兄弟当啥人?我是那种人么?” 保证完又一脸八卦道:“你别说,要你二姐真嫁给李球也不见得是坏事,李球这人单拿出来看也是很可以的,长得不赖,个子还高,比你二姐还高大半头,刚刚好,还挺壮实的,他一个人,上面没有爹娘,你姐嫁过去也不用立规矩。” “他还那么喜欢你娘,是真的把你娘当亲娘看的,以后指定没有婆媳矛盾。我和你说啊山子,这找老婆可得看好了,千万找你娘喜欢的,她不喜欢的,以后受气的可是你。” 说到这个话题,二黑子话音都低沉了。 唉,说起来真是一把辛酸泪,他原来满含期待的婚后生活,和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也不知道为啥,他娘和罗芳总是别劲。 不是他娘找他说罗芳好吃懒做,就是罗芳告状他娘偏心大嫂。 只要他一回家,两个女人抓住机会就和他各种吐槽,弄的他现在一点不想回家,只觉得好烦。 有时候他甚至好羡慕大哥,大哥就从来没有这种烦恼。 他也不懂,他娘为什么对大嫂一介孤女都那么好,却对本村看着长大的罗芳百般挑剔各种不满。 想到这,二黑子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山子,咱两都有一阵没去大昭寺了,也不知道狗子咋样了,哪天你给我放假一天,咱俩去大昭寺赶个集?哥哥还请你吃炸虾饼?” 炸虾饼,好遥远的记忆啊…… 赵小山想到去年和二黑子陈狗子一起去吃炸虾饼,都是好遥远好遥远的事了。 “行啊,最近确实太忙了,等把淳县侯送走了,我也歇一阵。唉,对了,我想到了一个问题,我看咱村的花都收集的差不多了,你看看从作坊调个人去附近的村子走走,也宣传宣传,大面积收购鲜花,和现在价格一样。” 两人一边商量着作坊的事一边回走,一个说话一个点头,表情严肃认真,再不复以往那种放肆张扬的大笑。 第126章 大舅家来了 到了晚上,赵小山思虑再三,决定在刘氏之前先问问二姐本人的意见。 当赵小山磕磕巴巴将李球的意思表达出来后,赵娇娘脸色不红不白,十分平淡。 就连语气都很平淡,不像是在谈论她自己的事,“他要娶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咱娘?咱娘长的像他娘?那他娶我干啥?认我当娘?” 赵小山急忙解释:“二姐,你想啥呢,是他觉得咱娘和他娘像,他特别想融入咱们家,要是娶了你他一定珍惜,他甚至还说,要是咱家不嫌弃,他倒插门也行。” “那不一个意思?他根本不是看上我了,是看上咱爹咱娘了,要不像他说的,认咱娘当干娘算了,娶我干啥,废这么大劲。” “二姐,虽然李球动机不纯,但我觉得他这人确实挺好的,实在,也没瞎编个理由骗你。认字还有武功,有工作收入不菲,上无公婆下无妯娌,长得还挺帅,年龄正好是会心疼人的大叔,说话做事都挺麻利,确实不错。 我还没和娘说呢,你要不考虑考虑?你要觉得不行,那我就帮你回绝他。我看咱们的新夫子马恭回也挺不错的,年龄不大,还没婚配,听说家里条件也不错……” “他啊?那你可琢磨晚了,我听说李家看上他了,这几天正打听呢。” 赵小山再次瞪大双眼,啥? 春天来了?动物们都到了那啥的季节了?怎么这事他一点不知道? “你是说李安要把李小翠许配给马恭回?” “嗯哼,我看李小翠那意思,自己也挺满意的。听说马先生家条件不错,在村里也是有几十亩地的小地主呢,要不也不能供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啊,已经打听的这么详细了么? “那李家和马恭回通气了么?” “这个没有呢,我听村学的小孩说的,李安还打算再看看马先生的人品如何。” 据说是看重他家家境殷实,又觉得他学识渊博,人长得又不错,想将李小翠嫁过去,让李伯玉带带他,兴许也能考上。 要是马恭回能考上,那他们家就两个秀才公了,以后李小翠生的孩子也差不了。 赵小山听了只想感慨一句:vocal,想的可真长远。 “二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回了李球,他喜欢咱家,就让他认咱娘干娘,到时候他是咱大哥,让他在密水帮着你找找也行。” 赵娇娘淡然的点了点头,“行,我考虑考虑。” “二姐,我咋觉得你好像对自己的亲事不太上心呢?” “我忙啊,哪有那心思考虑亲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上课的时候总是可紧张了,总怕自己说错了话,感觉自己还是学的太少了,只能原封不动的把程先生当初教我的复述给她们,一点都不能扩展。” 说起教学,赵娇娘的表情比刚才谈起亲事时可丰富多了,脸上甚至出现了焦虑之色。 “二姐,你压力别太大,女孩子们能认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算很了不起了,她们也很感激,你也很充实,别太追求完美。” 赵娇娘是真的很认真的对待女学的教学,她的小房间里有一个小桌子,里面堆满了从程理那翻到的书,每日只要抽出时间就看看书练练字,那架势比他们这些男的都足。 刘氏每次看她憋在屋里备课都气够呛,嘴里嘟囔着赵小山没正事耽误亲姐嫁人云云。 李球走后几天,赵娇娘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依然沉浸在紧张繁忙的教学中,这期间,赵大舅拖家带口的从向阳镇过来了。 他们家一来,刘氏激动极了,前前后后的张罗着,娇娘的事也不操心了,地里的草也不除了。 看着他们从牛车上大包小裹的装卸东西,周围古仙村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啥意思啊这是?这是搬家了?” “听说是搬过来了,山子家有钱了,这不就靠过来了?以前赵家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大壮娘有娘家,从来没见他们走动过。” “哎呦,那这可过分了,赵来福这事还能忍?赵家能同意?” “赵来福的意见算啥,他一向软和,关键看赵小山的意思,他不同意,老刘家能过来?”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赵小山心累。 他早做好了刘大舅家要来的准备了,甚至还觉得他们好像来的晚了。 到晚上接风宴时,刘氏才解释了原因:他们把在向阳的房子卖了。 因为卖房子,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要不早在半个月前就来了。 夏氏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说说笑笑,逗得赵老爷子和刘氏笑意不断。 见家里重要人物赵小山始终冷着脸不说话,知道这是介意了,端起碗站了起来,朝着桌上众人说道: “亲家叔,妹夫,山子,我知道俺们一家过来于理不合,也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我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也在今天和你们保证,我们以后绝对在这好好过日子,不遭灾惹祸不给你们丢人。” 赵老爷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亲家嫂子说的啥话,以后你们在这也和俺们是个伴,石头和兰草和村里的娃娃一样每天去上学,你们就在这干活,有我们吃的就饿不死你们。” 赵老爷子的话算是说到刘氏心坎里了,她没想到公爹会这么给自己脸面,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赵老爷子的态度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赵来福和赵小山,她又转头看着对面的父子俩。 赵来福收到媳妇儿的眼神示意,也连忙表态:“大哥大嫂,前些年俺们过的不好,也不好意思多走动,现在你们过来了,就安心的住着,前面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东西很是齐全,有啥不够的你们就说。” 刘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朝赵小山望去,眼神炙热。 看着自家老娘带着丝丝卑微的哀求,赵小山心底一软。 他怎么能让娘伤心呢,她不是一个多么明事理的人,但绝对是一个好妈妈。 不就是舅舅一家来住么,住便住,只要不惹到他,随她,又不是没那条件。 “大舅,你们来了后就好好住着就行,我们全家都忙着作坊,也没有时间经管地里的庄稼,等农忙的时候要是嫂子和大舅妈你们有时间就多帮帮我娘,市面上多少钱我一天多给五文。 最近我家收购鲜花,这活以前是我姐管,现在她在女学有点忙不过来,大嫂要是有空也可以过去帮忙,一天我给十文钱。活不累,就是帮着收花,收完把花瓣分门别类放好,最好再洗干净了。”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刘大勇的媳妇儿文氏连连点头,小声着说道:谢谢谢谢。 而夏氏,眼睛都直溜了。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的话虽然也让他们安心,可那些都是假大空的话,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 只有赵小山,他给她们安排了活。 只要有活干,才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才算在古仙村站稳了脚跟。 大勇一天就十二文钱,他媳妇儿文氏一天十文,这一天就是二十二文,一个月就是六百多文。 秀兰马上就要生了,到时候大壮娘一定会伺候月子,他家地里的庄稼就没人伺候,她还可以帮忙伺候庄稼,又是一份收入。 果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哪怕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也够他们吃喝了。 想到这,夏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喟叹道:“那大舅妈就谢谢山子了,你这么说俺们这心算是真落下了。” 赵来福看着气氛差不多了, 举起碗张罗起来: “别说那些客套的了,喝点喝点,大哥,这么多年我都没和你喝过酒,以后咱们住的近了,也能经常来点了,这是山子前段时间从密水买回来的酒,我也不懂啊,你尝尝,是好酒不?” 一时间,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第126章 大舅家来了 到了晚上,赵小山思虑再三,决定在刘氏之前先问问二姐本人的意见。 当赵小山磕磕巴巴将李球的意思表达出来后,赵娇娘脸色不红不白,十分平淡。 就连语气都很平淡,不像是在谈论她自己的事,“他要娶我?只是因为我长得像咱娘?咱娘长的像他娘?那他娶我干啥?认我当娘?” 赵小山急忙解释:“二姐,你想啥呢,是他觉得咱娘和他娘像,他特别想融入咱们家,要是娶了你他一定珍惜,他甚至还说,要是咱家不嫌弃,他倒插门也行。” “那不一个意思?他根本不是看上我了,是看上咱爹咱娘了,要不像他说的,认咱娘当干娘算了,娶我干啥,废这么大劲。” “二姐,虽然李球动机不纯,但我觉得他这人确实挺好的,实在,也没瞎编个理由骗你。认字还有武功,有工作收入不菲,上无公婆下无妯娌,长得还挺帅,年龄正好是会心疼人的大叔,说话做事都挺麻利,确实不错。 我还没和娘说呢,你要不考虑考虑?你要觉得不行,那我就帮你回绝他。我看咱们的新夫子马恭回也挺不错的,年龄不大,还没婚配,听说家里条件也不错……” “他啊?那你可琢磨晚了,我听说李家看上他了,这几天正打听呢。” 赵小山再次瞪大双眼,啥? 春天来了?动物们都到了那啥的季节了?怎么这事他一点不知道? “你是说李安要把李小翠许配给马恭回?” “嗯哼,我看李小翠那意思,自己也挺满意的。听说马先生家条件不错,在村里也是有几十亩地的小地主呢,要不也不能供他读了这么多年的书。” 啊,已经打听的这么详细了么? “那李家和马恭回通气了么?” “这个没有呢,我听村学的小孩说的,李安还打算再看看马先生的人品如何。” 据说是看重他家家境殷实,又觉得他学识渊博,人长得又不错,想将李小翠嫁过去,让李伯玉带带他,兴许也能考上。 要是马恭回能考上,那他们家就两个秀才公了,以后李小翠生的孩子也差不了。 赵小山听了只想感慨一句:vocal,想的可真长远。 “二姐,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回了李球,他喜欢咱家,就让他认咱娘干娘,到时候他是咱大哥,让他在密水帮着你找找也行。” 赵娇娘淡然的点了点头,“行,我考虑考虑。” “二姐,我咋觉得你好像对自己的亲事不太上心呢?” “我忙啊,哪有那心思考虑亲事,你都不知道我现在上课的时候总是可紧张了,总怕自己说错了话,感觉自己还是学的太少了,只能原封不动的把程先生当初教我的复述给她们,一点都不能扩展。” 说起教学,赵娇娘的表情比刚才谈起亲事时可丰富多了,脸上甚至出现了焦虑之色。 “二姐,你压力别太大,女孩子们能认识字,会写自己的名字就算很了不起了,她们也很感激,你也很充实,别太追求完美。” 赵娇娘是真的很认真的对待女学的教学,她的小房间里有一个小桌子,里面堆满了从程理那翻到的书,每日只要抽出时间就看看书练练字,那架势比他们这些男的都足。 刘氏每次看她憋在屋里备课都气够呛,嘴里嘟囔着赵小山没正事耽误亲姐嫁人云云。 李球走后几天,赵娇娘就像忘了这回事一样,依然沉浸在紧张繁忙的教学中,这期间,赵大舅拖家带口的从向阳镇过来了。 他们家一来,刘氏激动极了,前前后后的张罗着,娇娘的事也不操心了,地里的草也不除了。 看着他们从牛车上大包小裹的装卸东西,周围古仙村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啥意思啊这是?这是搬家了?” “听说是搬过来了,山子家有钱了,这不就靠过来了?以前赵家穷的时候我都不知道大壮娘有娘家,从来没见他们走动过。” “哎呦,那这可过分了,赵来福这事还能忍?赵家能同意?” “赵来福的意见算啥,他一向软和,关键看赵小山的意思,他不同意,老刘家能过来?”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赵小山心累。 他早做好了刘大舅家要来的准备了,甚至还觉得他们好像来的晚了。 到晚上接风宴时,刘氏才解释了原因:他们把在向阳的房子卖了。 因为卖房子,所以耽误了一段时间,要不早在半个月前就来了。 夏氏吃饱喝足,坐在椅子上说说笑笑,逗得赵老爷子和刘氏笑意不断。 见家里重要人物赵小山始终冷着脸不说话,知道这是介意了,端起碗站了起来,朝着桌上众人说道: “亲家叔,妹夫,山子,我知道俺们一家过来于理不合,也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这我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也在今天和你们保证,我们以后绝对在这好好过日子,不遭灾惹祸不给你们丢人。” 赵老爷子笑呵呵的摆了摆手,“亲家嫂子说的啥话,以后你们在这也和俺们是个伴,石头和兰草和村里的娃娃一样每天去上学,你们就在这干活,有我们吃的就饿不死你们。” 赵老爷子的话算是说到刘氏心坎里了,她没想到公爹会这么给自己脸面,感动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赵老爷子的态度重要,但更重要的是赵来福和赵小山,她又转头看着对面的父子俩。 赵来福收到媳妇儿的眼神示意,也连忙表态:“大哥大嫂,前些年俺们过的不好,也不好意思多走动,现在你们过来了,就安心的住着,前面院子地方虽然不大,东西很是齐全,有啥不够的你们就说。” 刘氏欣慰的点了点头,又朝赵小山望去,眼神炙热。 看着自家老娘带着丝丝卑微的哀求,赵小山心底一软。 他怎么能让娘伤心呢,她不是一个多么明事理的人,但绝对是一个好妈妈。 不就是舅舅一家来住么,住便住,只要不惹到他,随她,又不是没那条件。 “大舅,你们来了后就好好住着就行,我们全家都忙着作坊,也没有时间经管地里的庄稼,等农忙的时候要是嫂子和大舅妈你们有时间就多帮帮我娘,市面上多少钱我一天多给五文。 最近我家收购鲜花,这活以前是我姐管,现在她在女学有点忙不过来,大嫂要是有空也可以过去帮忙,一天我给十文钱。活不累,就是帮着收花,收完把花瓣分门别类放好,最好再洗干净了。”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刘大勇的媳妇儿文氏连连点头,小声着说道:谢谢谢谢。 而夏氏,眼睛都直溜了。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的话虽然也让他们安心,可那些都是假大空的话,没有任何实际的好处。 只有赵小山,他给她们安排了活。 只要有活干,才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他们才算在古仙村站稳了脚跟。 大勇一天就十二文钱,他媳妇儿文氏一天十文,这一天就是二十二文,一个月就是六百多文。 秀兰马上就要生了,到时候大壮娘一定会伺候月子,他家地里的庄稼就没人伺候,她还可以帮忙伺候庄稼,又是一份收入。 果然,她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对的,大树底下好乘凉,哪怕人家手指头缝里漏出来点也够他们吃喝了。 想到这,夏氏脸上的皱纹都舒展了,喟叹道:“那大舅妈就谢谢山子了,你这么说俺们这心算是真落下了。” 赵来福看着气氛差不多了, 举起碗张罗起来: “别说那些客套的了,喝点喝点,大哥,这么多年我都没和你喝过酒,以后咱们住的近了,也能经常来点了,这是山子前段时间从密水买回来的酒,我也不懂啊,你尝尝,是好酒不?” 一时间,气氛重新活跃起来。 第127章 玉米成熟了 刘大舅家来了,最开心的除了刘氏,莫过于铁牛了。 刘大勇家的石头只比他大三岁,性格很是稳重,玩的时候很知道让着人,很得石头喜欢。 他家小女儿兰草,随了她娘文氏,更是乖巧文静的性子,虽然才六岁,也知道跟在大人后面干活了。 大人再如何也牵扯不到孩子,刘大舅家来到古仙村的第三天,石头和兰草就穿上了刘氏买给她们的新衣服,去了村里的学校。 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俩是谁,又看石头是赵小山亲自送来的,倒是没有人敢欺负他。 只不过他之前一天学没上过,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念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夫子上课,很是不适应。 一天下来,他感觉坐着比干了一天活都累。 他什么也没听懂,什么也不会,学生太多,夫子根本顾不到他,他连怎么握笔都没搞清楚。 还好铁牛是真心喜欢这个哥哥,又得了赵小山的授意,晚上下学后没再出去疯跑,而是乖乖的拉着他教他如何握笔,如何写字。 看着铁牛一边教一边呜嗷大叫,赵小山觉得大舅家的到来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过了几天,赵来庆趁着干活的间隙找来了。看他神情紧张,赵小山不明就里,将他引进了办公室。 赵来庆进来后也不坐下,就站着,酝酿了半响才慢慢说道: “山子,按说你家的事大爷不该多插手,只不过最近族里意见挺大的,我也是代表族里来问问的。” 赵小山不明所以,族里怎么了?祠堂也修了,活也都安排了,还想咋的? 赵来庆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吭吭哧哧的说道:“就是你大舅家来的事……” “你大舅一家毕竟姓刘,但他住的是咱赵家的屋子,族里有些人不太乐意呢……而且,你娘这么帮衬娘家,影响也不太好,这都是咱族里几个老人的意思啊,大爷就是负责传一声。” 赵小山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啥事呢,嗤笑了一声道: “大爷,俺家的屋子确实姓赵,但那房子是我娘来了之后盖起来的,之前那茅草房早就推倒了。这是我家的家事,他们要是有意见当面对我说。” 很明显,赵小山很不乐意,赵来庆现在靠人家吃饭,也摆不出来什么长辈的谱,讪笑一声道: “行,大爷就把你这话回去传达一下,没啥事大爷走了,米粉作坊一堆事呢。” 看着赵来庆推门出去,赵小山摇了摇头,没当回事。 族里那些老人,好像见不得别人好似的,没事找什么存在感呢,还是肚子吃的太饱了。 今年风调雨顺,放在院中的玉米长得壮实,这段时间以来,眼看着那两棒玉米上的须子颜色越发深了,赵小山轻轻捏了捏,发现里面的玉米粒已经很硬了。 他之前没种过地,不清楚具体什么样才算是成熟了,特意将赵老爷子和赵老爹都找了过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将一棒玉米的衣服扒了下来,看到里面一排排金黄色的种子,纷纷惊呼出声。 赵来福伺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看到玉米的庐山真面目,啧啧感慨,“山子,这就是玉米?咋黄色的?这东西现在能吃?” 赵老爷子仔细数了数露出来的部分,也问道:“籽不少,山子,你看这算不算成了?” 赵小山撅着屁股仔细观察了半天,又抠下来一粒,用手捻开闻了闻看了看,最终不太肯定的道:“应该是成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成了山子,麦子就是颜色越黄越成熟,之前是青色的,熟了就黄了,你这玉米的颜色也不错了,这硬度也够,而且长了这么久,时间也差不多了。” 赵小山很赞同的点点头,一狠心,将整个一棒都掰了下来,将外面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露出全部玉米棒子。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这次终于看到了玉米的全貌,才发现这东西外面一层大大小小的颗粒,大的颗粒饱满色泽金黄,小的又小又瘪。 “山子,这东西能吃?” “现在不行,太少了,等咱们村大面积种植的,多了就跟你吃了爹。” “咋吃啊?” “吃法可多着去了,没完全熟的时候煮着吃,像这样的熟透的磨成面,蒸着吃烀着吃或者用做米粉的方法做成玉米面都行,又好吃还顶饱。” “那你打算留着这些做种?” 赵小山点点头,“一共两棒,我自己留一棒,咱们明年接着种,剩下的一棒我决定交给淳县侯,让他现在就送到南方温暖的地方,马上开始种植,要是快的话,咱们后年就能吃上了。” 赵来福和赵小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热乎,只有赵老爷子很认真的捧着玉米棒子数了起来。 “五十六,五十七……九十二,九十三……一百零五,一百零六……” 赵老爷子数的兴致勃勃,赵小山却摇了摇头。 还是有点少啊,他记得现代的转基因苞米,密密麻麻都是粒,大小均匀还十分饱满,口感还软糯香甜的。 现在这个玉米粒虽然也不少,但还是差的远了。 “山子,山子,这玉米行,这玉米行啊!这么小小的一棒,上面竟这么多粒,行,真的行。高产,真的是高产!” 赵老爷子是老庄稼把式了,他种过很多庄稼,麦子水稻豆子大黄米小黄米,那么多庄稼,却从来没有任何一种庄稼能这么高产的! 一棒就一百多粒,还有另外一棒呢!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小山说这东西能改变整个大景朝。 他说轻了,是改变整个历史! 这东西只要一推广,必将活人无数! 他们老百姓,终于不用再挨饿了!终于不用吃不饱饭时卖儿卖女了,也不用再易子而食了…… 赵老爷子想到以前的悲惨过往,再一想到他们的玉米一旦大面积推广,普通老百姓再无饥馑之忧,两行热泪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山子,山子,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咱们大景朝的大善人!山子……” 赵老爷子哭的十分伤心,伤心到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亲人,哭到连站都站不起来,腿一软差点给赵小山跪倒。 赵小山明白他爷为啥激动,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爷,你别忙着哭了,我要托付给你一项重任,这任务你们必须完成。 这颗玉米是你和我爹一起伺候的,这次我留下一棒当种子,就交给你们种植,成了,咱们古仙村明年就有新种子了,以后咱们古仙村就再没人挨饿了!” 第127章 玉米成熟了 刘大舅家来了,最开心的除了刘氏,莫过于铁牛了。 刘大勇家的石头只比他大三岁,性格很是稳重,玩的时候很知道让着人,很得石头喜欢。 他家小女儿兰草,随了她娘文氏,更是乖巧文静的性子,虽然才六岁,也知道跟在大人后面干活了。 大人再如何也牵扯不到孩子,刘大舅家来到古仙村的第三天,石头和兰草就穿上了刘氏买给她们的新衣服,去了村里的学校。 村里的孩子们都知道他俩是谁,又看石头是赵小山亲自送来的,倒是没有人敢欺负他。 只不过他之前一天学没上过,也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念书,坐在椅子上看着前面夫子上课,很是不适应。 一天下来,他感觉坐着比干了一天活都累。 他什么也没听懂,什么也不会,学生太多,夫子根本顾不到他,他连怎么握笔都没搞清楚。 还好铁牛是真心喜欢这个哥哥,又得了赵小山的授意,晚上下学后没再出去疯跑,而是乖乖的拉着他教他如何握笔,如何写字。 看着铁牛一边教一边呜嗷大叫,赵小山觉得大舅家的到来也不是一无是处了。 过了几天,赵来庆趁着干活的间隙找来了。看他神情紧张,赵小山不明就里,将他引进了办公室。 赵来庆进来后也不坐下,就站着,酝酿了半响才慢慢说道: “山子,按说你家的事大爷不该多插手,只不过最近族里意见挺大的,我也是代表族里来问问的。” 赵小山不明所以,族里怎么了?祠堂也修了,活也都安排了,还想咋的? 赵来庆又组织了一下语言,吭吭哧哧的说道:“就是你大舅家来的事……” “你大舅一家毕竟姓刘,但他住的是咱赵家的屋子,族里有些人不太乐意呢……而且,你娘这么帮衬娘家,影响也不太好,这都是咱族里几个老人的意思啊,大爷就是负责传一声。” 赵小山哦了一声,他还以为啥事呢,嗤笑了一声道: “大爷,俺家的屋子确实姓赵,但那房子是我娘来了之后盖起来的,之前那茅草房早就推倒了。这是我家的家事,他们要是有意见当面对我说。” 很明显,赵小山很不乐意,赵来庆现在靠人家吃饭,也摆不出来什么长辈的谱,讪笑一声道: “行,大爷就把你这话回去传达一下,没啥事大爷走了,米粉作坊一堆事呢。” 看着赵来庆推门出去,赵小山摇了摇头,没当回事。 族里那些老人,好像见不得别人好似的,没事找什么存在感呢,还是肚子吃的太饱了。 今年风调雨顺,放在院中的玉米长得壮实,这段时间以来,眼看着那两棒玉米上的须子颜色越发深了,赵小山轻轻捏了捏,发现里面的玉米粒已经很硬了。 他之前没种过地,不清楚具体什么样才算是成熟了,特意将赵老爷子和赵老爹都找了过来。 三个人小心翼翼的将一棒玉米的衣服扒了下来,看到里面一排排金黄色的种子,纷纷惊呼出声。 赵来福伺候了这么长时间,还是头一次看到玉米的庐山真面目,啧啧感慨,“山子,这就是玉米?咋黄色的?这东西现在能吃?” 赵老爷子仔细数了数露出来的部分,也问道:“籽不少,山子,你看这算不算成了?” 赵小山撅着屁股仔细观察了半天,又抠下来一粒,用手捻开闻了闻看了看,最终不太肯定的道:“应该是成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成了山子,麦子就是颜色越黄越成熟,之前是青色的,熟了就黄了,你这玉米的颜色也不错了,这硬度也够,而且长了这么久,时间也差不多了。” 赵小山很赞同的点点头,一狠心,将整个一棒都掰了下来,将外面的衣服都扒了下来,露出全部玉米棒子。 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这次终于看到了玉米的全貌,才发现这东西外面一层大大小小的颗粒,大的颗粒饱满色泽金黄,小的又小又瘪。 “山子,这东西能吃?” “现在不行,太少了,等咱们村大面积种植的,多了就跟你吃了爹。” “咋吃啊?” “吃法可多着去了,没完全熟的时候煮着吃,像这样的熟透的磨成面,蒸着吃烀着吃或者用做米粉的方法做成玉米面都行,又好吃还顶饱。” “那你打算留着这些做种?” 赵小山点点头,“一共两棒,我自己留一棒,咱们明年接着种,剩下的一棒我决定交给淳县侯,让他现在就送到南方温暖的地方,马上开始种植,要是快的话,咱们后年就能吃上了。” 赵来福和赵小山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热乎,只有赵老爷子很认真的捧着玉米棒子数了起来。 “五十六,五十七……九十二,九十三……一百零五,一百零六……” 赵老爷子数的兴致勃勃,赵小山却摇了摇头。 还是有点少啊,他记得现代的转基因苞米,密密麻麻都是粒,大小均匀还十分饱满,口感还软糯香甜的。 现在这个玉米粒虽然也不少,但还是差的远了。 “山子,山子,这玉米行,这玉米行啊!这么小小的一棒,上面竟这么多粒,行,真的行。高产,真的是高产!” 赵老爷子是老庄稼把式了,他种过很多庄稼,麦子水稻豆子大黄米小黄米,那么多庄稼,却从来没有任何一种庄稼能这么高产的! 一棒就一百多粒,还有另外一棒呢! 怪不得,怪不得当初小山说这东西能改变整个大景朝。 他说轻了,是改变整个历史! 这东西只要一推广,必将活人无数! 他们老百姓,终于不用再挨饿了!终于不用吃不饱饭时卖儿卖女了,也不用再易子而食了…… 赵老爷子想到以前的悲惨过往,再一想到他们的玉米一旦大面积推广,普通老百姓再无饥馑之忧,两行热泪不禁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山子,山子,你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是咱们大景朝的大善人!山子……” 赵老爷子哭的十分伤心,伤心到像是想到了过去的亲人,哭到连站都站不起来,腿一软差点给赵小山跪倒。 赵小山明白他爷为啥激动,连忙将其扶了起来。 “爷,你别忙着哭了,我要托付给你一项重任,这任务你们必须完成。 这颗玉米是你和我爹一起伺候的,这次我留下一棒当种子,就交给你们种植,成了,咱们古仙村明年就有新种子了,以后咱们古仙村就再没人挨饿了!” 第128章 娇娘答应了 赵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接过孙子手里的玉米,神情凝重。 他赵九明这辈子也算曲折坎坷见过世面的,小时候随族人从北方逃难到南方,长大后又出去跑了几年单帮,婆娘没了后他老老实实的守着儿子过日子,总算给儿子娶了媳妇儿,看着孙子重孙子出生,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不成想,老了老了,在孙子的带动下家里起势了,他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富贵老爷子。 他满足,他也骄傲。 他六十多了,这岁数无论在哪都算高寿了,本以为剩下的日子就是吃点喝点,享点儿孙的福,寿终正寝的。 现在孙子却将如此重担交付在他手上。 这可是关系到很多人填饱肚子的大事,意义重大,他突然就紧张了。 “孙儿啊,爷,能行么?万一要是种毁了可咋办?”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老头子的忐忑,沉声道: “爷,这颗你都种活了你还怕啥?你这都是有经验了,顶多就是多种几颗的事。” “孙儿,那咱们啥时候开种?现在刚七月,今年还来得及么?” 赵老爷子真想马上就行动,他实在等不得来年了。 这个问题赵小山也不好说,他在现代没种过地,对玉米的生长周期不太了解。 但他刚拿到这颗玉米时是两个多月前,那时候这玉米还是一株小秧苗。 从种子到小秧苗顶多一个月,加上现在这两个多月,也就是一百来天? 现在刚七月初,从现在开始种,到了十月份也就成熟了。 十月份,他们的秋粮也是那个时候成熟,十一月份才开始慢慢冷起来,但那时候也是零上。 他大哥那时候去服劳役,地还没冻硬呢。 去年冬天温度虽然低,但一场雪没下过,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十度以内。 如果这么算的话,他的玉米完全可以现在栽种!也许在入冬前就可以收获。 想到这,赵小山兴奋的将自己的推理说给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说,最后又总结道: “爷,如果咱们这马上就能种,这两棒玉米我就自己都留着,不给淳县侯送去了,反正这事我还没和他说呢。咱可以等秋天收完了再给他送点过去。” 赵老爷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大的事你咋能不告诉人家,人家借你这么多钱,你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你放心孙儿,这一颗一共两棒,一棒上面一二百粒种子,等秋天,爷爷还给你一二百棒成果!” 赵老爷子看着手里黄的小颗粒,眼神发光,脸色发红。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和意义,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将那棒玉米揣好,放进了自己的小屋里,然后换了一套干活的补丁衣服就朝老宅走去。 “爹,你这是干啥啊?风风火火的?”赵来福在后面撵着问。 “我把后院的萝卜白菜都拔了,给咱玉米腾地方。” “爹,马上要吃饭了,你着啥急啊?” “吃什么饭吃饭!一顿不吃能饿死你啊?要是再拖拉点今年就种不上了,这一棒的种子毁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赵来福好好的被老头子训斥了一顿,也没敢反驳。 “你个龟儿,你这么大岁数了一点眼力劲没有?看着我老天拔地的干活,你干站着?还不赶紧滚回去换件衣服跟着一起干!” 赵来福连忙“哦哦”两声,也跑回了自己屋换了身衣服。 结果饭做好了,等吃饭的时候刘氏才发现家里的三个男人都跑到老宅后院了。 她匆忙赶到后院才发现,这三人没干别的,竟然在拔她春天辛辛苦苦种下的白菜萝卜。 “孩儿他爹,你们这是干啥呐?好好的菜你们为啥要拔啊?” 刘氏脑袋一顿眩晕,她一园子的菜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垄上,眼看着是不能活了。 “孩儿他娘,快来帮忙,你咋种了这么多菜呢?俺们拔了半天了,大壮呢,大壮中午回来让他也赶紧过来。” 要是往常,刘氏看这样早就破口大骂了,但这次她竟憋着没敢吱声。 因为赵老爷子也跟着胡闹呢。 她娘家兄弟一家子过来这事,老爷子和自家男人给足了她面子,她讨好还来不及呢。 想了想,刘氏到底一句话没再说,撸起袖子也跟着下了地。 后来前面的夏氏和文氏也听到动静跟着出来了,大家伙一起努力,整整一院子的菜都拔了干净。 等干完这点活,赵小山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家玉米种子就那么些,他们是不是拔的太多了? 赵老爷子看了看院子,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发热了。 但这么多后辈都在,他实在拉不下面子承认错误,大手一挥,“走,吃饭,吃完饭接着干。” 等简单吃过饭后,赵来福在赵老爷子的指挥下,将大黑牛从牛棚里拉了出来,挂上套子,开始在后院翻地。 赵老爷子这行动力,简直秒杀他们所有人。 等晚上日头落下天大黑的时候,他家后院已经全收拾出来,连垄都趟好了。 “今天晚上先到这,咱明天就直接种,越快越好。山子,那棒你要送给侯爷你就快去,不是说他马上要走了么?别耽误时间,现在啥都不重要,时间最最要紧!” 赵老爷子还是年龄大了,今天忙叨了一天,到了晚上明显气力不足,连饭都没吃两口,交代两声就回了自己屋子。 刘氏已经从赵来福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于赵小山那颗玉米真能丰收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一想到秋天老爷子的玉米真熟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大面积种植,刘氏顿时不惦记那点萝卜白菜了。 但想到以后种地的问题,刘氏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下午忙活了老半天,差点忘了。 刘氏匆匆走到西厢赵小山的屋子,看儿子在桌子那写写画画的,刘氏不敢墨迹怕耽误儿子正事,就站在门口那说道: “山子,今天上午咱村的陈俊生来找我,说想卖地,就他家在后屯那块的两亩地。他说现在他和他儿子都在作坊干活,家里两个女人实在忙不过来那么多,就想卖两亩,问咱家买不买呢。” 赵小山转过身,“那块地是良田么?” “是良田,那一片都是好地。他说咱家要买的话就算十一两一亩,给便宜点。” 十一两一亩,确实不算贵了,毕竟是良田。 要知道这时代的人是宁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地紧紧握在手里的,有地才有根,有根才能长大成活。 所以土地的价格一直虚高不下,差一点的山地都是七八两一亩(如现在的高山园区,因为是山地,就相对便宜很多,买的时候按八两一亩算的。) 但是熟地就会贵很多,那些地力肥沃有劲又靠近水源的好地,十五六两也卖过。 “山子,娘觉得买下来也行,咱家一直就那么三亩地,还是太少了。他家这价格也不贵,要正常卖,十三四两都能卖上。给咱十一两挺便宜的了。” 还有两句话刘氏没说,就他家现在手里的三亩地,以后赵大壮和赵小山分家的时候都不够分的。 虽然赵小山有作坊,可谁又能肯定他们家一辈子都干下去。 说到底,庄户人家,还是手里有地心里更有底。 赵小山知道他娘的意思,如若玉米真的成功了,以后他们家一定是要大面积种植的,那买地则是必然的。 “娘,明天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去找我李大爷让他做中人,把地买下来,等红契啥的等我密水回来我再去办。” 顿了顿,赵小山又加了一句,“娘,以后但凡谁家有地要卖,你都一口答应下来,咱家大量收购。” 刘氏没想到儿子这么大口气,惊了惊,“山子,你还想变成地主啊?” “娘,你不想变成地主婆?” “想啊,娘咋不想,那娘就等着了。你先忙,娘回去了。” 刘氏笑着说完话,慢慢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从儿子房里出来后,刘氏多少是失落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啥失落,就觉得和儿子没以前好了。 以前小儿子可黏糊她了,总围着她身前身后的转悠。 那时候她天天忙着家里地里的活,实在没精力管他,还嫌烦。 现在儿子长大了,还越来越能干,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对她们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山子对待她和对待作坊里的雇工们没啥区别。 刘氏心情沉闷的回了自己屋,这屋子大,宽敞还亮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小儿子花了很多钱买的,看起来又新又漂亮,村里人来了都非常羡慕。 可她总是住的不习惯,觉得空荡荡的。 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小屋,又小又破,可有人气,钱匣子就在炕下面,她一伸手就能碰到。 “咋了这是?去山子那屋干啥啊?”赵来福换好了衣服,正斜靠在炕上等着刘氏回来。 媳妇儿一进屋他就看出了她脸色不好。 刘氏瘪了瘪嘴,“孩儿他爹,你说山子咋和咱们不亲了?” “咋不亲?他就是太忙了,手里这么多事呢,哪还能像小时候似的天天黏糊你,你咋突然这么想了。” 刘氏想着刚才赵小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酸的难受。 她知道孩子忙,可她就是很失落,她觉得孩子已经不需要她了。 “孩子还是别长大的好,长大了就和自己不亲了。娇娘也别嫁人了,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以后回家一趟都费劲,哪有自家来的自在。” 赵来福笑了笑,从炕上下来将刘氏拉过来,笑的一脸温和,“全家就你最急,这阵又说不让嫁了,你到底让嫁还是不让嫁?” “我说不让嫁就能不嫁么?谁家姑娘不嫁人的?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要是行,我都想留她一辈子呢,就在眼皮子底下,看谁敢欺负我儿。” 赵来福搂过老妻宽厚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孩子大了,各有各的事,以后也有自己的福气,你就别操心了。咱家山子厉害着呢,他说帮着琢磨指定比你瞎张罗的强。” 刘氏不服,“我咋就瞎张罗了?媒婆介绍哪个我没仔细打听?我还能坑了姑娘不成?” “是是是,你是最爱孩子的好娘,你最好了……” 赵来福和刘氏在这边厢讨论着赵娇娘的婚事,那边赵小山正坐在赵娇娘的房间里也在讨论婚事。 明天他要去密水,淳县侯后天启程出发去往京城,他要送行,外加送玉米。 李球作为侍卫,理所当然的也要跟着去。肥皂作坊的生意都交给白常文搭理。 这一去,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不好说。 所以他特意过来问问二姐,对于那天李球的提议到底怎么想的。 赵娇娘的屋里也点着油灯,此刻的她正伏案拿笔写着什么。 听到弟弟的来意,赵娇娘的表情还是很淡定。 “我可以嫁给他,他也不用入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以后还想住在古仙村,还想在村学教书。要是他同意,等他回来就可以成亲,要是不行,那就拉倒。” 想了想,赵娇娘又补充一句:“山子,你说过的话还算数?” 赵小山点点头,他这人,就是有信用,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山子,我想清楚了,要是李球不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以后就不成亲了。反正不论嫁给谁都一样。都要远离自家,上伺候公婆下伺候孩子,一天从早到晚的忙活个没完。” “现在在家我能当教书女先生,能点着油灯写写字看看书,等嫁了人,别说看书写字了,就连摸毛笔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嫁不出去确实会有不少人笑话我笑话咱娘,可就因为顾忌别人说几句话我就要让自己这辈子都憋屈着过? 我从程先生和马先生那听说了,城里也有不少女先生,她们很多都是自梳女,以后我就做自梳女。 要是你们嫌弃我带累了家里的名声,那我就搬出去住,离你们远点。”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二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震惊极了。 读书使人明理,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应验! 赵娇娘真的变了,变的通透了,变的自信了,也变的不再迷茫。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赵小山觉得此刻心里复杂极了,他很欣慰看到二姐的改变,也很担忧她以后要走的路有多难,要承担的压力有多大。 “二姐,你放心,你弟弟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干啥就干啥,不嫁又能怎么的,一切我给你挡着。” 赵娇娘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眶里泪光闪烁,“谢谢你山子,二姐谢谢你。” 或许是不想将气愤弄的太伤感,又笑道:“谁说我不嫁的,这不答应李球了么,但这事你打算啥时候和咱娘说?这事是你揽的,你去说!” 赵小山:好…… 一想到刘氏可能的反应,他现在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第128章 娇娘答应了 赵老爷子哆哆嗦嗦地接过孙子手里的玉米,神情凝重。 他赵九明这辈子也算曲折坎坷见过世面的,小时候随族人从北方逃难到南方,长大后又出去跑了几年单帮,婆娘没了后他老老实实的守着儿子过日子,总算给儿子娶了媳妇儿,看着孙子重孙子出生,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不成想,老了老了,在孙子的带动下家里起势了,他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富贵老爷子。 他满足,他也骄傲。 他六十多了,这岁数无论在哪都算高寿了,本以为剩下的日子就是吃点喝点,享点儿孙的福,寿终正寝的。 现在孙子却将如此重担交付在他手上。 这可是关系到很多人填饱肚子的大事,意义重大,他突然就紧张了。 “孙儿啊,爷,能行么?万一要是种毁了可咋办?”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老头子的忐忑,沉声道: “爷,这颗你都种活了你还怕啥?你这都是有经验了,顶多就是多种几颗的事。” “孙儿,那咱们啥时候开种?现在刚七月,今年还来得及么?” 赵老爷子真想马上就行动,他实在等不得来年了。 这个问题赵小山也不好说,他在现代没种过地,对玉米的生长周期不太了解。 但他刚拿到这颗玉米时是两个多月前,那时候这玉米还是一株小秧苗。 从种子到小秧苗顶多一个月,加上现在这两个多月,也就是一百来天? 现在刚七月初,从现在开始种,到了十月份也就成熟了。 十月份,他们的秋粮也是那个时候成熟,十一月份才开始慢慢冷起来,但那时候也是零上。 他大哥那时候去服劳役,地还没冻硬呢。 去年冬天温度虽然低,但一场雪没下过,最低温度也就零下十度以内。 如果这么算的话,他的玉米完全可以现在栽种!也许在入冬前就可以收获。 想到这,赵小山兴奋的将自己的推理说给赵老爷子和赵来福说,最后又总结道: “爷,如果咱们这马上就能种,这两棒玉米我就自己都留着,不给淳县侯送去了,反正这事我还没和他说呢。咱可以等秋天收完了再给他送点过去。” 赵老爷摇了摇头,“不行,这么大的事你咋能不告诉人家,人家借你这么多钱,你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你放心孙儿,这一颗一共两棒,一棒上面一二百粒种子,等秋天,爷爷还给你一二百棒成果!” 赵老爷子看着手里黄的小颗粒,眼神发光,脸色发红。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人生的真谛和意义,竟是一刻也不想等了,将那棒玉米揣好,放进了自己的小屋里,然后换了一套干活的补丁衣服就朝老宅走去。 “爹,你这是干啥啊?风风火火的?”赵来福在后面撵着问。 “我把后院的萝卜白菜都拔了,给咱玉米腾地方。” “爹,马上要吃饭了,你着啥急啊?” “吃什么饭吃饭!一顿不吃能饿死你啊?要是再拖拉点今年就种不上了,这一棒的种子毁了,我看你还能不能吃得下去!” 赵来福好好的被老头子训斥了一顿,也没敢反驳。 “你个龟儿,你这么大岁数了一点眼力劲没有?看着我老天拔地的干活,你干站着?还不赶紧滚回去换件衣服跟着一起干!” 赵来福连忙“哦哦”两声,也跑回了自己屋换了身衣服。 结果饭做好了,等吃饭的时候刘氏才发现家里的三个男人都跑到老宅后院了。 她匆忙赶到后院才发现,这三人没干别的,竟然在拔她春天辛辛苦苦种下的白菜萝卜。 “孩儿他爹,你们这是干啥呐?好好的菜你们为啥要拔啊?” 刘氏脑袋一顿眩晕,她一园子的菜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在地垄上,眼看着是不能活了。 “孩儿他娘,快来帮忙,你咋种了这么多菜呢?俺们拔了半天了,大壮呢,大壮中午回来让他也赶紧过来。” 要是往常,刘氏看这样早就破口大骂了,但这次她竟憋着没敢吱声。 因为赵老爷子也跟着胡闹呢。 她娘家兄弟一家子过来这事,老爷子和自家男人给足了她面子,她讨好还来不及呢。 想了想,刘氏到底一句话没再说,撸起袖子也跟着下了地。 后来前面的夏氏和文氏也听到动静跟着出来了,大家伙一起努力,整整一院子的菜都拔了干净。 等干完这点活,赵小山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他家玉米种子就那么些,他们是不是拔的太多了? 赵老爷子看了看院子,好像也意识到自己刚才脑子发热了。 但这么多后辈都在,他实在拉不下面子承认错误,大手一挥,“走,吃饭,吃完饭接着干。” 等简单吃过饭后,赵来福在赵老爷子的指挥下,将大黑牛从牛棚里拉了出来,挂上套子,开始在后院翻地。 赵老爷子这行动力,简直秒杀他们所有人。 等晚上日头落下天大黑的时候,他家后院已经全收拾出来,连垄都趟好了。 “今天晚上先到这,咱明天就直接种,越快越好。山子,那棒你要送给侯爷你就快去,不是说他马上要走了么?别耽误时间,现在啥都不重要,时间最最要紧!” 赵老爷子还是年龄大了,今天忙叨了一天,到了晚上明显气力不足,连饭都没吃两口,交代两声就回了自己屋子。 刘氏已经从赵来福嘴里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于赵小山那颗玉米真能丰收还处于震惊的状态。 一想到秋天老爷子的玉米真熟了,以后他们就可以大面积种植,刘氏顿时不惦记那点萝卜白菜了。 但想到以后种地的问题,刘氏突然想到一件事,今天下午忙活了老半天,差点忘了。 刘氏匆匆走到西厢赵小山的屋子,看儿子在桌子那写写画画的,刘氏不敢墨迹怕耽误儿子正事,就站在门口那说道: “山子,今天上午咱村的陈俊生来找我,说想卖地,就他家在后屯那块的两亩地。他说现在他和他儿子都在作坊干活,家里两个女人实在忙不过来那么多,就想卖两亩,问咱家买不买呢。” 赵小山转过身,“那块地是良田么?” “是良田,那一片都是好地。他说咱家要买的话就算十一两一亩,给便宜点。” 十一两一亩,确实不算贵了,毕竟是良田。 要知道这时代的人是宁可命都不要了也要把地紧紧握在手里的,有地才有根,有根才能长大成活。 所以土地的价格一直虚高不下,差一点的山地都是七八两一亩(如现在的高山园区,因为是山地,就相对便宜很多,买的时候按八两一亩算的。) 但是熟地就会贵很多,那些地力肥沃有劲又靠近水源的好地,十五六两也卖过。 “山子,娘觉得买下来也行,咱家一直就那么三亩地,还是太少了。他家这价格也不贵,要正常卖,十三四两都能卖上。给咱十一两挺便宜的了。” 还有两句话刘氏没说,就他家现在手里的三亩地,以后赵大壮和赵小山分家的时候都不够分的。 虽然赵小山有作坊,可谁又能肯定他们家一辈子都干下去。 说到底,庄户人家,还是手里有地心里更有底。 赵小山知道他娘的意思,如若玉米真的成功了,以后他们家一定是要大面积种植的,那买地则是必然的。 “娘,明天我给你三十两银子,你去找我李大爷让他做中人,把地买下来,等红契啥的等我密水回来我再去办。” 顿了顿,赵小山又加了一句,“娘,以后但凡谁家有地要卖,你都一口答应下来,咱家大量收购。” 刘氏没想到儿子这么大口气,惊了惊,“山子,你还想变成地主啊?” “娘,你不想变成地主婆?” “想啊,娘咋不想,那娘就等着了。你先忙,娘回去了。” 刘氏笑着说完话,慢慢退了出去,从外面把门关上了。 从儿子房里出来后,刘氏多少是失落的。 她也说不上来为啥失落,就觉得和儿子没以前好了。 以前小儿子可黏糊她了,总围着她身前身后的转悠。 那时候她天天忙着家里地里的活,实在没精力管他,还嫌烦。 现在儿子长大了,还越来越能干,却离她越来越远了。 对她们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有时候她甚至觉得山子对待她和对待作坊里的雇工们没啥区别。 刘氏心情沉闷的回了自己屋,这屋子大,宽敞还亮堂,屋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小儿子花了很多钱买的,看起来又新又漂亮,村里人来了都非常羡慕。 可她总是住的不习惯,觉得空荡荡的。 她还是更喜欢原来的小屋,又小又破,可有人气,钱匣子就在炕下面,她一伸手就能碰到。 “咋了这是?去山子那屋干啥啊?”赵来福换好了衣服,正斜靠在炕上等着刘氏回来。 媳妇儿一进屋他就看出了她脸色不好。 刘氏瘪了瘪嘴,“孩儿他爹,你说山子咋和咱们不亲了?” “咋不亲?他就是太忙了,手里这么多事呢,哪还能像小时候似的天天黏糊你,你咋突然这么想了。” 刘氏想着刚才赵小山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心里酸的难受。 她知道孩子忙,可她就是很失落,她觉得孩子已经不需要她了。 “孩子还是别长大的好,长大了就和自己不亲了。娇娘也别嫁人了,嫁人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以后回家一趟都费劲,哪有自家来的自在。” 赵来福笑了笑,从炕上下来将刘氏拉过来,笑的一脸温和,“全家就你最急,这阵又说不让嫁了,你到底让嫁还是不让嫁?” “我说不让嫁就能不嫁么?谁家姑娘不嫁人的?那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要是行,我都想留她一辈子呢,就在眼皮子底下,看谁敢欺负我儿。” 赵来福搂过老妻宽厚的肩膀,拍了拍安慰道:“孩子大了,各有各的事,以后也有自己的福气,你就别操心了。咱家山子厉害着呢,他说帮着琢磨指定比你瞎张罗的强。” 刘氏不服,“我咋就瞎张罗了?媒婆介绍哪个我没仔细打听?我还能坑了姑娘不成?” “是是是,你是最爱孩子的好娘,你最好了……” 赵来福和刘氏在这边厢讨论着赵娇娘的婚事,那边赵小山正坐在赵娇娘的房间里也在讨论婚事。 明天他要去密水,淳县侯后天启程出发去往京城,他要送行,外加送玉米。 李球作为侍卫,理所当然的也要跟着去。肥皂作坊的生意都交给白常文搭理。 这一去,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快则两三个月,慢则……不好说。 所以他特意过来问问二姐,对于那天李球的提议到底怎么想的。 赵娇娘的屋里也点着油灯,此刻的她正伏案拿笔写着什么。 听到弟弟的来意,赵娇娘的表情还是很淡定。 “我可以嫁给他,他也不用入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以后还想住在古仙村,还想在村学教书。要是他同意,等他回来就可以成亲,要是不行,那就拉倒。” 想了想,赵娇娘又补充一句:“山子,你说过的话还算数?” 赵小山点点头,他这人,就是有信用,说过的话绝对算数。 “山子,我想清楚了,要是李球不同意我的要求,那我以后就不成亲了。反正不论嫁给谁都一样。都要远离自家,上伺候公婆下伺候孩子,一天从早到晚的忙活个没完。” “现在在家我能当教书女先生,能点着油灯写写字看看书,等嫁了人,别说看书写字了,就连摸毛笔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嫁不出去确实会有不少人笑话我笑话咱娘,可就因为顾忌别人说几句话我就要让自己这辈子都憋屈着过? 我从程先生和马先生那听说了,城里也有不少女先生,她们很多都是自梳女,以后我就做自梳女。 要是你们嫌弃我带累了家里的名声,那我就搬出去住,离你们远点。”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二姐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震惊极了。 读书使人明理,在她的身上得到了极大的应验! 赵娇娘真的变了,变的通透了,变的自信了,也变的不再迷茫。 甚至可以说,她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方向。 赵小山觉得此刻心里复杂极了,他很欣慰看到二姐的改变,也很担忧她以后要走的路有多难,要承担的压力有多大。 “二姐,你放心,你弟弟我说过的话绝对算数。你不用考虑那么多,想干啥就干啥,不嫁又能怎么的,一切我给你挡着。” 赵娇娘低头笑了笑,再抬头时眼眶里泪光闪烁,“谢谢你山子,二姐谢谢你。” 或许是不想将气愤弄的太伤感,又笑道:“谁说我不嫁的,这不答应李球了么,但这事你打算啥时候和咱娘说?这事是你揽的,你去说!” 赵小山:好…… 一想到刘氏可能的反应,他现在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 第129章 淳县侯的决策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赶着大黑牛去了密水。 淳县侯明天就要走了,他必须今天过去道别。 就以大景朝皇帝的尿性,谁知道周彻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淳县侯府这个时候正忙着,府里唯二的两个主人要远行,要带的东西可不是一点半点。 淳县侯坐在前院书房,下人一会一来回报请示,弄的赵小山好几次想张嘴说正事都不成。 看他在站着旁边不自在,周彻对下人摆了摆手,“再有事去问乡君,或者问孙管事,这等小事如何还不停地来问?” 那个小管事被主子冷脸,连连喏喏点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这帮子下人,真是一点主不想做。”周彻嘟囔了一句,对赵小山招了招手,道:“你坐下,怎么今天过来了?是来送行的?” “回侯爷,是听李球说你和乡君明天要去京城才过来的,一来是送行,二来是送礼。” 听他说要来送礼,周彻原来还懒洋洋,瞬间坐直了,“哦?什么礼?别人的礼物都没意思,只有你的礼物本侯特别期待。” “我看了你新作的香皂,香味很浓,颜色也很透亮,一看就不错,就是量少了点。作坊把肥皂先放一放,趁着这段时间多做香皂,要是本地的花不够了,和白常文说,让他在密水给你调。” 对于赚钱的生意,周彻都十分支持赵小山。 白常文说了,就凭香皂的季节性和那么高端的原材料,一块十两银子他都敢卖。 反正京城那些有钱人都是什么贵买什么,东西便宜了他们还觉得掉价呢。 他这两天正在大量定制高端上档次的外包装盒,打算将香皂包装一下,这次去京城一起带过去,保证大赚一笔。 “还没说呢,什么礼?” 赵小山卸下自己的小布包,将里面那棒金黄色的玉米翻了出来,轻轻放在周彻一旁的桌子上,那本“玉米种植手册”也一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周彻好奇的拿起桌子上的玉米看了看,不认识。 放下后又拿起那本粗糙的小册子,“玉米种植手册?你写的?” 随后他低头翻了翻,见小册子里写的工工整整,每一页不仅标上了日期,还写了天气是阴是晴,内容则是“玉米”的长势,多高了,几个叶子了,甚至是抽穗了云云。 “侯爷,你手边的这个东西就是玉米,这本小册子是我记载的观察日记,这就是我给侯爷送的礼。” “这个玉米,是我春天在县里的洋货行无意中发现的一株植物,听说是从外洋传过来的玩意儿,本打算带回去养着玩,谁知道这东西竟结果了,您桌子上这个就是成熟的状态。” “侯爷,我们试过了,这东西能吃,口感还不错,一株秧苗上能结两棒,一棒上二三百粒,产量不可谓不高,甚至比稻子麦子都高的多。这样的高产作物,我闻所未……”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对面的周彻打断,只见他突然站起身,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产量多少?” 赵小山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将未说完的话接上: “侯爷,这是我亲身试验,我爹我爷亲自栽种伺候的,一共两棒,我自家留了一棒,准备马上再次实验,剩下这棒我献给侯爷您。” “这玉米还有一点,就是挺皮实,最开始我见到它时它受了冻,很蔫,后来我给它挪进了屋里,又换了大盆,它就慢慢缓了过来,不挑地方还好养活。” 玉米的好处他该说的都说了,就看你怎么做了。 周彻听罢难掩震惊之色,连忙拿起一旁的玉米,像当初的赵老爷子一样仔仔细细的数了起来。 当数到二百后,连呼吸都急促了。 数完后,周彻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道: “二百二十三粒,二百多粒,一颗两穗,一穗二百多粒,如此高产……” “赵小山,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叫玉米?你怎么会知道它会高产?” 这种问题当然是万金油的答案了,“回侯爷,自然是做梦,我梦里见过,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真的看到了实物,当初我养的时候还怕养不活呢。” 周彻点点头,只能是做梦,否则谁能看到一颗秧苗就抱回去好心伺候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周彻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其他的时候,对门口喊了一句,“来人,快将白常文、赵岳、孙管事、李球都叫来。” 没一会,这几个人就都过来了,在淳县侯的示意下,赵小山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四个人有三个赵小山都认识,只见他们听后连忙拿起那穗玉米仔细观察起来。 “当真有如此高产的作物?这,这怎么可能?” “若这玉米能广泛种植,那咱们密水,不,是荣河乃至整个大景超都将无饥馑之忧。侯爷,此乃天降祥瑞!” “是啊,有了这个,我们密水的粮食将有了保障,侯爷大业……” 孙管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个叫赵岳的一口打断:“侯爷,您将我们叫来是想怎么做?” “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这玉米,我是这次献上去还是自己留下!” 赵小山坐立不安,这话题是不是不太适合他听? 他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毕竟这么露骨的话他真的不想听啊。 他怕自己有命听没命活啊。 李球等人对赵小山在场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只不过孙管事频频朝他看过来,欲言又止。 周彻看孙管事的样子,安慰道:“赵小山是自己人,你无需担心。” 赵小山:我不是你的人,我是我爹娘的人! “谢侯爷信任,侯爷放心,我赵小山在这不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这幼稚的话将刚才还十分激动的几人全都逗笑了。 白常文想了想,试探着回应了一下:“侯爷,如此高产作物当然是自己留在手里更好,至于祭祀的东西咱们准备的那尊白玉观音足够了。” 李球本就是侍卫,对于这些问题不太擅长,只跟着点了点头。 倒是那个叫赵岳的幕僚从刚才的狂喜中缓过神来,悠悠的说道: “侯爷,这件事端看您如何想了。如若你想的是天下百姓,那这次便献上去,如若想的是您的大事,就自己留下偷偷种植即可。” 他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皮球踢给了周彻。 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桌上的玉米,“赵小山,东西是你带来的,你怎么想?” 屋里几人随着周彻的问话也都看向赵小山。 就在几人以为赵小山又要耍滑头打哈哈时,赵小山却沉声道:“侯爷,我觉得进献玉米和您的大业并不矛盾!” “侯爷,想当年胡人南下,宗亲贵戚纷纷南下,重建政权后得以继续高居庙堂。而很多普通老百姓也跟着南下,却死伤无数十不存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这些社会的底层人本就活的艰难,谁在上位谁是皇帝我们根本不关心,只要皇帝不是太昏庸,谁当都无所谓,就算改朝换代了,我们一样要完粮纳税。我们只关心今年的庄稼是否能丰收,今年的肚子是否能填上。 侯爷,说句大不敬的话,如若您连这份心胸都没有,我赵小山就不会将玉米进献给您了。” “大胆!赵小山你大胆!你……”赵小山话音刚落,孙管事先跳了出来。 倒是淳县侯制止了他,道:“你闭嘴,让他说完!” 赵小山不知魔怔了还是怎的,竟豁了出去般: “侯爷,孙管事说我大胆,那赵小山便再大胆一次,如若侯爷为了大业将玉米藏起来只为自己所用,那也不配我赵小山的全力效忠,我手里的另一穗成熟后也会慢慢传播的!” “赵小山!你不要再说了!”李球再也看不下去,连忙拉住了赵小山的胳膊,急忙朝上位的周彻解释道: “侯爷,赵小山今年刚十五,连字都没认全,来了侯府几次便忘了天高地厚了,嘴里没个把门的,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周彻摆了摆手,“李球,用不着你在这当好人!本侯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 李球被说,悻悻的放开了抓赵小山的手,默默后退两步。 周彻看着前面的赵小山,嘴角浮现笑意,“赵小山,你可真是奇怪。” ??? “本以为你就是个有小机遇的小聪明,一心钻进钱眼子里的小人物,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心胸,宁愿得罪我也要心怀天下苍生。你这话说完,显得我很是小人啊,连处置你都不能了,你啊你……” 周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颇为无奈。 “能站在这屋子里的都是我得力的手下,如若我拒绝了你处置了你,白常文和赵岳这般文人绝对会看轻了我,和我生了嫌隙。李球和你素来亲厚,也定然对我心生怨怼。你说你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靠,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光顾着自己“高伟正”了。 “侯爷,小山绝对没有挑拨你们的意思,误会误会,我根本没那么复杂的心眼子,就是话说到这了,真的误会。” 周彻看不得他又装傻卖痴,“行了,知道你心眼子少,心胸大,本侯就不和你计较了。” “赵岳前来。” “属下在。” “孙管事看家,李球随我去京城,白常文暂时负责米粉和肥皂的调运也走不开。现在本侯命你带着一半玉米种子速速南下去闽地,找那的守备秦大土,命他找到当地最厉害的庄稼把式,速速进行培植。 这本小册子你也带去,这是赵小山记载的玉米生长轨迹,当为参考。” 赵岳拱手道:“是,侯爷,属下马上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定完成任务。” 周彻又命令道:“这期间不论京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回来,直到这茬玉米长成了,你带着大量的种子再回来!还有,玉米不同阶段的长势你一定要书信告诉我,最好像赵小山这样记下来。” “是,侯爷。” “行了,你现在就回去收拾。” 打发走了赵岳,周彻转过头又对白常文下达命令,让他速速写一篇辞藻华丽的奏章,称自己要进献祥瑞云云。 “侯爷,进献祥瑞如若是半穗不太好看?” 周彻点点头,对提出问题的赵小山回应道:“所以,我需要你将家里那穗拿出来一半。” “可我爹我爷她们这时候估计都种上了!” “没事,老孙你派人现在快马加鞭去古仙村,将那穗拨下来一半种子带回来。” 周彻笑的像条狐狸,“赵小山,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家现在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万一不成功怎么办?兵分两路方为上策。” 赵小山气结,他就说周彻不是个好东西! 前面看似大度接受了他的建议,这真就找来了。 周彻解决了大事,又摆了赵小山一道,心情大好,又揶揄道: “赵小山,你这么久没来,是上次舍妹吓到你了?” 赵小山连忙躬身道:“小山不敢,乡君那天什么也没说,我俩并未有过多接触,只不过这段时间家中事多便没过来。” “那就好,回去后我已经训斥过她了,你无需担心。” 这话赵小山哪敢应承,连忙道:“侯爷抬举,乡君千金之身,如何敢因小的训斥乡君。侯爷,玉米是小山献给您的,这还有一份礼物是献给乡君的。” 说着,赵小山从腰间裤袋上拿出三个小瓷瓶,一一摆在桌子上。 没错,就是他用鲜花提取出来的精华露。 自从赵娇娘收到他送的精华露,便不时涂抹,弄的身上香香的。村里有别的女孩问她用的是什么,赵娇娘有时候抽空了自己还用家里的设备蒸馏提取。 “这是家姐做的精华露,都是用鲜花萃取的,特别香,乡君可以涂抹在脖子后面用来让自己香喷喷的,或者敷在脸上也能嫩肤。” “哦?”周彻拿起一个小瓷瓶,将塞子拔掉凑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们自己弄出来的?怎么这么香?” “嗯,我家姐没事的时候做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借花献佛送给乡君,还望乡君不要嫌弃。” 周彻对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以手作扇挥了挥鼻端的香味,敷衍道:“挺好,很香,以后多做点,也能卖钱。” 这可真是钻进钱眼子里了。 明天淳县侯就要走了,作为今天献礼的大功臣,周彻特命赵小山在侯府留饭,并允许他今晚住在侯府,明天和孙管事他们一起送行。 赵小山连忙点头称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暂时退下。 等他和李球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后,李球不顾孙管事诧异的眼光,一把将赵小山拉进一个角落里。 急声道:“赵小山,你是真傻假傻?你刚才那么说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如若侯爷怪罪,这时候你脑袋都搬家了!” “安啦安啦,这不没事么。”赵小山嬉皮笑脸回道。 “这是侯爷大度你才没事,你换个别的人试试,你可真是的,平时看你挺机灵的,这时候你充当什么圣人菩萨,你自己吃的好过的好得了,你管他天下苍生呢。你这样将侯爷架在火上烤真是自己找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下回你趁着我不在场的时候再作死。” 赵小山如何听不出他语气里浓浓的关心,看着他这大高个子穿着一身帅气非常的皂服在那碎碎念,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这次你和侯爷出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早点回来和我姐成亲啊姐夫。” 他话音刚落,就见李球瞪大了双眼:“你姐同意了?” “嗯哼!姐夫!” “那你娘呢?她同意了么?” “还没说呢,等明天回去就说,姐夫。” “你先别叫我姐夫,等你娘同意了再说,伯母的意见最重要。” 赵小山无语了,李球你长得人高马大的,真的要这么妈宝男么? 看到长得像他娘的就想叫娘,为了正大光明的叫声娘,都能把自己的婚事搭进去,你这样多少有点变态啊! 完了,他已经后悔给二姐介绍这门婚事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第129章 淳县侯的决策 第二天,赵小山早早起床收拾好东西,赶着大黑牛去了密水。 淳县侯明天就要走了,他必须今天过去道别。 就以大景朝皇帝的尿性,谁知道周彻以后还能不能回来。 淳县侯府这个时候正忙着,府里唯二的两个主人要远行,要带的东西可不是一点半点。 淳县侯坐在前院书房,下人一会一来回报请示,弄的赵小山好几次想张嘴说正事都不成。 看他在站着旁边不自在,周彻对下人摆了摆手,“再有事去问乡君,或者问孙管事,这等小事如何还不停地来问?” 那个小管事被主子冷脸,连连喏喏点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这帮子下人,真是一点主不想做。”周彻嘟囔了一句,对赵小山招了招手,道:“你坐下,怎么今天过来了?是来送行的?” “回侯爷,是听李球说你和乡君明天要去京城才过来的,一来是送行,二来是送礼。” 听他说要来送礼,周彻原来还懒洋洋,瞬间坐直了,“哦?什么礼?别人的礼物都没意思,只有你的礼物本侯特别期待。” “我看了你新作的香皂,香味很浓,颜色也很透亮,一看就不错,就是量少了点。作坊把肥皂先放一放,趁着这段时间多做香皂,要是本地的花不够了,和白常文说,让他在密水给你调。” 对于赚钱的生意,周彻都十分支持赵小山。 白常文说了,就凭香皂的季节性和那么高端的原材料,一块十两银子他都敢卖。 反正京城那些有钱人都是什么贵买什么,东西便宜了他们还觉得掉价呢。 他这两天正在大量定制高端上档次的外包装盒,打算将香皂包装一下,这次去京城一起带过去,保证大赚一笔。 “还没说呢,什么礼?” 赵小山卸下自己的小布包,将里面那棒金黄色的玉米翻了出来,轻轻放在周彻一旁的桌子上,那本“玉米种植手册”也一同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周彻好奇的拿起桌子上的玉米看了看,不认识。 放下后又拿起那本粗糙的小册子,“玉米种植手册?你写的?” 随后他低头翻了翻,见小册子里写的工工整整,每一页不仅标上了日期,还写了天气是阴是晴,内容则是“玉米”的长势,多高了,几个叶子了,甚至是抽穗了云云。 “侯爷,你手边的这个东西就是玉米,这本小册子是我记载的观察日记,这就是我给侯爷送的礼。” “这个玉米,是我春天在县里的洋货行无意中发现的一株植物,听说是从外洋传过来的玩意儿,本打算带回去养着玩,谁知道这东西竟结果了,您桌子上这个就是成熟的状态。” “侯爷,我们试过了,这东西能吃,口感还不错,一株秧苗上能结两棒,一棒上二三百粒,产量不可谓不高,甚至比稻子麦子都高的多。这样的高产作物,我闻所未……”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突然被对面的周彻打断,只见他突然站起身,质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产量多少?” 赵小山无奈,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将未说完的话接上: “侯爷,这是我亲身试验,我爹我爷亲自栽种伺候的,一共两棒,我自家留了一棒,准备马上再次实验,剩下这棒我献给侯爷您。” “这玉米还有一点,就是挺皮实,最开始我见到它时它受了冻,很蔫,后来我给它挪进了屋里,又换了大盆,它就慢慢缓了过来,不挑地方还好养活。” 玉米的好处他该说的都说了,就看你怎么做了。 周彻听罢难掩震惊之色,连忙拿起一旁的玉米,像当初的赵老爷子一样仔仔细细的数了起来。 当数到二百后,连呼吸都急促了。 数完后,周彻一屁股重新坐回椅子上,嘴里喃喃道: “二百二十三粒,二百多粒,一颗两穗,一穗二百多粒,如此高产……” “赵小山,你怎么会知道这东西叫玉米?你怎么会知道它会高产?” 这种问题当然是万金油的答案了,“回侯爷,自然是做梦,我梦里见过,只是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竟真的看到了实物,当初我养的时候还怕养不活呢。” 周彻点点头,只能是做梦,否则谁能看到一颗秧苗就抱回去好心伺候的。 看着手里的东西,周彻知道现在不是纠结其他的时候,对门口喊了一句,“来人,快将白常文、赵岳、孙管事、李球都叫来。” 没一会,这几个人就都过来了,在淳县侯的示意下,赵小山将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这四个人有三个赵小山都认识,只见他们听后连忙拿起那穗玉米仔细观察起来。 “当真有如此高产的作物?这,这怎么可能?” “若这玉米能广泛种植,那咱们密水,不,是荣河乃至整个大景超都将无饥馑之忧。侯爷,此乃天降祥瑞!” “是啊,有了这个,我们密水的粮食将有了保障,侯爷大业……” 孙管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那个叫赵岳的一口打断:“侯爷,您将我们叫来是想怎么做?” “我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这玉米,我是这次献上去还是自己留下!” 赵小山坐立不安,这话题是不是不太适合他听? 他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毕竟这么露骨的话他真的不想听啊。 他怕自己有命听没命活啊。 李球等人对赵小山在场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只不过孙管事频频朝他看过来,欲言又止。 周彻看孙管事的样子,安慰道:“赵小山是自己人,你无需担心。” 赵小山:我不是你的人,我是我爹娘的人! “谢侯爷信任,侯爷放心,我赵小山在这不论听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他这幼稚的话将刚才还十分激动的几人全都逗笑了。 白常文想了想,试探着回应了一下:“侯爷,如此高产作物当然是自己留在手里更好,至于祭祀的东西咱们准备的那尊白玉观音足够了。” 李球本就是侍卫,对于这些问题不太擅长,只跟着点了点头。 倒是那个叫赵岳的幕僚从刚才的狂喜中缓过神来,悠悠的说道: “侯爷,这件事端看您如何想了。如若你想的是天下百姓,那这次便献上去,如若想的是您的大事,就自己留下偷偷种植即可。” 他的话,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皮球踢给了周彻。 只见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桌上的玉米,“赵小山,东西是你带来的,你怎么想?” 屋里几人随着周彻的问话也都看向赵小山。 就在几人以为赵小山又要耍滑头打哈哈时,赵小山却沉声道:“侯爷,我觉得进献玉米和您的大业并不矛盾!” “侯爷,想当年胡人南下,宗亲贵戚纷纷南下,重建政权后得以继续高居庙堂。而很多普通老百姓也跟着南下,却死伤无数十不存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们这些社会的底层人本就活的艰难,谁在上位谁是皇帝我们根本不关心,只要皇帝不是太昏庸,谁当都无所谓,就算改朝换代了,我们一样要完粮纳税。我们只关心今年的庄稼是否能丰收,今年的肚子是否能填上。 侯爷,说句大不敬的话,如若您连这份心胸都没有,我赵小山就不会将玉米进献给您了。” “大胆!赵小山你大胆!你……”赵小山话音刚落,孙管事先跳了出来。 倒是淳县侯制止了他,道:“你闭嘴,让他说完!” 赵小山不知魔怔了还是怎的,竟豁了出去般: “侯爷,孙管事说我大胆,那赵小山便再大胆一次,如若侯爷为了大业将玉米藏起来只为自己所用,那也不配我赵小山的全力效忠,我手里的另一穗成熟后也会慢慢传播的!” “赵小山!你不要再说了!”李球再也看不下去,连忙拉住了赵小山的胳膊,急忙朝上位的周彻解释道: “侯爷,赵小山今年刚十五,连字都没认全,来了侯府几次便忘了天高地厚了,嘴里没个把门的,还望侯爷不要见怪……” 周彻摆了摆手,“李球,用不着你在这当好人!本侯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 李球被说,悻悻的放开了抓赵小山的手,默默后退两步。 周彻看着前面的赵小山,嘴角浮现笑意,“赵小山,你可真是奇怪。” ??? “本以为你就是个有小机遇的小聪明,一心钻进钱眼子里的小人物,没想到你还有这般心胸,宁愿得罪我也要心怀天下苍生。你这话说完,显得我很是小人啊,连处置你都不能了,你啊你……” 周彻笑着摇了摇头,语气里颇为无奈。 “能站在这屋子里的都是我得力的手下,如若我拒绝了你处置了你,白常文和赵岳这般文人绝对会看轻了我,和我生了嫌隙。李球和你素来亲厚,也定然对我心生怨怼。你说你不是将我架在火上烤?” 靠,还真没想到这一茬,光顾着自己“高伟正”了。 “侯爷,小山绝对没有挑拨你们的意思,误会误会,我根本没那么复杂的心眼子,就是话说到这了,真的误会。” 周彻看不得他又装傻卖痴,“行了,知道你心眼子少,心胸大,本侯就不和你计较了。” “赵岳前来。” “属下在。” “孙管事看家,李球随我去京城,白常文暂时负责米粉和肥皂的调运也走不开。现在本侯命你带着一半玉米种子速速南下去闽地,找那的守备秦大土,命他找到当地最厉害的庄稼把式,速速进行培植。 这本小册子你也带去,这是赵小山记载的玉米生长轨迹,当为参考。” 赵岳拱手道:“是,侯爷,属下马上收拾东西,明天就出发,定完成任务。” 周彻又命令道:“这期间不论京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用回来,直到这茬玉米长成了,你带着大量的种子再回来!还有,玉米不同阶段的长势你一定要书信告诉我,最好像赵小山这样记下来。” “是,侯爷。” “行了,你现在就回去收拾。” 打发走了赵岳,周彻转过头又对白常文下达命令,让他速速写一篇辞藻华丽的奏章,称自己要进献祥瑞云云。 “侯爷,进献祥瑞如若是半穗不太好看?” 周彻点点头,对提出问题的赵小山回应道:“所以,我需要你将家里那穗拿出来一半。” “可我爹我爷她们这时候估计都种上了!” “没事,老孙你派人现在快马加鞭去古仙村,将那穗拨下来一半种子带回来。” 周彻笑的像条狐狸,“赵小山,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你家现在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万一不成功怎么办?兵分两路方为上策。” 赵小山气结,他就说周彻不是个好东西! 前面看似大度接受了他的建议,这真就找来了。 周彻解决了大事,又摆了赵小山一道,心情大好,又揶揄道: “赵小山,你这么久没来,是上次舍妹吓到你了?” 赵小山连忙躬身道:“小山不敢,乡君那天什么也没说,我俩并未有过多接触,只不过这段时间家中事多便没过来。” “那就好,回去后我已经训斥过她了,你无需担心。” 这话赵小山哪敢应承,连忙道:“侯爷抬举,乡君千金之身,如何敢因小的训斥乡君。侯爷,玉米是小山献给您的,这还有一份礼物是献给乡君的。” 说着,赵小山从腰间裤袋上拿出三个小瓷瓶,一一摆在桌子上。 没错,就是他用鲜花提取出来的精华露。 自从赵娇娘收到他送的精华露,便不时涂抹,弄的身上香香的。村里有别的女孩问她用的是什么,赵娇娘有时候抽空了自己还用家里的设备蒸馏提取。 “这是家姐做的精华露,都是用鲜花萃取的,特别香,乡君可以涂抹在脖子后面用来让自己香喷喷的,或者敷在脸上也能嫩肤。” “哦?”周彻拿起一个小瓷瓶,将塞子拔掉凑在鼻子下闻了闻,顿时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鼻而来。 “你们自己弄出来的?怎么这么香?” “嗯,我家姐没事的时候做出来的,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借花献佛送给乡君,还望乡君不要嫌弃。” 周彻对女人用的东西不感兴趣,以手作扇挥了挥鼻端的香味,敷衍道:“挺好,很香,以后多做点,也能卖钱。” 这可真是钻进钱眼子里了。 明天淳县侯就要走了,作为今天献礼的大功臣,周彻特命赵小山在侯府留饭,并允许他今晚住在侯府,明天和孙管事他们一起送行。 赵小山连忙点头称是,一脸诚惶诚恐的暂时退下。 等他和李球从侯爷的书房出来后,李球不顾孙管事诧异的眼光,一把将赵小山拉进一个角落里。 急声道:“赵小山,你是真傻假傻?你刚才那么说不要命了?你知不知道如若侯爷怪罪,这时候你脑袋都搬家了!” “安啦安啦,这不没事么。”赵小山嬉皮笑脸回道。 “这是侯爷大度你才没事,你换个别的人试试,你可真是的,平时看你挺机灵的,这时候你充当什么圣人菩萨,你自己吃的好过的好得了,你管他天下苍生呢。你这样将侯爷架在火上烤真是自己找死!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下回你趁着我不在场的时候再作死。” 赵小山如何听不出他语气里浓浓的关心,看着他这大高个子穿着一身帅气非常的皂服在那碎碎念,真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 “这次你和侯爷出门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早点回来和我姐成亲啊姐夫。” 他话音刚落,就见李球瞪大了双眼:“你姐同意了?” “嗯哼!姐夫!” “那你娘呢?她同意了么?” “还没说呢,等明天回去就说,姐夫。” “你先别叫我姐夫,等你娘同意了再说,伯母的意见最重要。” 赵小山无语了,李球你长得人高马大的,真的要这么妈宝男么? 看到长得像他娘的就想叫娘,为了正大光明的叫声娘,都能把自己的婚事搭进去,你这样多少有点变态啊! 完了,他已经后悔给二姐介绍这门婚事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么…… 第130章 送别周彻 当天晚上,赵小山在侯府吃了顿相对丰盛的晚宴。 相对丰盛的意思是比第一次都是素菜的好了不少,至少肉菜多了,还多了酒。 白常文念着明天周彻就要远行,一路上舟车劳顿吃不好喝不好的,也没唠叨他那套养生经,对赵小山只挑肉菜吃只看了看,没再多说一句话。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这次算饯行宴,周彻让他妹妹也来了 这次赵小山也终于知道了乡君的大名:周香玉,小名慈儿。 香玉?香芋?香芋奶茶? 嗯,以后她在自己这就是奶茶妹了。 奶茶妹这次倒是没难为赵小山,还当着他哥哥的面像模像样的道谢一番,说自己很喜欢他送的小礼物。 但趁着他哥出恭时,奶茶妹还是偷偷跑过去问他那三瓶香露是怎么做的。 赵小山秉着敬而远之的精神,毕恭毕敬的答道: “如若乡君喜欢,可以给我二姐写信,她现在特别喜欢无事时在家做香露,可以教你。我二姐比乡君年龄略长,现在在村里女学教书,应该会和乡君能说得来。” “比我长?怎么还在教书,难道她也没说亲?” 赵小山点点头,“是的,一直没说人家。” 可能是奶茶妹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和她一般这么大年龄还没说定人家的,顿时来了兴趣,坐在不远处一顿追问。 听到赵娇娘在家不仅可以不时做香露,还可以收鲜花,帮着计算雇工们的工钱,担负起整个女学的教学工作时,奶茶妹眼睛越来越放光。 “赵小山,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有姐姐。可惜我马上要去京城了,不然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去见见她。” “埃?那她为什么叫娇娘啊?我记得村里的女孩子不都是叫兰草香草梅花菊花么?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君才会叫娇啊娘啊的。” 这个,赵小山还真不知道,只听说二姐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估计是他出去跑单帮的时候听说了哪家的千金小姐叫什么娘的,弄得他二姐的名字成了古仙村女娃里唯一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了。 只不过名字虽好,却和她的身形差距挺大,显得格格不入,惹得有人经常嘲笑她既不娇也不娘。 这也使得二姐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经常吐槽还不如叫兰花兰草呢。 赵小山怕奶茶妹对二姐报的期待太大,到时候看到真人再失望,吭吭哧哧的将二姐的身形说了。 “比你还高壮?”奶茶妹一脸不可置信。 “嗯,我随我爹,我姐随我娘,就是挺高的,也因为这才始终没订人家。” 赵小山说罢看向另一侧的李球,见他神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一般,心里说不上啥滋味。 真的有男的不在乎妻子的身形样貌? 李球万一真要把他二姐娶回家当成亲娘供着,一点实质性夫妻生活都没有,那和守活寡有啥区别?那不是坑了二姐一辈子? 二姐年纪小不懂事,他是过来人,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唉,后悔了后悔了! “和你说话呢,你看李侍卫干什么?”奶茶妹不满赵小山和自己说着话还溜号,连忙出声。 这时,出恭半晌的周彻总算回来了,见自家妹妹凑在外男身边拉着人说话,顿时一脸不悦。 “慈儿,你和赵小山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欺负人家?” “大哥,我没有,我就是和他打听一下他二姐。” 奶茶妹见大哥回来,知道今天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止了。 想着那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高壮胖女娇娘,奶茶妹从头上拽下来一根玉簪子递给了赵小山。 “赵小山,明天我要和大哥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二姐赵娇娘我很喜欢,这根簪子就当我送给她的小礼物。” “使不得啊乡君,如此贵重的东西小山万万不敢替家姐接受。” 赵小山连忙看向前面的周彻,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你收下,这簪子看着好看,成色一般,也不值几个钱。再说了我也不是白给的,我送她一根簪子,她也要给我回礼的,你让她这几天再给我做几瓶那个香露,等我回来了我好拿着送人。” 赵小山再次看向周彻,发现他微微点头,便小心翼翼从周香玉手里接了过来。 “谢乡君赏赐,到时候家姐一定完成任务。” 赵小山摸着手里还小小的玉簪子,突然觉得这乡君倒是挺可爱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饭桌上一时再次陷入了安静。 赵小山来了侯府这么多次,竟一次没见过他和奶茶妹之外的主人,这真有点奇怪了。 如若周彻的父母双亲都去世了,不至于连个姨娘都没有?亦或者是姑姑叔叔之类的? 咋一个偌大的侯府,就两个孩子当家? 饭后,赵小山从李球这得到了答案。 “侯爷的祖父那辈除了那个在榷场的叔祖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早就没了也没留下后代,另一个也被远远分走了,这么多年就过年时有节礼相送,还有一个妹妹,最开始嫁到了京城,后来又去了闽地,这些年偶有联系,也不多。 侯爷的父辈就他一棵独苗,怕断后,老侯爷当年纳了不少妾室,但除了侯爷和乡君外,后院也没什么动静。” 最惨的是本来老侯爷是为了绵延子嗣才多娶妻纳妾的,谁知道孩子没要着几个,自己个儿身体先被那些女人给掏空了,结果年纪轻轻就没了,徒留淳县侯这个未长大的稚儿领着个更年幼的妹妹过活。 这么多年,幸亏有叔祖不断扶持,不然侯府早就被那些魑魅魍魉给掏空了。 “那侯爷的娘亲呢?” “据说生侯爷时难产,没挺几天就没了。” “这么说奶茶,呸呸,这么说乡君是庶出?” “嗯,咋,你打听侯爷的家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干啥?”李球斜眼问道。 “那她的姨娘也没了?” 老周家这对兄妹命挺硬啊,克父克母的,竟把长辈克了一圈。 “姨娘倒是在,但不在侯府。据说老侯爷没了后,她仗着自己生育了乡君,是侯府里辈分最长的,对侯爷各种不敬,想要在侯府当家做主,后来被侯爷给处置了。” “啥叫处置了?” “老侯爷和夫人都没了,她去女观修行了,祈福。” 还有这内幕?果然任何一家豪门都是一场宫斗大戏,有看头。 “这是咱侯爷的主意?那时候他多大啊?那乡君没哭?” “当然是侯爷自己的主意了,那时候也就十一二岁。乡君自小和她姨娘便不亲,据说那女人总拿乡君争宠,对她不好,被送走了乡君也没怎么哭。” 刚十一二岁就能如此厉害?果断出手处理父亲不稳当的妾室,这样的手段心机当真了得。 只不过他和淳县侯接触较少,还从没见过他那般手段。 李球和赵小山科普了这么久有点不耐烦,“我说小山,你打听人家的事干啥,你不会是看上俺们乡君了?我可和你说啊,人家是宗亲,是千金小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他就不乐意了,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就八卦问问,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你是千金小姐万金小姐的,也得我看的上,我赵小山也是古仙村成功企业家,想追我的从村里排到镇里,不带重样的。” 李球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他那样让赵小山一下想到了二姐的婚事,“李大哥,我问你,你要真娶了我二姐,不会真把她当娘供起来?你打算让我姐守活寡?” 李球被质疑很是愤怒,大声反驳道: “怎么可能?你想啥呢?我是正常的男人好不!我只是看到你娘觉得很亲切,觉得特别像我娘,我想当她儿子。 我之所以打算娶你姐,确实有你娘的因素,还有就是我从小受我娘影响比较大,一点不觉得她的体形难看,反而觉得喜欢。她是她,你娘是你娘,我能分的出来,用你在这瞎操心!” 说着又从腰上摘下来一个圆形的小玉佩递给赵小山。 “乡君都给你姐礼物了,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这是我带了好多年的玉佩了,帮我给她。” 赵小山连忙摆手身子后仰,“我可不要,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我姐夫了?我娘还没同意呢好不?” “你回去赶紧说,伯母喜欢我,一定会同意的。” “李大哥,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喜欢你就要把闺女嫁给你啊,长的丑,想的美。” 李球气结,赵小山也气结,两人谈话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孙管家派去古仙村的人回来了,果然拿过来一百多粒的种子。 本来这些种子已经下地了,被侯府家的下人又抠出来的。 据说赵老爷子气个倒仰,刘氏则拍着大腿哭着她那些萝卜白菜。 赵小山也气够呛,觉得周彻真乃强盗也! “赵小山,侯爷都说了咱们这冬天冷的早,你这些都种了也不一定能成,别浪费了种子。明天赵岳带去闽地,那里更热,一旦栽种成功一定会还你的。 再说了,如此高产作物进献给朝廷,一定有人会重视的,到时候那些户部的自然就安排了。” 孙管事的话一点没安慰到赵小山,他只觉得不知明天回家怎么和他爷交代。 毕竟老爷子为了那点玉米,可连干了两天活,把家里唯一的菜地都拔了。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这侯府的客房比他家正房都宽敞亮堂,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住起来确实舒服。 简单的吃过饭后,侯府的护卫和封地护军一千二百余人集合完毕。 朝廷有规定,宗亲回京祭祖按等级递减。像郡公是八百随从,县公则是六百随从,到县侯这只能有四百随从跟着。 因此,这些护军们里只有四百人能跟随淳县侯兄妹前往京城祭祖,其余八百人全都留下来继续驻守。 小山站在角落里看着整整齐齐一千余人集结,各个站姿端正英武非凡,羡慕的紧。 他要是有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手下,也能成一方豪杰。 “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孙管事端着酒杯敬淳县侯,后面留守的护卫也跟着一起喊:“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听他们喊,赵小山也被带动的跟着喊了两嗓子。 周彻一身骑马服站在院中间,举起酒杯说道: “此去京城,不知几时能归,本侯走后,你们当各守本分看好侯府,待本侯归来,自有赏赐。” “诺!” 说完,周彻和下面的所有护军全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上战场呢,其实就是去祭个祖罢了。 话都说完了,淳县侯器宇轩昂的朝门外行去,那里乡君奶茶妹的马车已经等了良久。 周彻翻身上马,朝密水码头行去。 等一众人到码头时,曹县令正领着一众僚属和地方乡绅等在那给周彻送行。 赵小山在一群人里还见到了好几个老熟人:乐平的康员外和打过他板子的师爷。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本地的青天大老爷曹县令,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脂的中年男人,两只鼠眼贼亮,笑起来一脸奸气,一看就是个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草包。 怪不得治下会出现杨甲那样的狗官,都是因为有这样不作为的上司。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地方官员和宗亲来往过密,但密水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一点往来没有。 曹县令治理能力不怎么样,但为人很圆滑,做官的手段是一点不缺的。 外人看来和淳县侯井水不犯河水的互不来往,但俩人早就通过气了。 “望侯爷早日归来,我等众人在密水等你。”曹县令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 后面的下属乡绅也都将酒杯中的酒干了。 周彻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谢曹大人及各位大人前来送行,时间不早了,本侯这便上船了。” 说完,周彻看向一旁的孙管事和白常文,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赵小山,一句话没说,牵着戴着帷帽的周香玉朝船上行去。 今天的码头整个被封了,其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停靠的船也都是周彻他的大船。 他们会沿着密水河一路向西,先汇入浏荣河,再汇入贯穿整个大景朝的母亲河镜河,沿河行进二十多天后才能到柳州码头,卸货后再次上车,行半天就能到京城了。 赵小山看着前后三条大船远远行去,心里充满了羡慕。 他堂堂一穿越男主,来到古代这么久,竟成了个家里蹲的宅男,最远来的地方就是密水了,连郡城所在的荣河都没去过,更别说省城了。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李伯玉的秋闱了,秋闱是各郡县的秀才参加选拔举人的考试,会在各省的府城举行。 赵小山决定了, 他要亲自陪他一起去参加秋闱,去见识见识世面。 淳县侯走了,曹县令及一众僚属也纷纷散去,赵小山婉拒了白常文回侯府再坐坐的邀请,准备在沿河大街走走再回去取大黑牛。 这个走走的目的性很明确,便是上次的洋货行。 这些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玉米当杂草,让他捡了个漏。 看看这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发现。 第130章 送别周彻 当天晚上,赵小山在侯府吃了顿相对丰盛的晚宴。 相对丰盛的意思是比第一次都是素菜的好了不少,至少肉菜多了,还多了酒。 白常文念着明天周彻就要远行,一路上舟车劳顿吃不好喝不好的,也没唠叨他那套养生经,对赵小山只挑肉菜吃只看了看,没再多说一句话。 值得一提的是,因着这次算饯行宴,周彻让他妹妹也来了 这次赵小山也终于知道了乡君的大名:周香玉,小名慈儿。 香玉?香芋?香芋奶茶? 嗯,以后她在自己这就是奶茶妹了。 奶茶妹这次倒是没难为赵小山,还当着他哥哥的面像模像样的道谢一番,说自己很喜欢他送的小礼物。 但趁着他哥出恭时,奶茶妹还是偷偷跑过去问他那三瓶香露是怎么做的。 赵小山秉着敬而远之的精神,毕恭毕敬的答道: “如若乡君喜欢,可以给我二姐写信,她现在特别喜欢无事时在家做香露,可以教你。我二姐比乡君年龄略长,现在在村里女学教书,应该会和乡君能说得来。” “比我长?怎么还在教书,难道她也没说亲?” 赵小山点点头,“是的,一直没说人家。” 可能是奶茶妹这么多年终于碰到一个和她一般这么大年龄还没说定人家的,顿时来了兴趣,坐在不远处一顿追问。 听到赵娇娘在家不仅可以不时做香露,还可以收鲜花,帮着计算雇工们的工钱,担负起整个女学的教学工作时,奶茶妹眼睛越来越放光。 “赵小山,你为什么现在才说你有姐姐。可惜我马上要去京城了,不然明天就和你一起回去见见她。” “埃?那她为什么叫娇娘啊?我记得村里的女孩子不都是叫兰草香草梅花菊花么?只有大户人家的女君才会叫娇啊娘啊的。” 这个,赵小山还真不知道,只听说二姐的名字是爷爷取的。 估计是他出去跑单帮的时候听说了哪家的千金小姐叫什么娘的,弄得他二姐的名字成了古仙村女娃里唯一一个高大上的名字了。 只不过名字虽好,却和她的身形差距挺大,显得格格不入,惹得有人经常嘲笑她既不娇也不娘。 这也使得二姐并不喜欢自己的名字,经常吐槽还不如叫兰花兰草呢。 赵小山怕奶茶妹对二姐报的期待太大,到时候看到真人再失望,吭吭哧哧的将二姐的身形说了。 “比你还高壮?”奶茶妹一脸不可置信。 “嗯,我随我爹,我姐随我娘,就是挺高的,也因为这才始终没订人家。” 赵小山说罢看向另一侧的李球,见他神色如常,像是没听到一般,心里说不上啥滋味。 真的有男的不在乎妻子的身形样貌? 李球万一真要把他二姐娶回家当成亲娘供着,一点实质性夫妻生活都没有,那和守活寡有啥区别?那不是坑了二姐一辈子? 二姐年纪小不懂事,他是过来人,怎么也跟着胡闹呢。 唉,后悔了后悔了! “和你说话呢,你看李侍卫干什么?”奶茶妹不满赵小山和自己说着话还溜号,连忙出声。 这时,出恭半晌的周彻总算回来了,见自家妹妹凑在外男身边拉着人说话,顿时一脸不悦。 “慈儿,你和赵小山说什么呢?是不是又在欺负人家?” “大哥,我没有,我就是和他打听一下他二姐。” 奶茶妹见大哥回来,知道今天的谈话应该到此为止了。 想着那位和自己同病相怜的高壮胖女娇娘,奶茶妹从头上拽下来一根玉簪子递给了赵小山。 “赵小山,明天我要和大哥去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二姐赵娇娘我很喜欢,这根簪子就当我送给她的小礼物。” “使不得啊乡君,如此贵重的东西小山万万不敢替家姐接受。” 赵小山连忙看向前面的周彻,目光中充满了恳求。 “你收下,这簪子看着好看,成色一般,也不值几个钱。再说了我也不是白给的,我送她一根簪子,她也要给我回礼的,你让她这几天再给我做几瓶那个香露,等我回来了我好拿着送人。” 赵小山再次看向周彻,发现他微微点头,便小心翼翼从周香玉手里接了过来。 “谢乡君赏赐,到时候家姐一定完成任务。” 赵小山摸着手里还小小的玉簪子,突然觉得这乡君倒是挺可爱的。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饭桌上一时再次陷入了安静。 赵小山来了侯府这么多次,竟一次没见过他和奶茶妹之外的主人,这真有点奇怪了。 如若周彻的父母双亲都去世了,不至于连个姨娘都没有?亦或者是姑姑叔叔之类的? 咋一个偌大的侯府,就两个孩子当家? 饭后,赵小山从李球这得到了答案。 “侯爷的祖父那辈除了那个在榷场的叔祖外,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早就没了也没留下后代,另一个也被远远分走了,这么多年就过年时有节礼相送,还有一个妹妹,最开始嫁到了京城,后来又去了闽地,这些年偶有联系,也不多。 侯爷的父辈就他一棵独苗,怕断后,老侯爷当年纳了不少妾室,但除了侯爷和乡君外,后院也没什么动静。” 最惨的是本来老侯爷是为了绵延子嗣才多娶妻纳妾的,谁知道孩子没要着几个,自己个儿身体先被那些女人给掏空了,结果年纪轻轻就没了,徒留淳县侯这个未长大的稚儿领着个更年幼的妹妹过活。 这么多年,幸亏有叔祖不断扶持,不然侯府早就被那些魑魅魍魉给掏空了。 “那侯爷的娘亲呢?” “据说生侯爷时难产,没挺几天就没了。” “这么说奶茶,呸呸,这么说乡君是庶出?” “嗯,咋,你打听侯爷的家事打听的这么清楚干啥?”李球斜眼问道。 “那她的姨娘也没了?” 老周家这对兄妹命挺硬啊,克父克母的,竟把长辈克了一圈。 “姨娘倒是在,但不在侯府。据说老侯爷没了后,她仗着自己生育了乡君,是侯府里辈分最长的,对侯爷各种不敬,想要在侯府当家做主,后来被侯爷给处置了。” “啥叫处置了?” “老侯爷和夫人都没了,她去女观修行了,祈福。” 还有这内幕?果然任何一家豪门都是一场宫斗大戏,有看头。 “这是咱侯爷的主意?那时候他多大啊?那乡君没哭?” “当然是侯爷自己的主意了,那时候也就十一二岁。乡君自小和她姨娘便不亲,据说那女人总拿乡君争宠,对她不好,被送走了乡君也没怎么哭。” 刚十一二岁就能如此厉害?果断出手处理父亲不稳当的妾室,这样的手段心机当真了得。 只不过他和淳县侯接触较少,还从没见过他那般手段。 李球和赵小山科普了这么久有点不耐烦,“我说小山,你打听人家的事干啥,你不会是看上俺们乡君了?我可和你说啊,人家是宗亲,是千金小姐,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喂,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他就不乐意了,说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就八卦问问,我能有什么坏心思?你是千金小姐万金小姐的,也得我看的上,我赵小山也是古仙村成功企业家,想追我的从村里排到镇里,不带重样的。” 李球撇了撇嘴,明显不信。 他那样让赵小山一下想到了二姐的婚事,“李大哥,我问你,你要真娶了我二姐,不会真把她当娘供起来?你打算让我姐守活寡?” 李球被质疑很是愤怒,大声反驳道: “怎么可能?你想啥呢?我是正常的男人好不!我只是看到你娘觉得很亲切,觉得特别像我娘,我想当她儿子。 我之所以打算娶你姐,确实有你娘的因素,还有就是我从小受我娘影响比较大,一点不觉得她的体形难看,反而觉得喜欢。她是她,你娘是你娘,我能分的出来,用你在这瞎操心!” 说着又从腰上摘下来一个圆形的小玉佩递给赵小山。 “乡君都给你姐礼物了,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这是我带了好多年的玉佩了,帮我给她。” 赵小山连忙摆手身子后仰,“我可不要,你们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还真以为自己就是我姐夫了?我娘还没同意呢好不?” “你回去赶紧说,伯母喜欢我,一定会同意的。” “李大哥,你是不是太自信了,喜欢你就要把闺女嫁给你啊,长的丑,想的美。” 李球气结,赵小山也气结,两人谈话不欢而散。 当天晚上孙管家派去古仙村的人回来了,果然拿过来一百多粒的种子。 本来这些种子已经下地了,被侯府家的下人又抠出来的。 据说赵老爷子气个倒仰,刘氏则拍着大腿哭着她那些萝卜白菜。 赵小山也气够呛,觉得周彻真乃强盗也! “赵小山,侯爷都说了咱们这冬天冷的早,你这些都种了也不一定能成,别浪费了种子。明天赵岳带去闽地,那里更热,一旦栽种成功一定会还你的。 再说了,如此高产作物进献给朝廷,一定有人会重视的,到时候那些户部的自然就安排了。” 孙管事的话一点没安慰到赵小山,他只觉得不知明天回家怎么和他爷交代。 毕竟老爷子为了那点玉米,可连干了两天活,把家里唯一的菜地都拔了。 第二天一早,赵小山在陌生的床上醒来,这侯府的客房比他家正房都宽敞亮堂,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的,住起来确实舒服。 简单的吃过饭后,侯府的护卫和封地护军一千二百余人集合完毕。 朝廷有规定,宗亲回京祭祖按等级递减。像郡公是八百随从,县公则是六百随从,到县侯这只能有四百随从跟着。 因此,这些护军们里只有四百人能跟随淳县侯兄妹前往京城祭祖,其余八百人全都留下来继续驻守。 小山站在角落里看着整整齐齐一千余人集结,各个站姿端正英武非凡,羡慕的紧。 他要是有这么雄赳赳气昂昂的手下,也能成一方豪杰。 “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孙管事端着酒杯敬淳县侯,后面留守的护卫也跟着一起喊:“祝侯爷一路顺风平安归来。” 听他们喊,赵小山也被带动的跟着喊了两嗓子。 周彻一身骑马服站在院中间,举起酒杯说道: “此去京城,不知几时能归,本侯走后,你们当各守本分看好侯府,待本侯归来,自有赏赐。” “诺!” 说完,周彻和下面的所有护军全部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上战场呢,其实就是去祭个祖罢了。 话都说完了,淳县侯器宇轩昂的朝门外行去,那里乡君奶茶妹的马车已经等了良久。 周彻翻身上马,朝密水码头行去。 等一众人到码头时,曹县令正领着一众僚属和地方乡绅等在那给周彻送行。 赵小山在一群人里还见到了好几个老熟人:乐平的康员外和打过他板子的师爷。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本地的青天大老爷曹县令,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脂的中年男人,两只鼠眼贼亮,笑起来一脸奸气,一看就是个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草包。 怪不得治下会出现杨甲那样的狗官,都是因为有这样不作为的上司。 虽然朝廷明令禁止地方官员和宗亲来往过密,但密水就这么巴掌大点的地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可能一点往来没有。 曹县令治理能力不怎么样,但为人很圆滑,做官的手段是一点不缺的。 外人看来和淳县侯井水不犯河水的互不来往,但俩人早就通过气了。 “望侯爷早日归来,我等众人在密水等你。”曹县令说完,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他 后面的下属乡绅也都将酒杯中的酒干了。 周彻象征性的抿了一口,“谢曹大人及各位大人前来送行,时间不早了,本侯这便上船了。” 说完,周彻看向一旁的孙管事和白常文,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赵小山,一句话没说,牵着戴着帷帽的周香玉朝船上行去。 今天的码头整个被封了,其余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停靠的船也都是周彻他的大船。 他们会沿着密水河一路向西,先汇入浏荣河,再汇入贯穿整个大景朝的母亲河镜河,沿河行进二十多天后才能到柳州码头,卸货后再次上车,行半天就能到京城了。 赵小山看着前后三条大船远远行去,心里充满了羡慕。 他堂堂一穿越男主,来到古代这么久,竟成了个家里蹲的宅男,最远来的地方就是密水了,连郡城所在的荣河都没去过,更别说省城了。 还有一个多月便是李伯玉的秋闱了,秋闱是各郡县的秀才参加选拔举人的考试,会在各省的府城举行。 赵小山决定了, 他要亲自陪他一起去参加秋闱,去见识见识世面。 淳县侯走了,曹县令及一众僚属也纷纷散去,赵小山婉拒了白常文回侯府再坐坐的邀请,准备在沿河大街走走再回去取大黑牛。 这个走走的目的性很明确,便是上次的洋货行。 这些古人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玉米当杂草,让他捡了个漏。 看看这次还能不能有点别的发现。 第131章 再逛洋货行 兴许是这洋货行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赵小山一走进去,立马被上次那个店小二认出来了。 “客官您来了,哎呦您可是好久没过来了,我们店最近来了不少好货,客官您看看?” 赵小山抬腿迈进去,高傲的点点头,“闲来无事溜达溜达,你不用特意招呼我,我自己走走看看。” “好咧客官,您自己看,看中了哪样和小的说,小的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还有一个小二端了一杯茶水从后面走过来问赵小山喝茶。 赵小山摇头拒绝了。 这些洋货在本地土着眼里可能挺新鲜,但在赵小山这真就没啥看的。 店铺最中间的那套琉璃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面镜子。 这镜子不小,圆形的,放在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框架里,上面镶了不少blgblg像砖石似的小装饰,看起来很是华丽。 “上次那套琉璃呢?卖出去了?” “回客官,那套琉璃被一个客商给买走了,花了三百多两呢。” “这是什么?这么好看?”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店新晋的镇店之宝,西洋琉璃镜。您走近看看,是不是把自己照的真真的? 不瞒客官说,小的第一次拿到这东西时都下了一跳,小的真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小的丑,这次照了镜子才知道自己是真丑。” “哈哈哈……” 这店小二,真是口才了得,为了卖货还知道自嘲了。这要放在现代妥妥是个粉丝上千的带货主播了。 “这个怎么卖?” “客官,先不说咱这镜子清不清晰,您就看咱这的外框,再看看上面镶的宝石,就知道这绝对绝对是好东西。小的以前和东家一起也算见识过好东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西洋镜呢。” 赵小山点点头,这点他倒是颇为赞同,这东西确实是好看。 “客官您是老主顾了,这次您要真买,小的做主给您打个折,原本东家让卖一千五百八十两的,我把零头抹了,一千五百两给您。” 一千五百两?靠,真敢要啊。 他有这钱拿去买房买地不香?买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回家当摆设?缺心眼子啊。 但自己这心思还不能让人看出来,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那面镜子,上前几步将脸凑过去仔细照了照。 我靠,他是真的第一次这么清晰看到自己的长相! 原来他还是内双!眉毛还挺重。 皮肤这么差?不仅黄还有点黑。 脖子这怎么还有好几个小痦子? 真的不咋帅,配不上他现在的智慧和才华。 啧啧啧,这镜子确实厉害,真清晰。 “我不要这么大的镜子,有没有小点的?” “哎呦客官,这西洋镜我们店里就这么一个,您要小的可以去荣河我们的总店去问问。” “你们还有总店?” “这您就不知道了客官,按说咱密水也不算啥大地方,本来不能有洋货行的,但俺们东家的老家是密水的,就将总店设在了荣河,又设了密水这个店铺。荣河的店铺比这的规模更大,东西更多,客官想要我可以从那调。” 赵小山点点头,“哦,那你们东家姓甚名谁?” “这个,就不方便告知了客官。” 赵小山本以为这不是啥问题,谁知道这小二反而藏藏掖掖了。 “行,那我再随便看看。” 赵小山再次信步转了起来,他貌似欣赏那些从海外来的舶来品,注意力则朝四周放植被的角落看。 让他失望的是,角落里的花盆里除了常规的几种绿植,并没有出现地瓜土豆这样的惊喜。 玉米都有了,怎么还没有土豆地瓜呢。 玉米虽好,但土豆地瓜的产量更高,那才是真正的产量之王! 看样子,这样的奇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小二,你们东家经常出海么?” “我们东家不出海,但他认识出海的船队,船队一旦回来就会联系我们东家。” 赵小山觉得自己每次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找还是太具偶然性了,想着还是搬出淳县侯的大旗行事更方便。 “小二哥,我乃淳县侯府的管事,我对你们这些西洋的工艺品不感兴趣,就只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吃的喝的,如若你们东家再……”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那店小二先瞪大了眼睛,“淳县侯府的管事?” “对!” “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如何和你乱说,今天侯爷去京城,我还去码头送的。” “去送侯爷的多着去了,你说你是侯府的管事,那你说你是掌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店小二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态度十分傲慢,竟再无一点谦卑之色。 “我是干什么的还需要向你个店小二报备一下?真是荒谬。”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赵小山也没必要再呆下去,准备打道回府,过几天亲自去荣河碰碰运气。 “我当客官是好客才客套待您,可客官您也不看看咱这什么地界,我们东家可是侯爷的叔祖!侯府里的几个大管事我都见过,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你若真是侯府的管事,怎么连咱洋货行门朝哪个方位开的都不知道,竟敢在这胡说八道,简直胆大妄为!” 这店小二越说气势越足,到最后竟朝后面招呼:“虎子,快过来,帮我制住这打着侯府旗号招摇撞骗的小子。” 赵小山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这小二反应这么大,还真敢动手,一个不备竟被那小二猛的扑过来一下捆住了双手。 “埃?你们这是黑店啊?我靠!你别碰我!” 这小二是来真的! “你们有毛病?我不是内管事,我是外管事不行么?你去找孙管家去,你去问问他认不认识我赵小山!” 赵小山两嗓子把那店小二吓了一跳,“赵小山?你就是做肥皂的赵小山?” “靠,我赵小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他娘的给我轻点,乡君送我姐的簪子在我怀里呢,你要碰坏了我要你狗命!还他娘的不把我松开?” 无缘无故的被捆了一下,让赵小山十分恼火。 真没想到这家洋货行竟是周彻他那神通广大的叔祖家的产业,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门! 赵小山一松开手就将怀里的簪子拿出来确认一下碎没碎,看到完好无损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店小二在旁边仔细瞅了瞅,也没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乡君的簪子,但猜想一般人应该没有胆子拿乡君开玩笑,便连忙对虎子打手势,让他去侯府请人。 没一会,店铺门口来了个侯府仆从打扮的下人,见了赵小山,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 “赵先生还在呢?” 误会解开后,那店小二又恢复了谦卑讨好的嘴脸,和刚才趾高气昂简直判若两人。 “赵先生您看,你前两天送来的香皂,俺们这也摆着呢,嘿嘿,您看这事闹的,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误会误会,还望赵先生切莫往心里去。” 哼 赵小山气得不轻,周彻这瘪犊子玩意儿,不早说。 “我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你们店除了你之外就没有掌柜的?我找你们掌柜的谈话。” “赵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店平时一般不来人,在密水这地界也没人敢欺负,东家说了,就我和虎子就够了,他负责打扫整理,我负责招呼算账。 小的姓姚,叫海子,既是掌柜的又是小二,赵先生有啥吩咐和我说就行。” 赵小山扶了扶额头,表示已经无力吐槽。 “行,既然你是掌柜,那我跟你说。第一,我要一块镜子,不要这么浮夸华丽的,就小点的能看清脸就行,钱记在我的账上。 第二,你去告诉你们东家,春天我从你们这拿的那株植物,是非常高产的作物,很有价值,我觉得海外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作物。你们都是商人,不懂稼樯之术,我是农户出身,可以培植。 以后船队但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或者吃的,都拿给我,我要!” 第131章 再逛洋货行 兴许是这洋货行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赵小山一走进去,立马被上次那个店小二认出来了。 “客官您来了,哎呦您可是好久没过来了,我们店最近来了不少好货,客官您看看?” 赵小山抬腿迈进去,高傲的点点头,“闲来无事溜达溜达,你不用特意招呼我,我自己走走看看。” “好咧客官,您自己看,看中了哪样和小的说,小的就在旁边。” 两人正说着,还有一个小二端了一杯茶水从后面走过来问赵小山喝茶。 赵小山摇头拒绝了。 这些洋货在本地土着眼里可能挺新鲜,但在赵小山这真就没啥看的。 店铺最中间的那套琉璃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竟是一面镜子。 这镜子不小,圆形的,放在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框架里,上面镶了不少blgblg像砖石似的小装饰,看起来很是华丽。 “上次那套琉璃呢?卖出去了?” “回客官,那套琉璃被一个客商给买走了,花了三百多两呢。” “这是什么?这么好看?” “客官好眼力,这是我们店新晋的镇店之宝,西洋琉璃镜。您走近看看,是不是把自己照的真真的? 不瞒客官说,小的第一次拿到这东西时都下了一跳,小的真第一次看清自己长相,以前都是听别人说小的丑,这次照了镜子才知道自己是真丑。” “哈哈哈……” 这店小二,真是口才了得,为了卖货还知道自嘲了。这要放在现代妥妥是个粉丝上千的带货主播了。 “这个怎么卖?” “客官,先不说咱这镜子清不清晰,您就看咱这的外框,再看看上面镶的宝石,就知道这绝对绝对是好东西。小的以前和东家一起也算见识过好东西,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华丽的西洋镜呢。” 赵小山点点头,这点他倒是颇为赞同,这东西确实是好看。 “客官您是老主顾了,这次您要真买,小的做主给您打个折,原本东家让卖一千五百八十两的,我把零头抹了,一千五百两给您。” 一千五百两?靠,真敢要啊。 他有这钱拿去买房买地不香?买这么个不能吃不能喝的东西回家当摆设?缺心眼子啊。 但自己这心思还不能让人看出来,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那面镜子,上前几步将脸凑过去仔细照了照。 我靠,他是真的第一次这么清晰看到自己的长相! 原来他还是内双!眉毛还挺重。 皮肤这么差?不仅黄还有点黑。 脖子这怎么还有好几个小痦子? 真的不咋帅,配不上他现在的智慧和才华。 啧啧啧,这镜子确实厉害,真清晰。 “我不要这么大的镜子,有没有小点的?” “哎呦客官,这西洋镜我们店里就这么一个,您要小的可以去荣河我们的总店去问问。” “你们还有总店?” “这您就不知道了客官,按说咱密水也不算啥大地方,本来不能有洋货行的,但俺们东家的老家是密水的,就将总店设在了荣河,又设了密水这个店铺。荣河的店铺比这的规模更大,东西更多,客官想要我可以从那调。” 赵小山点点头,“哦,那你们东家姓甚名谁?” “这个,就不方便告知了客官。” 赵小山本以为这不是啥问题,谁知道这小二反而藏藏掖掖了。 “行,那我再随便看看。” 赵小山再次信步转了起来,他貌似欣赏那些从海外来的舶来品,注意力则朝四周放植被的角落看。 让他失望的是,角落里的花盆里除了常规的几种绿植,并没有出现地瓜土豆这样的惊喜。 玉米都有了,怎么还没有土豆地瓜呢。 玉米虽好,但土豆地瓜的产量更高,那才是真正的产量之王! 看样子,这样的奇遇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小二,你们东家经常出海么?” “我们东家不出海,但他认识出海的船队,船队一旦回来就会联系我们东家。” 赵小山觉得自己每次都瞎猫碰死耗子似的找还是太具偶然性了,想着还是搬出淳县侯的大旗行事更方便。 “小二哥,我乃淳县侯府的管事,我对你们这些西洋的工艺品不感兴趣,就只喜欢那些花花草草吃的喝的,如若你们东家再……” 赵小山话还没说完,那店小二先瞪大了眼睛,“淳县侯府的管事?” “对!” “客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我如何和你乱说,今天侯爷去京城,我还去码头送的。” “去送侯爷的多着去了,你说你是侯府的管事,那你说你是掌什么的?我怎么没见过你?” 这店小二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疯,态度十分傲慢,竟再无一点谦卑之色。 “我是干什么的还需要向你个店小二报备一下?真是荒谬。” 没有他想要的东西,赵小山也没必要再呆下去,准备打道回府,过几天亲自去荣河碰碰运气。 “我当客官是好客才客套待您,可客官您也不看看咱这什么地界,我们东家可是侯爷的叔祖!侯府里的几个大管事我都见过,可没见过你这号人物。 你若真是侯府的管事,怎么连咱洋货行门朝哪个方位开的都不知道,竟敢在这胡说八道,简直胆大妄为!” 这店小二越说气势越足,到最后竟朝后面招呼:“虎子,快过来,帮我制住这打着侯府旗号招摇撞骗的小子。” 赵小山真没想到自己就是随口一说这小二反应这么大,还真敢动手,一个不备竟被那小二猛的扑过来一下捆住了双手。 “埃?你们这是黑店啊?我靠!你别碰我!” 这小二是来真的! “你们有毛病?我不是内管事,我是外管事不行么?你去找孙管家去,你去问问他认不认识我赵小山!” 赵小山两嗓子把那店小二吓了一跳,“赵小山?你就是做肥皂的赵小山?” “靠,我赵小山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除了我还能有谁?你他娘的给我轻点,乡君送我姐的簪子在我怀里呢,你要碰坏了我要你狗命!还他娘的不把我松开?” 无缘无故的被捆了一下,让赵小山十分恼火。 真没想到这家洋货行竟是周彻他那神通广大的叔祖家的产业,真是自家人不认自家门! 赵小山一松开手就将怀里的簪子拿出来确认一下碎没碎,看到完好无损轻轻松了一口气。 那店小二在旁边仔细瞅了瞅,也没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乡君的簪子,但猜想一般人应该没有胆子拿乡君开玩笑,便连忙对虎子打手势,让他去侯府请人。 没一会,店铺门口来了个侯府仆从打扮的下人,见了赵小山,恭恭敬敬的道了一声: “赵先生还在呢?” 误会解开后,那店小二又恢复了谦卑讨好的嘴脸,和刚才趾高气昂简直判若两人。 “赵先生您看,你前两天送来的香皂,俺们这也摆着呢,嘿嘿,您看这事闹的,小的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误会误会,还望赵先生切莫往心里去。” 哼 赵小山气得不轻,周彻这瘪犊子玩意儿,不早说。 “我不和你计较那么多,你们店除了你之外就没有掌柜的?我找你们掌柜的谈话。” “赵先生,你也看到了,我们店平时一般不来人,在密水这地界也没人敢欺负,东家说了,就我和虎子就够了,他负责打扫整理,我负责招呼算账。 小的姓姚,叫海子,既是掌柜的又是小二,赵先生有啥吩咐和我说就行。” 赵小山扶了扶额头,表示已经无力吐槽。 “行,既然你是掌柜,那我跟你说。第一,我要一块镜子,不要这么浮夸华丽的,就小点的能看清脸就行,钱记在我的账上。 第二,你去告诉你们东家,春天我从你们这拿的那株植物,是非常高产的作物,很有价值,我觉得海外一定还有很多这样的作物。你们都是商人,不懂稼樯之术,我是农户出身,可以培植。 以后船队但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植物或者吃的,都拿给我,我要!” 第132章 赵老爷子发飙 赵小山把自己的要求说完后,姚海子犯了难。 “赵先生,您这可真是难为小的了,那镜子就算不这么华丽的,他单拿出来也要几百两银子的,您是自家人,我也和你报个低价,就咱店里这块,我们拿货就一千两,真没挣您钱。” 赵小山为之气结。 他本想买块小点的,到时候二姐成亲让她带走当嫁妆的。 谁知道这洋玩意儿这么死老贵! 搁在现代,一块镜子三块钱他都嫌贵! 等他回去的, 第一件事就是扎进实验室里研究玻璃的做法,顺带着将镜子弄出来,还能被你们给卡主脖子了不成? 笑话! “镜子不行,那植物行不行?” “呃……赵小山,您也知道,那些出海船出一次海少则一年半载的,多则三四年的都有,耗时这么久,他们恨不得把船上堆满了奇珍异宝,极少极少有带作物种子的。 上次那颗纯粹是意外,所以这事我们只能说尽力,每次海船靠岸了有的话我们就拿过来,没有的就没有办法了。” 说了一大堆,一点用都没有。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如若我想跟着出海,你看这行不行?” “赵先生,这可使不得啊,能出海的都是自小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的好手,而且从小就有家中长辈从旁教导,那大海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你就说行不行?如若我执意想跟着?” 姚海子看出赵小山还在刚才的气,不再磨叽,连忙回道:“能!” “能就行,等我任务完成,我就亲自出海寻找机缘!” 说罢,赵小山再不想在这多停留,抬脚朝外迈去。 在洋货行受了一肚子气后赵小山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李伯玉了,又去了一趟县学。 自从春天考上秀才回来一次,李伯玉这几个月的时间竟是一次没回古仙村,就连所需费用都是他托李球捎过去的。 赵小山知道他要准备马上到来的秋闱,怕他囊肿羞涩,特意来给送点钱。 等在县学的门房里等了一会,李伯玉便匆匆跑了过来。 “山子,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淳县侯的?” “伯玉哥,你怎么知道?你咋瘦了这么多?” 李伯玉一进来,赵小山便注意到他的变化了。 不仅瘦了,还憔悴了不少,和春天中秀才时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差了很多。 “整个县里都传疯了,大家谁不知道十年一次的皇家祭祖马上要开始了。” 说着李伯玉特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私底下还猜呢,这次又有哪些宗室要被打压了,就是不知道淳县侯这次能不能顺利回来。” 赵小山根本不担心淳县侯能不能回来的问题,有了他的玉米还回不来,那只能证明他命该如此。 “伯玉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最近没好好吃饭么?是舍不得花钱吃喝不?” “瘦了么,我都没注意,马上要秋闱了,学政布置了很多课业,可能有点累到了。”李伯玉温和一笑。 赵小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伯玉哥,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我知道你们马上要考试了,你多买点人参补一补。” 李伯玉将钱袋子推了回去,“我不用这么多的,前段时间李球带来的我还没花完呢,我是秀才,每个月还有禄米可以领,每天都在学堂里带着,花不了什么钱的,这些钱你拿回去。” “伯玉哥,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听说你们也马上要启程去省城参加秋闱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兜里没有点钱可不行。 哥,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出发?我这段时间没事的话也想跟着一起去省城见识见识。” 大景朝的地方行政区划上实行三级管理制度——省郡县,赵小山家的具体地址应该是大景朝青州(省)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古仙村。 秀才的考试在荣河郡考,举人的考试就要去省城首府青州府。 刚才他在洋货行说要出海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想走走的。 他刚来到古仙村赵家,那么穷的一大家子,他必须去奋斗去经营去挣钱。 现在他们家经济条件好了,再无饥馑之忧,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到处走走看看了。 要不是米粉作坊还需要看着, 家里的事比较多,他这次都想和周彻去京城见识见识呢。 “山子,你没开玩笑?你打算和我一起去参加秋闱?” “那当然了,我一直在密水待着,还没去过远地方呢,我都想好了,人家大户人家出门游学的公子身边都有书童,我就充当你书童了,还望伯玉哥你以后多担待啊。”说着,赵小山竟朝李伯玉作了一揖。 “行,你要想来做书童,那就跟上伺候着!干的不好都不行!” 两人说说笑笑,赵小山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将钱袋子再次递过去后就告辞出来了。 俩人说定,一个月后的八月二十号他们县学开始出动前往青州府。 等赵小山晃悠到侯府取大黑牛时,孙管事亲自出来接待了他,对他在洋货行的遭遇表示了道歉,并承诺,以后若他再去洋货行买东西,一律原价出售,一文不挣他的。 “一千两银子的镜子,这么贵的原价,再给我几年也买不起。” “连洋货行都能玩的起还差他这三瓜俩枣的?买多少米粉和肥皂能顶得上一块镜子?要我说啊,你们也别整什么作坊又贸易的了,就拿钱组建一支商队,专门走远洋贸易的,啥都够了。” 赵小山牵着黑牛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犹自气愤不过。 到家时已经快晚上了,赵小山一进门,迎面向他走来的便是赵老爷子的臭鞋。 “你个死小子,你还敢回来!你还回来干啥?是不是你这个瘪犊子把爷的玉米种子卖了的?昨天那人来的时候俺都种地里了,让那狗玩意儿给我从地里扒出来了!他还是个人不?啊? 他们干一天活了?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凭什么给他们的!说,是不是你装好人送出去的?” 赵老爷子越说越气,三步两步过来捡起地上的鞋,朝赵小山招呼过来。 赵来福一看他爹这架势,哪敢阻拦,纷纷给其让道。 赵小山是一点不敢反抗,只能遁走,一时间,赵家的新宅乱成一团。 第132章 赵老爷子发飙 赵小山把自己的要求说完后,姚海子犯了难。 “赵先生,您这可真是难为小的了,那镜子就算不这么华丽的,他单拿出来也要几百两银子的,您是自家人,我也和你报个低价,就咱店里这块,我们拿货就一千两,真没挣您钱。” 赵小山为之气结。 他本想买块小点的,到时候二姐成亲让她带走当嫁妆的。 谁知道这洋玩意儿这么死老贵! 搁在现代,一块镜子三块钱他都嫌贵! 等他回去的, 第一件事就是扎进实验室里研究玻璃的做法,顺带着将镜子弄出来,还能被你们给卡主脖子了不成? 笑话! “镜子不行,那植物行不行?” “呃……赵小山,您也知道,那些出海船出一次海少则一年半载的,多则三四年的都有,耗时这么久,他们恨不得把船上堆满了奇珍异宝,极少极少有带作物种子的。 上次那颗纯粹是意外,所以这事我们只能说尽力,每次海船靠岸了有的话我们就拿过来,没有的就没有办法了。” 说了一大堆,一点用都没有。 “那我最后问一个问题,如若我想跟着出海,你看这行不行?” “赵先生,这可使不得啊,能出海的都是自小在水边长大熟悉水性的好手,而且从小就有家中长辈从旁教导,那大海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你就说行不行?如若我执意想跟着?” 姚海子看出赵小山还在刚才的气,不再磨叽,连忙回道:“能!” “能就行,等我任务完成,我就亲自出海寻找机缘!” 说罢,赵小山再不想在这多停留,抬脚朝外迈去。 在洋货行受了一肚子气后赵小山想着有一段时间没见到李伯玉了,又去了一趟县学。 自从春天考上秀才回来一次,李伯玉这几个月的时间竟是一次没回古仙村,就连所需费用都是他托李球捎过去的。 赵小山知道他要准备马上到来的秋闱,怕他囊肿羞涩,特意来给送点钱。 等在县学的门房里等了一会,李伯玉便匆匆跑了过来。 “山子,你怎么来了?是来送淳县侯的?” “伯玉哥,你怎么知道?你咋瘦了这么多?” 李伯玉一进来,赵小山便注意到他的变化了。 不仅瘦了,还憔悴了不少,和春天中秀才时的意气风发比起来差了很多。 “整个县里都传疯了,大家谁不知道十年一次的皇家祭祖马上要开始了。” 说着李伯玉特意压低了声音道,“我们私底下还猜呢,这次又有哪些宗室要被打压了,就是不知道淳县侯这次能不能顺利回来。” 赵小山根本不担心淳县侯能不能回来的问题,有了他的玉米还回不来,那只能证明他命该如此。 “伯玉哥,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最近没好好吃饭么?是舍不得花钱吃喝不?” “瘦了么,我都没注意,马上要秋闱了,学政布置了很多课业,可能有点累到了。”李伯玉温和一笑。 赵小山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了过去,“伯玉哥,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我知道你们马上要考试了,你多买点人参补一补。” 李伯玉将钱袋子推了回去,“我不用这么多的,前段时间李球带来的我还没花完呢,我是秀才,每个月还有禄米可以领,每天都在学堂里带着,花不了什么钱的,这些钱你拿回去。” “伯玉哥,你就别和我客气了,我听说你们也马上要启程去省城参加秋闱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兜里没有点钱可不行。 哥,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出发?我这段时间没事的话也想跟着一起去省城见识见识。” 大景朝的地方行政区划上实行三级管理制度——省郡县,赵小山家的具体地址应该是大景朝青州(省)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古仙村。 秀才的考试在荣河郡考,举人的考试就要去省城首府青州府。 刚才他在洋货行说要出海并不是意气用事,而是真的想走走的。 他刚来到古仙村赵家,那么穷的一大家子,他必须去奋斗去经营去挣钱。 现在他们家经济条件好了,再无饥馑之忧,自己就可以放开手脚,到处走走看看了。 要不是米粉作坊还需要看着, 家里的事比较多,他这次都想和周彻去京城见识见识呢。 “山子,你没开玩笑?你打算和我一起去参加秋闱?” “那当然了,我一直在密水待着,还没去过远地方呢,我都想好了,人家大户人家出门游学的公子身边都有书童,我就充当你书童了,还望伯玉哥你以后多担待啊。”说着,赵小山竟朝李伯玉作了一揖。 “行,你要想来做书童,那就跟上伺候着!干的不好都不行!” 两人说说笑笑,赵小山知道他时间紧任务重,将钱袋子再次递过去后就告辞出来了。 俩人说定,一个月后的八月二十号他们县学开始出动前往青州府。 等赵小山晃悠到侯府取大黑牛时,孙管事亲自出来接待了他,对他在洋货行的遭遇表示了道歉,并承诺,以后若他再去洋货行买东西,一律原价出售,一文不挣他的。 “一千两银子的镜子,这么贵的原价,再给我几年也买不起。” “连洋货行都能玩的起还差他这三瓜俩枣的?买多少米粉和肥皂能顶得上一块镜子?要我说啊,你们也别整什么作坊又贸易的了,就拿钱组建一支商队,专门走远洋贸易的,啥都够了。” 赵小山牵着黑牛走的时候嘴里还嘟嘟囔囔的,犹自气愤不过。 到家时已经快晚上了,赵小山一进门,迎面向他走来的便是赵老爷子的臭鞋。 “你个死小子,你还敢回来!你还回来干啥?是不是你这个瘪犊子把爷的玉米种子卖了的?昨天那人来的时候俺都种地里了,让那狗玩意儿给我从地里扒出来了!他还是个人不?啊? 他们干一天活了?那可都是我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凭什么给他们的!说,是不是你装好人送出去的?” 赵老爷子越说越气,三步两步过来捡起地上的鞋,朝赵小山招呼过来。 赵来福一看他爹这架势,哪敢阻拦,纷纷给其让道。 赵小山是一点不敢反抗,只能遁走,一时间,赵家的新宅乱成一团。 第133章 马迷妹 到了晚上,赵小山趴在炕上哼哼唧唧,刘氏一边往他后背涂抹药膏一边嘟囔。 “别哼哼了,打你也活该,不说你爷干了两天的活,你就说我那一院子的菜,哪个不值钱?你说要种玉米,我们就配合,然后都种下去了你又送人了。” “要我说你爷打你都打轻了,你都不知道俺们种玉米时你爷的高兴劲,我这些年也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啊,哪怕你开作坊挣钱了他也没这么高兴,你可好,人家小火苗烧的正旺,你这是浇凉水呢。” 赵小山自知理亏,只把脑袋扣在胳膊肘里哼哼唧唧的,也不辩解。 老爷子这次真没收劲,每一下都是实打实的,怕老爷子追的时候太累了,他又不敢太躲,现在整个后背都热辣辣的,屁股上已经红肿一片了。 刚才铁牛偷摸溜过来一趟,看他露在外面的半个屁股捂着嘴偷笑。 临走时还说:“小叔,春天我压断了一片叶子你就把我揍个半死,你都把种子送人了太爷才打这么几下,小叔,你知道大鹅咋叫么?” “该该该,哈哈哈……” 面对如此嚣张的铁牛,赵小山气的想伸手揍,奈何他一动后背就抽抽的痛,看着那臭小子跑了出去。 “娘,玉米生长期到底有多久我们都是猜测的,咱们这到十一月份天就冷了,万一真都冻死了就可惜了。 淳县侯他拿到种子就派人去了闽地,那里温度更高,若玉米生长周期长,也完全不怕冻死在地里。 娘,人家不是说了么,鸡蛋哪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刘氏不愿意再听他解释,用力拍了拍他后背,“行了,理都跑你那去了,你爷要不揍你一顿都能憋出病。” 等赵小山整个后背都抹上药,刘氏擦了擦手刚准备走,又被叫住了。 “娘啊,你等会再走,我想和你说个事。” “啥事你快说,我去大哥那屋看看去,你大嫂就这几天了,你大哥一个大老爷们啥也不懂,别再耽误了。” 铁牛娘小刘氏的预产期据说就这几天了,现在她的肚子已经老大一个,出门行走都费劲了。 因着刚开始怀相不好,小刘氏整整卧床休养了三个月。 他家有钱了,伙食水平高了很多,家里有什么好的都先可着她来,小刘氏吃的多又不怎么动,现在她人胖了一大圈不说,肚子也比其他怀孕的妇人大了很多。 前几天镇里的接生婆来了,摸了摸她的肚子说是胎儿太大了,搞不好生的时候会有危险。 这两句话给赵大壮吓的,预产期这两天他连作坊都不去了,天天在家待着盯着他媳妇儿的肚子,就怕一旦小刘氏生了自己赶不回来再耽误事。 小刘氏的娘夏氏见赵大壮如此待人,心里满意的很,天天过来给小刘氏做饭,回去了就拿起针线缝制小孩子的包被衣服。 她的态度一下感染了刘氏,刘氏也害怕儿媳妇儿生孩子时再有什么闪失,不时就过去叮嘱两句。 很显然,小刘氏和她的肚子现在成了全家人的宝。 赵小山本打算将二姐和李球的婚事和她说说,一想还是别在这关键时刻出来添乱了。 反正李球归期未定,这事也不着急。 “那等我大嫂生完再说,也没啥大事,娘。” 刘氏瞪了儿子一眼,嘴里嘟嘟囔囔的走了。 第二天,赵小山的后背和屁股已经不那么疼了,但他不敢出门,怕一出门再被老爷子揍一顿。 于是乎,终日忙忙叨叨的赵小山因祸得福,以养病为由躺在炕上歇了一天。 他这躲懒倒没啥,可作坊里的众人不知内情,还以为他们的山子大老板被打的很惨,到了晚上下工时纷纷上门探望。 就连程理和马恭回都面带忧色急匆匆的跑来了。 马恭回来古仙村任教一段时间了,这些天他从很多人那里打听了赵小山的事迹。 如此深入了解后,马恭回对赵小山的敬佩已犹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圣人云:都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然而,之前他眼中所见耳中所听却和圣人所说的完全背道而驰。穷人为了生活勾心斗角鸡零狗碎,有钱有权的又尔虞我诈自私自利至极,别说兼济天下了,不从天下狠狠地撸几把都对不起他们那些年的寒窗苦读。 他也因着那些原因被排挤到这穷乡僻壤之地来教书。 他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再无出头之日了,谁知道这五花山钟灵毓秀,竟是一块卧虎藏龙之地。 赵小山以十五岁弱龄,做出了很多很多大人都做不出的事! 他不仅自己挣钱,还给村里办学堂,不仅办男学,还鼓励村里的女娃们读书。 这样的大爱让马恭回自愧弗如,他休假的日子并没有回家,而是揣着激动的心情回了乐平镇,找到恩师,将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如实说了。 古仙村的男童学堂里面大大小小六十多个孩子,他们已经学完了基础课程,马上要按程度不同分班,可他自己一个人教不同的班级,分身乏术。 倒是也能让程理过来帮忙,可程理要管两个作坊的所有进出账目,也忙的很,没有办法调度。 因此,马恭回是希望恩师能再他一个忙:如若发现有愿意扎根古仙村的师弟们,可以前去帮忙。 他走时恩师嗯嗯啊啊的答应着,说会帮忙留意。 但马恭回知道,这都是恩师的说辞,因为他根本不信有人竟真如圣人所说的那般达则兼济天下。 马恭回心里为赵小山鸣不平,他觉得全世界只有自己真的懂赵小山。 他在心里默默的发誓,只要赵小山需要,他可以一辈子扎根在古仙村,为赵小山的伟大抱负付出自己的一生。 纵然自己学艺不佳,但他会慢慢努力的。 就像赵小山一般,哪怕很穷很弱,但一点点变的更加强大。 因此,听闻赵小山被打的出不了屋时,马恭回很是紧张,生怕他因天妒英才再少年早夭了,马上拉上程理便来了。 第134章 小刘氏生产 当躺在炕上的赵小山听到马恭回磕磕巴巴说出探望自己的理由时,一口气没喘匀差点厥过去。 “马先生放心,我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马先生来了这么久,对我们古仙村还适应么?生活中缺什么少什么你就和我二姐或者我大哥说,要是觉得教学任务重就适当的给学堂放放假,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马恭回对现在的状态非常满意,直接摇了摇头,“这的一切都很好,也不缺什么,孩子们也都算懂事,教学也不累。” 能缺啥?肥皂作坊里最新出的香皂他那都有好几块没用的。 村里啥好东西都可着他先来,他是真没啥不满意的。 如果硬要挑点毛病的话,就是村里的女人们对他太过热情了,热情的他快招架不住了。 尤其是村长家的李婶子,说他儿子也是读书人,看到他就像见到自己儿子一样,不是今天送他一碗肉就是明天送他一件褂子。 拿人手短,他实在不好意思再如此无缘无故的收人东西,上次放假他去镇里特意去笔墨斋买了一支上好的狼毫送了过去。 听说他家的秀才公马上要去青州府参加秋闱了,这支笔送的也算应景。 当时接东西的是李小翠,这小女娃也不知道那两天生病了还是咋的,当时脸色通红通红的,说话声音还没有蚊子大,一副随时要倒的样子。 相比于娇柔的李小翠,马恭回更欣赏健壮爽朗的赵娇娘。 听闻赵娇娘才识字半年,不仅字认了不少,连经文释义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甚至为了给孩子们上课教书,连自己的亲事都耽误了。 这份勇气果敢,可比村里其他女孩强太多了。 而且赵娇娘见他时态度落落大方,学问上有什么不懂了直接问,一遍不懂问两遍,错了也勇于承认,学术问题从来不含糊,没有一点扭捏之态,当真是一位认真又上心的好夫子。 相比之下,李小翠就太小家子气了。 有时候马恭回都在想,赵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一屋子傻大个,竟出了赵小山和赵娇娘这俩天之骄子,惹人生羡。 想着学堂的事,马恭回又将即将分班的困境和赵小山说了一下。 “现在村里适龄的男娃基本都来了学堂,但他们年龄相差太大,接受能力也不同,如果继续一起上课,对那些大龄的很不利,但若分班,我一个人又忙不过来……” 赵小山闻弦知意,连忙应和道:“马先生如若有合适的人选可以直接请过来,只要人品没问题,愿意扎根古仙村,待遇和先生一样。” 马恭回就知道赵小山不会吝啬,等的就是这句话。 “我已经拜托我师父帮我物色了,如若有了合适的人选,我自会先帮你把关的。” 说到这个问题,赵小山突然想起丁贤前几天和他说过,他们村有人家听说古仙村有学堂,拜托他来问问能不能来念书的事。 当时他有点忙便没回复,今天正好程理和马恭回都在,赵小山直接问问他们俩的意见。 马恭回作为村学现在的主要负责人,皱着眉头想了想,“赵先生,现在的村学是你一力促成的,不论是场地还是夫子乃至书本都是的,如若是外村人来借读,我倒是能教,但这费用……” 程理也点点头道:“是啊,山子,孩子如若是好苗子,他们能来念书我们反而喜欢,只不过钱这块你要再斟酌斟酌。” 就算赵小山大方答应了,古仙村的村民都不会同意的。 因为村学能建成,也并不全是赵小山一人的功劳,村里也是出了力的。 比如说村学所在的赵家祠堂,砖瓦虽是赵小山出的钱,动工的时候却是李安振臂一呼,号召全体古仙村村民一起出工盖起来的。 还有教书先生马恭回,他的束修是赵小山拿,但他的伙食和日常起居都是村里人轮流来伺候的。 每家若是有孩子在学堂念书的,就轮流来给马恭回做饭。 外村人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来分享他们的果实。 “那是一定的,我开的不是善堂,如若他们想来念书倒也可以,但要正常交束修,马先生,我不太了解学堂的束修,你觉得交多少合适?” 马恭回想了想,犹豫着开口道:“一年一两?” “如若他们家里条件富足,大可去镇里的学堂,问到这来也是想着能省一点。我们毕竟是村学,不可能什么都比肩镇里的学堂,一年一两的束修我觉得可以了,至于别的,还是赵先生你决定。” 马恭回说的在理,幸得这几年风调雨顺,家家户户能吃饱肚子了,可谁家又有多余的钱供孩子读书? 如若条件允许,早去镇里学堂了,何必拜托丁贤问到这来。 唉,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当他积德行善做好事了。 “都是乐平镇的,除了一年交一两银子的束修外,其他的都和本村孩子一样,束修的钱就用作学堂桌椅板凳的维护或者其他开支,马先生你看着办就行,反正也是你教。” 马恭回连忙惶恐道:“别别别,我只负责教书,其他的一概不管。” 赵小山见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摇摇头道:“行,到时候交给我,我管!” 程理举起一只手放在胸前,学着和尚的样子,打趣道:“善哉善哉,赵先生大善。” 马恭回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附和:“善哉善哉,赵先生大义。” 正事都说完了,程理和马恭回还是屁股坐的沉沉,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赵小山疑惑的问道:“程大哥还有啥事么?” 程理看了看马恭回,问道:“山子,听闻你这次挨揍是因为你种出了一株高产作物?” 赵小山点点头,这事早晚会传播出去,他没有再隐藏的必要。 程理得到肯定答案,急忙问道:“真的?叫什么名字?到底多高产?” 赵小山将玉米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当程理听到单株产量竟然有五六百粒之多时,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山子,我程理也算和你相识于微末了, 我有个请求你一定要答应我,如若这批玉米成熟了,你可否也能给我几百粒种子?” “你去过我家,也看到我们村的情况了,是真的很穷。那里的地特别薄,种什么都不成。这次我来你家教书,我娘是不想跟过来的,可家里实在没什么盼头,辛辛苦苦种一年地,连肚子都吃不饱,如若能栽种这玉米,我,我程理便给你立生祠……”说着,程理就要跪下。 赵小山让他“立生祠”这三个字吓的一哆嗦,也顾不得屁股痛了,连忙爬起来将他半弯的膝盖扶起来,“程大哥,你我的关系何必见外,你放心,如若这次的玉米真成了,我一定掰下来两棒送给你做种子。” 程理得了赵小山的答复,抿了抿眼角的泪,激动的连连点头。 赵小山见一旁马恭回欲言又止的样子,同样豪爽的答应下来,喜的马恭回连连作揖不止。 将两人送走后,赵小山腰一软刚要躺下来继续躺平,就听东厢那边闹闹吵吵的,脚步声吵嚷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赵大壮的吼声。 赵小山心里一咯噔,心道这是小刘氏发作了。 他是小叔子,这种场合不适合出面,要避嫌。 但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又怕有点啥意外,连忙站起来趴门缝朝外看。 只见东厢的大门大开,里面不时传出来小刘氏压抑的闷哼声。 刘氏来来回回的张罗着,一会叫赵来福套车去镇里请产婆,一会吩咐赵大壮去把刘瘸子叫过来,一会又让赵娇娘去烧热水。 赵大壮已经麻爪,东转一圈西转一圈,出门的时候没迈明白腿,差点摔了,整个人都迷糊了。 夏氏和文氏脚步匆匆的从前院赶了过来,去东厢看了小刘氏的情况后不再淡定,神色开始紧张起来。 没错,小刘氏难产了。 她孕期吃的好,又没怎么运动,肚子里的孩子太大,生不出来。 这种情况在上流贵妇多见,但在农家确实少见。 刘瘸子最先赶来了,奈何他本来就一土郎中,医术不精,顶多能看个跌打损伤的,这女人生孩子他是真不会,把了一会脉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赵家全员的紧张程度,刘瘸子有心帮忙,脚步匆匆的回家将仅剩的那点人参拿了过来。 里面小刘氏一声比一声叫的凄厉,听的人瘆的慌,铁牛和石头已经吓哭了,赵大壮整个人都瘫坐在地上。 夏氏本来还挺镇定的,现在也开始手抖了。 隔壁村也有一个产婆,刘氏已经派人去请了。 产婆没来之前,她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等。 赵小山看着外面一院子人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在屋里也坐不住了,顾不得避不避嫌的事,连忙从西厢跑出来。 先将赵大壮从地上捞起来,语气强硬的命令道:“大哥,你快去后灶房把咱家的小泥炉子拿出来,先把刘叔的人参熬上,咱娘屋里有红糖,你熬的时候再加点红糖。” 就冲小刘氏这么用力的呻吟,这人参一会绝对有用武之地。 “铁牛,你快别哭了,赶紧去后山找你二黑子叔,让他马上赶驴车去密水,请一个密水的产婆过来!快点,你娘能不能给你生下来一个弟弟就看你了。” 也不知道镇里的产婆行不行,去密水再请一个很有必要。 “娘,你之前准备的那些细棉布呢?都拿出来啊,大嫂要真生了你连东西都没准备出来?” 都见红了,褥子估计都湿了,还不赶紧准备替换的,还瞎忙活啥呢! 吩咐完这些,赵小山也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干站在院子里等着了。 “娘啊……疼啊……” “呀,羊水破了……” “娇娘,快点,拿点热水过来……” “大壮哥……大壮……” 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刘氏的呻吟声越来越大,听的赵小山的脑仁一跳一跳的。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一遭,什么羊水栓塞什么产后大出血,那可是在技术发达的现代都有死人的,别说在这啥啥都落后的古代了。 生孩子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命! 好在赵小山没紧张多久,隔壁村的产婆便过来了。 这产婆五十多岁的年纪,刚进院气还没喘匀呢就被拽进了东厢,随后便是一声惊呼:“这胎儿也太大了……” 她这一嗓子把赵大壮刚直溜点的腿又给撞弯了,手一抖,熬煮人参的泥炉子差点让他干翻了。 专业产婆来了后,赵小山竟然听到了电视里常演的“没到时候呢,你别太使劲,你慢慢呼吸……”这样的专业术语。 然而小刘氏的情况似乎还是不容乐观,稀碎又痛苦的呻吟声始终没停。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来福赶着牛车终于回来了,乐平来的产婆到了。 赵小山跑过去一看,大黑牛的累的鼻子直冒粗气,嘴里都吐白沫了,屁股那的毛都掉了一大片。 看的出来,赵来福这次没怜惜它。 所有人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交给天意了。 天越来越黑了,两个产婆和刘氏夏氏一起在屋里忙活,一盆盆热水端进去,一盆盆红色的血水端出来,看的赵小山一阵眼晕。 小刘氏的呻吟声越来越低越来越弱,赵大壮的人参汤也派上了用场。 赵小山越等心里越惶恐,他将瑟瑟发抖的铁牛紧紧抱在怀里,想给他一点温暖和力量。 如若小刘氏没有熬过这一关…… “山子,产婆来了,密水的产婆来了。”突然,门口传来了二黑子的喝声。 这一声犹如天籁,赵小山激动的马上站起来迎过去。 二黑子的车上下来的依然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只见她手脚麻利的从驴车上跳下来,二话不多说,闻着声音直接进了产房。 赵小山在后面看到她矫健的身影,像是突然有了底,他再次抱起铁牛,拍拍他的后背安慰道: “铁牛,密水的产婆来了,你娘绝对没问题了。” 铁牛再无往日的调皮,将头轻轻靠在小叔的肩膀上,泪水晕湿了赵小山的衣衫。 密水的产婆进去后,只听里面的声音再不是单调的“用力呼吸”之类的话, 而是几个女人简单的争吵,而后又归于平静。 赵小山不知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没一会,小刘氏的叫声徒然高亢起来,继而竟突然传来一声婴儿弱弱的啼哭声。 “生了……” “佛祖保佑啊,大壮,大壮,你媳妇儿又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铁牛,你娘生了!你有弟弟了……” 赵家,又添新丁了。 随着这嘹亮的啼哭声,院子里等待的众人像是又突然活了一般,全都站了起来,抻着脖子朝东厢望。 这里面尤属赵大壮激动,只见他哆哆嗦嗦的趴在窗户边朝里面喊:“秀兰,秀兰你咋样啊?” 没一会,东厢的门从里面拉开了,夏氏站在门口,胳膊里抱着一个包裹,朝外面的赵大壮笑道: “行了,快别丢人现眼了,快看看你儿子。” 赵大壮和铁牛再无之前的颓唐,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赵小山看着这一幕,总算松了口气。 现在都子时了,他也跟着熬了半宿,现在刘氏挺了过来,这里也没了他的用武之地。 “啊哈……” 赵小山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刚要迈步回西厢,就听东厢再传来一声尖叫: “不好,产妇出血了……” 第135章 小刘氏脱离危险 今夜的赵家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上到赵老爷子下到铁牛,每一个赵家人都熬的双眼通红,或站或坐的杵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东厢的消息。 小刘氏产后大出血,很危险。 赵家想到了孩子会不好生,产婆都提前打好了招呼,可谁也没想到她会大出血,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产婆只负责接生,像大出血这种事她们也束手无策。 赵来福早在第一时间就赶着大黑牛去了乐平请大夫,然而乐平离古仙村的距离,足够让小刘氏陷入十分危急的关头。 刘瘸子又被拽了过来,得了赵大壮和刘氏的免责保证后,他绞尽脑汁小心翼翼的掂量了两副汤药。 这两副药,真是把他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掏出来了。 还别说,这两副药灌下去,小刘氏的血虽然没是还没止住,至少流的比之前少了。 众人见此狠狠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这时小刘氏又因为失血过多太过虚弱,陷入了昏迷。 赵大壮站在产房门前,双目赤红,拳头紧握,嗓子眼里发出了“呼哧呼哧”的粗重喘息声,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可怖。 铁牛已经傻眼了,他害怕的紧紧扒着赵小山,浑身打冷颤。 大半夜的,村里不少和赵家交好的妇人都过来了,赵家灯火通明,满满一院子的人,却没有人发出声音。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赵家是全村的指望,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赵家好下去的。 尤其是小刘氏,为人很是低调平和,哪怕家里起势了也从不张扬炫耀。 这样的好女人,不该如此的。 小刘氏紧张的情况让大家自动忽视了那个新生的孩子,甚至连赵老娘都没去瞧瞧新孙子一眼。 这孩子刚下生,身上的血水都没人给擦洗干净,一口奶水没喝上,孤零零的躺在炕上,饿的哇哇大哭。 还是二黑子的大嫂丁氏赶了过来,她刚生完孩子没多久,奶水也足,知道赵家人暂时没时间照看孩子,在征得赵小山的同意后将孩子抱回了自家照顾。 在大家望眼欲穿的等待中,赵来福的马车终于回来了。 镇里最大医馆回春堂的坐馆大夫和他的小徒弟被请了过来。 他们一进院子,赵大壮顾不得男人进不得女人的产房这类教条,连忙将人拽进了东厢。 赵小山站在院子里手里托着铁牛,耳边听着东厢房里不时传过来的声音,心里紧张极了。 小刘氏不仅是他的嫂子,还是他的表姐。 她长的高大,但平日里为人温和,既不像赵老娘那般跋扈霸道,又不像二姐那般拧巴纠结,她像一条小河,宠辱不惊又内有芳华。 赵家穷时她不离不弃整日劳作,赵家富时她也未曾趾高气昂。 在赵家,她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却也是很关键很紧要的一个人。 他是真心希望她能活下去的。 “你们谁是这家主事的?” 大家正焦急的等待着,刚进去的大夫又走了出来站在门口问道。 “我是,大夫,我是她男人,我就是主事的,你有什么话跟我说。”赵大壮连忙跟了出来,急切的回道。 “妇人情况很不好,血流的太多了,要想救她只能下猛药,还要配合针灸,能不能救回来不能肯定,药钱还很贵。” 一说到钱,赵大壮连忙看向弟弟,“山子……” 赵小山怎可能这时候掉链子,连忙表态道:“大夫,只要能救我嫂子的命,不管是一百两还是一千两,我们都认!” 这老大夫看了看赵家的房子,又看了看站了这一院子的人,估摸着这家当真有实力能拿出钱来。 “你们可想清楚了,我开的都是大补的人参之类的好药材,没有千两银子下不来。” 这个时候哪还能计较那么许多,赵小山不愿再浪费时间,连忙催促道:“大夫,不管多少钱,我们认出,只要您能把人救过来就行!” “行,你们要真不差钱,那我就开药了,只不过人能不能救活我不能肯定。” 老大夫说完话又转身进了东厢,没一会,他的小徒弟走了出来,拿着一包药问煎药的炉子在哪里。 刘瘸子拖着一条瘸腿,忙前忙后的跟着忙活,看着一样一样珍稀的药材下锅,不时的抽一口凉气。 赵小山紧紧抱着铁牛,看着小泥炉子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又听到东厢不时的抽气声,心里的大石像是突然落了地,有底了。 天大亮了。 经过了一夜的凶险,小刘氏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终于保住了一条命。 “血只是暂时止住了,能不能熬过去还得看之后的几天。我会每天来一次给她行针,这药方子一天两副给她喝。她失血太多了,这次能活下来算是命大了,也是你们来的及时,我再晚来一会,她绝对没命了。”折腾了半宿的老大夫红着眼睛叮嘱。 说着,又将目光转向神情憔悴的刘瘸子身上,问道:“你是这村里的郎中?” 刘瘸子被问话,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你不错,也多亏了你开的那两副药先将血缓住了,你以前师从谁啊?这么有天赋怎么没继续学?” 刘瘸子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哆嗦了,激动的张了好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 “回,回,回先生,我,我以前当过几年学徒,后来腿瘸子就回家了。” 那老大夫听罢遗憾的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小徒弟,自顾的上了牛车。 那小徒弟得了师傅的授意,转过来对赵小山说道: “我师父出诊都是一次一结的,你们把这次的诊费结一下。我师父平日只坐馆,但凡出诊便是一两起步,你们家又是半夜叫诊,诊费是白日的两倍,便是二两。” 还行,不贵,这老大夫一看六十多岁的年纪了,半夜出诊才二两,良心价了。 赵小山没有异议,点头应是。 “针灸一次二 两。” 针灸啊,这么高大上的医术都用上了,值这个钱,赵小山继续点头。 “昨晚的一副汤药一百四十两,刚才我又留下了今天的两包,一样的价格,加起来一共是四百二十两。” 纳尼?多少? 见赵小山瞪大双眼,那小徒弟翻了翻白眼,“昨天我师父在开药之前特意问过了,药会很贵。” “你们村里的郎中昨天也看到我熬药了,里面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便宜的,不是人参就是鹿茸的。没有这些好东西,你们以为屋里的产妇能稳定下来? 元气大伤,也不是小打小闹就能养回来的。你们要是出不起钱,今天的药我拿回去,你只需要付了昨天的钱便可。” 赵大壮和赵来福都被四百多两的价格吓傻了。 他们知道这药会贵,但他们以为顶多十几两顶天了,谁知道竟要一百多两,天爷啊,吃一顿药就要一百多两,把他们卖了也不值这个价啊。 赵大壮看向赵小山的目光复杂极了,既愧疚又渴望。 “山子……” 说实话,赵小山也被这价格给吓到了。 他真没想到一副药竟然这么贵。 可贵是贵,这钱他又不能不掏,人命关天,他怎么可能吝啬。 “小师傅,不知这药还要喝多久?” 一天二百八十两,要是喝个十天半个月,他就是地主老财也熬不起啊。 怪不得现代社会五步一家药店十步一家诊所的, 真他娘的暴利啊。 这么一比较,米粉和肥皂简直就是小儿科。 “前五天一天两顿最好,五天后产妇没再出意外就是脱离危险期了,就可以换一些便宜的药了。具体怎么开药开多少还要看我师父的药方。” 五天,一天两顿,一顿一百四,一共一千四百两银子。 算明白账的赵大壮倒抽一口凉气,直接惊呆了。 “小师傅稍等,我这就回屋取钱。” 赵小山想着如此折腾,不如一次利索,直接拿出来一千四百两银子递了过去,将这五天的药一次性买下。 那小徒弟不曾想一个庄户人家竟然如此豪气,拿着那钱袋子仔细看了好几遍,最后从中只拿了一部分。 “我们昨天出来的匆忙,没带那么多份,等明天我们再来时你们再付即可。” 这都是小事,赵小山又将多余的钱收了起来。 等赵来福驾着牛车送大夫走了,赵大壮看向弟弟手里的钱袋子,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好半晌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道:“山子,哥哥一定努力干活还你钱的。” “大哥,我不是救你媳妇儿,我是救我侄子的娘,救我表姐,用你还啥。你快回去看着点嫂子,万一醒了别找不到你。” 赵大壮知道弟弟这么说全是为了帮自己,心里暗自发誓以后在作坊一定多多干活挣钱,点点头又回了东厢。 从昨天下午开始折腾到现在,赵家各个人困马乏,累的不轻。 三个产婆早就送走了,因着生了男孩,刘氏在她们走时都包了大红包。 尤其是密水来的那产婆,要没有她帮着调转孩子的头,兴许现在小刘氏便是一尸两命了。 因此刘氏也没抠搜,直接包了个五两银子的超大红封,算是古仙村乃至乐平独一份了。 密水那媒婆走时笑的见牙不见眼,嘴里好话不断,胸脯拍的啪啪作响,说是小刘氏吉人自有天相,马上就能好转云云。 小刘氏还没脱离危险,身边必须时刻有人陪着,除了一天两副昂贵的中药外,每天赵来福还要去镇里将老大夫拉过来给她行针。 如此两天后,昏迷许久的小刘氏终于醒了。 她一醒,全家人心里的大石稍稍落了落。 人活着,比啥都强。 第五天针灸后,那老大夫亲口说小刘氏彻底脱离危险了,那块大石算是彻底落了地。 一千多两银子,买下他们整个村都够了,这么多钱的大事大家伙自动的憋在了心里,没告诉大小刘氏。 刘氏的眼睛里总算有了光,体力也慢慢恢复过来,说话也有劲了。 赵家人像重新活过来一般,生活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赵家的小孙孙也终于被抱了回来。 和走时的干瘪瘦弱不同,就五天的功夫,这孩子就像是吹了气的气球,白胖不少。 刘氏抱着新得的小孙孙,心里化成了一摊水。 小刘氏那样,是绝对不可能喂奶了。 这孩子的口粮便成了大问题,思考良久,刘氏从钱坛子里掏出来几块碎银子,又去了曹家。 刘氏将孩子送了过去,决定暂时寄养在丁氏那混口奶喝。 也不白喝,赵家给钱。 等这臭小子以后大了还要认丁氏当干娘。 丁氏当初将孩子抱走本就不是为了钱。 曹家欠了赵小山不少人情,就连她也是,她的堂兄丁贤为此还留在了赵小山的作坊里成了二管事。 这些,又岂是给孩子喂几次奶能还的清的? 连产妇带孩子都安顿好后,还有一件事没解决,便是这孩子的名字问题。 第136章 狗剩子 几天过后,针对新生儿的名字问题,赵老爷子终于发话了。 “就叫狗剩,我看这孩子连哭都没啥劲,生下来两天了眼睛才睁开,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叫个贱名也好养活。” 其他人纷纷点点头,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异议。 赵小山来了这么久,已经对乡村土名基本免疫了,听到狗剩时仍不可避免的哆嗦了一下。 大壮小山娇娘铁牛,通过这几个名字便可见赵老爷子取名的水平属实一般。 到了第二个重孙子这,连一般的水平都维持不下去了。 “爷,狗剩当小名,是不是还得取个大名?我听马先生说科考的时候考官看到考生的名字不好听也不给录取的。 这名一看就是乡下名,人家自然心里就轻视,哪怕文章写的再好也觉得不好了。” 铁牛就在马恭回那读书,最近这段时间进步挺大,赵老爷子见了自然对马恭回十分恭敬,对他的话也奉若圣旨。 只不过他倒是想取个好听的大名,奈何水平十分有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能让科考官觉得高大上的,索性也摊牌了。 “既然是马先生说的,那就让马先生给取一个?” 赵小山点点头,“行,这等小事马先生一定不会拒绝的,明天我就去问他。” 铁牛在旁边听着太爷和小叔在讨论弟弟的名字,想到自己的名字也算贱名,开口申请道: “小叔,我也想改名,你让先生也给我取一个呗?” 赵小山不想铁牛会提出这要求,弟弟是狗哥哥是牛,弟弟都有大名了,铁牛有想法也正常。 只不过他叫了这么久的铁牛都习惯了,有时候还觉得这名字挺憨厚的,有点小可爱的成分在里面。 “铁牛,你自己想叫啥名?” 铁牛认真思考了一会,“我也不知道,有个和马先生那样好听的就行。” 行,多取一个名字对马恭回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名字的问题说完后,刘氏又说起了狗剩的伙食问题。 “山子,你曹婶子今天上午过来了,和我说大河媳妇儿奶水不够,为了给狗剩喂奶,她自己亲儿子都喝米汤了,你曹婶子过来问我,看能不能在村里再给找一个能喂奶的。” 那丁氏本来就瘦,狗剩晚上又经常哭闹,一会一醒,丁氏为了照顾他自己睡不好,还照顾不过来自家孩子,本来奶水就不够,这下更少了。 曹家赵家虽然亲厚,没道理为了赵家的孩子能吃饱肚子让自家小孙子挨饿的,这是二黑子娘心疼了。 “村里还有刚生产完的妇人么?要不咱雇佣一个专门给狗剩喂奶?” 赵老爷子一听就不乐意了,连口反对,“那不成了奶娘了么?这像啥话?咱又不是那地主老财大户人家,没的道理还找个奶娘伺候着。” 爷啊,狗剩的奶娘能花几个钱啊? 为了他,自己可是一千多两银子都花了! 他刚攒下来的家底,一次性掏空了! 这一千多两银子还是淳县侯看他新推出来的香皂不错,保证能大卖,临走前在没回笼资金的情况下提前给他的分成! 他本打算将这笔钱用来研究如何制作玻璃和李伯玉去青州府的花费,这下子全没了。 一千多两医药费的事,在座的除了赵大壮和赵来福知道外,赵老爷子和刘氏还都不知道呢。 “爷,你刚说了,这孩子怕不好养活,现在咋能连奶都不给喝?咱家也不差那几个钱,雇个人咋了?咱雇人喂奶,还给那家人创收呢。” “再说了,我曹婶子都那么说了,还是赶紧把狗剩抱回来,要真因为咱家狗剩把他自家孩子饿出个好歹,以后亲人也变仇人了。” 刘氏点点头,对此表示赞同。 前几天铁牛娘情况危急,她折腾不轻,实在没精力没心情管那孩子。 现在儿媳妇儿情况稳定了,夏氏和文氏帮忙伺候月子,她也歇过来了,也该把孩子抱回来了。 毕竟是自己亲孙子,没道理一直养在别人家。 “前段时间陈老七家儿媳妇儿刚生了孩子,现在正是奶水多的时候,我明天问问去。还有罗瘸子后娶的那个小媳妇儿也生了,我看她们都挺干净的,奶都行。” 赵老爷子虽然还是不赞同,但这毕竟是重孙了,到底没再张嘴反对。 第二天,赵小山和刘氏两头行动,一个找马恭回问名字,一个找奶娘。 马恭回作为赵小山新晋迷弟,对他的要求来者不拒,算了算孩子的生辰,又将书本翻了翻,想了好半晌才拟出几个名字: 赵万化、赵允肃、赵廷文、赵有恭、赵有祺、赵启丰。 “万化取自《申鉴》中‘恕者仁之术也,正者义之要也,至哉,此谓道根,万化存焉尔’,意思是……” 马恭回摇头晃脑的给赵小山一顿科普,几个名字下来,赵小山听的一个头两个大。 看着纸上六个名字,赵小山直接决定取用赵有恭和赵有祺,铁牛就叫赵有恭,狗剩就叫赵有祺。 兄弟俩中间夹一个有字,正好了。 马恭回觉得可以,摩挲着下巴又建议道:“以后男孩可以夹有字,若是女孩可以夹锦字,锦者,纤缛者也,取鲜明华丽之意。” 弟弟妹妹什么的再说,小刘氏估计以后很难再有孩子了,自己啥情况还不知道呢,反正目前他是一点想成亲的想法都没有。 马恭回对自己的意见被采纳很开心,看了看赵小山,突然灵机一动,道: “赵先生,你乃大才之人,名字却走小字,不觉可惜么?你有没有考虑也趁机改个名字?” “山字很好,高山巍峨,当的起你的胸襟气魄,这个字可以留。不过‘小山’太过狭隘,小时候叫着还觉可爱,中年以后便有些不够了。 你看‘本山’二字如何?赵本山,你本就是高山,高耸入云俯仰人间……” “打住!!!” 马恭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给高声制止了。 他有种被天雷轰顶的感觉,外焦里嫩。 赵本山…… “我是白云,我是黑土,我七十一,我七十五,我属鸡,我属虎……” “齐德隆齐东强,齐德龙东强……” 这个名字自带的bg,哪怕他穿越了也不能忘! “谢马先生赐名,我觉得小山就挺好的,这名还是长者赐,小辈不敢辞,就这样不用改了,作坊还有点事我就先回去了,马先生你先忙着。” 赵小山也不等马恭回说啥,脚下生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好悬,自己差点就成了赵本山,吓死宝宝了。 另一边,刘氏这倒是出了点问题,奶娘她竟找的是罗瘸子的媳妇儿于氏。 “唉,我今天刚出门要去老陈家,好巧不巧的就在路上看到她了,一心软就和她说了。” 这个于氏就是当初罗瘸子买回来的媳妇儿,因为偷跑被罗家人打折了一条腿,现在走路有点坡,一瘸一拐的。 罗瘸子觉得于氏之所以总想逃走就是惦记前夫家的孩子,为了彻底栓住她,罗瘸子夜夜折腾她,去年于氏终于怀孕了,今年春天刚生了一个闺女。 有了孩子后于氏果然老实了,再没想着逃走,只一心一意的伺候闺女。 罗瘸子本来就有一儿一女了,续娶一个是为了再多生几个儿子的,谁知道于氏在前夫那能生儿子,到他这就给他生了一个丫头片子,心头的不满直接变成了砸在于氏身上的拳头。 这于氏真真是个苦命的人,不仅要没日没夜的劳作忙着做家务,还要不时被家暴一顿,罗瘸子的两个孩子对她还呼来喝去的充满敌意。 就一年的时间,于氏便生生老了十岁不止。 刚二十多岁,两边的鬓角都有白头发丝了。 “我和她说完都后悔了,你说她现在那么瘦,能有多少奶,可看她那么激动,我又没好意思把话收回来。”刘氏对自己刚才的一时冲动和心软后悔的直拍大腿。 “我和她说让她给咱孙儿喂奶,一个月给四百文钱还供三顿饭,她激动的直接给我跪下来了,说我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又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能奶好孩子,一直伺候都行,唉。” 赵小山也叹了口气,觉得他娘这事做的确实闹心。 他的两个作坊大规模开工后,光雇工就五六十人,除了个别几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被惠及到了。 每天都有钱挣,古仙村几乎家家户户迅速脱贫,一起走上了奔小康的路。 但罗瘸子家除外。 罗瘸子是瘸子,腿脚不便人品又不咋地,赵小山对他很是反感。 尽管他来求了好几次,赵小山都以各种理由拒绝了。 别人家都挣钱,就他没有额外收入,这日子便过的很拮据,就连他家的两个孩子都没入村学。 现在他娘竟找了他媳妇儿,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于氏的背景太复杂了,能行么。 所谓的奶娘可不是简单喂奶那么简单,还包括随行伺候。 这么小的孩子,隔一会就得吃奶,白天还好说,喂完还能回家,晚上咋办? 丁氏自从把孩子抱过去就一直放在身边伺候,日夜不分开的那种。 那是曹家,他们也放心。 可罗家可不行。 别罗瘸子一上劲把狗剩给打死了。 但让于氏到自家住着伺候,她自己生的那个小闺女绝对没人管,搞不好都能饿死。 他家是给狗剩找个奶娘月嫂,不是找麻烦孽债的。 “娘,你还是回了罗家,你不是说陈家也行么,要不还是问问……” 赵小山这边话还没说完,门口传来了声音,有人来了。 刘氏顾不得和赵小山说话,连忙起身出去开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来人不是别的,竟是他们刚说的罗瘸子和于氏两口子。 第137章 给狗剩找奶娘 罗瘸子一进院子,一把将后面的于氏拽了过来,激动的朝刘氏道: “嫂子,我刚听我家婆娘说你找她奶孩子,你放心,这婆娘干啥啥不行,伺候孩子绝对没问题。你看俺家小妮,让她伺候的白胖白胖的,你别看她瘦,奶水可足了,你家小孙子吃一年都没事。” 罗瘸子没想到自己没攀上赵家,这懒婆娘竟入了刘氏的法眼,碰上这等好事,这可是天降的富贵啊,他指定要接住。 于氏这懒婆娘都和他说了,一个月四百文钱,还供吃。 不仅省了一个人的口粮,还能有钱挣,这可比他去赵家作坊干活还轻巧。 罗瘸子的这番话让刘氏顿时犯了难,她听儿子的意思是不想用于氏,本来她都打算去辞了的,没想到罗瘸子行动这么迅速,这么快就找来了。 “老罗啊,你家小妮还小,上面又没有老人帮带,你还得下地干活,小妮也没人伺候,那么小的孩子可咋整,刚才是嫂子想的少了,你看这……” 罗瘸子听出了话锋不对,连忙解释: “嫂子,这算啥事啊,我家大刚今年十一,大妮也九岁了,家里家外的活都能跟着干了,伺候个孩子一点事没有。 嫂子你就放心,为了伺候好孩子这婆娘一回家就冲了澡,身上都干净了,连衣服都换了身新的,绝对不能差事了,你们看。” 说着,罗瘸子又推了推于氏,像商人对顾客介绍商品一样。 于氏低着头,双手揪着衣服的下摆,看起来很紧张。 她也听出了刘氏的话中意,生怕赵家不再雇佣她。 她知道若自己真被退货,从这个大门一出去罗瘸子就会打死自己,所以她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 想到这,于氏鼓起勇气对刘氏和赵小山说道: “嫂子,我能行的,要是方便我就一直在你家住着带孩子,要是不方便我就来回走,晚上随时都过来,我奶水够,同时喂俩都行,我家小妮胃口小,都吃不完的。” 罗瘸子听了满意,也跟着附和道: “是啊嫂子,这婆娘吃的少下的奶多,跟头牛似的,绝对能把你家孙子喂的胖胖的,他啥时候接回来?不信咱现在就喂一次试试?” 赵小山被他的话恶心的不行,感觉这罗瘸子真是没把于氏当老婆,简直是生孩子挣钱的工具。 刘氏也挺烦罗瘸子的,但看于氏一脸紧张可怜兮兮的样子,又实在不忍心拒绝。 于氏这样,让她想起了娇娘,她家娇娘当初差点被卖到山里当共妻,要是没有三旺通风报信,估计还比不上现在的于氏呢。 算了,就当积善行德了,只要她能带好孙子,就用她。 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后,刘氏不顾儿子的眼神示意,开口道: “妹子,我比你大了将近一旬,叫你一声妹子算是占了便宜了,我用你是信得过你。但我家的钱也不是白挣的,我儿媳妇儿为了生孙子现在还躺在炕上下不了地呢,我孙子弱,你要打起一百分的心思来看他。 要是因为你的疏忽我孙子有啥事了,那也别怪我到时候不客气了。” 还不等正主说话,一旁的罗瘸子就抢着回答道: “一定一定,嫂子你就放心,这婆娘可听话了,你看她一巴掌蹦不出来一个屁,心可细了,绝对能伺候好你家小孙子。” 刘氏烦罗瘸子,翻了翻白眼,“行,那就先这么地,我家房子多,你住着带孩子也行,晚上你也能把你家小妮接过来。你先喂两天看看,要是奶水不够了赶紧说,可别饿着我孙子。” 刘氏单方面做完决定,也不顾赵小山,自顾的去了曹家将狗剩接了回来。 狗剩下生半个多月一直都是丁氏没日没夜的照顾,都有感情了。 刘氏突然来抱孩子,弄的丁氏颇为不舍,一路抱过来亲手交到了于氏的手里,临走时还哭了。 当天晚上,于氏带着简单的行李住进了赵家,第一晚她没带自己的闺女过来。 罗瘸子走时一直警告要她好好干,晚上千万警醒点,别误了给狗剩喂奶云云。 并承诺,只要她在赵家做的好,她生的小妮也会被照顾的很好。 赵小山对这种软饭硬吃的男人实在无感,也深深同意了孩子就是软肋这句至理名言的正确性。 还别所,真给罗瘸子说中了,这于氏看着瘦,奶水确实好。 狗剩除了第一天排斥了一下下,接下来几天便彻底接受了于氏的奶水,眼瞅着一点点胖起来了。 到了满月的时候,狗剩和刚出生时相比像变了个人,不再是皱巴巴的红猴子了,反而又白又嫩又胖乎,长成了刘氏梦中情孙该有的样子。 刘氏对于氏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狗剩满月这天直接将第一个月的工钱发给了她。 知道这四百文是一文也到不了她手里,私下又偷偷赏给她十文钱。 看她这半个月慢慢胖起来的脸颊说道:“你自己的小妮也不能一直不管不问的,要不把你小妮也接过来一起照顾,两个孩子在一起也是个伴儿,大妮还是个孩子,哪能伺候好妹妹,你家瘸子是个男人,怎么也不如你这亲娘细心。” 于氏死死的捏着手里的十文钱,哭的泪流不止,“哐当”一声直接给刘氏跪下了,要不是被拦下,磕头都有可能。 赵家嫂子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她心里发誓,自己绝对绝对不会辜负了她的期望,将狗剩带好。 刘氏安抚好于氏后又帮着伺候了一会孙子,才转身出去了。 今天是孩子的满月,赵家并没有大操大办。 添丁进口本该是每家每户的大喜事,奈何小刘氏经历了那般的惊险,便给这喜事填上了一层阴影。 什么洗三满月,赵家都没张罗,就赵来福晚上做了两个好菜,意思意思算是过了。 就连作坊里几个管事过来随礼,都让赵小山给拒绝了。 孩子太小了,受不得那般大的福气,连名都没上族谱呢。 最正式算是刘氏了,她将赵小山之前送她的银饰品全融了,改成了一个小镯子外加一个小锁头和小项圈,一股脑送给了狗剩当满月礼。 这么豪华的大礼包看的铁牛直眼馋,急赤白脸的说自己也是孩子,让奶奶也送他一套云云。 在娘家人的精心伺候下,小刘氏也终于缓了过来,出了月子后能慢慢下地走动了。 但毕竟体虚,每天也只能上于氏的房间看看狗剩,连抱孩子的力气都没有。 儿媳妇儿和小孙子都慢慢好了,刘氏的心情也跟着晴朗起来。 还有一件事也让赵家的情绪再度高昂起来,便是前段时间种下去的玉米种子冒芽了。 虽然出苗率不是百分百,但按照赵老爷子的话说是: “基本五粒种子能活三粒,出三颗苗,这算好的了。按照这长势,十一月份指定能熟。” 赵老爷子对玉米的关注度远远高于狗剩,现在他每日大部分时间都蹲在老宅后院里,那的一亩三分地从来没受过这等高档待遇,赵老爷子基本上三天一浇水,五天一翻陇,七天一除草。 看到第一颗小苗冒出来时,赵老爷子当天晚上还喝了点小酒,高兴地手舞足蹈的,比看到狗剩高兴多了。 同时,白常文来时也告知他说,赵岳已经带着种子到了闽地,并得了闽地守备的支持,找到了几个老庄稼把式,将那些玉米种子种了下去。 淳县侯那倒是一走就没了动静,京城水深,他们是去赴鸿门宴的,不能轻举妄动。 密水这边又没有什么重要的长辈需要随时汇报情况,因此不论是白常文还是赵小山都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 赵小山这两天已经把作坊上下打点妥当,该吩咐的吩咐,该安排的安排,他马上要远行了——给李伯玉当书童,跟着他一起去青州府参加秋闱。 这次出行多则两月少则一月,算是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出远门。 为了解决后顾之忧,赵小山掂量了一圈还有什么没做的:没实验制作琉璃;没实验活字印刷术;村里学堂还没分班,第二个夫子始终没招到人;没和他娘说二姐的婚事。 前两件事一时半会也没有时间实践了,第三件事他决定求助白常文,并承诺如若有秀才愿意到古仙村学堂教书,他可以负责对方以后科考的所有经费! 第四件事倒是可以立马解决,不然他娘看着娇娘始终没定下来心里该着急了。 毕竟再过几个月,赵娇娘就十八了。 这年龄在乡下确实算是大龄待嫁女了,哪怕他家再有钱也很难找到合适的。 对比一下李安家,被赵小山拒绝后又将目标对准了村里的教书先生马恭回,打听清楚情况后,李安已经托人和马恭回透话了。 当时具体情况是怎样的赵小山也不清楚,当时正好赶上小刘氏和狗剩这件大事,那时候他人仰马翻的,也没顾得上问。 只听说马恭回没立刻拒绝,说要回老家问问爹娘的意见。 这倒很出乎赵小山的意料,他以为按照马恭回的性格会第一时间拒绝的,谁知道他这回话竟是透着要同意的意思。 李小翠毕竟是村里一枝花,马恭回少年慕艾也算正常。 只不过,李小翠今年才十五! 女儿刚满十五李安就急成这样,可想而知刘氏对赵娇娘有多急了。 因此,当刘氏从小儿子嘴里听说他竟打算将娇娘配给李球这件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愣愣的站在地上,眼睛嘴巴瞪得老大,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半晌后,却像突然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般,迅速后退冲出房门。 赵小山还以为他娘咋的了,急忙跟了上去,还没走两步就见刘氏又折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根藤条,劈头盖脸的朝赵小山冲来,嘴里大声骂道: “赵小山,你个缺心眼子的瘪犊子,我他娘的打死你!” 第138章 赵小山再次被揍 赵小山又被揍了。 这次是被他娘刘氏揍的,惨烈程度比赵老爷子那次可严重多了。 刚开始赵小山还没当回事,还以为他娘和他闹着玩呢,等他娘手上的藤条狠狠抽在身上时他才惊觉,刘氏真生气了! 赵小山被抽的“嗷”一嗓子拔腿就跑,奈何刘氏人高马大腿也长,几步就追了上去,将他的头按住,大手直接往屁股上呼,直打的赵小山哭爹喊娘好不凄惨。 期间赵来福来了,被刘氏一脚踢开了。 夏氏文氏和刘大舅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本想拉架的,但看躺倒在地起不来的赵来福,再看看刘氏那万夫莫开的凶狠模样,几人连伸手都不敢,只站在一边瞪眼干着急。 赵小山最开始还能嗷嗷叫唤几嗓子喊救命,到后来他整个人都迷糊了,一点力气都没了。 他的眼睛肿了,头发乱了,胳膊扭到了,屁股也失去了知觉。 直到赵老爷子从前院赶过来以死相逼,刘氏才气喘吁吁收起手掌,将赵小山一把扔在地上。 “爹,你也别怪我揍他,你问问这个王八羔子他干了什么好事!我今天非打死他不可!就当我刘小花这辈子没生过这瘪犊子玩意儿!” 赵老爷子从没见过儿媳妇儿生这么大的气,大为诧异,好奇孙子到底做了什么触碰了刘氏的底线。 “大壮娘啊,不管山子做了啥,他才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呢,你跟个孩子置个什么气啊。” “爹,不是儿媳妇儿不孝顺你,是这小王八蛋他要活活气死我啊!”说着,刘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赵小山,你千能耐万能耐,你就是这么能耐的?我真没想到你为了钱竟能干出这种事,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个畜生!你拿你姐换钱!你良心呢?!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你就这么一个姐!她就比你大两岁,从小还处处让着你,有一口好吃的都给你留着,看你被欺负了第一个冲上去保护你。你呢?你,你,赵小山,你没有人性啊……” 说到最后,刘氏满脸绝望,已经哭的不能自已,话都说不全了。 刘氏此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他们不可置信的看向躺在地上的赵小山,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刘氏说出“拿你姐换钱”这样的话。 “山子,你别装死,你告诉爷,你到底做啥了?”赵老爷子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不相信他的乖孙会干出那等缺德事,可看儿媳妇儿哭的不能自已的样子,心中的肯定又动摇了。 赵小山的脑袋嗡嗡作响,耳朵像是半聋了,听声音模模糊糊的不真切。 他用力撑起身体坐了起来,忍着剧痛睁开红肿的眼睛,看到刘氏那绝望哀伤的样子,大为不解。 他只是想撮合二姐和李球,怎么到了他娘嘴里就变成“拿你姐换钱”了? 他从没怀疑刘氏对他的爱,让她下如此重手打他,是真的误解了什么! “爷,李球说想娶二姐,我综合考虑了一下,觉得各方面都挺好的,就先答应了。” “李球他上无父母下无亲朋,说如果咱家愿意,他不介意入赘。他念过几年书识趣明理,当侍卫身手还好,虽然曾经婚配过,但并无儿女纠葛,年龄只比二姐大十二岁,正是成熟稳重的年龄。 他还说了,以后成亲了二姐要是还愿意教书就继续教,他不会干涉。” “爷,爹娘,李球虽是王府侍卫,可我没必要巴结他!我就是和他接触挺多,觉得这人挺好的,我怎么可能拿我姐换钱! 娘,你咋能这么想我,我是你儿子,我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么……” 说到后来,赵小山的声音里也带了几丝哭腔。 他太委屈了! 这么久了,他娘咋能这么想他! 那可是他亲姐!是这个家里和他最亲的人了!他怎么可能为了三瓜俩枣的卖了她! “赵小山,你见过几个人?你吃过几两饭?你觉得挺好?李球算个什么好,你就敢帮你姐答应?他是个大龄鳏夫!还是个武夫!还是侯府的奴才!哪好?啊?你让你二姐嫁给奴才,以后也生个小奴才秧子?” 赵小山让他娘问的一愣,鳏夫?武夫?奴才? 这就是他娘打在李球身上的标签? “娘,他是和离的,不是鳏夫!他身手好不代表他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夫,而且他不是奴才,只是侍卫,是自由身!” 尽管赵小山极力解释,但刘氏依然沉浸在巨大的愤怒和悲痛中。 直到话题正主赵娇娘急匆匆从学堂赶回来,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才结束了他们母子二人的对峙。 赵娇娘看着地上狼狈的母子二人,心情十分复杂。 赵老娘和赵小山是因为她才惨兮兮的,她应该愧疚的。 可她好开心,是真的开心。 弟弟是爱她的,爹娘也是爱她的。 她从不缺爱! 赵娇娘耐心的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搀起刘氏,柔声说道: “娘,你别哭了,也别怪山子了,这事他早就和我说了,我怕你激动就没告诉你,不怪山子。” “李球这事我都知道,是我自己决定答应的,但娘你们要是不同意,咱拒了他就行呗,反正就是口头说了一嘴,算不得什么。” 刘氏的哭声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女儿,“他啥时候和你说的?” “李球走之前和我说的,我想了想,觉得他的条件也不错,就同意了。” 刘氏的声音徒然拔高道:“他条件哪里不错?你咋就敢同意?你不知道什么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个死孩子,你当我和你爹都死了?” 赵娇娘一点不惧怕,亲昵的挽着刘氏的胳膊,“娘,我不是说了么,你们不同意就拉倒,我也不是非他不嫁的,我还是听你的。” 院里的众人看到这都迷糊了,搞了半天,原来是娇娘自己同意的? 这胆子也太大了!一个小丫头家家的咋能自己决定自己的亲事! 虽然不如赵小山拿姐换钱性质恶劣,但也不可饶恕! 等几人回到堂屋落座后,赵老爷子第一个出声反对: “二丫,那李球虽然看着人高马大的,但咱才接触没几天,对他根本不了解。咱庄户人家就得找种地的,找那种地没二亩的盲流子,以后糟心的时候可在后头呢。 山子还是个孩子知道个屁,你听他瞎咧咧,咱还是老老实实的找个媒婆,让你娘给你好好张罗张罗。” 赵老爷子说一句,赵娇娘点一下头,显得乖顺无比。 刘氏看她不是那般非君不嫁的架势,吊的老高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狠狠瞪了一眼角落里青白交加十分狼狈的小儿子,刘氏咬牙切齿道: “毛还没长全呢就敢做大人的主!敢背着我和你爹替你姐答应亲事,给你胆肥的!今天老娘我手下留情没打死你,要是让我知道你再这么不靠谱,坐地扒了你一层皮不可,你听没听到?” 赵小山浑身酸痛,欲哭无泪的点点头。 赵娇娘见弟弟连坐下都不能,知道他这是被刘氏打狠了,心里稍微愧疚了一下下。 “娘,山子哪敢做我的主啊,他都是先问过我了,而且这不是主动告诉你们了么,这事就是李球这么一说,他现在人都不在密水,咱说了也没用啊。” 刘氏一想到李球那么大岁数了不要逼脸敢肖想自己家黄花大闺女,气的就想揍人。 “赵小山,你赶紧回屋写信去,告诉那个李球,就说我不同意他娶娇娘。” 赵小山挨了一顿狠揍,算是彻底见识了他娘的彪悍,连忙点头应是,一句反抗都不敢有了。 等回了屋,赵小山一下扑倒在床,一动不能动了。 他浑身剧痛无比,尤其是屁股,肿胀难忍,连平躺都做不到了。 他娘是真的下死手了! 他毫不怀疑他娘要打死他的决心,看来娇娘真是赵老娘的底线了。 他还以为自己才是刘氏的心尖尖呢…… 黯然伤神了一会,赵娇娘拿着一个小瓷瓶走了进来。 将手里的瓶子放在炕上,一脸愧疚的道:“山子,这是上次你用的药膏,一会让大哥给你抹上。” 说起来,距离上次他被赵老爷子揍才刚一个月。 “山子,这次真是对不住了,为了我的事你还让咱娘误会了。 刚才我和娘又分析了一下李球,娘还是不能接受,非说他是个奴才,以后的孩子是个奴才秧子。” 前段时间看刘氏对李球态度挺随和的,谁知道竟是这般看不起他。 “你具体哪天走啊?要是还有时间就再和咱娘说道说道,要是来不及就给李球写封信把事说了,反正也没敲定,就口头说了一嘴。” 赵娇娘对李球这事真的很理智,没掺杂一丝感情。 对她来说,除了李伯玉,其他男人,哪个都一样。 赵小山也不知道她这样对不对,“我本来打算后天出发的,可我这屁股能不能走成还不知道呢。” 屁股带伤,咋做马车。 “姐,要是让咱娘帮你张罗,指不定就是镇里的商户或者家里有点地的庄户人家或者落魄书生了,除了年龄和你般配,但我觉得哪个都不如李球这自由。” 李球这人可能是因为常年走镖,对约定俗成的规则看的很淡。 一般男人将入赘看作是奇耻大辱,但他对此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就冲这一点,他还是很看好李球的。 毕竟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那些外头好看的有啥用,里子才是最重要的。 赵娇娘点点头,“可是咱娘不同意,我也不能真的不顾她的意见随便嫁啊,听咱爷的意思也不看好李球。” 说罢,姐弟俩齐齐叹了口气。 “算了,明天我给李大哥写封信,你这边先稳住咱娘,我再帮你寻摸寻摸。” 可惜了,马恭回被李安家捷足先登了。要不然,他也可以作为一个备胎。 姐弟俩相对叹了一会气,赵大壮进来了。 男女七岁不同席,赵大壮要给赵小山屁股上药,赵娇娘识趣的先走了。 赵大壮已经从小刘氏那听到了今天下午这事的来龙去脉,听说弟弟竟然要把娇娘许配给一个鳏夫时,心头也气的生疼。 他觉得弟弟简直太不懂事了! 为了“惩罚”弟弟,赵大壮在上药时手劲就大了点。 一顿药上下来,赵小山整个人都不好了。 如果说刘氏的一顿揍是深入骨髓的伤害,那赵大壮则是纯粹的皮肉攻击,二次伤害。 因为浑身疼痛难忍,赵小山这晚连觉都没睡好,第二天直接趴窝起不来了。 眼看着和李伯玉约定好的日子就要到了,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不知道该咋办。 看样子这次青州府之行他只能放弃了。 正当他趴在炕上心灰意冷时,李伯玉回村里了。 这是他自上次中秀才后第一次回村里,大家伙都知道他马上要去省城参加府试,看到他时都纷纷说着祝福的话。 冬小麦收割后他们本应该去交今年春天的粮税,只不过李伯玉考中秀才后,他们把自家的地全都挂靠在秀才公的名下,可以免税了,省了好多钱。 因此,古县村的每个人都对李伯玉既恭敬又感激。 李伯玉这次回来不为别的,只为接赵小山。 他们本来约好一起出发的,可他这几天在密水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人,索性就先回来看看情况了。 谁知回村一看才知道赵小山被他娘揍了,揍的甚至下不了地了。 李伯玉坐在炕边看着赵小山青紫交加暴露在外的臀部,眉头皱成一团。 “你到底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被你娘打成这样的?婶子也不经常动手打人啊。” 这事涉及到了赵娇娘,刘氏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能往外乱说。 李伯玉问也不行。 于是赵小山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了一下。 李伯玉虽然听出了不对劲,但他并没有继续追问。 “你确定不能一起去了?那我明天就要走了,学政说再不走青州府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说着,李伯玉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前几天我还收到一封信,说是给你的,寄到我这来了。你看看,说是从京城寄来的,是一个叫何言昌的人给你写的。” 第139章 李伯玉的感慨 何言昌…… 要不看信里的内容,赵小山都快把这个人给忘了。 这不是当初他入狱时的狱友么? 他出狱后还特意去密水大狱看望他,可惜那时候他已经出狱了。 他们俩在监狱里共处了半个多月的时间,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挺神秘的,像是读过书的富家少爷,有善心又有点单纯的可爱,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关在了密水大牢里。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竟然还能收到他的来信。 赵小山打开信,发现里面内容很简单,就是说自己出狱后回到了京城老家,生活已经重新回到了正轨,最近时常想起他,希望以后赵小山有机会去京城可以找他,信的后面还附上了一串京城他家的地址。 最后他还说了如果赵小山生活中有什么困难可以问他,他在荣河郡有一个铺子,可以通过那里的渠道给他写信,并附上了那个铺子的具体位置。 赵小山看完了信一头雾水。 没想到自己的魅力竟然这么大,能让仅共处半个月的狱友时常想起,甚至还放话有啥问题可以找他。 荣河的铺子? 这么说何言昌果真是商人? 唉,先不管了,以后有时间再去看看。 赵小山将信折起放好,见李伯玉还坐在炕头等他,只能遗憾道: “伯玉哥,要不你们先去?我屁股这样也实在动不了,你们去了先给我订个房间,等我好点了马上赶过去。” “你没出过远门,到时候自己出发行么?” 说的也是哈,自己最远就去过密水,还真没出过远门。 这时代也没有手机定位巡航,走哪也没个指示,他又不熟悉路线,连个领路人都没有。 他屁股疼的不想动,又非常想跟着李伯玉他们一起去青州府见识见识世面。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要不他坚持坚持? “那我克服一下困难?” 整个舒服敞亮的马车是不能好点? “怎么都行,我最晚明天中午回去,你想好了来找我。”李伯玉拍拍屁股准备走人,结果刚走到门口又返了回来。 “忘了问一件事,山子,你办的村学新来的那个夫子马恭回到底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我爹怎么说想把小翠许给他?” 啊? 李伯玉消息这么闭塞么?这事竟然才知道? 看来是李安怕打扰他学习没和他说。 估计要不是李伯玉这次突然回来,直到他从青州府回来才能知道了。 赵小山秉持着实事求是的精神,将马恭回的情况如实说了。 最后还重点强调了一下:“马恭回真才实学是有的,我去听了几次他的课,授课时也不死板,还挺有自己的方法,让人一听就能明白,孩子们都很喜欢他。 咱们村这条件人家也没嫌弃,每日不是看书就是教书的,又干净勤勉又懂礼谦虚,真的是个相当不错的后生。 但这人就是挺倒霉的,一考试就紧张,听他说前年乡试,他远远看到考场大门腿就打哆嗦,浑身冒虚汗,进去后连笔都拿不稳了,不到半天就出来了。” “他现在估计还在学堂呢,要不你过去近距离考察一下?” 对这个提议李伯玉很是赞同。 毕竟是唯一的妹婿人选,他怎么也要严格把关一下。 他没想到爹娘对妹妹的婚事这么着急,本来他是打算这次府试以后从同窗里琢磨一个呢。 现在县学里的同窗他是不考虑了,没几个合适的。 不是家里富裕过去混个名声但后院好几个小妾的,就是像他这般寒窗苦读的。 要是寒窗出身也没什么,关键像他这般还没婚配的太少了。 仅有的几个没婚配的也野心勃勃,就等着自己一朝考中举人后迎娶高官家的女儿一举登天呢。 原来至微学堂里的同窗倒是有几个不错的,但他们现在还没考上秀才功名,以后能不能考上还是未知数。 他不能拿亲妹妹的未来做赌注。 想着这些,李伯玉再坐不住,直接起身朝外走去。 看一个读书人品行如何,看他在教授孩子时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李伯玉连家都没回,直奔学堂所在的赵家祠堂而去。 现在是下午未时(下午三点),学堂里坐满了孩子,但是里面静悄悄的,只有窸窸窣窣稀碎声音。 此时孩子们正坐在椅子上学写字,马恭回则背着手来回巡视,看到几个孩子写字姿势不端正他会伸手轻轻板正。 有几个年龄小的字写的不好,马恭回还会俯下身,一手握住孩子的手带着孩子一起写,一笔一划,一板一眼,十分认真。 李伯玉站在门口看了好久,直到转身过来的马恭回注意到他。 “请问你是?” 马恭回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李伯玉,不知他是谁。 只是看他一身青衫头戴宇冠一副读书人的打扮,面孔十分陌生,便快步走了过来。 李伯玉觉得自己在人家上课时来视察多少有些失礼,尴尬的笑了笑,道: “多有打扰马夫子,我是赵小山的挚友,姓李名伯玉,今天刚从密水回来,听闻学堂来了一位学识扎实的夫子,特意过来看看,别无他意。” 马恭回听到李伯玉这个大名时明显愣了愣,等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李伯玉?你就是李秀才?真是久仰大名。” 可不是久仰大名么,马恭回来了古仙村这么久,满耳朵就两个人:赵小山和李伯玉。 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一个能办作坊带着全村挣大钱,一个会读书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让村里不用交税。 一个从商一个从文,让村里人跟着受益,使整个古仙村的地位都大幅提高。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年轻秀才,面如冠玉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满是温润的书卷气,一看就是教养与学识兼备,马恭回内心啧啧感叹,羡慕的紧。 李伯玉被看的尴尬的紧,道:“马夫子,我没有别的事,就是随便走走,你们继续,我这便回去了。” “李秀才稍等,你是孩子们奋斗的目标,很多孩子在读书学习时都向你看齐,正好回来了,你给孩子们说两句?” 说着,马恭回回身大声招呼道:“孩子们先停笔,李秀才回来了,我们请他给我们说几句可好?” 李伯玉没想到马恭回提这样的要求,刚要拒绝就听学堂里的孩子们顿时沸腾了,他们全都放下了笔转身朝李伯玉看来,眼里爆发出炙热的光,异口同声说道:“好。” 李伯玉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这,我这说什么?” “李秀才,给孩子们说几句?或者几句鼓励的话,或者说说你读书的方法,或者说一下你的心得,只说几句就行的。” 李伯玉看了看马恭回又看了看屋里同村的孩子们,他们的眼神真诚炙热,他在他们身上像是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也是那样的渴望读书,渴望成长。 李伯玉走进学堂,穿过过道走到前面,看着下面一张张崭新的桌椅,干净的屋子,桌子上成套的纸笔,缓缓开口道: “古人云: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一番话说完,连同马恭回加在座的孩子们都精神亢奋,看向李伯玉的眼神更加炙热。 一个大孩子带头站了起来,学着之前马恭回教过的,对他深深作揖,口中说道:“谢先生为我们讲学,我等受教。” 后面的小孩们也纷纷站起来,作揖道:“谢先生为我们讲学,我等受教。” 李伯玉看着下面黑压压一片小脑瓜,心中激动的不能自已。 他本打算来考察考察未来的妹婿,却不想会看到此情此景。 他看到了希望! 是古仙村的希望! 这些孩子不再是当年孤军奋战后援不足的自己,不是提心吊胆害怕随时辍学归家的自己。 他们无需远离父母,不用担心明年的束修还有没有着落,不用计算着纸笔够不够用到下旬,甚至不用晚上熬夜抄课本以省下买书本的钱。 他们是如此的幸运,他们有赵小山,有马恭回,有古仙村每家望子成龙的父母爹娘。 他们只需要安心的读书就好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里是桃花源,一个赵小山为古仙村的孩子们打造的桃花源。 他自己还是个孩子啊,一个连学堂都没去过的孩子,在做错了事还被母亲打屁股的年纪,却肩负起了这般重任。 他托举了整个古仙村! 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确实连他一个指甲都不如! 想到这,李伯玉心头火热,再没心情纠结儿女情长,他朝马恭回点点头,快步朝赵家走去。 第140章 出行前夕 李伯玉一路小跑前行。 他心头闪过很多很多的想法,他感觉这一刻自己的血液都是沸腾滚烫的。 可等真到了赵家,看到仍旧趴在炕上晒着屁股哼哼哈哈的赵小山时,李伯玉觉得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哈~ 这就是赵小山啊。 一个真实的纯粹的接地气的孩子,一个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的高山。 “埃?伯玉哥,你咋这么快回来了?咋样?马恭回是不不错?”赵小山正趴着无聊,眼角突然瞥到门口气喘吁吁的李伯玉。 李伯玉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千头万绪走过却变成了一句话: “小山,这个马恭回是你在哪找的?这人真不错,我看行。” “这么快?你要不要这么随意啊?为妹择婿难道不应该调查一下人家的祖宗十八代么?你就这么一会也太草率了?” 看赵小山大惊小怪的搞笑模样,李伯玉笑着走了进来,“你能看中的人绝对没问题。” 能围在你身边的,一定是和你一般踏实上进又心存善意的人,这样的人配自家妹妹差不了。 “你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压力有点大哈。要以后他们俩人真过的不好还是我的责任了?这个锅我可不背。” 李伯玉笑着坐在炕边,觉得此刻既放松又开心。 他突然就特别期待去青州府的路上有赵小山的陪伴了。 “山子,你和我一起去青州府,你这屁股全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了,我现在就去镇上给你找辆舒适的马车,你放心这一路我照顾你,绝对不让你遭罪!” 赵小山嘴角抖了抖,“伯玉哥,你还要考试,好好温习功课才是王道,我去本应该是照顾你的,咋还能让你分心照顾。” 可是这次不论赵小山说什么,李伯玉都十分坚决要带他走。 甚至话都没说完就往外跑要去找二黑子,让他帮忙张罗一辆马车。 二黑子正在作坊组织卸货,听到信后急忙赶了过来。 赵小山即将出行的事他早就知道了,甚至已经被委托成两个作坊的全权代理人。 本以为山子挨了一顿揍走不成了呢,没想到山子不着急了,李伯玉倒是急的不行。 看着露着半个屁股的山子,二黑子心有不忍,“伯玉,山子这样去了也是累赘,你带着他去指定拖慢你们的行程……” 李伯玉平时并不是一个多执着的人,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就受了刺激,疯魔了似得,根本不听劝。 “山子,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府试三年一次,这次青州府将汇集全省的秀才文人,你真的不想去见识见识么?三年后你倒是可以再去,可三年后你的心境就变了。 你现在随我去青州府,等明年你就可以去京城见识见识,不至于一直蹲在古仙村成了井底之蛙! 而且这次是县学的学政带队领头,有几个密水颇有势力的商户子也在列,你也可以认识认识,说不定可以进一步打通人脉?” 赵小山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觉得李伯玉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 二黑子看兄弟又犯糊涂了,狠狠叹了口气。 “山子,你若一定要跟着走,就让狗子陪你。前几天我去大昭寺看到狗子了,他说他师傅允他外出,这段时间他正准备走呢,正好跟着你一起去?让他照顾你的话,也让伯玉好好准备考试?” 这个提议好啊! “他师傅之前不是管他很严么,不是连村都不让回么,这次怎么让他往外走了?” “也不是瞎逛,是带着任务的,听他说是大昭寺要广集天下名僧来这宣讲佛法,秋天要开个辩论啥的,就派一部分弟子去各地寺庙送信。 狗子长得好,也被分配任务了,要是你真走的话就和他一起,还有个伴。” 哦,佛法辩论会?佛法大讲堂?佛家全国性会议? “可是伯玉哥明天就想走,狗子那边来得及么?” “我现在就过去帮你问问去。”二黑子说完,也不等赵小山反应连忙推门出去了。 李伯玉对二黑子的办事效率非常满意,既然确定了那就等信。 “我娘等我半天了,我先回家等信了。” 赵小山让身边两个行动派给绑架了,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 晚饭后,二黑子终于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坏消息:明天午时,乐平镇香满楼门口集合。 “狗子说马车他在镇里给你联系,你到了直接上马车就行。从村里到乐平就让你家我叔赶大黑牛送就行。” 赵小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欲哭无泪。 他的屁股…… 等刘氏意识到赵小山拖着病躯还要跟着李伯玉去青州府时,嘴里嘟嘟囔囔说着反对的话。 她已经意识到自己错怪儿子了,但揍都揍了,她也不可能把挥出去的拳头收回来。 过去看了看儿子还青紫交加的屁股蛋子,刘氏亲自给涂了次药,看儿子眼角还肿的睁不开,心底泛起丝丝后悔。 “三儿啊,李伯玉去考试为啥非要带上你啊?你都这样了去了能干啥啊?要不就留家里,今天娘又去问了几个媒婆,看中好几个不错的后生,你帮着打听打听呢?” 怪不得今天白天一天没看到刘氏的身影,敢情人家走一天媒婆。 这行动力,绝了! “娘,你真的不考虑李球么?我是真的觉得他不错才想着让我姐嫁的。” “打住,你是不还想挨揍?” “为啥啊娘?你也接触过李球很多次,他这么高这么帅,怎么就不行了?”赵小山就不懂了。 刘氏拽过来一张薄单盖在儿子后背上,叹口气说道: “你非要问那娘就和你说,李球外表看着是挺好的,谁知道内里啥样?我就是觉得他整个人怪怪的。 你还记得他第一次来咱家不?看人的眼神直勾勾的,不仅看我那样,看你二姐看你嫂子都那眼神。你还说他读过书明理呢,明理的人就那么看别人家女眷? 那是啥眼神啊?像是看死人似的,看的我当时汗毛都炸起来了,他就不是个正常人!” 赵小山整个一个大无语了,就这?就这? 就因为一个眼神,自己就被揍的尊臀皮开肉绽? “娘,你就凭一个眼神就否定一个人是不太肤浅了?” “老娘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看人啥的还不如你个臭小子?我可告诉你啊赵小山,办作坊啥的娘是不如你,但给你姐找女婿你还是边靠。” 刘氏没说的是,早知道你这么不靠谱,我都不能等这半年,浪费娇娘时间! 赵小山琢磨了半晌,决定还是和刘氏和盘托出,兴许有一丝转机! “娘,李球之所以那么看你,不是因为别的……” 等刘氏听完赵小山的解释,整个人更不好了。 “不行!那像个啥事?他缺娘啊?缺娘就找你姐?有病么这不是?脑子有病!” “娘,二姐啥心思你也知道,就喜欢伯玉哥,不嫁伯玉哥她觉得谁都行,我看她对嫁人这事也没啥想法,倒是教书教的很快乐很充实,一旦嫁人了就不可能再认字教书了。 李球不管啥目的娶的,绝对会尊重我姐,他俩要真成了,我姐不仅能一直留在你身边,还不耽误她教书识字,我觉得从这点看就挺好的。” 男的女的,哪怕婚前再相爱有啥用,随着荷尔蒙的逐渐褪去,一切都要回归平淡,哪有那么多激情燃烧的岁月! 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找个能更实惠的。 李球有钱,地位还高,长的又帅,还不死板,虽然年龄大了点,但三十一朵花,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更知道珍惜现在,加上有他亲娘的滤镜加持,两人不说甜甜蜜蜜,但绝对不会鸡飞狗跳的。 刘氏显然不能急接受赵小山如此前卫的思想,皱着眉头,一脸的不赞同。 “咱家有你和你大哥,哪有女儿招赘的?又不是没有人继承香火了。他没家了就自己盖房子,哪有女婿住老丈人家的道理!好说不好听啊,到时候你姐的脊梁骨都得让村里人戳断。” “行了,我明天再问问你姐啥意思,我先给你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就走了连东西都没收拾好,出那么老远的门,身边连个伺候的都没有,狗子行不行啊。 伯玉也真是的,非得拽着你干啥,你屁股都这样了,还能坐起来看风景啊……” 刘氏嘴里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打开赵小山屋里的柜门,拿出两个包裹皮,将他换洗的衣服拿出来整理好。 穷家富路,东西还是要带全了好,尤其儿子身上还有伤呢。 第二天上午,赵家全家都聚集在赵小山的屋里,看刘氏将行李又重新检查了一翻。 赵老爷子最近很忙,每天也不去找村里老头老太唠嗑了,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老宅的后院守着他的玉米。 对于孙子即将要远行这件事倒不是很关心,只叮嘱说: “孙儿啊,闽地那边的玉米要是有消息了你千万告诉爷一声,十月份前必须回来,听到没?” 赵老爹倒是眼泪湿了眼眶,小儿子长这么大,除了上次入狱分开时间长,这还是他第一次远行,他是真放心不下。 趁着刘氏不注意,将一串铜板塞进赵小山手里,道: “山子,爹知道你不差钱,这是爹平时跑线挣的,你拿着花。” 赵小山捏了捏这近三百文的铜钱,嘴角抽了抽。 到了赵大壮这,他则是将自己的小儿子抱了过来。 小刘氏身体在慢慢恢复了,小儿子也越来越胖乎可爱,他现在每天都精神饱满。 “山子,等你回来狗剩就更胖了,到时候你千万记得在青州府给狗剩买点好玩的带回来,你看狗剩这小眼睛多灵,我一说他他像能听懂似的,一个劲看我。” 说着,又开始逗弄起儿子,不再搭理弟弟。 到了赵娇娘这,没有任何嘱咐,直接命令道: “山子,你去青州府要是看到好的实用的书或者字帖给我买点回来,还有要是碰到便宜的纸,你能不能联系多买点带回来?女学的孩子们平时都不舍得多写字,怕浪费纸,她们都知道这东西贵。” 纸啊?等自己从青州府回来的,实验内容再增加一项。 快晌午,赵来福将自家板车铺的厚厚的,将赵小山抱上车,伯玉坐在二黑子的车上,跟在后面。 村里两个重量级别的人要走,不论是李家还是赵家都有不少人来送。 李伯玉看到来送别的人里有马恭回,主动上前攀谈起来。 他昨天回家后就对他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只要马恭回父母爹娘那边没什么问题,这门亲事可成! 学识扎实心态不行?等他从青州府回来的,自然要好好规训他一翻! 就不信克服不了他的恐惧症! 作坊和家里赵小山早就安排好了,现在也没什么需要特别担心的,只告诉他娘,如若有什么事情拿不定主意,就去找二黑子,或者李安赵来庆。 整个村子,最让他放心的还是二黑子! 赵小山躺在牛车上,看着他娘装的大包小裹的行李,看着外面蓝蓝的天白白的云,感觉无比的惬意,对即将开始的旅途充满了期待。 四人一路晃悠到了乐平镇,到了香满楼时果然看到了一身青色袍子的陈狗子。 此时他正坐在香满楼外的一个小石头上东张西望的等着,脚边放了一个小包裹。 看到赵小山他们一行人,乐的连忙站起身:“怎么这么慢,我都来了半天了,马车都找好了。” 第141章 前往荣河 “狗子,山子屁股还没好利索,你记得在路上多照顾照顾他,现在天热,勤着给他换换裤子,别捂出来病。” 二黑子将赵小山扶上准备好的马车上,絮絮的叮嘱着。 陈狗子摆摆袖子,“你放心,我要是有事来不及,这不是还有伯玉哥么。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我们这就出发了。” 赵老爹趴在马车沿上,不放心的又将儿子身下的褥子抻了抻,恋恋不舍的摸了摸儿子的头,反反复复的叮嘱了几句“照顾好自己,别怕花钱”之类的话,才慢慢挪了出去,和二黑子一起目送陈狗子一行三人离开。 李伯玉、陈狗子、赵小山,一个书生、一个和尚、一个小商人,一个奇妙的组合,正式出发了。 陈狗子和李伯玉接触较少,彼此之间还不太熟稔,又都是内敛型性格,最开始多少有点尴尬。 两人分别坐在车辕的两侧,彼此沉默的轮换着驾车,除了车厢里赵小山不时发出声音两人能有点互动,其他时间根本没有交流。 到了密水,三人直奔县学而去,此时县学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马车。 李伯玉进去拿行李,让陈狗子看车,等学政码好人他们便出发。 周围其他马车有的十分豪华,有的相对寒酸,驾车的大多是家仆打扮的车夫。只有他们这辆马车十分特殊,驾车的竟然是个光头小和尚。 那一身袍服一看就是远近闻名的大昭寺的和尚服。 进去的是啥人啊?竟然让大昭寺的和尚来驾车? “世风日下啊,大昭寺已经沦落至此了?怎么和尚还跑出来给书生驾车了?” “和尚也要吃饭的,与其乞讨一样的化缘,还不如干活挣点吃喝。” “说的也是啊,不过你看这小和尚,长的可真俊,这小模样,搞不好除了驾车外还能干点别的活呢。” “还是你想的多,嘿嘿~~” 陈狗子一脸淡然的坐在车辕上,听着四周对他的指指点点,心中毫无波澜。 倒是车里的赵小山听到了这些不堪之语,心里气愤的紧,有心想说两句,想到这是县学门口,这一路大家还要呆很久,还是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多惹是非了。 等了近一个时辰,县学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一个风度翩翩颇有文风的中年人领头走在前面,后面陆续跟出来十几个学子模样的,一行人步履轩昂英姿飒爽,看的周围众人赞叹连连。 这就是密水县学这次要参加府试的部分学子了,带头的那个中年人便是密水的学政史光彪史大人。 密水县并不是一个文风鼎盛的县城,每年能考中秀才的多则十几个,少则个数。 因此县学的学政并不是一个肥差,甚至可以说是一些真才实学的流放之地。 能来这里的不是没什么后台的同进士出身便是被排挤的在大地方待不下去的。 史光彪便是后者,他是正经两榜进士出身,奈何为人耿直不阿,在京城得罪了人,被小人一朝使坏发配到了这偏远的密水县做了个八品的学政。 薪水微薄不说,还不出成绩。 一个好好的县学,正经的秀才没几个,多的是家里有钱来镀金的二世祖。 县学的教谕和其他博士助教都是得过且过的躺平混日子,对学生的学业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整个县学学风懒散教风不严,逼的很多有才气的学子不得不脱离县学自找出路。 刚开始史光彪很是郁闷,只不过他虽不知变通,却不是那等消极怠惰的人,他没如其他同僚那般得过且过随波逐流,而是打起精神,利用自己两榜进士的身份和八品学政的实权,对县学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虽然这期间遭到了不同程度的阻挠,好在他的坚持得到了教谕的支持,几年以后整个县学的风貌焕然一新。 那些躺平的助教被纷纷清退,反而是那些郁郁不得志的有才之人得到了重用。 那些不仅不学习,反而在县学里各种打架斗殴找事的学子也被清除出了县学,剩下的学生虽还没有天资极高的,但学风已经正了很多。 为了让县学能多出几个举人,每逢府试史光彪必然重视,他会亲自带队前往青州府,为应试的秀才学子们加油鼓劲,做好一切考前的安排。 但学子之间经济水平差异较大,为了避免纠纷,史光彪也明确说明,他只是领队,学子们可以和他一路同行,但他不负责吃喝拉撒。 即这行人只是一起走,吃饭住店各管各的。 当然了,也有家境贫寒的想自己走到青州府的,只要能如期到达顺利会师即可。 他们这行人出发时已经是下午申时,史光彪将一路上的要求又说了几遍,确保没问题了,又进行了一个简单的誓师大会,便带着队伍雄赳赳气昂昂的出发了。 出了大门后,一行十几人各找各的马车,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后,他们正式出发,前往第一站荣河。 荣河离密水很近,来去不到两个时辰,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即可到达。 李伯玉上车后便接过了陈狗子手里的绳子,自己坐在前面驾车。赵小山在车里憋了一天无聊至极,趴在车门口问东问西。 “伯玉哥,你们这个学政厉害么?” “当然了,我们连教谕都不怕,就怕史学政,他是整个县学里最厉害的。” “那他打你们么?” “大多数时候都是说教,有时候气狠了也会动手揍一顿。” “听你这么说我觉得这个史学政还挺厉害的,那他是怎么来咱们密水的?”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听说是……” 赵小山和李伯玉一问一答十分认真,陈狗子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场面十分和谐。 中途大家集体休整了一下,赵小山也在陈狗子的帮助下清理了一下库存。 到了晚上,一行人晃晃悠悠的进了荣河。 李伯玉春天刚来荣河参加过乡试,对这里的环境相对较熟。史光彪更是经常来这公出的人,对哪家客栈经济实惠早有心得,进了城后直奔而去。 赵小山扒开车帘一路朝外看去,发现荣河的整体风貌和密水很像,只不过更大更繁华罢了。 赵小山看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趣,悻悻的缩回了脑袋。 倒是陈狗子精神抖擞,他常年呆在寺庙,本就六根不净,又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却不得不每天和一群老和尚打坐念经,日子过得枯燥乏味又无聊。 现在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能出来走走,简直如鱼得水,恨不得马上下车走走,买点冒着热气还香喷喷的大包子,祭奠一下早已饥渴难耐的五脏六腑。 奈何和尚是没有盘缠的,哪怕外出吃喝也全靠化缘。 为此,陈狗子毫无心里负担的朝赵小山伸出双手,道: “山子,我没有钱,给我点钱。” 好兄弟提出这样的需求,赵小山怎么可能拒绝,立马掏出自己的钱袋子递了过去,“要多少你自己拿。” 陈狗子貌似很自然的接了过来,其实心里早美出泡了。 果然是他的好兄弟!就是这么敞亮! 从中挑出来一块碎银外加一些零碎的铜板,道: “我就买点吃的,不用太多。” 到了客栈后,李伯玉找了一个带大通铺的房间,陈狗子将赵小山从车里捞出来扶进房间后便急不可耐的揣上碎银子,急匆匆的朝外走去。 李伯玉里外忙活了两趟才将东西都弄好,为了照顾不良于行的赵小山,他还特意将饭菜端上了房间,和赵小山在屋里吃了一顿饭。 “山子,史学政说吃过饭后无事的话可以去他的房间找他温习功课,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我先过去?” 赵小山除了养屁股还能有啥事。 李伯玉见他摇头拿着书本便出去了。 赵小山见他背影匆匆,心里敬佩的紧。 不仅敬佩李伯玉的坚韧,也敬佩史学政的严谨。 这个史学政,如此人才被贬至密水,当真是可惜了。 日后周彻从京城回来了,他当真想为他推荐一下这个史光彪。 致知书坊的报纸一直没办起来,差的就是人! 如若有这般严谨上进的人坐镇,他相信他的报纸绝对能成功。 说起来,周彻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却是一点音信都没有,也不知道他们那边祭祖顺不顺利。 说起来,相对去青州府,他更想跟着周彻去京城。 只不过周彻是去干大事的,不可能带上自己这个纯游山玩水的小拖累。 唉?说到京城,他突然想起了前天李伯玉交给他的信。 何言昌不是说他在荣河有个联系方式么?! “小二!” 第142章 路上风景 陈狗子和李伯玉都不在,赵小山挺着行动不便的屁股,在客栈小二的帮助下去了何言昌信中所说的地址。 等赵小山按照地址找过去才发现何言昌所说的联络点竟然是一处镖局! 何家到底是干啥的?一个郡城的联络点竟然是镖局! 赵小山坐在车里都看傻了! 他和何言昌只不过是在密水大牢里萍水相逢的过客,相处一共不过十余天,两人已经分开了一年多的时间,真的还有再联系的必要么? 如若是以前能认识这般通天的人物,赵小山一定蹦高抓住机会。 可现在他背靠周彻,手底下又有那么多人要养活,万万不敢行差踏错一步。 不说给自己惹麻烦,就怕让周彻再陷入困境。 赵小山看着镖局门前两头威武的雄狮,大门里进进出出的彪形大汉,觉得还是慎重一点为好。 只不过,来都来了,他也不可能真的什么都不做。 “小二,你过来一下……” 一刻钟后,店小二气喘吁吁的回来了。 “客官,早知道你又要干这活,我说啥也不能陪你来啊,好家伙,为了帮你打探消息,我特意去找了我们这的街溜子刘二鬼子,人家一听这活直接开口要一两银子! 客官,你刚才就给我一块碎银,也不够啊……” 就知道这样! 要不是自己屁股实在动弹不得,还用得着这么费劲? 从怀里又掏出来一块大的碎银,赵小山叮嘱道:“快去快回,我朋友还在客栈等我呢。” “好咧,客官你放心,这个刘二鬼子就是城里的百事通,有啥事问他绝对不可能差事,您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罢,店小二撂下帘子又匆忙跑走了。 过了一会赵小山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自己都拿钱了为啥要找店小二当中间商?为啥不将那刘二鬼子直接叫来问话? 失策! 又等了一刻钟,店小二再次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这次没要钱,倒是把赵小山想知道的消息都说了: 这个叫威扬的镖局是今年春天才开的,总镖头姓徐叫徐迁,不是本地的,听口音倒是像京城那一片的,是去年才出现在荣河的。 徐迁来时就带了十多个手下,镖局开业前又在本地招了二十多人,现在整个镖局共有四五十号人。 威扬镖局承接的业务很多,大到活人小到货物,只要钱给够了,他们都接。 刚开始开业时还有本地的镖局去找场子,结果根本没等到徐迁出手便被他手下一个叫庄大成的给扔了出去。 光有武力值还不够,荣河的郡守大人竟也对威扬镖局多有青睐,他的内眷若有出远门或有大件物品要押送,必找威扬镖局。 能在城里混的都不是傻子,到这时候还看不来个数也不用混了,这威扬镖局能凭空出现又迅速站稳脚跟,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兴许上面有大靠山呢! 荣河本地的镖局想明白后迅速调整策略,各镖头纷纷带着礼物上门拜访,对徐迁伸出了橄榄枝。 至此,威扬镖局算是彻底在荣河站稳了脚跟,规模和业务也慢慢扩大起来。 “这徐迁什么来头现在还没人知道?” 店小二摇摇头,“刘二鬼子也不清楚,这徐迁也就去年刚来,来了后呆了好久才开的镖局,听说那段时间经常去密水。” 嗯,时间对上了,去密水应该是找何言昌? 花了一两银子打听了一圈,什么消息也没打听清楚,反而觉得这何言昌更神秘了。 有这么大能力随随便便开办镖局,还能和荣河郡守挂上关系的,一定不是普通的商户了。 能让一地郡守都讨好绝对不是什么默默无闻的角色,这样的人在京城应该也是响当当的存在。 既如此,他就先问问在京城的李球。 “走,今天先回去。” 等赵小山回到客栈时,陈狗子早就等待多时,见他进门一个箭步窜了过来,一脸急切的问道:“你去哪了?身上带着伤呢怎么还乱走?” 赵小山扶着小二的胳膊慢慢挪进了屋,见桌子上摆了好几样小吃,估计都是陈狗子出门买的,还没来得及吃呢。 “你们都不在,我就随便走走,你买啥吃的了?咋样?这荣河郡好吃的多不?” “下次你再出门叫上我或者李伯玉,别自己出去,你是我们的钱袋子,不容许一点闪失知道不!” 狗子这嘴硬的,比鸭子都硬。 “好好好,下次我拉屎都叫你在一旁观摩,嘿嘿。”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睡着了也没等到李伯玉回来。 第二天上午,众人一起在客栈一楼吃过早饭,史学政点过了人,大家陆续上车,开始新一天的旅程。 荣河到青州府全程约九百多里路,中间隔了三个郡,分别是文安郡、茂兴郡和定襄郡,全程马车不停地赶路大约需要十二三天。 为了节省时间,史学政在出发前也说了,如果因为个人因素跟不上,他是不会为了迁就一两个人而耽误集体的。 因此,赵小山为了不耽误李伯玉的行程,让自己尽快好起来,由早晚两遍药变成了早中晚三遍。 陈狗子沿途若遇到名寺古刹则自己过去送信,事后再慌忙赶上。 为了节约路上吃饭的时间,赵小山还特意拿钱给陈狗子,让他多囤一些干粮。 只不过这年代的干粮是真干,吃一口脖子能伸二里地,噎的人两眼直翻白。 每次吃饭时,赵小山都异常想念他的米粉,早知道路途如此艰苦他说什么也要随身带个小炉子,把家里的米粉带来点。 如此过了五六天,他们已经穿过文安郡进入 茂兴郡时,赵小山的屁股已经彻底好了,坐卧行走都没有任何问题了。 在这期间,赵小山和史学政已经打过了招呼,还和李伯玉的两个同窗混熟了,名字分别是孔纬和郑洪。 他俩的年龄比李伯玉稍大,家里条件不错,一个是小地主一个开油坊的。 李伯玉在第二天就将赵小山和陈狗子介绍给他们,这俩人虽然年龄大,可能因为家庭条件好,心里负担小,反而有颗童心,和赵小山十分能聊的来。 当得知米粉豆皮和肥皂都是由赵小山发明的,孔纬直接变成星星眼了。 再然后当他们得知最近风靡整个大景的精忠报国这首歌也是由赵小山创作的,郑洪差点就给赵小山跪下了。 李伯玉与有荣焉,得意洋洋的每天倒豆子似的倒一点赵小山的光荣事迹,这俩人的自称已经由最开始的大哥变成后来的老弟了。 与这两人打的火热的同时,赵小山也招惹了几个潜在的敌人。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通过这一路的观察,赵小山真是越来越欣赏史学政了。 他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中国古代文人的典范,腹有诗书、有担当有责任心,不迂腐还颇有主见。 当然了,缺点也很明显,就是说话有点直,有时候撞人挺疼。 有一次赵小山捂着屁股后腰龇牙咧嘴慢慢悠悠的从史学政面前路过,被他毫不留情的抨击道: “男子汉大丈夫,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为何做女子扭捏之态!” 这一嗓子给赵小山吓的,瞬间屁股便不疼了,立马腰也直溜了,嘴巴也合上了。 然而这点伤害根本不能击退赵小山的热情,为了靠近史学政,赵小山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讲小说。 每次他们在野外休息整顿时,赵小山都会以闲聊解闷为由,将孔纬郑洪招过来讲故事。 史学政是传统文人,讲才子佳人武侠玄幻的不合适,赵小山慎重的选择了西游记。 果然,这个故事一出,迅速俘获了一大批粉丝,围在赵小山身边听故事的越来越多,到后来郑洪连自家马车都不坐了,定要和赵小山挤在车厢里,逼他先讲给自己听。 最开始史学政还对赵小山的卖弄嗤之以鼻,待后来一次偶尔的机会听到了故事大体的构思后,便也期期艾艾加入了听书的行列。 每次听完后还皱着眉头对故事里几处情节争论几句或批判一番。 赵小山见大鱼上钩,说的更加卖力,有时候趁着休息还拿着故事脚本过去问问题。 通过这么多天接触下来,史学政发现眼前的小商人不仅一点世俗之气都无,甚至腹中颇有文墨,对他便不再不苟言笑。 等从李伯玉那得知古仙村的男女村学都是赵小山一手操办,并由他全权出资赞助时,史学政态度直接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看人的眼神都变了。 待看到赵小山的字写的不好,甚至连夜写了一本字帖送了过去。 得知赵小山只有十五岁还没在学堂正经念过书时,史学政多次劝他尽早入学念书,并暗示自己可收他为内弟子云云。 赵小山简直受宠若惊,早知道这小老头最在乎的是村学,他何必每天绞尽脑汁的回忆西游记。 为了增加好感,赵小山还将自己办女学的理念和史学政说了,更惹的他赞叹连连,直说赵小山是山窝子里埋藏的金疙瘩,这次他算是挖到宝了。 得了史学政如此厚爱的赵小山也因此遭了几个学子的不满。 其中一个便是叫黄仁颖的学子,他是密水县主簿的亲儿子。 这小子自忖出身高又有秀才功名,在县学里颇为高傲,一般人都瞧不上。 对于这次去青州府参加府试,他爹的本意是让他单独出行,可他念着跟在史学政身边能多学点知识,执意随着大部队一起走。 没想到他的委曲求全史学政全没看到,反而将关注的重点都放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身上,甚至听说史学政还想将这人纳为关门弟子。 自己是正经官宦之家出身,如何比不过一个泥腿子出身的臭小子。 思及此,黄仁颖算是将赵小山记恨上了,连带着他的小弟也都看赵小山李伯玉一行人不顺眼。 闲暇时间大家伙都去听书时就黄仁颖那一伙人不去,光要这样对赵小山来说根本不痛不痒的。 奈何他们那一堆里有几个嘴贱的,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些恶心人的话。 什么“一个破说书的还装读书人了,”、“一群没见过世面的,让个泥腿子给忽悠住了”、“一个和尚一个说书的,李伯玉和这种人为伍,简直给他们丢脸!这次府试也是去丢人现眼的。” 前面那些话赵小山听了几耳朵就算了,后面攻击李伯玉的他就不能忍了。 李伯玉是他们全村的希望,岂能容得小人如此污蔑。 士可忍孰不可忍! 有一次赵小山出恭回来时路过黄仁颖一个狗腿小弟面前,又听到那小弟阴阳怪气的说李伯玉坏话,气的他一个没忍住,直接一拳头上去,让丫直接闭嘴! “我他妈老虎不发威你拿我当病猫了!你算个狗毛?出来之前也不打听打听你赵爷我是谁!我连密水大牢都进去过,我怕你个小卡拉?!” 那小子没想到赵小山如此不讲武德,竟直接上手,捂着嘴整个人都呆住了。 “你,你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我告诉你,以后看到赵爷我嘴巴放干净点!再让我听到你像个娘们似的说三道四的,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反正我又不参加科举,打伤打残了也无所谓,你是要参加考试的,狗腿了要是瘸了直接断了你的科考路!” 这句话可谓是踩到他痛点上了,只见他狠狠打了一个哆嗦,不仅没再追究,反而眼现恐惧,三步两步迅速后退跑远了。 赵小山说的没错,若他们双方争执,赵小山受伤顶多不良于行,他的生意照做生活照常,可自己不行。 大景朝规定科考之人必须“身言书判”,不仅学问要好,身体还不能有瑕疵,要“体貌丰伟”。 若他真的被伤了,不说别的,科举之路算是彻底断了。 他本身和赵小山没有任何仇怨,只不过自己家贫,在学堂时便依附于财大气粗的黄仁颖罢了。 作为狗腿子小弟,当然要爱大哥所爱,厌大哥所厌了,黄仁颖讨厌赵小山,那他们便不时说两句酸话挤兑挤兑赵小山,以表明自己的衷心。 可谁知平日里嘻嘻哈哈的赵小山这次竟对他突然发招,二话不说直接上来一记老拳,还威胁说要断了自己的科举路,他如何能不怕。 这狗腿小弟十分狼狈的逃回了马车旁,他的样子自然不可能逃过黄仁颖的注意,等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黄仁颖一口银牙差点咬碎。 真没想到这个赵小山竟是如此人物,还知道击中他们的软肋进行要挟! 怪不得能得了史学政的欢心,当真是不可小觑。 黄仁颖不是气量大的人,真想直接教训回去。 可考虑到一旦发生冲突自己必然会受影响,自己是去考取举人的,不是来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置气的,这口怒气被黄仁颖硬生生压了下去。 “哼,等秋闱成绩下来我成了举人时便是你倒霉的时候,一个臭泥腿子还敢在我面前如此叫嚣!这一路且让你嚣张着,咱们走着瞧!” 在黄仁颖的隐忍下,整支队伍虽然暗流涌动,还是在十五天后还是顺利的到达了青州府。 青州府是省城,位于大景朝的东北角,因着离北边的胡人近,原本是一个军事重镇,后来逐渐发展起来,成了现在青州府的模样。 这些天他们一行人为了赶路可谓是日夜兼程,每个人都很是疲惫,到后来赵小山连西游记都讲不动了。 史学政进城后直奔熟悉的便宜客栈投宿,李伯玉赵小山陈狗子一头扎进房间,扔下包袱便开睡,直睡他个昏天暗地日月无光。 第143章 赵小山道观之行 这是赵小山自穿越以来第一次长途旅行,虽然全程乘坐马车,但古代的“高速公路”只是相对宽敞,地面凹凸不平坑坑包包的太多了。 刚开始出发时还很新鲜,和同龄的朋友们坐在马车里吃点干果唠唠小嗑看看风景,路过陌生郡县时便出去走走,当是领略风光了。 但后半程所有人对千篇一律的风景都看够了,赵小山被马车颠的别说吃干果了,连正常的干粮都吃不下了。 等终于睡饱了,坐在面馆里吃上一碗热乎乎的面条时,赵小山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我这骨头都快散架了,今天早晨穿裤子感觉腰都肥了,脸小了一圈。” 别说他了,几乎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除了史学政。 真没看出来,这史学政竟是他们这一行人中体力最好的,每天都神采奕奕的,哪怕昨天到了青州府还张罗着晚上给学生再补补课。 途中看到几个学子脸色蜡黄蔫头耷脑的还一顿教训,嘴里训斥着他们体质这么差如何应付为期三天的府试!待这次回去后他定要和教谕好好说说,加强他们的体能训练。 “伯玉哥,就剩三天时间了,你还需要做什么准备?需要买啥你和我说,我和狗子就解决了。” 陈狗子在旁边猛点头,他喜欢和赵小山一起逛街! 每次他俩一起走他想吃啥买啥山子掏钱都特别痛快,让他有种自己是超级大地主的错觉。 这一路走来他简直不要太幸福,好想还俗啊…… 倒是一旁的李伯玉摇了摇头,“考试所需的笔墨等物不需要我们准备,考场都有提供,史学政说这几天让我们尽量不要外出,就老实的待在客栈备考即可。” 现在秋闱在即,全省的秀才都汇聚在此,人多嘴杂,还是莫要多生事端为好。 就他们吃饭这一会的功夫便听到了很多这届秀才的轶事,就连最有可能夺取解元的热门人选都出炉了。 有来自定襄郡的崔光表、冒兴郡的裴重、文安郡的赵洞和荣河郡的张臻和青州府本地的李可封、沈坤,这几位都是大热的人选。 当然了,这几个人的出身也是大有来头。 其中崔光表是定襄郡通判的嫡次子,据说母亲出身书香门第,是衍圣公孔家的庶枝,出身不可谓不高。 李可封是前宰相的曾孙,现在随父亲在青州府任职。 裴重赵洞张臻都是出自一般的书香门第,只有沈坤有意思,竟是出身武将世家。 他是青州府本地驻军守备之子,人家不爱武装爱文墨,自小聪颖好学,脱离了父辈的打打杀杀,走上了文举的路子。 听说这几人都是人才斐然的青年才俊,一直文声远扬,名气不相上下。 现在青州府有一些赌场甚至开了场子押注,其中青州府的李可封赌注最大,沈坤其次。 听着周围对这几人高声热烈的探讨,李伯玉脸上生羡眼底黯然。 他今年春天刚考取秀才,按理说都不应该来参加秋闱,毕竟不论是知识积累还是考试经验上他都有欠缺。 可秋闱三年一次,这次不来他便要再等三年。 因为有赵小山在背后支持,他才敢抱着一丝侥幸跟着史学政一起过来。 只不过耳边听到那些天之骄子的过往经历,李伯玉说不黯然是不可能的。 卑微的出身注定了他求学之路是艰辛的,他没抱怨没自卑,只是有一丝丝的不甘。 若是他也有那般的出身,是否也能取得那样耀眼的成绩呢。 黄任颖他们对自己的评价他怎能不知,不过是装作没听见罢了。 其实这些人说的也对,自己底子浅薄,又如何能在这般激烈的竞争中侥幸获胜。 不说那几个解元的热门人选,光他们县学的十几人里,自己也是完全没有优势的。 李伯玉的沉默赵小山如何能不懂,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状似玩笑的说道: “行,你回去好好温习功课,我和狗子去赌场看看,也给你来一注,嘿嘿~” 李伯玉听罢连忙摆摆手,“可别可别,你去押别人就好了,别带上我。” “怕啥,你听他们吹牛,什么三岁写字六岁作诗的,都是噱头,真实情况指不定咋样呢!伯玉哥,你是第一年参加,本就是来积攒经验的,可别给自己定啥目标。 有几个十几岁就能考上举人的,谁不是两三次甚至八九次熬到白头了也没考上,平常心!你等着,我这次就给你押九百九十九文钱,祝你九天揽月九转功成十拿九稳!” 赵小山一番插科打诨成功驱散了李伯玉心中的阴霾,没错,自己没有高贵的出身,但他有坚强的后盾,还有不懈的努力。 这次不成功就下次,他还年轻,有的是未来。 连续三次不成他就回古仙村,跟赵小山做生意,给他当账房,在村学教书,把村里有天赋的孩子培养起来。 “行,我就借您吉言了大财主。” 三个人说罢,李伯玉便回了房间温习功课,赵小山和陈狗子则无事一身轻松得以出门闲逛。 这省城和郡城就是不一样,不论是人口数还是城市规模上,赵小山像初入大城市的乡下小子,看啥啥新鲜。 陈狗子早就换了他那身和尚服,头上也包了个布巾,做青年书生打扮。 此时他一脸兴奋的拉着赵小山的手要去赌场耍一耍,他刚才听了一圈,觉得解元候选人里赵洞最值得押一注。 不为别的,就冲他也姓赵这一点就指定能行,押他两注。 还有那个武转文的沈坤他也挺看好,他最喜欢有勇有谋的将军了,也押他一注。 还有就是好兄弟李伯玉了,不管咋样,九百九十九文钱,必须押一个。 赵小山还是第一次来赌场,本以为他们会在乌烟瘴气堵的杀红了眼睛的赌徒中穿行,谁知这赌场也会做生意,竟在赌场入口处单独设了登记的桌子,还拿屏障拦在中间,让人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样子。 陈狗子按照刚才心中所想下了三注。 那个登记的听他说要押李伯玉一注时愣了愣,脑子里反应了好半晌都没想起谁叫李伯玉。 还是赵小山解释了一通,那登记的才算将名字写在木牌上。 一边写嘴里还一边嘟囔道:“九百九十九文钱押注,还不如捐给寺庙求个符戴着呢。” 陈狗子听罢一拍脑袋,对啊! 他就是和尚,平时日日给佛祖烧香跪拜,从没和佛祖求过什么,这次不正好么? 符啥的他不会写,但做祷这种起码的他还是没问题的。 想到这,陈狗子也没心思瞎逛了,火急火燎的就要往回走,准备沐浴更衣烧香拜佛祝祷。 赵小山被他东一趟西一趟风风火火的都绕迷糊了,等听他说要回去给李伯玉祝祷时,自己也灵机一动。 上面有人好办事,陈狗子走佛祖的路子,那自己就走玉皇大帝和黑牛大仙的路子。 “狗子,你去客栈等着,我去道观烧个香求个符去。” 说罢,兄弟俩兵分两路,一个回客栈一个打听路朝城外的道观行去。 青州府外的道观名叫青城观,规模很大,有道士几百人,就坐落在城外几公里处的一处山坳处。 因挨着省城,这青州府每日香客络绎不绝,颇为繁盛,算卦的摆摊的卖符的都不少。 赵小山“打车”一路到了青城观时刚好午时,只见这道观亭台楼阁台阶拱筑煞是壮观,里面人声鼎沸香火蕴蕴。 赵小山付了车费后便朝里走去,他决定一会买一根最粗的香,再捐二两银子,给李伯玉求个平安。 可能是马上秋闱了,道观里来上香的特别多,好多香客穿着华贵后面仆从成群,赵小山在里面毫不起眼。 跟着大部队的脚步来到了敬香处,问清楚一炷香的价位,赵小山差点傻眼了。 好家伙,普通一把细香就要三百文,稍微好点的多则几两,少则八九百文,最粗的竟然要十两一根。 真是开了眼界了,这省城的物价也太高了,通货膨胀啊,十两银子,够乡下庄户人家两年的花销了。 到这就够买一炷香的,这差距也太大了。 赵小山站在那犹豫了半晌,惹得那卖香的小道士十分不满,嘴里催促道:“你到底买不买,没看后面排队么?不买赶紧走。” 秋闱在即,他们不差生意。 “买,买那个一两的,要三炷。” 掏钱的时候赵小山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好贵啊,就这么三炷香。 他也想出家当道士了,又不用干活又有钱挣,还能降妖除魔。 付了三两银子后,赵小山举着香便去了前面的大殿,那里有烧香的炉子,赵小山排队将手里的香插了进去。 完事后也学着旁人的样子跪在蒲团上,对着前面不知名的神仙许愿道: “神仙保佑啊,我赵小山刚上了三炷香,您一定要显灵啊。希望伯玉哥这次秋闱能一次就中,希望我二姐能婚事顺利找到如意郎君,希望我爷爷赵九明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希望我爹我娘也能事事顺利万事如意,我大哥大嫂再接再厉争取三胎,侄子铁牛和狗剩身体健康快乐成长,两个好兄弟心想事成,淳仙侯周彻得偿所愿,我自己发发发发发大财挣大钱,大黑牛继续龙精虎猛继续播种。” 神仙估计第一次听到这么絮叨的许愿,要是真有灵估计都想将刚收的三炷香退回去。 这买卖做的有点赔钱! 赵小山一顿絮叨后,心里狠狠舒了一口气,像是突然找到了精神寄托似的,整个人都通透了。 怪不得老百姓要来拜神呢,拜一拜说一说,还没看到什么好处呢,人就踏实了。 像是吃了安慰剂似的,好使! 办成了一件大事,赵小山决定不着急回走,又去卖护身符的地方花重金买了三个符。 随后转身在道观溜达起来,这道观一重叠着一重,每个院子都说自己是宝殿,也不知道里面具体供奉的是哪路神仙,赵小山看着也分不清个一二三四五的,光看个热闹。 但不妨碍他是见到神仙就拜,每拜一个都要把刚才嘟囔的话在心里默念一遍。 反正剩下的都是的,拜拜呗,又不花钱。 他这大面积撒网的,万一就有哪个神仙听到了呢。 当他逛到最后一重宝殿时,看到大殿上好多人席地而坐,前面的一个年老的青衣道观举着拂尘,正在传道。 青城观不愧是大观,根本不惧人观看,大殿门口围绕了好多人或坐或站的听,赵小山看着热闹,也凑了过去。 “何为凡人,何为仙,岂闻韶华尽何年。欲要成仙须先化凡,我们修仙之人必先做人,体验了人间的七情六欲后再斩断之,方可证道。” “修仙分为炼气、筑基、结丹和元婴,如若我们中有人能达到元婴,当此界无敌!至于元婴后又是何种天地,当在座的你们自行探索,大道无形,当你我共勉……” 赵小山傻眼了,炼气筑基…… 这不是他的凡人修仙传么? 第144章 无量天书 赵小山站在外面听了一会,越发觉得上面授课的道士说的内容都是来自他凡人的理论! 什么筑基丹结婴丹的,什么上位面下位面的,简直不要太熟悉! 那啥,他的凡人已经传到府城了么?上面授课的到底哪位啊? 差不多半个时辰后,随着前面青衣道士一甩拂尘,今天的讲道大会结束了。 下面盘坐听道的众道士纷纷起身陆续朝外走去。 青城观是整个青州府最大的道观了,像这种传道大会经常举行,这次讲道的是从荣河郡请来的一个道士。 这道士之前籍籍无名,自去年起突然名声大噪,他提出的一个又一个关于修仙炼丹的理论直接震荡了大景朝整个修道界。 这些理论大胆而新颖,从炼气到元婴,修道界关于修炼的层级第一次有了系统性的阶段划分,关于上界面下界面的理论更是让大景朝所有道士坐不住板凳了。 这个叫无量的道士真乃旷世奇才! 大景朝的各大道观纷纷对他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去布道。 然而,无量道长平日只在密水一带活动,甚少去往他处,这次能来青城观还是他们请了好久才请来的。 青城观里的道士听完他的布道纷纷拍手叫绝,心中对他日飞升上界面之事心驰神往。 有几个一心求道的纷纷走上前去想与无量道长继续论道,却不想身旁突然一个人影快速闪过。 “不知道长是否从荣河郡来的?” 无量道长盘腿坐在蒲团上,一脸的高深莫测仙气飘飘,看向冲过来的孩子一脸慈爱道: “无量寿福,贫道正是来自荣河郡无量观的无量,不知小施主有何指教。” “阿弥陀佛,我也是从荣河来的,见到道长真是倍感亲切,只是有几个问题想问问道长,道长可否听过凡人修仙传这个话本子?” 赵小山这话一说完,原本还淡定高傲的无量顿时虎躯一震神色大骇。 怎么回事? 乐平镇的雅茗轩茶楼早就不说凡人了,那个出版凡人的杨家也倒台了,市面上流行的书册也基本被他买断焚毁,怎么可能还有人记得这个故事? 而且还恰恰好也来了青城观! 一时间无量心神大乱! 他本是籍籍无名的小道观的观主,年过六十仍无所作为,平日不是给周围村民看看风水便是卖点符水挣点小钱以维持整个道观的开销。 近来能够突然出名只因为他在偶然的机会听到了一个叫凡人修仙传的话本子,这个故事大气磅礴气势恢宏,所描绘的画面让他心驰神往茅塞顿开。 回去后他对话本里的内容进行了提取,融合自己之前的修炼心得,归纳梳理出了自己的一套理论。 他将这套理论称为无量天书! 之后,为了让这套天书成为独一无二的东西,他将致知书坊刊印的所有关于凡人的话本一点点收集起来焚烧,又去了雅茗轩威胁周掌柜以后不允许再让人讲这个话本子。 凡人毕竟只说了几天,影响范围也仅限乐平,最远到达密水。 他这一番操作下来,市面上再无任何关于凡人的书面留存,随着时间的逝去,听过雅茗轩说书的也渐渐将之遗忘,而他也只是在修道界进行宣扬,所以不论是乐平还是密水,知道他将凡人的东西据为己有的甚少! 他将无量天书中的理论抄录了一部分让门下弟子送给了荣河郡其他道观,此后便一炮而红一发不可收拾。 这半年来,他收到好多地方的布道邀请,为了保持神秘感,太近的几个郡他都没答应,挑来选去挑中了青州府这的青城观,还有两个外州的大道观 。 只是没想到的是,他今年第一天来青城观就遇到了“老乡”,此时的无量真的要两眼泪汪汪了。 他的大脑迅速思考对策,是马上举手承认错误还是说几句话糊弄过去。 他不是什么狠角色,真的做不到“只有死人才能闭嘴”这样的话。 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无量道长脑中便闪过好多个主意,最后开口道: “贫道不知小施主在说什么,也没听过什么话本子。道法自然,茫茫九州中能够在这青城观看到老乡倍感亲切,不知小施主现在落座在哪?可否随贫道喝一杯茶?” 赵小山了然的嘿嘿一笑,道:“我见到道长也倍感亲切,我和朋友一起来这参加秋闱考试,就在城里客栈落脚,今天无事,可随时奉陪!” 无量一听,连忙站了起来,也没空理会后面一众求知若渴的道长观主了,点头示意后连忙领着赵小山从大殿后门出来,拐进了最近的一间厢房里。 一进屋,无量便迫不及待的回身问道: “不知小施主从何处听闻的凡人修仙传?可是手里有话本子?贫僧愿意高价出资购回!” “道长,我手里没有话本子,你也不用出资购买,我名赵小山,就是凡人修仙传的创作者!不知你可否听过我?” 赵小山?凡人的创作者? 周掌柜从来没和他说过啊! 无量整个懵了,没想到自己鲁班门前弄大斧,竟在创作者前如此卖弄! “无量福寿,贫道未曾听过小施主的名号。” 要是知道还有这回事,他说什么也要提前做好一切准备啊。 幸好这小施主没有当面戳穿他,而是随他走了出来。 “道长莫要紧张,我不是追着你过来的,纯粹是偶然来道观看看,没想到你正在此布道。我听你话是在凡人东西的基础上添了很多自己的理解,我觉得说的挺好,比我的理论丰富多了。 只是不知道长怎么大老远从乐平到了青州府布道?” 无量打量着赵小山的神态,看他没有任何迁怒质问揭穿的意思,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挑三拣四的将自己来青州府的事说了一下。 赵小山点点头,觉得与其树立一个敌人,不如交好一个在大景朝修道界都有几分影响力的大道士来的实在。 虽然不能肯定以后一定能用上,但多一条路便是多一次机会么。 想罢,赵小山说道:“道长厉害,仅仅凭着一个故事便能建立自己的理论体系,当真为道界楷模,我辈佩服。 我赵小山虽为故事的创作者,但看到自己想象的东西能得到您老的认可,也很是开心。” 他这么说,无量心里的大石算是彻底落了地。 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这么大度,真是个好后生! “无量谢过小施主,因为听了你的凡人才让贫道参悟了大道,窥见了一丝天机,小施主如此聪慧,当真世间仅见,小施主没计较贫道擅自搬用了你的东西,贫道感激不尽,无量福寿!” “不知小施主下榻何处?因何而来?” 赵小山很乐意收下一个观主的感谢,将自己过来陪考的事简单说了几句。 等无量听完他的原委后,伸手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黄色的小三角形递了过去。 “小施主朋友大考在即,贫道没什么可送的,这枚平安符是贫道的师父之前赠予贫道的,年头有些久了,有点毛边,要是小施主不嫌弃,我愿将此符送给小施主,以谢点化之恩。” 赵小山看着眼前发黄破旧的小符箓,心里一动,“艾玛,受不起受不起,啥点化不点化的,我赵小山就是说了一个话本子罢了,根本涉及不到点化。还是道长你自己底蕴足会融会贯通才能创新。” 不过既然是道长诚心相送,那小山便却之不恭了?” 一个真想送,一个真想接,两个人一拍即合,赵小山接了无量心安,无量送了赵小山乐意。 于是乎,一枚符箓便换来了赵小山对此事的闭嘴。 “道长打算什么时候走?” “我应约来布道,估计后天就走了,还要去别的州继续布道。” 赵小山点点头,突然抬头问:“道长,我朋友三天后考试,您看能不能给我们做点法事祈祈福,保佑他能够一举得中?” 第145章 一万点伤害 无量没想到眼前的天才少年竟提出如此要求,呆愣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小施主,虽说贫道最近有点心得,但还仅限于理论上的突破,实际功法还有待提高,你的要求怕是贫道不能答应。 小施主如此聪慧,想必您的朋友也定是人中龙凤,就算没有贫道帮忙也定会高中。 我无量虽然法力有限,但观相之术还是不错的,刚我仔细看了看小施主你的样貌,说实话,我没看懂,看不懂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但您瞳孔黑大鼻梁高挺有肉额头圆润,一看就是富贵之相,能得贵人相助,这贵人甚至贵不可言。” “小施主为朋友能不远千里来陪同考试,想必关系相当要好,若依您的面相来看的话,小施主不必忧虑太多,万事放宽心即可。” 无量道长虽然没有明说什么,但赵小山还是一下抓住了重点:李伯玉这次有戏! 至于他说的贵人贵不可言,难道说的是周彻?他真能成事? 成事了所以才贵不可言? “那道长……” 赵小山越想越激动,连忙想再问,却被无量一口打断道: “小施主莫要再问了,贫道说了这些已是极限,莫要再难为贫道了。” 赵小山半张的嘴动了动,到底没再继续说什么,将激动的心压了压,稳了稳心神。 “是我心急了,还多谢道长为我解惑,既如此,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赵小山见好就收,起身就要告辞。 无量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没什么所求,竟要如此轻轻放过,心中多有愧疚,要起身问道: “不知小施主家在哪里?等贫道布道回去好亲自登门拜访。” “我就是乐平镇古仙村的,我爹娘都信你们道观,经常去你们那求符水喝呢。” 刚穿越时被灌了一肚子符水这事他能记一辈子!那味道,不比塞大粪强多少! “这次贫道来青城观布道算是很给他们观主的面子,赵小施主若是在此期间有什么事解决不了,就来这找他们的观主余途道长,他会帮忙的。 如若他不信,小施主只需将刚才的平安符拿出来即可,余途道长见它如见我,自然便信你了。” 嗯,这个承诺倒是很靠谱,赵小山点点头。 等赵小山揣着从无量道长那顺来的小平安符回到城里客栈时,客栈房间一个人都没有,李伯玉去史学政那温习功课了,而陈狗子据说单独开了一间房,沐浴后正在焚香祝祷。 这时候都快晚上了,赵小山手里握着那枚平安符,左等右等没等到人,竟趴在炕上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第二天早晨醒来时,李伯玉早就洗漱完毕要出去史学政那,赵小山一把拦下了他,将手里的平安符递了过去。 李伯玉看着胸前一枚破旧的小符,好奇的问道:“山子,你这到底去哪了?怎么还拿回来一个符?” “你可戴好喽,我这东西那可相当贵了,一般人想求都求不到呢。人家说了,只要你戴上它入考场,什么李可封什么沈坤的,全不在话下,都是你的手下败将。” 李伯玉早习惯了伙伴的插科打诨,笑着一把将平安符抢了过来。 “行,这次哥哥就让你见识见啥啥叫少年解元!” 俩人的说话声将一旁的陈狗子也吵醒了,狗子揉了揉眼睛,摸了摸小光头,闭着眼睛又睡了过去。 祝祷法事可不是随便做的,要不就不做,要不就做满九个时辰,昨天下午他才开始的,到了今天早晨才回来睡觉。 实在是太累了。 赵小山来到青州府的第二天依然是自己过的,这次没有吃货陈狗子陪同,他连逛吃逛吃都没了兴趣。 就去了一趟青州府最繁华的街道,算计着家里的人口买了点乱七八糟的东西准备带回去当礼物。 青州府算是大景朝北边最大的城池了,这里店铺林立人口众多,好多东西赵小山见都没见过。 就连吃的也比密水丰富很多,有一家香饮子店装修风格特别好看,每一杯香饮子里都放了冰,喝上一口从里凉到外,那叫一个舒爽。 而且口味也很多,赵小山一次要了四五杯,觉得里面属蜜瓜的最好喝。 当然了,这么好的服务价格也很好,光坐那一会赵小山就花出去近一两的银子。 赵小山抿了抿嘴,对前来收钱的店小二提议道: “小二哥,你家饮子的味道真心不错,只不过光卖香饮子有点可惜了,若是能提供些点心就更完美了。 还有你家的院子,最好也搭两个小桌子,最好能定制个大伞遮阳的,坐在太阳底下喝加了冰的香饮子,饿了再来点吃的,那可真是美呆了。” 店小二没想到这位特别能喝的客官还有这想法,哈着腰点点头 ,“谢客官您的意见,待会我们掌柜的回来我就和他提。” “小二哥,我记得这冰很贵,你家这每杯饮子里都加了冰是怎么做到的?” 现在也没冰箱,做冰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活。 “客官这就不知道了,我们东家家里有一个大地窖,每到冬天的时候冬季都会在地窖里存好冰,到了夏天再拿出来卖。” 这方法成本不高,收益还大,刚开始还能在青州府独占鳌头,后来陆续有人参透了这方法,也在冬天囤冰,他们家的优势便没了。 赵小山想到现代大街小巷到处都有的奶茶店,又低头看看所在的香饮子店,觉得完全可以回家研究研究。 比如说奶茶,果茶,冰沙,如若出手,绝对大卖! 之后赵小山又逛了几家洋货行,发现这里的东西比密水那家可多多了,赵小山抱着侥幸的态度重点关注了一下洋货行里的绿植,却是一点收获也无。 别说他一直想找的地瓜土豆了,连玉米都没有。 倒是在杂货铺看到了他们村生产的肥皂和米粉了。 甚至在一家颇为高档的脂粉铺发现了他家出厂的香皂,只不过此时的香皂再也不是他初见的模样了,不仅外皮被包上了油纸,甚至放进了一个甚是精美的小瓷盒子里。 售价也高的离谱,一块就八两银子。 八两银子! 他的成本也就百十多文,所得利润也低的可怜,结果倒了几手又加了点外包装就敢卖八两银子。 周彻你怎么敢啊! “客官的眼光真好,这香皂是咱们店刚进来的新品,咱大景朝都是头一份的,您在青州府绝对见不到第二家有卖,就连京城都没有几个人用过的。” 售货员小嫂子见赵小山捧着香皂盒子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仔细观察,还以为他想买,站在一旁一直喋喋不休的解说。 “客官您可以打开盖子闻闻这味道,这是桂花的香气,您再看看这颜色,透明的,若客官你洗洗手洗洗脸感受一下,整个脸都会变得香喷喷滑腻腻的了。 而且这质地很好,经常用香皂洗脸绝对让您家娘子容光焕发宛若新生。” 赵小山第一次知道原来宛若新生是这么用的,再一次刷新了他的语文底线。 “那啥,你们这是从哪进的货啊?” 售货员小嫂子悄悄的翻了白眼,“从哪进的货咱们就不方便告诉客官了,客官是买还是不买?” 赵小山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香皂,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铺子。 他要涨价!涨价!价! 周彻你太过分了! 自己每个月累死累活的干了这么多活,每次分红不过几十两,至多不超过二百两。 结果周彻成天啥也没干,一块香皂竟然就要赚这么多钱! 一万点伤害啊! 要是周彻不同意,他就将香皂的生产线停了,看他能怎么样 ! 第146章 阴沟翻船了 赵小山被气的低着头一路骂骂咧咧的朝客栈走去,结果走的太快没仔细看路,一头撞到了一堵肉墙上,顿时磕的一个趔趄,后退两步差点摔倒。 “抱歉抱歉,刚才……” 赵小山捂着脑袋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粗暴的喝声打断了。 “你谁啊,走路不长眼睛啊?少主,您没事,这个死小子走路不长眼,看我不好好教训他一顿。” 只见对面站着一个通身镶纹 白褂的中年儒雅男子,身后站着一个十分健硕的彪形大汉,做仆从打扮。 此时男子的折扇因为赵小山一撞掉在了地上,那仆从蹲在地上将扇子捡起来递给了其主子后,作势就要冲过来揍赵小山。 说不害怕那是骗人的,这仆从目测有一米九、二百多斤,那拳头堪比熊掌,真要一拳打下来他不死也要掉层皮,赵小山骇的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巴特,算了,他还是个孩子。”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那中年男子及时制止了恶仆。 “少主……”这个叫巴特的仆从明显不甘心。 “走,别让我说第二遍!”中年男子压低了声音,神色不悦。 巴特见状,再不敢逞凶,乖乖收起拳头,垂着头重新站好,“是,少主,是巴特鲁莽了。” 那中年男子点到即止,没再多言,只转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对面的赵小山一眼,那眼神里没带一丝感情,就像大象看向地上一只不起眼的蚂蚁般,微微点点头便信步继续朝前走去。 赵小山钉在原地好久才慢慢缓过神来,他愣愣的看着二人早已远去的背影,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对主仆绝对不是本地人!亦或者说绝对不是汉人! 虽然这两人都做普通打扮,但两人的身量长相和稍微僵硬的口音都表明,他们很有可能是胡人! 最近几年大景朝和胡人时战时和,以和为主。双方贸易不断,数量也逐年增加,大景朝很多东西都很受北方的胡人的喜欢,大量出口后也为大景朝财政创收不少。 也因此,周彻的叔祖更加受到重用,每年都不得闲。 因着双方贸易,南来的北往的商人都不少,尤其像青州府这种相对靠北的大型城池,来此贸易的胡人商贩更多。 但这些往往都是小商贩,因为双方的贸易数受到严格限制,一旦超过了标准就必须走榷场,要交贸易税的。 若是贸易的数额超过标准但没走官方榷场便被视为走私,大景朝有权利直接处理,是杀是剐死活不论,对方不得有任何异议。 也因此,在大景朝的地界是不可能看到北边正经的大商人的,都是些养家糊口的小商贩,经济实力上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而且像这种人一般过境时都会填写详细的登记记录,必须要限期离开。 刚才的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说他那身穿着打扮,光看他举手投足的气质和他的挂坠扇子这些随身小配饰的质地便知道,这人绝对大有来头。 非富即贵的那种! 所以看他时的眼神才像看蝼蚁一般轻视。 赵小山心里堵了一股气,觉得在自家地盘让个外人欺负了,十分不爽。 这么大个人物偷偷潜入青州府干啥?非奸即盗! 对这种人人喊打的特务分子,必须处之而后快! 赵小山的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转了个身,朝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跟去。 只见这二人走走停停,像是纯粹的溜达,见到路边卖的小吃还会掏钱买下来一份尝尝,但走的路线却慢慢偏离了城区,朝外城方向走去。 赵小山一路跟随,又不敢靠的太近,只远远坠着。好在他长相不起眼,个头又相对矮小,倒是不打眼。 那彪形大汉似有所觉,几次突然回头,吓的赵小山一个激灵,心脏差点跳出来。 好在赵小山跟踪能力不错演技也不错,倒是一路平安的跟了过去。 现在已经接近晌午了,这两人竟然冒着大太阳一路从城中走到了城郊的一个茶馆里,状若平常人般朝店小二要了一壶凉茶一碟花生,悠然的喝起了茶水。 看起来和大厅中其他客人一般,没有二样。 赵小山猫在暗处偷偷观察了半天,也没见他们二人和什么人对暗号搞猫腻,不禁对自己刚才的猜测产生了一丝怀疑。 难道他们真的只是普通客商?亦或者是大人物,但只想乔装打扮来大景朝见识见识风土人情? 自己非官非宦的,冒着大日头跟踪了这么老半晌是有点神经病哈。 算了,自己刚才也没受啥实质性伤害,况且天塌了有大个的顶着呢,李伯玉他们看到自己没回去该着急了。 想罢,赵小山的脚步慢慢后退,准备回走,少管闲事。 可谁知他刚要转身离开,突然脖子处袭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黑,腿脚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彻底陷入黑暗前,赵小山张了张嘴想大喊: “日了狗,救命……” ……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小山在一阵颠簸中醒来,脖颈处传来的钝疼让他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慢慢睁开眼睛,还没等看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呢,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他的手脚被捆绑住,嘴里还塞了一块臭布。 靠,这是哪个该死的裹脚布,一股子馊味。 他被绑架了!此时正在马车上! 大意失荆州,捕猎的成了猎物,失策! 这两人原来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存在,定是故意逗弄他呢,枉他还觉得自己跟踪技巧不错。 没想到自己都快放弃的时候被偷袭了。 这两人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抓自己干什么? 不会真如他猜测的那般是胡人里非富即贵的存在,不满自己被个小卡拉跟踪想要将他拉到无人的地方杀人灭口?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是这样,顿时吓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能死! 他可是天选的穿越男主!还有很多事业没做呢! 他必须马上自救! 想到这,赵小山动了动手脚,发现绑的很紧,根本挣脱不开。于是乎他又抓紧活动舌头,试图将那块破布吐出来。 结果刚动几下,破布上的馊味顺着舌尖上的味蕾爬了上来,那该死的味道弄得他干恶了两下。 靠的! 赵小山气的直骂娘,心里跑过一万只草泥马。 形势比人强,但他不能屈服,再试! 如此他忍着恶心又运了几次舌,还别说,还真让他一点点将那块搜破布吐出来一点。 赵小山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外面赶马车的人听到了,紧张的额头上全是汗。 正当他这边努力运作时,车帘子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吓的赵小山连忙闭上眼睛,装作仍旧昏睡未醒的样子。 “还没醒?果然是弱鸡!” 是那个叫巴特的彪形大汉的声音。 “安图,这只弱鸡这么弱小,竟然敢擅自跟踪我和主子爷,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不是主子爷让手下留情,我一早将他咔嚓了利索。” “在大景朝还是小心为要,你莫要再冲动了巴特。” 车帘外响起了另外一个陌生的男声,他的口音更加生硬,比之巴特都不如。 赵小山微眯着双眼一动不敢动,心中却是大骇。 这人不是胡人! 他说的话不是胡人说的话! 胡人的话不是这个调,也不是这个发音! 别问他怎么知道的,他之前曾在李球那见过一个来大景朝贸易的胡人,那人的语言腔调和这人的完全不同。 不是胡人,那是谁? “安图,你还说我不谨慎,你怎么说说话就露馅了,要是让主子知道你说了蒙语,一顿责罚是少不了的。” 蒙语? 蒙族? 住在更北边的蒙人也来大景朝了?赵小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胡人占据中原后前后建立了几个政权,但不论是哪个政权存续的时间都不长,到了现在甚至直接分裂成了三个独立的国家——大周、大齐、大梁。 这三个政权本是同根生,却是经常相煎太急,都觉得自己才是正宗,彼此仇视,明争暗斗甚至双方战场相杀都不在少数。 大景朝每次看他们打仗都觉得一雪前耻收回失地的时候到了,要摩拳擦掌的动作一番。 奈何他们内斗归内斗,一旦大景朝有一点异动,又能迅速抱成一团一致对外。 搞得大景朝不上不下,打也不是和也不是,双方就这么僵持了好多年。 汉人和胡人在这场漫长的对峙中彼此消耗,却不想草原以北更遥远的蒙族却悄悄壮大发展起来了。 赵小山之前在周彻那听说过蒙族,说他们那的人各个膀大腰圆十分壮硕高大,寻常汉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们的生活环境十分恶劣,每年一到冬天大雪降临之际便会冻死冻伤大量的牛羊和孩子,因此人数上也很少。 但近年来零落的蒙族渐渐有了统一的架势,听说他们族新近崛起了一个强悍的人物,手段强硬残忍,已经对胡人政权中实力稍弱的大齐发动了好几次攻击。 大齐的地理位置最靠北,本来实力就弱,这下不仅要防范其他两个胡人政权,还要不时忍受蒙人的骚扰,简直苦不堪言。 也因为此,大齐最先对大景朝递出了橄榄枝,希望双方榷场规模能够进一步扩大以求永久和平。 然而,大周和大梁却对此多加阻挠,他们认为大齐如此是背叛了祖宗,几方对峙之下形势可谓十分混乱。 也怪不得北边的蒙族也顺水摸鱼来插一脚了。 赵小山想到这心里急的要死,万万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竟将自己陷入了如此险境。 那个叫安图的不满自己被巴特训斥,忍不住又用蒙语反驳了几句。 谁知道他说了什么,反而激起了巴特的斗志,只见他不再关注赵小山,放下帘子转身和安图大声嚷嚷起来。 赵小山连忙睁开眼睛,舌头进一步发力,努力将那块破布往外吐,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只不过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 赵小山知道自己必须抓紧时间,要不然小命休矣,又连续运舌二十多,舌头根都麻木的情况下,嘴里那块塞的紧紧的破布被他彻底吐了出去。 “呼……” 嘴巴一得自由,赵小山先是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来不及给自己放松,他又将双手递到嘴边,看看能否给手松绑。 可能是觉得他实力很弱,完全不可能在二人眼皮子底下逃跑,赵小山手腕上的绳子绑的倒是不紧。 赵小山一阵窃喜,两只手抓紧时间来回搓,关键时刻再上嘴,就在胜利在望绳子马上松绑时,门口的帘子却突然被掀开。 “唉?巴特,这小子醒了!” “轰~” 赵小山看着眼前的大脑袋,只感觉天雷滚滚,一阵绝望划过心头。 第147章 陈狗子要疯了 赵小山失踪了。 陈狗子和李伯玉又急又慌,完全乱了分寸。 当天下午两人还以为他只是出去逛街溜达了,到了晚上自己就回来了。 可左等右等,等的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两人开始着急了。 到了戌时城内又开始实行宵禁,两人有心出去也只能靠在客栈里干着急。 苦熬了一夜,第二天天刚亮陈狗子便冲出了客栈跑出去找人,可这偌大的青州府,他人生地不熟的,又能去哪里找人? 走了一上午热的差点昏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只能怏怏的回来了。 孔纬和郑洪听说了此事,颠颠的过来安慰他们,劝说赵小山只是独自出门玩耍了,等到时候自己便回来了。他那么大个人了,又那么聪明有才华,也不能真丢了云云。 何况第二天李伯玉就要入考场了,这时候最应该做的便是老实的待在客栈里,养精蓄锐,做好考试准备。 大道理谁都懂,却是克服不了小情感。 赵小山一天一宿没归,他怎么可能待在客栈里一动不动。 而且李伯玉坚信赵小山不是那种玩疯了能夜不归宿招呼都不打的人。 若他真有事,一定会提前打好招呼的。就算回不来,也一定会找人通知的。 赵小山一定是出事了!说不定正遭遇了什么危险! “我就算参加了又如何,能不能考中我心里有数,这次我本就是来凑数的,就算落榜也在意料之中。但山子不能出事,他要出事我回去如何交代!” “我们去报官,让官府派人去找如何?” 陈狗子见李伯玉方寸大乱,定了定心神安慰道: “官府怎么可能会管这种事?别说只一天未归,便是十天未归,他都十五岁了,官府也不会管的。 伯玉,你着急也没用,我们在这没人脉,光凭你我两条腿,走断了也没用。 你听孔兄的,老实在客栈温习功课,找山子的事包在我身上。” 李伯玉一听更慌了,“这怎么行!咱俩不好使,你一个人就好使了?说的什么话!” “伯玉,你别忘了,我是和尚!我完全可以去当地的寺庙求助同门师兄弟一起。” 亦或者问问城中的地头蛇,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这么大个人没了,不可能一点动静没有。 李伯玉暴躁的情绪得到了抚慰,问道:“这,能行么?” “能行的,我们佛门中人都很护犊子的,我们大昭寺虽然规模不大,但名气不小,我拿出文牒他们一定会帮忙的。” 为了增加说服力,陈狗子又提到一个好主意:“还有史学政,我可以去问问他,他那么欣赏山子,听到山子失踪一定会帮忙的。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找到了呢。” 也许是被陈狗子稳定的情绪安抚到了,李伯玉跳动的脑神经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对,找史学政,他可是从京城来的,在青州府绝对有认识的人脉。 想到这,李伯玉更坐不住了,直接起身朝史学政房间奔去。 等到了地方才发现,史学政没在。 明天就要考试了,史学政说不能让他们始终紧绷着一根弦,要适当放松一下,今天就不用来他房间温习功课了,放假一天。 李伯玉想到这,急的抓耳挠腮,垂头丧气的回到一楼。 当几人听到学政不在时,郑洪说道: “我今早看到学政出门了,听他说要去拜访一个他在青州的同窗,兴许晚上就回来了。” 李伯玉听罢,心里更加急的不行,见陈狗子出门要去当地的佛寺拜访,作势也要跟着去。 还是陈狗子和郑洪孔纬好一顿劝说才将他留了下来。 陈狗子一路走到青州府的青莲寺,这本就是他打算这几天来拜访的寺庙,拿出文牒证明便顺利的入了寺庙。 陈狗子毕竟是大昭寺监寺的小徒弟,又代表大昭寺来送论道大会的名帖,被接待的规模自然不小。 他不仅看到了青莲寺的住持还看到了方丈。 陈狗子念着兄弟的大事,几句话便将大昭寺的邀请说完了,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复后,他便不再赘叙直奔主题。 青莲寺的住持还以为啥大事呢,竟然让对面的小和尚如此赌咒发誓的,刚做好洗耳恭听之状,没成想小和尚竟是求他找人! “大师,方外之人本不该过度沉迷于世俗感情,可小僧和他从小一起长大,这次来青州府也多赖他的照顾,他不是那般任性不知分寸之人,绝对不可能突然不告而别,定是出了什么事,还请大师能帮小僧一把,小僧感激不尽。” 青莲寺的明心大师捻了捻佛珠,表情微动,先是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又道: “悟真小师傅莫急,你之所求我会告知在外游历的门下弟子注意的。” 陈狗子一听这官话就知道这老和尚敷衍自己呢。 他心急如焚,本以为来这求助这青莲寺定会伸出援助之手,奈何人家根本不鸟自己,说了一句大空话就完事了? 陈狗子年幼出家,常年在大昭寺生活,对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 这帮子和尚,求的神拜的佛说的话都是如何保佑自己保护天子官宦的, 虚伪至极。 什么告知门下弟子多注意,都是臭狗屁,全是敷衍的话。 都不过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罢了! “阿弥陀佛,不知主持师傅可否听过我们大昭寺的素斋?” 青莲寺的明心点点头,“略有耳闻。” 何止是略有耳闻啊,简直羡慕已久。 虽然两地相隔甚远,但他也听说过密水大昭寺的素菜,那的豆皮和豆干据说美味极了。 有一次他师弟明静去密水有幸吃过一次,据说口感十分好,凉拌涮烫都可以,辅之以辣椒拌面,更是鲜美不可言。 而且都是豆子制成,吃上多少也不算破戒。 事后大昭寺还拿了一份送给明静,只不过还没等他回到寺里给大家分享,路上就被他忍不住吃光了。 据说豆皮制法是大昭寺独家所有,因为做法好吃健康,周围不少达官贵人闲暇之时都爱去那吃素斋,为大昭寺创收不少。 明心羡慕不已,也曾命寺里掌勺的僧人在素斋上研制创新,但他们出家之人,念经打坐还行,研究吃食真不在行。 弄了几个月都是不成,慢慢也死了这条心。 “大师,若是你们帮着找到我这好兄弟,我愿将我们的镇店之宝豆干的做法奉上。” 第148章 全城出动 此话一出,屋里几人都愣住了。 “此话当真?你知道豆干的制法?” “明心大师若有时间可去密水打听打听,这豆干豆皮最开始就是我这失踪的兄弟发明的,只是后来献给了我师父,才慢慢变成我大昭寺的招牌的。” “若大师去街市逛一逛便可知,最近人们洗脸不再用皂角,而是用肥皂和香皂,还有一种小吃米粉,还有精忠报国,都是出自我这兄弟之手!” 对面小师傅说的这些明心都听过,只是没想到这些东西俱是出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之手。 “怎么可能,你这小兄弟到底是做什么的?” “大师,若是你们能找到我这兄弟,他能带来的好处绝对不止豆干豆皮。我兄弟聪明绝顶无所不能,他在家乡创办的两个作坊,每日一百多人同时开工。 还在村里创办了男学女学,在那读书的孩子只需买纸笔,其他所有花费都是他出资。 他一天学都没上过,只跟在私塾先生那每晚学点字,现在已经能通读所有文书。 他是天才,他不能出事!” 陈狗子说一句,对面的住持和方丈便愣一下,等全部话音落下,对面两个人直接呆住了。 “大师,佛语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兄弟乃天上星宿转世,你们岂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 明心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表面却不敢露出异样。 他对陈狗子的话没有怀疑,出家人不打诳语,他能这么说,就证明那个赵小山真的这样做过。 一个乡下孩子,竟能做出这么多事? 不敢想象! 倒是一旁的方丈明慧问了句:“悟真,这个赵小山小施主他多大?” 陈狗子急忙道:“他比我小一岁,今年刚满十五。” “十五岁?怎么能?” “大师,小僧所言句句属实,若有一句谎话让我死后下阿鼻地狱永不超生。” 陈狗子说的信誓旦旦,容不得对面两人不相信。 青莲寺是青州府最大的寺庙,里面僧人不下千人,占地面积极广,周围村镇的农户土地都挂靠在寺里,每日里香客不断香火旺盛。 他们身为青莲寺的住持和方丈,社会地位很高,哪怕是青州府一般的官员见了都要点头行礼。 他们不用生产,每日只需打坐念经亦或者偶尔出去做场法事便好。 他们觉得自己戒掉了七情六欲每日苦修只为天下苍生,乃大善之人。 万万没想到,在青州最边陲的小村庄竟有这么一位奇人,所做之事比他做的要伟大的多。 “悟真,不是老衲不信你,老衲只是好奇这位小施主做这么多事,他的目的是什么?” 陈狗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之前不这样的,之前的他虽然也热心爽快,但没有这么多的鬼点子,也不会考虑那么多。 之前的他很穷,干活就是为了能多吃点好吃的,能让肚子填饱,后来他变得有钱了,我就猜不透他了。” 陈狗子想着赵小山的种种,眼睛里竟也出现了迷茫的神色。 明心和明慧对视了一眼,仍旧是不敢置信。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句见笑的话,老衲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行侠仗义的游客,见过阿谀奉承的官宦,见过阴险狡诈的小人,甚至见过广行善举的善人,却从未听过赵小施主这般的奇人。”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挣了钱不自己潇洒享受,竟然还能办村学? 一个十五岁的乡村土娃,竟然样样精通,既能如能工巧匠制作新奇的东西,还能编出精忠报国这样荡气回肠的曲目,想想自己的十五岁在干嘛,连般若心经都背不下来。 这样的少年,真的存在么?! 明慧摇了摇头,苦笑着对一旁的明心道:“师弟,这些年来,原来我竟是井底之蛙了。” 一直以为自己多么的厉害呢,原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是自己狭隘了。 明心也点点头,继而转头对一旁焦急不已的陈狗子道: “悟真,你且回,豆皮的做法我们不会要的,赵小施主的事我们会尽力而为,有消息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陈狗子说了半天,等的就是这句话,顿时一脸激动的站起来,对两位师傅一再作揖,口中说着感谢的话,见两位大师一脸真诚,才慢慢退了出来。 明心看着陈狗子远走的背影,心中感慨良多。 “这个悟真如此重情重义,实非我佛门中人!” 明慧回应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连儿时的同伴都如此惦念,就算还俗了也是心存善念之人。 哪怕心有执念,有赵小山那样的好朋友在一旁,以后也定不会是平庸之辈。” “将赵小山的年龄样貌等信息告诉门下子弟,让他们多多留意,再和青州府的张大人打一声招呼。” 想了想,明慧又加了一声:“我们寺里的弟子云游的少,还是那些臭道士在外行走的多,要说消息灵通广大,还是要问问青城观。” “是,师兄,我这就派人去做。真希望能快点见到这位赵小施主,到时候让他亲自给咱们做一次豆皮,也不枉费我们费这么大劲。” 费劲都是其次的,欠人情才是真的难。 不过,对比找到这位传奇少年,那点人情也不算什么了。 无量没想到,自己前天刚许下去的愿,今天就要还了。 他已经在青城观呆了两天,该做的都做完了,万万没想到,今天刚要走,就听青城观的余途说赵小山丢了。 更神奇的是,这消息竟然是和尚庙递过来的,拜托他们帮忙找人! 除了惊讶,无量已经不知道还有其他表情了。 是这方界面太小了?还是赵小山的能量太大了? 怎么哪个道他都通?! 行了,哪个道都通有啥用,还不是丢了,咋办?帮着找! 于是乎,无量放下包裹,也不走了,直接去找观主余途,直言自己也认识赵小山,不仅认识,这个人对自己还很重要,还望青城观能给贫道一点面子,帮忙多留意一下。 如若能找到赵小山,贫道必有重谢云云。 余途也惊呆了,好家伙,这个名叫赵小山的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让那帮老秃驴和道界新兴崛起的无量同时出声。 “敢问无量师兄,这位赵小山到底是什么人?” 无量不能说他只不过是个乡下土小子,只能故作高深的摇了摇头,“道兄,你若见到他就会明白了,这位赵小施主,你不会白救的,他会给你带来很多很多震撼。” 余途不想无量竟能说出这般话,在心里对赵小山的身份进行了一百八十次的脑补,觉得这位主绝对非富即贵,还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小富小贵都不足以让这么多人开口求他。 不管过程如何曲折,青城观和青莲寺,作为青州府内佛道最强的两家,正式对门下诸弟子发布了对赵小山的“通缉令”。 青城观对这事如此重视,弄的明慧和明心颇为感动,直言这帮牛鼻子老道也不是那么鸡贼,还是挺友好的。 佛道两门这么大动静,城里的衙门不可能一点风声没有,收到青莲寺消息的青州府刺史张城都纳闷了,也发出了同样的灵魂拷问:这赵小山到底何许人也?他怎么没听说过? 刚打发走来报信的和尚道士,张城又被告知当年的同窗史光彪前来拜访。 史光彪?好多年没联系了!怎么今天也来了? 等带着一肚子疑惑的张城再一次从外人嘴里听到赵小山的名字时,张诚的疑问又加了一句: 这赵小山到底何方神圣?!绝对是贵不可言的大人物! 青州府什么时候悄悄来了这么个大人物!他怎么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最可恨的是,这小子不好好呆着,竟然还丢了! 哎呀,万一这赵小山真是京城哪位大人物的小孙子,在他的地界出了事,他还有没有命能活了?! 张诚被自己心中的猜测吓的一激灵。 找!必须找! 不仅要找,还要派多多的人手!哪怕耽误了秋闱也在所不辞! 只要他还在青州府地界,就算挖地三尺也绝对不能让他飞出去! 于是乎,整个青州府城围绕着赵小山轰动了。 然而,主人翁赵小山现在却是凄凄惨惨戚戚,好不可怜…… 第149章 最惨穿越者 自那天赵小山试图自救咬断捆手绳被发现后,他的噩梦便开始了。 那个叫巴特的变态将他带到了一个民居的柴房里关了起来,一关就是两天。 这两天只给他喂了点水,一口吃的没有,这是要活活饿死他的节奏! 除了刚穿越过来那阵他挨过饿,啥时候受过这种罪。 再加上柴房里鼠蚁横行,自己双手双脚被绑的结结实实,赵小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仅要忍受巨大的恐惧心理,还要应付巴特不时的折磨。 估计巴特还以为自己一行人的行踪被大景朝官方察觉,他是朝廷派来跟踪的走狗鹰爪,一直刨根问底打听他的来历。 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踪我们,说!说不说?快说!” 最开始赵小山还打算说些似是而非的话糊弄过去,奈何这不是偶像剧,自己没有急智不说,敌人也是真下狠手。 完全没有电视剧里的拖泥带水、英雄救美和狗血巧合。 看出来赵小山没说实话,巴特二话没说,直接一记老拳挥出,“碰”的一下杵在赵小山的腹部,直打的他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赵小山觉得自己五脏六腑像是移了位,一股强烈的剧痛席卷而来,疼的他脑门瞬间浮起一层冷汗,眼睛嘴巴张的老大。 看他还是不说话,巴特还以为他在继续抵抗,毫不犹豫的挥出了第二拳第三拳。 赵小山这小身板子,一条小命直接去了半条,只见他一口老血吐出来,喷了对面巴特一脸。 他的内脏绝对破裂了,要不就是肋骨断了,要不就是真的要死了…… 巴特没想到赵小山如此娇弱,刚三拳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顿时觉得晦气的很。 这么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竟然还敢跟踪自己,是谁借了他的狗胆?! 他用手抹了一下脸上的血,嘴里咒骂了一句:弱鸡! 赵小山喘着粗重的呼吸,微微抬起头,迷糊中看到巴特的拳头再次高高举起,强烈的恐惧瞬间转化成动力,让他猛地抬头,舌头连弯都没打,一气呵成将老底给交代了,连赵家祖宗十八代都说的清楚明白。 “我真的就是一个普通小商人,我没说谎,你要不信就去密水查查看,我要敢说一句假话让我天打五雷轰。” “我好好的走路,撞了你们一下你就要打我,我能不生气么?我有个兄弟,他会点拳脚功夫,我一路尾随你们,是打算到时候让我兄弟来收拾你们的。” “你不来抓我我本也打算回去的,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哪是您老人家的对手啊大哥,这位大哥,您放了我,我这次出门带了好几百两银子,都给你……” 赵小山举白旗的速度这么快,让问话的巴特都惊呆了。 看赵小山一边鬼哭狼嚎的求饶一边卡卡咳嗽疯狂吐血水,巴特对自己之前的猜测不禁动摇了。 也许,这臭小子说的是真的。 这事还真是个巧合。 不管是哪方面的势力发现了他们,都不可能派个半大的孩子? 就算他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但眼前这个也不像啊。 仅仅三拳就要死要活的投降了,没说几句话又晕过去了,不管谁看到都不会往杀手或刺客身上联想。 巴特看着脚下一脸血污已经陷入昏迷的赵小山,狠狠踢了两脚,甩了甩胳膊,觉得扫兴极了。 他本打算大展身手,好好严刑拷打一番的。谁知道这他娘的臭小子,竟然这么快就昏死过去了。 回了前院,巴特将刚才的情况和安图说了一遍,安图放下手边的活又特意跑到柴房看了看。 发现赵小山此时像条死狗似的倒在草堆里,脸色发青,别说捆着手脚,就算让他自己跑估计都跑不出这个院子。 安图又掰开赵小山的手看了看,发现手上除了粗糙点并无常年练武拿剑的老茧,身上也并没有练家子的痕迹,一身青色衣衫里一共就四五块碎银外加一堆铜板。 “虚惊一场,这小子还真不是什么大鱼!” 巴特也点了点头,“可恨!不知死活的小子也敢跟踪主子,害的主子以为行踪泄露了提前回去了!” 想到自己被留下善后不能跟随主子一起回去,巴特就恨得牙根痒痒。 “既然没什么用了,那就直接处理了,咱们也快点出发,兴许能跟上主子。” 安图摇摇头,“处理,你怎么处理?”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距青州府不远的宁平县一处民房里,是他们在此的一处据点。 当初为了不惹眼,他们是以商人的身份置备的这套房子,这院子坐落在鱼龙混杂的城西,周边都是像他们这样南来北往的商贩,他们买在这丝毫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只不过这院子十分狭小,一共两进,柴房就在后院的角落里。 杀了这臭小子容易 ,处理他的尸体却是个难事。 现在是夏天,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直接埋了几天就臭了,说不定左邻右舍的邻居就会发现端倪。 他们这里常年不住人,突然传出臭味必然遭人怀疑。 烧了也不行,大夏天的没理由燃气那么大火光。 因此,要想抛尸必须要走的远一点,让任何人都发现不了。 “既然都弄清楚了,那咱们直接出城?走哪扔哪。” 外面大河大江多的是,不缺扔尸体的地方。 安图和巴特达成一致意见,不再迟疑,将一块破布直接塞进赵小山的嘴里,拎起他的后腰便朝外走去。 赵小山像块破布似的被扔到了车厢里,飞进去时身体被撞的“砰”的一声,痛的他闷哼一声,眼睛将睁不睁。 “嘿,这死小子……” 两人没什么行李,也无需做其他准备,拉起马车便朝外走去。 两人想着快马加鞭尽快追上主子,谁知道到了城门口竟然遇到了官兵拦车检查。 “怎么回事?进来时也没见检查?怎么一天多时间就增加了这么多巡查的官兵?发生了什么事?” 安图摇摇头,他们这次走的匆忙,还有好多事没做,这两天他和巴特正忙着善后,一直没出门,也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该死!”看到城门的官兵甚至查看马车内的东西,巴特烦躁的骂了一声。 “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已经走到这了,突然调转马头回去定然引起怀疑。 但车里的赵小山手脚被五花大绑的样子也不能被发现,巴特一咬牙,跳回车厢里,举起手刀,一掌劈在赵小山的脖颈上。 赵小山本将醒未醒的,挨了这么一下直接连个哼声都没有,两眼一闭脑袋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巴特将赵小山敲晕后,将捆缚他的手脚的绳子松开,嘴里的破布取下来,扯过一条破被以盖住赵小山青紫的手腕脚腕和沾血的衣服。 等做完这一切,他们也走到了城门口。 “停,车厢里什么?” 听到守城官兵的问话,汉语说的更好的巴特一掀帘子从里面出来了,“官爷,我们想去青州府,我弟病了,咱这的大夫说治不好,让我们去青州府治呢。” 青州府本就靠北,胡汉混血的不少,有的长相随了胡人,异常粗犷高大,但生活习惯饮食服饰和汉人无异,当地人对此也不排斥。 巴特穿着一身汉服,做普通力工打扮,汉话说的不错,很容易让人想到混血的身份。 那官兵不疑有他,用剑梢撩起车帘子朝里看了看,果然看到马车里侧躺着一个脸色青紫暗黄的少年。 “这是你弟?” “是啊官爷。” “你糊弄谁呢?你这么大,你弟能那么小?” 巴特呵呵一笑,故作憨厚的挠了挠头,道:“不怕官爷笑话,这确实是我弟,只不过我随我娘,我弟随了我爹。” 嗯,这倒是有可能。 青州府这的胡汉杂居绝大多数类型都是胡女子嫁汉男子,巴特这么说倒是情有可原。 官兵瞥了一眼赵小山,觉得和上面通知的少年很是不同,便不再多问。 转头看到坐在车辕上的安图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官爷,这是我哥,他天生哑巴,不会说话。” 安图汉话说的不好,为了不多生事端,也只能顺着巴特的话,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守城的小兵本就是例行公事,上面突然说要他们找一个叫赵小山的少年,十五六岁的年龄,人很精神很聪明,如若发现重重有赏。 赏不赏的,说的天花乱坠也不可能兑现。 但这大热天的往这一站是真受罪! 虽然觉得稍有疑问,但这官兵不愿过度追究,朝前挥了挥手,“没问题,放走。” 第150章 鬼门关又走了一遭 听到这小兵态度敷衍的放行,安图悄悄松了一口气,面带讨好的朝两边的官兵弯腰笑着点了点头,驾车继续朝前走去。 巴特半坐在车里,一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一把匕首,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慢着!” 就在安图赶着马车即将通过城门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喝令。 巴特拳头一紧,眼中狠厉尽显。 他自身实力强悍,倒是不怕这些守城的官兵,就担心一不小心泄露了行踪出了差错,再给主子惹麻烦。 情况还没到最坏的时候,巴特调整好情绪,一脸憨笑问道: “官爷,这是?” 从他们车后绕过来一匹马,马上坐着一个官身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一脸傲气的靠近。 奇怪的是他的身边竟站着一位手持拂尘的年轻道士。 “掀开帘子,看看你弟弟。”中年男子说道。 之后又转过头对刚才态度敷衍的小兵呵斥道: “话都听不懂的废物!上面说的清清楚楚,发现有十五六岁的男子一律严查,你怎么干的活!能干你就好好干,不能干就赶紧给我滚蛋!” 刚才的小子兵吓的连忙跪了下来,连连讨饶:“卑职失职,卑职失职,还请副将饶命。” “一句失职就想应付了事?如若……” “子恪,算了,找人要紧。” 这长官刚要继续训斥,却是被一旁的青年道士拦了下来。 这名叫子恪的长官听罢狠狠瞪了一眼脚下跪着的下属,转过头看向巴特,见他没掀帘子,催促道: “怎么还不掀帘子?难道你们真有问题?” 巴特心里恨极,打定主意一会出了城定要将赵小山大卸八块,要没有这小子找死,他们何至于如此被动! 也不知道这平宁城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专门找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还这么严格! 不会是要找车里这死孩子? 巴特回头看了看其貌不扬的赵小山,摇了摇头,呵,这孩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泥腿子,就算十个他和官府也没有丝毫关系! 这事纯属倒霉,太他娘的倒霉了! “军爷说笑了,俺不是不掀帘子,是俺弟重病见不得风,俺们本就打算领他去看病的。” 说时迟那时快,巴特话还没说完,那叫子恪的中年官兵竟拿剑直接一把挑起车帘。 “这是你弟?”看到车厢里的赵小山时中年官兵明显愣了一下。 确实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只不过脸色奇差,青黄青黄的,嘴唇发紫,一看就是久病未愈的模样。 此时的他正双眼紧闭浑身软绵无力的靠在车壁上,大热的天身上盖了一层厚被,脸上连滴汗都没有。 这应该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中年男子失望了摇了摇头,又侧过身对一旁的年轻道士说道: “青云,你来看看,是他么?” 这道士也走上前去看了看,将面前的孩子和师兄给他描述的形象进行了对比,同样摇了摇头。 师兄报信说,他们要找的人叫赵小山,虽长相普通个头不高,但十分有才气,是个望之不俗惊才绝艳之辈,如若遇到,一眼便可看出不同。 而眼前的这个,太不像了…… 这就是个病重的少年郎。 “谢谢了子恪,这个也不是。” 听了道士的答案,那中年官爷彻底收回了自己手里的剑,一手摆了摆,意思放行。 巴特丝毫不敢大意,表情没露出一丝不同,心里紧张到极点。 “官爷,您看完了俺们能走了不?您也看到了,我弟都这样了,真要抓紧时间出城去青州府看病的。” “快走快走。” 见真的蒙混过关,安图再不敢耽搁,手中缰绳一紧,驾车快步离去。 这个叫青云的道士正是来自青城观,他本就在附近游历,恰巧收到了观里通知,说是要全力协助官府寻找一个叫赵小山的孩子。 往常这种通知青云都不多做理会,不过这次听了师兄的解说,青云是真上心了。 一个出身寒微却有青云之志的少年,当得起他的辛苦找寻。 恰好他和平宁县守军的副将孟子恪关系要好,正好寻他来帮忙。 这一天以来,他已经看到了不下二三十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却是没有一个符合条件的。 也许那少年本就还在青州府,根本没出现在平宁县。 想到这,青云道长慢慢踱到了城墙上,站在高处向下望去,感受着空气中些微的细风,像是心中的烦躁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城门处依然进进出出热闹不已,出了城门的老百姓沿着官道向前走,走到距城门几里的地方有三条岔路,一条通往青州府,一条通往平宁县下辖的东岭镇,还有一条通往更靠北的关口——连峰关。 “不对!” “不对!” 刚才那个载着病弱少年的马车明明说要去青州府看病的,怎么去了连峰关那条路? 不对! 那个胡汉杂种说了谎! 难道那个病弱少年真的是他要找的赵小山?! 想到这,青云快步下了城墙,几步找到好友孟子恪,将自己的分析快速说了一遍。 “那少年一定是被他们挟持的,怪我粗心大意,没往那个方向想,现在追还来得及么?” “搞不好那个说话的人也不是胡汉杂血,他就是纯粹的胡人!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来大景朝劫人,事不宜迟,快走!” 孟子恪反应过来,再也不犹豫,一把捞起青云,一拍马背,“驾~”的一声绝尘而去。 “成运,多点几个人跟上我,再跟大将军报告一声,有细作!” …… 这边巴特惊心动魄的闯过一关,总觉得心高高悬着,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似的,手里的鞭子频频抽去,打的驾车的马四蹄翻飞一路狂奔。 “安图,快走,走的远远的,找地方把这死小子扔了咱们就尽快离开大景,我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前面的安图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虽然不知道大景朝官府为什么突然如此大张旗鼓的要找十五六岁的少年,但多事之秋容不得他们有丝毫的闪失,还是以稳定为要。 如此一路狂奔下,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平宁城的城墙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们偏离了官路,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山林脚下。 看着四下无人,安图慢慢松开缰绳,“吁~” “就这,把人处理了,让马也歇歇脚,咱们吃点干粮就出发,争取今天就赶上主子。” 巴特点点头,回身一把将还在昏迷的赵小山拎出来,一个回旋“砰”的一声扔在了不远处的草地上。 赵小山像个破布似的在原地翻了好几个滚,落地后巨大的疼痛袭来,让他不由自主发出“嗯~”的一声。 此时他将醒未醒,眼皮像是粘住了,怎么睁也睁不开,思绪倒是慢慢回归。 “这个该死的汉人小子,要不是时间紧张,注定要他尝尝咱们族里的滚刷之刑,今天算是便宜他了!” 巴特说罢,从腰带处掏出一把匕首,一脸凶狠的朝前面的赵小山走去。 赵小山虽然看不见,却本能的反应到了危险,身体不由瑟瑟发抖起来。 只见巴特走到赵小山处,对着他心口的位置,高高举起匕首,毫不拖泥带水,作势就要弯腰按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支箭矢极速飞来。 “嗡~”的一声,箭矢直接打在巴特举起的手上。 “啊~”巴特吃痛,手里的匕首应声而落,恰巧落在了赵小山的身侧。 “什么人?安图,快!有人追来了!” 第151章 惭愧忏悔 赵小山被救了。 过程很惊险,但和他没什么关系。 因为他全程都是身姿扭曲的躺在地上,眼睛半睁半阖,意识也模模糊糊,只听到不远处一阵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间或夹杂着一两声“嘿~哈~”的嘶吼。 也不知具体过了多久,那声音却是慢慢远了。 赵小山饿了三天,又被连续爆锤,意识本来就不清晰,等着等着竟是又迷糊过去了。 等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 赵小山茫然的看着眼前的景色,古色古香的房间里自己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带血的衣服被换成了一身干净的里衣。 赵小山抽抽鼻子,隐隐还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苦药味。 好遗憾,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没穿越回现代! 好庆幸,鬼门关走了一遭,竟然莫名其妙的获救了! 不知是哪位天使姐姐替他出了这口气! 他一定要跪下来朝他重重磕三个头! 要是老年男性就拜作干爹,老年女性就认作干妈,要是年轻男性就拜把子,要是未婚女性他就以身相许! 正当赵小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时,“嘎吱”一声,门开了。 走进来一位身穿道袍手握拂尘的年轻道士! 这…… 道士?道士算哪一种类型? “你们道士能和我拜把子么?” 也不知哪根弦搭错了,赵小山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此话一出,别说青云愣了一下,就连赵小山自己都傻了两秒。 他想赶紧捂住嘴,刚一抬胳膊,一股剧痛突然袭来,让他不由的发出“啊”的惨叫。 青云上前两步,“你最好别乱动,你受了很重的伤,要好好修养才行。” “你是谁?是你救了我么?谢谢你。” 青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这次救人救的值不值得,眼前之人是不是自己要找之人,“你叫赵小山么?”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狗子和伯玉哥拜托你来找我的?” 真的是赵小山! 他就是赵小山? 听到肯定回答,一时间青云的心情复杂极了。 他劳师动众三四天找了一圈,总算没白费功夫,还真被他找到了。 只不过传说中惊才绝艳望之不俗的天才少年竟真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无甚出奇之处的孩子(貌似脑回路都和一般人不同),青云不可谓不失望。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两人,我来自青州府的青云观,名为青云,是收到了观里的命令让我们找你。” “青云观?难道是无量道长?哎呀,今天是什么日子,秋闱是不开始了?完了完了,我闯大祸了。” 赵小山突然想起自己这次来青州府的大事,惊叹出声,刚想配合着拍大腿的动作,又疼的“哎呀”一声。 “你认识无量道长?” “你找我难道不是受无量所托?” 两人说了两句,都迷糊了。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尴尬,还是青云酝酿了一会将自己找他的原因过程说了一遍。 “要不是他们急于逃脱,我和孟兄根本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哪怕我们用尽了全力也只是让他们多停了一刻钟,只是不知他们二人是什么身份,你怎么会被两个胡人挟持了?” 赵小山听了他的解释后更纳闷了,自己面子这么大么?还能调动官府和道教? 这无量行啊,出了事是真出力, 能交! 就是不知道是谁去找官府说项的,他不记得自己认识官府的大人物啊。 将心里的疑惑压下,赵小山将自己的经历事无巨细的也说了一遍。 “也怪我自己,没什么能耐还嘚瑟,这下子碰到了硬茬子,也算是长了教训。 好在也不算一无所获,至少我还知道了蒙人已经越过北边的胡人,来咱大景溜达了。” 他要尽快好起来,将这件事写信告诉还在京城的周彻,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位者怎么看了。 蒙族派人偷偷潜入绝对没安好心,若是上位者警觉必当严查。 不过蒙族离大景毕竟较远,中间还隔着胡人政权,就算查明白了也没什么用,也不能真的越过胡人前去攻打。 青云虽为道士,却是常常在外行走的,对人情练达时局大势都很通透。 赵小山一说完,青云心里立马掂量出分量,先是摇头否定了他的自嘲,后又肯定了他的猜测。 “真是阴差阳错!你还记得巴特说的主子具体长什么样么?” 赵小山仔细想了想,“他很高大,一看就是外族人的长相,年龄大约四十左右,脸很宽,眼睛很圆很亮,眉毛很浓,穿着一身汉服也不伦不类的,哦,他的左眉头长了一颗痦子,还挺大的。” 青云听罢点点头,随后站起身道:“我会马上联系师兄说你找到了,要是快的话明天你的兄弟就能来找你。 你身上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好几处都骨折了,还有很严重的内伤,还是好好歇着,我会找人来照顾你的。” 说了这么久,赵小山也觉得真渴了。听到要有人来伺候他,期待的猛点头。 青云走后没一会就来了一个大头兵,面对赵小山瘫痪在床没一点嫌弃,又是端茶又是倒水又是喂药的,伺候的十分周到。 等吃饱喝足又解决了生理问题后,赵小山想到自己死里逃生如今又安稳了,困意袭来,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等再醒的时候又是一天了。 赵小山一睁眼睛竟然发现床头趴着一个亮亮的小秃头! “狗子!你怎么来了?哈哈哈,真的是你,我的兄弟……” “你怎么来了狗子?我可想死你了,你知道不,你差点见不到我了……” 陈狗子自从昨天收到消息说找到赵小山了便兴奋的连夜赶了过来,结果来了才发现他受了重伤,此刻吃了药正睡着。 这几天他为此担惊受怕的没睡过一个完整的囫囵觉,现在终于尘埃落定了,看赵小山睡的香甜的躺在床上,竟也困意上涌,直接趴在床边睡着了。 看着躺在床上连动都不能动还一堆话的好兄弟,陈狗子真想一拳头打过去,好好惩罚他这鲁莽性子。 但再看看他虽然眼神有光,却是面色惨白形容憔悴的傻样,陈狗子深深叹了口气,决定和自己和解了。 “行了,少说两句,这么丢人的事还打算让全大景都知道?你是有三条胳膊还是四条腿啊?小个子不高胆子不小,你是谁啊你就敢跟踪人家? 这次没打死你算你命大,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再傻呵呵往前冲别指望我再找你一次!” 赵小山听到训斥,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满心欢喜,点头如捣蒜: “是是是,我兄弟说的对,我就是迷失了自我,不知天高地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保证!狗子,伯玉哥进考场了?我的事没影响他?” “怎么可能没影响?你觉得会没有影响么?他的心得多大啊没影响?你以为都和你一样没心没肺呢?” 像是打开了话闸,陈狗子这次态度十分强硬,欺负赵小山躺着不能动弹,站在他床头整整训了他半个时辰。 真是越说越生气,到后来喂药时盛药的勺子都能杵到赵小山嗓子眼了。 直到赵小山被杵的“咳咳”咳嗽,带的身上伤口疼的嗷嗷大叫,才算将陈狗子的嘴闭上。 “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我发誓。” “我深刻检讨,绝对吸取教训,以后蒙人别说撞我一下,就是捅我一刀我都不会还手的。” “等这次好了我再也不出门了,出门就让你陪着。” 最后还是赵小山一顿忏悔加保证才算平息了陈狗子的怒意。 等下午的时候,那青云道士又来了。 他又收到了观里新的任务,马上要离开了,在离开之前,他特来和赵小山告别。 虽然对赵小山的外貌气质很是失望,但这位毕竟是能惊动观主的人物,他还是想多与之聊聊。 于是乎,青云来了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听说你在家乡密水做了很多好事,你是相信因果轮回才做的么?你说你认识无量道长,是真的么?你对修道也有了解么?” 第152章 最轻松惬意的日子 赵小山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不明白青云为什么来这么一出。 他和无量保证过,不会让别人知道那套修仙体系出自他手,因此只回答说: “青云道长,我对修仙不太了解,只不过无量道长和我是老乡,我家以前经常去他那买符水喝,所以比较熟悉。他去你们观讲道那天正好我也在,就打了个招呼。 至于做的好事么,我没觉得是好事,他们给我干活我给他们钱,顶多算互利互惠罢了,不是白给他们钱。” 青云听了仍旧不服,“那学堂呢?我听说你不仅全款出资兴办学堂,还办了女学,强制村里适龄女娃入学。” “哦,这件事啊,我以后的生意以后绝对越干越大,但身边可用之人却太少,让孩子们承了我的情上学,以后学有所成也有份香火情,不论是做官还是帮我做事,总归和我是一心的。 女娃么,她们的素质高了,以后生的孩子素质也高,又是一批得力的拥护者。” 等赵小山说完,青云眼睛瞪的老大,一脸不可置信。 他心中高山仰止的天才少年竟是如此市侩如此心机的人么? 破灭了…… 赵小山本打算忽悠到底,看青云偶像崩塌的表情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这修道的人多少需要点精神支柱的, 人家这么辛苦的寻找自己不就是为了解心中之惑么,自己干嘛这么刻薄呢。 于是乎,赵小山说完又话锋一转道: “不过我信因果,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却不信命。 为什么我是赵小山你是青云?为什么我不是皇帝你不是乞丐?老人言这都是天意! 可老天爷让我贫穷,让我出生时就比别人差,想将我按死在地,让我当韭菜供人收割!让我吃苦受罪! 这怎么行? 我偏不,我才不要听从天意吃苦呢,我要突破这桎梏,我命由我不由天! 你让来就来你让走就走,都你说的算了!你是老大?外面更厉害的老大多着呢! 若我改写了自己的命运,那自然就是打破了这方天地的桎梏,是不就可以自由飞升了? 和你们修道一个原理,我在这个世界修的圆满了就去下一个世界,一点点升级,像扒葱似的,总能找到这个世界的本源,真正的天意!” 青云的心情像是过山车,刚才还跌落谷底,此刻竟又高潮了。 此刻的他只想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醍醐灌顶! 这才是他想找的赵小山!是值得他辛苦付出的天才少年! 这样的通透、豁达! “赵小山,我没听够,你能再多说几句么?” 既然已经装了一次,那就将逼格进行到底! “佛语咋说的?前生五百次回眸换来这辈子一次擦肩而过,狗屁啊,我和谁擦肩而过还被你们设计了?那佛祖也太忙了……” 正当赵小山炫技炫的正high时,突然听到一旁陈狗子一声爆喝: “赵小山!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你能不能说人话?论道就论道,你牵扯我们佛家做什么?” 靠,忘了狗子也在旁边了! 虽然他平日里吃肉喝酒啥都不耽误,却是实打实的和尚啊,自己这是喝高了? 赵小山一个激灵,连忙反应过来:“所以说佛祖厉害么,咱们大千世界芸芸众生这么多人,谁结婚谁生子谁爱谁都给你设计的明明白白的,真厉害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会不会说话?谁结婚谁爱谁那是月老的事,和我们佛祖什么干系?你太狂妄了赵小山!找死!” 陈狗子再也忍受不了赵小山的胡言乱语,为了让他闭嘴,抓起盘子里的一个硬馒头,一把塞进他嘴里。 赵小山被堵住了嘴,眼睛眨巴眨巴,无辜又可怜。 青云看着两人的互动,哈哈大笑起来。 “对不住啊小和尚,是我鲁莽了,小山兄弟不愧是无量道长都看重的大才之人,青云受教了,观里有令让我今日便要离开,在此别过了,以后你们兄弟再来青州府,千万记得来青城观找我!” “呜呜呜……” 赵小山说不出话,只能疯狂点头示意。 等青云走后,陈狗子也没饶过赵小山,喂药时的动作比上次还重,扶他起来时动作十分粗鲁,赵小山疼的嗷嗷叫。 好在他的苦日子没过多久,李伯玉便来了,三兄弟终于重聚了! 他是今早从考场出来的,听闻赵小山在平宁县,第一时间便赶了过来。 三天的考试可不是闹的,吃住都在小棚子里,条件十分艰苦,李伯玉本来也算玉树临风的小少年,这次一看,脸颊的小胡子都连成片了。 加上三天没吃好没睡好,李伯玉脸颊出油,竟有了点糙汉的意思。 赵小山想,要是李伯玉以如此尊荣出现在二姐面前,二姐还能对他念念不忘么? 这次的秋闱李伯玉考的并不理想。 虽然来时便做好了打酱油的准备,可中间经历了赵小山失踪,考试时李伯玉心中担心异常,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等从考场出来时,原来那一丝小幻想已经彻底烟消云散了。 他和史学政打好了招呼,自己先来平宁县和赵小山汇合,之后自行回去。 他也不去看大榜了,反正也取不上名次。 赵小山听罢十分愧疚,也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道歉。 李伯玉才华是有的,若不是自己失踪,也不可能考成这样。 “没事的,考试三年之后还能再来,这次不中还有下次,你要有事,我可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谁给我拿钱啊?” “行行行,别说一个三年了,就是十个三年我都拿钱,不把你供出来,我就一直拿钱,啥时候当成举人老爷了我啥时候停。” “狗子作证,你答应我了,供我十次的!我今年十八,再考十次就是三十年,等四十八岁了还不中就去你作坊给你当账房去!” “中中中,啥都中!你说啥是啥,都听你的!” 陈狗子在一旁看赵小山不住点头那窝囊样,上午憋得那股火终于发出去了。 亲兄弟来了,青云派来照顾赵小山的那个小兵也回去了。 赵小山受伤一次竟成了大爷,终于过上了梦寐以求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李伯玉和陈狗子轮流伺候他,三兄弟每日里说说笑笑好不开心热闹。 三人在这遥远的小县城,远离了家乡,竟像脱去了枷锁,自由散漫,做回了自己。 李伯玉不仅没日日苦读,连每日早起都做不到了,不日上三竿绝不起床,就算起也是陈狗子叫了n遍才行。 陈狗子彻底放飞自我了,别说吃肉了,有一次在李伯玉的挑唆下,连酒都喝上了。 最可恨的是,有一次喝完酒后,两人感慨着正当少年时,却是连个女人的手都没拉过,对不起大好年华云云。 然后两人不顾瘫倒在床的赵小山,竟出去喝了一次花酒! 为此,赵小山记恨二人很久,等他们俩手里的钱花没了,直推说一文钱都没了,直接断了他们的经济来源。 陈李二人听罢叫苦不迭,指天发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赵小山每日里虽然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却觉得自由又快乐。 日子一晃而过,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赵小山的伤虽然没彻底痊愈,但下地慢慢走动已经没有问题了。 秋闱大榜也出来了,毫无意外,李伯玉落榜了。 别说前三甲了,连前一百都没进去。 李伯玉早就猜测到会是这种结果,表现的很无所谓。 倒是赵小山更加愧疚了,在分配零钱时,偷偷给李伯玉加了五两银子。 “你不是说你喜欢绿翘弹琴么,这两天没啥事,你拿着银子再去听一次。” 李伯玉翻了翻白眼,“那可是莲花楼,你觉得五两银子够干啥?” 赵小山期期艾艾的又加了二两,“真没了,再给你听曲,咱们就得一路要饭回家了。” 无量当初还说自己相术了得,说自己身边人求仁得仁呢,呸!骗子! 李伯玉掂了掂手里的七两银子,满意的笑了笑,“虽然因为你的失踪让我痛失解元案首,不过看在你受伤在身的份上,我选择原谅你了,行了,既然没啥事那我先出门了。” 说罢,李伯玉哼着小曲便扬长而去。 估计又去听小曲了。 陈狗子坐在一旁笑着摇了摇头,“山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他送信的任务完成了,却是欠了青莲寺一个大大的人情还没还。 他打算回密水之前,先去青莲寺一趟表示感谢。 “我现在坐马车没问题,要不咱们就明天出发?” 也是倒霉,来的时候被赵老娘揍了一顿躺着来的,走的时候又受伤,又要躺着回去。 “明天太赶了,后天,伯玉去听曲,我抓紧时间再吃两顿武家酒楼的水晶肘子,就吃了两顿有点没够,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也要吃够了再走,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 正当陈狗子滔滔不绝说起自己的吃经时,刚出门没一会的李伯玉竟惊慌失措的推门而入。 “咋了咋了?让狗给咬了?” “出大事了!今年秋闱的主考官倪大人被抓了,说是秋闱舞弊!这次秋闱成绩全部作废,要重考!” 第153章 返回青州府 今秋的青州府注定是不平静的。 只因为主持秋闱的倪静波倪大人被京城一场政治风波牵连,被敌对势力告发,说是他提前给亲信泄露了考题,致使这次秋闱大榜成绩有假。 经查,证据确凿,不容辩驳。 科考舞弊,乃动摇国本的大事! 虽然这件事的范围仅局限于青州府一地,受到连累的也只是本地的秀才,但此事一出迅速引起了全大景朝的重视。 不过大榜已经出了,到底该如何处理此事关系到全大景所有读书人的命运。 一时间,青州府乃至京城议论纷纷,朝野上下也争论不休。 面对此情此景,皇帝震怒,大手一挥下令严肃处理。 倪静波立即押送进京交由三司审理,原来的老榜作废,择日重新举行秋闱考试。 旨意一出,不论是考中的还是没考中的全都义愤填膺,对倪静波都恨的牙痒痒。 “为啥考中的也骂他?” 没考中可以说倪静波泄题导致自己落榜从而怨恨于他,但考中了为啥也怪他,赵小山不理解。 “现在那些落榜的考生看哪个考中的都说他们提前看到题目了,据说这事一出来,有一个客栈里的考生直接打起来了,后来都闹到了衙门了。” 他们远在平宁县还感觉不到啥,据说现在的青州府整个都乱成一团了。 “听说倪静波这事刚出来时就有考生到府衙门口烧书了,说是圣贤书里读不出这么黑暗的事,现在就算再考,很多考生也说不考了。” “有一些秀才考完就回家了,实在没有财力再来一次,这次青州府算是丢了大人了。” 说罢,李伯玉重重叹了口气,此刻他的心情复杂极了。 本以为马上就能启程回家了,谁知道又要考一次,对他这种本来就是打酱油的学子来说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尤其是这段时间他连书皮都没碰一下,每日里荒诞度日,不是吃就是睡,甚至还喝了酒听了曲…… 想想自己这段时日的放纵荒唐,李伯玉悔的直捶脑子。 要是让史学政知道自己这样,指不定要将他撵出县学的。 “那具体什么时候重考定了么?” 李伯玉又重重拍了拍脑袋,“刚才我一听说这事就慌了,还真没听到具体日期,你们等着,我马上去问问。” 说罢,也不等另外两人反应又拔腿跑了出去。 赵小山和陈狗子对视一眼,啥也没说。 重开秋闱,这对李伯玉来说无疑是件好事,是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赵小山突然想起无量道长对他说过的话,说不定应验在这呢。 “狗子,你去车行找两辆马车,咱们明天就回青州府,在这消息太闭塞了。” 陈狗子点点头,直接抬腿出去了。 到了晚上,打听了一圈消息的李伯玉回来了:京城重新指派了新的主考官,正在来的路上,等主考官到了便重新开考。 根据京城到青州府的路程推算,重考的时间应该是半个月后。 “怪不得很多秀才都说不考了,家境殷实的还能等得起,家境贫寒的哪能再耗上半个月?” 考完还要阅卷,等大榜出来还要几天,来来回回得近一个月,赵小山也觉得时间太长了。 他的两个作坊还有很多事要做,不可能一直在这陪着的。 他不能,陈狗子也不可能。 他之所以能来青州府都是奉了寺里的命令,大昭寺要在十月份举行论道大会,他不可能缺席的。 李伯玉怎么可能看不出两兄弟的想法,想了想说道: “史学政估计还在青州府,咱们明天就回去,我问问史学政的意思。” 赵小山和陈狗子点点头表示赞同。 既然决定要回去,三人趁夜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一早和孟子恪副将打了声招呼,便驾车前往青州府。 平宁县距青州府很近,三人早晨出发,下午便到了。 等进了城才知道,事实远比他们听到的劲爆的多。 原来,倪静波之所以倒台是受到了京城政治风波的影响。 原来,京城皇家祭祖这段时间发生了一件大事:往常被收拾的很厉害的地方宗室这次没啥事,反倒是金尊玉贵的皇子们这次死伤惨重。 具体什么原因没人知道,只知道祭祖回来后皇帝便大病一场,等病好了第一道旨意便是处理了几个儿子。 当今皇帝庆元帝近五十岁,膝下一共十个皇子,除了最小的两个还长在宫中,其余八个俱已成年,能力怎么样不知道,倒是各个野心勃勃。 八个皇子,分成了三个阵营,其中以大皇子、太子和三皇子为中心。 这三伙人马在朝中拉帮结伙结党营私,把朝廷搞得乌烟瘴气。 三派的人势均力敌,今天斗我明天斗你,搞的不亦乐乎。 可谁知这次祭祖回来,庆元帝重重申斥了大皇子和太子,还废除了大皇子一派的六皇子,囚禁了太子一派的四皇子。 三皇子一派全员保全,安然无恙。 这怎么行? 大皇子和太子出于愤怒,这次竟摒弃前嫌团结在了一起,派手下言官揪住了三皇子一派的问题,一顿弹劾。 倪静波是三皇子妃隔房的姐夫,这次纯粹是倒霉,让人揪住了错处,一下捅到了庆元帝这。 这才有了青州府的秋闱泄题之事东窗事发。 “这次的案首是李可封,本来他就是夺魁的热门人选,出榜后很多人也觉得他更胜一筹,谁知倪大人东窗事发,大家纷纷质疑李可封是否提前拿到了考题。” 毕竟他可是前宰相的曾孙,父亲是青州府的通判,在这青州府地界可谓位高权重。 这样的出身不可能拿不到考题。 “李可封成名已久,就算他不是第一,也不会出前五,倒是这个叫金逸的绝对是作弊来的,之前他名不见经传,很多人都没听过他,谁知这次竟一举夺得了第三名。 只不过他矢口否认自己提前拿到了考题,倪静波也没交代过他。” 水好深啊…… 李伯玉边说也边唏嘘,这件事对他来说真的很打击。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官场黑白和他很遥远,现在他竟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了它的错综复杂,心里很是感慨。 “刚才史学政和我说,朝廷派来的新主考官是他同一届的进士,叫卢庚,听说他之前在地方历练了好多年,是最近才提上去的,写文章不喜欢浮夸华丽的,很喜欢实际的。” 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好事! 因为出身贫寒,他在写文时从来不喜欢那些虚虚悬悬的,更喜欢就事论事大谈实务。 “学政建议我尽快调整心态,抓住这次机会,说不定这次就是我的机会呢!狗子山子,我打算继续待在青州府等考试,如若你们打算提前回去,不用管我,你们自去便好。” 第154章 青莲寺还恩 放纵了半个多月后的李伯玉拿起书本又要重新备考了。 赵小山和陈狗子不可能一直在这等着,决定先去一趟青莲寺和青城观道谢,便准备回返。 此时的青州府是混乱的,不论是客栈大堂还是酒楼茶馆,每个人讨论的话题都是这次秋闱。 书生们义愤填膺,贩夫走卒们 z5`c`肆意嘲笑。 “我就说那个李可封名不符实,什么三岁识字六岁作诗的,都是他爹给他造的势。哼,幸好倪静波被抓了,要不然让这样不诚不义的人进了官场,以后也是个大贪官!” “是啊,我听说他爹和倪静波交往过甚,指不定中间给了多少银子呢,哼,这次重考他若还有脸参加,看他还能不能再考一次案首。还有那个沈坤,我看啊也是个花架子!” “哎,倪静波押解回京那天你去了么?我和子仁兄过去看了,好多学子都赶了过去,将囚车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住了,我去之前还特意买的鸡蛋,有一个正好砸在他脑袋上。” “我也去了,这等奸佞小人,我等怎能不去送他一程,若没有他提前泄题,这次我又如何能落榜!” 赵小山和陈狗子坐在上次的面馆大堂里,听着周围人你一句我一句讨论的热闹,心下感慨连连。 上次他们来时所有人都在讨论几个热门人选里谁最厉害,其中李可封的呼声可是最高的,好多人一边说还一边吆喝着要去下注呢。 现在这情况,真可谓风水轮流转。 “狗子,你说李可封现在会是啥心情?” 陈狗子摇了摇头,“这我上哪知道,生气呗,不管是不是提前拿到了题,大家对他都不认可,换谁都要生气。” “就看这次重考他的名次了,若是还能取得第一名,到时候老百姓的风评还得变。” 正所谓人言可畏,端看他心理素质怎么样了。 反正现在李伯玉是有点脆弱的,可能是前几天他玩的太猛了,回来两天了愣是进不去状态。 越是看不进去书他越是懊恼后悔自己的放纵,整个人心态都快崩了。 这事全靠自己调节,赵小山和陈狗子作为朋友,能做的真不多。 两人又坐了一会,听来听去没再听到更多的消息,决定移步前往青莲寺。 虽然是青城观的道士救了自己,但青莲寺的和尚们也出了不少力,他在走之前怎么也要过去表示一下感谢。 自己明明是一介无名小卒,竟能让佛寺和道观同时出动找寻,这样的恩情不可谓不大。 赵小山在走之前想了一路也没想出来到底该带什么样的感谢礼,还是陈狗子说如若他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就多捐点香油钱。 毕竟和尚们也要吃饭,钱到啥时候都是最实在的。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从小钱袋子里拿出一百两银子,决定拿做见面礼。 “山子,我当初去找青莲寺时本是想将豆干豆皮的做法献出来的,是寺里的住持听说了你的事迹才决定不要配方的,你手里还有没有类似的配方?捐两个素菜的配方绝对比一百两银子更让他们开心。” 素菜的方子? “青莲寺有钱不?比之大昭寺如何?” “大昭寺只是乐平镇的寺庙,青莲寺可是青州府的最大的寺庙,光庙里的僧人就有上千人之多,每日香客络绎不绝香火十分旺盛,寺庙四周村屯所有的土地就是寺产,你说有没有钱?” 有钱啊,有钱了那选择面简直不要太多。 “油炸糕、麻花、炸蘑菇、炸菜卷、炒年糕、米糕、拌饭,这些都行。” 有钱了就能买豆油,有油了那些炸制品就能安排上了。 主食就可以安排米糕或者年糕,这些东西虽然耗时,但味道好,且是素食,完全可以作为青莲寺的招牌。 既然找准了目标,赵小山和陈狗子拿着钱去了杂货铺,买了一大堆要用到的原材料。 等到了青莲寺,前来接待的小沙弥看着两人大包小裹的食材,整个都惊呆了。 等明心和明慧听闻传说中的赵小山拿着一堆食材找来时,连忙赶出来迎接,刚走到大殿又听下面的小沙弥说赵小山已经拿着食材去灶房了。 明心听罢笑着对明慧说:“师兄,看来以后咱们要有口福了。” 明慧也点了点头:“这个赵小山,确实聪慧。” 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并能投其所好,来了后直奔灶房,确实是个心里通透的。 两个时辰后,明心和明慧终于等来了他们期待已久的素菜。 看着桌前一盘盘冒着香气的菜品,香气四溢,明心抽了抽鼻子,嗯,味道不错。 “小子赵小山,谢两位大师援手相救,大恩大德小子铭记于心。 若没有贵寺出手找寻,今日的赵小山早就不知埋哪了,大师救我一命,犹如我再造父母,还请受小子一拜。” 说罢,赵小山跪在地上以头触底,哐哐磕了三个头。 明心一抬手,道:“举手之劳何须挂齿,以后休要再提了。” 赵小山顺势站起来,又道: “小山升斗小民,身无二两银,只有这灶下的手艺还算拿的出手,今儿献丑给两位大师做了几样小菜,还望大师们品尝一二。 若觉得可以,我已经将制作方法全部告诉了贵寺掌勺的师兄,以后你们可自行烹饪。” 说罢,赵小山指着桌上的菜品开始一一介绍起来。 时间紧任务重,他今天主要做了两种油炸品、米糕和拌饭的做法。 炸货好说,东西备好了,一会就能做好。难得是年糕,这东西还要等,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 赵小山想了想,决定在这住两天,等将年糕所有步骤倾囊相授后再走。 明心和明慧看着桌子上几盆金灿灿的油炸品,不知味道如何,至少卖相不错。 “两位大师,这是小山做的几样炸货,都是用面做的,圆的有陷的是油炸糕,这个像花似的叫麻花,这个是炸蘑菇、炸素菜,这两样东西配上我调制的辣椒芝麻油调料,味道十分爽口。 今天时间来不及了,明天早晨我再给大师做一样大果子,配上我独家的豆腐脑,味道也是绝配。” “这是我做的拌饭,只有一些时下新鲜的蔬菜,放到饭里,加一点调料搅拌一下就可以吃,做法简单味道还好。这里面有款辣酱还需要这两天做出来。” 明心和明慧听着赵小山讲解完后伸出筷子夹向自己心仪的菜品,一尝之下果然瞪大了眼睛,觉得味道确实惊艳。 后面站着的小沙弥看着两位大师坐在前面左一筷子右一筷子尝试这么多美食,心里垂涎的紧,嘴巴自动分泌唾液。 就连一起来的陈狗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馋的很。 明心和明慧毕竟是寺里顶端的人物,哪怕心里觉得这些东西味道不错,还是放下筷子,端着架子念起了经。 “阿弥陀佛,赵小施主果然心灵手巧,做的各色菜品味道都很好,我代寺里谢赵小施主赠菜了。” 说罢,明心站了起来,对赵小山轻轻弯了弯腰以表谢意。 赵小山哪敢受,连忙站起来侧过身去。 “和大师的救命之恩比起来,我这点真的不算什么的。” 客套话说完了,明心重新坐了下来,开始上下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说实话,如若悟真不说赵小山的事迹,他是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大才之人的。 毕竟,他的长相过于普通了…… 第155章 青莲寺青城观之行 “我听悟真说赵小施主家里去年才发迹,今年便在家乡出资创办了村学,不仅要求全体男童入学,还鼓励女童入学,不知这是为何?” 明心当初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决定出力寻找赵小山的。 若不是心怀善念,怎可能在自己还未大富大贵时便如此帮助他人。 他们佛门最讲究个结善缘成善果,在明心看来,赵小山此举,不比那些修桥补路的官绅差。 官绅做那些事时还带有强烈的目的性,赵小山却是为了什么? 赵小山知道这是明心在考验自己,可不敢像应付青云那般胡乱应付他,脑子里思考了一番,缓缓开口道: “不瞒大师,我自小家贫,吃过很多苦头,当时我饿的肚子咕咕叫时我就在想,那些达官贵人宁可花那么多钱奢靡浪费,却不愿对我有一丝怜悯,为何? 因为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便是刍狗。 我努力力争上游,获得了一丝小小的成功,却时刻谨记自己的出身,记得身为穷人时自己的无助和绝望。 赠人玫瑰手留余香,可能我做的事不会有回报,甚至不被理解,但我在有条件的情况释放一丝小小的善意,可能改变的便是一个人的一生。 如果你非要我总结一下,那便是:不忘初心方为始终!” 随着赵小山最后一句话话音落下,包括陈狗子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愣住了。 明慧和明心乃得道高僧,年过花甲,见过了不少大风大浪,自以为不论面对什么事都能做到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可今天对面少年的这番话,让他们震撼的表情龟裂,再也保持不住高僧的模样。 许久之后,明心缓缓站起身,对赵小山行了一个大礼,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赵小施主一番话让贫僧受教了。” “不敢不敢,大师言重了。”赵小山连忙站起来回礼道。 明慧也同样如此:“枉费我等每日打坐念经自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今日才知我们不过井底之蛙,赵小施主乃大善之人。” 说完,他又转头对一旁的陈狗子道:“悟真,你能有赵小施主这般朋友是你的善缘。 我知你心不在佛祖,若你他日还俗,只要如赵小施主这般行善事结善缘,哪怕身穿道袍,亦心中有佛,他日亦可成佛。” 陈狗子被点名,同样站起身行礼道:“谢大师点化,悟真明白了。” “赵小施主,这本心经乃老衲师傅当年所写,每当老衲心中有事不决或心绪不宁时拿来一阅便可重新平心静气,这本书现在赠予赵小施主,还望对你有所裨益。” 赵小山忙不迭双手接过,心里打量着这本外表破旧颜色泛黄的经文,一脸受宠若惊。 明心在一旁笑道:“赵小施主有福了,这本心经老衲眼馋许久师兄都不曾松口,不想今日却是赠予你了。” 陈狗子抻着脖子愣愣的看着那本心经,不敢置信的开口问道: “大师的师傅可是当年单枪匹马便击退了一支胡人大军的弘忍大师?” 明慧点点头,“正是老衲的师傅。” 陈狗子听罢一脸激动道:“山子,你知道这本书意味着什么么?弘忍大师的亲笔心经,价值连城,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你能读懂不?读不懂我帮你保管。” 赵小山哪知道这典故,看向这本破书的眼神瞬间放光。 要这么说,这本破心经价值连城了? 这和尚敞亮啊!能处! 还没见过自己就派人找自己,见了自己又给这么大的礼,自己真不是他们失散多年的儿子? 赵小山将心经紧紧抱在怀里,嘴角咧的老大,“谢大师赏识,谢大师赠予,小子一定好好保管,绝对不损坏了。” 明心和明慧微笑着摇摇头,“以后赵小施主若有难处可随时来青莲寺寻求帮助,也望赵小施主一直能不忘初心。” 话说到这里,明心和明慧微微颔首,缓步离开。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赵小山为了报答青莲寺对自己的恩情,每日都泡在灶房里,将自己能想到的素菜方子做法倾囊相授。 陈狗子每日里无事可做,不是和青莲寺的大小沙弥们“谈论佛法”(吃的),要不就是缠着赵小山,求着他将那本心经借他几天云云。 每次他一说,赵小山就狠狠白他两眼:“你个吃肉喝酒的和尚,心都不诚,去读人家弘忍大师的心经不觉得是亵渎?” “我怎么就心不诚了?我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心诚着呢。” “世人都学我,如同入魔道!狗子,你小心入魔了!” “对啊,我也怕自己入魔,这不借你心经压压邪气么。再说了,弘忍大师不仅是和尚,更是个能战善战的将军,我哪怕是作为大景子民,崇拜一下英雄不行么?” 这么一套歪理邪说下来,赵小山竟直接败下阵来。 见实在拗不过他,赵小山只能将心经拿出来,小心翼翼的递过去,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妥善保存,自己只借他几天,等回了密水就必须还给自己。 他还打算回古仙村将心经做好防水后直接放在赵家宗祠供起来呢。 赵小山整整在青莲寺呆了五天,这五天里他要不就窝在灶房做饭,要不就在寺里闲逛。 寺里的和尚知道他是贵客,对他都很友善。 看着寺庙巍峨的庙宇和森严的松柏,赵小山的心情很平静。 像是漂浮了很久的船舶终于找到了港湾,只觉得宁静舒心。 青莲寺的氛围和大昭寺完全不同,感觉这里的和尚更像和尚,各个都非常注重修行,且为人和善不计得失。 大昭寺的名气虽然也大,庙里的和尚却鱼龙混杂,好多和尚功利心很强,注重吃喝,只想着通过大昭寺和老百姓的善心大肆敛财。 若是陈狗子小的时候被送到的是青莲寺,想必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让他继续当和尚,他还长了一颗吃货的心,惦记着俗世生活,杂念太多。 可让他还俗他又不肯,用他的话说是:“在这我有吃有喝又不用干多少活,还俗了我能干嘛?上你作坊给你干活?我做一辈子都盖不起一座砖瓦房!” 赵小山说自己出钱给他盖房娶媳妇儿,保证让他有吃有住有钱花,他又甩袖子说那也不是自己的花的也不仗义云云。 赵小山觉得他应该也很矛盾,想还俗,却没有家。 哪怕是再亲的兄弟也不如父母,父母在,家才在。 五天后,赵小山背起简单的行囊,和明心明慧道别后,与陈狗子走出了青莲寺。 赵小山回头看着青莲寺的匾额,心中又说了一次感谢。 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感谢青莲寺,让他的心得到了一次宁静。 接下来赵小山也没回青州府,携陈狗子直接去了青城观。 无量早就走了,接待他的是观主余途道长。 余途早就接到了青云的回信,信里青云一再感慨自己对赵小山的崇拜之情,直说若有朝一日观主看到正主一定要多留他住几天云云。 余途道长虽为观主,但特听劝,从无量和青云的态度上判断赵小山绝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因此一听说赵小山来了他不顾其他亲自出来接待。 余途本想好好考教一下,没成想倒是让对方抓住机会一顿问。 “道长,都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们觉得真的天外有天么?那另外的天该怎么到达呢?” “道长,真有夺舍一说么?那原来身体的三魂七魄都去哪里了?” “道长,真的有时空之门么?到底怎样才能穿越时空之门?” “道长……” 一堆奇奇怪怪的问题问下来,余途答的坑坑憋憋,心中的疑惑却是越来越大了。 从赵小山的面相来看,他绝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普通并不是身份上的普通,而是他一定经历过什么! 他的命运被改变过! 这张脸,明明该是早死之相! 可现在的他不仅活过了成年,甚至事业有成频遇贵人大难不死。 甚至于以后是何走向他都看不清! 别人都是定数,他便是未知数! 不知未来,不知过去。 不是有人给他逆天改命就是有夺舍之嫌! 余途仔细看了赵小山的脸好久,始终没有勘破,只怪他平日里将大把的精力用来管理俗务,没有好好参研。 “若是大师兄在这,必然能看出一二,也不知他何时能归。” 这是他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余途瞬间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想好好看看,这个赵小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小山不知自己的小秘密差点让人参破了,还在这刨根问底的问。 等问了一圈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赵小山些微有些失望,拿出二百两买了两炷香,给殿中的老君们恭恭敬敬的点上了。 “赵小施主,贫道不久即将出门云游,可能会去拜访无量观主,若到时候突然拜访,还望小施主不要嫌弃。” 拜访他? “如若观主前来,小子必扫榻欢迎。” “那便麻烦小施主了。” 两人约定好后,赵小山和陈狗子一行便出来了。 一走出青城观的大门,陈狗子便说: “我觉得这观主怪怪的,你发现了么?” “嗯,是有点怪,好像不太厉害的样子,我问了他几个问题,每个回答都模棱两可的。” “嗯,堂堂青城观的观主竟是如此无能之辈,真是没想到,还以为青城观很厉害呢,我感觉还不如无量呢。” 他们哪知道啊,余途道长本就不是青城观最厉害的。 道家讲究清静无为,讲究避世,因此好多道士都是独来独往。 稍微修炼有成便会出门云游,没有人愿意接管俗务。 因为余途是上一届观主最小的徒弟,其他师兄都有所心得出去云游了,没人管理道观,他便被留了下来处理庶务,做好压舱石和大后方。 而余途刚才那般说都是给自己找的后路,希望哪个师兄回来后带他一起去参研参研这个赵小山到底怎么回事。 没有那么多心思的赵小山连走了两家,把该道的谢都说完了,也是时候回青州府收拾行李,和李伯玉告别,然后启程回密水了。 第156章 改完了 李伯玉经过几天的调整已经重新进入状态,现在的他像是回到了密水县学,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每晚月上枝头了才回屋睡觉。 赵小山和陈狗子决定在青州府陪他最后两天便启程回返。 陈狗子一回青州府便兴致勃勃打算再逛吃两天,并不断怂恿赵小山跟着一起。 秋闱重考,赌场又开始下注了。 上次几大热门人物的赌注还势均力敌,这次就属李可封的最高,已经达到了可怕的1:100。 “山子,上次下的注咱们都没来得及取,这次说啥也要重新下一次,要是真挣钱了伯玉也有回家的盘缠不是? 而且我研究了,这么大的赌注,咱就押他一个!输押他十两,赢也押十两。不管输赢,咱们都能挣八十两!” 赵小山觉得好像是这么个道理,那,去试试? 忍不住赌徒心理的赵小山好了伤疤忘了疼,没禁住诱惑又和陈狗子去了一次赌坊,还是上次的赌坊,分别押了二十两银子。 “学子们的心情不知道,这些赌场的老板倒是挺开心的,三年一次的秋闱,让他们蹭了两波热度了。” “有钱挣谁不乐意,我看大家都挺乐呵的。”陈狗子一边点着手里的票据一边应和着说。 “你跟住我了,可别再丢了,这次别说别人把你撞到了,就是把你腿撞断了你也老实待着,别又胆大的去追。” “放心放心,我还不知道吸取教训么,好奇心再犯我就是世界第一大傻子!” 虽然得了他的保证,陈狗子还是不放心,紧紧抓住他的袖子,生怕他一犯浑又消失。 既然都出来了,那就再逛吃一顿。 两人去了青州府着名的小吃一条街——大巴浪街市,这里整个一条街都是小馆子和沿街叫卖的小摊子。 美食种类十分齐全,味道还很不错。 赵小山和陈狗子边吃边逛,看到一些特色的东西还会多买点,决定给李伯玉他们带回去。 郑洪孔纬史学政就不说了,他还打算给那个讨人厌的黄仁颖带回去些。 又经历了一次生死大劫,直面过蒙人的凶神恶煞后,再回头看黄仁颖他都觉得可爱了。 这人虽为主薄儿子,却是真读书的,虽然小心思不少,至少不恶毒,顶多会阴人,或者说两句阴阳怪气的酸话,对脸皮厚的人造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赵小山这次带伤回来,那黄仁颖见了还酸了两句: “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呢,竟真回来了,这么大难都没死,真是祸害遗千年,都小心点,别让他给祸害了。” 这话是怎么听怎么膈应人,但赵小山听了就觉得他幼稚! 毕竟是史学政的学生,又和李伯玉同窗,两人之前也没有任何矛盾,赵小山决定不再过于计较,要不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了。 “狗子,你看要是我的米粉和豆皮来这条街市卖,能不能打开局面?” 说起来,赵小山心里也是很遗憾的,他最开始的设想是自家生产米粉,然后用熬制麻辣烫的方式做肉沫米粉肥肠米粉酸辣米粉等。 然后在镇里租个铺子,让他爹娘带着大哥大嫂去镇里看店,铁牛在镇里上学,二姐在镇里找个夫家,自家耕读结合,一点点起步发家。 谁知道半道杀出来个程咬金,碰到了淳县侯这样的冤大头,拿出了大笔的钱投资,他的米粉店没开成,倒是开成了米粉生产作坊。 “行,绝对行,你做的东西哪有不行的?不说你的米粉,就前几天你给青莲寺献上去的那几样东西就能打倒一大片。” “那行,要是以后我在密水待不下去了,就来这开一家专门的米粉店,你还俗过来给我做小二,一个月给你三百文,供吃住。” 陈狗子没想到赵小山话题绕了一大圈竟又老生常谈说起他还俗的问题,顿时被气的哭笑不得。 “山子,你就这么想让我还俗?” “想,你还了俗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你在那呆的也不快乐,何不还俗出来像二黑子似的在作坊帮我做事,咱们有钱一起挣,以后你成亲了还能有自己的孩子,不香么?” 赵小山去了青莲寺后越发想让狗子还俗了,他觉得狗子继续待在大昭寺纯粹是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他的师傅监寺大师对他好纯粹是为了培养他,根本没想过他到底想不想要不要。 狗子现在还年轻,还可以仗着长得漂亮当当接待,等他大了呢? 他又文不成武不就的,什么技能也没学会,只能如其他僧人一般每日不是坐在大殿上打坐念经就是吃饭等死了。 陈狗子听罢还是摇了摇头,“你不用再劝了山子,若是我有一天想还俗了自然会去找你的。” 赵小山不死心,又继续劝道:“狗子,青莲寺我看就很好,要不你来青莲寺怎么样?住持方丈人都这么好,对你印象也好,在这不比在大昭寺强?” 陈狗子摇了摇头,“这里离你们太远了,我不来。” 话题再次谈崩,赵小山无奈的叹口气,只能暂时将这一话题搁置。 以前狗子在大昭寺待着是因为没有退路,现在已经有了退路为什么还要继续? 是他自己说想还俗以后每天都大鱼大肉的,现在自己给他机会了为什么狗子又返回了? 赵小山真的不懂了。 两个人买了点小吃准备找一家茶楼歇会,省城就是不一样,这里茶楼特别多,不论哪个时间段来都有不少人坐在里面消遣。 当然了,茶楼可不光卖茶,还卖些小点心搭配,怕茶客无聊,茶楼里还有说书的和唱曲的。 赵小山两人找了一个规模相对小的,前面正好有个说书先生在拍惊堂木说书。 赵小山找好位置兴致昂昂的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结果发现讲的还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俗套又无聊。 赵小山忍不住吐槽道:“还不如我说的一半有意思的,这青州府的人精神生活有点匮乏啊。” 陈狗子也附和道:“是挺没意思的,还是你说的有意思!不过,要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我都以为你换了个人呢,以前学说话都费劲,现在竟然会做饭会说书了!” 陈狗子这话吓了赵小山一大跳,心想很久一见的狗子都有所察觉他的变化,他家人就没发现? 不能,说实话,他做事根本没收敛! 艾玛,至今为止他家里都很和谐,难道大家都是看破不说破? 还有大黑牛,大家就没怀疑过? 赵小山突然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恐惧中。 “唉?你们听说了么?秋闱的主考官明天就能到了,咱们一起去城门口看看啊? ” “有啥看的?里三圈外三圈的人,垫脚也看不到长啥样,不去。” “我听说主考官卢大人本来是个不得志的,但皇帝现在无人可用,朝中大臣不是大皇子的人就是太子的人要不就是三皇子的,听说这次陛下数了半天才数出来卢庚卢大人,将他从五品一跃提到了现在的三品,就为了这次秋闱压阵呢。” “没想到咱们青州府这次竟闹出这么大乱子,真是丢人了。” “你们消息都不全,我听说上面还是觉得卢大人根基浅,怕他压不住闹事的,又派了一个宗室过来,还是咱们青州府的什么一个县侯呢。” “宗室过来?县侯?谁呀?” “听说是荣河那的一个叫淳县侯的。” 第157章 看到李球 淳县侯? 此刻的赵小山恨不得将台上说书那家伙嘴巴捂住,两个耳朵竖的老高脖子伸的老长,只为听的更清楚些。 “怎么会?不是说陛下最不待见宗室么?怎么还派了个县侯来?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 “这谁知道呢,可能是被几个儿子伤了心,看宗室也觉得不那么碍眼了。” “有可能啊,你想想,儿子是亲,但儿子夺权更狠,可能性更大,宗室呢,可能性就小了很多,血脉在这呢,文武大臣们也不能同意啊。” “是啊,前些年宗室被打压的太过厉害了,现在放眼整个大景朝,也没有几个能拿的出手的,死的死圈的圈,剩下的几个年龄小的,也都不成气候。” “唉,何苦呢,什么时候都是上阵父子兵打仗亲兄弟,现在胡人还在北方虎视眈眈,相煎何太急啊……” 剩下的话赵小山再没多听,都是些文人骚客对时局的看法,没甚新意。 淳县侯真的要跟着来监督秋闱? “狗子,明天卢大人进城,咱们也过去看热闹。” 几人的讨论陈狗子也听到了,他早就知道自家兄弟投靠了淳县侯,没道理人都来了他们还躲着。 “山子,要是淳县侯监考的话,柏玉哥是不就能考上了?” 赵小山瞪了陈狗子一眼,“你想什么呢,你想让淳县侯和倪静波一个下场?不要命啦?” “我不是让淳县侯提前泄题,我是说批阅卷子的时候能不能把伯玉给录了,也不用案首啥的,前三名也不用,就榜上有名,能当上举人就行呗?” “不行,侯爷是来压阵的,又不负责具体批卷,要是越级越阶将伯玉哥录取了,那置卢大人于何地?那不静等皇帝收拾他么?异想天开。” 陈狗子被人连说两次,心下气恼,狠狠瞪了赵小山一眼便不再说话。 他是为了啥,不也是为了让古仙村更好么? 得了这个消息,赵小山和陈狗子匆匆喝了几口茶便回走,他们想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李伯玉。 果然,等李伯玉听说秋闱监考官里有淳县侯时,同样惊喜的很。 “狗子说的那种情况是不可能的,但侯爷和卢大人这一路同行,必然对他的为人喜好有所了解,我们不要求得到考题,只通过侯爷问问卢大人什么喜好就好。” 史学政虽然和他说了卢大人的文路,但他们经年未见,也许卢大人有所改变也未可知。 为了稳妥,还是要多方求证为好。 第二天,赵小山和陈狗子老早出了客栈,找了一家挨近城门的茶楼坐了下来。 “本来天就热,为什么大家还喝这么热的茶?你看我这额头,这么一会冒了好几层汗了。” 现在已经是九月份了,正是秋老虎最猛的时候,太阳热辣辣的,气温还高,走哪都是一身汗。 “你懂什么,茶解腻提神醒脑,喝了好处多多。” 赵小山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茶是好处挺多,但热茶真的好热,一点不解渴,为啥没有凉茶? 什么王老吉加多宝的,解渴不说口感还好。 决定了,回家以后就研究研究,怎么把茶做成放凉了也好喝的口感。 到了晌午,两人茶水喝了三壶厕所跑了六趟,早晨往肚子里塞的面条已经全部消化完毕,还是没等到周彻一行人。 “走,去对面酒楼吃点东西,再喝茶水我肚子就要爆炸了。” 赵小山早就喝够苦茶了,现在就想胡吃海喝一顿,刚要点头同意,就听楼下一片躁动的声音: “看,新上任的主考官卢大人进城了。” 周彻到了? 赵小山和陈狗子对视一眼,匆忙返回靠窗的位置,抻着身子往下看,嘿,他看到了谁? 那不是李球是谁? 果然距离产生美,三个多月没见面,再一看这个亲切!感觉他更帅了! 李球穿着一身青色铠甲,骑着一匹白马,威风凛凛的,他后面还跟了老长一串的骑兵,他们前面有一辆马车,里面必然就是周彻淳县侯了。 “李球!李大哥!嘿,我们在这呢!”赵小山边大声喊边左右摇摆胳膊。 他的声音不小,李球就在楼下,这么近的距离一抬头就看到了楼上的赵小山。 但他只看了他们一眼,微微颔首,脸上却是没做任何表情,连嘴角都没弯曲一下。 装高冷? “哼,等会见面你再不搭理我,可别怪我以后不帮你说话!” 看到人进城了,赵小山连忙结清了茶水钱,跟着周彻的队伍一路进了青州府的“招待所”——驿站。 周彻等人舟车劳顿,必然要整治整治,赵小山也不指望马上看到正主,直奔李球而去。 他们这是他乡遇故知,这亲切感嗖嗖往上升,两人抱在一起好一顿埋汰。 李球连那身铠甲都没来的及换,便被赵小山拉着一顿盘问。 “京城那三个皇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侯爷没什么事?” “侯爷为什么成了这次监考官之一?不是说不让宗室参政么?” “玉米献上去了么?皇帝那边怎么说的?送到闽地那边的玉米长势如何了? 你说你们也真是的,一走就是三个多月,一点信都不给送,这么多人惦记呢!” “我告诉你们,你们差点见不到我了!我被人劫持了,babababa……” 李球一句话还没来的及回答,就听赵小山遇到蒙人被人劫持了,顿时眼睛都瞪大了。 “蒙人?你怎么才告诉我们?!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大?” “我给你们写信了,估计现在还在路上呢。谁知道你们逆向而行回来了?” 这也没有手机,要不第一时间就告诉了! “那个蒙人具体什么样子?他们有什么目的?哎,算了,等晚上你见了侯爷和侯爷具体细说。” 李球只是侍卫,这么重要的事还是要让周彻第一时间知道的。 “刚才你问的几个问题里,皇家的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知道太多对你不好,而且我也不知道,实在没法说。” 赵小山的少年中国说和精忠报国很早就被周彻给皇上献上去了。这两首曲子立意好曲调美,皇帝本就喜欢,便打算这次祭祖放过周彻,并小小赏赐一下的。 谁知淳县侯这次又献上了玉米! 皇上听了产量后龙心大悦,觉得周彻不仅本分,还知道为皇分忧了。 说到这,李球的表情顿时变得得意起来,“陛下答应侯爷,不论他提什么要求都答应,侯爷说自己什么奖励都不要,就想换个封地,陛下应允了!” 赵小山惊了,“为什么会应允?这件事在大景朝也没有惯例?” “因为侯爷说的地方是个人都不爱去!是梁州!” 第157章 淳郡公 梁州? “梁州怎么了?为什么都不爱去啊?” 李球慢条斯理的解释道:“梁州离这里很远,在西北,大漠黄沙戈壁晚霞,景色那叫一个美,哦,镜河的源头也在那。 只不过西边挨着一个大夏,北边是大周,还要钱没钱要粮没粮的,连胡人都不乐意去抢。” “那为什么侯爷要去那?陛下答应了?” “侯爷说密水多山水,景色秀美是秀美,就是容易养出一身懒骨头,跑马也不方便。他想去梁州,去那跑马,去尝尝胡女的滋味。” “噗……”赵小山一口茶水呛了出来,“这么生猛的话都说出来了?” 李球疑惑的看了眼赵小山,“生猛么?再如何侯爷也到了成婚的年龄了,想要个女人不是很正常么? 你个小孩子懂个屁!咱们中原的女人和胡女完全是两种类型的,胡女都高大……” 李球话还没说完,赵小山便幽幽的道: “是啊,我是不懂,我就知道我要是下定决心求娶那个女人是万万不会再惦记其他女人的,哼,渣男。” 李球虽然不懂什么是渣男,但也听出了赵小山话中的酸意,他猛的想起临走前求娶赵娇娘的事,一拍大腿道: “啥是渣男?你说我?唉,对了,你娘她们知道我和你姐的事不?同意了没?我这一走好几个月,可真耽误事!” 赵小山对李球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去了一趟京城,乱花迷了眼呢! 迷去,明确告诉你,我娘不同意!正好侯爷要去找胡女,你也找几个尝尝是啥滋味!” “你小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我说的是咱侯爷对陛下的说辞,又没说自己也要找一个!再说了,就算我找一个咋了,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正常么?咋到我这就不行了?” 赵小山要被李球这无耻的态度气疯了! 没想到他一边求娶他姐,另一边还想着三妻四妾,当即怒道: “李球,你要是真打着三妻四妾的主意,以后就别来招惹我姐!你个大龄剩男,有人要不错了,还想着左拥右抱? 咋?想着家里彩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想啥美事呢?好事都让你占了!” “我告诉你,你要抱着这种想法,就别来招惹我姐!我不同意!” 说完这些,赵小山犹自不忿:“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连问都不能问我姐!” 李球不知道赵小山哪根神经搭错了,被如此呵斥脸上颇有些挂不住,也回怼道: “我怎么就大龄剩男了?我不是没人要,是没打算找,我要是想娶妻什么样的找不到?怎么到你这就成想美事了?” 陈狗子一直在旁边,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李球求娶赵娇娘的事,先是呆愣了好半晌,看赵小山和李球呛声,忍不住劝解道: “阿弥陀佛,山子你别生气了,李侍卫不是说要娶胡女,这不是侯爷的说辞么?那啥,李侍卫,那皇帝怎么说的?就真答应了?侯爷什么时候去啊?” 李球想着自己毕竟比赵小山大了不少,没必要和个孩子置气,暗自平了平气,道: “梁州的位置虽然看着挺重要的,但大夏是党项族建立的政权,面积还没咱青州府大,全仰仗着在大景和大周左右逢源乞讨活着,没啥威胁。 大周和大景接壤的地方多,重点也没放在梁州,因此那里虽有驻兵,却很少。 现在有宗室愿意去那也算是个好事,算是有守国门的像样人物了。 因此咱侯爷一提议,陛下马上就答应了,不仅答应了,还升了咱侯爷的爵位,以后不能乱叫了,再见面要叫郡公。” 郡公?跨过县公连升两级?位列第四等,仅次于国公的存在?大景朝一共也没几个郡公。 产房传喜讯,人家生了? 这么说,自己攀上的大树越加粗壮了? 李球见赵小山一脸洋洋得意的样子,白了一眼,郡公虽然好,那得看在哪,在山清水秀的鱼米之乡还能吃香喝辣,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唉,还不如密水的县侯呢。 李球是侍卫不是军师,一直没明白淳县侯为何放着好好的密水不待要跑到鸟不拉屎的梁州去。 可是他不想去梁州,那些胡女虽然高大健美,听说一身羊膻味,狐臭也重,他不喜欢! 他还是想在密水待着,密水是他长大的地方,他所有的关系都在密水,要是跟着去了梁州还能像在密水这般自在么? 要不他就把侍卫这活辞了? 好烦,他已经纠结一路了。 赵小山也不再和李球呛声,继续问道:“梁州很大么?怎么叫郡公了?” 李球想着自己的小心事,倒是一点置气的心思都没了,继续回道: “地方不小,就是有用的地方少,都是些没用的沙丘戈壁,等级虽然是郡一级的,面积却是三个荣河那般大。” 说完李球又深深叹了口气: “陛下说让侯爷年前就到梁州,这次秋闱后我们回密水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启程了。” 这么快? “为什么这么着急?” 李球再次重重叹口气:“唉,驻守秦州的衍郡公本是驻守西北唯一的郡公,奈何这次祭祖犯了错,让陛下给发落了,直接圈在京城了。” 这也行? “那乡君呢?她这次怎么没跟着回来?” 赵小山还记得那个刁蛮任性的小美女呢。 “皇后娘娘说乡君到年龄了还没找婆家,给留在京城了,说要帮她物色夫君,等侯爷在梁州安定下来再从京城过去。” 也或许过不去了,直接就在京城嫁人了。 赵小山怎么感觉这桥段这么熟悉? “这是把乡君当人质了?” 李球也没点头也没摇头,“皇后娘娘指婚,那是天大的荣耀,怎么说话呢!” 赵小山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果然无情最是帝王家,把周彻从密水调到梁州,从县侯升到郡公,又给了监督青州府秋闱的权利,却是万般不放心,还要拿捏一个人质在手里,真是又当又立! 庆元帝现在五十多岁,孙子都一大堆了,几个儿子翅膀也都硬了,怎么可能不敏感多疑。 李球解释了半天,想着自己到底是该和周彻去西北还是继续留在密水,愁的不想再说一句话。 赵小山听了半天,脑子里已经脑补了好大一出宫廷大戏,又想着周彻马上要去西北,自己该如何是好,脑子里直打仗,也愁的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陈狗子听了半天正听的起劲,见两人都不开口了,低头嘟囔一声:“阿弥陀佛。” …… 到了晚上,赵小山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周彻。 周彻睡了一下午,洗过了澡,此时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正坐在餐桌那吃饭,看到赵小山进来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椅子,又自顾的吃了起来。 “赵小山见过侯爷。” 周彻嘴里吞下一口包子,嘴巴抽出空问道:“吃没吃晚饭?没吃一起吃?” “谢侯爷赏饭,我吃过了。” 周彻可能是真饿了,没再理会赵小山,继续埋头干饭。 直吃了一炷香的时间,周彻才押了一口茶,用手绢擦了擦嘴巴,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总算吃口像样的了,这几天为了快点回来,连口像样的都没吃上,干粮都快吃吐了。” “赵小山,你不好好在密水待着来青州府做什么,听说你还被绑架了?你这是什么体质,怎么什么事都能找到你?” 赵小山恭敬的答道:“小的也不知为点啥,或许该去老君庙求个平安福挂着了。 小的听闻侯爷荣升郡公,恭喜侯爷贺喜侯爷,给您道喜了。” 周彻听他如此一本正经,摇了摇头笑着道:“你好好说话,别像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什么小的,你以前就我我我的。” 赵小山再次垂眸道:“以前是小的造次侯爷不计较,这次小的出来见了不少世面,咋还能那般不懂事了。” 不是赵小山突然懂事了,是他更会看眼色了。 他感觉周彻变了! 虽然还是一样吃饭,可坐姿就不同了,虽然说话还是那般随和,可气度就是不同了。 更有范了!上位者的范! 像是经历了血的宝刀,更锋利更有棱角了。 赵小山不知道周彻这次在京城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次再面对周彻时膝盖自然就发软。 “这几天先别回去,跟在我身边帮帮忙,等忙完了你先走,等秋闱完事后我回去再说其他。” “以后就算我去梁州了,你这边的作坊也照常,我会在这留一些人,该怎么分红还是怎么分红,一切照旧。” 赵小山点头,没有任何异议。 “闽地的玉米长势不错,你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说到底还是要谢谢你的玉米。” “侯爷客气了,这是小的分内应该做的。” 周彻本想纠正一下赵小山的态度,见他微弯着腰低头垂眸的样子,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一定变了很多,更加盛气凌人了,会让人敬而远之。 赵小山这样,李球这样,其他人也这样。 “你今晚来做什么?还有别的事不?” 赵小山来之前本来准备了一大堆问题,到现在竟是一句话都问不出嘴了,只挑了一个最小的问题问道: “侯爷,我们村的李伯玉这次也参加秋闱,我想问问你对主考官卢大人怎么看?” 第158章 第二次秋闱考试 “李伯玉?就是你们村那个秀才?” 赵小山点头道:“就是他,我这次来青州府也是为了陪他,本来他落榜了我们都打算回去的,谁知道现在又有第二次机会,伯玉哥便决定再试一次。” 密水毕竟是自己的封地,每年文教这块取得了什么成绩周彻也是会关注的。 李伯玉这人他听李球说过,是个颇为上进的后生,和赵小山关系非常密切,据说当初他赏赐给赵小山的文房四宝便被转赠给他了。 自己马上就要离开密水,能帮赵小山做的不多了。 周彻想了想,直接开口道: “卢大人以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地方为官,对农耕嫁樯之事很在意,还善于组织人手治理河道沟渠,对文教也十分重视,是个不喜欢夸夸其谈的务实的好官。 你回去告诉李伯玉,让他写文时不需要浮夸,不用堆砌辞藻,文风偏向通俗易懂即可。” 周彻没参加过科考,其实对科考并不精通,想了想又补充道: “这一路上我看他经常翻看《孟子》一书,对其中很多观点很是赞同,还多次和随行的官员探讨,你让李伯玉这几天多看看《孟子》。” “卢大人是个实干派,估计现在已经和青州府的长官见过面了,明后天便会对重考做出规定,最早三天后就会下场,你让你朋友做好准备。” 赵小山得了这许多一手消息,心里开心,对周彻连连作揖后,嘴里说着道谢的话。 “侯爷,你是等秋闱全结束后才回去么?” 周彻点点头,皇帝的意思是让他协助卢庚主持这场秋闱。 卢庚毕竟资历浅薄,又对青州府两眼一抹黑,让他来就是代表皇家震慑宵小的。 “那你去梁州还的及么?不是说过年之前就要过去?” 周彻摇摇头:“无所谓,什么时候到都行。” 赵小山看他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觉得还是少问为好,表示着急回去告诉李伯玉消息,弯腰行礼慢慢退下。 周彻也没挽留,吩咐李球送他。 从驿站往外走时,赵小山驻足回头,看到在烛火的掩映下周彻模糊的影子,一时心里有些复杂。 现在回头一想还觉得挺怪的,当初他被杨家打击的像只无头苍蝇似的弯门盗洞找靠山,听说淳县侯要去康员外家,自己又是唱歌又是谋划的。 虽然过程有点随意,但好在周彻竟真的接纳了自己,不仅出资帮着开办作坊,还帮他收拾了杨家。 这一年多时间里,他和周彻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每次他去侯府也都是说作坊的事。 虽然周彻贵为宗室却从不在他面前拿架子,说话也很随意。 赵小山在他面前也比较自在,有了什么难题困难也愿意求助于他。 但他俩的关系既不像主仆,也不像合作者。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自己除了将他当做靠山外,也是将他视为朋友的。 和李伯玉二黑子他们不一样的朋友。 说到底自己是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见过了二十一世纪世界的繁华,可以对电视里出现的各个领导评头论足,没有那么多等级观念。 总结一句话是: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只不过穿到了赵小山这个社会底层韭菜的皮囊里,不得不对社会规则屈服罢了。 因此,他的眼界和价值观和二黑子李伯玉他们自然是不同的。 二黑子最远只去过密水县,之前连国家都城在哪都不晓得。 李伯玉自小接受的便是传统的儒家教育,传统礼法观念深入骨髓。 倒不是说周彻不遵从传统礼法,而是因着出身高贵又暗藏野心,他的性格更偏向于赵小山这种蔑视礼法的思维。 不知这次祭祖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周彻依然随意,气场却是变了。 毕竟是郡公了。 不知以后他越爬越高,会不会变化更大。 赵小山叹了口气,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等到了门口时,李球的脚步也没停。 “李大哥,你不用再送了,我自己能走回客栈。” 李球摇摇头,“今天不是我当班,我送你过去,趁机和你说说话。” 赵小山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他有事不决。 果然,两人走到一半时,李球便期期艾艾的将自己的困惑说了出来。 “你不想和侯爷去西北?为什么?侯爷到了西北可是郡公了,你的地位不是更高么?” 赵小山没想到李球竟然有辞职的想法。 “山子,你虽比我小了十多岁,但我是真拿你当兄弟的。这事我也就和你说了,别人一概没说过。” 李球踢走地上的一个小石头,“我之前押镖走南闯北的走惯了,去过西北去过西南还去过胡人地界,可是不论我走哪我都知道我有根,根就在密水,我早晚要回那的。 若我随侯爷去了西北,我就觉得我的根变成梁州了,不再是密水了,这些天我是怎么想怎么难受。” 他和其他侍卫不同,他不是卖身给侯府的奴仆,是签订雇佣契约的,到期了来去自如,侯府不得阻拦。 也因此,他才没法和别人说这事,憋了一路很是苦恼。 “李大哥,你的雇佣契约什么时候到期?” “今年夏天就到期了,正好赶上我陪侯爷去京城,就没提继续签订的事。侯爷事多,估计也没想起来这事。” 这关系到李球以后人生的走向,赵小山也不敢多说。 “李大哥,你若不随侯爷去西北,那你打算留下来做什么?” 李球斜眼看看赵小山,揶揄一笑:“我都想好了,入赘到你家,在你家作坊给你干活,行不?” 赵小山白了他一眼,“在作坊给我干活行,入赘这事你少来啊,我娘不同意你!你可快去西北找高大健美的胡女,可别耽误你三妻四妾。” “还有啊,你留在密水也没着落,就去西北呗,反正你是自由契约,就先签订一年的,在西北呆的不习惯再回来呗,有啥纠结的。” “再说了,侯爷对你这么重视,你不是家仆还让你做了侍卫长,就算报答知遇之恩你也该陪他去西北,等他稳定了你想回来再回来呗。” 李球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 两人一路走到赵小山的客栈后李球摆摆手便回去了。 等赵小山兴致勃勃的将从周彻那打探来的消息告诉李伯玉后,李伯玉一脸兴奋,忙不迭的跑去了史学政的房间,准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孔纬郑洪。 孔纬政洪上次也没考上,可以说第一次秋闱密水县学全军覆没,一个都没考上。 除了个别几个回去了,大部分还留在这里等着即将举行的第二次考试。 史学政听说考试范围有可能出自孟子,将自己之前所作的几篇文章拿了出来和学生们分享,又连忙对孟子中的重点进行了分析,一时间他们这一行人各个斗志昂扬信心十足。 就连黄仁颖再看赵小山时,高傲的小下巴都收了起来,再没像之前那般趾高气昂。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这也算间接拿赵小山东西了。 秋闱重考在即,整个青州府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大街小巷都在议论纷纷,卢大人和周彻的资历被吃瓜群众扒的干干净净,就连卢大人当年春闱的文章各大书城都有卖的了。 赵小山好信也去买了一份回来,发现就几张纸,竟然卖到了一两银子一份。 果然,在卢庚和周彻进城后的第五天,随着差役锣鼓声一响,青州府第二次秋闱考试正式开始了。 这次李伯玉的精神状态和上次相比完全不同。 这次赵小山不仅没出事,还全手全脚的给自己送考,而且他这几天疯狂攻读孟子颇有进益,对这次考试信心倍增。 “伯玉哥,你安心考试,我就在外面等你,你要是有什么事了就和监考的衙差说,侯爷知道你,他会帮你的。” 李伯玉点点头:“山子,我考试这三天,你老老实实在客栈等我,千万别乱走,等我出来咱俩一起回家。” 陈狗子前两天自己走了,大昭寺论道大会在即,他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了。 李伯玉再去考试,客栈里可不就他自己了。 为此,李伯玉十分担忧,生怕他乱晃时再遇到什么危险。 “放心伯玉哥,我指定哪也不走就在客栈等着。” 得了他的答复,李伯玉点点头,慢慢走向排队的人群。 秋闱考试,一考三天,吃喝拉撒都在考场小屋里,拼的不仅是智力还是体力,一个不好又要等三年。 很多人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半辈子过去了还是个秀才,有的幸运儿第一次便榜上有名,跻身举人之列,从此平步青云。 真乃时也运也。 从玄学的角度来说,赵小山觉得李伯玉这次是能中的,毕竟无量的预言在前,周彻“泄题”在后。 可从理智上来讲,考试又有那么多变数,赵小山也不得不为他捏把汗。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李伯玉虽是古仙村的小天才,但在这青州府,比他优秀的太多了。 因着这份不确定,赵小山在忐忑中等了三天。 这三天,他如承诺的那样,既没有到处乱逛也没去找李球,只老老实实的待在客栈吃睡吃睡。 到了第四天,赵小山早早起了床,简单洗漱一番便朝考院出发,他以为自己已经很早了,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考院门口已经人山人海排起了长队。 等了许久,随着一声锣鼓响,考院的大门从里打开,一个个神情萎靡的学子们“呼啦”一声从里面冲了出来。 一时间,大道上尖叫的嚎哭的惊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赵小山本还在外围等着,结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李伯玉。 这给他急的,顾不得别的,仗着自己个头小,左推一个右推一个朝里冲去。 废了好大的劲,好不容易终于冲到了前头,抬头一看,恰巧看到李伯玉一脸煞白的从里面出来,脚步蹒跚头发蓬乱眼底乌黑。 见是赵小山,李伯玉快步走了过来:“山子,走,哥哥要回去睡觉,我要困死了。” 第159章 李伯玉考中举人 李伯玉这一睡就是一天一宿,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面馆要了一大碗面条,狠狠的炫了一顿。 “可能是心态不同,我感觉这次比上次累多了,最后一天我真的是强撑着,当时我就想了,等出来的,我一定要狠狠吃碗汤面犒劳犒劳自己。 山子,这次考题中真的有好几处考了孟子,哈哈,幸亏侯爷猜的准,刚才郑洪和我说要请你吃大餐呢,不管能不能考中的,他们也都很高兴。” 因为有赵小山提前预警,密水县学所有的学子在最后的几天猛攻《孟子》,准备的十分充分,从考场出来后全都神情亢奋,说比上次考的好很多。 “我一会就去找史学政那把文章默一遍,看看他怎么说,若是他觉得行咱就在这等,不行咱俩就回密水,出来这么久我都想家了。” 赵小山也想家了,这次出门本来以为就二十多天,见识见识世面就回去的,谁知道中间经历了这么多事,现在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爹娘一定等得急了。 “侯爷说让我等他,我决定还是不等了,家里作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还挺惦记的。” 他们是八月中旬出来的,现在都九月末了,若要再等都要十月了。 到时候古仙村要秋收,家家户户都要紧锣密鼓的抢收秋粮,作坊的生产都要受影响。 李伯玉点点头,决定都听赵小山的。 他现在心情很好,上次他考的时候便知道绝对不会中,做出来的文章也皱皱巴巴没有丝毫灵气。 这次他下笔时就觉得顺,文章几乎是一气呵成,写的时候脑中不断迸发灵感,结束后还回味无穷。 他觉得自己这次一定能中! 但他一向是内敛的性子,大榜没出来前他是不会对任何人宣扬的,哪怕是赵小山也不行。 下午李伯玉去找史学政默了一遍文章,史学政捋着胡子不断点头,夸说这是李伯玉这么久以来水平最高的一次,不仅扣题还有新意,如无意外的话应该可以入榜。 赵小山去驿站找淳县侯,李球却说侯爷去了府衙一直未归。 考完试了,该考官们批阅了。 周彻作为皇帝派来的“特派员”,这时候不可能有空。 没办法,赵小山只能忍着焦急的心回到客栈继续等,这么一等就是六天。 六天后,第二次秋闱的大榜出了。 全城涌动! 尽管李伯玉觉得自己发挥不错,又得了学政的肯定,但内心仍旧十分忐忑,大榜出来后甚至不敢自己去看。 “等着,哥哥给你看去。” 赵小山等了这么多天就等这一刻呢,连忙拍着胸脯自告奋勇要去看榜。 上次他都没参与,这次说什么也要第一时间看到。 此刻的赵小山甚至比正主李伯玉都激动,好像参加考试的是他自己。 到了考院才发现这里早已经里三圈外三圈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榜的红纸高高的贴在墙上,前排所有人都踮着脚看。 “别挤了别挤了,挤上来你还能考中啊?” “怎么说话呢,哎呦,谁踩我脚了!” “让让让让,看完了就撤呗,占着茅坑不拉屎呢怎么。” “你是拉完了屎还占着茅坑,看完快撤得了!” “肃静!肃静!” “我中了!哈哈哈~我中了,娘啊,我中了,中了!哈哈哈……” “这么一会又疯了一个!今天早晨第四个了都!” “哎呦,我发啦,李可封果然有猫腻,这次别说第一了,连前三都不是!第一名竟然是沈坤!果然是将军家的儿子,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这次人家可是实打实的。” “哎呦,可不是么,第七?他爹还说他事先没拿到题目,这次打脸了。” 赵小山本还打算像上次送考一样仗着自己个子矮,左推走一个右踢开一个,奈何这次无论他怎么努力,始终无法穿透厚厚的人墙。 这墙太坚固了,一丝缝隙都没有。 不论他如何努力,就是撼动不了丝毫。 “我草,你他娘的赶着投胎啊你踩我脚了!” “能不能别挤了,肠子都要出来了!” 由于场面实在太过混乱,有一个衙差终于意识到堵不如疏的道理,气吞丹田,扯开嗓子开喊: “都静静,静静,你们后面的都别挤了,我来读,你们听着,听到自家的消息赶紧走,别在这乱晃了! 前三甲:青州府沈坤、定襄郡崔光表、文安郡赵洞。 二榜第一名张臻……二榜第一百零三名:荣河密水李伯玉……” 李伯玉! 伯玉哥中了! “中了!中了!哈哈哈……” “中了就赶紧撤,没看这么多人么。一百多名有个毛的激动!” “伯玉哥中了,我哥他中了!不枉费我在这陪了这么久,哈哈哈……” “靠的,这个比刚才那几个还疯魔,人家至少是自己中,这个可好,是他哥中,傻不傻。”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哥哥回去报喜信去了,不陪你玩喽……” 手舞足蹈的赵小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左勾拳右勾腿,在人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仰天大笑扬长而去。 大榜一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密水县学这次参加秋闱考试的共有十八人,第一次考试全军覆没,第二次竟有三人考中。 分别是黄仁颖、李伯玉和另外一个年龄稍长的老秀才苑朝禹。 苑秀才今年三十八岁,成为秀才多年,这是第五次参加秋闱考试,这次考中实属厚积薄发和幸运使然,让人不觉意外。 意外的当属黄仁颖和李伯玉。 赵小山万万没想到心高气傲的黄仁颖竟不是草包二代,而是有点真才实学的,竟真凭本事考上了举人,而且名次还不低,大榜第一百二十六名。 对于他的考中,赵小山保持了君子的风度,大方的表示了恭喜。 黄仁颖像是变了人似的,再不复以往的骄傲,对赵小山竟抱拳致谢,他这动作吓了赵小山一大跳。 黄仁颖固然出人意料,但最惊艳的当属李伯玉! 他才十八岁,还是今年春天刚刚考取的秀才,仅半年的时间便考上了举人。 这样的成绩,这样的年龄,任谁都能看出这是一颗未来的新星,谁见了都要抱拳说上一声恭喜恭喜。 李伯玉站在人群中间,听着周围一连声的道谢,已经完全傻了。 往日的沉稳小少年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了一个表情呆滞傻笑不停地新晋举人。 周围那些落榜的同窗们嘴上说着道谢的话,心里不可谓不酸。 十八岁啊,举人啊,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啊。 折折腾腾一个多月,考了两次都没中,唉,时也命也。 第160章 周彻求婚 直到晚上,李伯玉才从巨大的狂喜中缓过来。 恢复正常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一把紧紧搂住赵小山的肩膀,“好兄弟,谢谢你!” 赵小山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点尴尬,“那啥,好兄弟不讲究那个。” 快松手啊,我要被勒死了。 “谢谢你山子,要是没有你我根本不可能这么快考取举人,你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 “还是你自己有实力,我都是外力,哈哈哈。” 靠,松开啊,两个大男人这么抱着你不觉得很尴尬么? 赵小山被勒的喘不过气,一边说着话一边不着痕迹的挣脱了李伯玉的拥抱。 “山子,咱收拾收拾东西,我想明天就回密水,我爹娘一定等不及了,我想马上让他们知道我考上举人了。” “不行,你们新晋举人不是要去拜见主考官,然后参加一些诗会什么的?”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大榜出来了,哪能那么快走的。 这些新晋的举人要先去拜见主考官,然后还要参加官府主持的各种宴会。 甚至这些举人之间也要相互请客,彼此认识一下以增加人脉。 李伯玉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顿时懊恼的很。 他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插上翅膀立马飞回古仙村,将自己中举的好消息告诉父母双亲。 “伯玉哥,你和黄仁颖他们留在这,我明天就回去!” “不行!”赵小山话还没说完就被李伯玉强硬打断,“你自己一个人太危险了!” “那我就问问李球,我跟他们走也行。” 他已经耽误了太久了,真的想回去了,同样归心似箭。 和李伯玉商量好后赵小山第二天就去了驿站,从李球那得知淳县侯即将启程,决定和他们一起出发。 果然如赵小山所说,李伯玉第二天拜见过卢大人后便收到了很多邀约,开始忙碌起来。 文人之间的聚会无外乎赏赏菊花听听小曲喝喝小酒,以文会友以酒会友,不论是哪个聚会都要喝酒,李伯玉之前哪会这些消遣,赴约两次,每次都大醉而归,第二天头痛不已。 如此两天后,李伯玉不顾黄仁颖的阻拦劝说,收拾好行李,急忙赶上赵小山的马车,准备提前回家。 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山山水水,感受着风中些微的凉意,赵小山抽了抽鼻子,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终于要回家喽。” 来青州府快两个月了,他终于踏上了返程的路。 他是跟着淳县侯的车队一起出发的,一路上吃喝拉撒完全不用操心,连安全都很有保障,毕竟有三百人的护卫队在后面跟着呢。 青州府秋闱的任务完成后,淳县侯已经写完折子将府试前后据实上报。 没有意外,他回去后不日就要出发前往西北的梁州。 从密水到梁州,赵小山实在搞不懂周彻是怎么想的。 用脚指头想也是密水更好啊。 虽然密水比较小,但经济发展水平绝对比梁州高,地理位置也更佳。 难道周彻真打算在西北练兵起家?可这一步也太险了? 赵小山将心中的疑惑悄咪咪的问了李球,被李球一个眼神杀给吓了回来。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想的别想,是嫌自己命长了?” 赵小山辩解道:“我也没问别人,这不就问你了么。” 李球轻蔑一笑,“你就能肯定我不会出卖你?” 好,赵小山不能肯定。 “你决定好了么,到底是留在密水还是跟着侯爷去梁州?” “去梁州探探路,但走之前我先把亲结了,回去我就去上你家求亲。” 赵小山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和我姐成亲后你就走?让我姐守活寡?” 李球解释道:“说什么呢,什么叫守活寡。若你娘真同意这门亲事,那我们就是夫妻了,你姐愿意跟着我走就一起走,不愿意跟着我就等我一年,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这还像点人话。”赵小山翻翻白眼。 说实话,他现在是怎么看李球怎么不顺眼了,觉得他简直是诡计多端的狗男人,脑子里太多算计了。 现在真是万分后悔给二姐搭了这根线。 说到底,还是知根知底的李伯玉更好。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别说之前白身的时候不同意,现在他都是举人了更不可能了。 就这次,李伯玉还说有好几个举人要给他保媒拉线呢。 毕竟他的年龄在这呢,十八岁的年轻举人,还未婚,简直是婚配市场的钻石王老五。 李伯玉说青州府协领看上了他,想将家中一个庶女许配给他,被他以父母不在没法私自决定给婉拒了。 一州协领,那相当于地方军事二把手,这么大的官都看上李伯玉,更别提别的烂桃花了。 看来李伯玉的婚事已经迫在眉睫了。 就是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了。 反正不可能是古仙村的姑娘了,门不当户不对! 正当赵小山思量这事时,周彻竟破天荒的召见了同行的李伯玉。 “听说李举人尚未婚配?” “是的侯爷。” “你今年十八了?这么大还未娶亲可是有了意中人?” “回侯爷,伯玉今年刚好十八,之前一直在读书,便没着急成亲的事。”李伯玉被问的莫名其妙,只能据实回答。 本来这一路都好好的,谁知道进了荣河后淳县侯突然说要见他。 这一路上他每日都和赵小山坐在马车上,不曾和淳县侯有任何接触,不明白堂堂侯爷为何要见他这个新晋小举人。 “我听赵小山说李举人不打算参加明年春天的春闱了?” 李伯玉点点头,“回侯爷,山子说的没错,我并不打算参加明年的会试了。这次能考上举人已是侥幸,会试是万不可能马虎的,还是打算再积累积累再去参加。” 周彻听罢皱了皱眉,显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满意。 “有赵小山的资助你尽可以去试试,三年一次还是要抓紧机会。” 见李伯玉仍旧恭敬的站着,没点头也没摇头,周彻决定不再拐弯抹角,直奔主题道: “李伯玉,本侯找你来是想和你提亲!” “家有舍妹今年十七,尚未婚配,身份贵重相貌尚可,不知李举人意下如何。” 第161章 周彻和李伯玉的较量 “提,提亲?” 淳县侯的一番话直接把李伯玉整无语了,他怔愣的站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侯爷要给我提亲?” 周彻嘴角微提,“本侯的妹妹虽没有封地没有封号,好歹是个在碟的乡君,乃高祖皇帝的第八世孙。 说句不自谦的话,若我要她嫁入高门,别说你一个举人了,新进的进士、高门世家子弟甚至异姓王爷侯爷我也能让她嫁得。” 之前的自己羽翼不丰,想要为妹妹谋求一门好亲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着妹妹到了年龄还没说定亲事,他这个亲哥哥如何能不着急。 只不过他始终秉持着宁缺毋滥的原则,一直等到了她十七岁。 好在这次京城祭祖他终于成功迈出了大业的第一步,不仅搅乱了京城的水,打击了几个得势皇子的势力,还成功的跳出了密水,去了他谋划已久的西北。 他还年轻,还有很长的时间去慢慢谋划大业,但是妹妹的年龄等不得了。 皇后娘娘将妹妹扣在了宫里,想以她的婚事为要挟逼他就范站队太子,简直是痴心妄想! 别说他自己本就有上位的野心,就算没有,他也不会去支持那个贪婪愚蠢的东宫太子! 那样一个人渣也配成为当朝储君?除了出身高贵,他还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 想到这,周彻又看了看对面的李伯玉,微微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对李伯玉也不是十分满意的。 一个乡下穷小子出身的书生,若非运气好,连个举人都不是。 若不是有赵小山,自己连他是谁叫什么都不感兴趣。 若不是实在等不及,他又如何会让妹妹屈就! 再有两个月她就十八了,这个年龄若是婚事再无着落是真的说不过去了。 别说皇后会拿她的婚事说事,就是少府那也说不过去了。 搞不好皇后会直接将妹妹许配给她娘家随便一个什么子弟,那才真是坑了她一辈子。 而且他马上要启程去往西北,以后面临的困难会更多,他怕会有人拿他妹妹坏他大事。 所以他要以最快的速度为妹妹找好下家。 其实他本打算将妹妹许配给赵小山的。 毕竟他和赵小山相识已久,对于他的秉性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虽然他身份低微,但绝不会如其他世家子弟般三妻四妾宠妾灭妻。 只不过赵小山确实身份太低了,要想拿他当挡箭牌,操作起来难度太大。 毕竟,一个宗室乡君下嫁给一个乡野小子,还是个行商的,怎么也说不过去。 他本打算这次秋闱后匀出时间通知一下赵小山,再好好筹谋该如何运作。 谁知道李伯玉的出现让他放弃了本来的想法。 读书人可比商人好上太多了。 还是年仅十八岁的举人,这么年轻在整个大景朝都是少见的。 通过李球等人的描述,他还了解到这个李伯玉虽然出身低,但为人温和有礼踏实认真,又十分仗义,读书上很有天赋,考取进士是迟早的事。 最主要的是他和赵小山是挚友,能和赵小山成为朋友,人品绝对不会差! 周彻瞄定李伯玉后,又派人考察了几次,自己又在暗中观察了一番,觉得李伯玉当真算得上如玉君子,就算拿到京城,也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这样的人才,许配给妹妹也不算委屈了。 而且他们家除了他就一个妹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 妹妹身份地位摆在那,谅他娘也不敢欺辱,省了婆媳矛盾。 “李伯玉,我能选择你对你来说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你根本无需犹豫,我也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 不瞒你说,若你不是赵小山的朋友,我根本不会考虑你。” 李伯玉这些天懵的次数太多了,练就了惊人的清醒速度,听到淳县侯说到赵小山连忙反应过来: “赵小山?敢问侯爷到底是何缘故?不是伯玉不知好歹,是伯玉自知身份低微,如何敢奢望乡君?” 周彻喝了一口茶水,慢悠悠说道:“你很有自知之明,这一点我很欣赏。” “本侯也不和你兜圈子,实话告诉你也无妨。你当知道本侯马上要去西北,但是乡君暂时被扣在京城,有人想通过拿捏舍妹来要挟本侯站队,本侯现在急需为舍妹说定一门亲事。 因为你是赵小山的朋友,本侯信任赵小山的眼光,所以也信任你的人品,再加上你已经考取了举人,所以本侯择定了你。 听明白了吗?还有什么问题么?” 周彻说的清楚,李伯玉听的也清楚。 万万没想到淳县侯竟然因为自己是山子的朋友被选定。 这…… 侯爷的妹妹?乡君?一个姓周的女子要嫁给自己这乡下小子了? 一个未来郡公的妹妹嫁给自己这新晋的小举人? 自己以后会考中进士的,他会成为父母的希望,古仙村村民的骄傲,赵小山的依仗。 可自己毕竟出身低微,无权无势,哪怕中了进士也要从最底层做起熬资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还要靠赵小山在金钱上帮助才行。 等到真能回报山子还不知猴年马月,太漫长太难了。 可若那个乡君嫁给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就可以少奋斗十年,是不是能更早的成为一方势力,成为大家可以依靠的参天大树? 可以减轻赵小山的压力,甚至成为庇佑他的靠山! 他早晚要娶妻的,父母人脉有限,不可能为自己找到理想的妻子,与其娶个对自己帮助不大的大官家的庶女,他何不一步到位,娶一个宗室之女? 一时间李伯玉心中思虑万千,不知该感慨自己幸运还是该感谢赵小山。 不过几秒钟,李伯玉便从纷繁的思虑中稳定了心神,只见他正色后,一手抱拳,一揖到底,恭声道: “李伯玉谢侯爷厚爱,伯玉诚惶诚恐,若真能迎娶乡君,定不辜负侯爷所望,日后必对乡君爱之护之珍之重之,争取早日考取进士,给乡君一份体面!” 周彻点点头,对李伯玉的干脆十分满意。 “只不过,侯爷也当知伯玉家贫,恐怕拿不出太像样的彩礼,还望侯爷勿怪。” “这点我自然知道,你无须担心,本侯嫁妹自然不会寒酸,婚礼一切事宜自有我侯府承办。” 李伯玉心说不合适,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只问道:“不知侯爷打算何时成亲?伯玉也好有所准备。” “舍妹还在京城未归,还要先和陛下说道一番让他放人,我们在这先准备着,她一回来你们就成亲。 若是快就一个月,若是慢的话则两三月也说不定,争取年前成亲。” 妹妹成亲后他便即刻前往西北梁州。 李伯玉又惊了惊,没想到淳县侯这么急迫,时间定的这么急。 “侯爷,一个月的时间是否太紧了?我家在古仙村的房子都来不及修葺……”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对面的周彻打断:“不用修,舍妹是宗室,哪怕嫁给你家也不会去古仙村住,我马上要去西北,侯府正好空置了。以后你们就住在侯府即可。” 住在侯府? 李伯玉又惊了,这怎么行,自己不是入赘,岂有住到女方家的说法。 “侯爷,伯玉想问一下,我和乡君是正常男婚女嫁否?” “自然!” “若是乡君正常嫁给伯玉,婚后伯玉又岂能住到侯府?” 李伯玉虽然为人诚实又知变通,但毕竟自小接受儒家教育长大,大男子主义不至于,但男尊女卑的想法却是根深蒂固。 周彻不想李伯玉如此胆大,皱了皱眉头,“难道你要让堂堂乡君住到乡下去?李伯玉,若你想要一个能早起做饭伺候你爹娘的婆娘,这种算盘你可算打错了。 我周家乡君嫁给你已经是纡尊降贵,你还想让她像寻常女子般陪你吃苦受罪?” 话说到这,周彻已经十分不客气了。 李伯玉没想到淳县侯竟把话说的如此难听,顿时也气恼的很。 气恼的同时也在重新思量,这门亲事是否真的可行。 门不当户不对,终究是不美的,难道要让他卑微若狗? “侯爷,伯玉并不是打算让乡君吃苦受罪,我也可以在密水重新置办一套房子,我爹娘也可以不与我们同住,但住到侯府会让伯玉有入赘的感觉。” 周彻甚至被李伯玉气笑了,“本侯不与你废话,你先回去,问问赵小山的意思,若你还是不能接受便当本侯没与你说过这事。” 说罢,周彻端起茶碗,表示送客。 李伯玉愣了愣,神情尴尬的作揖,躬身慢慢退了出来。 等李伯玉回来将周彻的想法告诉赵小山后,赵小山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万万没想到周彻竟然要将妹妹许配给李伯玉! 这是抽了哪门子风? 而且为什么没提前和自己透露哪怕一丝丝的口风? 他亲妹妹要嫁人,还是低嫁,难道首选人物不该是自己么?为什么是李伯玉? 自己还和那女娃见了好几次面,彼此还挺有好感的,咋能不先考虑自己? 天理何存? 周彻太不够意思了! “不行,男人成亲后怎么能住到女方家里去?赶紧拒绝了侯爷,就说你是大男人,万万不能答应。 这种坏事还是我上! 别说成亲后住到她家豪宅了,就算以后生的小孩随她姓都行!你不来我来,我也算青年才俊,又能做买卖又能办作坊的,当得起乡君的青睐!” 李伯玉斜眼看看赵小山耍宝,嘲笑道:“咋?那么多人劝你入学好好念书,你偏偏不听,现在知道功名的重要了?现在想起来算这点账,晚了!” 赵小山撇撇嘴,“你还说我,你才是算不明白账的! 你娶个媳妇儿一文钱不用花不说,大舅哥还是当朝郡公,成亲后还不用看老丈人脸色,住进豪宅后还有仆役伺候,啥也不用管只安心读书就行,人家女方地位高你娘还不敢为难,你又不用夹在中间两面为难,这种好事你竟然纠结? 是男人的自尊重要还是实打实的好处重要?你傻啊?这么点小账你都不懂,留着脑袋何用?” 李伯玉被赵小山一番嘲弄,脸色颇红。 仔细一想,赵小山说的的确十分有道理。 自己便宜占尽,还想要大男人的脸面,是有点说不过去。 而且住到侯府对他来说也算得到了侯爷的认可,外人看自己也会高看一等,不算丢脸。 大道理李伯玉都懂,但让他马上向淳县侯就范,他是怎么想怎么别扭怎么不乐意。 像是心里梗了一道坎,就是有点过不去。 “那个乡君我见过几次,不仅人长得好看,性格十分随和一点架子没有,你看侯爷帅?乡君和他有点像,很漂亮。” “我看乡君性格有点像小孩,可能和她从小只有哥哥没有长辈教导有关。侯爷马上要去西北了,她自己留在密水本就不妥,你还让她住到你家为你洗手作羹汤?你不要太过分哦。 我要是侯爷,我就下死命令,婚后让你也跟着一起去西北!” 赵小山一记重拳出击,顿时打到了李伯玉的心坎上。 李伯玉吭哧吭哧半晌,嘴张了又张,“不知我爹娘会不会同意?” 赵小山揉了揉眉心,不懂为啥平时十分通透理智的李伯玉在这件事上这么婆妈磨叽还拎不清。 他觉得不论是谁来看这件事都会羡慕李伯玉运气好,竟能得到淳县侯的青眼,迎娶宗室之女,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要是周彻提前放出风声要嫁妹,指不定整个密水或者荣河都会轰动,无数青年才俊自荐门户,谁还在乎婚后住哪啊。 这么点小事都绕不过去,难道真是当局者迷? 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泼天富贵给迷住了眼,一时还没转过来弯呢? 赵小山想到这,一脸恨铁不成钢道:“李伯玉,你要再磨叽,我就真去侯爷那毛遂自荐了!比你优秀的人有的是,不是非你不可!” 李伯玉头一次被兄弟如此训斥,吓了一激灵,连忙回道:“别别别,你别去,这事还是哥哥来!哥哥自己能解决,不用你出手!我这就去回复侯爷,不劳你操心了。” 说罢,也不等赵小山反应,李伯玉又噔噔噔跑出来屋。 赵小山看着李伯玉远走的背影,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 他的心好痛啊…… 周彻这个王八犊子,自己拼死拼活的给他挣钱,有这好事竟然不是第一个想到自己! 看不起他商人的身份还是嫌弃他长得丑? 凭啥?为啥? 他问没问过乡君本人的意见?万一乡君也相中自己呢? 哎呀哎呀,赵小山想到一段美好的姻缘就这么从手边滑落,顿时气的心绞痛了。 恍惚间,一段印度神曲回荡在耳边: 啊凯酷梨猴鸭猴笨 嘀嗒待婚噶猴打孩 改塞噶胡麦藕呀辣叶 bia低改塞猴打孩 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嘟噜嘟噜噜……“” 第162章 回密水 李伯玉被淳县侯选成妹婿的事迅速传播,不出一天,整支队伍都知道了。 李球等人对李伯玉纷纷投去嫉妒羡慕的眼神,就连赵小山也酸的不行,像是被柠檬附了身。 李伯玉作为当事人,精神状态十分不稳定,无事时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望天傻笑,别人说什么只呵呵傻笑,也不回应。 众人见他这样甚觉无趣,便也不再拿他打趣。 毕竟这件事的女主角不是普通女子,他们也开不起玩笑。 等他们一行人到达密水时,县老爷曹大人带领大小官员老早在码头等着了。 淳县侯荣升淳郡公的事曹县令也一早就知道了,摩拳擦掌很久打算为周彻接风洗尘增加印象分。 听说淳县侯此次祭祖时大出风头,很得圣上的欢心,简直成了圣上眼中的新晋红人。 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毕竟侯爷马上就要去西北了,以后想巴结都难。 “侯爷一路风餐露宿舟车劳顿,下官备了些薄酒小菜,还望侯爷赏脸移步前往。”曹县令将姿态放的很低,打定主意抓紧时间抱紧这只大腿。 “曹县令辛苦了,你也说了我们舟车劳顿,就先不去吃饭了,本侯还要在密水待一段时间,来日方长。” 周彻话说的客气,却是摇摇手拒绝了曹县令的邀请,没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举步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之前他是县侯的时候两人关系不远不近,现在自己是郡公了就巴巴的凑上来,晚了。 看着淳县侯慢慢远去的车驾,曹县令暗叹一口气。 谁知道一个小小县侯有朝一日竟能得了圣上的青眼,不仅升了爵,还被委以重任呢。 早知有今日,之前自己一定多献殷勤啊。 等悔的捶胸顿足的曹县令得知淳县侯将自己唯一的妹妹许配给一个新晋举人时,一急之下咳嗽的差点呛风。 “李伯玉?这次秋闱新中的举人?怎么之前从没听说过?” 到底什么人,竟能得了淳县侯的青眼! 要知道自己当年可为嫡子求娶过乡君的,却被拒绝了。 “听说是乐平镇下面一个村子的,今年春天刚考上秀才,这次幸运一下中了举人,还和侯爷一起回来的,刚才也在船上,估计这会已经回家了。”属下见县令脸色不悦,连忙将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 “去县学将高教谕叫来!” 既然是县学的学子,想必教谕一定了解。 谁知高教谕来了后被问到李伯玉时也是一脸懵。 他已经知道李伯玉考中举人了,可他对这个人真的不了解啊。 “这个,李伯玉春天刚入学,到现在不过半年,平日里课业也不算出众,下官平日倒是疏于关注,因此,对他倒是不甚了解。” 这个李伯玉一没家世背景,二没过人的才华,他平日里怎么可能关注。 再说了,好多秀才考了一次又一次的都没中,李伯玉怎么可能一次就中? 这次去府试他本来就是去凑数的,县学对他根本也没抱希望啊。 谁知道这次人家不仅考中了举人,还被淳县侯相中了,这可真是瞎眼鸡吃到了虫子——逮到了。 以前不了解以后还真没时间了解了,毕竟考上举人后就有资格去郡城或府城的书院读书了,无须继续在县学念书。 曹县令没能得到有效的信息,气恼的很,“以前不了解以后有的是机会了解!过几天另外两个回来,你让他们都过来拜见一下本官!或者借着县衙的名义将本县的秀才举人都召集起来,举办个诗会,不就了解了?!这还用的着本官教你?” 高教谕一听连连应是,嘴里说着等另外两人回来一准将诗会举办起来。 且不说曹县令和高教谕那边的官司,单说赵小山和李伯玉“衣锦还乡”,整个古仙村都轰动了。 那可真是“彩旗飘飘锣鼓喧天人山人海”,不仅仅古仙村的人,就连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来了,大家争着抢着要目睹举人的风采。 那阵势大的,连镇上的衙役都来了。 “赵小山,怎么这么多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 李伯玉连马车都不敢下了,车外都是人,整个将车包围了。 “我就提前给黑子写了一封信,告诉他咱们差不多今天到家,谁知道黑子嘴这么不严,整出这么大阵仗啊。” 赵小山也冤枉啊,他只是让黑子整个像样的欢迎仪式,谁知道仪式感有了,就是这阵仗也太大了。 这可真是冤枉二黑子了,这阵仗还真不是他的手臂,而是李伯玉老爹李安的。 自家儿子春天中秀才秋天中举人,这么短的时间里实现了两次跨越,这是啥?是天上文曲星下凡! 这是光宗耀祖!这是祖坟冒烟!这个祖宗显灵! 办!大办!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办! 要办的人尽皆知,要办的人人羡慕! 谁也压不住李安躁动的心了,他不顾二黑子的阻挠,将家里所有的钱财都掏了出来,从作坊预支了几个月的工钱不说,又从赵来福手里借了十几两,去县里请了最好的鼓乐班,请了龙狮队,请了县里酒楼的大厨,买了好多食材,就准备在儿子回来那天庆祝。 不仅如此,他还一顿宣扬。 在作坊,在田间地头,在打谷场的大榕树下,甚至特意跑到别的村,不经意间说起此事…… 到后来,别说本村人知道李伯玉中了举人李家要庆祝了,就连镇里好些人家也都知道古仙村出了一个举人的事。 举人,读书人中的第二梯队,只差一步就是进士,便可为官做宰。 在这偏僻的山村,几千人里有一个读书人,几百个读书人里能考出来一个童生,几百个童生能考出一个秀才,几百个秀才能考上一个举人。 举人的分量可真的太高了。 尤其是对乐平镇来说那就更高了。 毕竟乐平镇除了当年的康员外考上了进士,第二个便是李伯玉了。 但康员外当年考上举人时都快三十了,而李伯玉今年才十八! 这以后妥妥的进士! 必须巴结! 因此,当众人得知李伯玉今天回村时,一早就准备好了贺礼准备前来道贺。 “李举人,李举人,李举人……” 赵小山坐在车里看着车外狂热的人群,羡慕死了。 他这两年这么努力的造福乡里,也从没收到这么热烈的追捧啊。 果然,书中自有黄金屋,普通人对读书人的崇拜太狂热了。 他好酸好酸…… 再看看一旁的李伯玉皱着眉头苦恼的表情,赵小山突然恶趣味道: “伯玉哥,若是让外面这些人知道你马上要迎娶乡君会咋样?这些人是不是能疯?” 李伯玉一听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山子你可别胡闹,这都够乱的了,你还想不想下车了!” “下不下车能咋的,早晚都得知道,省的他们跑第二次了,让他们一次乐呵完得了!嘿嘿~看我的!” 说罢,赵小山不顾李伯玉的反对,掀起车帘子朝外喊去: “各位父老乡亲们,再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伯玉哥不仅成了密水县最年轻的举人,还被淳县侯看中,要将自家妹妹嫁给他。” 怕大家不懂这其中的分量,赵小山又补充道:“侯爷的妹妹就是乡君,是在谍的宗室,现在正在京城皇后娘娘那。而且侯爷也被陛下看中,马上要去梁州,成为郡公了!” 第162章 赵小山回家了 什么在谍的宗室,什么县侯郡公的,普通老百姓根本听不懂。 但他们迅速捕捉到了赵小山话里的关键词: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 李伯玉竟然跟皇后娘娘挂上勾了…… 这是啥概念? 这是泼天的富贵!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比中举还要光宗耀祖的事竟然就这么落在了李家的头上。 一时间人群躁动了。 “唉呀妈呀,俺们古仙村就这么和皇家有了牵扯,举人老爷快下车,让俺们也跟着沾点皇家的仙气。” “我是伯玉的老婶,从小就抱他,哎呦呦,这当年抱的可是金蛋蛋呦!” “这孩子从小就乖,一看就有大出息,你看看,这就要娶公主了。” “恭喜大伯啊,伯玉不仅考上了举人还要娶公主了,大伯?大伯?你咋没反应呢?” 没错,人群中的李安早就呆住了。 只见他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眼圆睁,身体的姿势还保持没动。 此时他的大脑已经停止了思考,只剩下四个字滚动播放:皇后娘娘、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众人知道他这是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没人嘲笑他,只用手怼怼他让他快点清醒。 过了好一会,李安才回过神来,回神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马车里的李伯玉喊道: “小瘪犊子你赶紧给我下来,给老子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车上的李伯玉正恼怒赵小山这个大嘴巴,听到自家老爹召唤,不顾外面热情的围观群众,拉开车帘子走了出去。 见他出来,李安推开两旁的人连忙迎了过去,一把拉住儿子的手问道:“儿子,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咱家真和皇后娘娘沾亲了?” 李伯玉看着一圈双眼放光等着答案的吃瓜群众,无奈的叹了口气: “爹,你别听山子瞎说,和我定亲的是乡君,和人家皇后娘娘沾什么亲。乡君是宗室女子的一种封号,是最低那级的。最高的是公主其次是郡主,中间还夹了好多个等级呢。 山子刚才说的挺明白的,乡君现在没在密水,夏天她随侯爷去了京城,现在正在皇后娘娘那做客,回来了才能成亲。” “在皇后娘娘那做客!就比公主小几级?” 李伯玉一篇长篇大论的解释不仅没让李安平复下来,反而更加躁动了。 只见李安双手颤抖,嘴唇欲张不张,哆嗦了半天后猛的推开两旁的人,迅速朝外跑去。 一边跑还一边大声道:“爹、爷、太爷,李家的列祖列宗啊,李家要和皇家沾亲啦,伯玉要娶公主啦。” 李伯玉没想到自家老爹这么失态,怕他激动之下再出点啥事,也连忙跟了上去:“爹,爹你慢点跑,你干啥去?” 主角都跑了,围观的群众也慢慢散去,只不过各个神情激动,像是自家儿子尚了公主一般。 李安没去别的地方,而是直奔李家的祠堂,打开大门后直接朝祖宗的牌位跪了下去,泪流满面道: “老祖宗啊,你们显灵啦,咱李家要发达啦,伯玉不仅成了举人还要娶公主了。” 李伯玉气喘吁吁的趴在门框上,闻言再次纠正道: “爹,乡君不是公主!公主是皇帝的女儿,我要娶的就是普通的宗室,是县侯的妹妹,不一样!” 然而前面的李安根本没听,继续絮絮叨叨的和李家的牌位倾述心中的激动之情,一边说一边哭。 要不是有李家其他人搀扶着起来,指不定李安还要在祠堂呆多久。 这一天,李家沸腾了,李安大手一挥从村里买了两头猪,将宴席的档次再次升级。 等开饭时,几乎全村的人都到场了。 准备的桌椅不够?到处借! 乡亲们的张罗喝酒?现去买! 请来的厨子忙不过来?那就再去请一个! 红光满面的李安忙的满地转圈圈,左一个命令右一个命令,就一个原则:务必要将这次的酒席办好。 赵小山也来吃席了,折腾了这么久,又吃到了家里的酒席,简直香到心眼里了。 只不过旁边的这位大叔要是不搂席就更好了,有好几个肉菜刚端上来就被他快速夹走了一半。 其他人不仅没觉得他做的有啥不对,反而懊恼自己出筷速度太慢,导致肉菜都被抢走了。 席还没结束,整个席面上的碟子碗都空了。 摸摸还空着的肚子,赵小山蓄势待发,等最后一个菜端上来时没给给其他人机会果断出筷,一筷子下去,夹去了三分之一,看的众人暗中咬牙纷纷摇头,均快速出手将剩下的三分之二瓜分。 这是一场速度和脸皮的较量,只要你脸皮够厚,不仅能自己吃够,还能将家人的晚饭及第二天早饭都解决了。 花一顿饭的钱吃三顿饭,还是带肉的,这在乡下是惯例。 将刚才夹的菜吃完后,赵小山举着筷子找了半天,确定真的吃无可吃了,怏怏的起身离去。 吃席期间,他全程都没看到李伯玉,因为这小子已经被亲戚们给团团围住,不得自由。 真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山中有远亲。 李氏族人本来就多,李伯玉这一中举,沾亲带故的都来认亲了。 像是整个乐平镇姓李的全都涌入了古仙村,全是本家一般。 各个都说抱过小时候的李伯玉,还被尿了了一手的童子尿。 李伯玉不知道自己小时候怎么那么能尿,还能逮谁尿谁。 打发完这波应付下一波,整个一下午脸都要僵了。 他觉得现在比秋闱考试还累,至少考试的时候只用手写字就行,这时候还要各种微笑认人。 可恶的赵小山捅了这么大篓子后竟跑去吃席,吃完抹抹嘴巴拍拍屁股就这么走了,一点要来解救他的意思都没有。 可恶!可恶! 死道友不死道贫的赵小山现在丝毫感觉不到李伯玉的怨念,他离家许久,现在正享受着爹娘的最高待遇。 果然距离产生美,赵老娘现在是怎么看儿子怎么稀罕,不停向他打听这打听那。 赵老爹没去作坊,站在灶房里颠勺,赵娇娘也没去女学,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给赵来福打下手。 两人回忆着赵小山爱吃的菜,细细商量着菜谱。 就连赵老爷子都没出门,笑呵呵的拿了一把枣子给赵小山吃,直说孩子瘦了,还黑了。 铁牛还在学堂没回来,小外甥狗剩倒是进步很大,不仅白嫩胖乎了,还会翻身了。 小刘氏始终没有任何奶水,狗剩便一直由罗瘸子他媳妇儿于氏带着。 弄的狗剩现在只认于氏,都不认他亲娘了。 小刘氏很是吃醋,气的狠了要辞退于氏,结果孩子哇哇大哭,哭的直接抽了过去,这给赵老娘吓的,又连忙将于氏给请了回来。 只是没想到于氏回来时一身的乌青。 原来她回去后罗瘸子嫌弃她没用,把这么好的活弄丢了,直接揍了她一顿。 这让于氏回来后更加小心翼翼,伺候狗剩更加细心不说,还时常带着孩子去找小刘氏,注意培养他们的母子感情。 除了狗剩这点意外状况外,家里还有一件大事便是二姐娇娘的婚事定了。 第163章 二姐的婚事 是赵老娘通过镇里的媒婆找到的,是个叫魏武的落魄童生,今年二十岁。 “我亲自去看了好几次,确实是个不错的,我还带你二姐去看了一次,她看完没说行不行的,就说等你回来让你看看,你说行她就同意。” “娘和你说,那个李球根本不行,不说年龄,就他的身份也不合适。咱们就是普通乡下人家,人家那可是走南闯北的江湖人,能和你二姐安心过日子么?我和你爹你爷都说了,所有人都反对!这事就算了,以后你连提都别提!”赵老娘絮絮叨叨的劝说着。 要是以前赵小山一早就反对了,可这么久没见了,他现在连他娘的絮叨都觉得动听了。 “我和李球说了你们不同意,就是不知道他能不能死心。娘,你别说李球了,快说说这个魏武到底啥情况啊。” 二姐不仅去看了,还没反对,难道这人真的行? “我和你说,这次的这个绝对靠谱,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给媒婆的,绝对精挑细选的。 这小子也是倒霉,小时候家里还挺有家产的,有不少地还有个布庄,在镇里都数得上名号。他上面还有个哥哥,一直跟着他爹学做生意,早就成家了。 这魏武呢从小对做生意不感兴趣,就喜欢读书,他是老小,爹娘就送他去念书了。 本来念的好好的,年轻轻轻的还考上了童生,他爹娘正给他寻思一门亲事呢,谁知道他爹突然一场急病没了,没过一年他娘伤心之下也没了,你说这倒不倒霉?” “最可恨的是他哥,趁他没反应过来呢,找到了族里的老人,强行分了家,除了一个破山头外,家产全让他哥给占了,这魏武都相当于净身出户了。” 听到这,赵小山坐直了身体,问道:“不能?都是童生了应该前途无量啊,咋还被撵出来了?” “你这孩子懂啥,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傻啊,这叫财帛动人心!那万贯的家产就摆在眼前,谁不想自己吞了? 再说了,他就只是童生,以后要继续科考,还要花不少钱呢,他哥能乐意么?童生那么多,你以为谁都和李伯玉似得,考一次就中啊?” 赵老娘翻了翻白眼,语气酸酸的。 一想到今天李家的热闹,她就嫉妒的很。 今天赵小山回来,铁牛吵着嚷着要和学堂请假一天,都被她严词拒绝了。 学! 屁股坐烂了也要学! 往死了学! 他们家办了两个作坊也没见这帮人这么巴结这么谄媚,不就是个举人么,他家铁牛也好好学,说不定就能考上呢。 铁牛不行还有狗剩,等狗剩满三岁了就开蒙,全力培养,花多少钱都行! “娘,你接着说啊,然后呢?”赵小山连忙出声提醒,不懂他娘为啥说说魏武突然一脸复杂的沉默了。 “山子,人家伯玉都是举人了,又要娶公主的,你以后就不用供他了是不?那个乡君嫁妆指定老多了,挥霍一辈子都挥霍不完呢,还用得着你那三瓜两枣的?”赵老娘回过神来,却是没继续说娇娘的婚事。 赵小山点点头,“应该不用了,侯爷说他去西北后,连侯府都给他们住。” “侯府?李伯玉要去住侯府?那不是倒插门了么?”赵老娘一声高叫,“哎呀,李安还在那嘚瑟呢,殊不知儿子是给别人培养的,刚考上举人就去倒插门了?哈哈哈,这可真成笑话了。” 赵小山连忙出声解释:“娘,什么倒插门,人家是正常嫁娶,只不过人家女方身份贵重,不可能来古仙村住?那就在侯府住呗。你可别乱嚷嚷,到时候村里其他人听到不好。” “拉倒你,你就太幼稚了,正常嫁娶能让男的住到女方家里?我说他一个新晋举人怎么能迎娶公主呢,原来是倒插门啊,哎呦呦,这可闹了笑话喽……” 看他娘一脸幸灾乐祸的样,赵小山叹了口气,深深后悔刚才多嘴多舌。 “娘,你真别乱说,伯玉哥真的是正常娶,以后生的孩子也姓李,乡君一回来他们就成亲了,这么大的事你可别乱说,到时候再闹的不愉快。 李大爷对咱家够意思,你可别坏人好事。” 怕他娘嘴巴太大再乱说,赵小山一顿叮嘱。 “行了行了,伯玉哥愿意娶谁娶谁,你快接着说这个魏武到底咋回事。” 赵老娘心里的小火苗刚烧起来,便被儿子泼了一瓢凉水,心下不爽,又恨声恨气道: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用得着说这么多遍么,我看你对外人都比对自家人好!我和你说啊,你二姐小时候没少看你,等她成亲你可不能亏待了她。” 这话说的,赵小山也生气了,嚷嚷道:“娘,这还用得着你说?我啥样人你还不知道么?” “哼!”赵老娘翻了个白眼,嘴角撇了撇,显然对儿子的态度十分满意,便又接着原来的话题道: “爹娘接连去世,魏武要守孝不能参加科考,可手里没钱,又不能去学堂念书。 分了家后他便搬到了乡下,守着自己分的那几块薄地和破山包过活。他之前一直读书,根本不会种地,便把地租了出去,也不要租金,就给他点米面就行。 后来他就去镇里找活当账房,可镇里那些商铺都被他哥打过招呼,谁也不敢用他,他就只能给人家抄抄书信,挣点小钱让自己继续读书,饿不死也过不好的。 他这么穷,原来说亲的人家也不同意了,这么一蹉跎就混到了现在,毕竟两重孝,今年刚出孝。” 赵老娘说着一拍巴掌,“这人啊,可真说不准,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知道自己以后能啥样呢。” “这小子说了,成亲后怎么样都行,倒插门都成,就是要让他接着读书。听媒婆说这小子心里憋着一股气呢,想和他哥较量较量。” 这样啊…… 赵小山刚才听着还可以,现在却是有点动摇了。 这小子明显被仇恨蒙蔽双眼了么,要是二姐真嫁过去了,他发达以后还能善待二姐么? 毕竟二姐可是见过他人生最落魄的样子。 这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面子可比啥都重要。 没看现代一个香港企业家李某某为了镇压前妻还盖了个啥楼么! “山子,你之前总说我找的不像样,这次我为了争口气对这小子考察了好几次,这小子除了穷真是样样都好,长得好还有礼貌,一看就是读书人,那气质,不比李伯玉差。” “我不说了么,你二姐看完都没反对!不信哪天你自己去看看去!” 赵小山点点头,看他是一定要看的,二姐的人生大事他可不能马虎。 “那魏武见过我姐么?知道我姐的情况么?” “见过!知道你姐现在教书还好一顿夸呢,后来我和媒婆走了,你二姐还考了他两个学问,出来后二丫说他答的可好了,是个读书的苗子。 你有钱投资李伯玉,以后也投资一下姐夫,说不准也能给你考个举人出来呢!” 见过了二姐的样貌后还没反对,这目的性也太强了? 就图他家钱,好让自己能继续读书? 想到这,赵小山皱起了眉头。 “行了,你别皱眉头瞎想了,这几天你哪天有空自己亲自去看看去!你姐就等着你回来点头呢,不能再拖了,你姐过完年就十八了,真的拖不起了。” 再拖不起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啊,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 二姐的幸福比什么挣钱都重要,看,马上就去看! 第164章 考察魏武 第二天,赵小山甩下等他等到跺脚的二黑子和程理,拉上他娘一起去了镇里。 现在魏武在乐平租了个小房子,每日出摊给人写书信,要想见他不用去别的地方,就去街边写字摊就能看到。 现在是十月,地里的庄稼刚收完,今年是个好年,风调雨顺的,家家户户交完了税后仓里还有不少余粮。 兜里有钱心里不慌,累了快一年了,趁着兜里有点小钱,上镇里溜达溜达,逛一逛就当消遣了。 因此这不年不节的,乐平镇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赵小山老远便看到了魏武,这小子的小摊子前正围着两个妇人,魏武边和妇人交流边在纸上快速写着什么。 没一会,一封家书写完了,魏武拿起纸轻轻吹了吹,接过妇人给的几个铜板后将信纸递了过去。 赵小山让他娘留在原地不动,自己装作路人慢慢走了过去。 “小哥,能给我写封信不?” 魏武正捧着一本书看的入神,听到声音连忙抬头,面带微笑答道:“当然能了,这位小哥是想我记录每一句话还是你说意思我斟酌着写内容?” “我要给在京城的一个朋友写封信,说意思,你帮写内容成不?” “行,你说!”魏武连忙拿起毛笔,轻轻在墨汁中蘸了蘸,铺好一张宣纸,用砚台压住前面。 一套动作做下来如行云流水,还挺优雅的。 怪不得见过面后二姐都觉得不错,不说别的,光这读书人的气质就拿捏的很好。 长相也不错,虽然不如陈狗子周彻那么惊艳,但一看就是帅气小生,鼻子挺翘脸型方正。 可能是常年摆摊晒的,皮肤虽然不白皙,淡淡的小麦色更显阳光,更有男人味,比一些弱质书生强上太多了。 第一印象分:七分! 写信只是由头,赵小山信口开河道:“我的朋友叫何言昌,很久没见面了。你就写我出狱后一直挺好的,家里都挺好的,你最近怎么样,很久没得到你的消息我很担忧。” 魏武正准备动笔,听到出狱两个字愣了愣,再抬头仔细看了看赵小山,像是不可置信般,但顾及着身份,到底什么都没问。 赵小山点点头,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不错,再加一分。 “何兄,见信如吾:自出狱以来,吾每日在家……” 魏武边写边说,赵小山听了连连点头。 不错,能将他的意思表达明白,还挺有文笔的,字也好看,甩了他几条街的那种。 再加一分! 等整封信都写完,赵小山例行付了他五文钱,拿过信一看,不住的点头。 “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加的或改动的?若需要现在就重写。” “没有要改动的,写的很好,真是谢谢你了。小哥的字写的这么好看怎么没继续念书,我看你年纪不大,不继续读书太可惜了。” 被一个比自己小的人说年纪不大,魏武觉得怪怪的,但这毕竟是主顾,他也只能耐心回答。 “家中生了些变故便没继续读书,现在自己学也颇有心得。” “哦哦,那确实可惜了,小哥成亲了么?” “尚未成亲。” 问到这,魏武脸上的笑容已经变的浅了。 对面这小子怎么回事,写完信怎么还问起来没完没了了。 赵小山怎么看不出他的不耐烦,却还是杵在那继续问东问西: “还没成亲?小哥多大?我家中好几个未出阁的姐姐,倒是可以给小哥介绍介绍……” “谢小哥惦记了,不过在下的婚事就不劳小哥操心了,若没有别的事,小哥快去镖局寄信,在下也好继续看书。” 说罢,魏武便不再理会赵小山,自顾的拿起桌上的书本重新看了起来。 呦,这就撵人啦?戒备心挺强啊。 扣一分! 赵小山初次试探,得分七分。 “怎么样,是不不错?长得好还有才华,性格还好,对谁都笑呵呵的,还不嫌弃你姐长得不好。” 赵老娘本来躲在角落里偷看,见儿子回来一把将其拉了过去,一脸兴奋的问道。 “长的是挺好,性格么,也就那么回事。” 刚接触了一次,谁能知道具体啥样。 “娘,你自己逛逛去,我准备去打听打听他为啥被撵出来。” 按理说不应该啊,这么优秀的弟弟怎么忍心撵出去的? 万一魏武真的考上了做个一官半职的,家里一官一商,不正好相互帮衬么,何至于都这么大了还撵出来了。 魏家是镇里的,要想打听还得去猪肉铺问问毛大爷。 正好他许久没回来了,看看老头子去。 结果到了猪肉铺,毛老头仍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说完话一甩帘子又回了后头,连摊子都不管了。 赵小山摸了摸鼻子,这是今天自己第二次不受欢迎了。 “这臭老头,脾气真是又臭又硬,太不可爱了,侯爷从哪找的这奇葩老头子。” 不过虽然脾气怪,但该办的事从没差过事,有问必答。 原来魏武的哥哥叫魏文,本是家中长子,被他爹赐予厚望,通过名字就能看出来,魏老爹本来是希望大儿子读书科举的。 奈何魏文根本不是读书那块料,花了不少钱浪费了不少时间,却是一事无成。 魏老爹见他如此非常失望,只能将希望重新寄托在还是奶娃娃的魏武身上。 谁知这魏武叫一个武字,却是和武一点不搭,从小就安静,三岁启蒙时就能坐住板凳。 据说六七岁就认识了好多字,对好多诗词倒背如流。 魏老爹见状简直欣喜若狂,将全部的爱和关心全都给了魏武。 这让备受冷落嫌弃的魏文大为恼火。 此时的他已经开始慢慢接触家里生意,觉得自己挣了不少钱,竟然得不到爹一丝青眼,全都是幼弟的错。 于是乎,魏老爹越是偏爱魏武,魏文便越是讨厌魏武。 小时候的魏武还很失落,但到后来他去了书院念书,在家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两人的关系也渐行渐远。 等到魏文考取了童生后,魏文和魏武的关系已经可以用僵化来形容了。 因此,等魏老爹一死,魏文立马联系家中族老,将眼中钉魏武给撵了出去。 仅仅给他分得一点点财产,看他还如何继续读书,如何光宗耀祖! 可以说,魏文的目的达成了。 魏武失去了家里的经济支助后不得不从学堂下来,又因为要守孝,连乡试都不能参加。 甚至连魏武想在镇里找个活计都被魏文连连阻挠,目的就是要让弟弟也尝尝挫折失败的滋味。 赵小山咂摸咂摸嘴,觉得这魏武也不是不行。 不是他人品不行,而是因为太优秀被嫉妒,这点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年龄相当,背景简单,长相够格,念过书还是潜力股,没有公婆亲友,还吃过苦。 这些条件罗利在一起,却是比大龄鳏夫李球要强太多了。 要不就这个? 赵小山心里犹豫不决。 等到了家才发现,二姐没在家,他娘还没回来呢,估计逛街逛嗨了。 赵小山先去前院转了一圈,惊喜的发现他家的玉米结棒了!连须须都长出来了!估计再有个把月的就彻底成熟了。 赵小山站在院子里仔细数了数,发现玉米成活率还不低! 院子里一共有八十多株,每株基本都是两棒,个别的有一棒。 发了发了,他的玉米马上要成了,发了! “山子,你啥时候回来的?” 赵小山正自顾的兴奋呢,赵老爷子竟过来了。 原来自从玉米下地后,赵老爷子几乎天天都来,整个院子里的玉米基本都是他伺候的。 可以说赵老爷子对这片玉米地倾注了大量的心血,只等再过一个月收货呢。 “爷,你辛苦了,真没想到竟然成了这么多株,你看着须子的颜色,正是最嫩的时候,爷,咱掰下来一棒尝尝味,咱都种第二茬了,我还没吃过呢。” “啪~” 赵小山话音刚落,就被赵老爷子毫不留情的拍了一下。 “吃,你长那嘴吃了么,你吃一棒,明年的种子就少了一棒,大家伙收的就少了,你好意思吃?” 赵小山揉了揉被打的头,喏喏的没敢回嘴,决定今天晚上偷偷过来掰下来一棒吃。 赵老爷子一看孙子提溜转的小神眼就知道他怎么想的,警告道: “我告诉你啊,这院子我每天都过来,每棵长啥样我都知道,每棵结了几穗我也都知道,你少打歪主意,让我发现你偷吃,腿给你打断!” 说完,赵老爷子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回来想,回来就烦,赶紧滚出我的院子,二黑子来问你好几次了,你赶紧去作坊,别在这碍眼,我看着膈应。” 赵小山被训斥一顿,哪还敢再呆,脚下一抹油,一溜烟的跑远了。 等见到二黑子后,赵小山的头都大了。 “你再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咋一去那么久!我嫂子她大哥丁孝,和你叔赵连振打起来了,丁孝被打后都好多天没来了!” 第165章 二黑子的苦恼 啥子个情况? 丁孝和赵连振打起来了? “赵连振小儿子,就是你老弟赵四成不是春天进作坊了么,你也知道他啥样,我也不多说了。前段时间你一走,他便越发肆无忌惮起来,能偷懒就偷懒,有好几次还旷工了,来庆叔对他这样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都不管。 三旺倒是去说了好几次,可赵四成年龄比他大,来庆一个长辈都没说啥他一个小辈也没法子。 还是丁贤发现了要处置赵四成,结果你们族长和他爹赵连振都不让,为了这事,丁贤被你们赵家好几个人合伙给揍了一顿,说他一个外村人跑到古仙村耀武扬威了。 唉,我当时去镇里取货了,等回来的时候丁贤已经被打跑了。之后我去丁贤家一趟,发现他伤挺重,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下地呢。” 二黑子长话短说将前因后果都交代了,一边说还一边道歉,说自己没当好家,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回头我先去找赵来庆,他态度还挺强硬,说赵家人哪能在自家作坊里被一个外姓人欺负了,说既然他能走就一辈子别回来。之后我去找你爹,他也是这么说的,我没了法子,只能先让丁贤在家休息几天,等你回来再说。” 二黑子这么说,赵小山已经明白是啥意思了。 他的潜台词是:我姓曹,也是外人,确实没法管赵家人的事。作为大管事我已经尽力调解了,其他的还是你来。 赵小山深深叹了口气,摸了摸胸口。 疼的慌! 二黑子学会和他藏心眼了! 以前俩人穷的时候有啥说啥,从来不藏着掖着,话都不隔夜。 现在自己当东家,他当管事,有了利益纠葛,也有了上下级的不平等关系,两人却逐渐疏远了。 很多时候二黑子和自己在一起时都是就事论事亦或者对他汇报工作,再没了以往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也没有大昭寺门口吃虾饼的快乐了。 二黑子在说这件事时语气貌似公允,但话里话外还是将问题的矛头指向了赵家人。 不论从丁贤是他大嫂的哥哥这层亲戚角度还是从都是外姓人这一联盟的角度,他都会站在丁贤这一边的。 毕竟,他也希望作坊不要是赵家一家独大! 赵小山一想到曾经密切无间的好兄弟现在变成这样,心里便难受的慌。 人家都说越成功越孤单,可他明明离成功还远着呢,怎么就先孤单了呢。 “行,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了。” 二黑子状似轻松的点点头,再抬头时眼睛的余光里却透着一丝不同。 他对赵小山的这个回复不很满意,他希望山子能多说点啥。 说啥都行,夸夸他这么久辛苦了,说说理解他的难处,或者表明一下立场:我爹他们真是太不懂事了,等我回去会秉公处理的。 说啥都行,就是不要这么平淡生疏又轻描淡写的答复。 这样的答复让他有种错觉,似乎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赵小山看破了。 然而直到他提出离开,赵小山也没再多说一句话,甚至连挽留都不曾多说。 二黑子走在回家的路上,看着路边枯败的小草,深深叹了口气。 他不快乐! 似乎快乐这个词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他当上作坊管事开始的? 还是从他慢慢变得不穷了,手里的钱还越攒越多开始的? 亦或是说从他成亲开始的? 没几步他便到了家门口。 他们家早就不是之前破败拥挤的泥草房了,今年春天他爹便拿出钱来盖了砖瓦房,加上东西厢一共三座,虽然比不上赵小山家那般阔气,但在整个古县村也是相当惹眼了。 二黑子站在大门前,看着家里升起的袅袅炊烟,深深呼了一口气。 “娘,我回来了!” “我儿回来了?看到山子没?说没说你大嫂他哥的事?快坐下,饭早就做好了,就等你回来吃了。” 二黑子娘正在灶房里收拾,听到开门声探出个头,招呼他坐下吃饭。 “嗯,看到了,他上午有事出门了,刚回来挺忙的。” “刚回来就出门?果然是能和侯爷合作的,就是不一样,唉,你说山子他这么能耐那么能耐,侯爷咋不把亲妹子许配给他呢?咋给了李伯玉呢?” “谁知道呢,我也不是侯爷肚子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他怎么想的。” 二黑子走进餐桌,端起桌上的饭碗,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娘说着话。 饭菜不错,杂粮米饭里白米居多,菜有两个:炒鸡蛋和肉炖白菜。 这样的伙食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确实寻常的。 “黑子,等山子闲下来你可要好好和山子说清楚作坊的事,丁贤多好的人啊,任劳任怨的,咋能就这么不来了。那作坊是人家山子和侯爷的,又不是赵家的,凭啥揍丁贤啊。” “再说了,人家丁贤也不是为了自己多挣钱,他多干少干都是固定的,还不是为了作坊?赵家人简直不识好人心!” “嗯,我会说的,娘,我吃饱了,先回屋躺一会。”二黑子慢慢放下碗,用袖子擦了擦袖子,慢慢朝他的婚房走去。 他刚一进门便被人一把揪住了袖子。 “曹方,你见过赵小山了?说丁贤的事了?”罗芳挺着个大肚子,一把揪着二黑子的衣衫,急切的问道。 “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丁贤的事你别管,你也管不了。那是大嫂她哥,又不是我哥哥,你那么上心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曹方,你可别傻乎乎的为了丁贤得罪了赵小山。 你别以为他还是你以前的朋友,那是以前,你俩都穷,穷的赤裸裸坦荡荡,让人没啥可图谋的。现在你给人家干活,你拿人家的钱,你得听他的话。” 罗芳完全不给二黑子说话的继续,继续自顾自的说道:“我可和你说,你儿子再有个把月就要生了,到时候你还让他住这么破的房子?你每个月挣那么多钱,是不都拿去孝顺爹娘了?你娘看不上我,又把你挣得钱都给大嫂了?” 一想到大嫂丁氏,罗芳便恨的牙痒痒。 她一个邻村的破落户,能嫁到曹家都算她家祖宗冒青烟了。 凭什么都是曹家的儿媳妇,她竟然爬到自己头上了。 丁氏生完一胎后又迅速怀了第二胎,现在她俩同是怀孕,可婆婆明显更偏心她。 什么好吃的都紧着丁氏的肚子,有时候还背着自己偷偷给钱,别以为她不知道,哼! “我可和你说,你在山子那别乱说话瞎说,丁贤毕竟是外人,咱没必要和他走的近乎。” 第166章 二黑子的烦恼(2) 罗芳边整理衣服边絮叨着,二黑子却是一语未发。 自从丁贤的事发生后,这样的话罗芳已经和他说了很多很多遍了,多到他都能猜到下一句是什么。 “要不是你和赵小山关系好,丁贤一个外村的能进作坊?还不是看了你的面子?可他呢?一点不知道感恩,平时年节的也不知道给你送点好处,还不是紧着大哥大嫂?哼!” “这隔了一层的亲戚就是不行,咱娘也是的,还让你帮衬外人,胳膊肘往外拐,分不清亲疏远近呢!这个家要不是有你,能起这么大的房子么? 都指望你,让你干这让你干那,可谁替你想过?偏心都偏到咯吱窝了!” “分家!赶紧分家,这么受气的日子我真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等罗芳将衣服整理完回头一看,才发现二黑子直挺挺的躺在炕上,两眼微闭,显然是快睡着了,登时气的将衣服一扔,叫道: “黑子!你还有心睡觉!我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啊?当我是放屁呢?!你爹娘不把我当回事,连你也不把我当回事,我这肚子里还怀着你们曹家的种,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二黑子内心重重的叹口气,睁开眼睛努力挣扎着坐起来,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媳妇儿搂过来,柔声安慰道: “行了行了,别哭了,你也说了你肚子里还有我曹家的种呢,你哭他也哭,你不想他生下来是个爱哭包?” 罗芳对丈夫的回答显然十分不满,挣脱了二黑子的束缚后继续哭道: “每天你一回来倒头就睡,连问都不问我在家怎么样,你知不知道我在你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爹你娘和你嫂子联起手来欺负我,你还不闻不问的。明明成亲前你说的千好万好了,可现在呢,这么快你就嫌弃上了! 你是大管事了,我娘家都要求着你做事,你就看不起我了……” “好了好了,别说傻话了,我今天在作坊忙了一天有点累了,没看不起你,你没事多出去走走,别瞎想。” 二黑子不说还好,一说罗芳更炸庙了: “我瞎想?你娘都那样了还是我瞎想?” 眼见着她得声音越来越高,二黑子一把捂住媳妇儿的嘴,“小声点。” 见罗芳被捂住嘴还支支吾吾的,二黑子再叹口气,从衣袖里拿出来一块碎银: “行了行了,你不是说儿子最近想吃瓜子么,明天有空你就去镇里溜达溜达,喜欢啥买点啥。” 看见银子,罗芳的声音戛然而止,瞬间安静了。 伸手接过银子后,使劲捏了捏,又瘪了瘪嘴:“这么小一块,也就三四百文,够买啥?儿子马上就生了,连块像样的包被都没有,你娘就顾着给大嫂做,我娘倒是想做,可没有布料……” 二黑子已经不知道自己第多少次叹气了,再次妥协道: “山子从省城回来,带回来不少东西,说给我分了两匹布和几包干货,我刚才走的急忘拿了,明天拿回来你给你娘送过去一匹。” “那干货呢?” “干货你也拿去一半!” 说到这,罗芳总算顺心了,鼻头红红,瓮声瓮气的扑到二黑子的怀里,也不说丁贤了,也不抱怨了,开始絮絮说起肚子里的孩子今天蹬了她云云。 二黑子搂着媳妇儿的肩膀,两眼望着棚顶,一句话没听进去,脑子里空空的。 这样的桥段,隔几天就要上演一次,他早应付的驾轻就熟。 他不懂罗芳到底是真得对他爹娘大嫂不满,还是借着这事和他要东要西。 他们家还没分家,正常来说他挣的钱都要交到爹娘手里,可现在罗芳隔三差五就要闹一通,每次他都要拿钱“摆平”,弄得他上交的钱越来越少。 可是钱进了罗芳的兜里并没有换来多少东西。 他知道,那些钱都被她拿去添补娘家了。 他的工钱,换成了罗芳弟弟的彩礼。 没错,之前穷的没人肯嫁的罗家也说亲了,听说光给女方的彩礼钱就是四两银子。 “黑子,要我说丁贤走了就走了,你也别去找,他一走这副管事的位置不就空出来了么?你看我弟弟也快成亲了,要不你和山子提提?” 别的事二黑子还能哼哈的答应了,关系到作坊的人事任命,二黑子可不干了,“这怎么行,你弟才进作坊多久,他年岁又小,咋能当管事!不行!” 罗芳被拒绝,一下子坐起来,声音重又高起来: “怎么不行!你是大管事,提携提携小舅子不是应该的么?我弟今年都十六了,比三旺还大呢,三旺都行,我弟怎么不行?” “人家三旺是赵家人!哪怕出了错也有赵家给兜着,况且三旺行事稳重,还一直在程理那学认字,现在连进货出货都能自己整了,你弟会啥?净瞎想!” 自己的提议被拒绝,罗芳的火气又上来了,“我弟不会你不会教么?谁一开始就会的?你不还是最近才学明白的?哼,你宁可去帮丁贤一个外人也不帮自己小舅子,怎么想的?我看你根本就不和我一条心!” 二黑子本就心里堵得难受,回家之后一直没得消停,罗芳连着闹了两场,让他心底的火气是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他不愿多说,推开还在胡搅蛮缠的罗芳,拿起外衫便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连儿子也不管了是不是……” “儿啊,你不歇会了?这还没到上工的点呢?” 不顾身后罗芳和他娘的追问,二黑子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可走出来好一会,他的脚步慢慢停了下来。 他不知道去哪…… 以前他一有烦心事了就去赵家找赵小山,两个人说说笑笑插科打诨的就过去了。 现在呢? 山子成了他的老板,他成了他的管事,还能如以往那般说笑打闹么? 尤其是这种事,让他怎么开口? 一股巨大的孤独感瞬间包围了二黑子。 他不想去作坊,不想回家,不能去赵家。 二黑子看了看天,脚步慢慢朝村外大昭寺的方向走去。 第167章 处理作坊破事 赵小山本想第一时间找二姐问问魏武的事,奈何作坊里出了问题,他又马不停蹄的忙了起来。 说到底,丁贤的事可大可小,端看赵小山如何处理。 虽然二黑子说的笼统,但事情的经过他大体能知道怎么回事。 表面上是丁贤和赵连振打起来了,实际上就是作坊里两派人马的较量:赵家人和外姓人。 作坊是赵小山一手操办起来的,作为本家,赵家所有人都与有荣焉,都自觉地认为作坊是赵家的作坊,其他所有人都是给赵家打工的。 甚至连村里的两个村学都是受赵家恩惠,村里所有人都应当感谢赵家的。 持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甚至包括他爹和族长! 这种想法也不难理解,古代社会毕竟是宗族社会,讲究的就是家族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现在他发达了,自然家族子弟也跟着鸡犬升天了。 可他们都忘了,这作坊不仅仅是他自己的,还是淳县侯的。 他先找来了他爹再次了解了一下情况。 赵老爹说的支支吾吾的,话里话外为赵四成辩护,指责丁贤的不是。 “山子,你可记得,当年咱家穷的时候,你连振叔家真接济过咱,他宁可自己没的吃都把粮食借咱家,要不你早饿死了,你可没得为了外人寒了自家的心。” “爹,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这作坊不是我一个人的,也不是赵家的,是人家淳县侯的,你要想感谢连振叔,你通过别的方式,你拿作坊做啥人情?” 虽然知道儿子说的对,但赵老爹还是梗着脖子反驳道:“咋就叫做人情?你雇谁不是雇?雇自家人就不对了?你让二黑子一个外人当大管事我们说啥了?这你怎么不说做人情?” 赵小山让自家老爹噎了一下,深吸两口气,摆摆手不予理会。 “我和你说啊小兔崽子,你可不兴那大义灭亲那一套,你要是敢为了个外姓人撵了你兄弟,你爷非揍死你不可,到时候你哭爹喊娘的可别怪我没提前告诉你!” 赵小山没再理会他老爹,独自一人回了作坊,作坊众人许久未见他,俱纷纷出来欢迎。 赵小山将自己唯二的“心腹”三旺叫了过来,询问他对这件事怎么看。 三旺不曾想赵小山竟来问他,顿时受宠若惊。 他知道这是山子哥在考自己,他仔细掂量了一下,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 “这件事确实是四成哥做的太过分了,丁贤管他本来就是对的,只不过他的手段太激进了,若是和大爷他们再好好沟通一下就更好了。 但连振叔联合其他赵家人揍了丁贤这事也确实说不过,再如何丁贤也是你任命的二管事,连振叔他们这么做,根本没有顾忌到你。” 三旺确实成熟了很多,分析的十分到位,他一边说赵小山一边点头。 “那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理?” 三旺挠挠头,犹豫了许久又说道:“哥,我说的你能不和我爹他们说不?” “保证不说,保证你说什么就你知我知!” “哥,虽然连振叔他们揍丁贤不对,但他们毕竟是赵家人,还是该站在自家人这边的,但私下不能不处罚,尤其这事由四成哥引起的,他一向好吃懒做的,进了作坊也是混日子,还是以后别让他来了。” “至于丁贤么,我觉得他做的挺好的,确实为你做事,还是可以把他请回来的,但矛盾已经产生了,还是别让他继续在这了,另外再寻别的岗。” 说完,三旺一脸忐忑的抬头看向赵小山,等着他的评价。 虽然只比三旺大了一岁,但赵小山还是像长辈对待晚辈那般拍了拍三旺的肩膀,鼓励道: “不错,你分析的很好,没想到当初我的小跟班也这么出息了,好好跟着你程理大哥学认字,以后哥还有很多事要干,还要指望你呢!“ 三旺得了这样的肯定,心里欢喜极了,忙不迭的点头应是,一蹦一跳的跑出去了。 三旺走后,赵小山一个人在作坊的办公室里坐了半天,当天下午他就将这件事种牵涉到的几个赵家人都叫了过来。 赵来庆、赵来喜、赵四成、赵三成、赵连振站在办公室里一圈,将赵小山团团围住。 这是公事,公事就公办,他便没有将赵老爹和赵老爷子叫来。 因为不知道赵小山什么意思,虽然后面有椅子,赵来庆几个人还是选择站着。 赵小山也没叫他们坐下,而是冷眼看着几人,一语不发。 他这样的态度弄得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尤其是赵四成,就差把自己缩成一团了。 看着差不多了,赵小山才轻轻咳了一嗓子,绕过赵四成,对赵来庆问道: “大爷,你在作坊干了这么久的管事,对作坊的运作也知道的差不多了,你说说,这作坊是谁的?” 赵来庆早就知道赵小山会来找自己,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他没有指责和埋怨,竟问了这么一句。 他在米粉作坊做大管事,如何不知米粉作坊的运作,听罢顿时老脸一红。 赵小山没给他回答的时间,继续开口道:“是你的么大爷?” “不是不是,咋能是我的?山子你可别埋汰大爷我了,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小山打断:“不是你的,那是我赵小山的么?还是古仙村赵家的?” 赵来庆被问的讷讷不敢再说。 族长都被这样质问,屋里另外几个人更噤若寒蝉,一声不敢多说。 “这作坊不是我的也不是你们的,是人家侯爷的,可你们拿人家侯爷的东西做筏子,在这拉帮结派勾心斗角?是不是还要来一出宫斗大戏啊?!” “我说过很多次,我本来就是给侯爷干活的,手底下也不养闲人,若是有人嫌钱多了,赶紧收拾铺盖卷走人! 四成哥当初进作坊的时候我便不是很同意,是看在连振叔你的面子才勉强同意的,当初你也是拍着胸脯子和我保证他一定好好干,可是你们怎么做的?趁我不在家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信任的?!“ 赵小山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最后甚至直接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书桌上,震得上面的茶杯轻微晃动,发出了咔咔的声音。 对面的几个赵家人不想赵小山如此愤怒,被震得脚步齐齐后退了一步。 这下子,连赵来庆都不敢说话了。 这时候,谁说话谁死,他可不能为了赵连振家那个不成器的丢了大管事的职位。 赵小山看着几人的表情,知道前面这一巴掌的效果已经达到了,该到了给甜枣的时候了,于是又慢慢坐了下来,声音重又低下来: “以前家里穷,我爹和我爷总在我耳边说族里是如何帮衬我家的,我也一直记得这恩情,办了作坊后也大力提携本家人,想着能回报一点是一点。 于是我让大爷你成了作坊的大管事,在我不在的时候让你协助二黑子管好作坊,可是大爷你呢?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的托付?” 赵来庆被赵小山说的简直无地自容,站在原地张了好几次嘴,愣是一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出来。 第168章 二姐的心意 “你为了族里不成器的子孙,置作坊的利益不顾,竟放纵族里子弟和二管事打架,大爷,你觉得你做的称职么?” 此时的赵来庆后背已经惊起了一层汗,他突然害怕起来——赵小山这次是不是要把自己撸下来了! “山子,这事确实是我做的不对,我光顾着我是赵家的族长,却忘了自己是作坊的管事,我做事有失公允,你该罚就罚,我绝无二话!哪怕是不让我做这管事了我也心服口服!” 赵连振大惊,连忙道: “山子,和族长没关系,是我没管教好儿子,是我先出手打的丁贤,你要罚就罚我,不关族长事!” 赵四成这时候也不装鹌鹑了,急忙出来表态:“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都是因为我,你要罚罚我,别罚大爷!” 赵小山嘴角上扬,面露嘲讽,“呵,我用谁不用谁还需要听你们的意见了?” “不是不是,山子你别误会!叔不是那意思!”赵连振连忙摆手道,十月份的天他的额头上已经浮起了一层汗。 “连振叔,如何处理不需要你们指手画脚,我不是我爹也不是我爷,我的眼里有亲情所以我提携你们,但我是作坊的主事,也要有规章制度!” “四成哥既然不愿在作坊做活,以后就不用来了,连振叔带头闹事,殴打作坊二管事,回家反思半个月,半个月后上岗,若半年内再闹事,以后永不录用!来喜叔和三成哥你们也一样!可有异议?” 几人听到这哪还有异议,忙不迭的点头应是。 还好还好,就待岗半个月,也就损失二百多文,就当休息了。 见他们没问题,赵小山又面向赵来庆,道:“大爷,你身为大管事却失职至此,理当永不再用,但你这么久以来,没有功劳亦有苦劳,念着你是初次,罚你降为二管事,和三旺平级!” 和一个小辈平级? 赵来庆苦笑一声,点头应是。 从大管事降到二管事,一个月只少了一百文,但是这老脸确实是没地方放了。 但他能说不么?他不能,若是拒绝了,便连二管事都做不成了! 真是一时的糊涂坑了自己! 赵连振不想自己是打人的,竟连累着族长降级,顿时慌了:“山子,不关族长事的……” 赵小山没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重又说道: “大爷,三旺虽是二管事又是小辈,却做的比你要好,和他平级你不亏!” 赵来庆苦笑一声,道:“谢山子,大爷心服口服。” 看到自家老爹和族长因为自己的事被赵小山如此处置,赵四成确实坐不住了。 他本来就懒,去不去作坊都无所谓,可赵小山这么对族长,他不服。 “山子,你处罚我们我们都接受了,可你不能不处罚丁贤?他一个二管事还是个外姓人,竟然不顾大管事的同意要开除我,他就做的都对了?” 赵连振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浑,都这时候了还在找死,连忙拉了拉他胳膊。 赵小山冷笑一声,“我如何处理丁贤想必不用经过四成哥你的同意?!” 赵连振都快被自家傻儿子气死了,连忙对赵小山说:“山子,你别听他胡说,这就是个没长心的,你的决定我们都没异议,你要忙就先忙着,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不顾赵四成的挣扎,和赵来喜赵三成拉起自家傻儿子朝外走去。 这时屋里就剩下赵小山和赵来庆了。 赵来庆本也打算走,让赵小山留了下来。 就剩两个人了,赵小山也不端着了,主动给赵来庆拉来一把椅子,又端了一杯茶水,温声道: “大爷,你也别怪我下你面子,我也实在是难!” 他如此作态,赵来庆更是羞愧了,忙说着:“我知道的山子,我真的没怪你。” “大爷,我年纪本来就小,又管着这么大两个作坊,如果连底线和原则都不能坚守,一直对自家人徇私,以后我如何管理? 这次给你降级不过是权宜之计,等过段时间这次的风波过去了,你没什么错处我再将你提拔上来!” 赵来庆更加羞愧,“也是大爷糊涂了,提不提的都再说,大爷也年纪大了,又不认识几个字,很多事还不如三旺反应快。” “若不是为了一个月四五百文钱的月钱,大爷真想直接辞了拉倒,省的给你丢脸,让你难做!可大爷没脸啊,你大郎哥二郎哥家几个孩子都慢慢大了,还指望着我这把老骨头再挣点,好置办个房子呢……” 说到这,赵来庆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知道自己失态,赵来庆连忙平复情绪,“丁贤没做错,你快把他请回来,要是让俺们去道歉俺们明天就买点礼送去!” 赵小山摇摇头:“丁贤的事你们不用管了,我不打算让他继续回作坊了。大爷也无需自责,这事就算过去了。” 看着赵来庆佝偻的腰,想到当初入狱时他和赵老爹连夜奔波到县城,跟着张罗忙碌的,赵小山心里也是一酸,道: “大爷,我看你家森子和林子不错,读书都挺认真的,从今晚起让他和铁牛一起去程先生那。” 森子和林子是赵来庆的两个孙子,分别为赵为森和赵为林,一个九岁一个六岁,现在正在学堂一起读书。 让他们两个和铁牛一起去程理那开小灶,这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提拔,甚至比他当大管事都好! 赵来庆如何想不通这一点,刚才那点沮丧立马烟消云散,连忙拱手道谢。 “山子,能得你如此提携,大爷谢谢你了,大爷,大爷这就让他们两个小兔崽子过来道谢。” 赵小山摆了摆手,拒绝了赵来庆的请求,让他先走了。 处理完了赵家人,剩下就是丁贤了。 看着天色,赵小山决定明天再说。 二姐快放学了,魏武的事还没说呢,这可是大事! 匆匆赶回家时赵老娘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抱着狗剩子玩。 见他回来,连忙将孩子递给一旁的于氏,一把将他拉进了屋,问他打听的怎么样了。 赵小山将从猪肉铺那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赵老娘听完心里更加满意了。 “哎,幸亏他哥给他撵出来了,要是这魏武还像以前似的是大家公子哥,也轮不到咱娇娘不是?” 赵老娘为自己能为女儿找到如此合心意的女婿骄傲的很。 “儿啊,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别看你作坊开的好,但给你姐找对象这事你还是别乱掺和了,有空了你赶紧去县城和李球把话说清楚了,别耽误人家,我这几天就找媒人去,争取年前让你姐完婚。” 赵老娘真是越想越开心,也不搭理赵小山了,拿起钥匙就去翻箱倒柜。 自从赵家发迹后,赵老娘就一直为赵娇娘存嫁妆,这一年多时间里,林林总总也存了好几百两银子的嫁妆了。 布料收拾就不说了,就连城里嫁女要打的家具恭桶她都找人打好了。 就等寻摸到合适的人家,成亲时一起送过去呢。 赵小山看着他娘欢乐的背影,心里矛盾极了。 咋整,他觉得魏武和李球都挺好的。 魏武彬彬书生未成婚配,少遇挫折,以后必成大器,真乃大大的潜力股。 只不过现在生活贫寒,二姐嫁过去必然跟着受苦,哪怕带着丰厚的嫁妆也要陪着魏武一点点奋斗,吃点苦头。 还有就是若魏武真发达了,再学那些负心汉将糟糠之妻赶下堂那就不美了! 李球呢,经过一次失败婚姻后他是绝对做不出那般不齿的事的,奈何他四海漂泊的,年岁又大,会不会早死啊? 毕竟不论哪个时候男人的寿命都比不过女人,真嫁他了别让二姐中年守寡。 赵小山脑子里一会是魏武一会是李球,一会觉得这个好,一会觉得那个行,愁的直揪头发。 他想去找李伯玉拿拿主意,可李伯玉今天早晨被县学的教谕召唤走了。 作为密水县今年唯三的新晋举人,这段时间他是不可能消停的,邀约不断。 他想去找二黑子拿拿主意,可想到今天上午二黑子和自己使得小心眼,又意兴阑珊起来。 去找陈狗子? 他一个出家人,知道什么婚姻大事! 哎,此刻的赵小山才意识到,自己穿越来这么久,竟只有这几个朋友! 好悲哀! 好,这毕竟是二姐的终生大事,怎么也要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于是乎,赵小山等二姐从学堂回来,洗完手吃过饭后,偷偷跟她将自己打听的消息和下午自己的分析又说了一遍。 可任凭赵小山分析的如何头头是道,赵娇娘都云淡风轻,一边哼哼哈哈的应和着一边翻着书本。 赵小山气恼,一把抢过了她手里的书,“我的好二姐,你别皇上不急太监急了好不?你到底啥意思你倒是说啊!” 赵娇娘轻笑着将弟弟手里的书重新抢回来,“山子,你说了一大堆,一会说这个好一会说那个不错的,难道是想将二姐分成两半?” “不论是哪个,我都只见过一两面,如何能判断是否为良人?就算现在深入接触了,也不能肯定以后会怎么样啊。谁能说得准十年以后会发生什么?三年前我都不敢想咱家能吃饱饭,别说读书认字了!” 赵小山犹自不满意:“可是,这是你的终身大事啊,怎么能不慎重呢。” “咱娘在嫁给咱爹之前,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呢,不还是过了一辈子?嫁的人好不好是自己的命,以后过得好不好才是自己的能耐!” 见赵小山这副委屈的小样子,赵娇娘重又笑道:“我弟弟长大喽,可不兴再做这般可爱的样子了,要是让作坊那些人看到,谁还服你?” “二姐,我和你说正事呢!” 赵娇娘也不耐烦了,“我说了有什么用,问咱娘,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咱娘让我嫁谁我就嫁谁!” “咱娘她自然是中意魏武的……” 赵小山话说一半一下卡住了。 他猛的反应过来,他二姐,根本就是属意魏武的! 她早就知道赵老娘什么意思,还特意这么说,岂不就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就这个魏武了?”赵小山不确定的轻声又问了一句。 这次赵娇娘没再顾左右而言他,而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动作幅度小到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原来二姐喜欢弱书生这一点从来没变啊。 以前的李伯玉,现在的魏武。 看样子之前能答应李球纯粹是绝望之下的随意了…… 李球,你的一厢情愿结束了…… 而我第一次保媒拉纤的小红娘行为也失败了…… 赵小山说不上自己是开心还是失望,反正心情挺复杂的。 开心是二姐终于找到了自己中意的夫婿,终生大事总算要定下来了。 失望的是自己的好兄弟李球不能成为自己的姐夫了。 “不行就让他认娘当干娘,这样也能成为兄弟,以后魏武变心了欺负二姐,他还能作为大哥上门收拾魏武。” 毕竟赵大壮太软弱了。 回了自己房间后,赵小山连忙翻箱倒柜,将自己的小金库掏出来,数了数自己的家底。 若是赵老娘行动力强的话,二姐的婚期就在年前了。 他说啥也要给二姐准备点嫁妆! 说起来他这几年又是肥皂又是米粉的,作坊办了两个,手下员工一百多人,看着热热闹闹规模挺大,奈何小钱钱还真没存下来几个。 主要是花钱的地方更多。 仔仔细细数了三遍,连银票带银子,一共才八千四百多两。 这次去青州府,他和陈狗子还有李伯玉这一路的花销都是他的,前前后后将近两个月,花了他一千多两银子。 罪过罪过,挣钱这么难,花钱却那么快。 第169章 商议婚事 因为作坊每日开工,隔一段时间就有银钱进账,让他逐渐忘了之前的困窘日子,花钱变得越来越大手大脚起来。 今天细数才知道,原来自己表面风光,内里的家底才这么一点点。 八千多两银钱,要留下来至少五千两作为作坊的流动资金,只剩下三千多两可用。 再有两个月过年了,他还要例行给作坊里所有员工“年终奖”,还要有两个学堂的书本投入,还有家里的嚼用,这么一算下来,还要至少一千五百两。 如此算下来,二姐的嫁妆他最多能给一千五百两。 一千五百两,放在古仙村任何一户人家都是相当一笔财富了,是够一大家子一辈子花用了。 这么多钱拿出来做女儿的嫁妆,一定会惊掉村里人的下巴,县令家里嫁千金也不过如此了。 可赵小山还是嫌太少了! 二姐和他爹他娘都不同,是他的姐姐,更是他的朋友。 不论他做什么,二姐都会无条件的帮他,是这个家里最理解他,和他最亲近的人。 他希望二姐以后的日子可以过得好,过得很好。 他是一个俗人,能想到得就是多给二姐一点银钱傍身。 不论哪个时代,过日子过的就是钱。 尤其是她要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以后没有银子傍身,那日子可怎么过?! 第二天,赵小山老早起了床,在二黑子大哥曹河的带领下,去了丁贤的家。 丁贤的伤早就好了,一直没来作坊做工不过是等着赵小山来找他,好给个台阶下。 毕竟作为作坊的二管事被赵家人当着众人的面揍了,终归是很丢脸的。 可是自出事后赵小山迟迟没回,他左等右等,生怕这么好的差事黄了。 期间他数次动摇想要自己回去,都被他媳妇儿给劝住了。 好不容易赵小山回来了,他听到信后才算松了口气。 可他脖子都快伸折了才在赵小山回来的第三天把人给盼了过来。 丁贤在赵小山这做了近一年的活,又当了二管事,家里早不是之前破旧不堪的样子了,今年夏天也起了一个新房子,虽然还是土坯房,但比之前快要塌的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看到真是赵小山,丁贤激动地就差跪下来了,他媳妇儿和孩子全都瑟缩在一旁,半句话都不敢说。 赵小山一会还有别的安排,放下东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道: “丁贤,你们的事我已经知道了,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也知道你做的很好。 赵四成我已经让他回家了,打你的另外几个人我也让他们回去歇半个月,就连我大爷我也降了他的职位,变成了二管事。” 丁贤听到这,又惊又喜。 “可不敢啊,本就是我做的不对,咋能让主家你为我做这么多,丁贤何德何能……” “好了,你为我做事,为作坊着想,我本就该感谢你的。但你也知道,作坊里都是我古仙村人,他们排外十分厉害,我在还好,我不在他们对你便不服不忿。” 赵小山这番话可算是说到丁贤心坎里去了,他作为作坊的二管事,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各种内情真是冷暖自知。 那些人对他一个外村的能当上二管事本来就不服气,现在自己被赵家人收拾了,以后再管教他们更是难上加难。 他也是想到这一重才迟迟没回作坊做事的。 “丁贤,作坊我是不打算让你回去了,经了这回事你就算回去也做的不顺心。” “主家是不打算用我了么?”丁贤不可置信的抬起头,一脸惊恐的问道。 “你莫要激动,我打算在镇里新办个作坊,等办起来你直接去那。” 丁贤高高提起的心轻轻放了下来,“不知主家打算新办个什么作坊?打算什么时候开工?” 在镇里办作坊?从未听主家提起过。 “项目我已经想好了,只不过离开工还有段日子,要新建厂房怎么也要等到明年春天,到时候还是你来监工。” 琉璃! 他筹谋已久,惦记已久,却一直没空落实的大计划。 他打算这段时间忙完手头这点事就开始在家里实验,一旦实验成功明年就全面开工生产。 “这段时间空档期你也别闲着,就跟着跑货,侯府那边最近会很忙,估计取货送货的都没人,正好你接替帮着管一下。” 赵小山这么说,丁贤再次高兴起来,当即就要跪下来给他行大礼。 赵小山不仅规划了他以后的出路,甚至这几个月的空档期也怕他闲着没进项,让他帮着作坊接货送货,不仅体面还能长见识,这是主家信任他的表现。 想他丁贤何德何能,能碰到如此信任他的主家。 此时此刻丁贤打定主意,以后不论如何坚决不会背叛赵小山,赵小山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赵小山的立场就是他的立场。 挥别了千恩万谢的丁贤后,赵小山和曹河告别,直奔乐平。 他娘得了赵小山的授意,一大早就出门寻媒婆了,二姐娇娘的婚事已经提上了日程。 他必须马上行动起来,给二姐置办嫁妆。 魏武有一间房子,是个靠山小村的茅草房,若是成亲了,怎么也不能去那里住的。 魏武不是入赘,两人也不能住在赵家。他若要继续读书,势必要在镇里住。 所以,赵小山决定给二姐最大的嫁妆:买房子! 有什么能比房子更让一个女人有安全感的?! 没看现代那些爱女儿的家都会在女孩嫁人前全款买房么。 爱她,就给她买套房子!道理亘古不变! 于是乎,赵小山进了镇里,直奔牙行。 他和牙行的佟掌柜可是老相熟了,这一年多时间他们家大黑牛给佟掌柜立下了汗马功劳! 通过它不懈的努力耕耘,乐平镇不少母牛受孕几率大增,整个镇里的新生牛犊数量大增。 为此,佟掌柜挣得盆满钵满,每次带新母牛去看大黑牛时都会带上好的豆饼。 听说赵小山要在镇里置办一套房产,佟掌柜拍着自己胸口保证:“包在我身上,老弟你就瞧好!” 于是乎,赵小山整个一下午都跟在佟掌柜身后跑房子。 他一共看了八处房产,有镇中心带铺面的,有独门独栋带院子的,还有镇郊带小园的。 面积不同,价格不同,但这里毕竟是乐平镇,最贵的那套也不过一百多两。 赵小山看完后和佟掌柜合计了一下,觉得既然是给二姐买做陪嫁的房产,不太合适买太大的。 魏武是读书人,又不经商,那种前面铺面后面院子的也不恰当,还不如就一个独门独栋的一进小院子。 既安静大小又合适。 在几个备选方案中,赵小山最终敲定了靠近书院的一个院子。 这院子方方正正的,不大不小,连上左右厢房和前面的倒座房一共有八间屋子,中间一个小院,不仅有口井,还有两棵大树。 环境好,位置好,里面还挺新。 就是家具不全,若要真住进去还要再添补一些。 还不贵,这么大一栋小院,竟只要八十五两。 若要拎包入住,再添补个十多两买点家具被褥也就够了。 赵小山越想越觉得合适,当天下午就交了定钱。 等赵小山第二天中午拿着一张房契回来时,赵家整个都不好了。 他娘颤颤的看着房契,不知是该骂还是该夸。 骂他?他也是一片爱姐之心。 夸他?这么大的事他竟没和家里商量一下! “山子,这房子我不要!”还是赵娇娘第一个反应过来,将房契还给了赵小山。 “为啥啊姐,这房子不贵,还不到一百两呢。” “就是一两我也不要!”赵娇娘说的斩钉截铁。 “二姐,你若当真和魏武成婚了,以后指定要陪他在镇里住,这房子就在学堂附近,他来回念书也方便。” “他没房子我们便租!” 赵小山捏着新鲜出炉的房契,迷糊了。 “娘,你帮我说说二姐,好好的房子为啥不要。” 赵老娘懵了好一会,这回总算缓过神来,一把将房契抢过来,“啪”一声打在赵小山头上。 “你个大傻子!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傻儿子!你置办嫁妆就置办,你咋还给你姐买房子?!你这样让你姐夫怎么想!” 啥玩意儿怎么想,小两口没房子,他买套房子错了么? 还是小刘氏看不下去了,细细的和赵小山解释起来: “三弟,这房子可以当成二妹的陪嫁,但他们不能直接住进去,若是那般,魏武便真成了倒插门了!哪有男方娶亲后还住女方家房子的。” 赵小山不服,“可李伯玉若和乡君成亲就是直接住进侯府的。” 赵老娘狠狠翻了个白眼,“你也说了,人家是乡君,咱家算啥?你敢和人家比?” “你傻啥儿子,你娶媳妇儿愿意住进女方家房子?这点都不懂,还擅自做主买房子,真是个傻的!行了,念在你初衷是好的,这房子算我给你姐当压箱底的嫁妆,用不用的他们以后再说。” 赵老娘训斥了一顿,转身将房契收进了她的小匣子里。 赵小山让全家教训了一顿,心里不忿,嘴里嘟囔着:“我要成亲女方家出房子我还乐呢,有现成的房子不住还出去住,傻啊,面子重要里子重要!” 赵老娘又瞪了他一眼,倒是没再训斥他,而是转头对赵老爹说道: “山子也看过那小子了,二丫也松口了,这魏武真的算不错的人选了。”至少算是她这两年遇到的最好的人选了。 “今天我找了媒婆让她去找魏武问了一下婚期,他同意年前成亲。但丑话也说了,他这没啥像样的彩礼,他打算这几天把他仅有的那个破山头和几亩地都卖了,若是钱够就在镇里买个小房,若是不够就租房子成亲。” 这种事赵老爹一向听媳妇儿的,当下点头道:“行,你们商量着,只要二丫愿意,怎么都行,大不了多陪送点银钱。” 赵老娘又转头对赵娇娘道: “二丫,这两天你俩合完八字换完庚帖就算彻底定下来了,娘明天就去无量观问个日子去,这几天你也别去学堂了,娘也不指望你绣嫁妆了,你就绣个盖头也行。” 他们是庄户人家,没那么多瞎讲究,可新娘子成亲那天的红盖头是一定要有的。 就算是从绣庄买的,也要新娘子自己在上面绣上几针,意思意思。 赵娇娘摇摇头:“娘,学堂不耽误我时间,就一下午,我上午都有空,自然就绣了。” 要是往常,赵老娘指定要训斥一顿的,但娇娘马上要嫁了,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不能再像在娘家那般自由了,想到这赵老娘只是叹了口气,啥也没说。 “那行,你乐意去就去。” 说完,又转头对着赵大壮和赵小山道: “大壮,小山,娘可把话说在前头,咱家就娇娘这么一个闺女,这么多年咱家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连累着她的婚事也不顺,现在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她成亲这陪嫁你们可不兴挑理。” 赵小山拿一千五百两都嫌少得主,怎么可能挑理,他只挑陪嫁太少的理! 赵大壮更是了,他嘴笨,说不出来啥,只反复说着一句话:“娘,多给,多给点二妹以后日子能好过点。” “你们若没意见,那娘就直说了,这一年我手里一共存了四百多两的银钱,都给二丫!还有刚才山子买的那套房子,也都给她!” 第170章 置办嫁妆 四百多两? 饶是小刘氏早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惊了一大跳。 当年她嫁过来时别说四百两了,连四两都没有,她姑母就给她买了一块红布让她当盖头,家里办酒席不过摆了七八桌,连十斤猪肉都没用上。 赵娇娘也一下坐直了身体,“娘,太多了!我不要!” 他们家才发迹一年,挣了多少不知道,但里里外外的投资却是不少,赵家的宗祠和高山园区,连带着这一年他家买的田地,这林林总总加起来,一定花费不少的。 然而他娘还是给她存了四百多两银子的嫁妆。 在之前,别说四百两,就是四百文都是她见过的巨款,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她知道爹娘都疼她,怕她成亲以后吃苦,可她真的不能要。 受之有愧! “爷,爹,娘,太多了我不要,铁牛和狗剩都这么小,这些钱你还是给他们留着。” 赵老娘白了女儿一眼,“给你多少你接着就是了,惦记这个惦记那个的,你放心,谁都亏不着。” “丫,成亲就这一次,爹娘多给你点,以后手头就能宽松点,这日子呢就能好过不少,尤其是魏武以后还要读书,这笔墨纸砚哪一样不要钱?你们又没有田地,以后靠啥?” 赵老娘的话突然给赵小山提了个醒! 钱是死的!总有花完的一天! 若魏武是个不争气的,一时半会考不上,那就要一直读书,这年复一年的,别说四百两,就是四千两都有可能花完。 必须要有恒产! 赵小山一拍脑袋! 失策啊,怎么能买房呢,买地啊! 地生钱!不论是自己种还是佃出去,都是进项。 决定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千两当压箱底的,三百两买地,二百两买铺面! 啥也不说了,咱就是宠姐狂魔! 可能是女儿真的要出嫁了,赵老娘今晚话很多,“要说这魏武虽然穷,但还挺有志气的,知道把家里的田地都卖了要给你当聘礼,也算有心了。” “丫啊,再如何说人魏武也是童生,是读书人,他能同意娶你就是看上咱家有钱,能支持他一直念书,所以这钱咱家必须给,还要给的光明正大,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带了多少嫁妆,省的以后他发达了不认账!” 赵小山十分认同的点点头,觉得他娘虽然偶尔彪悍,但真是好娘。 他这正感慨呢,一旁的赵娇娘却是“哇”的一声突然哭了出来。 “娘……” 赵老娘被女儿突如其来的眼泪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哎呦,我闺女咋还哭了呢?” 赵娇娘一把抱住娘亲的腰,将脸埋进去,呜呜咽咽的哭的好不凄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么,二姐被老娘感动哭了。 也是哈,老娘平时不是拿着斧子就是拿着菜刀的,呜嗷呜嗷耀武扬威的,啥时候这么感性过,突然这样子,他都有点小伤感了呢。 转头一看,他那不争气的爹已经眼泪含眼圈,嘴唇都哆嗦了。 再转头一看,大哥赵大壮眼泪已经大滴大滴的落下来了,嘴里嗫嚅着:“娘,二妹,呜呜呜呜……” 惹得小刘氏频翻白眼,赤裸裸的嫌弃写在脸上。 赵老爷子砸砸嘴,安慰着:“别哭了啊二丫,这女娃啊都是要嫁人的,你嫁的近,一天几个来回都行了,怕啥。” 赵小山也打趣道:“是啊二姐,虽然魏武穷,但你嫁过去上无公婆下无妯娌,完全没有婆媳烦恼,直接当家做主,这多爽啊。” 女频小说里咋说得?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赵老娘也是眼中含泪,拍了拍女儿的头:“山子说的对,他大哥都和他分家了,也管不到你们。以后人口简单,你也不用受气。以后生了娃娘帮你带,这家慢慢就兴旺起来了。” 铁牛也握着拳头道:“哼,要是有人敢欺负我姑,先问我的拳头同不同意!” 见哥哥这样,就连襁褓里的小狗剩也咿咿呀呀的哼哼起来。 那可爱的小模样瞬间逗笑了在场所有人,原来伤感的气氛也随之淡去。 赵小山趁机插科打诨说了几句逗笑的话,每个人重又扬起了笑脸。 等晚上回屋后,赵小山再次将钱匣子掏出来。 这一千五百两的嫁妆,到底啥时候拿出来呢?若是现在说出来,会不会被围殴? 哎,一千五百两,确实有点高调哈,那还是偷偷进行。 回家第四天,赵小山吃过饭后又赶着大黑牛去了镇里,佟掌柜见到他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来了赵老弟?今天还想买点啥啊?不管要买啥,哥哥都亲自给你把关,包你满意!” 赵小山也不客气,“佟掌柜,我想买地!” “买地?老弟要买多少?在哪?” “最好成片的,不要零碎的,十五亩到二十亩都行!最好在乐平周边的,要是乐平这没有,靠近密水那边也行!但要良田!” 他算过了,按照现在的地价,良田基本在十五六两左右,但若是靠近镇里或者成片的好地更贵,能达到二十两。 他拿出三百两的预算,最多能买二十亩。 “成片的二十亩地?还要靠近乐平的?”佟掌柜捋了捋胡子,“嘶”了一声,“这有点难啊。” “老弟不是不知道,你说的那种好地基本都在康员外手里呢。二十亩好地也能给你找到,但不可能成片,位置也不可能靠乐平!” 毕竟土地就是财富,土地就是立足的根本,一般人家除非实在没办法了,轻易不会卖地。 尤其是这几年风调雨顺的,地里收成不错,种的正好呢,怎么可能想着卖地。 “你这都有啥样的先说说,” 佟掌柜得了指示拿出小本本挨页翻起来,将满足条件的挨个和赵小山说起来。 赵小山仔细听着,心下郁闷。 成片的有,位置都不好,不是靠着山脚就是离乐平和古仙村都很远的方向。 靠着乐平这的又都很零散,最大的就三亩地,还不算顶好的良田。 赵小山光听着就不满意,根本不打算去实地考察了。 既然乐平没有,那就去密水买!就不信有银子还花不出去了。 于是乎,赵小山赶着大黑牛又嘚嘚嘚的去了密水。 密水的牙行有好几家,公家的私家的都有,土地买卖,赵小山直奔公办的。 到了那将要求一说,小二和佟掌柜一样翻出个小本本,开始逐一分析。 密水果然是县城,可选择面一下子就广了很多。 赵小山听着小二的分析觉得有好几个地方都很不错,也不怕累,牵着大黑牛跟着小二又实地考察了一番。 经过一天的折腾,到晚上回家时,赵小山带出去的五百两有三百二十两银子换成了手里几张薄薄的地契,一百六十两换成了一个小铺面的地契,其余二十两是交的税款和给小二的红包。 这公办的牙行效率就是高,钱给够了一条龙服务,这边交上钱,那边红契都给办下来了。 临走时那小二还招呼他以后有啥事直接来找他,包他满意云云。 晚上赵老娘看他折腾一天才回来嘟嘟囔囔的表达不满,说他家里作坊啥也不管,一天就知道瞎跑。 赵小山早就习惯了他娘的絮叨,直接将怀里新鲜出炉的契书拿出来。 赵家人又炸锅了。 昨天的一座宅子和四百两陪嫁已经够惊掉小刘氏的下巴了,今天又来了这么多地和一个县城的铺子? 酸啊,真酸。 小刘氏觉得自己简直掉进了醋坛子,酸的冒泡了。 给娇娘多点陪嫁她没意见,钱不是她挣的,她也没立场阻拦。 可这么大手笔的陪嫁也太夸张了? 这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千两了?那世家千斤也不过如此? 至于么?至于么? 一想到自己当年寒酸的婚礼,小刘氏的后槽牙都疼了。 她这酸着,赵老娘等人直接都愣住了。 赵老娘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语言,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思虑了半天后,只摇了摇手道:“算了算了,钱都是你挣的,你愿意咋花咋花。”说完转身就要进屋。 只不过走了一半又折了回来,一脸郑重的对赵小山道:“赵小山,我告诉你啊,地和铺子你买就买了,但你别欠欠的到处宣扬,弄得全村都知道。咱家不是那高调的人家。” “人家魏武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好面子,你要大张旗鼓的到处说咱家陪嫁多少多少,你让人怎么看魏武?说他是吃软饭的?吸血咱家啊? 别整的好像咱家是人家恩人似的,那样的话就算他以后出息了你姐也捞不到好,听到没?“ 赵小山被老娘的态度吓了一跳,忙不迭的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赵老娘得了他的肯定,又转头挨个看了一圈,得到院里所有人的点头答应后,这才雄赳赳的回了屋。 赵娇娘见着这一幕,泪水再次湿了衣襟,捏着那几张地契哭的不成样子。 等晚上赵小山偷偷将一千两银票送过去后,赵娇娘整个变成了泪人。 第171章 罗芳和李小翠 几天过后,古仙村都知道赵家娇娘的定亲了,定的是镇里一个读书人,日子就在两个月后,腊月二十三。 认真算下来,连两个月都不到,时间很赶。 但古仙村众人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大家都知道赵娇娘今年十七了,翻过年再成亲的话就是十八了,确实是不得不嫁的老姑娘了。 同时,很多人听说赵家要陪嫁五十两银子和镇里一个小宅子。 这话一传出来,古仙村所有大姑娘小媳妇儿纷纷抽气,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当然也有恨的,比如说二黑子媳妇儿罗芳。 罗芳没成亲前一直和赵娇娘不对付,两个人关系缓和也是在二黑子成了赵小山的管事,罗芳不得不常过来走走,进行“夫人外交”。 然而不论她怎么献殷勤说好话,赵娇娘始终对她淡淡的,也不撵她,但多余的话也不说。 走了一段时间碰了一鼻子灰后,罗芳也不愿再热脸贴着人家的冷屁股,慢慢淡了下来。 现在听说赵家竟然给娇娘这么多陪嫁,罗芳整个人都要气炸了。 想着两人年龄相当,赵娇娘还长得五大三粗的没有自己一半好看,不仅要嫁给镇里的读书人,连嫁妆都有那么多。 罗芳是越想越不淡定,气的她做小衣服的针都拿不稳了,一连缝错了好几针。 看着错乱的线条,罗芳觉得这就像自己的人生,明明出嫁前有无限的未来和可能,现在却只能大着肚子窝在屋子里生闷气。 不仅要受婆母嫂子的气,连男人都不和自己一条心。 越想越气,罗芳拿起剪子咔咔两下将块做好的小衣剪了个稀烂。 等二黑子回家看到黑着脸的媳妇儿和一地碎布,不解问道:“这是咋了,谁惹你生气了?” “还能有谁,你们曹家不把我当人看,你还好意思问!” 又来了!二黑子叹了口气:“我娘和我嫂子又说啥了?” 罗芳真是越想越气,一想到自己出嫁时曹家给的那点可怜聘礼还让他爹给扣下了,自己空着两个爪子嫁进来的,再对比一下赵娇娘,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赵小山挣了那么多钱,都能给娇娘上百两银子的陪嫁,怎么就不知道多分你一点?你看看咱俩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买点吃的都要伸手朝你要,我儿子想吃口肉都费劲,亏你还是个男人,你就这么对我的?” 原来是眼红了…… 二黑子深深叹了口气,“是是是,是我不好,我明天努力干活,多多挣钱。” “屁!你干多少有个毛用?你多干少干每个月都是固定的那点钱,三瓜两枣的,在赵小山那算个屁!人家手指头缝漏出来点都比你那点工钱多,你还傻乎乎的早出晚归的腰、要多干,我怎么就嫁了你个夯货大傻子!” 二黑子一早听说赵娇娘定亲和她的嫁妆时就担心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心累得紧。 这几天曹芳是见天的和他闹,不是说他娘欺负她,就是说他不给她钱花。 今天直接说他是大傻子了。 泥人也有三分硬,被自己媳妇儿这么埋汰,二黑子心下也气的慌。 “是,我没能耐,挣不来那么多钱,你看上谁能挣钱找谁去!你爹当初嫌贫爱富,看不上我家穷,不肯把你嫁给我,还是后来看我进了山子的作坊了才把你许给我。 山子烦你们罗家人,你爹和你大爷一口一个好女婿,求着我说好话把你家人带进作坊,现在用不到我了说我是夯货了!” “还有我挣德那些钱,我有多久没给我娘交一文了,都给了你,结果你天天和我说没钱,钱呢?钱都他娘的给你老弟娶媳妇儿了!” 罗芳没想到二黑子突然发难,竟将两人一直以来心照不宣的事情摆到了明面上来说,先是呆住了,等反应过来时直接疯了。 她猛的扑向二黑子,疯狂敲打他的胸部,哭喊道:“曹方,你不是人你,我正怀着你的孩子呢!你没有良心啊你!” 二黑子看着面目狰狞的罗芳,心下腻烦的狠,撂下狠话:“我交的那么多钱,拿给谁不能给我怀孩子!”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曹父曹母早就听到他们两口子屋里的吵声,屁股都没动一下。 习惯了! 二黑子连午饭都没吃,直接去了作坊,找了一间员工宿舍搬了进去,彻底不回家了。 赵娇娘定亲风波影响的不止二黑子罗芳,还有就是李伯玉的妹妹李小翠。 按理说亲哥哥高中举人后又马上被侯爷点中妹婿,这对整个李家来说都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 然而整个李家可能唯一不开心的便是李小翠了。 因为她已经和村里的教书先生马恭回定亲了。 婚期就在明年五月。 之前她还对马恭回百般满意,觉得他家底厚实长相端正学问又好,现在只觉得千般后悔万般痛苦。 她可是举人唯一的亲妹妹! 举人姥爷的妹妹! 宗室乡君未来的小姑子! 竟然只能嫁给一个乡下教书先生! 她爹娘每日只想着如何迎娶乡君,想着将家里的地卖了好给她哥当聘礼,却从来都没想过她也要成亲,连提都没提过要给她准备嫁妆! 就连赵娇娘那个大老粗都能有一百两银子的陪嫁,她呢? 李小翠看着她爹娘每日里脚下生风见人就笑,听着大家对着他们恭维,偶尔再看到一两个对她投过来的同情的目光,整个人也要疯了。 等马恭回爹娘将不过三四十两的聘礼单子送过来时,她直接哭的快要晕过去了。 曾经村里的两支花都各有各的烦恼时,赵家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 赵老娘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女儿的婚事,赵小山则在忙活学堂和作坊。 淳县侯要走了,走之前还要准备妹妹的婚事,整个侯府忙的团团转,就连李球这个外院侍卫得知自己婚事被拒都没有多余的时间伤感,忙的脚下生风滴流转个。 因此,整个作坊这块现在全都交给了赵小山负责,好几次就连出货都差点出了差错。 至于之前设想的琉璃实验,更是没有时间实践。 到了十月底,玉米成熟了! 第172章 玉米大丰收 掰玉米这天,赵老爷子起了个大早,换了一身过年才穿的绸缎锦衣,先是去赵家祠堂上了三炷香,又在玉米地前摆了个供桌,上面供奉着土地公的牌位,赵老爷子带头领着全家人拜了三拜后,才一声令下:开镰! 这一天,半个古仙村的村民都围在赵家老宅的后园处,等着看传说中的高产作物丰收的场景。 这个叫玉米的东西据说是赵小山从海外弄来的,稀罕的不得了,神秘的很。 听说产量非常高,还不挑地方,好养活,只要家里种上一亩地的玉米,就能保证全家人一年的嚼用。 大家翘首以待挤挤攘攘,羡慕的看着园里劳作的几人。 这玉米是赵老爷子一手操持的,从下种到丰收,他倾注了全部的心血,等了近一年的时间,就等这一天了。 因此这一穗玉米必须交由老爷子亲自来。 赵老爷子站在儿孙前,看着小园一圈密密麻麻的人,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即将上战场的大将军,心中激动万分。 “he~tui” 他朝自己手心吐了两口唾沫,甩了甩胳膊,大踏步迈进,摆足了驾驶。 “第一棵,两穗!” “第二棵,两穗!” “第三棵,两穗!” 赵老爷子在前面掰一棵玉米喊一嗓子,程理拿着个小本子在后面记一笔。 掰下来一穗,后头的几个小子便将叶子扒开,将里面金黄色的玉米粒一点点扣下来,一边抠还一边数数。 等赵老爷子第一垄掰完后,铁牛第一穗玉米也抠完了。 “第一穗玉米,三百零八粒。” 他这边刚喊完,那边一个小子也随之喊道:“第二穗,二百八十粒。” “第三穗,二百九十九粒。” “第四穗……” 孩子们每说一句,周围看热闹的乡民们便“斯哈”一声。 “神了神了,一颗两穗,一穗就有三百来粒,两穗六百多粒,产量可太高了。” “可不得了了,听赵九叔说他这一园子的玉米就用了一穗当种子。一穗种子就能种这么大一园子,这产量也太高了。” “你看这玉米粒,这么大个,还实心的,抓一把还挺沉,指定顶包。” “不过这东西看着黄黄的,好不好吃啊?产量高是好,要是难吃也卖不出去啊。” 这新东西朝廷还不收,自己吃又难吃,那种了也没啥意思。 “急啥,山子说了,等今天玉米收完中午就用玉米给咱们做点东西尝尝。” “就是,我听山子说侯爷之所以能升官,就是给陛下敬献了这玉米,连皇帝都知道玉米,朝廷能不收?” “那可太好了,赵九叔人最好了,说今年玉米下来了种子先给咱们种呢。” 赵小山站在一旁看着他爷掰个玉米像演猴戏似的搞出这么大个阵势,实在太夸张了,本来十分想笑。 但看到周围乡民们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对以后种玉米充满了期待,又觉得姜还是老的辣,他爷这么做也挺有道理的。 在这个时代,土地是人安身立命的根本,每家每户就那么点地,每一垄怎么种都要精打细算着来。 就算种菜也是不能使劲种,别说这种未知的粮食了。 甭管他传说的多好听,不亲眼看一看亲口尝一尝,就算老赵家发善心愿意将玉米种子发下去,老百姓也是不会买账的。 等一园子玉米都被摘下来后,看着堆在地上像小山一样的玉米堆,赵老爷子老泪纵横,激动地大叫着: “来福,大壮,快,赶紧把家里那挂鞭炮拿出来放了,咱玉米丰收了,玉米丰收啦。” 老爷子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赵来福哪有不从的道理,乖乖将作坊开张剩下的那挂鞭炮拿出来,放在空地上叮叮当当的放了。 赵小山看到这也忍不住激动,为了增加玉米丰收的仪式感,他让几个孩子将一些玉米粒放在老宅前院的磨盘那,将新鲜出炉的玉米直接碾成了玉米面。 “叔伯们,这就是玉米面,这玉米面可以直接熬粥煮着喝,也可以和其他杂面兑在一起做成饼子,亦或者压成面条。如果不碾成面也可以像米饭一样蒸煮,未完全成熟的玉米煮着吃更加香甜,烤着吃也十分美味。” “乡亲们,这虽然是我家第二茬种玉米,但也是我家第一次吃,今天大家伙都在,我直接给大家做点,咱们尝尝鲜。” 说罢,赵小山直接将压好的玉米面放进烧开的锅中,熬了一锅玉米糊糊,之后又让他娘将家里的案板拿出来,当着众人的面做了几个杂粮玉米饼。 等一大锅玉米糊好了后,赵老爷子亲自拿着勺子给看热闹的人一人盛了小半碗。 大家端着碗,“滋溜滋溜”的喝着稀溜溜的玉米糊,觉得味道也就那么地,还是没有大米粥好喝。 但当大家伙吃上几口玉米饼后才发现这玉米的神奇之处:特顶饱。 “别说,这玉米确实不错,加上玉米面,这饼子像是都甜了不少。” “嗯,可惜山子做的太少了,我就吃了一小口,也没尝出来个好坏。” “嘿嘿,刚才我排在前面,山子直接给我一张饼子,味道好不说还顶饱,这玉米真真是个好东西,我打算明年也要点种子,先种个半亩地。” “嗯,家里的园子都能种的话我也把园子都种上,没粮的时候还能当粮食,比菜强。” 吃“饱”了喝足了的乡民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都觉得这玉米确实是个好东西。 当下就有几个胆子大的问起赵小山这玉米种子卖不卖。 对于这个问题,赵小山自动将表现的机会让给了赵老爷子。 赵老爷子兴奋啊,他是真高兴啊。 这一年他没白忙活,竟真的将这高产作物给种出来了,看着地上一堆的玉米棒,再看看大家伙对玉米的讨论,他一点都不累,感觉胸腔都热起来了,像是年轻了十岁似的。 对于卖不卖这个问题,他和孙子早就商量好了,当下清了清嗓子,对着周边说道: “这玉米是我家山子弄来的海外的种子,整个大景朝最开始就那么一株小苗,一共结了两穗玉米,一穗让县里的侯爷给了陛下,另一穗就在咱们这呢。 这东西是好东西啊,产量高味道好,还好伺候,就连玉米杆子都能当牲口的口粮,就连陛下都说让什么农司的好好伺候呢。 咱村也就这一年家家户户才有点余钱,之前咱们都吃不上饭,饿的要死的时候卖儿鬻女的都有,俺赵九明啥都记得呢。 现在山子弄了这玉米,我也不藏私,不卖,直接借你们,今年从俺家拿多少,收了以后还回来多少!一文利息都不要!” 赵老爷子的话音刚落,周围马上响起了一阵道谢声。 “九叔大善啊,谢谢九叔。” “九爷,给我留一亩地的,俺家地少,明年也种点。” “要是咱以后都不用再饿肚子,九叔就是咱们的再造父母啊!” 听着周围一声声的恭维声,赵老爷子心脏咚咚跳的欢快,像是要跳出胸膛,觉得就算人生到此戛然而止,也圆满了。 玉米种子虽然是赵小山淘回来的,但确实是赵老爷子一点点伺候的,最终如何分配赵来福赵小山这些子女没有一句质疑。 赵家这一年买了不少地,目前为止也有二十多亩了,他们家在村里也算得上是个小地主了。 这么多地也幸亏刘大舅他们一家帮衬着一起种,不然光指望赵老娘几人根本种不过来。 今天玉米丰收,晚饭的时候赵老爷子将前院赵大舅一家也叫了过来,将一张薄薄的地契送到了赵大舅的面前。 “亲家公,你这是啥意思?”赵大舅不解的问道。 他的腿依然瘸,但精神状态比以前强了太多了。 赵小山给他在作坊安排了一个看大门和打更的活,他现在也是每个月有收入的人了。 现在他和儿子在作坊帮工,媳妇儿和儿媳妇儿帮着赵家伺候田地,孩子们在村里的学堂念书,大家各司其职,日子蒸蒸日上,让他像是重获了新生,心中充满了感激。 因此看到赵老爷子递过来的像是一张地契似的纸时才充满了不解。 赵老爷子的心情很好,一整天他都很开心,晚饭的时候他还给儿子下令多做几个菜,看着人多还开了一坛子酒,喝了两碗后连脸都红了。 听到赵大舅的问题,赵老爷子笑呵呵的道: “亲家大哥,玉米丰收啦,再过几天冬粮一下地,咱这一年就算忙完啦,这一年幸亏了你家帮衬着,俺家这地才没撂荒。 人都说地是人的根,没有地到啥时候都不行,这是山子今年新买的三亩地的地契,亲家大哥你收好了。” “地契?给我们?”刘大舅迷糊了。 “对,给你们的。亲家大哥你也不用推辞,老头子我啊得谢谢你,谢谢你将你这好妹子嫁给了我儿子,这些年多亏了大壮娘里里外外的操持,这个家才慢慢添丁进口越来越像样了。后来你又把你闺女给了大壮,又给了我生了两个重孙。 前些年家里穷啊,连走动都不敢走动,是真不敢啊。 今年看到你们能过来,老头子我高兴啊。现在山子出息了,家里条件好了,俺老头子终于能有个机会和亲家大哥表示一下感谢了,就当俺们赵家补给你们刘家的聘礼了,这地契你千万收下,你不收就是不领我老头子的情。” 赵老爷子双颊通红,说话时舌头都是大的,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大舅眼睛红了。 舅妈夏氏双眼紧紧盯着桌子上那张薄薄的契纸,嘴唇哆嗦浑身颤抖。 这是土地啊,是她这么多年一直梦寐以求的土地。 现在竟然就这样送到了她的面前。 她强忍着自己的泪意,“噗通”一声直接朝赵老爷子跪了下来。 “亲家公……” 赵老娘没有想到公爹竟然这样做,同样捂着嘴站了起来,“爹……” 赵老爹见老婆神情激动,非常男人的一把将其搂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赵老爷子将烟袋放在桌上,招呼赵大勇将他娘扶起来,“收了,都是一家人,不在乎那些个虚的。这地都是熟的,你们好好伺候着,以后留着给小石头娶媳妇儿用。” 这一晚,赵家充斥着压抑的哭声,后又被开心的笑声所取代。 赵家屋里的烛火亮了很久很久…… 第二天,赵铁牛休学一天,和他爹一起待在家中帮着赵老爷子记账。 “陈喜,借五穗玉米;牛婶子借六穗;曹满仓六穗……” 赵家门口站满了人,纷纷上赵老爷子这来领明年的玉米种子。 昨天收下来的玉米已经被一袋一袋的收好,整整齐齐的码在地上,来一个拿几穗,一会功夫半袋子就没了。 有赖于昨天赵老爷子大张旗鼓的宣传,效果十分显着,古仙村几乎所有人家都来了,少的借了三穗,多的借了七八穗的。 赵老爷子亲自发放玉米,每发一个都要说一下保存玉米的注意事项,还要叮嘱一下千万别吃了云云。 等一上午都发完后,赵老爷子当着全村所有老少爷们的面又强调一遍:明年等玉米正式下地之前,他会提前培训,将玉米种植的注意事项一一告知,保证玉米的出苗率。 赵老爷子如此善举,自然又得了一阵阵赞美。 第二天,赵小山拿着彻底成型的玉米种植手册和一袋子玉米粒去了密水侯府。 玉米种植成功了,他必须要去告诉一声。 结果到了地方才发现,侯爷没在,原来乡君从京城回来了,侯爷去荣河接人去了。 第173章 李伯玉的心事 没想到奶茶妹这么快就从京城回来了。 这才多久啊,还不到两个月?还以为京城那边不能放人呢。 那时候不是说要留作人质么,也不知道周彻做了啥让皇后娘娘松的口。 既然人家妹妹回来了,赵小山也不能干等下去,只能将玉米和种植手册留给了侯府的孙管家。 李球跟着侯爷出门了,自然没看到,这次倒是见到了白常文。 李球去京城这一段时间都是白常文处理米粉和肥皂作坊的,但现在侯府又是要嫁妹又是要搬家的,白常文作为幕僚兼半个管家,每日里忙的是脚不沾地,整个人都憔悴了。 “老白,工作虽然重要,但身体是自己的,我看你最近咋白头发都多了?” 白常文瘫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了初见时的风度翩翩,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牛饮起来。 “唉,你不来我连个歇脚的时间都没有,这段时间忙的我老命都要丢进去了。” 说起来也是苦命,本来侯爷身边有好几个幕僚兼管事,奈何这段时间事多,田思城去了京城,赵岳又去了西南,另外几个侯爷又留给了独自在京城的乡君。 本来一堆人的活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弄得他每日里分身乏术疲惫不堪。 “乡君马上要回来了,侯爷的意思是尽快给他们完婚,之后便要启程去梁州,侯爷出发之前我要先过去,那边的府邸还没修整好,我要先过去监督一下府邸的进度,也许赶不上乡君成亲我就要走了。” “这么快?那岂不是就这几天?” 白常文点点头,“没错,侯爷在那边会有很多部署,我必须先过去打前站。” 也许真是渴了,又灌了一杯茶后,白常文继续道: “走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和你说一下,就是那个杨家的书坊。” 杨家被没收的那个书坊? 若是白常文不提,这件事都快被赵小山抛在脑后了。 这段时间经历的事太多了。 “田思城这几个月在省城和京城没闲着,确实揽到了不少人,侯爷本打算将报纸尽快办起来的。但我们马上要去梁州了,这报纸的计划只能暂时搁浅了。” 说起这个,白常文便觉得很可惜。 对于赵小山说的报纸,作为文人的他十分感兴趣,觉得若真办起来,一定会引起整个大景朝文化圈的轰动。 作为一个读书人,谁能拒绝的了这样一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呢。 只是没想到侯爷这次去京城能进展的这么顺利,不仅将几个皇子打的七零八落,还成功迈出了密水这个小县城。 若是去往梁州,像报纸这种徐徐图之的舆论手段便用不上了。 毕竟梁州地处西北,文风和密水比起来还差的远,认字的都少,报纸的作用便没了。 “之前我和侯爷都对你说的报纸报了很大期待,还让田思城专门去搜罗了不少人,现在这些人有一些已经来了,有一些还在来的路上,他们大多是落榜的读书人,思城已经认真甄别过了,他们品性方面没问题,都是可用之人。” “现在报纸计划搁浅了,侯爷说要带走一部分,但有几个人不愿远去西北,我决定将这几人留给你,你看着安置。 若是可能,我还是希望那个书坊不要浪费了,让他们试着做一做报纸,若是不行,就留到你创办的学堂里教书也行。” 赵小山越听眼睛越亮,没想到这次来竟然还有这样的收获! 读书人! 好几个读书人! 还是得了侯府幕僚肯定的读书人! 真是瞌睡来了有枕头,要知道他现在最缺的就是这样的人! 当下,赵小山也不推辞:“白先生放心,别说几个人了,就算是几十个人我都不嫌多!赵小山我别的没有,就是有股子折腾劲,你放心,这些人我一定物尽其用,呸呸,叫人尽其才,妥妥的安置他们,让他们在我这能找到家的感觉!” 赵小山将胸脯拍的啪啪响,说了一大堆,总结一句话:你们该走就走别担心,我绝对不会浪费了这么好的资源! 最后,白常文将杨家书坊的地契交给了赵小山,叮嘱他千万拿好了,相识一场,算是侯爷送给他的礼物云云。 以赵小山目前的财力,他自己也能买下一个这样的书坊。 但白给的谁不要?更何况这还是官府罚没的,地点还好,根本没有拒绝的道理! 和白常文道别后,赵小山喜滋滋的出了侯府的大门。 果然是背靠大树好乘凉,人家侯府从指头缝里露出来点东西都够他美半天了。 这书坊既然侯府不用了,那他就拿来折腾了! 没有强大的财力,日更的报纸是不用想了,但月报或者周报还是可以搞一搞的。 只不过若是手抄版还是太费劲了,那个活字印刷术必须尽快走起! 心里想着接下来的计划,赵小山又走到了县学。 李伯玉这厮,自从回来后只在家里待了一天,之后便一直泡在县学里和史学政讨教学问准备明年春天的春闱,连和乡君的婚事都没管。 他管了也没用,他家要钱没钱,就是准备也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 前几天他爹李安还去他家借了三百两银子,说要拿这钱给李伯玉置办点聘礼。 虽然淳县侯说聘礼什么的自有侯府操办,但男方家一毛不拔好像也不太像样,又不是入赘呢。 赵来福念在和李安多年友情的份上,不仅没让李安签借条,还说了免除他的利息,啥时候有钱了还上就行。 赵小山想着他爹都这么大方,作为好友,自己怎么也要给李伯玉准备点像样的礼物。 当初二黑子成亲的时候自己买了一头驴,这次买啥? 驴是万万不行了,人家娶的可是侯府的乡君,出入必须是马车,哪能看上一头驴。 那就买只马? 这倒是能拿的出手,就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 二黑子是乡下人,出行和下地干活驴子都能顶大用,这礼物送的实惠还实用。 可送给李伯玉一匹马好像和他的身份不相符啊…… 一时间赵小山陷入了沉思和矛盾。 好在没给他多长时间矛盾,李伯玉便从县学里出来了。 一见是他毫不客气的朝附近的食肆走去,嘴里嚷嚷着让赵小山请他吃饭。 赵小山十分不满,嚷嚷着:“喂,你差不多点行了啊,你个举人老爷还要我这平民百姓请你吃饭?压榨人没够啊?” 李伯玉毫不在乎他的不满,“举人老爷也没钱啊,你不请客谁请客?快走,县学里没什么像样的吃食,我都快饿瘦了。” “谁信啊?你要真想吃顿好的,振臂一呼,要请客的人不得排队?还瘦了,我看你是吹胖了不少!” 两人一路抬杠一路走到了一家面馆,赵小山一大早起来到现在,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一挥手要了两碗面。 “举人老爷,我可听说今天乡君从京城回来,淳县侯都去郡城接了,你作为未来的夫婿还在县学读书有点不好?” “回来了?这么快?侯府的人也没通知我啊,就当不知道。”李伯玉一边吃面一边说,态度十分淡然。 “装啥装?你就没点喜悦?”赵小山平生最讨厌装x的人! “当然喜悦啊,可侯府都没通知我,我也不能巴巴凑过去。”这点骄傲还是有的! 好,赘婿的心理咱也不懂,见李伯玉忙着吃面,赵小山想了想还是问道: “伯玉,乡君回来了你们成亲的日子也就快了,咱俩好兄弟不讲究那些虚的,老弟我打算送你个新婚礼物,你说你想要点啥?” 李伯玉眼睛一下亮了,“我要啥你都给?” “一边去,和你说认真的呢!在我承受范围内都行。” 见赵小山态度如此认真,李伯玉拧着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下,再一会便抬头问道: “这次秋闱你是作为我的书童去的,等明年春闱你还和我去京城么?” 明年的事赵小山哪能知道,当即摇头道:“看看到时候我能不能走开,要是能走开我就陪你去,走不开你让你媳妇儿陪。” “那你送我个人!我想要个书童!” 买人? 好家伙,不愧是举人老爷了,这一开口就要人口买卖了! 在大景朝赵小山从来没想过什么人人平等,但他对买人这事还是挺抵触的。 毕竟当年要不是他及时赶到,老赵家穷到最后也得卖人了。 “伯玉,你怎么想着要买书童了?你马上成亲了,侯府有的是人,你随便挑一个不就行了?” 李伯玉摇摇头,“那都是侯府的,心也不在我这。” 好,又是别扭的赘婿心理在作祟! 赵小山现在真是搞不懂了,这不是李伯玉的作风啊。 既然已经决定要和乡君成亲了,为什么总是一副不情不愿好像被逼的样子?! “伯玉,你若是觉得迎娶乡君让你不开心那你就干脆拒绝侯爷,乡君我见过,是个十分单纯的小姑娘,你若不愿意,何必难为自己难为她呢?到时候你不开心她也不会幸福。” 古代婚姻中,哪怕是女方地位高,可婚后生活不幸福了,男人可以纳小妾若干,女人却只能干看着苦守妇道。 “若你带着抵触的情绪成亲,我劝你趁早退婚,到时候你高中后再三妻四妾的,可别坑了人家!” 他这话可以说非常不客气了,李伯玉听了眉头马上立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我没有抵触……” “你不抵触你买什么人?还不是防着侯府?” 李伯玉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你不可理喻!” “你强词夺理!” 赵小山被李伯玉这态度也激出了火气,继续呛声道:“你做贼心虚,被我说中了?哼。” 虽然说的畅快,但赵小山心里也很不舒服。 他感觉李伯玉变了。 像婊子似的,又当又立的。 又想娶了乡君让他立马拥有一个给力的妻族,又不想让自己屈居人下,整个人的心理都扭曲了。 难道是这段时间在县学谁和他说什么了? 想到这,赵小山强迫自己重新耐下心,低声问道: “伯玉,是不是有人和你说什么了?之前你还不是这样啊。” 李伯玉低着头重新捡起筷子,懊恼的揉了揉眉心,沉默良久才慢慢说道: “他们表面奉承我,暗地里却说我的举人功名都是侯爷的功劳,是侯爷给我泄了题。” “甚至连曹县令都问我怎么得了侯爷的青眼,不仅将乡君许配给我,还抬我做了举人。前些天教谕甚至对县学里的学子说,学的好有什么用,还不如长得好,长得好功名自然就送上门了。” 这些话都是和他相熟的师弟们告诉他的,他知道后愤怒的要发疯,自然而然将这种情绪转移到了无辜的乡君身上。 “现在我在县学,除了去听史学政的课,其他时间都是自己温习功课,我怕一出门就听到别人冷嘲热讽的恭喜声。 刚才你说乡君回来了我不仅没有一丝开心,反而十分抗拒,让你说中了……” 第174章 给魏武送机会 啊这…… 好,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享受了侯府带来的好处,也要做好周围的诋毁。 若是连这么点负面的评价都处理不了,那以后真成婚了两人也不会幸福。 更何况之后李伯玉还要继续科考,若是真为官做宰了,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是十分必要的。 赵小山想了想,觉得十分有必要劝一下好友,于是开口道: “伯玉,若是现在让你退婚去娶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你愿意么?反正现在乡君刚回来,你还来得及退婚。” 李伯玉想也没想便摇了头,“不,我不愿意。我已经答应了侯爷娶乡君便不会反悔。” “是因为不能反悔还是根本就不想退?” 这次李伯玉沉默了。 很显然,他从没想过要退婚! 只不过是受不住周围人对他功名的质疑而心存怨念。 “伯玉,若你连这么点小事都不能放平心态,又如何面对以后的风风雨雨?你以后会去做官,面对一个县或者一个郡甚至一个州的生计民生,上有陛下下有百姓左右有同僚,那时候你怎么做?也是遇到点事就埋怨这个躲避那个? 我认识的李伯玉不是这样懦弱无能的,也不是这样自私自利的,若是你继续这样,我只会笑话自己以前的眼光太差!差到交到你这般朋友!” 更会庆幸你放过了我二姐! 李伯玉听完猛地抬头,眼神复杂神色动容。 两人对峙良久,直到赵小山耐心尽失前,李伯玉终于缓缓开口道: “好兄弟,谢谢你。” 谢谢你开口点醒了我! 让我知道原来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是如此懦弱又自私! 只想到了自己被周遭人的诋毁和否定,却不想这本来便是他自己的选择。 呵,枉费自己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连山子的一半都不如。 除了家境贫寒,自己这些年竟是过于顺风顺水了,没经历过一点挫折,面对这么一点流言蜚语便怨声载道。 废物! 自己能考上举人本就是当初侯爷指点了,外人说那种话没毛病! 侯爷能看上自己,除了举人的身份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便是自己这张脸长得好看,说的也没毛病! 甚至于那么多人里能选中自己,也是因为他身边有赵小山这样的诤友! 他能在自己时刻迷茫时点醒自己! 李伯玉像是破除了心里的魔障,竟觉得自己突然通透了,他站起身说道: “山子,乡君什么时候到密水?陪我去接她?” 赵小山看着终于想通的好友,心里也十分开心。 但去接乡君,他还是摇了摇头,“你是未婚夫去了合适,我算啥?作坊里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呢。” 听他这么说李伯玉也没勉强,神色略带焦急的走出面馆,和赵小山挥手道别后便朝城外的侯府行去。 从面馆出来后赵小山又去了一趟码头那的洋货行,来来回回转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什么新鲜玩意儿,只能败兴而归。 赶着大黑牛到了乐平镇后,赵小山没着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书坊。 致知书坊本是乐平镇唯一的书坊,面积大不说,里面的东西还很齐全。 一摞摞雕好的书版被放在印刷室里,赵小山看了看,发现全都是市面上需求量大的科考书籍,那些通俗的话本子则一本没有。 也是,话本子的受众群体本就小,而一个书版的雕刻则需要费很大的功夫。 印刷室里的纸张和一些书版散落在地,像是正在印刷时突然中断了。因为很久没人来过,上面积满了灰尘。 赵小山一个屋子一个屋子转了一圈,直到转到靠近门口的一个小隔间时,驻足了许久。 那是他和程理当初说书的屋子,他讲话本,程理记录,在这里他们一起度过了很久。 那时候他刚穿越过来,脑子里有很多想法,又想靠厨艺征服天下,又想把现代流行小说搬运过来,又想快点挣点钱好改善生活。 于是在没调查清楚的情况下轻易相信了杨家,才有了后来的很多事。 现在回想一下还觉得挺好笑的。 那时候自己多蠢啊,对这个世界的规则一点不懂,杨乙不给他钱,他竟然吹着唢呐跑到书坊门口大闹一通。 结果么,被打了一顿投入了大狱,算是长教训了。 算起来这件事刚一年多,但赵小山回忆起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 感慨完后,赵小山锁上了书坊的大门,朝外走去。 既然周彻将这份礼物送给了自己,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失望! 随着人流,他又来到了镇子主干道的拐角处,那里有一张桌子,桌前坐了一个捧着书本看的年轻人,正是在和娇娘议亲的魏武。 今天的他穿了一身旧夹袄,虽旧但整洁,颜色已经洗的发白了。 现在天已经慢慢变凉了,可能是冻手,举一会书魏武便将手凑到嘴边哈一口气。 赵小山慢慢走近,轻声问道:“你好,还能写信么?” “能写,要写什么?”魏武听到有人要写信,急忙放下书本抬头问道。 见到是赵小山眼神疑惑了一下,继而又恍然大悟,似乎认出了赵小山,扬起笑脸问道: “小兄弟是你?今天还要给京城写信么?” “不,我今天不想给京城写信,我想写一则招聘启事。” “招聘启事?什么意思?是招人干活的?” “嗯,我有一个书坊想招若干印刷工人和抄书人,抄书人必须念过书,字要写的好,写字速度要快,抄写不得有多处错误,可以随时来上岗,工资日结也行,按单结也行,可面议。 印刷工要求年龄在五十以内的,不认字的干粗活,工资月结,一月四百文钱,一月休两天。若是识字的,月钱六百文。 抄书人的人数不限,印刷工只招十五人。” 这边赵小山说着要求,那边魏武已经磨好了墨铺好了纸,举着毛笔听着。 “小兄弟,你是让我草拟一个招人的告示?” “对!” 魏武想了想却是放下了笔,“不是我不给小兄弟你代劳,实在我觉得你不用上我这来花这份钱。” “若是小兄弟想招抄书人,直接从这直走到头再左拐,就是咱们镇的书院,你赶在书院下学的时间站在门口一说,一准有很多人都会愿意去的。 那些印刷工就更没必要写招聘启事了,你现在大声喊一声我要招人干活,别说十五人,就是五十人都能响应。 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又何必花钱多此一举呢?” 赵小山站在前面看着侃侃而谈的魏武,真是有种丈母娘看女婿的赶脚,真是越看越满意。 他娘这事干的靠谱,这小子人品真不错! 就冲他这份真诚,配二姐也够了! 见赵小山呆呆的看着自己没说好还是不好,魏武有点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下开口道: “不知小兄弟的书坊的具体位置在哪?打算什么时候开工?魏某不才,念过几年书,字虽难登大雅之堂,也算端正,这几年常给人写书信写字速度也尚可,小兄弟既然要招人,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嘿,能快速抓住时机毛遂自荐,又很灵活,再加分! 赵小山在桌子前的椅子上坐下来,开口说道:“书坊就在书院不远,名叫致知书坊。” “致知书坊?这不是之前杨家的书坊么?不是被抄没很久了么?”魏武说完这句立马打住了。 被官府抄没的家产能跑到自己手里,看来眼前这小兄弟也不是一般人啊。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没错,之前确实是杨家的,现在是我的了,你愿意去我的书坊抄书么?会不会影响你在这摆摊?” 魏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小兄弟说笑了,摆摊写信是为了生计,给你抄书也是生计,又有什么影不影响的?” 去书坊抄书至少是个长久的营生,挣钱指定比现在多,毕竟帮人写信时断时续的,不持久也不稳定。 “好啊,既然你愿意去我当然欢迎,小哥你的字好看,人也好,刚才你那么说为我省下好多银子呢。” 没想到赵小山答应的如此痛快,魏武十分开心。 今天是个好日子,竟然这么轻松就找到了抄书的好活计。 要知道,自从杨家倒台后,书坊已经停了好久了,原来镇里的抄书先生全都失业了。 有一些也沦落到和他一样,在街角摆了张桌子给人写书信。 可乐平就这么大,人就这么多,又不可能天天都有人要写信,彼此之间的竞争便有些大。 现在天还越来越冷了,坐一会又冻手又冻脚的,他本打算再摆几天也要休息的。 前几天他将父亲留给他的几亩地卖了,手里还有点余钱。 “不知小兄弟的书坊什么时候开?我随时可以去,若小兄弟还要招人,我也愿意代劳帮忙。” 书院里有不少家境一般的,他去说一下,一定有很多人响应。 “书坊封了很久,里面还很乱,我打算先打扫一下再开。不过书倒是可以马上写,我明天会派人来给你送书。是一本武侠的话本子,字数大约在五万字左右,单本二百文,可否?” “可,可,那我就静候小兄弟佳音了。” 两人马上就是亲戚了,赵小山为了给姐夫多一点就业的机会,甚至大手一挥,将招人的任务直接给了他。 “这种话本子我需要很多,你也可以找别人和你一起写,我给你二百文,你给别人多少钱你说的算,我不管。” 这是明晃晃的给他挣钱的机会啊! 魏武顿时激动的很,嘴里连忙说着让赵小山放心,自己找的人一定靠谱之类的话云云。 他虽然喜爱读书,但骨子里流的还是商人的血脉,就一会的功夫他便在心里列了几个人名,并打算将外包价定为一百八十文。 这样的话他一本就能挣二十文! “当然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等我的书坊重新开张,就要统一到我的作坊结算了。” 魏武点头,表示理解。 只希望书坊的灰很厚,打扫的时间长一些,他也能多挣一点。 看着魏武满脸藏不住的开心,赵小山突然期待他发现自己是他小舅子时会作何反应。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第175章 二黑子是渣男 折腾了一大天,下午时赵小山才算回了家。 这几天要种冬粮,赵老爹赵老娘正领着夏氏他们忙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有空搭理他。 除了看孩子的小刘氏,所有人都没在家。 “嫂子,于氏呢,怎么你看着狗剩?” 小刘氏撇撇嘴,“让她男人叫走了,说种冬粮让她回去帮忙。前些天收秋粮的时候也耽误了好几天,那几天给狗剩饿的好一顿哭。” 可恶自己产后大出血,出了月子后也一直体虚的厉害,不仅没奶,连平时抱孩子都没劲。 要不然也不能让自家孩子给个外人看的道理。 弄得现在狗剩只认于氏,不认自己这个亲娘。 就看了这么半天,狗剩都哭了好几次了。 “这个罗瘸子也太不是个东西!哼,看咱家狗剩子离不开他媳妇儿于氏,便开始肆无忌惮起来,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就来找于氏。 要不就赶在饭点让他家大的抱着小的过来,那两孩子一来就盯着咱家饭桌看,那哈喇子流的老长。 娘心善,看不得孩子受苦,每次都给她们拿吃的,结果罗瘸子这是看到好了,这几天见天的过来,哼。” 给着月钱,时不时给他家孩子吃的,就这样那罗瘸子还来叫于氏回去干农活。 “就是蹬鼻子上脸,等狗剩不喝她的奶了,我看他还上哪嚣张去。” 赵小山点点头,“给他点教训也行,明天和他说咱家给狗剩找新奶娘了,不用他家于氏了,吓唬吓唬他,让他收敛点。” 他对罗瘸子一向很反感,用于氏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狗剩子现在快五个月了,长的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像莲藕似的,一段一段的,看谁都喜欢笑,一笑口水哗哗的淌,赵小山每次见了都想啃两口。 这小子刚生下来还不显,现在小脸越看越像赵大壮,就是这身材估计像了刘家人,骨架子很大,刚五个月像别人家孩子八九个月大了,估计以后也是个壮汉。 逗了一会狗剩,赵小山又去两个作坊转了转,发现所有人都按部就班的生产,没有任何问题,他便去了会计室找到程理。 得知赵小山打算重启书坊后程理也十分开心,毕竟他们就是在书坊结下的缘分。 “之前我说的那些话本子你还有没有了?我打算找人抄写。” “有啊,我和你说,现在这些话本子除了我这还有几本,你上哪都买不着,也不知道被谁给买走了,市面上一本流通的都看不着。” 程理边说边走向一旁的柜子里,从最下面的小格子里抽出几个话本子。 赵小山一看,是他的《天龙八部》、《凡人修仙传》和《武动乾坤》。 “当年你出事后我被杨乙也赶了出来,那时候没了营生,我就买了点纸自己在家墨下来的,毕竟这三个故事我抄了很多遍,其中很多情节我倒背如流。” 甚至有些地方还润色了一番,比之前的骨头架子似的小说更有看头。 赵小山自然知道当初那些话本子被谁买走了,无量道长呗。 说起来自从在青州府分开后已经好久没听到这老头的消息了,估计还在外面“巡回演讲”没回来呢。 等他回来自己定要携带厚礼过去道谢,毕竟是真的帮过自己。 赵小山掂了掂这三本书,对程理说道:“程大哥,交你个任务,明天上午你去镇里找一个叫魏武的书生,把这三本书交给他。” 他将和魏武的约定和程理说了一通,程理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明天一早就出发。 “我去实验室待一会,一会你帮我叫一下二黑子,让他来找我。” 该吩咐的都吩咐完了,赵小山决定一头扎进实验室,开始他的制作琉璃的计划。 土窑他早就找人盖好了,所需的石头也都放那好久了,就等着他开工实验了。 若不是这段时间太忙耽误了,说不定这阵他都成大景首富了。 这边赵小山正拿着锤子敲石头呢,二黑子过来了。 “山子你叫我?” “黑子,明天你有空了去一趟丁贤那,我有事找他。” “啥事啊让他过来?” 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小山将自己要重启书坊的事说了下。 “我打算让丁贤先帮着我张罗一下书坊。” 活字印刷术不仅需要在泥板上刻字,还需要煅烧,这里不仅需要很多泥瓦匠还需要大量的刻字工人,是个大工程。 他必须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去监工,这里非丁贤莫属。 二黑子没想到赵小山要重启书坊,听他的意思是个很大的工程量,这么重要的活计竟分给了丁贤,而不是他…… 二黑子心里稍微有点不舒服,他以为像这样的事山子一定会第一个想到他的。 毕竟他们才是最好的朋友……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丁贤人老成稳重,一定能办好。”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二黑子发酸的语气,想了想之前两人的亲密无间,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你不用羡慕他,他不认识字,只能帮着张罗人工,具体的活计我还要另外找人。” 那可是书坊,是产生复制文字的地方,真正的大掌柜岂能让大字不识一个的丁贤来做? “白常文今天和我说会分给我几个人,大掌柜和二掌柜我都会从那里面出,作坊这里你都是做熟了的,还要靠你在这坐镇。” 接着,赵小山又指着一地的石头碎屑,“你没看我这些石头么,我正打算研究制作琉璃,这几天你没事了就过来帮帮我。 若是这琉璃真让咱俩研究出来了,那可不是一文两文的小钱了,够你买十套房子的!” 话题一转,赵小山又道:“我听说你最近和罗芳闹别扭都从家搬出来住宿舍了?你俩到底咋了?有啥矛盾在家解决呗,怎么还搬出来了,闹得村里指指点点的,多不好。” 这事赵小山前几天就听说了,他不理解为啥当初追的热烈的黑子现在撕破脸都要搬出来。 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赵小山也没好意思多问。 自从二黑子成亲后,他们二人便不如之前亲密了。 二黑子听到赵小山提起这茬,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挠了挠头发,一脸懊恼的说道: “也没啥事,就是受不了她天天作妖。你说这娘们之前看着挺爽利的,又能干又爽快,怎么成亲后就全变了模样? 看到我没有别的话,不是说我娘不好就是说我嫂子坏的,要不就是朝我伸手要钱,我不给她就又哭又闹的,最近我也听烦了,就想躲出来清净清净。” “而且我最近也不爱看她,以前还觉得她挺好看的,现在?鼻孔比我的都大,一仰脖子都能看到里面的鼻毛,那肚子大的像个锅盖,上面还爬满了纹路,青青紫紫的,和之前的细嫩一点也不一样,唉……” 可能是憋屈的太久了,赵小山一问,二黑子可算找到发泄口了。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连埋藏在心底的话都秃噜出来了。 他现在厌恶罗芳不仅因为她能作妖,还因为她现在真的很丑! 他嫌弃她走路像个横行的螃蟹,他嫌弃她满脸的斑点,他更嫌弃她粗壮的大腿和胳膊。 他已经在罗芳身上找不到任何从前的影子了。 再加上她每天见面就哭嚎的,只让他想躲得远远的。 自己搬出来这几天,她披头散发的来闹了好几次,她娘又来敲打她几次,让他不胜其烦,更加不想回家了。 赵小山见二黑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大为震惊。 渣男啊! 没想到婚前那么深情的二黑子竟然是渣男! 靠,真是人不可貌相! 因为人家怀孕后长得丑就嫌弃人家然后后悔娶了她?这也太渣了? 这幸亏村里环境单纯姑娘家都相对保守,这要放在现代社会,二黑子绝对得出轨外遇,没跑! “那啥,女的有身孕后体内激素紊乱容易造成面部变化,你可能会觉得她丑了,但等生完就好了,真。” 虽然他一直对罗芳无感,但二黑子这态度还挺让人同情她的。 不管咋说,人家毕竟怀孕呢,怀的还是你老曹家的孩子,咋能这样! 然而,二黑子根本没听出好兄弟的劝解,依然自顾自的吐槽着: “之前她要这要那的我就不说啥了,自从怀孕后她便变本加厉的,每次都和我说怀着我的孩子呢,又不是只有她能怀孩子,弄得好像没有她我家就要绝后似的,我快烦死了!” 呃…… 赵小山无言以对了。 二黑子的言外之意是不是这样的:孩子我找谁都能生,不是非要你罗芳才行,不要恃孕肚而骄? 渣啊,太渣了。 今天这番话让他重新认识了兄弟的另一面! 原来这么质朴的农家汉子在有钱之后也会变坏啊。 可怜的罗芳,赵小山在心里为她拘了一把同情泪。 一嫁渣男深似海,从此幸福是路人,以后你的路还苦着呢。 “那啥,女人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情绪不对也正常,咱老爷们,多看顾点多体谅点不是应该的么。你有啥不满先憋着,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冲你儿子还在人家肚子里呢,你也要常回去看看啊。行了行了,你也别住宿舍了,今晚就回去,别让人家看笑话。” 二黑子疑惑的看了看赵小山,不懂他为啥要一直替罗芳说话。 之前他不是也很讨厌罗芳么? 自己说要娶罗芳赵小山还不满意来着。 不过他一向听劝,赵小山都这么说了,他便也点了点头,同意今晚回家住。 冷了她这么天了,她也该收敛点了?! “黑子哥,黑子哥,不好了,出大事了……” 两人正说话呢,实验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三旺气喘吁吁的站在门口,朝里面的二黑子喊道:“黑子哥,快,你家嫂子摔了一跤,说是要生了,婶子过来让你快点回去呢。” 什么? 二黑子一下子站了起来。 “要生了?怎么可能,她月份还不到呢!” 现在刚八个月,怎么就要生了? “这是要早产了?” 二黑子听到赵小山早产两个字,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推开门口的三旺快步朝外走去…… 第176章 人才引进 二黑子媳妇儿罗芳因为摔了一跤导致早产,在挣扎了一天一宿后,艰难生下了一个瘦弱的女孩。 二黑子看着和他皮肤一样黑的小闺女,只顾着傻乐,对罗芳的怨怼完全消散了。 他这好了,可是罗芳很不好。 罗芳见自己遭了这么大罪生的却是个姑娘,躺在床上气的呜呜哭。 嘴里咒骂着“死丫头片子,还我儿子”云云,直说要把她溺死,让女孩以后都投胎到她家。 罗芳的亲娘站在女儿炕头也皱着眉头,嘴里嘟囔着:“明明是个儿子的,那肚子尖尖的,咋就变成了丫头片子了。” “我可怜的儿啊,要不是你怀孕时男人跑了,你不是置气就是哭的,能让这爱哭包丫头片子找到机会钻进来? 这好好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你以后可咋办啊……” 曹母听了眉头直皱,十分不乐意听罗芳她娘说这话。 好像罗芳生了丫头全是她儿子的错似的! 要不是看在罗芳刚生了孩子的份上,她指定是要和亲家母对峙一翻的。 她大儿媳妇儿丁氏已经给她生了一个大孙子了,对二黑子家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便很无所谓,毕竟丁氏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呢。 “女孩好,俺们老罗家不缺男孩,就稀罕小闺女,闺女是爹娘的小棉袄,知道疼人呢。” 曹母一边说着安慰的话一边将嚎哭的小孙女抱到罗芳身边,想让连哭声都小小的丫头裹一口奶。 然而罗芳像是魔怔了一般,看那孩子眼里只有满满的憎恶,竟是扭头过去,拒绝给孩子喂奶。 二黑子这可不乐意了,“芳儿,你这啥意思?孩儿都饿哭了,你快点起来给她喝点奶啊。” 然儿罗芳依旧不为所动,只顾哭着自己没了的儿子。 二黑子没想到罗芳竟这么轴,当下气的鼻子冒烟,“儿子闺女不都是咱俩的孩么,咱俩还这么年轻,以后再说呗!人都说先来个丫头以后就能有小子了,好字就是这么来的,你倔个什么劲啊!” 曹母拉了拉儿子的胳膊,眼神示意他别说太多,转过头又安慰儿媳妇儿: “就是的,这胎不成就再生,你要实在想要儿子,咱家大妮就叫招娣。你多叫叫她,儿子自然就来了! 黑子,你媳妇儿刚生了孩子,你去厨房多煮几个鸡蛋,一会娘把家里那只老母鸡杀了炖汤,好好补补身子。 这月子坐的好啊你身子就恢复的快,使使劲保不准明年小子就来了。” 曹母这话说的漂亮,连罗芳她娘都挑不出理来。 其实刚才罗芳娘那么说也是因为女儿这次生的是丫头,她怕曹家人挑理,特意那么说的。 “亲家母说的对,养好了身子骨明年小子就能来了,当初我就是先生的你隔了两年就生了你弟,你啊这是随了我了。” 可罗芳也不知是魔怔了还是咋的,不论三人怎么说,就是扭着身体不肯喂奶。 招娣饿的哇哇哭,二黑子臭着脸被他娘连拉带拽给撵了出去。 招娣本就是早产,亲娘又不肯喂,二黑子无奈,只能学着赵小山那般花钱在村里找了个刚生产后的妇人,把闺女送了过去。 赵小山还是几天后知道这事的,他娘带着两百个鸡蛋和三百文钱的重礼去给罗芳下奶,知道了这事回来告诉他的。 “罗芳这傻丫头啊,以前看着挺精明的,咋犯轴了呢?孩子生都生了,黑子和他娘还都挺稀罕的,就好好喂呗。 结果她不仅不喂孩子,还一直哭诉说是她早产都是被大嫂给害的,说是丁氏特意在他家门口倒水,害的她摔倒了。 你没看到呢,我走的时候她还在那哭呢,二黑子气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像要打人似的。 造孽呦,可怜了小黑丫头了,哭的像只小猫似的,那么瘦一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活。”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小山听了也只能唏嘘一下,什么也做不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重男轻女思想的映射。 前几天他派丁贤去镇上将书坊已经收拾出来了,又找了几个泥瓦匠过来,准备实验他的活字印刷术。 活字印刷的原理非常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难度很大。 他需要让会写字的人先将字写下来,再让泥瓦匠将字拓印到泥板上进行煅烧,这期间要保证所有的泥板大小都一样,还要考虑到印刷字体的大小,尽量将每个小泥块做的十分精巧。 中华文字千千万,这样一来,活字印刷所需的泥块没有几万是万万不够的。 尤其现在的文字还是繁体字,每个字笔画很多,雕刻时难免有疏漏,这便使得雕刻工作变的很难。 丁贤先后带来了四个泥匠,本来听说是个很大的订单挺开心,结果真操作起来又费时费力的还经常煅烧到一半泥块碎裂前功尽弃,前三个都纷纷摇头,表示不能胜任此项工作。 只有第四个留了下来。 这人叫郭憨子,家住镇里,平日里经常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个侄子接点散活。 这次是他从业以来接过的最大的单子,因此哪怕知道这项工作十分复杂且费时费力,他还是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他早听说过古仙村的赵家,也听说过赵小山的故事。 他知道一旦将这活揽下来,他便再也不用像散兵游勇般挨个村子问活了。 这是一个可以长期做下去的活计,他一定要抓住。 就这样,在赵小山和郭憨子反复几次交涉,两人进行了多次实验尝试,最终确定了一个可行的方案后,郭憨子一行四人在“雇佣契书”上签了字画了押。 从这一天开始,他的活字印刷术就要正式登场了。 只不过这技术好是好,前期的投入太多,时间拖的必然长,一时半会不能见效。 为了加快雕刻速度,赵小山在征得郭憨子的同意下,从村学里选拔了五个半大孩子,送到了郭憨子处,成了书坊的第一批“学徒”。 这五个孩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在村学念了这一年多的书,已经认了不少字了。 这么大刚启蒙,走科考的路子已经不可能了。 他们的父母本打算让几个孩子去镇里或者密水找找店小二的活,没想到听说赵小山要为书坊招学徒工,当即将孩子送了过来。 当然了,想把孩子送来的可不止这五家。 毕竟这是一份不错的工作,赵小山又是出了名的和善大方,去了书坊当学徒,不仅能学技术,还能有钱挣,这样的好事还是有不少人想要争取的。 赵小山在一共十七个孩子里挑选了一番,又结合了他们父母的品行,才选定了这五个孩子。 他们进了书坊后的工作只有一个,就是帮助郭憨子在泥块上刻字,刻好的字由郭憨子的儿子们进行煅烧。 像烧炉工和制作泥块这些没有太多技术含量的工作,赵小山则交给了另外一伙泥瓦匠。 短短几天,活字印刷术的人员技术的准备工作就都做好了。 赵小山拿钱让丁贤置办材料,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等所需材料一到,致知书坊的锻烤小屋就要开工了。 这边活字印刷术准备着,那边雕版印刷也不能闲着,赵小山正愁派人张罗这事时,白常文给他送人来了。 “这就是上次我和你说过的几个人读书人,他们都不愿意随侯爷去西北梁州,正好你这用人,我就给你送来了。”白常文指着屋子里正坐着喝茶的三个人说道。 “那个年轻的长得好看的叫李巨卿,是个秀才,只不过他摔断了腿不能科考了,这才让田思城给搜罗过来。 听说他之前学问非常好,很有可能考上举人,是被同窗给害的断了腿,因此不愿再继续待在青州府,才同意来这的。” 呵,古代还有这么猛的桥段呢?因为嫉妒就设计把人的腿摔断了? 简直不要太恶毒。 “这个老的叫白敏中,也是个秀才,听说他考上秀才时才十八岁,大家都以为他一定会考上举人,谁知道他考了二十多年了,参加了八九次的秋闱,愣是止步了。 现在他老了,也不愿意再折腾了,听说这找人就跟着过来看看。” 屡试不中的穷秀才,会不会产生报复性人格?再来个洪秀全第二? 赵小山表示要对这老头保留态度! “这个有点轻佻的,叫郑图,听思成说他家是青州府一个富户地主家的儿子,家里还有好几个亲戚当官,听说有一个还是从四品的京官。 这小子从小就特别聪明,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结果考上之后就说没意思不想考了,之后便成日东晃西晃的找新鲜乐子。 后来他偶然听说思成找人要办报纸,主动跟过来的,表示不给钱也没关系,他就来学习了。” 前两个不断点头的赵小山听到这个总算皱起了眉,这个,不像是个本分的鸟啊。 这不妥妥的富家公子出来体验生活找乐子来了? 能安分老实的窝在他这小作坊里? 没看他喝了一口茶后眉头都皱起来了,这是嫌弃他家茶叶不好? “暂时就这三个,思城说后面还有两个,正在来的路上呢,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这个白敏中虽然岁数大点,但性格沉稳学识扎实,那个郑图玩世不恭,确实聪明的紧。李巨卿学问没问题,就是人有点小偏激,特别忌讳别人说他的腿。 你若是要给作坊找个管事的,我更推荐白敏中。” 赵小山赞同的点点头,他们在侧面的偏房,可以一眼看出那屋的情况。 三个人已经认识几天了,正坐在屋子里喝茶,很明显年老的白敏中更沉稳一些。 为此,赵小山朝白常文抱拳道:“谢谢白先生为我送来的人,这几天我正愁该让谁来坐镇呢,你可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可算解了我燃眉之急!” 白常文摇了摇头,“我们之间无需客气,你要真想谢我,等报纸真做出来你给我送几份过去就好。” “这没问题!” 之后,赵小山在白常文的正式介绍下隆重出场,和白敏中三人见了面。 白敏中本以为他们是为淳县侯干活,没想到是侯爷马上就要远去西北,他们未来的老板竟是眼前这其貌不扬的小地主? 再听说这小子连学堂都念过,更是失望的很。 白常文连忙为赵小山找场子:“三位不要急着否定,需知人不可貌相,赵小山虽没念过学堂,但学问却是不差的。你看这书坊,便是小山办的。” “三位若是不忙,不妨跟我参观一下我的书坊?”赵小山伸手做出了邀请。 结果,等参观完活字印刷术的制作流程,又听了赵小山关于报纸的构想后,三人脸上的轻视都敛去了。 郑图甚至拍手叫道:“妙啊妙,这报纸当真是妙,若真能做出来,绝对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还有这活字印刷,当真灵活,若是能做出来,印刷速度将大大提高,日更报纸也不是不可能了! 好,我就留在这,看着你这报纸能不能做出来!” 白敏中和李巨卿也纷纷点头,决定先留下来看看。 既如此,赵小山直接不客气的将三人安排在了书坊,白敏中任大管事,负责整个书坊的运作,李巨卿和郑图任二管事,李巨卿负责雕版印刷和小说抄写售卖,郑图负责活字印刷和报纸的起草。 赵小山又将魏武叫了过来,让他把那些给书坊抄书的也都拉过来,连同着作坊里郭憨子等人,大家一起开了个会。 决定两天后,致知书坊正式重启! 第177章 书坊重新开业 十一月初八 天气晴,微风,冷 忌:嫁娶,搬家,动土 宜:开业,安葬,入殓 停业许久的致知书坊在一阵噼里啪啦的炮竹声中重新开业了。 赵小山没有大声张扬,只邀请了李球和白常文等好友,放了挂炮竹就算开张了。 李球好久没来乐平了,自回来后便跟着侯爷跑前跑后的忙活,这一天还是特意请假出来的。 “若是别人邀请,我还真出不来。” 李伯玉和乡君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二十五,时间非常紧,等他们成亲后李球便要随周彻前往梁州了。 因此,这次可能是李球出发之前最后一次出来和赵小山相聚。 “一会你们该干嘛干嘛,我要回村里一趟,娶不成你姐我就认你娘当干娘,以后你姐就是我妹,有我罩着她,看谁敢欺负。” 赵小山没想到李球对他娘如此执着,快半年了还没忘。 “唉,你姐相看的对象是哪个?不是说也在书坊里干活么?” 赵小山狐疑的看看李球,“咋?想去看看自己输在哪了?” 李球撇撇嘴,“你可别瞎说,我当初是看你姐让咱娘逼的厉害,怕她急切之下随便找一个人嫁了,我那纯粹是助人情节,就算娶了她也是拿她当妹妹的,可没有别的想法。” 赵小山听得直皱眉:“谁和你是咱娘?你姓赵么?你姓赵我也没你这么大的大哥。” “等下午我去认了干娘咱就一家人了,别着急。”李球没大没小的搂过赵小山的肩膀,吊儿郎当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拌嘴,白常文在一旁乐的直摇头。 他很羡慕李球,都快三十的人了还能和赵小山来一段忘年交,说话轻松自在毫无负担。 若是认了赵小山的娘当干娘,他以后在密水便有了家,以后就算在梁州也算有个盼头,有家人可以惦记。 他便没有这个福分了,孤寡一人,当初幸得侯爷收留才有了现在的容身之处,侯爷走到哪他便要跟着去到哪。 像是无根的浮萍,只能攀附侯爷而活。 赵小山带着几人将重整后的书坊走了一圈,到活字印刷的小屋前,看到郭憨子一行人前后忙碌的身影,就连李球都不住的点头。 “山子,你这脑子到底咋想的,咋能想出这么个法子?真是够用!” 白常文爷赞道:“若此种方法真的成了,这批人给我们送到梁州来,我在那边也办个书坊!” 这当然没问题,赵小山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下来。 待几人走到书坊的抄写室,看到了十多个书生正伏在桌子上奋笔疾书,赵小山指着第一排的魏武道: “那个就是我未来的姐夫,我娘挑的,我把关的,我姐亲自点头同意的。” “他都来你书坊抄书了还不知道你底细?” “应该知道,毕竟日子都定了。” 没错,赵娇娘和魏武的日子也定了,同样是十一月二十五,和李伯玉同一天。 虽然他没说,但魏武应该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只是不知为何他始终表现的很淡定,对给未来小舅子打工这件事毫不在乎。 拿书抄书结账,之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没有一丝拘谨或者不好意思。 魏武不说,他便也没认。 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做老板和员工的关系相处。 李球站在门口仔细看了看魏武,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小白脸。” “你姐也是的,咋就喜欢书生呢,书生有啥好,那句话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最是读书人! 别看他们嘴里说的好听,什么仁义礼智信的,心里比谁都会算计! 不过也没关系,今天下午我就是你大哥了,他要敢嘚瑟,大哥替你们收拾他。” 可能真是憋久了,李球今天尤其嘚瑟。 念在他马上就要滚蛋去西北的份上,赵小山决定不和他一般计较了。 “现在书坊还是以雕版印刷和抄书为主,维持原来的运行模式不变,什么时候活字印刷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变更。” 等郭憨子几人做熟了,他还会陆续从村学堂里抽人,一点点培养,壮大活字印刷的实力。 为此,他打算进一步扩大学堂的人数,不拘年龄不拘性别不拘来处。 哪怕是外村的,只要能来上学,都可以享受他的优惠待遇。 人,才是力量,才有未来。 若想培植自己的势力,便要有雄厚的人力基础。 只不过那样一来所需花费更多,光靠他两个作坊的收入是远远不够的。 只希望老天保佑,他的琉璃实验能够成功。 中午赵小山同李球白常文以及白敏中等三人一起回了古仙村。 这是白敏中三人第一次来,赵小山照例领着他们先逛了一圈高山园区。 一路上,郑图嘴里不住的发出“啊”、“哎呦”这般感叹,直说这趟来的值,受教受教云云。 就连一向寡言的李巨卿也目露赞赏,将眼底对赵小山的轻视之色尽数敛去,只觉得人不可貌相。 白敏中也频频点头,赞道:“没想到最近风靡的肥皂竟出自于这里,真是万万没想到。” 让你们没想到的多着呢,等我的琉璃研究出来的,惊掉你们的下巴! 像白敏中他们这样的赞美赵小山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最开始听时还有些飘飘然,现在就淡定多了。 但好话谁都听不够,于是赵小山又嘚瑟的领着他们去了古仙村的学堂。 刚开始看男学时白敏中不住的说赵小山大义云云,待看到还有女学时那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女子无才便是德,如何能创办女学?她们本是乡下女娃,就算认字又有何用?一旦认了字见识的多了,她们还能安心嫁人生子?” 白敏中从六岁开始读书,大半辈子都在学习四书五经考科举,深受传统儒家观念影响,觉得女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读书识字只会让她们变得野心膨胀不守本分。 郑图倒是不赞同白敏中的话,对这小山村竟然还有女子学堂颇感兴趣。 翻了翻学堂里的书本,发现这里竟然没有女训女戒一类书,而是千字文论语等科考书,甚至还有不少算学。 郑图嘴里“啧啧”不停,感叹不已。 虽然之前他总说佩服佩服厉害厉害之类的话,但到这一刻,郑图算是彻底拜服了。 见微知着,办作坊没什么,他去过南方一些市镇,大大小小很多作坊,几乎家家户户经商。 办学堂办书坊也没啥,有不少商人经商成功后都想改变自家出身,往往出资在老家修建族学,供养同族的孩子念书。 可赵小山他竟然还创办了女学! 这就很了不得了。 听说他家也刚发家,甚至他父母现在还在务农种地。 这般看下来,赵小山的格局可比那些经常标榜自己多厉害的士绅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郑图这次出门相当于游历,本就是为了增长见识开阔视野的。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真让他碰见了。 赵小山,就是他最大的收获! 他听着赵小山和白敏中辩论应不应该办女学的事,恨不得现在就回去,写信给在京城做官的四叔,把在这里的见闻一点一点告诉他。 “白先生此言差矣,女子为什么一定要嫁人生子?难道她们出生的目的便是给别人做妻子生孩子?这是她们活着的终极目的么?是女娲娘娘造人时的初衷?只不过是男人为了稳固自己的绝对统治地位强加在他们头上的枷锁罢了。” “当然了,我不是反对所有女人嫁人,毕竟阴阳敦伦才能让人类延续,但只通过极力打压女性来凸显男性的地位那只能证明男人的无能!” 见白敏中皱着眉头一脸不赞同,赵小山不欲再辩。 这种人,和他说不明白。 女子不如男的思想已经在他脑子里待了二十多年,他又怎能通过几句话使其改观。 “我看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吃饭,再晚白先生该等不及了。” 赵小山一个请的手势,打断了白敏中要说的话。 郑图看出了赵小山的态度,连忙上前两步迎了过去,“走走走,看了这一上午我肚子都饿了,快看看你家伯母给做了什么好吃的。” 赵家小院里,李球和白常文正坐在椅子上,陪赵老爷子和刘氏几人说话。 以前李球经常来,刘氏还挺烦他的。 最近这半年他一次没来,这次来完马上又要远行,刘氏又突然有点舍不得了。 哪个女人能拒绝得了一个满眼孺慕之情,还总想认自己当干娘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有点老。 刘氏想了想,觉得就算认他当了干儿子也没啥。 一方面这小子马上要走了,以后来封信都费劲,还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见到,认了就当完成他一个心愿。 另一方面想着若以后他在梁州待不下去了也可以回来,儿子赵大壮太老实了,有个厉害的干大哥在一旁罩着也算有个倚靠。 又没损失啥,还凭白多个干儿子,咋看咋合适。 当即,刘氏也没拒绝,一口答应了李球的“认娘”请求,决定午饭后便将赵氏族里几个老人请过来,在族人的见证下喝了李球的茶。 既然要认,就正式点,让大家伙都看看,她有一个在侯府当侍卫的大儿子。 因着这重缘故,午饭大家吃的宾主尽欢。 就连白敏中也乖乖闭了嘴,没再多说一句话。 (刚才他偶尔得知赵娇娘是女学的先生后很是震惊,继而对赵娇娘表现出极大的不满,话里话外的说她一个马上要嫁人的女子就该在家多绣嫁妆,不要总是抛头露面云云。) 赵娇娘不知弟弟从哪找到这么个事精,念着今天人多事多,忍了又忍,没回怼一句。 当天下午,在赵家族老和白常文的见证下,李球给刘氏敬了孝子茶,终于得偿所愿,成了赵家的一份子,刘氏的干儿子。 “娘,这是儿的见面礼,是以前儿子在外面走镖时淘换的,我看这玉的颜色好,和娘你最配。” 说着李球翻出来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个玉镯。 这玉镯是他手里最像样最能拿的出手的东西了,他本打算迎娶赵娇娘时拿这个当聘礼的。 谁知道亲没结上,但也成了一家人。 这样更合他意! 毕竟如他所说,他对赵娇娘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看到她能正常嫁人,还是很高兴的。 刘氏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玉镯子,既惊又喜,连忙摆手拒绝道: “哎呀,这可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你快收回去,以后娶媳妇儿用,给我干啥,我总干活戴不上,好东西别摔碎了。” 李球好不容易得偿所愿,怎可能将东西拿回去。 不等刘氏把话说完,一把抓起刘氏的手将玉镯子套了上去。 “娘,你就收着,这是儿子的一片心意,你不收我走也走的不安心。” 赵小山听着他一声声娘叫的,酸的倒牙。 他这亲儿子都没李球这干儿子叫的丝滑。 “爹,爷,这是给你们的见面礼,礼物轻薄,还望爹和爷别嫌弃。” 赵来福没想到便宜儿子还能给自己东西,哆哆嗦嗦的伸手将礼物收了过来。 打开一看,竟是一把漂亮的鞭子。 “我看爹日常总喜欢溜大黑牛,手里没有固定的东西,这鞭子通身黑色的,手柄这裹了一层牛皮,十分耐用,正好给爹放牛用。” “爷爷抽烟,这个烟袋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说是能过滤烟气对身体好。” 赵老爷子看着手里金灿灿的烟袋,差点晃瞎了眼睛。 太贵重了,太贴心了,这外来的比几个亲的都贴心! 喜的他将桌子上剩的孝子茶一口干了。 赵老爹也甚是喜欢自己的新鞭子,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破费了破费了。” 然而嘴角的笑却是出卖了他。 “大壮、弟妹、娇娘、小山,你们都比我小,以后就是我李球的弟弟妹妹了。今天我第一天当大哥,也给你们准备了几样礼物,不值几个钱,你们也别嫌弃。以后有什么喜欢的,直接和大哥说,大哥能办到的都给你们办到!” 说着,李球又从包裹里拿出来三个小盒子递给了赵大壮三人。 赵小山打开自己的盒子一看,顿时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李球这大哥能处啊,给他的竟然是几张卖身契! 六男四女,正好十个人的! 年龄都在十七八到三十之间。 这样的壮劳力,身价至少要二十两左右。 这手笔,太豪横了! “大哥,谢谢你,你的礼物我太太太太喜欢了!” 赵小山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大哥俩字脱口而出,叫的十分丝滑,比平时叫赵大壮都亲。 第178章 李球认亲 看完了自己的礼物,赵小山又伸脖子看了看一旁赵娇娘她们的礼物盒子。 赵大壮的盒子很大,里面竟然是一把大刀! “我看大弟你身材魁梧壮硕,干活时十分有力,若是小时候便习武绝对是一枚好苗子,现在虽然年龄大了,会耍几下出门在外也能壮胆。 这还有一本刀谱,你平日照着里面的姿势勤加练习便可。” 赵大壮从没想过新认的大哥竟然给他一把刀,一时间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哪个男孩子没有武侠梦呢?从小爷爷就在他耳边给他讲跑单帮时的故事,他最喜欢听那些游侠勇士的事,每每听罢便十分向往。 但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哪怕妻子也不曾。 家里穷,他是长子,要快快长大多多干活,好奉养父母照顾妻儿。 又怎么可能真的出去浪荡江湖行侠仗义。 可是他的新大哥懂他! 送了他一把刀! 这把刀看上去好不神气,宽大的刀面锃亮锃亮的,像面镜子似的能看到他的脸。 刀刃处十分锋利,一看就能见血封喉。 刀柄还刻了一只龙,看起来威风凛凛。 赵大壮手里捧着刀,摩挲着刀柄,越看越喜欢,张着大嘴身体直哆嗦。 激动的连感谢的话都忘了说。 别说是他了,就是赵小山见了这刀都挺稀罕。 打算一会四下无人时张嘴朝新任大哥也要一把,没事时拿出来耍耍威风。 倒是小刘氏和赵娇娘的无甚新意,一个是把玉簪子,一个是个金镯子。 到了两个孩子,李球倒是没给盒子,直接两个小荷包飞过去。 赵小山好信,偷偷瞥了一眼铁牛的荷包,发现里面竟是一把金裸子。 娘哎,李球这次和周彻去京城到底干了啥,咋一下子就发了。 以前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的人,这次竟然如此大手笔。 这么一大圈下来得有上千两了? 还各个投其所好,这是要收买他们全家的节奏啊。 简直蓄谋已久! 然而,老赵家上下竟没有一个能保持节操的,全部沦陷被拿下。 大家收了礼物,各个喜笑颜开,没一会屋子里便哥哥儿子孙子大伯的叫了起来。 对李球的亲热程度直接攀了几个高峰。 有来有往,赵家收了干儿子不能光吃不拿。 只不过这事来的突然,刘氏事先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 只能将之前给赵娇娘准备的嫁妆掏出来一份送给了李球,是一份昂贵的文房四宝。 知道李球是武人,估摸着用不上这东西,刘氏又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几匹布。 见这东西还是不能和刚才收的礼物等价,刘氏急的直挠头。 自家就这条件,真想等价,除非把地卖了。 “球儿啊,要不我把咱家的地契给你几个?你有了这的地,也算在这扎根了?” 李球见刘氏团团转要给他找礼物,眼眶都快红了。 他娘叫他球儿了,和他娘当初叫的一样,就连语调都那么像。 就冲这一声球儿,他就算散尽家财又如何? 值了,真值了! “娘,儿子马上要出发去西北,可能一年以后回来,也可能十年以后,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能否再见,儿子什么都不缺,能在走之前认了爹娘,儿子觉得比啥都强。 儿子刚认了娘就要走,以后一定会想娘。娘,我见你头发后戴的木簪子就很好,送给儿当个念想。” 刘氏一听立马将簪子拿下来,犹疑道: “球儿啊,这簪子是你爹自己打的,是个木头的,根本不值钱,你等会,娘屋里有银子的,还有金子的,都是你弟给娘买的,娘给你拿去。” 说着刘氏就要进屋取簪子,却被李球一把拽住了胳膊。 “娘,我不要那些金子银子的,我跟在侯爷身边不缺钱,我就想要你现在戴的这个。” 李球将刘氏手里的簪子拿过来,小心翼翼的放进了怀里。 他娘活着的时候他还不懂事,少年时顽劣不堪很少关心,等大了又常年在外走镖,每年见面的次数都少。 每每想到娘亲,他都深深后悔当初的任性,后悔自己连件像样的礼物都不曾给她买过。 因此,当他看到那镯子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刘氏。 这次认亲基本花光了他所有的积蓄,可他很开心。 他终于弥补了自己心里的缺角,终生的遗憾。 只要娘开心,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以后他在西北只要想娘了,就看看这簪子。 他娘戴过的簪子,上面有娘的味道。 这样伤感又脆弱的李球是赵小山从未见过的。 他走上前去拍了拍李球的肩膀,道:“大哥,今晚你就在这住,刚才娘说了,东厢那还有间屋子以后就留给你了,你啥时候回来都有住的地方。” 赵老爷子也点头道:“是啊,晚上让你娘给你整一桌,我把咱家人都叫过来,你认认亲。” 李球感受着赵家人的热情,红着眼眶重重的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赵家很是热闹,村里和作坊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赵氏也来了好多人。 赵家整治了好几桌子酒菜,刘氏红光满面,拉着李球到处认人。 大家都认识李球,只不过之前他代表的是侯府,是侯府的管事,大家打招呼时自然十分尊敬,距离感十足。 但这次,他是赵家新收的义子,是刘氏的干儿子,身份变了,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变了。 刚开始大家还客客气气的喝着酒,到后来和他年龄相当的赵大旺赵大郎等人直接搂着他的脖子,大着舌头一起划拳。 这一晚,赵小山喝醉了,赵大壮喝醉了,他们的新大哥李球也喝醉了。 赵家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第二天李球走的时候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没从宿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刘氏见他要走,急忙追了出来,递给他一双新鞋。 “球儿,这是我和你妹昨晚连夜赶出来的鞋,时间紧缝的不好,你先穿着,等娘这两天有空了好好给你缝几双。” “身边没个女人就是不行,你看你那鞋,还是夏天的单鞋呢,这多冻脚,现在就换上,暖和暖和。” 李球愣愣的接过鞋,看着鞋面细密的针脚,再看看刘氏充血的眼睛,声音哽咽道: “谢谢娘……” 刘氏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你叫了我一声娘,自然就是我孩儿了,娘给儿子做双鞋算啥事,还谢谢。” “你也快三十的人了,虽然跟着侯爷有吃有喝的,但不成家哪能行?要我说啊咱该娶亲还是要娶亲,早点生个娃以后老了也有个指望不是?” 听着刘氏的絮叨,李球的眼眶又红了,“全凭娘做主。” 刘氏没想到李球竟让自己给他张罗,当即摇头道: “这哪能行,娘就在古仙村这一亩三分地,上哪认识像样的闺女,你条件好,咋也不能娶个乡下的村姑啊。” 李球被刘氏的话逗笑了,“娘,我哪好啊,就是个武夫,只知道舞枪弄棒的。” “瞎说,你不知道你第一次来咱村,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眼睛都看直了。”刘氏也笑了。 “人都说宁娶大家婢不娶小户女,你跟侯爷那么久,让他给你指一个呗,咱就找黄花大闺女,可千万别盯上寡妇啥的。” 李球点点头,“行,我都听娘的。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娘,过几天妹妹成亲我再来。” 刘氏知道他忙,也不多挽留,摆摆手让他早点回去。 第179章 乡君回归 李球回去了,赵家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因为认了李球,赵家人的日常又和过去有所不同。 赵老爷子的旧烟袋子扔了,换成了新孙子送的镀金的。 赵来福赶车的鞭子变成了黑色的牛皮鞭子,抡起来更有劲了,好几次没掌握好力度,大黑牛都被打的哞哞直叫。 刘氏娘仨的首饰倒是没戴,全收了起来。 倒是赵大壮变化最大,之前他每天早晨起来的第一件事是洗脸吃饭,现在却是在园区找个空地方耍大刀。 一招一式耍的虎虎生风,还真像那么回事。 还有十多天就是赵娇娘的好日子了,刘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中。 虽说乡下成亲没那么多讲究,但为表重视,刘氏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按照城中富户嫁女的标准,将娇娘的嫁妆置备的十分齐全。 同时念着李球马上要去西北,她还要抽出时间为他缝制几套新衣新鞋。 看婆婆这么辛苦,小刘氏有时候也会帮忙一起缝制。 毕竟收了人家那么贵重的首饰,于情于理也该出出力。 赵小山也很忙碌,李球给的那十张卖身契他第三天就去县里牙行将人领了回来。 这十个人有五个是一家子,一男一女外加三个孩子。 这家人姓宋,一男一女三十多岁的年纪,三个孩子里最大的男孩宋海平十四岁,中间的女孩宋海螺十一岁,最小的男孩宋海涛也才九岁。 这一家本是荣河郡一富户家的家生子,奈何那富户前段时间突然暴毙,家里几个儿子争产,这一家人作为财产归了小儿子。 可小儿子有赌博的嗜好,没多久就将家产赌光了。 为了拿到钱,小儿子便将这一家子卖给了牙行。 这对夫妻年纪刚刚好,本来不愁卖。 可他们非要带着三个孩子一起,一旦分开就要死要活的。 牙行无法,忍痛养了几个月,总算被李球一起打包买走了。 剩下的五个两个女的三个男的,年龄在二十到四十岁不等,都辗转过好多地方。 赵小山掂了掂,决定将那个十四岁的男孩送给李伯玉当做新婚礼物。 那个十一岁的女孩送给赵娇娘做婢女,九岁的小男孩给铁牛当小书童。 他们的爹娘就留在作坊,女的宋嫂子给他们家做饭,男的去作坊干活。 剩下的人里有一个叫翠娘的女人恰好以前在大户人家做过掌事姑姑,不仅识文断字,算数还好。 赵小山看过后大喜过望,决定将她接到古仙村,安排进女学当先生。 赵娇娘马上要嫁人了,女学没有先生只能关门,这个翠娘来的正是时候! 怕遗漏了人才,赵小山又对剩下的几个人仔细甄别一番。 发现还有两个男人以前在庄子里干活的,别的能耐没有,就会种地。 成了,正好他还不想让爹娘继续种地呢,安排! 有一个以前是大户人家种植花草的花匠,赵小山琢磨了半天,决定明年专门划拨出来一块地让他种植花草,以供应香皂的制作。 最后一个让赵小山自己留下了。 这是个叫丰收的大小伙子,今年十八,姓朱,本来是东乡县一个农户家的儿子,他娘去年死了,他爹今年又摔断了腿不能劳作,他作为家中的老大,为了养活下面的弟弟妹妹,自卖自身。 朱丰收也是这十个人里最贵的,别人的身价都是二十两左右,他直接五十两。 因为他不仅年龄刚好,还长得周正壮硕,甚至认得几个字。 这么好的客观条件,做什么都成,完全不愁卖。 据牙行的伢人说朱丰收第一天刚卖进来,第二天便被李球买下了。 赵小山围着朱丰收转了好几圈,真是越看越满意,感觉这小子是李球专门为他挑选的。 “以后你就跟着我,平时我在村里你就在作坊帮忙,我出门时你就跟在我身边。” 算是保镖加跟班的角色! “是,少爷。”朱丰收点头称道。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你可别叫我少爷,当不起,就叫我小山就行。” 要是让赵老爷子知道别人叫他少爷,老头子指定要拿棍子抽断他的腿。 “是,小山少爷。” 唉,这丰收咋这么木,说不让叫还叫? “你要实在不敢叫我名字,就叫我东家也行。” “是,东家。” 十个人的去处安排完毕,赵小山也算完成了一件大事,十分开心。 那对夫妻听闻大儿子要被送走本来赖赖唧唧的不愿意,又是哭诉又是求饶的让赵小山行行好,别让他们一家分离。 但听说对方是今年的新晋举人,马上又要迎娶乡君时,立马变了口风。 举人好啊,举人是官,跟在大官身边指定比跟在赵小山这商不商农不农的白身身边有出息。 等李伯玉接到赵小山送来的卖身契时,感动的无以复加。 他已经是举人老爷了,不论是密水还是荣河都有很多人想与他交好。 别说送他一个仆人,就是送女人送银子的也大有人在。 只不过那些他都拒绝了。 这段时间除了和侯府商量婚事外,他都将自己关在县学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除了赵小山送来的这个人,他一个也不要。 他只信任赵小山。 赵小山将卖身契递给了李伯玉,转过头来对那小子叮嘱道: “海平,这就是你以后的主子,以后你要好好伺候你主子,不可怠慢,若是让我知道了你做的不好或者吃里扒外,别忘了你爹娘还在我那呢。” 小平弓着腰,头垂的低低的,恭声道:“是少爷,小的一定好好伺候新主子,绝不敢有二心。” 说完,又朝李伯玉跪下磕头道:“海平见过新主子。” 他来时爹娘都和他叮嘱过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虽然不能和爹娘弟妹待在一起,但跟在举人老人身边当小厮,确实比在古仙村强。 他一定好好干,伺候好举人老爷。 现在的举人老爷还穷,等以后当了官,或许念在自己辛苦的份上,能让他赎身呢。 “你起来。”李伯玉将海平叫起来,“我身边没那么多规矩,但以后在侯府生活你一定要谨言慎行,不可行差踏错一步,知道么?” “是主子,海平知道。” 见他如此恭顺,李伯玉满意的点点头,把卖身契收好后说道:“谢谢你山子,没想到你真送来一个人给我。” 赵小山摇摇头,“这点事算啥,本就打算送你东西的,正好李大哥给我送来这十个人,我也算借花献佛了。” “还有几天就成亲了,你打算啥时候回村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我爹娘置备了一些聘礼,已经送到侯府了,其他的都是侯府在准备,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暂时先不回去,等成亲前两天回去就行。” 李伯玉说这话时眉眼含笑,再不似之前的冷漠。 赵小山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问道:“咋?你见到乡君了?” 李伯玉害羞的点点头,“乡君很可爱。” 呦呦呦,做这少男怀春样给谁看呢?! “哼,是谁之前不冷不热不关心的?见到本人了高兴了?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听了好友的调侃李伯玉也不气,但笑不语。 自从上次赵小山将他教训一顿后,他当天就去了荣河。 刚好就碰到乡君的船队回来,在侯爷的安排下,他终于得以见到自己的未婚妻。 她很可爱,个子不高,皮肤很白,圆圆的脸蛋,一笑一对小酒窝,说话甜腻腻的。 知道自己是她未来的夫君一点都没害羞,还仔细打量了他半晌,之后才拍着胸口呼气,娇呼道: “还好还好,哥哥还好靠谱。” 原来她也对他充满了恐惧。 见她长舒口气的样子,李伯玉竟想逗逗她,于是开口道: “不知伯玉是否让乡君满意?” “满意满意,哥哥派人来就说订了个年轻举人,我还以为会是个书呆子丑八怪呢,没想到你长的这么年轻。 那我呢?我让你满意了么?” 李伯玉看着对面的乡君,发现她虽然风尘仆仆面带疲色,但看向他时两眼发亮一脸期待,心中也甚是欢喜。 于是柔声道:“见到乡君,吾甚欣喜。” 第180章 成亲 十一月二十五 天气晴,无风,微冷 忌:动土、搬家 宜:议亲、纳吉、拜堂 这一天是古仙村的大日子,高山园区停产一天,全体放假。 附近其他村子好多村民纷纷赶到古仙村,想看看举人老爷迎娶乡君的场面。 李伯玉穿上了大红的喜服,胸前绑上了红色的绸带,戴上侯府送来的玉簪,整个人丰神俊朗面如冠玉。 他第一次跨上高头大马,朝下面的亲朋好友们摆手致意,后面跟着吹吹打打的奏乐,和一抬八人抬的大花轿,在喜婆的带领下,一行人慢慢朝村外行去。 迎亲的队伍路过村头赵家时,赵娇娘正在绞面,听到声音推开他娘的手急匆匆朝外走去。 此时的她身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头发高高挽起,露出的额头饱满白皙,戴着赵小山为她买的简易版凤冠,和她往日的形象判若两人。 她站在门口,看着迎亲的队伍由远及近,那个曾经朝思暮想的男人此时正一身红衣骑在马上,缓缓朝她走来,让她有种错觉:伯玉哥要来娶她了。 她的眼眶湿了。 这是她无数次梦中出现过的场景,今天终于实现了。 然而,他娶的人却不是她,她要嫁的也不是他…… 李伯玉自然也看到了村口那一袭红衣,她还是那么高,却也瘦了好多。 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赵娇娘了,原来身穿红衣的她这么好看…… 那个凤冠和她很配。 他骑在马上,她站在门前,两人的目光隔空相对。 他笑着拱手:“恭喜娇娘,祝妹妹和妹夫百年好合鸾凤齐鸣福缔良缘。” 她笑着回应:“恭喜伯玉哥,也祝伯玉哥和乡君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马蹄嘚嘚,驮着上面的新郎官慢慢走过。 越走越远,直到赵娇娘再也看不到那抹高高在上的红色。 后面的鼓乐声没有停,依旧吹吹打打,这欢乐的旋律淹没了她的声音: “伯玉哥,一定要幸福啊……” 直到被重新拉回屋子,赵娇娘眼中的泪水也没有停下来。 “行了,一会哭的眼睛肿了,让人看了像什么样子。” 赵娇娘的心思家里人都知道,对她的反应也能理解,因此刚才她跑出去也没人出来阻止。 好在院子里都是自家人,不会有不长眼睛的跑去和魏武瞎说。 刘氏把其他人赶出屋,拉起女儿的手劝道: “当初他还没考上秀才的时候就不要你,别说现在人家是举人了,你还哭什么哭?” “一会魏武就来接亲了,你还为别的男人抹眼泪,这要让魏武知道了,你还想不想好了?” 赵娇娘知道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她应该多笑,多笑以后就能过的幸福,可那眼泪根本不听她的,自顾自的流下来。 “娘,我没想哭的……” “傻丫头,你咋这么傻,怎么还没放下呢!” 刘氏看女儿这般心里也难受的紧。 可女儿年少可以糊涂,她却不能。 “好了,赶紧擦擦眼睛咱继续绞面,今天你成亲,也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魏武是个好后生,以后你和他好好过日子,等他也考上举人当了官的,不比李伯玉差。” “山子,过来。” 赵小山生怕二姐一个想不开想要悔婚,正站在门外急的跺脚,听到他娘的声音连忙推门进去,“咋了娘?” “你二姐眼睛肿了,你拿布巾沾点水给你二姐敷敷眼睛。” 赵小山一看,赵娇娘的眼睛果真肿的像核桃,立马应道:“好嘞!” 一番折腾后,赵娇娘的眼睛虽然还是红红的,至少比刚才好多了。 刘氏重新净手给她净面绞面,之后的化妆环节就交给了翠娘。 她之前在大户人家做过,化妆梳头这些活都不是问题。 没一会,赵娇娘便收拾好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这嫁衣是赵小山从密水绣坊定做的,上面绣着金色的凤凰,看起来十分华贵。 赵娇娘稳稳的坐在椅子上,戴着凤冠,涂了口脂,举手投足时神态娴静,乍一看还以为是哪家的闺秀。 “二姐,你真好看,原来我二姐是个天仙啊。”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娇娘,忍不住赞叹道。 赵娇娘早稳定了情绪,害羞回道:“净瞎说,天仙哪有我这样的。” 兄妹俩正说着,门从外面推开,李小翠和罗芳等人走了进来。 “哎呀,娇娘你今天好漂亮啊,这身衣服真好看。”罗芳一进来就惊呼出声。 她早出了月子,身子却胖了一大圈,现在一看比赵娇娘都胖。 “这得多少钱啊,果然贵有贵的道理,娇娘被这衣服一衬,比那富家千金都好看。” 另外一个妇人打趣道:“咱娇娘现在本就是富家千金,你没看院子里那些嫁妆?好几箱子呢,” “哎呀,当初我成亲的时候别说嫁妆了,就连身像样的嫁衣都没有,真是人比人得疯。听说山子还给你买了个伺候的丫头?在哪呢?” 赵娇娘回道:“什么伺候人的,我一身的力气哪还需要人伺候,不过是山子怕我嫁过去一个人寂寞,给我找个伴罢了。” 这几人都是以前赵娇娘玩的好的小伙伴,现在除了李小翠还待嫁外,都嫁人生子了。 赵小山看着二姐和几个姐妹们说笑,默默退出了屋子,将空间留给了她们。 说实话,他刚才真的好害怕二姐失态。 好在二姐理智还在。 今天他二姐成亲,虽然不比李伯玉迎娶乡君规格高,但这毕竟是赵家的大喜事,此时赵家的院子里也站满了人。 男男女女们围在院里几口大箱子前,指指点点,嘴里啧啧感叹。 “娇娘命好,摊上个好弟弟,给准备了这么多嫁妆。” “听说光银子就不少呢,还有镇里的铺子和地。你看刚才娇娘脑袋上顶的那个凤冠,听说好几十两呢。” “一个首饰好几十两?啧啧啧,真是人比人得死。” 赵小山冷笑一声:切,这才哪到哪,要真把二姐的嫁妆拿出来,惊掉你们的下巴! 正说呢,不远处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接亲的队伍来了。 第181章 傲娇的魏武 魏武是被他大哥逐出家门的。 当时魏家的族老迫于魏文的财力不得不助纣为虐,但魏武毕竟没犯任何错误,还考上了童生,所以也得到了一些族内老人的同情。 也因此,当魏武在族里说自己要成亲时,不少人都答应会过来帮忙。 尽管哥哥不仁,魏武还是象征性的给魏文送了一封请柬,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只不过,成亲当天早晨,只有大哥家的两个侄子来了,大哥大嫂还是没来。 来不来的无所谓了。 魏武觉得把自己该做的做到就好了,反正双方早已经撕破脸了,没必要还假惺惺的。 就是没想到他大嫂竟会把两个小侄子派过来,也算有心了。 这两个侄子和他年纪差不多,小时候他们经常在一起玩,越大倒是越疏远了。 早晨来时他们还一脸羞惭,但看到小叔笑着和他们打招呼,两人又慢慢放开了。 本来他爹是不允许他们来的,是他们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他们不小了,也知道他爹和小叔的一些事,却还是不理解他爹为什么这么做。 听说小叔要娶一个农家丑女,他们都为小叔感到不值。 好好的读书人流落街头靠写字为生就算了,还要为钱娶一个乡下丑女。 他们小叔真的太惨了。 这俩实诚孩子跟着迎亲的队伍一路从乐平镇朝古仙村走,越走看向小叔的眼神越是同情。 小叔咋想的,娶个农家女子用得着花钱雇轿子?连鼓吹奏乐的班子都请来了? 他们爹本来就没给小叔留下多少钱,这么一来,岂不是以后都衣食无着? 唉,小叔真的太可怜了。 也太好面子了!手里的钱留下来以后生活不好么,至于又是马又是轿子又是鼓乐班子的? 果然读书人书都读傻了, 等回去他们就偷一点钱出来接济一下小叔,至少不能让他们冻毙街头啊。 魏武坐在马上,察觉到俩个侄子复杂的眼神,一头雾水。 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他却没什么感觉。 甚至隐隐有了丝后悔。 他只见过赵娇娘一面,只记得有些胖,挺高的,虽然读过书,但长相一点不柔弱,反而有些英气,和漂亮不搭边。 媒人来找他时是他最贫困潦倒的时候,他刚出孝,本想返回学堂继续念书,却是囊中羞涩。 后来他偷偷去找过大哥,祈求他看在自己为爹娘守孝三年的份上帮帮他。 他没别的想法,只想继续读书科考。 可他大哥怎么说的? “当初分家的时候已经把财产都分给你了,你还要什么?” “之前我跟着爹忙里忙外的挣钱供你读书,你出过一份力么?挣过一文钱么?” “你不是读书人么?读书人怎么还好意思朝已经分了家的大哥要钱?你的骨气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想着以后高中了就要报复我么?那来啊,我等着!” 这些话,他到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真的不明白以前宽容慈爱的大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又难过又恨,难过的是父母死后自己竟没了一点庇护,成了孤儿。 恨的是他哥对他竟无一点手足之情,简直比陌生人都不如。 他恨大哥为了那么一点钱就将亲兄弟撵出家门,可过几天媒婆来找他时,他就屈服了。 当时媒婆说那女娃家里有钱,就是长得不好看,挑挑拣拣年龄被托大了。 她有个弟弟,特别有能耐,攀附上了淳县侯,是侯爷眼前的大红人,家里两个大作坊每日上百人同时上工,一天就能挣上百两银子。 赵家说了,不论谁娶她,都会陪送很多嫁妆。 这些嫁妆足够让他一直读书科考下去。 魏武当时被悲愤的情绪笼罩,满心想着以后考取了功名后如何报复大哥,让大哥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想了想便一口答应了。 果然财帛动人心! 在媒婆的安排下,他见到了那女子,果然如传闻所言,不好看。 他看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竟读过书,还担任了村里女学的先生。 见到他不仅没有拘束,还说了自己有几处不懂的地方,请他解惑。 他对学问一向认真,不论谁来问,只要他知道的,都会耐心的解答。 等他垂着眸说完后,那次的相亲时间也到了,媒婆走了进来,将他带走。 可能是相亲的事冲了一下,他心里原来那股强烈的愤恨竟慢慢消散了。 孟子说过,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练其筋骨。 他就当这些磨难是对自己的磨炼了。 正当他情绪慢慢稳定时,媒婆又找了过来,赵家同意了。 他当时想着,自己怎么也要娶妻的,娶谁都不一样,何不娶一个能给自己助力的,便也点头答应了下来。 事后,他感觉自己果然是魏家人,和大哥没有任何区别。 都是可以为了钱做任何事的。 赵家很爽快,知道自己家贫,承诺成亲时所有花费都由他们家出资,自己只要安心待娶即可。 那时候他心里又对这门婚事充满了抵触。 他感觉自己是个商品,是被自己给卖掉了。 为了找回一点尊严,他将爹娘留给他那仅存的祖产卖了,又在镇里租了一个大点的院子用作新房。 付完租金他手里的积蓄也所剩无几,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时,老天爷给他机会了。 他找到了一个在书坊抄书的活计。 雇主人很好,还说可以让他把活领回去,让他再找人帮忙抄,中间的价钱就可以自己留下。 这样的好事,竟然主动送上门,他如何能不激动。 当天下午,他便将摆摊的桌椅撤回来,去书坊领了任务回来,开始在家奋笔疾书。 抄书的任务量很大,他又去学堂找了往日的同窗,跟着一起抄书挣钱。 这几个同窗都是家境一般的,听到有这种好事对他道谢连连,相约抄完书拿着钱去喝几杯。 看着他们感激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像是又回到了在学堂时无忧无虑的过去。 那时他想,若是这份活计早点来,他就算不娶赵家姑娘也能供养自己继续念书的。 他觉得雇主真是他的贵人! 虽然年龄看着不大,却十分有魄力,还能开书坊,比他大哥都厉害百倍。 毕竟大哥也就是守着祖产过活罢了。 那些天他快乐阳光,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可当他无意间得知雇主竟是他未婚妻的弟弟时,他的希望又破碎了。 原来,赵家只不过是怜悯他罢了。 是担心他没有钱便活不下去么? 既然知道他是谁,为什么事先不告诉他?耍他玩? 书坊重新开业这一天,他看到赵小山领着一群人来回视察,甚至站在他们抄书的房间外驻足了好久,像是在讨论他。 是在说他就是那个没用的只能靠娶妻才能继续苟活的废物么? 他强压着怒意没有理会,只状若淡定的继续抄书,心却是乱了。 他后悔了。 可婚礼的所有流程都走的差不多了,就差成亲了。 他被悔过婚,知道悔婚不论对男人还是女人的伤害都很大。 赵娇娘没有错,他不该那样对她。 错的是他,明明已经一无所有了,还死要面子。 可他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此刻,他走在迎亲的路上,两旁的树木已经枯萎干黄,那些一起抄书的同窗跟在他身边,陪他嘻嘻哈哈,他觉得特别没意思。 第182章 李伯玉大婚 赵娇娘嫁人了。 赵大壮亲自将妹妹背了过去,直到花轿走了好远好远,赵小山才从村头回来。 他只接触了魏武几次,对他的了解只算皮毛,看着温和有礼的,内在的如何其实无从得知。 若是在现代,他一定会再考察考察这魏武。 可二姐实在等不得了,再过一个月她就十八岁了,这个年纪还不嫁人不仅官府是要处罚,周遭的流言蜚语都能将她淹没。 二姐不喜欢武人,不然嫁给李球也好过嫁给一个这般不知根底的。 赵小山看着远去的花轿,决定以后生娃千万不能生女娃。 女娃是贴心,可长大后就要嫁人,太难受了。 “行了行了,这是你姐自己也相中的,不比那些盲婚哑嫁的好?你也别怕魏武对你姐不好,只要你强了,就是你姐的靠山,放哪也吃不了亏。” 刘氏眼圈红红的,还不忘安慰小儿子。 女儿在家时她恨嫁,真嫁出去她又难受。 小时候家里穷,哪怕娇娘是个女孩也跟着吃了不少苦。 这两年总算日子好了,她又嫁出去了。 就算有嫁妆又如何,总归不是自家人了。 到时候赵小山成亲了,就顾着自己的小家了,还能像现在这样帮着他姐? 若魏武始终什么也没考上,还能光指着那点嫁妆过日子? 到时候闺女穷了苦了,她又老了,想帮都帮不上。 刘氏越想越苦,眼泪哗啦啦的流个不停。 他将赵小山和铁牛叫到身边,拉着两人的手道: “山子,以前咱家穷,爹和娘成天在地里忙活,你小时候都是你姐带着的,有时候鸡下个蛋,娘给煮了,你整个都吃了,你姐就能吃点你掉的渣渣。 山子,没有你姐你根本就活不下来。你答应娘,以后不论你成亲了还是发达了,必须记着你姐对你的好,多帮衬帮衬她。” 刘氏一边哭一边说,看的赵小山心里酸极了。 “娘,你放心,我都记着呢,姐夫若是想继续科考我就找门路帮他,若他考不上我就给他安排在书坊做事,若他发达了对不起我姐,我也给我姐撑腰。” 刘氏点点头,又转头对铁牛说: “铁牛,你小叔说的话你听清没?” 铁牛点点头,他已经读书两年多了,已经知道了很多道理,又经历了娘亲差点难产而死,不再如以前那般淘气,连眼神都变得坚毅了。 “铁牛,咱家确实有钱了,可你小叔再厉害就是个商人,淳县侯马上又要走了,以后咱家连个靠山都没有了。 越有钱越招风,谁看到钱不动心?谁不想据为己有? 你大了,要好好读书,等你也读出个功名出来,就算咱家的房子是金子做的,谁也不敢招惹咱们,是不?” 铁牛若有所思,然后狠狠地点了点头。 “等你有了功名,你小叔的生意想做多大做多大,你姑姑在夫家也没人敢欺负。你就成了他们的靠山了。” “我知道了奶,我一定好好读书,最近马先生都说我进步了。” 看着刘氏和铁牛的互动,赵小山心里又酸又涩。 只怪自己还不够强大,让家人充满了不安全感。 赵娇娘嫁出去了,赵家这边就算忙完了。 到了午时,古仙村的村口又响起了吹吹打打的奏乐声,李伯玉迎亲回来了。 村里众人又呼呼啦啦的从赵家转到了李家,想看看宗室的乡君到底有啥不同。 李家的气氛和赵家的完全不同,李家众人各个喜气洋洋,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李安穿戴一新,一会张罗这个一会张罗那个,咧嘴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脸上的笑容差点晃瞎赵家人的眼。 要是平时刘氏早跟着里里外外的忙活了,今天她嫁女,心情实在糟糕,找了个地方就坐下等吃席了。 和上次中举一样,李安今天为了显排面,又从密水请来了两个大厨。 为了欢迎乡君儿媳妇儿,李家的房子甚至还翻修了一遍,院子里的地面都铺上了石头。 虽然乡君就今天在这住一晚,明天早晨他们就回淳县侯府住,但该收拾的也要收拾,该讲究的也要讲究。 等李伯玉和后面的花轿停下来时,李安家门口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给围了个结结实实。 他们就是普通老百姓,见过的最大的人物无外乎衙役,何时见过高贵的宗室乡君。 老李家的水是和别人家不一样啊,咋啥好事都让他们家赶上了? 这可是当朝公主一般的人物,竟然下嫁到他们古仙村了。 这古仙村的名字果然没白起,这不就有仙子下凡来了? 你看看人家这依仗,光后面捧盆的丫头就那么长一流,还各个都长得好看。 村里有几个街流子,头一次看到这么多俊俏的大姑娘,馋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他们想,连丫鬟都这么好看,这乡君得长啥样啊。 没一会,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喜婆的搀扶下,缓缓从喜轿中走了出来。 “嘶,这衣服也太好看了,比刚才娇娘的好看太多了,果然是宗室女,这一套衣服不得几百两啊?” “娘你看,新娘子穿的鞋上面还有珍珠,好大啊。” “新娘子手可真白,像小孩的手。” “这宗室女咋有点矮呢?感觉还没有后面的丫头高,那衣服宽松的,也太瘦了,这么瘦能生孩子么?” “要那么高干啥,又不用下地干活。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不是自己生孩子的,都是伺候的丫头替生,生下来抱在身边养是一样的。” 周围的议论声让李伯玉皱了皱眉头,他怕妻子会不高兴,袖子下的手轻轻捏了一下对方。 周香玉是乡君,是宗室,古仙村这地界属于天一般的存在,根本没有任何人敢上前胡闹。 连平日里新娘子要跨的火盆什么的都省了。 甚至于因为她出身高贵,所有人都要先向她行礼,然后再才开始行周礼。 “拜见乡君,乡君吉祥。” 对于给儿媳妇儿下跪问安这件事,李安没有一点排斥,反而是人群中喊的最大声的。 “免礼。”一丝糯糯的声音从红盖头后传了出来。 “谢乡君。” 行完君臣礼后,就该行婚礼了。 李伯玉领着新妇先拜天地再拜高堂最后夫妻对拜,随着喜婆的一声“礼成”,乡君周香玉就算是李家正式的宗妇了。 李伯玉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天晚上一改往日翩翩君子的形象,竟喝了好多酒,直喝的他爹李安直瞪眼。 让赵小山帮忙强行将人拉回了卧房。 闹洞房的环节赵小山没参加,主要是因为根本没有这个环节。 人家可是万金大小姐,是天仙一般的存在,谁有那个胆子敢上去胡闹? 此外,赵小山还要招呼李球。 李球是淳县侯专门派来保护乡君的。 李伯玉虽然优秀,但他毕竟出身乡野,周彻怕乡下人不知礼,有那不长眼的再冲撞了妹妹。 因此,这次送嫁的队伍淳县侯整整派出了二十个小丫头三个老妈子以及由三十人组成的护卫队。 这三十人由李球领队,等明天将乡君安全送回密水,他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李球惦记着趁机见一见刘氏他们,将三十人分配好后就跟着赵小山一路来了赵家。 刘氏早做好了饭菜,就等着他来呢。 “折腾累了?慢点吃,别着急,吃完了还有呢。” 刘氏就是这样的人,一旦从心里接受了谁,就会对谁无限的好。 “娘,不用给我夹了,我这够多了。” 李安家安排了饭,但李球没吃,就等着来赵家吃这一顿呢。 “今天妹妹出嫁,我这大哥还没赶回来,唉,要是我在,说什么也要我背着她出门子啊。” 刘氏最喜欢李球的一点就是这个。 虽然认干亲没几天,但这孩子是真拿他们当自己的亲人,说话做事一点不外道。 “知道你忙,等三天回门你再过来也来得及。球啊,乡君成亲了,你们侯爷说没说哪天走啊?” 李球摇了摇头,“侯爷没明说,但我们这些天一直在做准备,随时可以走。” 淳县侯还是放心不下妹妹,打算他们三天回门以后再说。 “要是不着急走,这几天你和侯爷请个假呗,在家里住几天?你刚认了亲就走,干娘也舍不得你。” 刘氏满眼希冀的看着对方,“你妹妹嫁人了,娘总觉得这心里空落落的难受,你在家好好陪陪娘。” 李球哪能受得了刘氏打感情牌,一看她这样立马答应下来,说明天回去就请假过来云云。 赵小山在一旁又酸了…… 二姐虽然嫁人了,但他在,赵大壮在,大嫂也在,两个孙子狗剩和铁牛还在,这么多人,还空落落的? 还需要个干儿子来陪? 果然远的香近的臭! 这一晚,李球去李家视察了一圈没发现什么问题后,直接跑到赵家住了一宿。 刘氏早就问好了干儿子明天早晨想吃啥,第二天一早就起床进了灶房,乒乒乓乓的鼓捣起来。 但刘氏做饭水平实在有限,为了给干儿子更好的饮食体验,刘氏又将被窝里的赵来福拉起来一起做。 等李球起来后,简直受宠若惊。 他吃着刘氏一早起来给他擀的面条,看向赵小山的眼神无不炫耀,充满了得意。 “切,幼稚鬼。” 看不出来,李球长的五大三粗的,人设居然是妈宝男。 吃过饭后,李球匆匆赶往李家,今天是乡君入门的第一天,认过亲后他们就要启程返回密水了。 刘氏看干儿子走后,心里些微有些失落。 她也不知道咋整的,就觉得刚认的这干儿子比俩亲儿子贴心。 赵大壮是三棍子打不出来个屁,赵小山要不忙的没空,有空了也不搭理他。 反而是李球,不仅愿意分享自己的心事,还愿意听她絮叨,哪怕是村里的家长里短这孩子都能听的津津有味。 这孩子像是她小闺女,特别贴心。 没错,刘氏现在不稀罕臭小子,就稀罕小女孩。 奈何小刘氏自从上次生孩子伤了身子便再不能有孕了,她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赵小山身上。 因此,等刘氏从门口回来,看到赵小山还在那唏哩呼噜吃面条,狠狠地拍了他一下,又瞪了一眼: “就知道吃,你还能吃的下!” 赵小山无辜被打,一脸莫名:“娘,咋了?这大早晨的。” “你还有心吃面?你看看人家李伯玉,你去了那么多次侯府就没见过人家乡君?侯爷不是很看好你么,怎么没把妹妹许配给你?咋还让人家李伯玉捡了个漏?” “娘,你昨天刚说,我再咋说就是个商人,人家淳县侯又不傻。” 刘氏一听,气的直叹气,想再揍儿子一顿,到底没动手。 “你看人家二黑子,连闺女都有了,李伯玉也成亲了,你啥时候也给你娘娶回来一个?” 说起来,赵小山也不小了,再过个年就十六了。 而且经过这一年的折腾,赵小山的个子蹭蹭往上蹿,再踮踮脚都能赶上赵大壮了。 仔细一看,嘴巴四周都能看到细密的小胡茬子了。 “儿子,你别不知道着急,咱成亲要趁早,你不抓紧那好闺女都让人家挑走了。” 刘氏现在深深后悔当初李安来问李小翠时自己没答应。 若当初将李小翠定下来,赵小山就是李伯玉的大舅兄了,现在也算和乡君搭上关系了。 “娘,我才十六,每天忙里忙外的,上哪给你娶媳妇儿去。” 刘氏本来心情就不好,看赵小山这敷衍的样子,顿时气个倒仰,当即骂道: “你个混小子!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当流氓跑腿子?你这不争气的死孩子,你要气死你娘啊。” “我告诉你,明年你必须给娘把媳妇儿娶进来,没有媳妇儿你也不用回来了……” 这边赵小山正在接受他娘口水的洗礼呢,李球又匆匆赶了回来。 “爹,娘,山子,快出来,乡君来了。” 刘氏一惊,当下也顾不得再教训儿子,连忙站了起来问道:“乡君怎么来了?” 第183章 乡君赏赐 乡君驾到,赵家人都跑了出来跪地迎接。 赵小山见过李香玉好几次,倒是没什么好奇的。 但赵家其他人就不是了,刘氏的头低的别别扭扭的,想抬头看看,又不好意思,弄得不上不下的梗着脖子。 “都起来,无需多礼。” 听到上面软糯的女声,赵家众人深呼一口气,一个搀着一个站了起来。 “赵小山,半年没见你长高了不少。” 赵小山应声抬头看向对面,今天的乡君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对襟襦袍,外面还披了一件华丽的白毛皮的披风,远远一看白绒绒的,趁着露出来的脸又小又白。 周香玉的头发全都挽了起来,做妇人打扮,但通身的贵气却是藏也藏不住。 “谢乡君赞誉,乡君去了一次京城贵气也更盛了。” 他们俩见过好几次,彼此之间也较为熟悉,说话便没有那么多顾及。 “我听伯玉说昨天你姐姐和我们同一日成婚,我去京城之前还收过她送的香水,那香水京城还有不少人想从我这买呢。 如此缘分却一直未曾得见,这支簪子当是我送她的新婚礼物了。” 周香玉说罢交给赵小山一个木盒子,“也替我转告她,让她有空了来侯府找我玩。” 赵小山接过盒子,弯腰行礼道: “赵小山替姐姐谢乡君赏赐,您的话我一定带到。” 周香玉送完礼物,看了看院子里的众人,“听李侍卫说你这高山园区非常不错,等哪日得闲了你领我再好好逛逛。” “是,乡君,现在天冷,花草都没了颜色,等夏天乡君再来可以好好逛逛,这里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特别漂亮,村里很多人都愿意来这溜达。” 周香玉听了十分向往,很不得当场答应,但碍于乡君的身份,只矜持的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她已经成婚了,不可能再如往常那般和外男接触,毕竟她的夫君还在身边呢。 哥哥给她选的这个夫婿说实话她不十分满意。 若单看人还好,年纪轻轻便是举人,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可他的出身太差了。 昨晚的洞房她的体验感也很差。 从她进了李家的院子开始便感觉有一股很浓的臭味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是鸡屎还是鸭屎,总而言之,很臭。 臭的她很恶心。 新房虽然李家重新布置了一翻,很多地方都被红绸遮住了,但露出来的几处地方仍旧黑乎乎的。 而且屋里也很臭,哪怕下人用熏香熏了好久还是没有驱散。 李伯玉的妹妹李小翠就更加讨人厌了。 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打量,像是要在她身上掏一个洞,盯着她头上的首饰直勾勾的,赤裸裸的写明了自己想要。 她早已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少女,经历了半年的京城生活让她迅速成长了。 她很满意李伯玉温润如玉的长相,但对他的出身真的十分厌恶。 她十分感谢哥哥不顾前程将她从皇宫那丑陋的地方拉了出来。 也十分纳闷哥哥为什么只给他找了一个举子。 还是个出身如此差的举子。 只怪皇后娘娘拿她威胁哥哥,还想将她胡乱许配给她娘家那些纨绔子弟。 时间这么紧张,也难为哥哥只能找李伯玉了。 今天早晨起来认亲时她看到一大屋子李家人,各个穿着破旧眼神炙热,那股臭味又来了。 她强忍着恶心敬上了公婆茶,接过了公婆给的礼物,又让侍女敬上了自己的礼物。 那些东西都是她让奶娘随便准备的东西,公婆和小姑脸上都是一副要窒息的样子。 送给李小翠的那个玉镯子是她好久不戴的,甚至不如给赵娇娘的簪子值钱,可李小翠喜欢的到处炫耀,像是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敬完茶后她一刻都不想再停留,直接提出了告辞。 李伯玉说留下吃顿饭再走,但看她神情坚决,到底没再说什么,和他爹娘解释了几句就随她一起上了马车。 李父李母皱了皱眉,看得出来,他们对她连饭都没吃就要走十分不满。 但她是乡君,在这里她完全没必要看任何人的眼色。 李伯玉脾气很好,坐在马车上对外面的房子一一解释。 走到村头赵家时,她才知道这就是赵小山家。 哥哥说过,赵小山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次祭祖若没有他的玉米,他们一家也不可能这么顺利的全身而退,甚至还从县侯升到了郡公。 选择李伯玉也是因为赵小山和李伯玉关系甚笃。 叫她轻易不要得罪他,能交好尽量交好。 对于一个能给家里带来很多好处的,她不吝啬自己的亲厚。 等回到车上,李伯玉看着面前华贵的妻子,犹豫了半晌开口问道: “乡君之前就知道小山的姐姐?” “知道啊,赵小山和我说过她,听说她还是你们村里女学的先生。她嫁的是谁?做什么的?” 李伯玉将自己知道的和妻子说了一遍。 周香玉听罢摇了摇头,“赵小山这么精明怎么给亲姐姐找这样的人?这个魏武目的性这么强,甚至能压上自己的亲事,以后能对娇娘好?” 李伯玉一时语塞,从他的角度来看,魏武和他的妹婿马恭回都是不错的人选。 读书有天赋,不日定会有所成就。 趁着他们还潜伏将关系定下来,是一种很明智的选择。 可乡君却说他们都不好。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思路就是不一样。 “不过也没关系,只要我一直抬举赵娇娘就好了。让他知道赵娇娘背后不仅有赵小山,还有我,谅他也不敢对赵娇娘不好。” 李伯玉听罢愕然。 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竟能这么想。 现在的乡君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娇憨完全不像同一个人。 犹豫半晌,李伯玉说道:“嗯,魏武毕竟是读书人,这点操守还是有的,娇娘毕竟是他的发妻,如何能对她不好。” 周香玉嗤笑一声,“我在京城的时候听说有榜下捉婿一说,就是原来的穷苦书生一旦考中,为了攀附权贵会休掉自己的发妻去迎娶权贵家的庶女。 听赵小山说他姐姐长相并不如何貌美,魏武又是带着这样的目的娶的她,你说他真考中了会不会休了她?负心多是读书人!” 妻子的回答让李伯玉感到十分不安。 他感觉乡君虽然在说魏武,但似乎一直在映射他? 是他多心了么? 此刻的李伯玉将之前对妻子的评价全部推翻,觉得哪里是乡君可爱娇憨,是自己傻乎乎的认人不清啊。 好在自己本来也没什么坏心,哪怕高中以后也不准备被榜下捉婿,倒也坦荡。 “乡君说的是,但榜下捉婿本就就是少数,真正有风骨的读书人是不屑这么做的。 是人就有功利心,总希望自己的人生路能走的不那么难,因此发现娶妻能让自己走的更顺畅时都会心动。 但是人也都有廉耻心,若发迹后便抛妻弃子,那与猪狗何异? 这种人,就算为官做宰,也不会是个好官。 这种只知道爱自己的人,能为大官家的庶女休了糟糠之妻,以后会不会为了公主郡主休了庶女?任凭谁沾上都是倒霉,吾辈也羞于与他为伍。” 见妻子听的认真,李伯玉趁机表明态度: “乡君放心,我李伯玉绝不会是那种人。 我承认娶你时是被你的身份打动,也曾暗自窃喜自己何德何能竟能被侯爷选为妹婿,甚至一度自我怀疑,想要去推掉婚事。 还是赵小山和我说,他见过乡君你,说你天真烂漫,堪为良配。 我李伯玉虽然出身不佳,但该有的良心和担当都有。就算以后我考中了,也绝不会翘尾巴,甚至搞出妻妾成群那一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了,李伯玉决定趁热打铁,将话都摊开说出来。 他看得出来,乡君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眼神里对他们家甚是瞧不起。 不然也不会一大早连饭都不吃就要回密水。 他不知道如何对待高门贵女,但他觉得夫妻之间,真诚是最首要的。 “乡君是贵女,身份贵重,但我们既然已经结为夫妻便是一家人了,伯玉也希望乡君能慢慢接受我的家人。 我父母妹妹虽然粗俗,但心地都好,乡君若不习惯和他们相处,就逢年过节走动即可。 我父为村长族长,平日里还在赵小山作坊做工,所挣也够他们日常花销,无需乡君帮衬。 我妹不日即将出嫁,和乡君以后的交集也不会很多,还望乡君多担待。” “我李家家贫,当初是举全族之力供我读书至举人,我回报他们也是必然。 但我会自己努力,必不会将应我尽的责任转嫁到乡君身上,这点乡君放心。 你是宗室贵女,若不愿意谁也强迫不了你任何事。” 周香玉呆呆的看着对面的夫君,心里翻江倒海,大为震撼。 第184章 赵娇娘回门 新婚第一天,周香玉便被夫君感动了一回。 如此好看又温柔的夫君(虽然出身不好)站在自己的角度上一顿剖白,放哪个女孩能无动于衷? 好感度+10 回去的路上,周香玉再没乱说话,把自己心底的小心思全都收了起来。 回侯府后,当哥哥私下问起李伯玉如何时,也娇羞的低下了头。 没说李伯玉一句坏话。 她想,反正婚后自己一直住在侯府,无需和公婆住在一起,接触的时间也很少。 他们的粗不粗俗的和她关系也不大。 正如夫君所言,她是乡君,谁也强迫不了她做任何事。 她的哥哥是郡公,谁又能将她怎样? 李家那般穷,大不了以后给点钱让他们搬到镇上住也是一样的。 周彻没从妹妹这问出什么,私下又将周香玉的奶嬷嬷叫出来问了一通。 虽然奶嬷嬷话里话外嫌弃李家寒酸,但周彻是男人,他倒是觉得李家做的没什么不对的。 第一次见面先行君臣之礼后行婚礼,就冲这一点周彻就觉得李家人不错。 至于妹妹不愿在李家吃早饭这点小事,周彻觉得根本并不算事。 乡下贫苦,能有什么好饭食? 妹妹金尊玉贵的,能在那住一宿已经算是不错了。 再听说妹妹竟然赏赐了赵小山的姐姐时,周彻倒是愣了一下。 “没想到赵小山的姐姐成亲了?还和香玉同一天。 香玉做的对,一会你让李球过来一下。” 李球本就打算和淳县侯请假,听到侯爷的召唤,正好了。 “你干妹妹成亲这件事你怎么没早说?赵小山也是的,竟也老老实实的没来告诉我,这个臭小子!” 听侯爷如此说,李球趁机打圆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敢惊动侯爷您。” “你回去一趟,就说我之前不知道他姐姐成亲,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次知道了不能当做不知道,把我书房那个屏风送过去,就当礼物了,顺便再告诫一下那小子,让他好生善待赵娇娘,不可行忘恩负义之事。” 李球听了这话顿时大喜过望。 没想到淳县侯竟能做的如此周到,这屏风一送过去,就是给赵娇娘撑腰呢。 李球弯着腰一顿道谢,最后也趁机和侯爷提了提请假的事。 周彻没犹豫的摆了摆手,“去,走之前我再派人去叫你。” 等李球带着屏风从侯府出来时,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等赵家人看到周彻赏赐的屏风时,震惊过后嘴角也咧的大大的。 赵小山心想:侯爷就是侯爷,做事面面俱到。 虽然是一座屏风,但自己对他的忠心又加重了一层。 别说给他挣钱了,就算为他赴汤蹈火,他都愿意了。 李球请了假,光明正大的住进了赵家,打算一直住到侯爷召唤他。 他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拉着刘氏不是要吃就是要喝,给刘氏指使的滴流转还乐此不疲。 晚饭后娘俩坐在屋里一个拆线一个缠线一边聊天,那亲亲热热的样子连一向迟钝的赵大壮都吃味了。 好在,第二天,赵娇娘回门了。 刘氏的注意力再次被转移,李球也在新妹夫面前端起了架子,庄重了不少。 赵小山冷眼看着,终于在他身上看到了少许以前冷酷侍卫的影子。 这边,魏武作为新女婿被赵家老少爷们围在中间,貌似闲聊,实则刺探。 李球不愧是好儿子好大哥,首先出击: “妹夫,我妹妹这两天没给你惹麻烦?她一直在乡下生活,粗手笨脚的,心还大,惹你生气了估计都不知道,妹夫你多担待啊。” 魏武摇摇头,温声道: “娇娘很好,并没有给我惹麻烦,我读书时她就在一旁收拾家务或者自己看书。我们自己生活,也没什么麻烦可惹的,” “那就好,我就怕我妹妹不懂礼数,再怠慢了妹夫你。乡君说娇娘和她形同姐妹,还特意送了个簪子做礼物,让她以后没事就过去找她玩,两个人做个伴。 侯爷听说你是个读书人,怕我妹妹不懂事打扰你读书,特意送你个屏风,把屋里隔开,让你安心读书。” 魏武这才知道厅堂里那副大屏风是淳县侯赠送的,立马站起身来拜了拜,嘴里惶恐道: “魏武何德何能得侯爷如此垂怜,还望大哥替我向侯爷问好,谢侯爷赏。” 赵小山听两人对话,在心里给李球竖了个大拇指。 看看人家这话问的,表面贬低二姐,实则在点着魏武,告诉他,俺们赵家的闺女是有靠山的,你小子以后干啥事掂量着点。 大哥威武!大哥霸气! 就冲你这一片护妹的心,我就原谅你这些天和我抢夺母爱了。 反观亲大哥赵大壮,除了乐呵呵的坐在那,倒是一点没察觉到两人对话里的机锋。 唉,他娘收留李球是对的,大哥太老实了不行。 李球敲打过后又拉住魏武德手,感叹道: “过几天我就和侯爷去梁州了,还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大壮憨实,小山又年幼无知,爹娘又年迈,到时候还得妹夫你多看顾一下家里啊。” 魏武嘴角抽了抽,手也抽了抽,没抽出来,诚恳说道: “大哥客气了,魏武父母已经过世,你们便是我的家人,若家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尽我所能的出一份力。” 赵大壮憨实不假,赵小山年幼?无知? 一个能开作坊办学堂的人你们叫年幼无知? 你是不是对年幼无知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得了肯定,李球还不满意,又感叹道: “说起来我是真不放心家里,好在山子有点人脉,也能勉强支撑。 李伯玉中了举人,授个县令没问题,不行我回去问问侯爷,让他直接就当咱们密水的县令? 山子,你一直白身也不成样子,要不你张口问问也求个官当当?” 赵小山配合的道:“行,我回头问问去,之前我在县里大牢呆的挺好,里面的人都混熟了,当初我走的时候班头还让我没事常过去呢,我去那也行。” 看着对面两人的表演,魏武这一刻突然觉得心好累。 大景朝的官可以这么随意么?想求就求? 说的像地里的白菜似的。 幸好这烂好心的干大哥没几天就走了,不然他还有出头的一天了。 三句话两句话就点点他,难道他像是个会虐待妻子的人么? 虽然他对妻子不甚满意,但相敬如宾还是会做到的。 魏武装作对其他的没听懂,只疑惑问道: “三弟为何会在大牢里呆的挺好?这是何故?” 赵小山装若无事的答道:“哦,致知书坊之前不是杨家的么?我最开始在那…… 谁欺我辱我,我便千倍百倍的还回去,当初杨家斩草不除根让我翻身,我便让他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杨甲杨乙在牢里受的苦刑都是我想出来的,他杀头那天我还去看了,我甚至给了刽子手很多钱,让他们砍头时多坎几下,让杨甲活活疼死! 不仅如此,我还占了他们家的书坊!等过段时间我还要写一本书,专门记载杨家为祸乡里的恶行,将他们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小山说一句话,魏武的身体就后倾一下,嘴巴就张大一分。 他听明白了,赵小山这是赤裸裸的点着他。 翻译过来就是: 你要对我姐不好,我就让你家破人亡人头落地! 你要对我姐不好,我就让你在大牢里受尽苦刑! 你要对我不好,我就把你钉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赵家,赵家,这是什么人家啊! 他这是娶了个啥媳妇儿啊! 这是娶了个祖宗啊! 都是狠人,全都是狠人! 魏武心里翻江倒海惊恐不定,表面却不得不装作淡然的模样表示赞同: “三弟做的对,多行不义必自毙,杨家恶事做尽,活该如此。” 李球满意的看了看赵小山,又补刀道: “山子做的对,对仇人不能心慈手软,你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我,就将杨家女眷买下来扔进教坊司,孩子买下来做奴婢,让那些恶人肠子悔青!” 说完,又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 “不过啊,山子你也不能戾气太重,对外人恶一点行, 自家人可不兴那一套。” 赵小山回道:“看大哥说的,我对家里人最好了,你看我大舅一家,我不仅给了房子,还安排他们工作,我娘还给他们几亩地种。 自己家人,我是能照顾就照顾,从不藏私的。” 李球点点头,又一次附和道: “这就对了!说起来妹夫也是可怜,和家里闹得不愉快,你要多多帮帮妹夫,让他尽快融进咱家,让他找到家的温暖。” 赵小山拍着胸脯道:“放心大哥,包在我身上!” 魏武怕他们再出什么惊人语录,连忙抢答道: “大哥二哥三弟,我现在就已经感受到家的温暖了,真的!” 赵小山摇头道:“不,这才哪到哪,我还正想问问姐夫你呢,按说你也是自家人了,我就不拿你当外人了。你以后有啥打算? 若你还想读书,我就去县里找找人,送你去县学读书?县学里的史教谕和我关系很好,我说一声好使! 若你不想读书,书坊里的郑图最近要回家,我也可以让你接替郑图,当书坊的二管事。” 这一棒子一个甜枣的,魏武都快懵圈了。 但问到以后怎么样时,魏武脑子还是瞬间清醒。 之前他去街头摆摊写字,去书坊抄书,都是为了挣钱生活。 现在他成亲了,赵娇娘昨天就和他说了自己的嫁妆几何,告诉他以后家里有她,让他可以安心读书,无需为生计发愁。 既然没有后顾之忧,那他当然是继续读书。 书坊的二管事只是一时的挣钱,可读书科考才是正途! 想明白后,魏武没一点犹豫,立马站了起来对赵小山作揖道: “魏武谢三弟费心,不瞒三弟说,我还是想读书,还望三弟为我筹划。” 赵小山一听就是这样,也没意外。 当下也痛快道:“行,我过几天就去找史学政说这事,不过你毕竟连秀才都不是,估计去了会有点不适应,而且我还有一个请求。” “三弟请说?” “你和我姐毕竟刚成亲,若你一直在县学埋头苦读,我姐一人独守空房未免太多孤冷,我姐的嫁妆里有一处县城的房子,不如你们一家都搬到县城,你来回走读可否?” “听伯玉说在县学里住的都是家里离的远的单身未婚的子弟,那些已婚家就在县里的无需住在学堂里的。” 赵小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魏武能说不么? 当然不能。 只见他连忙答应: “这是自然,没有我自在入学,将娇娘自己抛在家里的道理。” 大舅兄小舅兄好话也说了坏话也说了,他也趁机表表态: “娇娘嫁给我已然付出了很多,我再冷漠以对,那太对不起她了。 大哥三弟你们放心,我不是陈世美那般负心薄幸之人,必然不会负了娇娘的。” 赵家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总算满意的点了点头,决定暂且放过魏武一把。 只不过李球还是不放心,最后又丢出来一记炸弹: “山子,你的玉米已经让侯爷献给皇上了,我听侯爷说皇上最重视稼樯之物,说不定会封赏你个牌匾什么的,若是皇上高兴,直接召见你也不是不可能。” 魏武:有完没完了,这来头咋越来越大了…… 第185章 可怜的魏武 就在魏武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娶了一个农家女时,里间的刘氏拉着女儿的手也是一顿问。 “魏武对你好不好啊?嫌弃你模样没有?” “关心你不?你俩这两天过的咋样?” “家里的活计你都别动手,不是有那个丫头宋海螺么,做饭啥的都让她干就行。 唉,这丫头现在看的小小的,以后长大了也不能多留,万一让姑爷看上就不好了。” “我一会就和山子说,把那丫头调回来,让他爹娘去伺候你们。” 赵娇娘摆摆手,摇摇头,“不用了娘,这海螺就行,家里就我和相公,也没什么人,相公读书的时候我也有个说话的伴。” “还没说呢,魏武对你咋样?”刘氏见女儿没回答接着问。 这两天她的心悬的高高的,生怕女儿被女婿嫌弃。 娇娘随了她,长的人高马大的,和娇美不沾边。 虽然现在瘦了点,但骨头架子大,看起来还是壮壮的。 这长相在乡下倒是没啥,乡下人成天干活,二十岁的女人老成三十岁也没啥。 可她又嫁的是读书人,这读书人眼界都高,万一心里嫌弃娇娘,又盼着花她的钱,这可如何是好。 刘氏这几天只要得闲了就想东想西的,生怕魏武最后考上了发达了就抛弃娇娘。 白天李球在这东扯西扯的还能好点,晚上睡不着甚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还不如当初就订了李球呢,至少李球绝对有担当,还绝对能对娇娘好。 订了这么个不知根底的魏武,自己真是糊涂啊。 赵娇娘看着刘氏满眼的担心,微微一笑,道: “娘,相公人挺好的,特别上进,早晨起来就看书,看书看累了就抄书。 我说不让他抄书了,怕他累到,可他却拒绝了,说不能都指望我的嫁妆,他是一家之主,也要担负起养家的任务。” 说着,赵娇娘就故作娇羞的低下了头,让刘氏没有看清她眼神中的落寞。 赵娇娘不傻。 她很敏感的察觉到了魏武对她的不满。 掀起盖头时的失望,行房事时的敷衍,日常的冷漠。 他早起读书不是因为多勤奋,而是不想继续和她躺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 他抄书不是因为担当,是在告诉她,我不是全都靠着你的嫁妆。 她特别想问问魏武,你若不满意我,为何要娶我。你冲着我的嫁妆娶了我,为什么又要这样冷落我。 你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真是连个女人都不如! 刘氏这样彪悍的女人怎么可能生出来一个软柿子。 赵娇娘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彪悍,那是因为她在家里没有机会撒泼发飙,不代表她不会! 念在新婚,两人刚过了一天,她决定忍! 她知道,今天回门,山子和大哥他们一定会敲打魏武。 若今天回门以后魏武还是这幅死样子,就休怪她翻脸不留情了。 给脸不要脸又当又立的狗东西不值得她为他付出一生! 她识字,会教书,还有强大的娘家当靠山,根本不惧失败的婚姻! 山子说过,要是过的不好了就和离,以后给她办个女户,一直在家当老姑娘都行。 反正她嫁过人了,谁也不可能再逼着她二嫁一次。 若以后山子的媳妇儿对她这个大姑姐不满意,那她就单独出来过。 她在密水有房子有铺子有地,吃喝不愁,就不信养不活自己! 想通了这些,赵娇娘重又仰头和刘氏说笑起来。 “娘,我觉得相公家挺好,上面没有公婆,左右没有妯娌的。昨天相公领着我去村里拜访了几个族老,还见了他两个侄子,剩下就没有别人了。” 刘氏拍拍她的手,“傻闺女,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魏武和他哥闹了这么多年了,你没劝劝他再认认亲?” 赵娇娘摇摇头,“我才不管呢,这是他的事,他想说了自然和我说了。” 刘氏狠狠瞪了闺女一眼:“你个傻丫头!” 母女俩正说着悄悄话,小刘氏推门进来了,“娘,二妹,饭做好了,咱出来吃饭。” 这顿饭是小刘氏和宋嫂子一起做的。 新女婿第一次上门,赵家为表重视,做了七热二凉一汤八荤二素十个菜。 这规格,就算在密水也就这样了,属于比过年还隆重的一顿。 既然是家宴,赵来福将前院的刘大舅和大舅妈叫了过来,同时又将赵来庆赵来贤等几个族里亲近的也叫了过来。 男两桌女一桌,凑了三桌子人。 魏武上午已经被赵家两兄弟连番轰炸,此时可以说是外焦里嫩直冒烟。 心里正翻江倒海忐忑不安,看到赵娇娘从屋里出来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忙迎了上去。 “娇娘……” 这一声呼喊里饱含款款深情,像是一只小兽在外受了委屈终于见到了妈妈。 赵娇娘被他这一叫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尤记得昨天他叫自己名字时还嘀咕: “乡下女娃都叫花儿枝子草叶什么的,怎么单你叫娇娘?好别扭!” 怎么这一上午突然语气就变了? 连语调和音长都不一样了。 赵娇娘朝后看了看李球和赵小山,看到了二人眼中的暇促,恍然大悟。 她感激的朝李球点了点头,转过头看向魏武道: “饿了相公,尝尝我家的菜。今天都是家里人,你别拘束。” “嗯,和岳母聊天累不累?一会多吃点。” 此时的魏武只觉得赵娇娘是如此的美丽温婉。 来头这么大的女人竟然如此低调,自己什么狗屎运啊,竟让他娶到了。 想着昨天的冷落,魏武心里很是不是滋味。 这女人有钱,哥哥弟弟还有权,读过书当的了先生,嫁了自己还如此毫无保留的对他好。 这是多喜欢自己啊! 现在细看,竟连长相都好看了似的。 她确实不是明媚或娇美的女人,可高挑的个头,英气的长相,活该是女将军的形象! 此时的魏武对自己前两天的眼盲心瞎羞愧不已,恨不得立刻和赵娇娘回家,好好补偿补偿。 赵娇娘心里哼了一声,心道:算你识相! 外人都来了,赵小山和李球也停止了双簧,席间众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好一番和谐的景象。 吃过饭后,赵娇娘和魏武就要回乐平了。 李球亲自牵着大黑牛,表示要送二人一起回家。 赵小山也一屁股坐了上去,表示去姐夫家看看。 魏武真是一刻都不想和他们俩待在一起了,可看这架势,拒绝是没有可能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坐在了车板上,一路晃晃悠悠的朝镇里走去。 一路上,赵小山和李球继续各种吹牛逼和内涵魏武,叽哩哇啦说了一路。 折磨的魏武下车时已是冷汗连连。 他错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瓜。 他以为自己为了报复大哥随便娶的一个有钱农家剩女,是一种牺牲和救赎。 结果呢? 就这…… 知道他们家心系闺女,可这么折磨他这新女婿是否考虑过他的感受? 好不容易到了家,赵小山和李球又借着帮他们搬屏风为由大摇大摆的进了院,上下左右一顿打量后,赵小山直说: “姐夫,若日后你去县学读书家里就剩我姐和海螺了,海螺就一小丫头,不顶事,我看把我家的宋嫂子两口子给你们送过来,你走了我姐自己在家也不害怕。” 魏武:我有拒绝的权利么? 算了,反正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赵家的了,他还差几个下人么? 等他去县学上学就好了,去了密水离古仙村就远了,赵小山的手也伸不了那么长那么远了。 等魏武终于搬到县里的房子,发现隔壁的房子也被赵小山买下来,成了赵家在密水的临时住所时,心里已经拔凉拔凉,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情绪了。 当然,此是后话了。 第186章 专门坑姐夫的小舅子 从娘家回来后,赵娇娘明显感觉到魏武对她的态度变了。 之前是尊重有余亲近不足,现在是时不时便过来嘘寒问暖刷存在感,语气亲昵神态温柔。 吃饭时不仅主动给她夹菜,嘴里还唠叨说她瘦了,比第一次见的时候瘦了好多。 赵娇娘享受的同时撇了撇嘴,心里想着算他识相! 魏武及时认清了形势后能及时调整对她的态度,说明他是个聪明人,懂得审时度势。 和聪明人相处自然省心,只要有乡君和弟弟在一天,魏武也不敢对自己不恭敬。 可放心的同时,赵娇娘又很是失望。 魏武不是君子!也不是良人! 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他没有伯玉哥那般的风骨。 仅凭李球几句话就能吓唬住他,这样的胆识以后就算他考上了功名做了官,是否也会被上峰或者左右小人给迷惑了? 没有自己的主见,骨头太软了。 若是以前的赵娇娘是绝对不会这样想的。 若相公对她好她便觉得庆幸,若对她不好她也不会抱怨,只觉得是因为自己长的不好看,活该嫁的不好,都是命里注定的。 可现在她读了书明了理,心里便不免对魏武这般作为不齿起来。 只不过,不齿又如何呢,婚姻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一条单行路,没有反悔的机会。 况且魏武又没有虐待她,目前来看对她还很温柔,她应该知足的。 几天后,赵小山赶着牛车将宋嫂子两口子亲自送了过来,临走又拉上魏武去了密水,准备带他去史学政那面试。 赵娇娘回门第二天他就去了县学,要找史学政走走门路,要将姐夫魏武送进县学读书。 竟得知史学政他要走了。 今年的秋闱密水县学一下考出了三个举子,这个数量就算拿到郡城也不算少了。 这是县太爷的政绩,但主要是是教谕和学政的功劳。 尤其是史学政,这次秋闱从头到尾都是他跟着操持,可谓功不可没。 之前赵小山还特意和淳县侯推荐过史学政其人,说他人品正直学识扎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才为己所用那是最好。 但朝廷不让官员和宗室走的太近,像史光彪这样正经科班出身的也不可能放弃朝廷官员的身份转投淳县侯那成为幕僚。 秉着不浪费人才(投机)的原则,周彻直接将史光彪推荐给了卢庚。 青州府秋闱结束后,主考官卢庚并未与周彻断了联系,他们相互欣赏,都觉得对方是现在大环境下为数不多的实干型人才。 为此,当周彻将史光彪近些年在密水县学的作为告知后,卢庚毫不犹豫答应了下来。 说起来卢庚和史光彪还是同年进士,虽然他们二人没什么交集,但都是性格耿直又怀才不遇那一类的。 现在卢庚起势了,自然愿意提拔和他志同道合的。 于是乎,史学政马上便不是密水县的史学政了,人家产房传喜讯,要变成青州府府城学堂的教谕了,连提好几级,可谓火箭式飞升。 上任的日期都订好了,十二月初十就上岗。 这么一算下来,给史学政预留的准备时间便很少。 这几天,他正在紧锣密鼓的收拾东西告别同僚卸下公务,收拾好了便要马上上任。 听说赵小山想要推荐姐夫进县学,史学政知恩图报,一口答应下来愿意帮忙,但前提是让他先面试一下,考察考察。 魏武得知小舅子竟真的走通了门路要送自己上县学念书,激动之余又很紧张,一路上向赵小山问东问西,生怕自己表现的不好再被刷下来。 赵小山则一路鼓励姐夫,告诉他千万别搞砸了,一定要好好表现。 “严格来说,史学政现在已经不算县里学政了,县学收谁这事都是新任学政的事了,还是我花了五百两银子送了过去他才松口的。” 魏武大惊,“五百两?史学政真就收了?” “当然不能说是让你进县学的报酬了,他马上要去青州府赴任,我给好友送点程仪不是应该的么?谁能挑出来理?”赵小山边说边朝姐夫眨了眨眼睛。 魏武秒懂,连连点头后又羞赧起来,扭捏了半天后讷讷开口道: “谢谢你山子,又让你破费了这么多,一会我一定好好表现争取能进县学,等以后我能挣钱了一定把这钱还你。” 赵小山装若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看姐夫你说的,我姐嫁给你了咱们便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哪能说两家话。只要你对我姐好,别说五百两,就是五千两我都愿意拿。” 魏武没想到赵小山说的这般诚恳,心中更为感动,郑重说道: “嗯,山子你放心,我以后绝对不会辜负了娇娘的。” 得了魏武的再一次肯定,赵小山的嘴角慢慢上扬,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弯弯的弧形。 嘿,果然是读书人,说说就信了~~~ 搞定史学政用得着五百两么? 他那性格的人你给他五千两他都不带看一眼的,不仅不看,还得给你扔出来,再狠狠唾你一口。 赵小山知道他什么人,直接投其所好,将书坊新鲜出炉的几个话本打包送过去。 史学政别说拒绝了,眼睛都直了。 当时便抱着书忙不迭的答应下来。 临走时赵小山还承诺,以后书坊不论出什么新话本都会给他送一本,就连报纸出了也会想方设法给他送去。 可以说,这次面试魏武是十拿九稳。 到了密水,赵小山和魏武直奔史学政的住所。 史光彪做官这些年没攒下什么钱,平日里吃住都在县学,这院子里住的都是他的家眷,一进的小院子,里面挤了一大家子。 此时的小院乱糟糟的,箱子东一个西一个的堆放在地上,人来人往的。 得知他要走了,他之前的同僚和学生这几日纷纷来看他,顺便送上自己的程仪。 他的俸禄少,之前一直没买下人,倒是曹县令前几日刚送来一个门童。 史光彪本不想收,奈何曹县令执意要送,又说他去赴任这一路只靠他自己不行,怎么也要有个赶车的人帮衬着,史光彪实在拒不过也只能收了下来。 但之后他马上给曹县令送了二十两银子过去。 赵小山领着魏武在门房这等了一会,直到里面的人走光了小门童才叫他们进去。 魏武之前一直在乐平镇的学堂念书,何曾见过真正的两榜进士、未来的州府教谕,一时更为紧张,连走路都顺拐了。 赵小山见他这样心里直叹气,这真是第一次见面时在街头悠然自得又热心好客的魏武么? 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就见个面试官么,至于吓成这样么? 这是赵小山不知道什么叫“舒适区”,街头巷尾是魏武的舒适区,他是那少有的读书人,身份上天然高贵些,自然悠然自得。 但现在他要见面的是比他更强的人,不自信心态的外在表现便是拘谨胆小。 “你别紧张姐夫,史学政人很好,真的不会为难你的,你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 “知道了,我没紧张山子。”魏武听话的点点头,脚还是没拐回来。 正说话间两人到了史学政的书房,小门童站在门口道:“赵少爷,我们老爷说你不用进去了,只让魏少爷进去。” 魏武一听赵小山不陪他,脸又是一抽。 再看向小舅子一脸鼓励的表情,魏武无奈只能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了眼前的门。 赵小山不知道史学政为啥不让自己进去,百无聊赖的蹲在角落里数蚂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拉开了,魏武哭丧着脸,顶着一副拉不出屎的便秘表情出来了。 赵小山连忙迎了上去,“姐夫,咋样,学政说啥了?” 魏武表情落寞,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山子,你的五百两白花了,史学政说我基础不扎实……” 赵小山皱眉,“史学政真的这么说?” 不能啊,老史都收了他的书了。 想罢,赵小山直接转身朝身后走去,“姐夫你在门口等我一会,我问问学政到底什么意思。” “你别去……” 赵小山没理会魏武的阻止,敲敲门就进去了。 屋里的史学政此时正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写着什么,抬头看是赵小山,笔也没停,说道: “我一猜你就得来问我,你先坐那等会,我写完这封信的。” 赵小山知道他有事要忙,识趣的点点头,在一旁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随手翻出一本书看起来。 两人一左一右,安静的写着字看着书,十分和谐。 只苦了等在外面的魏武,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蚱,一会一伸脖子朝里看。 没一会,史学政写完了信,放下笔后吹了吹信纸,这才抬头看向赵小山: “你这姐夫聪明有之,但学识不甚扎实,心态也不好,还是要好好打磨打磨性子。” 赵小山点点头。 他不知道魏武学识怎么样,但他的性子确实有点问题。 估计也是和他小时候过的太顺遂,少时父母突然去世后又遭到大哥驱逐有关。 说起来魏武虽然是姐夫,但还不到二十,还是个孩子,经历了那么多,胆小怕事心性不稳也是正常。 “这是我刚写好的推荐信,你拿着先放手里,等半年或一年以后你再给高教谕送去,让他安排魏武入县学。” 赵小山恭敬的接过信,不解道: “山子愚笨,不知学政此举何意?” “没什么深意,就是想让他知道进县学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听闻你姐成亲你送了不少嫁妆?” 赵小山不知道哪个大嘴巴传的,只能如实说道: “我舍不得二姐,怕她成亲以后受穷,陪送了近两千两银子的嫁妆。” 史学政捋捋胡子,点头道: “这就对了,这魏武知道娶了你姐便能快速改变生活,本就容易让他产生投机取巧的想法。 这次你再顺利帮他入了县学,你说他会不会觉得有事找你们就对了?赵家花钱能搞定一切?入县学对你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赵小山秒懂史学政的意思,眼睛一亮,“先生说的对!” “你回去说,我觉得他不行,但念在你赵小山的面子上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半年后让他去新学政那重新面试,若可以了便可入学,不可以便再没机会入县学!” 赵小山知道史学政不仅是磨练魏武,还送给自己个大面子,当下一揖到底,表示今天他回去就写新话本,写好了保证第一时间送过来云云。 等出来后,赵小山直接找到魏武,气急败坏的问道: “姐夫,你刚才到底说啥了?史学政怎么说你聪明有之学识不够呢,哎呀,我的五百两银子啊……” 魏武本就哭丧着脸,这下整个皱成了苦瓜,双眼绝望道: “原来大人这样说我么,走山子,我回镇里,给你当书坊的二掌柜……” “等等姐夫,我话还没说完呢,你走什么走!” 说着,赵小山一把拉住魏武的胳膊,“不过我刚才又一顿哀求学政,又塞了五百两的银票,学政说给你一年时间,若一年以后你的学识更扎实了就同意入学。” 魏武顿时立住了,疑惑问道:“一年以后,史学政不是马上要走么?” “他说他会帮你知会一声高教谕的,就看你这一年能不能进步了。” 魏武听罢,双眼绝望尽去,再次绽放光芒,“真的?史学政真的这么说的?一年以后我还有机会?” “当然了,史学政亲口说的,他还说了,高教谕这人很难搞的,考察人的时候不仅看你学识,还看你谈吐,听你说话就能看出你是不是个真诚正直的人,要是人品不好,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那种,高教谕最讨厌了。 而且他最烦投机取巧的,对于咱们这种关系户也不喜欢,所以姐夫,你可千万努力读书,尤其是好好调整一下心态,别说说话让高教谕不喜欢……” 赵小山说一句魏武点一下头,两人在门童的护送下慢慢朝外走去。 等回到乐平,魏武已经被洗脑完成,深深觉得自己德行有亏学识不够。 决定之后的日子不仅要悬梁刺股,还要慎行修德。 任重道远! 第187章 二黑子竟然出轨了 二人回了乐平后,赵娇娘安排了一桌子的好饭菜,得知魏武没有通过面试好一顿安慰。 魏武感受着妻子的温柔,又惦记着小舅子刚花出去的一千两银子,心里愧疚的翻江倒海。 于是乎,没顾及一旁的小舅子,魏武拉起娇娘的手,低声说道: “娇娘,嫁给我你受委屈了。” 赵娇娘轻轻的将手抽出来,“相公说的什么话,你就是之前为公婆守孝这几年耽误了。现在家里的生计有我,你只要安心读书就行,等一年以后你再去,教谕一定会收下你的。” 魏武得了肯定,重重的点点头,“嗯,我一定会努力的,只不过家里就要辛苦你了!” 赵娇娘摇摇头,“公婆早逝,家里就你我两人,哪有要辛苦的地方?就算洗衣做饭还有宋嫂子一家操持,我现在倒是比在娘家时还清闲。” 赵小山在一旁听了好一会,刚开始觉得两人腻歪有点酸,现在突然灵机一动。 “二姐,你要实在闲的慌过来给我帮个忙呗?” “帮忙?什么忙?” “我想在镇里再开两所学校,一所男学一所女学,正好你无事可做,先过来帮我管理一下女学呢?” 赵娇娘听罢眼睛一亮,可没一会又黯然下来,“不行,你还是找别人。” 赵小山不解,“为什么不行?你刚才不还说自己没事干么?” “我现在已经成亲了,哪能随便抛头露面,再说了,你姐夫还要念书,要是让他同窗知道了再说三道四的,多不好。” 赵小山这就不乐意了,当即站起来说道: “这有什么!你去当先生又不是为了挣钱,那是去做善事了,怎么算抛头露面!再说了,姐夫之前自己还摆摊写字呢,岂能在乎别人说什么? 若因为妻子去做善事就觉得丢脸那只能说明自己本身就心胸狭隘目光短浅!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姐夫?” 魏武被点名,刚想摇头,看向小舅子时突然想起他为自己花的一千两银子,反对的话从嘴边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肚子里。 “山子说的对,正好你在家也无所可做,去帮帮忙也没什么的。” 赵小山岂能看不出魏武的想法, 心想算他识相。 为了避免这小子嘴上不说心有芥蒂,以后再算旧账,又补充道: “二姐,不若你去一趟密水,问问乡君的意思,她若支持你就做。我再找史学政给学堂写个匾额,看谁敢说什么。” 史学政以后可是一州的教谕,正五品的官,比县太爷都高了好几级,谁还敢说三道四! 赵娇娘嘴角微微抬起,看向魏武问道:“相公,那我明天去问问乡君?” 这一会的功夫又是乡君又是史学政的,魏武哪个能得罪的起? 连忙点头道:“也好,侯爷送了我们一座屏风,乡君又送了你首饰,你去拜访一下应该的。” 赵小山撅了撅嘴,心里堵的慌。 心想这个世界对男人也太友好了。 魏武身无分文娶了赵娇娘,要不是赵家讲究,直接让他入赘了。 结果他吃赵家的喝赵家的,赵娇娘要做什么还要问他的意见看他的脸色。 要不是刚才他态度强硬,指不定这小子就要将蹬鼻子上脸,将二姐拘在家里了。 哼,死小子,读书都读到狗肚里了! 狗屎! 吃过饭后,赵小山以爹娘想女儿为名,强行将赵娇娘一起带走了。 魏武本想一起跟着,让赵小山“姐夫还是在家好好读,一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的。”一句话给怼回去了。 坐在回家的牛车上,赵娇娘心情十分愉悦。 看着前面赶车的弟弟,她只觉得安全感满满。 怪不得以前娘总说哥哥弟弟是她的依靠,现在她可算明白了。 想着山子前前后后为自己做的这些,赵娇娘满心满眼的感动。 “山子,谢谢你。” 赵小山自然知道二姐的意思,回道:“谢啥,你可是我亲姐。” “那可不是,你看罗芳,她弟弟就知道朝她伸手要钱,在二黑子面前像个孙子似的,一句话不敢多说。上次二黑子出去住,他还跑去给罗芳一顿骂,说罗芳不贤惠才把二黑子气走的。” 越对比赵娇娘越觉得幸福,笑的眼睛都弯了。 看二姐这么高兴,赵小山心情也很好。 “罗芳她弟算什么东西,就知道趴他姐身上吸血,也算罗芳自己倒霉,摊上那样的父母,当年要不是二黑子娶了她,她爹娘指不定给她卖哪呢。” 说起二黑子,赵娇娘突然眉头一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咋了二姐?” 赵娇娘神色犹豫,低头想了想到底开口道:“山子,我和你说个事,你千万别和别人说。” “啥事啊神神秘秘的?” “前几天我和海螺出门买菜,好像看到二黑子和一个女的在一起。” 赵小山手一哆嗦,手里的纤绳突然收紧。 大黑牛吃痛,“哞~~”的一声,跺了跺脚,尾巴狠狠甩了赵小山两下。 赵小山顾不得大黑牛,急忙回头问道: “你说啥二姐?二黑子?” “就是他!就前天,我在西街那看到的,他和一个女的坐在一个包子铺吃包子,我当时看到还以为是罗芳,刚要上前打招呼,结果走近一看发现根本不是罗芳。 幸好当时二黑子背对着我,我拉着海螺赶紧跑了,不然太尴尬了。” “那女的啥样啊?是不是他家亲戚啊?” 赵娇娘瞪了弟弟一眼,“他家亲戚我哪个不认识?那女的不像是个姑娘,倒是像结过婚的妇人,眼生的很。二黑子和她一起吃饭,还给她夹菜呢。 后来我和海螺躲了起来,等他们吃过饭后一直跟着,发现二黑子给那女的送到镇西头的一个小院里才走。” 我靠,滚滚天雷袭来,二黑子竟然劈腿了! 这瓜太大了! 赵小山现在的第一想法是直奔大昭寺找到陈狗子,将这事和他分享! “山子,这事我也就和你说了,你千万别乱传。” “那当然了,还用你叮嘱?”陈狗子是方外之人,和他说没事! “山子,你说二黑子天天在作坊上工,咋还有空勾搭别的女的?等明天我回去好好打听打听这女的到底何方神圣。太过分了,还勾引有妇之夫!不要脸! 二黑子也不要脸,罗芳刚给他生了闺女,他家刚有点钱就嘚瑟!你们男的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唉,你可别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别的不能肯定,我可是绝世好男人!” 嗯,说起来也是赵小山的错,这段时间他不是忙着二姐成亲的事,就是泡在实验室尝试制作玻璃,将作坊里的大小事一起打包给了二黑子。 以前作坊送货的事归白常文,现在他要走了,送货的事就落在了二黑子头上。 两个作坊每日生产量大,他不是今天进货就是明天送货的,见天的往乐平和密水跑,还真没法安心待在作坊里。 不过,二黑子都这么忙了还有空搞女人,还是没累着! 本来还惦记他最近辛苦想着给他涨点工资呢,这下免谈了! 之后姐俩针对二黑子的出轨门事件进行了大胆的猜测,根据赵娇娘的描述,赵小山觉得那女人的身份应该是寡妇无疑了。 就是不知道两人进行到哪一步了。 若是发乎情止乎礼的阶段还好说,若已经取得实质性进展那可就糟糕了。 赵娇娘剩下的路程不是咒骂二黑子不是东西就是唉声叹气的可怜罗芳,纠结着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之前两人虽然总有隔阂,但毕竟年岁相当又一起长大的,算是塑料姐妹了。 虽然自己男人也不像靠谱的样子,但二黑子已经明显变质了! 赵小山认为还是不要告诉为好,毕竟二黑子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不是啥大事。 赵娇娘却觉得二黑子简直恶心至极,决定以后一句话都不再和他说! 纠结着纠结着就到家了,刘氏看到儿子女儿一起回来十分开心,急忙出来将闺女迎进门,嘴里问着赵娇娘有没有想吃的,她好让赵来福去做。 赵娇娘虽然刚走没几天,但出了门子的女儿回娘家一趟不容易,回来便是稀客了。 李球还赖在家里没走呢,看到赵娇娘回来也凑在刘氏身边一顿问: “妹夫对你好不好?若他对你不好千万和大哥说,虽然大哥马上要走了,但在密水还有好几个兄弟,都能替你出头!” 赵娇娘感谢李球的关心,回道:“魏武他很好,就是一时半会进不了县学了,说是学政觉得他学识不踏实,让他一年以后再去。” 提起这事赵小山一拍脑袋,连忙将魏武不能入学的原委和赵娇娘说了。 赵娇娘这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不仅没指责弟弟,反而拍了拍赵小山的脑袋表扬起来: “山子做的对,史学政说的没错,让魏武磨磨性子也好。他若有志向今年在乐平的学堂也能努力,若没志向进了县学也是白费。” 刘氏听了姐俩的话嘴里骂骂咧咧的,眼里却笑开了花。 多好,娇娘哪怕嫁了山子也这么关心姐姐。 现在就算让她马上死了她都放心了。 今天晚上大小刘氏一起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则是赵娇娘回来了,二则是李球明天就要走了。 淳县侯大后天便要启程,他要回去待命了。 李球这段时间待在赵家,白天要么和赵大壮去作坊混混,要么跑去男学那教孩子们打拳,要不就围在刘氏身边陪她裁剪布料做冬衣。 东晃一圈西晃一圈,每日里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快乐自由散漫,整个人都胖了一圈。 要不是淳县侯马上要走了,他都能把家搬过来。 “球儿啊,多喝点,不够了屋里还有呢。娇娘也多吃点,再瘦就脱相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喝,赵老爷子今天也高兴的很,还不时劝劝酒。 最近老爷子的身体便有点不好,可能是玉米终于丰收了,一直支持他的精神动力没了,这个月以来一直病恹恹的。 前几天赵娇娘成亲他是强打精神送嫁的,等人一走又倒回了炕上。 赵来福是个孝子,特意去密水的医馆请的大夫。 不过大夫看过后只说老头子年岁大了,之前又一直操劳,身子亏损的厉害,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算是高寿了。 没给开药,就吩咐老爷子好好养着。 赵来福哪能接受,最近也不牵着大黑牛跑线拉活了,天天长在厨房里给老爷子做吃做喝。 那天还把自己存的零花钱拿出来去镇里买了一小段人参,给赵老爷子熬了汤。 见女儿回来后赵老爷子的精神头,赵来福十分高兴,叮嘱道: “闺女,要不你们搬回来住,你和姑爷住镇里啥意思,周围连个亲戚都没有,哪有家里这么热闹。” 赵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净说胡话,哪有成了亲了还回娘家住的,让人瞧了笑话。” 赵娇娘噘嘴撒娇道:“爷,回娘家咋了,我天天待在家里还怪想你们的。” 赵老爷子哪能拒绝孙女的撒娇,呵呵笑着摸了摸娇娘的头,“白天回来溜达溜达行,晚上可得回去住,省的让人说闲话。” 赵来福乐的在一旁直点头,李球又趁机插科打诨一番,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赵娇娘又住回了自己的西厢,刘氏惦记和闺女说点悄悄话,抱着被子跟了过去。 第二天,赵家一早起来收拾,吃过饭后李球便要走了。 他来的时候两手空空,走的时候大包小裹。 这些天刘氏日夜赶工给他缝制了好些衣服鞋袜,冬天的袄子夏天的衫子,就连解衣都做了好几身。 除了穿的,还有不少吃的,熏好的腊肉、晒好的咸鱼、风干好的米粉甚至连磨好的麻椒粉辣椒粉都包了好些,林林总总收拾出来装了一车。 李球看到这一车东西,眼泪晕湿了眼眶,当着众人的面,“噗通”一声跪在刘氏面前。 “娘,儿子走了,儿子这一走,还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娘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虽然认亲时间短,但刘氏能清楚的感觉到李球对她的依恋,她现在也是真心将其当做儿子看待。 看李球这样,刘氏也十分动容,扶起他的手,声音哽咽道: “快起来,地上凉着呢。娘还有大壮娇娘他们,你就放心。倒是你,过了年又大了一岁,还没个着落的,可怎么办啊。 娘糊涂啊,就不该听你的,合该这几天给你张罗房媳妇儿,也好让你有个人照顾啊。” “娘,我一个人习惯了,也不耐烦旁边有人。” “还是该找一个,有了女人才能有后代啊。” 李球点点头,“我都听娘的,回去我就找。” 赵老爷子杵个拐棍也出来了,见刘氏还待絮叨,出声阻止道: “行了行了,大壮娘,时间不早了,让球子早点走,他回密水还得收拾收拾呢。” 公爹发话,刘氏只能擦擦眼泪,催促李球快点上车。 村里很多人都知道李球要走了,像二黑子这样和他说得上话的还特意过来送送他。 看着不少村民过来送行,李球心下感动,走之前最后给刘氏和赵来福磕了三个头,这才上车出发。 赵小山赶车,赵娇娘也坐在车上一起跟着出发,她要去密水拜见乡君。 李球心情低落,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三个人一路默默到了密水。 第188章 送别淳县侯 赵小山来了侯府n多次,对这早就熟悉了,赵娇娘却是第一次来,看着气派的大门,紧张的揪住了衣角。 赵小山安慰道:“姐,乡君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你就放轻松就好。” “我没紧张。” 嘴里说着不紧张,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 通传之后,三人一起进了侯府的大门,赵娇娘在二门处被一个老嬷嬷领走了,赵小山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 周彻出发在即,密水县乃至荣河郡的大小官员纷纷来访,一时间侯府门庭若市,一改往日的冷清。 赵小山在门外等了好半晌才得以见到周彻,此刻的少年侯爷正揉着眉心,一脸疲惫。 “你来了?”看到来人是赵小山,周彻明显很放松,身体向后仰,软软的靠在了后座上。 赵小山上前作揖道:“给侯爷请安,侯爷临行在即,小的前来给侯爷送行,望侯爷一路平安。” 周彻不耐烦赵小山说这些客套话,挥了挥手,“行了,好听的话就别说了。我走了以后你有事就去找猪肉铺的老毛头,他会帮你解决。人走茶凉,我以后不在密水,你们以后行事万不可太过张扬。” “是,侯爷,小山定谨言慎行。” 周彻看向对面尚且稚嫩的赵小山,心里十分不放心。 虽然这两年来,赵小山已经向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可他跳脱的性格也总是使其麻烦不断。 赵小山是他很好看的潜力股,他不希望他半路夭折。 若不是他全家都在这,他必然要将他一起带走。 此去梁州,还有很多未知的风险,能否快速站稳脚跟,周彻也不能肯定。 若顺利他才能更进一步,若不顺利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焉有命在。 所以他将妹妹留在了密水,也是希望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你家姐去内院了?她们年龄相当,让她没事多来走走,陪乡君说说话。我这有一个任务要你去做。” “但凭侯爷吩咐。” “李伯玉春天要去京城赶考,我要你全程陪同。” 赵小山听闻抬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他还以为周彻会问问他的书坊运作,会问问他的琉璃实验,没想到临走竟安排了这么一出。 这是让他一路监视李伯玉? “我知道你和李伯玉是好友,既然是好友,就该规劝他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我妹妹贵为宗室乡君,万不可被一个小小举子欺辱了去。什么姐姐妹妹小妾通房的,我决不允许出现,你听到了么?” 赵小山大骇,立马回道: “侯爷,乡君既已成亲,当是知道李伯玉人品上佳,他是绝对不会做出那般不齿之事的。” “没有最好。”周彻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作为哥哥我也要防患于未然,我这么说你应该懂?” 赵小山怎么可能不懂,不然也不会一直打压魏武了。 说完对妹妹的嘱托后,接下来赵小山又和周彻汇报了一下最近的工作,书坊的雕版印刷已经恢复正常工作,活字印刷还在准备中。 虽然投入的人工很多,但进展缓慢。 一方面是技术上准备不充分,另一方面是活字印刷需要至少几万个字模,工程量太大。 对这些事周彻很放心,让赵小山放开手脚便好,他别的要求没有,只要能挣钱就行。 正事说完后,周彻看着对面依然恭敬的赵小山,犹豫半晌,到底没有再张嘴说什么。 他前几天又做梦了,像是灵魂出窍一般,再次梦到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那里的房子很高很高,那里的人穿的很少,头发很短,他们被装在一个个铁盒子里,来来回回。 他像一缕幽魂在那个世界里飞驰,来来往往的人脸在他面前一晃而过。 让他头痛欲裂。 醒来后他大汗淋漓,衣衫都汗湿了。 他不知道这个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样的梦让他很害怕。 他觉得梦里的世界比当初在京城面对皇帝时都恐怖。 他想找人倾述一二,却苦于开口。 哪怕是对面的赵小山,周彻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他十分怀疑赵小山来自那个世界,但他不能肯定,也不敢去问。 打发走了赵小山后,周彻揉了揉眉心,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 从周彻这出来后,赵小山在二门这接到了赵娇娘。 和进去时的紧张不同,此刻的赵娇娘一脸放松,显然心情很好。 “乡君听说了我要去女学帮忙很支持,还说到时候会给女学送一些笔墨呢。” “乡君还问了我伯玉哥的事,听说咱们一起长大的,问了好多伯玉哥小时候的事。” 赵娇娘想着刚才乡君问话时的表情和自己谈起魏武时完全不同。 她自然翘起的嘴角,像是散发光芒的脸,都意味着她婚后的生活很幸福。 她突然好羡慕。 也许,只有好看的人尊贵的人才配拥有那样的幸福。 像自己,有爹娘,有大哥弟弟,就够了。 赵小山看着说着说着突然停下来的二姐,心里不由一紧。 “二姐,你没多说别的?” 赵娇娘知道弟弟担心什么,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挑咱们小时候的事说了几句。” 赵小山放心的呼了一口气,他可真怕乡君知道点啥。 虽说二姐和伯玉哥没什么,不过二姐毕竟惦记过人家老公,让乡君知道了真不好。 从侯府出来后,赵小山又去了一次史学政家,从他手里要了两幅题字后便回了古仙村。 腊月初一,多云,微冷。 一大早天上竟飘起了小雪花。 赵小山感受着寒冷的空气,哆嗦的将自己的大棉袄翻了出来。 没想到今天竟然下雪了,这可是多少年不见一次的奇景。 铁牛领着小书童早就在院子里开心的跑了起来,他张开双臂,仰头张大嘴巴想去接雪花。 恰好有几片雪花落进嘴里时,他便哈哈大叫,“哈哈哈,好凉啊。” 刘氏推开门喊道:“行了,玩一会赶紧进屋,小心着凉了。” 看着纷扬的雪花,又叨咕着:“也不知道你大哥穿的厚不厚,他是侍卫,又不能坐轿子,成天在外面骑马,着凉了可怎么办。这侯爷也真是的,就不能过完年再走,这么冷的天着什么急。” 赵小山伸手接住两片雪花,看着他们在自己手里融化,心里同样担忧。 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周彻能不能成功出发。 他没有去送,该说的话前天都说完了。 他很感激周彻,感谢他的知遇之恩,在当初自己一穷二白的时候给了他最大的帮助。 虽说两人是合作,某种程度来说,其实自己就是他的打工仔。 但给侯爷打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若没有周彻的鼎力相助,也许现在的自己还在为下一顿要吃什么发愁呢。 他知道,除了能挣钱外,周彻对自己那些新奇的点子也很感兴趣。 他知道周彻一定有秘密,可两人却从未交流过。 有好多次自己都怀疑周彻是否也是和他一样来自于那个未来的世界。 他期待着哪天周彻能和自己谈一谈,可他等了等,还是没有等到。 不被外人所知,才是秘密。 密水县的淳县侯走了,变成了西北梁州的淳郡公。 县学里的史学政也走了,变成了青州府的史教谕。 同时,做了六年密水县令的曹县令的调令也下来了。 因为治下有功,文教武功都好,曹县令今年的政绩考核为优,被调往豫州府担任同知,即刻前往。 和淳县侯一样,这个年曹县令也要在路上过了。 因为豫州府离青州府很远,倒是离京城挺近,也算升了。 一时间,整个密水人仰马翻,送走这个送那个,官场商场一阵乱。 曹县令走了,新县令还没来,密水县上空两重大山顿时一空。 普通老百姓还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生活没有一点改变。 但那些心思多的似乎嗅到了什么一丝不同的气息,开始挖门盗洞的托关系找人,希翼在这次重大的人事变迁里脱颖而出,争取有点主动权。 当然了,这些对赵小山来说没有一丝影响,他不走仕途,和一般商人也不同。 他只关注自己的小事业,琉璃实验依然没有成功,但乐平新学堂的选址已经定下来了。 是两座普通民宅,面积都不大,离书坊倒是很近。 赵小山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来,将里面的格局稍微改变一下,又购置了一批桌椅,年后就可以开始招生了。 学堂的运行模式和古仙村的一样,由他全款出资筹建,学生除了书本费其余全免。 不过这种公益性学堂毕竟耗费太大,他打算对收的学生严格把关。 不仅要控制数量,男学堂只收三十个孩子,女学堂只收十五个。 招生时他和赵娇娘还要亲自面试,合格者才能入学。 赵小山还提议,可以为男学堂的学子出资赞助书本费和其他生活费,但要签订合同。 这些学子在学堂念满五年后若没考取任何功名则自动退学,退学后要为他工作五年,五年后才可自由择业,是去是留单凭自主。 赵娇娘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一方面为那些贫穷的学子提供了上学的机会,另一方面还为赵家培植了自己人。 两个人经常凑在一起讨论的热火朝天,一旁的魏武看的啧啧感慨。 他终于认识到了自己的妻子并不是传统意义的女人,她也许并不美丽,但有独立的思想和灵魂。 慢慢的,他也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肤浅,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对赵娇娘的心态变了。 变得不那么功利,甚至是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关心她了。 在一片繁忙又平淡的日子中,新年到了。 第189章 又是一年 千门万户曈曈日, 总把新桃换旧符。 运转了一年的作坊在腊月二十七这天按下了暂停键,赵小山和二黑子一起给作坊里所有员工发放了新年福利——每人猪肉二斤。 在收获了一箩筐的感谢话后赵小山宣布春节假期正式开始,从即日起开始放假,一直到正月初十再开工。 所有雇工们欢呼之后对赵小山越发感恩戴德。 同样的,村里的两个学堂和镇上的书坊也跟着一起放了假。 学堂里的先生和作坊书坊的管事每个人都得了一个大红包。 大管事每人五两银子,二管事们每人三两,小组长之类的一人一两。 学堂里的程理和马恭回两个先生位同大管事,都是五两银子,就连女学新先生翠娘也得了二两。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 没有钱时尚且要割上二两肉弄点节日气氛,别说今年古仙村家家户户都挣到了钱。 仰赖赵小山的两个作坊,现在的古仙村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之前只有村长李安一家的房子是半新不旧的砖瓦房,就在今年,好多人家都翻新了新房,手头富裕的也盖了砖瓦房。 从山腰往下看,整个村子的气象都不一样了。 新年这天,赵小山穿上新衣跟随赵老爷子一起出门祭祖,路上遇到的老少爷们人均新衣,手里拿的供品不是鸡就是肉,和以往的风貌完全不同。 “山子去祭祖啊?” “九叔今天好精神啊,您身上这身是貂皮?哎呦我可得摸摸啥手感,这也太滑了,比大姑娘的腿都滑溜,啧啧啧。” “我也摸摸,让我也感受一下大姑娘的腿有多滑。” “去你个臭小子,你长毛了么你。” 赵老爷子被一群人围在中间,被你一手我一手的摸着身上的衣服,一点不恼,反而呵呵笑的十分开心。 他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今天祭祖才打起精神走出了屋子。 虽然杵着拐杖站的还是不稳,但听到周围后辈们一声声的恭维和吹捧,也让老爷子越发飘飘然,感觉腿上又有劲了。 “都是山子嘚瑟,非要给我买这么张扬的衣服,我都土埋到大腿的人了还穿这贵东西干啥,这不浪费么!” 虽然嘴上说着责备的话,但咧开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众人了然,继续吹捧道: “老爷子好福气啊,儿孙孝顺还能挣钱,咱村啊就数你最有福气了,您老可得活到一百岁多享享福才行,这叫捞本。” “竟瞎扯,那皇帝也没听说活到一百岁的,活那么大岁数那叫老不死的,遭人烦!” 赵来福是孝子,最不乐意听到他爹说死不死的,当下就出声道: “爹,你活到一千岁都没人烦,山子和大壮要是敢说烦,我就打断他们的腿!” “哈哈哈……”众人都被赵来福憨憨的语气逗笑了。 赵老爷子被如此恭维一番后,心情大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继续朝前走去。 今年赵氏祭祖终于不用窝在族长家的小屋里了,赵家祠堂修的宽敞明亮,是全村最大的祠堂。 今天一早赵来庆便领着儿孙将祠堂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通,香炉供桌都摆上了。 陆陆续续赵家的子孙都过来了,大家手里都拿着今年的贡品,一眼看去不是鸡鱼就是猪肉,与以往相比上了好几个档次。 去年的供桌上不是馒头就是豆腐的,最好的贡品就是赵九明家的猪头,结果今年有三家都拿了猪头。 今年赵老爷子没拿猪头,而是一整头羊和一整头猪。 这两样东西,就算是在镇里都算是头一份的好东西了。 因着这样的贡品,祭祖时赵老爷子站在了第一排的中心位置,赵来福虽然在第二排靠边,但赵小山则是他们这一辈里妥妥的c位。 对于这样的顺序,没有人有异议。 在场每个人都明白,若没有赵小山,哪有他们现在的好日子。 别说让赵小山站在小辈里的中间,就算站在所有人前面,他们也是愿意的。 这一天,赵老爷子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上香之前,他的双脚悄悄向前挪了一点点,这样看来他的站位更加靠前突出,像是一只领头羊,一个人站在前面领着一众族人一起祭祖。 祭祖后发肉时每个族人都分到了一大块猪肉。 赵老爷子听着大家的恭维,乐的前仰后合,大声邀请所有族人大年初二一起到他家吃饭。 对于这样的邀请族人们哪能拒绝,纷纷笑着答应。 一直到散场回家,赵老爷子的笑都没停。 今年这一年,赵家的作坊规模扩大了,他们搬了新家,玉米丰收,狗剩降生,娇娘出嫁。 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喜事,都预示着赵家往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赵老爷子年夜饭时给每一个小辈都都发了红包,连家里的几个下人都没落下。 “今年事事都好,明年更好。到时候山子娶一房媳妇儿,娇娘再生一个大胖小子,咱家就算齐活了,以后谁看了咱家不羡慕?!” 赵小山看着红光满面的爷爷,端着酒杯道: “爷爷你看着,到时候山子再给你挣出来一座金山银山,让你屋里堆满了貂皮大衣,一天一件,羡慕掉别人大牙。” “哈哈哈~这傻小子,这大衣我今天穿那么一会都嫌热呢,你还天天让我穿,你要捂死你爷我啊你个臭小子!” “那爷就冬天穿貂,夏天我给你买绸子的,咱也一天换一套,天天不重样。” 赵老爷子被逗的大笑,“你爷我是花蝴蝶啊?还一天换一套。老头子我就乐意穿棉的,别整那些没用的,快点喝酒你。” 赵老爷子和赵小山你来我往,一旁的众人只顾着哈哈傻乐。 这一晚,赵来福没能守一晚,他开心的喝多了。 赵老爷子的身体好了,他高兴,比吃什么山珍海味都高兴。 第190章 老爷子走了 大年初二,赵娇娘领着魏武回门,赵老爷子让赵来福把家里鸡鸭鱼肉全都拿出来,摆上几桌,把族人都请过来,好好吃喝一通。 因为院子和厨房不够,赵家只能把饭桌搬到作坊里,妇人们洗菜摘菜,孩子们嘻嘻哈哈跑跳打闹,几个大锅同时开火,男人四桌,女人小孩四桌,所有人围在一起吃吃喝喝笑笑闹闹,欢乐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晚上。 赵老爷子一整天都神采奕奕,不仅全程作陪,还不顾劝阻喝了一碗酒,还想再喝时被赵小山拦下了。 赵小山虽然一直跟着说笑,心里却隐隐不安。 老爷子的状态不对。 前段时间都下不来床的状态了,这几天又是吃喝又是说笑,像个没事人似的,总觉得不对劲。 过年的日子里,他不敢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别人,只能一双眼紧紧盯着老爷子。 好在老爷子只是面露疲态,没有大碍。 看着老爷子屋里的烛火熄灭,赵小山悬着的心才算放下来,折腾了一天他也疲惫的紧,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赵老爷子的屋子迟迟没有动静。 赵来福本以为是老爷子昨天累着了,还想着让老爹多睡一会。 可日上三竿了老头子还没起来,一丝不安慢慢爬上心头。 赵来福推开老爷子的门,发现老头子紧闭着双眼躺在炕上,一动没动。 赵来福吓得肝胆欲裂,猛地扑上前,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的嘶吼:“爹……” 赵九明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气息微弱,还始终昏迷,没有任何意识。 刘氏想给他喂水都喂不进去,连老头子的嘴巴都掰不开了。 昨天还说说笑笑的老头子今天一下子倒下了,所有人的心都揪了起来。 赵来福心急如焚,先是将村里的赤脚大夫刘瘸子找来,但刘瘸子来了只看了看便摇了摇头,拍了拍赵来福的肩膀,说了句“准备准备”便走了。 连副药都没给开。 赵来福疯了,他赤红着双眼,急忙给大黑牛套上套子,风风火火的朝乐平奔去。 乐平的大夫不行他就去密水,密水的大夫不行他就去荣河。 他要他爹活! 赵小山不放心赵来福这样,急忙跟了上去。到了乐平后赵来福去找镇里的大夫,赵小山继续朝密水赶去。 可现在是大年初三,不仅衙门休息,连医馆都关门,赵小山一连走了好几家医馆都扑了个空。 情急之下,赵小山直奔侯府。 当李伯玉听说是赵小山找来时急忙赶了出来,听说是赵老爷子出事第一时间将消息报给了乡君。 乡君也不小气,不仅将府医派了过去,还让他拿着自己的名帖去了县里最好的医馆。 求爷爷告奶奶终于找到密水的大夫时午时已过,赵小山手下的鞭子啪啪朝大黑牛拍去,抽的它吃痛之下“哞哞”直叫。 许是感受到了主人的急切,大黑牛今天四蹄生风,一路小跑,比平日里快了很多。 好在,几人终于在天黑之前回到了古仙村。 原来乐平的大夫早来过了,在检查了老爷子身体后说了和刘瘸子一样的话后就走了。 赵来福趴跪在老爷子的炕沿边,紧紧握着老爷子的手,哭的双眼通红。 当看到小儿子领回来两个大夫又噌的站起来,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急忙站起来迎了过来。 “大夫,我求求你,你们救救我爹,我求求你。” 刘氏在小刘氏的搀扶下也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日的时间,她像是突然老了十岁。 两位大夫先后上前看了看老爷子,后都摇了摇头。 医馆的大夫斟酌了一下道: “老爷子年岁大了,熬到现在算是油尽灯枯,而且他自己求生意识也不强,节哀顺变,准备后事。” 本抱着一丝希望的赵来福在看到二人的神色后陡然崩溃,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所有人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赵大壮双眼通红的跪在地上,“大夫,我求求你,你再给俺爷看看,你让他再睁开眼看看俺们……” “大夫,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说着,赵大壮便以头触地,“哐哐”嗑了几个响头。 医馆的大夫见多了生死,只麻木的摇了摇头。 倒是侯府的府医见到赵家儿孙如此孝顺颇为动容,犹豫了半晌,从诊包里拿出一套银针,对地上的赵来福道: “你等下再哭,我可行针让你家老爷子清醒一会,你们可愿意?” 赵来福拖着鼻涕,双眼放光,“愿意,我们愿意。” 那府医道:“行针不是治病,只是刺激他让他暂时从昏迷里苏醒,时间不会很长,相当于你们说的回光返照了,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快说。” 说罢,那府医将银针一点点扎进老爷子脑袋上。 没一会,老爷子眼皮动了动,一副要苏醒的样子。 赵来福快速跪走几步凑到老爷子跟前,握着他的手,一脸期盼道:“爹,爹,我是福子……” 这一声爹里饱含了浓浓的不舍之情,闻者无不动容。 赵老爷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双眼看了看前面泣不成声的儿子,想像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头,却只有手指头动了动。 “爹……” “爷……” “太爷,我不要你走,你快起来……” 赵老爷子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光明显更亮,像是积攒出了力气,沙哑着嗓子道: “福子别哭了,你都是当爷爷的人了,丢人啊……” 赵来福摇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将老爷子的手攥的更紧。 赵老爷子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嘴里嚷着:“山子,山子你过来。” 赵小山听到呼声连忙上前,“爷爷,孙儿在这呢,有话您说,孙子全都答应你。” “山子,你大哥大嫂都是老实人,没啥本事,以后你千万提携着他们点。” 赵老爷子呼呼喘着粗气,每说一句话都像费尽了全力。 “不,不管以后咋样,让铁牛和狗剩多读书,多惦记点你姐,呼呼……” “山子你记住,赵家人才是自己人,以后你要记着,多维护族人,多帮帮他们……” “山子,你别太累了,你还是个孩子呢……” “老头子我活够啦,看着咱们家宅兴旺儿孙出息,我没遗憾啦,我去见你娘我对的起她了……” 说着说着,赵老爷子像是透过众人看到了什么,眼神定在了半空中,嘴角噙着一抹笑,十分幸福的模样。 慢慢的,老爷子眼中的光慢慢熄灭,粗重的喘息也停了下来。 “爹……” “爷……” 庆元三十二年,正月初三,古仙村赵氏一族赵九明,驾鹤西去。 享年六十七岁。 走时儿孙俱在甚是安详。 赵家撤下了过年的红灯笼红对联,屋里院里全换了白。 灵棚搭在了院子正中间,一口大红棺椁静静地躺在那。 赵家的孝子贤孙们身穿丧服跪在棺椁前,一点点朝着火盆投着冥币。 古仙村家家出动,全来吊唁。 当看到赵来福呆滞憔悴的模样后,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也难怪他这样,老头子过年的时候还好好的,突然就没了,任谁也受不了。 尤其赵来福还是有名的大孝子。 好在他有个好儿子赵小山,虽然双眼通红,但前后张罗着,算是这个家唯一有行动力的人。 唉,赵大壮这个大孙子就只记得哭,真是担不了一点事。 好在赵家本家都跟着忙活,不然有赵小山累的。 众人唏嘘着,送上自己的奠仪后朝着赵老爷子的棺椁嗑两个响头,慢慢散去…… 第191章 阴差阳错下赵来福的飞升 赵老爷子在家停灵三天后便下葬了。 出殡时几乎整个古仙村都出动了,棺椁后面送葬的人排了老长的队伍。 白幡纸扎贡品一大堆,葬礼规格很高极具哀荣。 陈狗子甚至带了几个师兄弟过来亲自为老爷子念经超度。 他的棺椁葬在了五花山上相对平缓的一处山腰,这里大树环绕风景秀丽,站在这里能听到彩河叮咚的湍流声,还能看到不远处的古仙村。 赵小山看着装着爷爷的棺椁一点点被泥土覆盖,变成了一个高土包,心脏像被人揪住一般,痛的喘不过气。 这是他的爷爷啊! 那个释然豁达睿智的老头,那个慈祥善良勤劳的老者。 那个到死都惦记着族人、惦记着乡里的爷爷。 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明明秋天收玉米时他还精神奕奕斗志昂扬的样子。 为什么短短两个月就离开他了…… 明明过年那天他还喝了一碗酒,站在村里听着众人的吹捧时还乐的哈哈大笑,现在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骨孤单的躺在了地底。 他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好日子,却这么快就走了。 命运何其不公…… 赵小山红着眼睛,跟在赵来福身后跪在冰凉的地上给老人磕着头。 一磕头,谢谢一直以来您对我无私的爱和关怀。 二磕头,我会信守对您的承诺,照顾家人维护族人。 三磕头,祝您下辈子投到富裕的人家,事事顺遂生活富足无忧无虑。 磕过了头,赵老爷子的葬礼便结束了。 赵来福在赵大壮和赵小山的搀扶下踉跄着朝山下走去。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眼眶深陷,宽大的孝衣似乎要将他淹没。 快到家门口时,来帮忙的村里人纷纷告辞,嘴里说着安慰的话。 赵来福眼神木讷的回应着,像是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爹,回家,这几天你累坏了,好好休息几天,啥事有我和山子呢。”赵大壮看到赵老爹这样,心疼的很。 “爹,娘已经病倒了,你可不能再病倒了。” 老爷子的死对刘氏的打击也很大,今天早上下葬时刘氏一个没站稳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好在刘瘸子只说是伤心过度外加休息不好,养几天就能好。 听儿子提到刘氏,赵来福的眼神里总算有了点光,“你让你媳妇儿给你娘做点好的,她这几天累到了。” 赵大壮看到老爹总算有了点反应,心下宽慰,连声答应下来。 葬礼一结束,赵家整个沉寂了下来。 刘氏和赵来福都病了。 他们也是五十的人了,连日的折腾外加伤心难过大受打击,身子自然吃不消。 赵大壮和赵小山刚送走老爷子又轮番伺候二老,也快吃不消了。 好在魏武和娇娘都回来了,一直住在家里陪着忙活,才让家里不至于乱套。 初十这天两个作坊开工,赵小山没让放鞭炮,也没整什么开工仪式,只出席露了一面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回了家。 他现在很懒,什么都不想做。 什么肥皂琉璃的,他一点兴趣都没有,他只想一个人躺在炕上,不希望任何人来打扰。 赵娇娘看到他如此消沉前来安慰了几次,收效甚微。 他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两句。 如此这般,赵家在沉寂了半个多月后,突然又喧闹了起来。 城里来人了! 确切的说是京城来人了! 老爷子种的玉米被周彻献给了皇帝,一颗颗饱满金黄的玉米粒后还附有了乡民赵九明当初培植的全过程。 其中重点描述赵九明快七十岁的高龄,一整年都扑在地里不得休息,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玉米上,期望丰收后能造福相邻,使父老乡亲们不再受饥饿冻馁之苦。 哪怕是玉米丰收后,赵九明也没有藏私,一部分献给了陛下,一部分分发给乡民。 这样无私奉献的精神可歌可泣,当为表率。 庆元帝本就惊喜于玉米的丰盛,现在又听说了赵九明的事迹,一时大为感慨,当下龙颜大悦,大手一挥:赏! 于是乎,一个领着皇命的太监长途跋涉不远千里来到了山坳中的古仙村赵家。 宣旨太监来这一天,整个荣河郡都轰动了。 赵小山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太监,还看到了荣河郡的守备、密水县的县丞,以及一众密水县的大小官员。 说到底,荣河郡只不过是青州府下辖的不大不小的郡城,和大景朝的政治中心隔了十万八千里远,平时见过最尊贵的人便是宗室的淳县侯了。 但那时候淳县侯爷就是个不得宠的小透明,若没有他叔祖出头,他也不过是个混吃等死不知道哪天就被处理的落魄贵族罢了。 现在他们竟等来了皇帝亲自下达的旨意和赏赐,这简直太稀罕了。 于是乎,那小太监宣读圣旨时,赵家院里院外跪了满满一地的人。 所有人都好奇皇帝为什么突然要给一个农户家赏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青州府下古仙村赵公九明,为人勤恳奋勉,耕耘一载后使一株玉米变万颗籽,如此高产之物乃大景之幸乃百姓之福。 此乃祥瑞之兆,朕心甚慰,特封赵公九明为县男,食岁一百石,另赐金玉米一个。 钦此。” 小太监宣完旨,下面的人都懵了,赵小山甚至都忘了要去接旨。 “赵九明人呢?还不快来接旨?”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一群人,小太监拿着圣旨纳闷道。 听到问话,赵小山急匆匆从人群中爬了出来,跪在前面,哽着嗓子道: “禀公公,草民乃赵九明的孙子赵小山,草民谢陛下抬爱,可我爷爷前些日子刚过世了,实不能聆听圣上封赏。” “过世了?”小太监万万没想到竟然错过了,惊声道。 “确实过世了,就在正月初三那日,古仙村村民均可作证。” 小太监倒不是怀疑这消息的真假,毕竟谁也不能拿这事糊弄他,他只是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 来封赏的,结果人还没了。 若单纯赐物就算了,但还有个县男的爵位呢。 虽说县男是大景朝最最末尾的爵位,就是好听的名,实际上一点特权都没有,但这也是皇上册封的荣誉不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人都不在了可让杂家怎么回去交代!”小太监还从没经历过这种情况,也麻爪起来。 皇帝让他来给人封赏,可这爵位没给出去,他回去没法交代啊。 这时,密水县的代理县令冯县丞站了起来,开口建议道: “公公,下官倒是有一法。既然赵老过世了,那县男这爵位便由其子继承如何?” 县男属于最末等的爵位,往往是封给一些有功劳的外姓功臣,没有租岁,就每年领点岁支禄米,不能世袭,再往下便是庶民了。 可爵位就是爵位,代表的是皇帝的封赏,如何能送不出去! 既然老子死了没法领就让儿子领了,哪怕是皇帝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反正是赏赐给赵家,给谁不是给,等赵来福死了就收回去了,一代而已。 宣旨的公公一想也是,泼出去的水是万万没有收回来的道理,皇帝的更不能。 又征询了荣河郡郡守的意思后,宣旨的太监将圣旨和金玉米直接给了还在懵圈的赵来福。 于是乎,傻愣的赵来福摇身一变成了新鲜出炉的赵县男。 古仙村也改名成了赵家村。 赵家村献良种有功,从今年起免除三年赋税。 第192章 二黑子出轨门 宣纸的太监走后,整个赵家村都轰动了。 所有村民双眼炙热,疯狂的朝赵小山家涌入。 每个人都想看看圣旨,还想知道皇帝给的金玉米啥样子。 这是他们离皇权最近的一次! 之前皇帝只是一个虚无缥缈高高在上的概念,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他的存在。 “山子,你快说说,到底啥是仙男?皇帝要让你爹去修仙?” “哎呀,你连这都不知道,那叫县男,是爵位!是官,大官,比县太爷都大,你没看刚才县丞走的时候和来福点头哈腰么?” “哎呀,咱们村也出大官了?比县太爷都厉害的大官?哎呦,来福叔,以后你可要多罩着侄子我啊……” “来福叔,还有我,你也罩着点我,平时我最听你话了。” 赵来福手里拿着圣旨和金玉米,听着周围人的吆喝声,双眼无神意识恍惚。 他比县太爷都厉害了? 他也是大官了? 可这些荣誉本该是爹的,是爹辛辛苦苦种的玉米,自己什么都没做。 现在皇帝都看到了爹的努力,都来犒劳他了,可是爹却看不到了。 若爹此时还活着,拿着这些封赏,他该多骄傲啊。 赵来福都能想象到老头子骄傲的样子,一定是嘴里哼哼哈哈的推辞谦让着,心里却开了花。 若是有一条尾巴,一定会翘到天上去。 他爹就是这样好面子的人。 他苦了一辈子,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时佝偻着腰到处去借钱应急,从没想过这辈子会有这样的尊荣。 可为什么皇帝的旨意现在才来! 哪怕再早来一个月,他爹是不是就能看到了。 他一高兴身体就会好起来,就不会走了…… 赵来福站在人群中,感受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玉米,突然哭了。 村民看到他的眼泪瞬间安静下来。 他们都知道赵来福为什么会哭。 这道圣旨确实来的太迟了。 这种遗憾,值得哭一次。 第二天,村里男学停学一天,赵家祠堂的大门大开。 赵来福领着一众赵家儿郎,郑重的跪在祖宗的牌位前。 “赵家的列祖列宗们,我爹给咱赵家挣回来一个爵位,咱赵家也发达了……” 这一次祭祖,供桌上没有鸡鸭鱼肉,只摆了两样东西——圣旨和金玉米。 这两样东西虽然轻飘,分量却是多少猪头猪肉都不能比拟了。 从祠堂出来后,每个赵家人的腿都是飘的。 他们与有荣焉! 之后赵来福又领着两个儿子去了赵九明的坟地,一通痛哭后才踉跄着回去。 皇帝册封爵位这事在整个密水县掀起了极大的轰动,一时间赵小山家门庭若市,拜访者络绎不绝。 有想开开眼看圣旨的,有想买些玉米种子回家种的,还有拐着弯借钱求官的。 赵来福虽然成了县男,但毫无激动之情,他将自己关在屋里,以病体未愈为由对来访者一律拒之门外。 他能躺平,赵小山却是不能。 作坊和学堂他根本无暇顾及,每天只负责迎来送往,老腰都快累折了。 那些借钱求官的,坚决拒绝。 那些买玉米种子的,如康员外之流,可以匀出来一点点,其他的一概免谈。 那些想看圣旨的,除非十分亲厚的,其他均以圣旨已上锁尘封为由拒绝。 玉米这东西之前县衙还真不知道,都是赵小山一家和淳县侯私下联系的。 这次太监来宣纸县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 送走宣纸太监后,冯县丞带人第一时间来了赵家,让赵小山将玉米拿出来。 “不是草民不愿给大人,实在是当初玉米都给乡亲们分了,剩下的也都给了淳郡公,前几天康员外又借走了一点,剩下的真是自家留的种子了。” 为了让冯县丞信服,赵小山将装玉米的袋子拎了出来抖了抖。 “大人你看,这些就是剩下的所有玉米了,再多真没有了。” 这冯县丞那天看着还挺好的,今天咋突然来强抢了呢。 也幸好他们家刚得了皇帝的封赏,若是白身,县衙这些豺狼虎豹必然要全都拿走,一粒都不给他家留。 “赵小山,我知你已投奔了淳郡公,可如此重要的粮种,你怎能不和县衙知会一声?” 冯县丞现在还气的牙直痒痒。 这赵家简直太可恨了。 发现了这样高产的作物,竟然越过县衙悄咪咪的就献给了皇上,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宣纸太监来那天真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反应快,他差点失礼。 若当初这玉米是由县衙呈送的,那他早就升官了,至于现在还是个不入品的县丞? 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全大景朝除了皇帝那,就他们密水县有玉米。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知道了玉米,那密水县就起一个带头示范作用,大范围种植,到时候年终政绩考核时上官知道了也是个优。 所以,这玉米种子他一定要拿到手! 看着地上仅剩的半袋玉米种子,冯县丞嫌弃的撇了撇嘴,“赵小山,之前你家这两个作坊是挂在白常文名下的,可是现在淳郡公已经走了,这作坊再缴税也该是你自己缴了?若是这样你的户籍就必须要变为商户了?” 赵小山愣了一下,真没想到这姓冯的还知道曲线救国。 过完年这段时间他的家事不断,完全没顾上作坊,也忘了缴税这一说了。 白常文和李球全去了西北,这作坊可不就成了他自己的产业了。 这么大的摊子可不是小打小闹,是必然要去衙门变更户籍的。 冯县丞此时拿户籍说事,就是逼着他拿出玉米种子呢。 赵小山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冯大人说的是,确实是小的思虑不周了。当初我爷爷念着村里乡亲们,每家都发了不少种子。这袋子玉米小的就献给大人了,我家的我再去别家要一些。” 好在自己留了一手,地窖里还剩了半袋子,也够自家今年种了。 冯县丞听到这才满意的点点,“不是本官难为你,实在是陛下都知道这玉米了,县衙却什么表示都没有,实在看不过去,这样也只能委屈一下乡亲们了。” “能为大人分忧是赵家村村民的福气,我们求都求不来呢。” 见赵小山如此上道,冯县丞更满意了。 怪不得淳县侯愿意抬举这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 十五六岁的年纪又能办作坊又能种玉米的,这可不是一般农家娃能办到的。 怪不得淳县侯能这么快升到郡公,定是得了赵小山的助益。 如此人才,能拉拢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想到这,冯县丞也放下架子,一脸和颜悦色道: “赵家种出如此高产作物,怎么能是商户呢,家里还有孩子念书,正是耕读传家的典范。” “谢大人夸赞。”好,户籍的问题总算解决了。 目的达成,冯县丞又给了个甜枣,“我观赵县男脸色不佳,似乎身体有恙,县里的春熙堂是我一侄子开的,那的坐馆大夫是他特意从青州府请过来的,医术十分了得。你可拿着我的名帖过去,给县男好好瞧瞧。 斯人已逝,咱们活着的人还是要看开一点,你作为儿子也多多宽慰宽慰。” 说罢,还拍了拍赵小山的肩膀。 赵小山被说的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知冯县丞怎么变脸这么快。 刚才还强抢玉米种子呢,这会又伸出橄榄枝了。 “谢大人关心,过几天小的定带着我爹去看看。” 对方毕竟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冯县丞也无意再为难,又说了勉励的话后拿着玉米种子走了。 如此,哄哄扬扬了快一个月后,赵家总算又回归了平静。 赵来福和刘氏也慢慢从悲痛中走了出来。 赵来福成了县男后生活没有任何改变,身体恢复后又每日套着牛车到处跑线拉活。 只不过现在坐他车的人更多了,坐车的人都说过来沾沾他的贵气。 赵来福听了也不反驳,有时候开心了还把车费给免了。 赵小山见老两口慢慢恢复过来,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家里无事后,他又一头扎进了“实验室”,开始重新鼓捣他的琉璃大业。 慢慢的,风暖了,山绿了,春天来了。 古仙村的村民们拿出赵老爷子给的玉米种子,开始翻地、播种,将一年的希望种进了地里。 同时,镇上的康员外家、密水县的几个地主家,也将手里的玉米种子下地,期待着这个新作物能给他们带来惊喜。 这期间,赵家村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二黑子爆出了出轨门事件。 二黑子有外遇这事赵小山早就知道,本打算有时间找他好好聊聊的,可后来家里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忙的早将这事给忘脑后了。 谁知道乐平那个女人有一天突然找上了门,说怀了二黑子的孩子,要二黑子负责。 这事,轰动程度仅次于当初赵来福封爵。 毕竟皇帝赏赐所有人只能说好,没有讨论的空间,可二黑子这事,议论的空间可太大了。 赵家村的所有妇女抛下了往日的成见,只要有闲暇便成群的聚在一起讨论这个八卦,互相交流着自己得到的信息。 就连刘氏都没例外,每日的八卦让笑容重新爬上了她的脸,重新变得神采奕奕。 “真没看出来,二黑子平时挺老实的,一出手就这么猛,把人家肚子都搞大了,你没看呢,罗芳见天的哭闹,她娘把二黑子脸都挠花了。” “闹有啥用,她肚子不争气,就生了个闺女,听说那女的找大夫把过脉了,是个儿子,二黑子要纳进门呢。” “哼,这男人啊,真是有钱就变坏,二黑子也不想想,当初他家那么穷,连媳妇儿都说不上,这刚好两年就要纳小了,啧啧。” 像这样的讨论村里每天都进行着,像赵小山这样的宅男都听到了好多。 而话题中心的二黑子自从闹出这事已经连请了好几天假了。 曹家乱成了一团,他哪里还有心思再来上工。 那女人带着球逼宫,曹母如何能不应,毕竟是自己儿子射的种子,再如何都要认回来。 可罗芳及罗家死活各执一词,为了壮大声势增加赢面,双方又朝族内寻求助力。 如此,这场由二黑子出轨引发的闹剧慢慢从一家家事升级到了曹罗两族的冲突。 曹罗两家闹得不可开交,有两个小辈在争执时甚至大打出手,发生了肢体冲突。 事态一度朝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 再这样下去,对整个赵家村的声誉影响都不好。 村长李安首先坐不住了。 只不过他没像往常一样直接出面调停,而是先来找了赵来福。 古仙村都变成赵家村了,这天都变了,他这村长也当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皇上的封赏下来时李安就表示要将村长一职让出来,却被赵来福严词拒绝了。 李安深知赵来福啥性格,也知道他真的无意政权,便说:可以不当村长,但村里的大事小情你得拿主意。 正好了,曹罗两家的纠纷现在就需要人拿主意。 “你说怎么办啊,这么闹下去也不是个事啊,咱们村现在出名了,有点啥事十里八乡的都知道,这不丢人么。” 李安真没想到二黑子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竟惹下这般祸事,也是气够呛。 “他大爷,以后你真不用问我,我也不知道咋办,那清官还难断家务事呢,咱插手干啥。” 赵来福最不耐烦这些事了,可自从他成了县男,李安有点屁事就来找他拿主意,让他烦不胜烦。 “你要实在拿不准主意就去问问山子,正好他和二黑子交好。” 李安皱眉否定,“山子还是个孩子,他自己连亲都没成呢,扯进这破事干啥,你怎么当人爹的。” “怎么当的也当了这么多年了,你要问直接问他,问我白费。” 看赵来福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懒样,李安气的直吹鼻子,甩着胳膊走了。 等赵小山在作坊接待李安时才知道他爹竟将调解这活甩给了自己。 “大爷,这毕竟是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管?” “山子,大爷也实在是没着了,你脑瓜聪明,快帮大爷想想该咋办,也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闹下去啊,这不让外村人看笑话么。” 两家都有小辈打起来了,这次万幸是轻伤,万一下次真闹出人命可就不好收场了。 说实话,赵小山真不想管这破事。 没啥原因,就觉得二黑子这事干的不地道。 当初是他要死要活想娶罗芳,结果成亲后又觉得罗芳跋扈不温柔,不是嫌弃这就是嫌弃那的,现在又出轨了。 这死小子眼睛也是瞎,找啥不行,竟找了个死了男人的寡妇。 那女的要是单身还好,但她还有一个和前夫生的儿子,今年都六岁了,也是懂事的年龄了。 人家前夫家听说这女人的不安分,气的要休了她。还把她儿子抢了过去,打算过继到别的族人家里,并将她扫地出门。 并扬言要去密水敲鼓告状,说二黑子奸污了他家孀居的妇人,致其怀孕,其心险恶罪不容恕。 那女的舍不得儿子,哭着喊着不同意,来找二黑子让他出面说情。 二黑子这愣子倒真去了,却是一身伤回来的。 他是姘夫,猫都来不及呢,这次竟大摇大摆的到人家去,这不是癞蛤蟆跳油锅——找死么。 那女人现在有家回不得,又不能直接来曹家,现在被二黑子暂时安置在乐平的客栈里。 眼看着那女人的肚子大了起来,她前夫家又吵嚷着要去告状,这事也算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解决了。 第193章 解决二黑子家务事 赵小山恨铁不成钢,真想撬开二黑子的脑子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挺精明一人,怎么偏偏在女人身上这么糊涂。 那寡妇能不清不楚的和他厮混在一起,能是个好的? 真要大摇大摆的进了曹家的门,那不乱套么。 再说了,二黑子就是个乡下汉子,就算现在是作坊的管事,手里有了几个小钱,也不能纳妾啊。 男人么,不该以事业为重么。 赵小山梳理着手头的消息,也是愁的很。 李安不给赵小山拒绝的机会,十分强硬的拉上他一起前往二黑子家。 到了曹家,鸡飞狗跳。 曹母和罗母依然站在院子里对骂,十分难听。 期间夹杂着罗芳呜呜咽咽的抽泣声、二黑子懊恼的拉架声和孩子哇哇的抗议声。 可以说,这种状态最近已经成了曹家的常态。 罗母正踮脚骂的欢,远远的瞥到赵小山和李安朝这边,于是架也不吵了,三步并两步朝李安奔来,嘴里大喊着: “村长,你可要给俺们做主啊,老曹家欺负人啊……” “我儿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嫁给他,自打嫁进来就挨欺负,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我儿拼死拼活给他们家生孩子,结果人家现在就要纳小了。老天爷啊,你可睁开眼看看,好人没有好报啊,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罗母一边哭一边骂,眼泪鼻涕横流,样子十分可怜。 李安皱着眉头低喝一声:“行了,你小点声,还嫌不够丢人的,有啥话进来说,别让人看笑话了。” 罗母不敢在李安面前放肆,无奈只能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的跟在后头一起又进了院。 大门一关,将那些看热闹的眼睛都挡在了外面。 李安也不客气,拽过来一条凳子一屁股坐下来,“亏你们俩都这么大岁数了,天天骂街,像什么样子!还不够丢人的?!” “要不是事情闹这么大,我理都不理你们家这破事!”说罢,李安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不说话的二黑子。 “管不住下半身,招惹什么不好,招惹个寡妇!把事闹得这么大,自己又擦不了屁股!亏你还是作坊的大管事,连这么点家事都处理不好!” 二黑子被村长点名批评,点着头不敢说话。 他脸上的伤左一道右一道,有丈母娘挠的,还有那女人的前夫家揍的,青青紫紫的,看起来好不凄惨。 赵小山一旁看着,也气的牙痒痒,也想像李安这样狠狠骂他一顿。 这么点自控能力都没有,怎么成大事。 “将你们家老爷们都找过来,也别掰扯了,今天就把事解决了!” 李安不愧是村长,多年的积威下几人一声异议没有,乖乖的出门将罗父和曹父找了回来。 刚才老娘们骂仗时这俩老爷们都躲出去了。 李安决定今天一定要拿出个章程来,见人到齐了,直接开门见山: “二黑子,你到底怎么想的?真要将人接回来?” 二黑子还是没敢抬头,只是重重点点头,从嗓子眼里发出“嗯”的一声。 “别整那死出!你委屈给谁看呢?都是你惹出的祸事,你还委屈了!”李安今天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站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 罗母见村长斥责二黑子,高兴的扬起了下巴。 “我问你,你把那寡妇接回来是为了她这个人还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二黑子闻言抬头,犹豫了一会,“都有。” 他现在的心情很复杂。 他是真没想到事情能走到这一步。 从去年开始,他经常往返乐平,不经意的一个机会结识了那寡妇。 最开始他根本没想着和她怎么样的,他就觉得她挺可怜的,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半大的儿子,生活挺艰难。 他只不过偶尔过去帮帮她,但都是抬抬水或者劈劈柴这样,发于情止乎礼,没有一点越矩的行为。 谁知道有一天罗芳闹的厉害,他气闷之下去了那女人家,迷迷糊糊的就和她发生了关系。 事后他也十分后悔,可错已经酿成,他也只能尽量弥补。 他本打算给她一些银子了事,以后不再联系。 谁知道那女人不要钱,说只想和他在一起,让他多来看看她就行。 那时他家事不顺,赵小山又十分忙碌没空理自己,他的心事无处排解,便一步步走进女人为他编织的网,越陷越深。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他承认。 可要说自己多爱那女人,却是没有的。 他从没想过要娶她进门,也没想过要纳小。 可谁知道她竟然怀孕了!她明明说过她生儿子时伤了身子,不易怀孕啊。 怎么就怀了呢! 一想到这,二黑子就一脸黑线,十分懊恼。 李安恨铁不成钢,又瞪了一眼他,“你要认定那个女人,一心想让她进门,要么和罗丫头和离,给罗家一笔钱,什么时候罗丫头找到下家,那女的什么时候入门。” 本来罗芳正呜呜咽咽,听李安如此说,当即喊道:“大爷,我不要和离,我才不把地方让出来便宜那个贱人!” 李安没搭理她,继续对二黑子道: “你要不想和离,那你就让那女的做小,但那女人不许进村,只能在镇里待着当外室。反正你也经常去乐平,两头跑!而且以后你所挣钱财大头都归罗芳和她生的孩子。” 罗芳一听又炸庙了,“不行,若要那个贱人进门,除非我死了!她还有那么大个儿子呢,我们不给她养儿子。” 见这两个方案二黑子都没表态,李安又提出了第三个方案,“要不然你就等着那女人把孩子生了,你把孩子抱过来养,给那女的一笔钱,和她彻底断了往来。” 最后,李安又补充道:“不论哪一种选择,你都要拿出来一笔钱给那寡妇的前夫家,毕竟你睡了人家寡妇,就算去县衙告你,你也没理,保不准要坐几年牢。” 是这道理,那前夫家本打算第一时间去密水告状的,但听说二黑子是赵家村作坊的大管事后又改了主意,一直嚷嚷的欢,至今还未付诸行动。 根本原因就是希望能从二黑子手里诈出来一点钱财。 一听要拿钱,罗芳又破防了,嘴里嘟囔着“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男人出去找女人,我还要拿钱给他擦屁股……” 李安被她吵的不行,实在心烦的很,呵斥道: “行了,别哭了,一会说完你再哭不迟!若不是你三天两头的闹腾,二黑子能出去鬼混么?!还不快快闭嘴!” 罗芳被如此斥责,楞的亚麻呆住,竟真的闭嘴不哭了。 赵小山在一旁看着,在心里给李安竖起了大拇指。 不愧是老村长,就这魄力,可以的很! 不仅强力镇压了罗芳的哭闹,还把三个可行的方案全都摆到二黑子面前,利弊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十分公允。 端看二黑子如何选择了。 面对三个选项,二黑子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他脑子里一头乱麻,嗡嗡作响。 见他还在犹豫,李安催促道:“事情已经拖了这么久了,今天就赶紧做个决断,别等人家真去县衙告你,你后悔都来不及!” 这时候谁都不敢给二黑子拿主意,他爹娘都不敢。 “山子,你说我该咋办?”二黑子纠结半晌,看向赵小山突然开口问道。 赵小山本来想当个安静的吃瓜群众,突然被点名,愣了愣。 随即他便看到了二黑子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挣扎痛苦寂寞,和无可排解的烦躁。 他想到这么久以来自己一直忙东忙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二黑子好好说说话了。 他没有时间倾听二黑子的心事,也没有时间和他交流感情。 他们渐行渐远。 哪怕他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依然窝在实验室里,秉着不插手家事的原则,对他不管不问。 甚至当初听说他有了外遇时也没有及时出声阻止。 现在的他只是把二黑子当成了手底下干活的掌柜,而不是那个儿时的玩伴。 赵小山突然发现,自己这个朋友当的很垃圾。 他已经忽视二黑子太久太久了。 想到这,赵小山心底涌起了浓浓的愧疚。 想着李安的三个方案,赵小山问道: “黑子,你做选择前先想想后果,若你觉得真和罗芳过不下去了就选择第一个。若你考虑你闺女,不想和罗芳和离,但又舍不得那个女人就选第二个。只不过你先考虑清楚了,你要同时养两房女人,这钱可不是小数目,她还有那么大一个儿子。 若你想回到以前平静的生活,觉得对不起那女的,只想对她的肚子负责,就选第三个。” 其实赵小山想说的是,这寡妇能纠缠他这么久,做出这么大牺牲,定然是想给自己找个下家,所图不小。 绝不是单纯的小白花。 这种女人,十个罗芳都不是对手,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二黑子听了赵小山的话,再次闭紧了双眼。 第194章 赵娇娘有孕 满院子的人都看着二黑子,等着他做出选择,一时院子里竟变得安静起来。 诚如李安所言,这件事确实托的太久了,也该到解决的时候了。 等了一会,二黑子重睁开眼,看向李安道: “大爷,我选第三种,我只要孩子。” 李安一拍大腿,“行,那就按第三个方案来!” 说完又转头看向院里四个家长,“你们几个有没有什么意见?” 曹父曹母对那寡妇本身也十分反感,要不是顾念着她的肚子,也不可能僵持这么久。 既然儿子都说只要孩子,他们更没有反对的意见了。 倒是罗母,站起来说道: “黑子能看清好坏,趁早和那种贱女人断了最好,可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闺女可不认,别指望我闺女给你养。” 曹母当下就说道:“不用她养,我孙子我自己带!” 罗母扭着脖子,翻着白眼,一脸不屑:“那你可说好了,我闺女可不认那野种。” 所有人都没有异议,接下来李安开始安排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首先,赵家村将出动赵来福(县男,有爵位的官)、赵小山(密水的大红人)、程理和马恭回(读书人)外加村长本人以及曹父,一行六人前去寡妇的前夫家进行谈判。 谈判内容为表明立场——曹家不让女人进门,只认肚子不认人。 当然了,也不是让那女人白出力,他们愿意给钱。 前夫家一笔,那女人一笔。 为了让女人以后远离二黑子,避免二人再续前缘藕断丝连,二黑子负责出资将女人安置在密水,并供养她儿子读书,直至他十五岁成人。 其次那女人的肚子一旦瓜熟蒂落,曹家立刻抱回,女人不得讨要纠缠。 敲定方案后,曹父翻出家底,众人立刻开始行动,坐上赵来福的牛车,前往乐平开始谈判。 前夫家的本意就是想要钱,听说二黑子家终于妥协,哪有反对的道理,当即签字画押保证不会去密水告状。 他们本来也不稀罕那孩子,正愁没地方安排呢,正好还回去。 于是乎,在没有知会那寡妇的情况下,一群男人靠着钱来钱往,私自安排了她以后的命运。 这世道,对女人本就是不公的。 只怪她命苦,先是死了丈夫,又遇到了二黑子这个吃干抹净抬屁股走人的渣男。 所遇非人! 等那女人在客栈左等右等终于等到消息时,哭的直接背过了气。 她想大哭大闹,想去赵家村找二黑子理论,想质问他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可看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女人硬生生的咽下了这口气,在契书上画了押。 她接过了曹父递过来的八两银子,一路跟着赵小山去了密水。 赵小山将她暂时安置在赵娇娘的陪嫁铺子里。 那个铺子前面是个布庄,后面是个小院子,布庄租了出去,后院正好空着给她们母子二人住。 这女人的肚子毕竟大着,等生产后再另行安排。 所有都做完后,众人返回赵家村。 李安也没歇着,回到曹家后,当着罗父罗母的面,直接给曹家分了家。 以后曹父曹母和大儿子曹河一起过,二黑子和罗芳单独分出来住。 那女人生下来的孩子抱给曹母养育,二黑子负责每个月给曹母一百五十文养老钱。 将财产都做完处理后,当事双方没有任何异议,纷纷在分家契书上签字画押。 如此这般,这场由二黑子下半身不老实引起的闹剧终于落幕收场。 除了那个可怜的女人,皆大欢喜。 二黑子虽一夜赤贫(前夫家五两,那寡妇八两,以后还要负责那孩子的学费,原来攒的老底掏空了不说,还欠了赵小山五两银子),但保住了家庭,还马上又要喜当爹。 罗芳这次虽然丢尽了脸,但二黑子有了把柄在她手里,她又可以在他面前重新耀武扬威。并且经此一事,他们终于分家单过,以后不用和婆母一起生活,逍遥自在。 曹父曹母罗父罗母也同样欣慰,这个小家终究是保住了…… 经此一事,赵小山对李安的办事能力拜服的五体投地。 这种爽利的作风,简直帅爆了,他要向他学习。 同时,他也深刻反思了自己这段时间对二黑子的忽视,决定以后对他多加关注。 叮嘱自己以后不能总是沉浸在实验室里,要多联络一下二黑子和陈狗子。 随着二黑子桃色新闻的落幕,赵家村慢慢又安静了下来。 在作坊一如既往的运转下,时间一晃而逝,赵小山收拾起行囊再次准备远行。 李伯玉要去京城赶考,他需要陪同。 说实话,他不想去。 上次去青州府折腾够了,他现在只想老实的待在家里陪陪家人做做实验。 经过反复的实验反复的失败,赵小山的琉璃实验已经颇有成果了。 只不过他能吹出来琉璃的粗糙形状,却始终没办法成型。 他始终弄不出琉璃的模具,打算趁这次去京城好好考察一下。 他这一走,作坊里的大小事又要全部甩手给二黑子。 为了避免二黑子忙不过来心里苦闷下再犯错误,赵小山决定将李安和程理同时任命为大管事。作坊的一切决定都必须三人同时同意才行。 进货的工作由二黑子和李安负责,送货的工作由三旺和程理负责。 同时将丁贤从镇里书坊调回来,接替三旺的工作,依旧是米粉作坊的二管事,辅佐赵来庆负责作坊具体运作。 此去京城,同行的还有马恭回。 他和李小翠的婚事本来定在五月份,但这小子得知赵小山要陪李伯玉去京城,死活也要跟着一起去。 说是要跟着去见见世面,看看能不能解决自己的心理问题——一考试就紧张这臭毛病他真的受够了。 李伯玉十分看重这位未来的妹婿,也希望他能克服心理恐惧考取功名,因此面对婚事推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李小翠比赵娇娘小一岁,今年也十七了。有点恨嫁,对于未婚夫推迟婚事十分不满。 但家里的男人们都同意了,她也无可奈何,只能偷偷跑到赵小山这,拜托他多盯着点马恭回,不要让他乱跑。 罗芳和二黑子这事算是给所有女人都上了一课,她也心有余悸担心的很。 赵小山没想到李小翠防范心理这么强,点头答应下来,表示一定看紧了马恭回,绝不让他有机会出去厮混找女人。 马恭回要走,村里的男学便没了先生。 赵小山不得已将书坊的瘸腿书生李巨卿暂时调了过来,怕他忙不过来,又去镇里找了一个童生,跟着李巨卿一起给孩子们授课。 一番人事调动后,作坊和村学算是都安排妥当了。 镇里的两个学堂也在紧张的筹备中,赵小山将相关诸事全权拜托给了白敏中,让他该买买该花花该招人招人,抓紧时间行动,争取赶在六月份前开学。 之所以拜托给白敏中,而不是原定的赵娇娘,是因为赵娇娘怀孕了。 算一下时间,是过年那几天怀上的,现在都快三个月了。 前段时间先是老爷子过世,后是赵来福受封,一件事接着一件事,忙的赵娇娘没顾得上大姨妈来没来。 等一切平静下来后,赵娇娘有一天突然恶心呕吐头晕,本以为是这段时间累的,便自顾的躺下休息了一会。 等魏武从书院回来后担心不已,直接去医馆找来一位大夫,一把脉才知道怀了。 那大夫把完脉还说幸好发现的及时,赵娇娘这段时间太过劳累,心情起伏又大,这孩子脉象不好,需要静养保胎。 刘氏听说闺女怀孕,一蹦三尺高,一甩往日的消沉,从家里划拉出来一大堆东西,领着小刘氏急匆匆去了乐平。 看魏武每日去书院念书没法照顾女婿,刘氏决定直接住在乐平,等闺女这胎坐稳了再回去。 家里有丈母娘坐镇,魏武放心不已,举双手表示欢迎。 赵来福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笑模样,心里盘算着要去定做一个小金镯子给未来的小外孙戴。 在一片祥和平静中,李伯玉、马恭回和赵小山,顺着春风踏上了去往京城的大船。 第195章 赵小山晕船 有鉴于这次出行距离太远,他们三个又都是弱书生,乡君周香玉特意安排了一个车夫和两个侍卫随行。 外加赵小山的小厮朱丰收,和李伯玉的小厮宋海平,一行一共八个人。 出发之前几人说好,一路的费用全部aa。 说句实在的,赵小山觉得这钱都该李伯玉出。 毕竟他根本不想去京城,要不是周彻临走前的委托,他真懒得折腾这一趟。 不是赵小山抠搜,而是最近这段时间家里的花销太大了,颇有点捉襟见肘的赶脚。 两个作坊虽然每天轰隆隆的,可大头还是要留给周彻,自己拿的都是小头。 出发之前赵小山估摸了一下,一趟京城之旅没有五百两银子下不来。 钱啊钱,真是太难了。 之前他家穷的吃了上顿没下顿,兜里有三文钱都乐的哈哈的。 现在自己坐拥两大作坊一个书坊,手下工人上百,却是越过越抠搜,怎么都觉得钱不够花。 为此,几人上船后赵小山没选上等间,只选了一个中档的,一晚上才二十文那种。 非常小一个屋子,里面除了两张硬板床啥也没有,但好在不是楼下那种大通铺。 李伯玉也想住中档房间,让车夫拦住了。 出发前乡君交代过他们三个,钱花多少无所谓,务必让李伯玉住的舒舒服服的,别路上生病了。 李伯玉绕不过车夫和侍卫,只能选择了上等房,和赵小山分开。 马恭回作为未来妹婿,有幸得以和他一个房间。 李伯玉看着走下去安顿的赵小山心里很不是滋味,有一种自己发达了却抛弃了糟糠的感觉。 他十分想让赵小山也上来住,可钱都是乡君的,他花着到底不仗义。 软饭,不是那么好吃的。 李伯玉明显牙口不好,有时候嚼不动,经常会陷入十分烦闷的矛盾心理中。 他们坐的这艘船会从密水码头出发,先进入浏荣河,再汇入母亲河镜河,顺着镜河一路向西前行,大约半个月后便能到离京城不远的柳州码头,从柳州码头到京城只半天时间。 全程下来近二十天,除了柳州那一段陆路,其余都是水路。 只不过需要在浏荣河那换船。 赵小山打算的可美了,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二十天的路程太过无聊,他打算全程创作。 写话本,写小说,为自家书坊提供点素材。 要不然书坊总是原来的那几个老话本,没有新鲜东西,大家会看腻的。 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从没坐过船的赵小山晕船了。 晕的十分厉害。 吐的那叫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别说提笔写话本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了。 饭吃不了,水喝不下,短短两三天的功夫,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在浏荣河换船时,要不是朱丰收背着,他都要被滞留在船上了。 见他憔悴的眼睛都睁不开,李伯玉于心不忍,提议让他坐马车回去。 赵小山挣扎着摇了摇头,“没事,挺一挺就好了,我都答应你们了,咋能半途而废,呕……” 话还没说完,赵小山又吐了。 李伯玉急的不行,顾不得上船了,让朱丰收背上赵小山,一行人急匆匆的朝当地的医馆走去。 像赵小山这样晕船的患者,这里的大夫见过太多了,连药都是制好的成药。 “回去吃这个药丸就行,现在一天三顿,饭后吃,要再坐船,难受的时候就吃一粒,可以吃点酸的果脯,压一下恶心。” 成了,连煎药的过程都省了。 李伯玉见赵小山实在难受,提议道:“山子都这样了,咱们先在这住两晚。” 马恭回没有异议,赵小山迷糊着,李伯玉一人做主,在附近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 别说,同样是床,地上的就是比船上的舒服,当天晚上吃过了药赵小山就不吐了。 不仅呕吐停了,还张罗着饿了,晚上连喝了两大碗粥。 “老天保佑,少爷你可算能吃的下饭了。”朱丰收看着赵小山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这几天可真把他吓坏了。 若主子真有点啥三长两短的,他也没有活路了。 “没事,你少爷我可死不了,这算啥,没听过祸害遗千年么。” 自己可是天选男主角,坐一次船咋能轻易挂了。 也不看看自己以往的履历,坐过大牢挨过揍,被人绑架遭过劫,哪一样不是顺顺当当扛过来了。 (不论遭多大罪,男主都会像小强一样顽强,编辑不让完结赵小山就得给我活!) 吃好喝好又美美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赵小山状态一下好了很多。 看他状态不错,李伯玉决定再停留一天。 浏荣河码头所在地就是浏荣城,郡一级的城市,因为背靠浏荣河这个中转码头,很是繁华。 马恭回第一次出远门,见啥啥新鲜,要不是兜里没几个钱,真想大买特买。 赵小山和李伯玉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看到码头旁热闹的景象,倒没那么大惊小怪的。 这一天,三个人在浏荣城里逛了一大天,赵小山买了一堆干粮和肉干,就连之前敬而远之的果脯蜜饯都买了一堆。 等第二天登船后,赵小山刚一难受就压一颗酸溜溜的果脯,那种强烈的呕吐感果然好了不少。 为了在船上舒服点,赵小山放弃了自己的省钱计划,决定出门在外对自己好点,同样住进了上等房。 只不过他决定将自己的悲惨遭遇都写信告诉远在西北的周彻,让他知道自己为他付出了多少,受了多少苦,掉过多少泪,小命差点丢掉。 不求他的安慰,只求他用小钱钱打发自己就成。 也不要多,米粉作坊的分成,他想多留一成。 仅此而已。 多么卑微。 重新适应了几天,赵小山慢慢适应了船上的生活,不仅呕吐次数少了,还能慢慢下地走动了。 李伯玉和马恭回完全没有任何反应,只不过两人每日都窝在房间里,不是看书就是看书。 李伯玉对自己这次的春闱没有一点信心。 他太年轻了,去年春天刚考上的秀才,秋天的秋闱就中了举人。 已经幸运了两次了,这次的春闱他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觉得自己的学识还差的很,若不是大舅兄淳郡公强烈要求他尽快考取功名,他是绝对不会折腾这一次的。 想到乡君时常督促自己努力读书,话里话外要他这次春闱好好表现,李伯玉就觉得亚历山大。 烦闷之际,李伯玉一个字都看不下,放下书揉了揉眉心。 “duang~” 突然,船体像是撞了什么东西,剧烈晃动了一下。 屋子受到震荡开始左右摇摆,李伯玉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幸好紧急时刻及时扶住了桌板才算稳住了身形。 “duang~”又是一下。 “怎么回事?” 外面已经乱哄哄的,很多人走出房门大声质问。 李伯玉稳住身形后也赶紧推开门,朝隔壁赵小山的屋子走去,“山子,你怎么样?” 赵小山啥事没有,刚才正躺在床上,只不过从床头滚到了床尾。 只不过朱丰收就有点惨了,他的头部撞到了桌角,肿了一个大包。 “我没事,遇到海啸了?外面到底咋了?” 这时,一个侍卫走了过来,“几位爷先别出去,船家遇到了麻烦了,让咱们先在屋里等一会,我大哥出去打听了,一会回来。” 没一会,侍卫甲回来了,原来他们的船遇到了拦路虎。 镜河是大景的母亲河,本来是天然的河流,后又经人工开凿,现在已经变成了大景朝联通东西的生命线。 就连南面都开通了一条支线,从柳州码头再往下游走,便是贯通南北的大动脉。 这样一条香饽饽,真可谓是兵家必争之地。 河的每一段都由当地无数世家争夺。 刚才的撞击就是船家没拜对码头所致。 原来他们所在这一段的保护伞本来是当地大户柳家的势力范围,奈何柳家的靠山——成国公前段时间正式下线了,柳家成了无根的浮萍,他家的财产迅速被伺机而动的别家相中瓜分。 然而船家还不知道这回事,还纳闷自己交过了保护费怎么又为难自己呢。 谁知道换天了! 给谁都是给,船家也不想多事,认命的就要拿钱。 谁知道新东家还是不依不饶,原来保护费涨价了。 一下子涨了四成还多。 船家这就不乐意了。 他们来往的商船走一段路交一段路的保护费,本来利润就低,这段路的新东家竟擅自涨价,还给不给活路了。 船家自然不愿多拿钱,于是乎,两方人马发生了争执。 能控制运河的又怎能是什么慈善之悲,见船家不上道,直接来硬的,让底下小船佯装撞了上去。 这才有了赵小山他们地动山摇这回事。 这时侍卫甲打听消息又回来了,“船家已经将钱全都交足了,说是一会重新开航,让咱们不用担心。” 李伯玉拍了拍胸脯,一脸惊魂未定。 “下次咱们还是坐官船,至少没这么多摞烂,也不怕半路有人撞船。” 侍卫甲摇了摇头否定道:“不可,官船还不如这私船,私船只上船时交一次船票钱即可,官船会一直要钱。 而且官船说是官府办的,但基本也被世家操控,不仅价钱贵,态度还很差。” 几人都是第一次坐船,还真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听罢都一脸疑惑。 侍卫甲直接解释起来:“之前走水路是很太平的,有个乡间组织漕帮经营着,他们收费虽然也高,但只要交过一次钱就不会有第二次收费,航行时也绝对不会有人不给面子捣乱。 可后来朝廷以剿匪为名将漕帮一众水手全都绞杀了,然后镜河就被分成了一段段的,每走一段就有一伙势力占着,听说每个势力背后都有京城里的高官权贵坐镇。” 赵小山和李伯玉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惊讶。 没想到大景朝的漕运竟糜烂到如此地步。 这可是经济大动脉,怎么能让那些人如此胡来! 不给钱就不放行,不给钱便作势要装撞沉船。 置百姓安危于何地! 简直是胡闹! 马恭回年轻,最是沉不住气,气愤道:“皇帝也不管管么?” 侍卫甲解释道:“怎么管,京城那些大小官员很多都插手其中,大家都心照不宣的。” 皇帝又如何,没人告诉他,他只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眼盲耳聋的老人罢了。 几个儿子各个不省心,他就算想管,难道真拿儿子开刀?! 第196章 柳州码头 船家交钱后,路霸们终于重新放行。 船上的乘客人心惶惶,有好几家女眷都被吓到了,有的甚至扬言要在下一个码头下船,该坐马车。 赵小山三人没被吓到,只不过马恭回和李伯玉的心情都很沉重,全都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书生,必然带了些书生意气。 他们以为的大景朝是海清河晏政治清明的,皇帝是千古一帝,只不过有些地方官吏贪赃枉法。 残酷的现实却告诉他们,皇帝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厉害,皇帝的儿子们甚至带头挖大景朝的墙角。 这种巨大的心理落差难免让人十分悲愤失落。 赵小山在这个时空没接受过正统的教育,多少有点理解不了。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教过他们:一切封建主义都是牛鬼蛇神、推翻封建帝制、万恶的封建社会…… 虽然他学艺不精,但也知道点历史发展规律,知道皇权这玩意儿咋回事。 因此,他虽然攀附淳县侯,也不过是将他当做靠山,大树底下好乘凉么。 接下来的路程虽然再没经历路霸拦路的情况,但船家中途擅自涨了船票钱,不交钱就不开船也不让下船。 钱不多,一天就多了二十文,但赵小山掏的不情不愿的。 马恭回咒骂不断,只说回程时坐马车回来,不受这份气。 在三人终于腻烦了船上的生活和沿途的风景时,船到站了。 柳州码头是东西向的镜河和南北向的运河的连接点,是整个大景朝最大的中转码头。 这里船来船往,货船客船官船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他们的船光是等停靠就等了一天。 据说前面有一个王爷的黄船要停靠,王爷出行哪能随便,必须要讲究排场。 这一排场下来,其他所有船就必须靠后。 一天以后,几人好不容易下了船,等着租马车又等了小半天。 人太多了。 像他们这样轻装上阵的还好点,那些大包小裹拖家带口的才费劲,光搬货的脚夫就需要十多个。 马恭回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这也太大了,比十个密水码头都大。” 车夫和侍卫去找马车了,三人只能坐在茶楼里等着。 正喝茶时,又听到楼下吵吵嚷嚷的声音。 原来是一个脚夫在卸货时一不小心将雇主的箱子弄掉了,箱子里面的衣料全都掉在了地上。 惹的那家女眷大声惊呼,让手下的丫鬟连忙将衣料捡起来。 衣料不可避免的沾了灰,那女眷气的找到她男人,呜呜咽咽的哭诉。 那那男人一看就是宠女人的,听到女人的哭诉,什么话也没说,只朝家丁仍过去一个眼神,那脚夫便遭了殃。 这个可怜人被一群人集体围殴,哀嚎声求饶声不断。 马恭回见周围人对此竟视若无睹,顿时气愤不已,拍桌子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欺人太甚,那脚夫又不是故意的,怎可如此仗势欺人。” 赵小山一把将其按下,制止道:“别冲动!出门在外咱们还是谨慎为妙。” 这种事情必然每天都上演,他们只是普通人,又不是救世主,怎么可能救得过来。 而且他看那男人不似普通人,往那一站浑身上下都写满了贪官两字,那高高的将军肚子和油腻的脸颊足以证明。 那女人估计也不是啥正经人,大庭广众就朝男人猛撒娇哭诉,毫无庄重可言,一看就是小妾或者外室之类的。 这种人,还是少惹为妙。 直到那脚夫求饶声渐歇,一群下人才松了手,朝地上佝偻成一团的脚夫吐了口唾沫,几人大摇大摆扬长而去。 看人都走散了,马恭回再按捺不住,直接冲了下去,将脚夫扶了起来。 他都行动了,赵小山和李伯玉也不可能不跟上。 几人一起将浑身是伤的脚夫送到附近的医馆。 那几个家丁下手狠重,这可怜的脚夫连肋骨都踢断了。 马恭回之前一直只在乐平读书教书,家境又丰实,之前还真没遇到过这种事,看到脚夫的可怜样,气的要去衙门告状。 “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这周围的人都眼睛瞎了?刚才还巡街的衙役都没看到?!真是岂有此理!” 同行的脚夫见他这样,连忙阻止: “谢几位少爷帮衬,也怪我哥哥手没拿稳才有了这一遭,刚才那人一看就是进京述职的官家,我们根本惹不起,官我们就不报了,只求我哥哥这次命大能缓过来。 几位少爷的大恩大德俺牛二替哥哥谢谢你们了。” 说着,这个叫牛二的就要下跪,让李伯玉连忙扶了起来: “我们不是什么少爷,只不过是进京赶考的学子,只不过是路见不平罢了。” 说完,李伯玉又从怀里掏出来一锭银子,“你哥哥的伤势很重,这样定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这些银子你拿着。” 牛二见了银子,本不想拿,可看了看床上还昏迷的大哥,一伸手接了过去,之后连忙跪了下来,朝李伯玉磕了三个响头。 “谢三位少爷的大恩大德,俺牛二替大哥谢谢你们了,不知少爷什么名字,以后俺们想报恩也好找对门。” 李伯玉摇了摇头,“名字就不用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恩人,俺们这些出苦力的脚夫命不值钱,但俺们也知道感恩,还请恩人告诉一声姓名,就算以后没机会回报我们也能在菩萨面前为恩人祈个福。” 本来是马恭回张罗要救人的,但钱是李伯玉出的,马恭回心里些微不是滋味,抢声道: “我大哥是青州府来参加春闱的举子,叫李伯玉,你们要祈福就祈祷我哥能顺利考中。” 那脚夫得知了恩人的名讳,又是一顿叩谢。 嘴里还嘟囔着他们就是附近的村民,他叫牛二,他哥叫牛大,对柳州这一带十分熟悉,若以后有需要了随时来找他们便可。 李伯玉几人也没当真,摆摆手朝外走去。 正好车夫和侍卫甲找到了马车,几人上车,一起朝着京城行去。 他们不知道,就是因为今天这一小小的善举,以后会救了他们一命。 第197章 糊涂的李伯玉 大景朝的京城洛阳,乃天下文风汇集之地。 现在春闱在即,全国各地的举子汇涌而来,使得京城的客栈价格疯涨,就连城外的庙里都住满了贫困的学子。 好在周彻在京城有一座宅子空着,那车夫认识路,拉着几人直奔而去。 马恭回第一次出远门,坐在马车上朝外看去,震撼于京城的繁华,早忘了之前在柳州码头的不愉快了。 他觉得之前的自己像是一条井底之蛙,只能通过书本看到外面的世界,眼界有限心思狭隘。 这次出行他看到了波涛壮阔的镜河,看到了岸边大小不一的城镇,还看到了喧闹繁华的京城。 这里的读书人很多,茶楼里、酒馆里、书肆里,好多头戴纶巾的士人聚在一起侃侃而谈,他们穿戴讲究姿态从容优雅自信。 反观自己,穿着不新不旧的长袍,一路的奔波让他灰尘仆仆,拘谨的神态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 此刻的马恭回突然涌起了浓浓的自卑感。 持有这种心情的不仅是他,同行的李伯玉和赵小山亦然。 李伯玉本就对这次的春闱不抱任何希望,现在看到全大景朝的学子全都汇聚于此,觉得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样子,每个都比自己强,一路行来,心态都快崩了。 赵小山自穿越以来总觉得自己是天选男主上帝选民,对这里的土着有种天然的文化优越感,这一路行来也是大受震撼,频频发出“啊~哦~”的感慨。 这土木建筑的楼至少有五层高,这飞檐走壁的,太壮观了。 人家这杂货铺开的,快赶上现代的超市了,还有专门修理车轮子的修理铺,给老爷们刮胡子的“美容院”、酒楼还有送外卖的…… 等三人一路到了周彻所在的宅院时,更沉默了。 不显山不露水一直猫在密水的淳县侯现在的淳郡公,在京城一座闲置的宅子都这么奢华漂亮,一个下人房都比他家主卧宽敞,情何以堪…… 三个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李伯玉自知这次考试无望,倒也不像来时那般书不离手了。 想着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不如趁此时机结交一些读书人,再见识见识京城的风采。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李伯玉便去了青州府学子聚集的客栈。 这时候的人都很讲究地缘亲缘,尤其是赶考的学子,更讲究同乡同年,也因此更容易形成关系网。 赵小山这次的主要任务是看住李伯玉,不让他有机会寻花问柳背叛乡君。 因此见李伯玉出门赵小山立马表示也要跟着出去见识见识,身份都想好了,就是李伯玉的小跟班小书童。反正他长的小,别人又不认识他。 他说这话时一旁的宋海平直撅嘴,感觉自己的活被抢了,还是被老雇主抢走的,他敢怒不敢言。 马恭回倒是没同行,他怕一起看到太多举子再联想到科举考试,紧张之下再做出失态之举,想了想对赵小山同行的邀约摇头拒绝了。 赵小山无奈,只能自己晃晃悠悠跟在李伯玉身后朝城北的青州客栈行去。 秋闱后李伯玉参加了不少场大大小小的宴会,因此青州府这次来的好多举子他都认识。 他一出现,便有在此租住的举子认出了他。 “伯玉兄,真是好久不见,你今天刚到的?也打算在这找间屋子?” 李伯玉一见来人,笑脸迎了上去,“子尘兄?好久不见,慕九兄也在?你们什么时候到的?别来无恙啊。” 赵小山见李伯玉和几个举子迅速攀谈起来,自顾的在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水,静静的等着。 一番交流后,几人得知李伯玉现在正住在大舅哥淳县侯的宅子里,眼神里写满了嫉妒羡慕。 “伯玉兄好福气,不仅年纪轻轻得中举人,还迎娶了宗室女,真可谓一步登天。” 这话说的有点酸溜溜的,李伯玉皱了皱眉头,摇头解释道: “寅城兄言重了,内子虽为乡君,却一直在密水生活,舅兄淳郡公也远在西北,他们是宗室,不可能插手朝政,于我读书并无太多助益,一步登天这话切不可再说。” 被点名的梁寅城撇了撇嘴,不以为意。 长得好果然有用,被淳郡公相中了点为妹婿,年纪轻轻就中了举,搞不好这次还能再进一步成了进士。 一想到自己寒窗苦读多年,本就紧缺的名额却要被一个攀附裙带关系的小子占据,不甘的心思迅速攀起,接下来说的话更酸了: “可见爹娘生的好也是有用的,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也就只有日日苦读这条路走了。” 李伯玉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火气止不住的上涌,气的直想回怼。 好在其他人察觉不妙及时出言打断了,其中一个将梁寅城拉住,压低了声音对他说: “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我们都是没有什么背景的穷酸学子,交好李伯玉没有坏处的。这小子虽然娶了宗室女看着高升了,但为人谦和有礼,对咱们又没有恶意,都是同乡,何必呢。” 能考到举子的岂是笨人,梁寅城刚才被嫉妒裹挟失态,现在被点醒,也深深懊悔。 正如好友所言,他们都是穷苦学子出身,李伯玉比他们幸运,能得娶贵女,但贵女再贵不过在密水那一亩三分地,对春闱秋闱不会有任何影响。 而且他的压力一定比自己更大,若他不能考上进士便一直是白身,男弱女强,这口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 想到这,梁寅城突然想透了,再转过身时脸上重新扬起了笑: “还有好几天才开考,整日的憋在客栈也确实憋屈,不若这几日咱们青州府的举子一起聚聚?也好松散松散?” 这一提议迅速得到了好几个人的附和,李伯玉本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也跟着一头应和。 这时刚才安慰梁寅城的那个学子却道:“伯玉,要聚会就会花费很多,尤其这是京城,酒楼茶楼的都特别贵,不若咱们去你家聚会?也让俺们这些土老帽见识见识郡公的府邸长什么样?” 李伯玉不想几人竟提出如此要求,眉头顿时一皱。 他不是抠搜人,条件允许的条件下他还是愿意大方待人的。 可那宅子不是他的,这样贸然将他们带去,若被淳郡公知道了,会否不妥? 他这边正沉默不语呢,旁边随即有人应和道: “对啊,淳郡公又不在京城,你就是宅子最大的主人,地方够用,又安全,这主意可真是妙哉!” 第一个打招呼的杜子尘又道:“我觉得见识府邸倒不用,最主要是找个安静的地方温习一下功课。春闱在即,客栈里太过吵闹,我始终静不下来心读书。” 说到这他将声音压低了几分,挡嘴说道:“我听说今年春闱会增加恩科,录的人数会比之前多,虽说我考中的希望不大,但还是抱了一点侥幸。” 他的话顿时引起了几人的好奇:“子尘兄何意?为何今年录的人数会多?消息可否准确?” 杜子尘身体前倾,将声音压的更低,“我是听司州府的举子说的,听说从去年开始这京城就动作不断,陛下身体欠安,但几个皇子不老实,陛下一怒之下砍了不少人的头,京城官场都空了一半,不然也轮不到卢庚卢大人去咱们青州府当主考官。” “可这和咱们今年恩科有何关系?” 杜子尘环顾四周,发现没人偷听,将声音压到最低,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见的程度: “怎么没关系,陛下再英明神武也就一个脑袋两只手,没有得力的臣子如何做事?原来那些人脑袋都没了,官职自然都空了出来,必然要多多遴选才能把那些位置填上!听说今年能多这个数!” 说着,杜子尘伸出左手,比划出三根手指。 三百? 多了三百个名额? 这不可能,每年春闱一共就三百个名额,还包括同进士,今年竟要翻一倍,直接要六百人? 想到这,所有人都呼吸一滞,心跳加速。 六百人,他们考上的机会是不是更大了? 梁寅城此时再没了和李伯玉拈酸吃醋的心思,迅速同意了杜子尘的建议,脸一转道: “伯玉兄,刚才为兄说话鲁莽言语无状,还望伯玉兄不要往心里去,我这人穷惯了,看到有钱人就容易眼红,你可千万别介意啊。” 李伯玉被他这变脸速度整的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梁寅城继续道: “伯玉兄,咱们几个本就是出身相同志同道合的,现在伯玉兄发达了,还望伯玉兄多照顾一下我等。 你也看到了,这客栈虽然便宜但条件简陋,人来人往鱼龙混杂,实非安静读书的地方,还望伯玉兄慷慨,帮帮我等,让我们也能去郡公的宅子念书。 我们绝不乱闯,会自行准备吃喝,只白天去读书,晚上还回来住,只要有一个安静的屋子就行。” 李伯玉看着一圈炽热期待的眼睛,想着大家差不多出身,性格也算合拍,犹豫了一会,最终点头同意了。 赵小山坐在一旁听了全程,对李伯玉什么时候这么没底线表示惊讶。 让他们堂而皇之的去了宅子,还能不能消停的过日子了? 虽说离开考只剩下十几天的时间,但这样的客人他不欢迎! 他们不是竞争的关系么?给他们创造了好条件,岂不是增加竞争对手的实力? 李伯玉怎么这么点账都算不明白?! 糊涂! 第198章 京城风云突变 杜子尘几人得了李伯玉肯定的答复,十分欢喜,当下便上楼收拾东西打算出发。 赵小山趁机凑过去对李伯玉表达不满: “伯玉,为啥让他们去府里住,我看这几个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李伯玉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只回答道: “我不过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罢了,若没有乡君,此刻的我说不定也混在他们身边,住在嘈杂的客栈里等着考试,考上了荣归故里,考不上连回家的船费都凑不齐。 虽然同他们交情不深,但都是同乡,能帮一点是一点,只不过提供个读书的地方,也没什么影响。” 主人都这么说了,赵小山也无话可说,出门叫了一辆马车。 等几人坐在车里出发时才注意到赵小山,顿时对他的身份感到好奇。 从赵小山嘴里得知他只是李伯玉的书童时,那个叫梁寅城的老毛病又要犯,刚想说两句酸话,被其他人及时拉住了。 李伯玉见几人的小动作也不禁为自己刚才一时的心软冲动感到后悔。 等到了地方,几人见到阔气的侯府,嘴里啧啧感慨,他们此时才真正意识到,李伯玉真的不是刚中举时的穷酸书生了,是攀上了宗室的大树,实现阶层跨越了。 此时几人对李伯玉的态度也变成了恭维讨好,就连嘴最臭的梁寅城都乖乖闭上了嘴。 李伯玉本就不是多么苛刻的人,将几人领到前院客房后还安排下人准备好茶饭。 几人见此纷纷摇头,表示自己带了银钱,到饭点了可以出去吃,不劳烦了云云。 赵小山这次出来打圆场道:“小的乃乡君派来随我家爷进京赶考的小管事,有什么事几位爷来找我就行,几位爷今天初来乍到,我们府里怎么也要表示一二,这顿饭就这吃,明天几位爷再出去吃。” 李伯玉不想赵小山为了自己甘愿充当侯府的下人,顿时感动不已。 他们出来时已是中午,下午李伯玉和几人聚在一起说着中举后各自的际遇和来时一路的见闻,相谈甚欢。 之后马恭回作为未来的妹婿也被拉了过来,一起陪聊。 几人本来对马恭回的白身身份颇为看轻,等谈起来后才发现此人学识扎实有见地,实在不像连童生都考不中的样子。 面对几人疑惑的眼光,李伯玉将马恭回的问题说了一遍,最后还带着期翼的问起几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帮忙。 杜子尘比较热心,当下便道: “恭回这样的症状我也听说过,我们郡有一个学子也是如此,平日读书十分勤勉,每个先生都夸赞他聪明有天赋,但他一考试便紧张,试了十多次考到了二十多岁还是克服不了,最后也只能放弃学业,转投商路。” 马恭回刚开始听还以为找到了前辈,有了解决之道,结果到现在才发现这前辈成了商人,一时颇为失望。 倒是那梁寅城想了想提议道:“伯玉兄,我倒是有一个方法,不知可行否。既然恭回一进考院就紧张,那你就在家专门建一个类似考院的地方,让他多排练几次考试,搜身发卷巡查都来一遍,甚至时间也严格把控,让他多体验几遍,说不定就能慢慢克服了。” 这个主意好! 马恭回之所以紧张还是不适应考院的环境,加之太过重视,才会反应那么大。 可一旦他适应了考院的环境,见到了那里就像在家里一样,抵触心理必然小,说不定真能解决问题。 李伯玉想到此对梁寅城佩服的五体投地,对他上午的无礼一笔抹去。两人重又恢复了相谈甚欢的状态。 马恭回也觉得这个方法很不错,在一旁越想越激动,恨不得现在就飞奔回密水,将家里改造成考院的样子进行实验。 赵小山觉得这就是模拟考试的意思,甚至还倡议李伯玉可以按照正经考试的样子出题,增加模拟考试的还原度。 获得几人的认可后,赵小山思维再次发散,又提议道: “爷,乡君不是有一个书坊么,咱也可以将历年春闱秋闱的考试题目收集起来,做成册子进行售卖,若是能淘到状元榜眼的文章作为范文放在后面更好。” “要不咱就在青州府找块地方,改造成考院的样子,打造成专门进行模拟训练的场所,以后每年春闱秋闱前都可以在里面进行几次模拟考试。” 在场的几人越听眼睛越亮,杜子尘直说道:“怪不得人家说底蕴,一个其貌不扬的下人都有如此慧根,淳郡公不愧是皇亲国戚。” 赵小山:…… 你才其貌不扬,你全家都其貌不扬。 李伯玉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赵小山,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晚上,赵小山张罗了一桌好饭菜,让几位“爷”好一顿吃喝。 事后赵小山报账,这顿饭光酒菜就花了五两银子。 李伯玉那么普通的一桌饭菜竟然这么贵,登时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们一桌子五个人一共才六道菜,其中才两道肉菜,怎么能这么贵。” 赵小山充分扮演了一个好“管家”的身份,拨了拨算盘告诉他:“饭菜不值钱,一坛子酒二两,你们一共喝了两坛子。” 李伯玉要抓狂,“那你为什么买那么贵的酒,普通的黄酒不行么?!” “不行啊,您是爷,爷就得吃得好喝的好才行。” 李伯玉气的抓心挠肝又奈何不得赵小山。 接下来的几天里李伯玉一想到一顿饭就吃进去五两银子,再没敢随便招呼几人一起吃喝。 他们几个在家备考时,赵小山偶尔出门走走逛逛。 春闱三年一次,每一次都是轰动京城的大事,很多举子凑在一起探讨今年的主考官是谁,会朝哪个方向考。 甚至世面上还流通了好几个版本的小道消息,都说这是绝对机密的,今年一定会考这个题目,价格一度攀到了一百两一个消息。 赵小山本来想给李伯玉购买一个的,让其严厉制止了。 李伯玉说了,今年宁可落榜不花那冤枉钱。 有时候赵小山走走,还会想起在密水大牢时萍水相逢的狱友——何言昌,想起他回到京城还给自己写过信,让自己来了京城后联系他。 赵小山还记得那封信上说的地址,又特意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发现那地方住的都是当官的人家。 而何家正是当朝的二品武威将军何正遒家。 何正遒本是军事六镇出身,现在在京城管着京郊大营的军防,位高权重,深的陛下信任。 赵小山听说这事简直惊呆了,他想过何言昌家是经商的,也猜想过他家是当官的,但万万没想到他们家竟然是武将世家。 没看出来啊。 一个武将世家的孩子怎么跑到了密水?还被关在大牢里半年多? 赵小山吃惊之余派人继续打听,可朱丰收毕竟人生地不熟,打听了一圈也没打听到何言昌是何许人也。 何正遒一共有六子,三嫡子三庶子,每个人名他都打听清楚了,没有一个叫何言昌的。 哪怕隔了房的他都问了,也没听说哪个叫何言昌。 赵小山也纳闷了,若不是何正遒家的儿孙,何言昌何至于将这个地址留给自己呢。 出于谨慎考虑,赵小山想了一会,决定暂时不和何言昌联系。 京城的水浑,不是他能搅动的了的。 而且这人本就是萍水相逢的,还是随风而逝。 临近大考,就在李伯玉掰着手指头倒计时时,宫里突然传来消息:皇帝生病了。 所有举子都惊了,皇帝病了,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 若是普通小病,定不会传的满城风雨。 那一定是大病了,病的起不来的那种,才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 皇帝年纪大了,马上六十岁的人了,这一年多的时间据说经常和几个儿子怄气,听说去年就被气病倒一次了。 没想到这次又病了,还是赶在这么个时候。 举子们的心都揪了起来。 会试以后便是殿试,殿试必须是皇帝亲自主持,钦定前三甲的名次方可。 若皇帝没有起色,殿试还能正常举行么。 若皇帝大病不愈直接殡天归西,朝廷必然要先国葬,等新皇登基后再考,要拖到什么时候。 尤其是现在京城局势不明,几个皇子彼此势均力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绝对优势者。 大皇子和太子一个占长一个占嫡,之前就斗的势同水火,三皇子的势力虽被重创,但其母妃始终受宠,其外家还掌握着京畿大营的大权,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若此时皇帝有了三长两短,京城局势必然乱。 想到这,李伯玉等人顿时心事重重。 客房里原本热火朝天的读书氛围也荡然无存。 赵小山这个“大管家”这几天通过买酒买菜也嗅到了一丝不安的气息。 这几天大街上虽然还是熙熙攘攘,但明显客流量变少了,街上巡逻的兵甲也多了。 而且京城的物价在涨,不论是酒水还是肉菜。 很明显,京城的城门现在把控十分严格。 赵小山一时也颇为紧张,他不喜欢出门的根本原因就是怕卷入未知的危险了。 现在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就是陪着一起出来考试,能都遇到这种事。 为了吸取上次在青州府被蒙人抓住的教训,他这次在京城真的老实很多。 轻易不上街,上街就逛买吃,从不主动惹祸。 就连何家都是打听了几句就完,生怕被人顺藤摸瓜找上门再给李伯玉带来危险。 谁知道都这么低调了都不行,真是无语了。 共同学习的日子里,李伯玉和另外几个举子的关系更进一步。 察觉到了京城气氛有异,李伯玉甚至提议让几人将客栈的房间退了,直接搬到侯府的客房住。 杜子尘几人最开始还推脱,等当晚回去时被士兵拦在路上好一顿盘问后才害怕起来。 第二天便拖着大包小裹都搬了过来。 沉默的等待中,考试前六天,众人终于等到了朝廷颁布的公文告示:会试正常进行,一切流程均由太子监理,殿试亦然。 消息一出,京城为之哗然。 难道说皇帝真的病重到连殿试都不能正常主持了? 前段时间已然被皇帝厌弃的太子这次又重被重视,这是要继承大统的准备了? 一时间各种猜测甚嚣尘上,为本就紧张的局势又蒙上了一层阴云。 第199章 李伯玉春闱 皇帝重病,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不敢出门嘚瑟,一时间赌场青楼都清净了不少。 往年这时候赌庄早就开始开盘押宝了,因着这事各大赌庄都老实咪着,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赵小山没有想要压的人,倒是无所谓。 李伯玉杜子尘几人却颇为遗憾,他们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却对几个颇负盛名的热门种子选手信心满满。 几人各有支持者,为此还不止一次的争执的面红耳赤。 赵小山觉得他们纯粹是闲的慌。 外面气氛紧张成这样,几个人还像粉丝一样争辩不休,颇有些“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的感觉。 每次赵小山露出这种鄙视的眼神,李伯玉就摇摇头,一副你不懂我我不怪你的眼神。 读书人的鄙视链就是这么直接,赵小山没法改变,但第二天的饭食赵小山直接开摆:一碗稀饭一份咸菜,好酒好菜全都没了。 李伯玉看着桌上可怜兮兮的一盘子萝卜咸菜,惊讶的出声:“府里没钱了?” 赵小山耸耸肩,“府里有钱,但不是你的。你带来的钱倒是不多了。” 李伯玉手抖的连书都快拿不住了,“怎么可能,我出门的时候乡君给了我五百两呢,怎么会这么快就花完了,我根本没怎么花啊。” “哦,咱们满府上下近二十人,只有两个护卫,为了安全起见,我今天去镖局雇了两个镖师过来保家护院,一人一天一两,直到咱们离开。另外又去粮铺囤了点粮食和食盐。” 说完这句,赵小山贱嗖嗖的又加了一句:“都用你的钱,一共花了一百二十两。” “那还有好多剩余,我马上要考试了,怎么可以天天稀粥咸菜。” “举人老爷,剩下的钱我们要预留回家的路费,若您这次真考上了,马上还要打点一二,不能随便花。” 若要打点,别说五百两,五千两都不够。 虽然赵小山说的都有理,但李伯玉仍气愤不已。 这是赤裸裸的报复,他都知道的。 可恨自己为什么在来的路上以不善经营为由将全部钱财暂时放在他那保管。 羊入虎口正解了。 勉强吃过饭后的李伯玉看着潇洒离去的赵小山,心里总算寻思过味来。 赵小山不是不懂大局的人,之所以突然在饭菜上克扣自己,定然是当时自己鄙视的眼神太过赤裸裸了。 除了这一点得罪他之外,李伯玉实在想不到还有别的理由。 想一想也对,这些天,他们这些读书人每天凑在一起要么紧张备考,要么隐晦的讨论时政,偶尔赵小山进来,杜子尘几人偶尔还拿他当小厮使唤,若他们讨论激烈时赵小山也发表看法,众人又往往一副你不懂上一边去的表情。 想来是自尊心受到伤害了。 好,李伯玉知错了。 这些天他每日和杜子尘他们在一起,确实没顾忌到赵小山的感受。 是他不对。 想明白关卡后,第二天李伯玉就找到赵小山,诚挚的道了歉。 然而,这一天的早饭午饭晚饭依然没有改善,稀粥馒头咸菜。 这时,连杜子尘这心大的都嚼出了味,不禁汗颜。 几人通过这件事又琢磨出另一层事实:李伯玉的家庭地位是真不行啊。 女强男弱就是不行。 没看乡君家一个小管事都敢给姑爷脸色看了。 就因为这几天鄙视了他不学无术,竟在伙食上如此克扣。 当着他们几个外人面上尚且如此,李伯玉在家时该多受气啊。 想通后,几人再看向李伯玉时不免带了些许同情,在府里更加谨言慎行,生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让李伯玉被虐待。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上门女婿真不是那么好当的。 几人想到这决定考中后万不可娶个高门女高攀,不可重蹈李伯玉的覆辙。 任由一个管事欺负成这样,圣人书算是白读了。 府里几人暗流涌动,府外则随着诏令的公布短暂的恢复了一丝生机。 只不过和往日的热闹喧嚣差的多。 诏令只解释了这次考试由太子主持,但皇帝的病情如何却没说。 只要老皇帝的病一天不好,京城里所有人的心便高高悬着。 每次出门看到街上巡街的兵甲,赵小山的心都咚咚直跳。 他读过历史书,可太清楚历次皇位更迭的残酷了。 朝廷重新洗牌时,顶层人尚且不能自保,更别提他们这些升斗小民了。 每每这时,他就庆幸自己第一时间去镖局雇的两个镖师。 和他同样有先见之明的不在少数,据说整个京城的镖师都紧俏起来了。 接下来的几天有惊无险中慢慢划过,终于熬到了大考的日子。 这一天,整个京城似乎又活了过来,像是拨开了压在京城上空多天的黑雾,重又将阳光洒在了这片命运多舛的土地上。 举子们穿着长衫,走出房门,迎着早晨的朝阳来到考院门前。 有人神色紧张,有人忐忑不安,有人自信昂扬,有人踌躇满志。 赵小山站在人群里目送李伯玉一行人排队等候搜身检查,心里感慨万千。 他想起了自己在现代时也曾如这些年轻学子一般走入高考的考场,那时候他爸妈神色紧张,却不断说着安慰他的话。 那时候他十八岁,甚至比现在这具身体的年龄都大。 可那时候的他就像一个孩子,可以肆意张扬,可以单纯无忧。 他满怀期望的踏进考场,梦想着三天后自己就可以上天入地大闹天宫。 现在自己才刚刚十七,却充当了大家长的角色。 再也没了那般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春闱考试要连考九天,期间吃喝拉撒都在贡院里,不仅是对考生智力的选拔,也是对他们体力的考验。 李伯玉自小在乡下长大,也曾做过农活,倒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穷苦书生。 和那些死读圣贤书的弱书生比应当能熬过这九天炼狱期。 考生搜身完毕后,值守的士兵将贡院大门一关,将院外窥视的目光全都隔离开。 三年一度的春闱考试正式开始。 “怎么办,我光看着那些搜身的衙役我就紧张的不行了,感觉手心发汗心跳加快,刚才一个差役看过来时我呼吸都不顺畅了。”马恭回一边说一边拍着胸脯说道。 赵小山一看,还真是,脸色潮红一片,活像吃了春药似得。 “至于么,那些官差离你老远了。” “说的是啊,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我慢慢好了呢……”马恭回欲哭无泪。 他的病是不真没治了? 以前还能挺到进了考场,现在光站在外面就这样了,不仅没起色,反而越来越退步了。 难道他真的要在赵家村教一辈子书了? 他好不甘心啊…… 赵小山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那个姓梁的说的主意挺好,等回去我就给你筹备起来,你到时候试试看。” 这可能是最后一个可行的办法了,马恭回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随着人流慢慢朝外走去,旁边几道声音传了过来。 “真没想到这次的主考官竟然是太傅何丙东何大人,可何大人明明是大皇子的人啊,一向和太子不对盘,陛下怎么想的。” “陛下的心思若是我们能窥测的,那便不是陛下了。” “可怜这届学子了,正赶上多事之秋,也不知道后续怎么样呢。” “谁说不是呢,唉……” 路边几人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远了。 赵小山虽未入官场,可多少还是懂点的。 正如这几个人所说,主持人和主考官完全是两个派系的,这不没病找病么。 春闱考试这么重要的事还在这玩弄权术,寻找什么狗屁的制衡之道,这皇帝莫不是病糊涂了? 到底是谁给他出的馊主意?! 活该他被气病了。 此时此刻的赵小山已经完全忘了就在月前他还因为皇帝的赏赐对人家感恩戴德。 李伯玉考试,赵小山便闲了下来,除了偶尔出门逛逛打探消息,他将自己圈在府里,几乎不怎么出门。 京城虽然富庶,但遍地达官贵人,那眼睛恨不得长在脑门上,自己这山疙瘩来的还是不要太张扬的好。 不光自己不出门,连门人小厮都约束起来了。 他感觉自己气运不佳,一出门就容易遇到事,还是老实猫着为好。 有时候憋的很了想拉着马恭回出个门,结果这小子上次被刺激狠了,竟重新埋头苦读起来。 对赵小山的邀请一概拒之。 九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天,赵小山拉着马恭回早早候在贡院外面。 和进入时的意气风发不同,出来的学子们各个都脸色煞白眼圈乌黑脚步踉跄,一副随时要栽倒的样子,像吸了大烟的僵尸。 李伯玉是中间出来的,往日温润如玉的少年郎形象早不复存在了。 不仅头发发酸衣服发臭,就连胡子都长出来不少。 赵小山头一次见到这样婶儿的伯玉哥,愣是没认出来。 要不是李伯玉主动拽住他的衣袖,他还踮着脚朝门里看呢。 “大哥,大哥你怎么样了?”马恭回一声惊呼。 李伯玉竟晕过去了。 赵小山大惊,急忙手忙脚乱的扶住他,和马恭回一道急匆匆朝侯府赶去。 这一天,从贡院出来的考生十个有四五个晕过去的。 请来的大夫早见惯了这种场面,摸完脉后连术语都没说,就一句: “没别的事,就是累着了,歇几天就好。” 临走,又给开了一副清热泻火的药丸,还叮嘱病人醒来后不要大鱼大肉的喂,现在他肠胃还虚着。 李伯玉这一睡就睡了两天一夜,第二天晚上才迷迷糊糊醒来。 一醒就喊饿。 厨房的粥一早就预备好了,赵小山这大管家急忙上线,开始张罗开饭。 “多亏山子前几天让我吃粥吃咸菜,你们不知道贡院里的饭食,简直连猪食都不如,我就能吃得下点咸菜粥了。” 考试时吃喝都在贡院,有常规饭菜,也可能花钱单点现炒的。 第一顿李伯玉吃的常规饭菜,刚吃进去第一口差点没哕出来,饭是硬的,菜是咸的。 这道木耳白菜鸡蛋也不知道做完放了多久,油已经完全凝住了,一口吃下去恶心的不行。 为了让自己有体力继续进行考试,李伯玉强将那硬饭咽下肚,菜是一口没敢再吃。 到了晚上,李伯玉吸取了中午的教训,秉着宁可多花几个钱,不遭那个罪的原则,单独点了一道素菜。 想着这也算开的小灶,质量应该还行。 结果三两一盘的炒鸡蛋,齁咸齁咸,像盐不要钱似的。 李伯玉进去第一天,肠胃就遭了殃,一晚上饿的肚子咕咕叫,跑了两趟厕所。 正在所有考生绝望哀嚎时,第二天的早饭总算正常了一回。 馒头不算白,但还算宣软,价钱还不贵,配上稀粥咸菜,和在家时味道一样,吃的李伯玉差点泪流满面。 之后的八天,李伯玉放弃了小灶,顿顿都馒头粥,竟也硬生生熬过来了。 “也不知道今年贡院的食堂怎么回事,把饭食做成那样,这九天,光我旁边的就走了四五个,拉肚子拉的受不了了,人都厥过去了。” 感谢赵小山,在考试之前让他们的肠胃提前适应了馒头粥,不至于突然失落。 赵小山嘴角一歪,“估计是让哪个大官家的亲戚包的,只不过吃相太难看了。” “我听说那些因为肠胃不适被迫中途退出考场的学子们要去御前敲鼓呢,控告这届主考官把关不严,把饭做成这样。” 赵小山皱眉,“这和主考官啥关系?这不礼部的事么?” “主考官就是第一责任人,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主考官难辞其咎,你看着,这事还有的闹呢。” 李伯玉一边解释一边唏哩呼噜往嘴里塞馒头。 现在他算是爱上这口了,让他吃别的还吃不下呢。 赵小山觉得这事指定有猫腻,搞不好就是权力倾轧的结果,只不过躺枪的是这届的学子。 应该不会是太子的手笔,太简单粗暴了。 太子是主持人,不会蠢到为了扳倒何大人还往自己脑袋上磕屎盆子。 这事啊,还有的闹呢。 “那你觉得自己发挥怎么样?”马恭回完全没有考后不问成绩的自觉,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虽然这次春闱饭食不行,但何大人出的题的确厉害,谁能想到经义这次竟然考的是‘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去所义’,我看到这题目都懵了,这可怎么答啊。’” 马恭回在读书上一贯能和大舅兄聊的来,听罢眼前一亮,跟着热烈的讨论起来。 第200章 何言昌的身份 春闱后的日子里,京城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之中。 据说皇帝的病情稳定住了,京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憋闷了多天的京城纨绔们终于得以走出大门,出门挥霍逍遥,大街小巷又重新恢复了烟火气息。 李伯玉和几个同乡们煎熬了几天,纷纷窝在府里休养生息。 几个人考一次试都遭了大罪,李伯玉还好,有赵小山这老妈子一日三顿的监督着喝药。 另外几个人就惨了,自己舍不得花钱请大夫,全靠吃饭睡觉恢复,养了好几天,脸色还是苍白的很,走一会路都要喘上三喘,全美诠释了什么叫弱书生。 好在几人在临考前被赵小山的馒头咸菜摧残了几天,对考场上的饭活没有太多不适,倒是幸运的全程挺了过来,没有中途退出。 因着这事,几人对赵小山都敬重了不少。 赵小山不知道阴差阳错之下竟还有这种转折,苦笑不已。 最悲催的当属马恭回了,看了李伯玉等人的惨状后,他的恐惧症好像更严重了。 之前他只是紧张,怕考不好会让父母失望让先生失望,现在是怕丢了命。 李伯玉考完赵小山的任务就算完成了,现在只要静等成绩出炉即可。 若李伯玉有幸考上,那他便要留在京城等待授官,若落榜了,他们便要一起返回密水,三年之后再来一次。 赵小山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天,该逛的逛过了,该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觉得也就那么回事,没啥新奇的地方。 也能理解,现在大景朝的都城是当初南迁时临时选定的,不论从底蕴还是从面积来说都不如原来的好,虽已经过了快百年,只能算差强人意。 哪怕再如何繁华富庶,他还是想回赵家村那山嘎达。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他有点想家了。 不知不觉他们都出来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二姐肚子里的孩儿怎么样了,这次他走这么久,魏武那家伙有没有好好表现。 作坊运行应该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二黑子被他分出去不少权力,可别再郁闷之下再管不住自己下半身,再犯点男人才能犯的错。 也不知道铁牛有没有好好上学,若是再不好好学,就给他送县学去住校。 唉,自己这操心的命,赵家村没有他得散啊。 想着过几天成绩出来后自己就可以回家了,赵小山十分兴奋。 大手一挥还给李伯玉他们中午加了一餐。 只不过在走之前,赵小山还是决定要去见一个人。 何言昌,他的前狱友。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京城,他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他一次。 自己就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商人,也没什么能让人觊觎的。 既然人家大老远还特意送个信,怎么也要见一面。 估计人家只是没听够话本子,想继续听他说修仙武侠的故事呢。 毕竟自己除了话本子能吸引他之外,好像确实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既来之则安之,赶紧见一面,行不行的当了结一桩心事了。 赵小山想明白后,和李伯玉打了声招呼便带着朱丰收出门了。 顺着地址,两人一路找到了何府,看着门前威武雄壮的两只大狮子,赵小山深吸一口气,上前叩响了府门。 很快,府门里伸出一个小厮的头,看到赵小山二人,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二人的穿着打扮,像是确定了什么后,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谁啊,来何府做甚?” “这位小哥,我叫赵小山,是从青州府来的,想找何言昌何大哥。” “何言昌?你们是什么关系?” 小厮之前还漫不经心,听到何言昌三个字,立马瞪圆了眼睛,质问的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当初何大哥走之前告诉我来京城后联系他。”赵小山如实回答。 那小厮皱了皱眉头,“你等会。”说了这句话后,脑袋一缩,大门随即又关上了。 赵小山不明所以,摸了摸鼻子,只能无奈的继续等了下去。 好在小厮没让他等多久再次将大门打开,“唉,这小子,我们三少爷让你进去。” 赵小山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用眼神示意朱丰收在外面等他,如若他一时半会没出来赶紧营救。 朱丰收收到示意,急忙点头回应。 赵小山进了何府后跟着那小厮一路往里走,经过了好几道门,拐了几个弯才到了一个类似书房的地方。 “三少爷,人我带来了。”小厮躬身朝里喊道。 “让他进来。” 小厮朝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进去。 赵小山心中忐忑,不知道到底闹的哪出,想着自己一个男的,到底壮着胆子进去了。 赵小山不是下人也不是过来打秋风的,故而进屋后也没低眉顺眼,反而先看了一圈,再朝桌子后面的中年男子躬身行礼道: “给何公子问安,小子赵小山,从青州府密水县来,和何大哥有过一面之缘,故而今日前来叨扰。” 那中年男子闻声放下手里的笔,抬头打量起赵小山,见他不过一个孩子,眉头一皱。 他之前从何言昌那听说过赵小山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何等丰神俊秀的人物,没想到竟是这般普通的少年。 “你就是赵小山?你是如何来京城的?” “我是来陪我朋友来参加会试的,敢问何少爷,何大哥可在府中,今日可否得见?” 见赵小山答的不卑不亢,何三点点头。 不答反问道:“你和言昌是如何相识的?” 事无不可对人言,赵小山如实将自己和何言昌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 听过后那何少爷点点头,回答道:“言昌并未在京城,他出门了,这段时间回不来,你怕是白跑一趟了。 ” 啊,搞了半天出门了,那说了这么长时间废话干嘛,搞得他还挺紧张的。 看不到人,再呆也没必要了,赵小山一躬身,道:“既如此,便不打扰贵府了,小子告退。” “等等。”倒是那何三公子出声了,“言昌可曾和你说过他的身份?” 赵小山不明所以,摇了摇头。 “言昌是我爹的外室子!” 啥?! 外室子? 这个何三少爷为啥要告诉他,他不想知道啊,知道太多秘密一定会被杀掉的…… 可能看出了他眼中的害怕,何三公子提了提嘴角,“你不用害怕,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言昌既然给你留了这个地址,应当是他当初没被逐出家门时留的。” 逐出家门? 赵小山被第二记炸弹炸迷糊了。 “告诉你也无妨,言昌是我爹的外室子,前些年才认祖归宗,不过他这人从小野惯了,不喜刀枪反而喜欢经商,一年前他去青州府经商,无奈阴差阳错之下入狱,你们应该是在那时认识的。” 何言昌虽为外室子,却是他们兄弟几个里悟性最高最聪明的,明明可以继承他爹的衣钵,和他们兄弟一样在边塞打拼挣出一份前程,奈何他性子野,就喜欢经商。 何大将军也曾规劝过多次,望他走向正途,奈何何言昌也是倔脾气,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了。 等得了他的信时才知道他被关进大牢了。 何大将军十分愤怒,将人捞出来后狠狠收拾了一顿,勒令他改邪归正,跟着他一起去边关,奈何言昌性子也倔,宁可叛出家门也不愿意。 两父子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 见儿子如此忤逆,何大将军一气之下将其逐出家门,不允许其再回来。 这事闹得很大,可府里除了自己和他交好,为他求过几句外,其他兄弟竟无一人愿帮忙。 以至于今天小厮一听说有人找何言昌他便让人直接领进来了。 赵小山听的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狱中心存善意的何大哥竟有这般境遇。 “那现在何大哥去了哪里?” 何三公子摇摇头,“不知道,半年前他给我写信说在北地,现在在哪我也不清楚了。” 北地?胡人的地盘上经商? “言昌刚回来时和我说过你,说他在青州府遇到了一个奇人,明明是个没读过书的少年,却能说出规模宏大瑰丽的奇幻世界,他惊为天人,还说以后要将你介绍给我。” 赵小山没想到何言昌对自己评价这么高,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我是家中唯一和言昌说的来的,我虽为武将却也知道工商的重要性,经商挣钱没什么可耻的,毕竟打仗养军队也是要钱的。” 若是能从胡人那能挣到钱那当然更好了。 当初他爹要将言昌撵出去时他就劝过,他们这几个儿子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就够了,一个小儿子经商又有何妨。 这几年皇帝年岁大了,经常对他们这些边城的武将疑神疑鬼的,粮草不继时伸手问朝廷要,那才叫费劲。 何三有时候想,还不如让言昌放开手脚去做,他们经商自己挣钱,自己买粮草,也免得和朝廷那些宦官打交道。 可是这些话他爹只要一听就炸庙,气的甚至要将他也一起逐出家门。 “言昌性子独,家中除了和我说几句话,一直没什么朋友,上次他回来后总是不时提起你,证明你很入他的眼缘。”何三说完,一脸欣赏的看了眼赵小山。 赵小山摸了摸头,“小子当初无状,口无遮拦罢了。” 见他拘束,何三也不勉强,两人的年龄地位差距大,也没必要强行拉近关系。 端起茶碗吹了吹上面的浮茶,“这些天京城有些不稳,你在外行走莫要张扬大意,有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可来何府找我。若以后言昌回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赵小山闻弦知意,再次躬身道:“谢何少爷解惑,无事小子告退了。” 从何府出来后好一会,赵小山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 好家伙,狱友竟然大将军家的外室子,认祖归宗后因为叛逆又给撵了出去。 这桥段,刺激! 他就说这何言昌身上怎么总是怪怪的,原来身份这么别扭。 不过何家人不知他的去向,他倒是心里有点主意。 当初何言昌不仅给了他京城的地址,还在荣河留了一个镖局。 那镖局估计就是何言昌留下来的自己人,回去问他们就行。 没想到自己坐了一次牢,竟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赵小山甚至还想,反正何言昌也是经商的,不若以后和他多多合作,还免去了给淳县侯打工的悲惨命运。 不管怎样,总算结了一桩心事,赵小山心里很是雀跃。 正脚步轻快的朝家走时,街边一阵骚动,一大波书生打扮的人从主路两旁的小道一起涌了过来,各个神情激动,嘴里呜嗷着朝前冲。 赵小山一时不察,差点被绊倒在地,刚和朱丰收相互搀扶着起来,又被更多的人冲挤着,脚步踉踉跄跄的被裹挟着朝前走去。 赵小山脑子发懵,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耳边只听到一阵阵喊声: “欺人太甚,走,去敲登闻鼓,告御状,太子殿下纵容手下官员私吞会试食堂钱款,害我们腹痛难忍不得不提前结束考试,多年寒窗苦读被这般辜负,是可忍孰不可忍!走,大家一起去啊,告御状去!” 第201章 巷子遇伏 赵小山懵了,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出个门还能遇到这种事。 他想从人群中挣脱出去,奈何人太多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像是后面有很多双手推着一般,推搡着他不得已迈开步子朝前踉跄走去。 就这么一回神的功夫,刚才还在他旁边的朱丰收便不知被冲到哪去了。 赵小山心中慌慌,扯开嗓子大喊,“丰收,丰收,你在哪?” “别叫了,干叫有什么用,国泰民安百姓才能富足丰收,如今陛下被奸臣蒙蔽,殿下被小人左右,如此国将不国,何来丰收?!还不快快随我等前去告御状!”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再次推着他往前走。 “放开我,我不是考生,我只是路过的路人,放开我,我不去告状。” 赵小山心中大骇,这不对劲! 俗话说的好,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一般书生有啥怨气也都是通过写文章做赋等手段来表达,酸溜溜的讽刺批判才是他们的长项,啥时候闹过这么大场面? 推他的这双手明显骨节分明遒劲有力,手心处有厚重的茧子,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书生的手! 这事不对劲,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靠,你们要闹事就闹事,抓我个路人干啥啊。 赵小山似是个提线木偶动弹不得,只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随着两旁涌来的人便不断增加,整支队伍不断壮大,一会的功夫就有涨到了三四百之数。 赵小山被挤在中间,连声音都被淹没了。 “丰收,朱丰收……” “靠,我鞋呢,谁把我鞋踩掉了,别推我,我不是今年的举子,我就是路过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赵小山头发披散,鞋也掉了一只,他要去捡鞋,手还被踩了好几脚。 好在这么一耽误,竟让他发现了一个缝隙,他努力扒开人群,逆向而行,想要冲破这人流。 一个,两个,三个……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就在他终于突破了重重障碍,摸到了队伍边缘时,整支队伍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前面一列穿着制服的兵甲拦在了路中间。 一个穿着大红官服的中年官员骑在马上,朝他们喊话道: “前面的学子们,我是京兆尹府尹石林,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朱雀大街了,我劝你们赶紧打住,若是真到了宫墙脚下,你们便真没回头路了。” “你们寒窗苦读多年不易,万不可因着一时冲动酿下大错,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快快回去,我全当此事没发生。” 没想到京城这地界还有这样的好官,赵小山抬头望去,只觉这人方脸挺阔浓眉大眼很是正派,叫人看一眼便能轻易产生信任感。 赵小山深知这支“造反”的队伍有问题,急忙开口附和吆喝: “对啊,兄弟们,咱们十年寒窗苦读,可不能犯这种政治性错误,咱们快回去,大不了明年再来。” 他这么一嗓子下来,真有好几个学子低头沉思起来,神色间不复刚才的愤怒。 赵小山见状乘胜追击,又喊了一嗓子:“谢石大人宽容,我等这就散去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更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呸!枉你还是读书人,连脊梁都挺不起来了么?我等读书人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现在朝廷里的魑魅魍魉将触手伸到了春闱考试,这是要灭了大景朝的根骨啊!若是现在我等不发声不作为,我们的后继者又该何去何从?” “没错,我们不是聚众闹事,也不是去质问陛下,只是我们遭遇了不公,想听个解释罢了。” “是啊,你个京兆尹的府尹有什么资格阻拦我等?莫不是你也参与了这次春闱的猫腻?” 京兆府尹石林紧紧皱着眉头,再次喊道:“诸位,我奉劝各位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悔恨终生之事,现在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你这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公平公正我等自然不会这般。可我等苦读多年,长途跋涉来到京城,竟有这般遭遇,我们不服。我们只是想问问陛下,春闱这般难道真不怕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么?”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让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对,告御状!我们要去敲鼓!” “让开,我们要过去。” 赵小山看着一旁几个学子的眼神,暗道一声不好。 看样子这事不能善了了。 自己找死,别人说啥也白费。 算了,自己还是快撤,本就是被裹挟着来的,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打定主意,赵小山趁机扒开一旁的几人,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挤到队伍的外围,便感到了地面的震动—— 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兵甲举着长矛长弓从前后两侧抄了过来,将他们这支队伍围在了原地。 京兆府尹吓了一跳,他急忙从马上翻下来,站在人群前面,试图拦住这支军队。 对前面重铠红缨的年轻将官道:“我乃京兆府尹石林,不知将军哪位,为何带大军包围此处……” 那将官打马而来,居高临下道: “吾乃羽林军左副将金不焕,听闻有人意图鼓动学子逼宫谋反,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捉拿闹事者。” 说完,他举起右臂,轻轻压了压手腕,后面的士兵迅速上前,将所有人都紧紧围住,包括京兆府一行人。 石林大惊,怒道:“羽林军本应该在城外扎营,如何能轻易进城,这些学子只是暂时被小人蒙蔽,情绪激动之下想要讨个说法,如何就是逼宫谋反?!这是我们京兆府的事,与你们羽林军何干?” “我奉劝金副将莫要将事情闹大,速速离去,此等小事还不劳你们出手。”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那年轻将官根本不为所动,也不多解释,只嘴角一撇,“所有闹事者都给本将抓起来,统统带走!” 呜呼哀哉。 赵小山眼前发黑,暗呼倒霉到家,心里只想骂娘。 这都什么加什么啊,他真的只是个路人! 可怜的他正好在外围,竟成了第一波被捉拿的 “官爷,你们别误会啊,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纯路人,我这就回家,误会啊误会啊……” 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无情的兵甲还是一把将铁链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副将,这有个叫嚷说自己不是读书人的。” 马上的年轻将官嘴角掀起讽刺的笑,居高临下看着还在阻挠抓人的石林,道: “府尹大人,你看,这里果然不都是这届春闱的学子。这人连读书人都不是还混在人群中挑唆起哄,你还觉得这事简单么?你觉得单凭你们京兆尹能解决?!” “若你们还敢阻拦,便是违抗圣命!” 赵小山:吾命休矣…… “冤枉冤枉,我就是在路上走路被顺道带过来的,这事真和我没任何关系啊,求大人明鉴啊……” “你们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能抓错好人啊,我老实本分遵纪守法的,根本不是能干坏事的人,冤枉啊……” 缉拿他的士兵许是被他吵的烦了,回头喝道:“闭嘴!”,手也随之抬了起来。 赵小山大骇,刚要下意识的躲开,人群中突然出现骚乱,二十多人竟挣脱队伍,迅速朝四周飞掠而去。 遇到阻拦的士兵,也是手起刀落,一路横冲直撞,将包围的士兵列队冲散了队形。 看那身手,绝不是普通学子。 马背上的将官似早预料到会这样,一抬手下令道: “放箭,一个都不许逃出去!” 石林大骇,吼道:“不可,这里都是手无寸铁的学子,不可滥伤无辜。” “石大人,你是眼睛瞎么,没看到这里有隐藏的贼逆么?若因一时心软放走了贼人,你当的起责任么?” “给我抓,不论死活,必须全力缉拿!” 一众士兵听令,喝道:“是!” 一时间,整个巷子口都乱了,打斗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器没入身体的钝声,血流的声音。 队伍中心的那些人还好,外围的就遭了殃。 有的被推搡着倒地,被杂乱的脚步踩在了脚底,再也没起来。 有的被打斗的剑芒扫到,直接一股血蹿出来,一命呜呼。 还有的被不知哪来的箭矢射中,成了马蜂窝。 赵小山也算经历过小风小浪的人,这时也快要吓尿了。 他本就不甚壮硕,也没有盖世的武功和惊艳的急智。 此时此刻,他只能紧紧的抓住前面的那个士兵,猫着腰,将自己缩在他后面。 士兵左转,他就左转,士兵后退,他就后退。 像块狗屁膏药一般,坚决不让自己暴露在前面。 那士兵本想上前去捉拿贼逆,奈何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身后那双手。 像是被固定住了般,竟不能自由移动。 京城承平日久,他们羽林军哪怕日日操练,也没有任何立功的机会。 这是他入伍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机会,他要抓住,他要立功! “小子,你放手!” “我不放!我是冤枉的!” “放开,不然我就先砍了你的爪子!” “不放开,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今天早晨刚从何大将军家出来,我可认识何将军他家三公子,我们是莫逆之交。你现在误杀了我,仔细以后遭到何将军的疯狂报复。” 嘈杂的环境下,两个人扯着脖子大声嘶喊。 “我操你老母,你他娘的还敢威胁我,快放手。” “我不是威胁,我是告知。这是京城,本就卧虎藏龙,别以为我其貌不扬就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小心杀错了人,死都找不着地方!” 那士兵本想极力甩开身后的累赘,好上前奋勇拼杀,到这,竟似被说动了。 对啊,抓犯人是立功,保护重要人物也是立功啊! 这士兵明显是个心思活络的,如此慌乱的情况下竟能迅速理清思路,找准对策。 “你真的认识何大将军?” “我不认识何大将军,但我认识他家三公子,还是他的座上宾,今天早晨刚从他们家出来,走到这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一句假话,不然你可以马上杀了我。” “娘的,那你抓紧我,别松手。” 没人注意的地方,两人迅速达成默契。 那士兵趁乱连忙转过身,将他手上的铁链解开。 赵小山重得自由却不敢乱走,生怕被流矢射到。 只紧紧的跟在那士兵身后,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那士兵身上。 耳边充斥着书生们的嚎叫,感受着死亡的威胁,赵小山一时神情恍惚,不相信这真的是皇城脚下会发生的事。 像是高压锅里放了太多的米,一开锅盖,里面的米汤就要往外冒。 京城涌动的暗潮伴随着这次学子闹事,彻底爆发了。 而其中的导火索便是今早宫中传出的消息:皇帝又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比上次更甚。 就像是一滴水倒入油锅里,此时的京城,除了这一处外,还有多处骚乱。 原驻扎在城外的羽林军纷纷进城,一支朝着太子外家承恩侯府行去,一支朝着皇宫行去。 早晨还热闹熙攘的京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家家户户紧锁大门,风声鹤唳。 每次政治更迭必然会伴随着残酷的流血冲突。 然而这一次,流血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些可怜的学子们…… 贼逆数量虽不多,却武功高强,整整一支队伍捉拿这二三十人,竟困难重重。 于是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举子们,便成了刀下亡魂。 石林看着事情的走势,双目赤红,他一边帮着阻拦贼人,一边恨声对金不焕道: “金副将,这般局面你当真能承受的住么?你就不怕留下骂名?” “这些举子何其无辜,岂可成为你们争权的牺牲品!你如此逆行,必遭清算!” 金不焕这时也感到一丝不对,知道事情已经失控,却还是强撑着,“你怎知这些人是举子,这些人分别是谋逆之徒,死不足惜!” 赵小山在外围,离他们不远,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恨,对那金不焕如此行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他一旁的一个学子听到了却是脸色煞白,还以为金不焕要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就地诛杀,扯着嗓子吼道: “诸位同窗学子们,对面的将军要将咱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咱们别束手就擒了,快点跑,等着也是死!” 中间那些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学子本就吓破了胆,在死亡威胁之下,竟生出一股逃跑的勇气。 等着也是死,何不趁乱逃出去。 于是,有了一个逃的就有了第二个逃的。 羽林军和那些个贼逆本就打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快收工了,这可好,场面又控制不住了。 金不焕正气着如何收场,听到他的声音,大怒,“这些逆贼冥顽不灵拒不就捕,全乃谋逆之徒,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的话音刚落,赵小山身后便传来几声“哎呦”的哀鸣。 好几个学子应声倒底,成了刀下亡魂。 赵小山心中一颤,手一松竟被前面的士兵甩飞出去。 一个不查,不知哪挥来的一记重拳,“嘭”的一声撞到他的脑袋上。 赵小山两眼一黑,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第201章 巷子遇伏 赵小山懵了,没想到自己竟这么倒霉,出个门还能遇到这种事。 他想从人群中挣脱出去,奈何人太多了,所有人的情绪都很激动,像是后面有很多双手推着一般,推搡着他不得已迈开步子朝前踉跄走去。 就这么一回神的功夫,刚才还在他旁边的朱丰收便不知被冲到哪去了。 赵小山心中慌慌,扯开嗓子大喊,“丰收,丰收,你在哪?” “别叫了,干叫有什么用,国泰民安百姓才能富足丰收,如今陛下被奸臣蒙蔽,殿下被小人左右,如此国将不国,何来丰收?!还不快快随我等前去告御状!” 话音刚落,一双大手再次推着他往前走。 “放开我,我不是考生,我只是路过的路人,放开我,我不去告状。” 赵小山心中大骇,这不对劲! 俗话说的好,书生造反三年不成,一般书生有啥怨气也都是通过写文章做赋等手段来表达,酸溜溜的讽刺批判才是他们的长项,啥时候闹过这么大场面? 推他的这双手明显骨节分明遒劲有力,手心处有厚重的茧子,这根本就不可能是书生的手! 这事不对劲,绝对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靠,你们要闹事就闹事,抓我个路人干啥啊。 赵小山似是个提线木偶动弹不得,只脚步不停地朝前走去。 随着两旁涌来的人便不断增加,整支队伍不断壮大,一会的功夫就有涨到了三四百之数。 赵小山被挤在中间,连声音都被淹没了。 “丰收,朱丰收……” “靠,我鞋呢,谁把我鞋踩掉了,别推我,我不是今年的举子,我就是路过的……”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赵小山头发披散,鞋也掉了一只,他要去捡鞋,手还被踩了好几脚。 好在这么一耽误,竟让他发现了一个缝隙,他努力扒开人群,逆向而行,想要冲破这人流。 一个,两个,三个……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就在他终于突破了重重障碍,摸到了队伍边缘时,整支队伍却突兀的停了下来—— 前面一列穿着制服的兵甲拦在了路中间。 一个穿着大红官服的中年官员骑在马上,朝他们喊话道: “前面的学子们,我是京兆尹府尹石林,再往前走就要进入朱雀大街了,我劝你们赶紧打住,若是真到了宫墙脚下,你们便真没回头路了。” “你们寒窗苦读多年不易,万不可因着一时冲动酿下大错,趁着现在还有机会,快快回去,我全当此事没发生。” 没想到京城这地界还有这样的好官,赵小山抬头望去,只觉这人方脸挺阔浓眉大眼很是正派,叫人看一眼便能轻易产生信任感。 赵小山深知这支“造反”的队伍有问题,急忙开口附和吆喝: “对啊,兄弟们,咱们十年寒窗苦读,可不能犯这种政治性错误,咱们快回去,大不了明年再来。” 他这么一嗓子下来,真有好几个学子低头沉思起来,神色间不复刚才的愤怒。 赵小山见状乘胜追击,又喊了一嗓子:“谢石大人宽容,我等这就散去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更浑厚的声音打断了: “呸!枉你还是读书人,连脊梁都挺不起来了么?我等读书人当以匡扶正义为己任,现在朝廷里的魑魅魍魉将触手伸到了春闱考试,这是要灭了大景朝的根骨啊!若是现在我等不发声不作为,我们的后继者又该何去何从?” “没错,我们不是聚众闹事,也不是去质问陛下,只是我们遭遇了不公,想听个解释罢了。” “是啊,你个京兆尹的府尹有什么资格阻拦我等?莫不是你也参与了这次春闱的猫腻?” 京兆府尹石林紧紧皱着眉头,再次喊道:“诸位,我奉劝各位莫要被有心之人利用,做出悔恨终生之事,现在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你这话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若真公平公正我等自然不会这般。可我等苦读多年,长途跋涉来到京城,竟有这般遭遇,我们不服。我们只是想问问陛下,春闱这般难道真不怕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么?” 人群中你一句我一句,让刚刚熄灭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对,告御状!我们要去敲鼓!” “让开,我们要过去。” 赵小山看着一旁几个学子的眼神,暗道一声不好。 看样子这事不能善了了。 自己找死,别人说啥也白费。 算了,自己还是快撤,本就是被裹挟着来的,这事和自己一点关系没有。 打定主意,赵小山趁机扒开一旁的几人,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他刚挤到队伍的外围,便感到了地面的震动—— 一列列全副武装的兵甲举着长矛长弓从前后两侧抄了过来,将他们这支队伍围在了原地。 京兆府尹吓了一跳,他急忙从马上翻下来,站在人群前面,试图拦住这支军队。 对前面重铠红缨的年轻将官道:“我乃京兆府尹石林,不知将军哪位,为何带大军包围此处……” 那将官打马而来,居高临下道: “吾乃羽林军左副将金不焕,听闻有人意图鼓动学子逼宫谋反,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捉拿闹事者。” 说完,他举起右臂,轻轻压了压手腕,后面的士兵迅速上前,将所有人都紧紧围住,包括京兆府一行人。 石林大惊,怒道:“羽林军本应该在城外扎营,如何能轻易进城,这些学子只是暂时被小人蒙蔽,情绪激动之下想要讨个说法,如何就是逼宫谋反?!这是我们京兆府的事,与你们羽林军何干?” “我奉劝金副将莫要将事情闹大,速速离去,此等小事还不劳你们出手。” 然而,不论他说什么,那年轻将官根本不为所动,也不多解释,只嘴角一撇,“所有闹事者都给本将抓起来,统统带走!” 呜呼哀哉。 赵小山眼前发黑,暗呼倒霉到家,心里只想骂娘。 这都什么加什么啊,他真的只是个路人! 可怜的他正好在外围,竟成了第一波被捉拿的 “官爷,你们别误会啊,我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纯路人,我这就回家,误会啊误会啊……” 根本不听他的辩解,无情的兵甲还是一把将铁链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副将,这有个叫嚷说自己不是读书人的。” 马上的年轻将官嘴角掀起讽刺的笑,居高临下看着还在阻挠抓人的石林,道: “府尹大人,你看,这里果然不都是这届春闱的学子。这人连读书人都不是还混在人群中挑唆起哄,你还觉得这事简单么?你觉得单凭你们京兆尹能解决?!” “若你们还敢阻拦,便是违抗圣命!” 赵小山:吾命休矣…… “冤枉冤枉,我就是在路上走路被顺道带过来的,这事真和我没任何关系啊,求大人明鉴啊……” “你们不能放过坏人,但也不能抓错好人啊,我老实本分遵纪守法的,根本不是能干坏事的人,冤枉啊……” 缉拿他的士兵许是被他吵的烦了,回头喝道:“闭嘴!”,手也随之抬了起来。 赵小山大骇,刚要下意识的躲开,人群中突然出现骚乱,二十多人竟挣脱队伍,迅速朝四周飞掠而去。 遇到阻拦的士兵,也是手起刀落,一路横冲直撞,将包围的士兵列队冲散了队形。 看那身手,绝不是普通学子。 马背上的将官似早预料到会这样,一抬手下令道: “放箭,一个都不许逃出去!” 石林大骇,吼道:“不可,这里都是手无寸铁的学子,不可滥伤无辜。” “石大人,你是眼睛瞎么,没看到这里有隐藏的贼逆么?若因一时心软放走了贼人,你当的起责任么?” “给我抓,不论死活,必须全力缉拿!” 一众士兵听令,喝道:“是!” 一时间,整个巷子口都乱了,打斗声,惨叫声,哀嚎声,兵器没入身体的钝声,血流的声音。 队伍中心的那些人还好,外围的就遭了殃。 有的被推搡着倒地,被杂乱的脚步踩在了脚底,再也没起来。 有的被打斗的剑芒扫到,直接一股血蹿出来,一命呜呼。 还有的被不知哪来的箭矢射中,成了马蜂窝。 赵小山也算经历过小风小浪的人,这时也快要吓尿了。 他本就不甚壮硕,也没有盖世的武功和惊艳的急智。 此时此刻,他只能紧紧的抓住前面的那个士兵,猫着腰,将自己缩在他后面。 士兵左转,他就左转,士兵后退,他就后退。 像块狗屁膏药一般,坚决不让自己暴露在前面。 那士兵本想上前去捉拿贼逆,奈何无论如何都甩不开身后那双手。 像是被固定住了般,竟不能自由移动。 京城承平日久,他们羽林军哪怕日日操练,也没有任何立功的机会。 这是他入伍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机会,他要抓住,他要立功! “小子,你放手!” “我不放!我是冤枉的!” “放开,不然我就先砍了你的爪子!” “不放开,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我今天早晨刚从何大将军家出来,我可认识何将军他家三公子,我们是莫逆之交。你现在误杀了我,仔细以后遭到何将军的疯狂报复。” 嘈杂的环境下,两个人扯着脖子大声嘶喊。 “我操你老母,你他娘的还敢威胁我,快放手。” “我不是威胁,我是告知。这是京城,本就卧虎藏龙,别以为我其貌不扬就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小心杀错了人,死都找不着地方!” 那士兵本想极力甩开身后的累赘,好上前奋勇拼杀,到这,竟似被说动了。 对啊,抓犯人是立功,保护重要人物也是立功啊! 这士兵明显是个心思活络的,如此慌乱的情况下竟能迅速理清思路,找准对策。 “你真的认识何大将军?” “我不认识何大将军,但我认识他家三公子,还是他的座上宾,今天早晨刚从他们家出来,走到这的。我说的都是真的,绝无一句假话,不然你可以马上杀了我。” “娘的,那你抓紧我,别松手。” 没人注意的地方,两人迅速达成默契。 那士兵趁乱连忙转过身,将他手上的铁链解开。 赵小山重得自由却不敢乱走,生怕被流矢射到。 只紧紧的跟在那士兵身后,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那士兵身上。 耳边充斥着书生们的嚎叫,感受着死亡的威胁,赵小山一时神情恍惚,不相信这真的是皇城脚下会发生的事。 像是高压锅里放了太多的米,一开锅盖,里面的米汤就要往外冒。 京城涌动的暗潮伴随着这次学子闹事,彻底爆发了。 而其中的导火索便是今早宫中传出的消息:皇帝又病倒了。 病情来势汹汹,比上次更甚。 就像是一滴水倒入油锅里,此时的京城,除了这一处外,还有多处骚乱。 原驻扎在城外的羽林军纷纷进城,一支朝着太子外家承恩侯府行去,一支朝着皇宫行去。 早晨还热闹熙攘的京城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时间家家户户紧锁大门,风声鹤唳。 每次政治更迭必然会伴随着残酷的流血冲突。 然而这一次,流血的不是别人,而是这些可怜的学子们…… 贼逆数量虽不多,却武功高强,整整一支队伍捉拿这二三十人,竟困难重重。 于是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举子们,便成了刀下亡魂。 石林看着事情的走势,双目赤红,他一边帮着阻拦贼人,一边恨声对金不焕道: “金副将,这般局面你当真能承受的住么?你就不怕留下骂名?” “这些举子何其无辜,岂可成为你们争权的牺牲品!你如此逆行,必遭清算!” 金不焕这时也感到一丝不对,知道事情已经失控,却还是强撑着,“你怎知这些人是举子,这些人分别是谋逆之徒,死不足惜!” 赵小山在外围,离他们不远,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 他心中大恨,对那金不焕如此行径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然而他一旁的一个学子听到了却是脸色煞白,还以为金不焕要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就地诛杀,扯着嗓子吼道: “诸位同窗学子们,对面的将军要将咱们这些人一网打尽,咱们别束手就擒了,快点跑,等着也是死!” 中间那些瑟瑟发抖抱成一团的学子本就吓破了胆,在死亡威胁之下,竟生出一股逃跑的勇气。 等着也是死,何不趁乱逃出去。 于是,有了一个逃的就有了第二个逃的。 羽林军和那些个贼逆本就打的七七八八差不多快收工了,这可好,场面又控制不住了。 金不焕正气着如何收场,听到他的声音,大怒,“这些逆贼冥顽不灵拒不就捕,全乃谋逆之徒,但凡反抗者,格杀勿论!” 他的话音刚落,赵小山身后便传来几声“哎呦”的哀鸣。 好几个学子应声倒底,成了刀下亡魂。 赵小山心中一颤,手一松竟被前面的士兵甩飞出去。 一个不查,不知哪挥来的一记重拳,“嘭”的一声撞到他的脑袋上。 赵小山两眼一黑,白眼一翻,身子一软,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第202章 二进宫 再醒来时,赵小山已身处监牢。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黑黄的泥墙和高高的铁窗,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是不是和监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分? 穿越过来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坐了两次大牢。 他的头不知被谁撞了,痛的很,摸了摸后脑勺,脖子往上的地方鼓了个大包,一碰就疼。 牢房里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前日一起“游行”的学子,几人或坐或卧的靠在墙边,气氛压抑。 其中一个年轻的学子双臂环住两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脸整个埋在腿上,嘴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完了,全完了,全完了,呜呜……” 头部强烈的痛感让赵小山意识模糊,耳边时断时续的呜咽声让他烦躁不安。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哭什么?” “呜呜呜……” 没人问时那学子还小声抽泣,见有人问了,哭声立马放大,整间屋子顿时充满了他的嚎哭声。 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他一哭,一旁的几个学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被勾的也跟着呜咽起来。 “没想到我张柏年苦读十年,竟一朝葬送于此,我还有何颜面回家,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才读了十年,我苦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去年考上了举人,我娘子为了让我进京赶考,将家里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才凑够了我的盘缠,造化弄人,我竟进了大牢,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啊,呜呜……” “你还说!都是你,我劝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年不中三年之后再来就是,可你就是不听,非要跟着起哄去告御状,好了,现在还连累这我也跟着进了大牢,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认识了你!” “腿长在你身上,和我什么关系,我怎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一样进来了么?” “你放屁!李合,枉我一直将你引为知己,竟不知你这般没有担当,我为了你连前途都没有了,竟换不来你一句道歉!你,真是个小人!” “你才是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 懊恼悔恨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这时候稍微点火就能燃烧起来。 原来的知心好友这一刻彻底撕下了伪装,相互指责唾骂,完全没了一点读书人的斯文。 “李合,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知感恩没有廉耻,真他娘个的是个败类!” “我败类,王淑,你也好不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还不是因为我能淘到别的学子的文章,你跟着我蹭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我是败类,真是笑话!”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就要发展成肢体冲突,惊的一旁其他学子纷纷后退,将战场让出来。 全场竟没一人想要出来阻止,甚至最开始抽泣的那个学子都傻了眼。 赵小山被两人娘们唧唧的骂架吵的头更疼了,忍不住大喝道: “都他娘的别吵了,有能耐就打一架,没能耐就闭嘴!” “你谁啊,凭什么让我们闭嘴!你闭嘴!”那个叫李合的也不骂了,枪口调转,朝着赵小山开炮。 赵小山本就烦闷,被他一激,痞性都出来了,“我谁?我是你爹!我是你祖宗!” 李合不想对面的少年竟如此粗鲁,气的脸色涨红,手指着赵小山气的直哆嗦,“你,你,好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给你来张二皮脸!” “你,你……” 李合“你”了半天,愣是不知如何反驳,气的胸腔直鼓,见赵小山一副有恃无恐斜眼吊梢那不正经样,一甩胳膊坐回了原地,“我不和你这粗人做无用的争论,有辱斯文!” “呵,呵呵。” 赵小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也不再说话。 他的头好痛,真的没精力多管闲事了。 只要他们别吵到自己,怎么都行。 监牢重归安静,所有人再次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全都沉默的窝在自己的角落。 连最开始抽抽噎噎的那个书生也沉默了下来。 赵小山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那场激战最后怎样了,他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抗不断袭来的剧烈头痛。 不仅头痛,还恶心,一阵阵的反胃。 应该是中度脑震荡。 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下次出门再不看黄历,他自断双臂自抠双目! 若这次安全脱身,他以后指定窝在赵家村,再也不出来!连密水都不去! 保证! 不知道朱丰收哪去了,李伯玉知不知道自己进了监牢,能不能来救自己。 迷迷糊糊中,赵小山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靠在墙边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走廊的烛火影影错错的照了进来,显得牢房愈加阴森。 白天叽叽歪歪的几个学子此时正东倒西歪的窝在稻草上,连睡都睡的不踏实。 此时的他们衣衫破烂头发披散满脸脏污,一点书生的儒雅潇洒都无。 不知是哪个牢房的犯人正嗷嗷惨叫,叫声远远的传过来,听的人瘆得慌。 睡了一觉,赵小山觉得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至少不是剧烈的不能忍受的疼痛了。 摸了摸头后面的大包,梆硬,碰一下像被针扎似的。 “娘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揍了我,定要他扒层皮!” 当初在大街上他的鞋就掉了一只,晕倒后不知怎的,另外一只也掉了,现在的他连双鞋都没有,光着脚还有点凉飕飕的。 现在的他一点睡意没有,想着眼下的情景,知道自己作为虾米被卷入了京城的政治斗争了。 若是在密水,他还有点把握能把自己捞出去。 可现在是在京城,又是神仙打架,他是真的害怕又迷茫了。 若上面震怒,将这些闹事的学子真定性为贼逆,他虽无辜,却无从辩解,定是要受牵连。 古代贼逆,可是砍头的大罪。 现在他只能祈祷老皇帝赶紧醒过来,挽大厦之将倾。 他对京城的局势不是很懂,什么大皇子太子的也没打听过什么品行。 未知全貌无法评论孰是孰非。 但从拿进京赶考的举子开刀这件事来看,背后这位皇子真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根本不惧骂名,显然是位极其阴险冷酷的家伙。 若是这样的人成功上位,他们平民百姓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乃大景之不幸。 想到这,赵小山心中愈加烦闷。 “喂,哥们,醒醒,醒醒。” 无以排解之下,他捅了捅一旁的学子,这人正是白天抽噎的那个弱鸡。 这弱鸡书生本就睡的不安稳,突然被捅,吓的“扑棱”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慌乱迷茫,道: “怎么了,怎么了。” “这位仁兄,你别害怕,啥事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弱鸡书生听了,气的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翻白眼,“这位仁兄,很晚了,大家都折腾一天了,先睡。” “我叫赵小山,今年十六了,从青州府来的,你呢?白天我突然晕倒了,咱们怎么就进了牢房了?”赵小山根本没理会他的拒绝,自顾的问了起来。 这弱鸡学子愁肠满腹,本就睡意不浓,听到他的问话倒也耐心回答起来。 “我叫蒋重珍,从岳州巴陵来的,今年二十有六了。这是我第二次来京城参加会试了,没想到这次是有来无回了,完了,全完了。” 赵小山感觉这个蒋重珍颇有些祥林嫂的感觉。 他生怕他接下来再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狼会来村里,不知道春天也会来……”,连忙开口问道: “那啥,蒋兄,那咱们怎么来大牢了?其他人呢?就剩咱们这几个了?” 蒋重珍头仰靠着泥墙,双眼空洞道: “出来时有二三百多人的,现在可能不足一百了,剩下的都死了,血流了一地,完了,真的全都完了。”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这给赵小山急的,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谁给咱们押送来的?” “是那个骑马的将军,他把那些人制服后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贼逆,一条铁链子全给串过来了。” 总算靠谱了。 “那京兆府的那个府尹大人呢?没阻拦么?” “阻拦了,可他的人少,根本拦不住。真没想到,和咱们一起出发的那几人竟然是贼逆,我们这些读书人竟真被成功挑唆了,呵,真是丢人啊。” 知道了大体的消息,赵小山总算心里有了点数。 他觉得挑动学子的当是大皇子的人,毕竟这次会试的总主持是太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大皇子自然会伺机咬着不放。 学子们吃了这么大个亏,心下不忿,被有心人一挑拨便冲动了。 可能那些书生出门时还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却不知自己竟成了两派人马厮杀的刀下亡魂。 只不过那个什么羽林军的副将是真的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愣头青,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这些学子下此杀手。 不论以后是大皇子和太子谁登基,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这件事绝对会被追究,那副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若是厮杀的厉害,此时躲在牢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后,赵小山心下又安定下来。 不过他没那好心安慰一旁仍旧“完了全完了”个不停的蒋重珍。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老老实实的呆在牢房里,既没讲话本,也没故意出头勾搭那些牢头。 他的头依然很疼,好在症状越来越轻了。 因着反胃恶心,他食欲不佳,什么胃口都没有。 不过就算有胃口他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京城大牢的饭菜同密水的一样糟糕,米汤像泔水,馍馍像石头。 牢房里其他几人同样没什么胃口。 这几个学子虽都是寒门子弟,但平日里只负责苦读诗书,十指不沾阳春水,衣食无忧。 看着像猪食一样的伙食,他们难以下咽,索性不吃。 第一天不吃能忍住,第二天不吃也还行,到了第三天,本就弱鸡的书生们在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下,一下撂倒了三个。 剩下那三个也好不到哪去,全都虚弱的不成样子。 “我要死了,这下全完了,呜呜……” 蒋重珍侧躺在赵小山旁边,嘴唇拔干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你还有啥遗言不?我觉得我能活到出狱,可以帮你家人捎个信。”赵小山毫无同情心。 蒋重珍像是意识都恍惚了,嘟囔回道: “我虽成婚七载,但娘子始终没开怀,你帮我告诉我娘子一声,让她别替我守着,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人家。” “行,你这事做的地道,老弟我绝对帮你办了。唉,你结婚七年还没孩子,没查查到底是谁的原因?是你啊还是你娘子啊,若是你的原因你赶紧和离,可别耽误人家。” 蒋重珍正要死要活的,听了这话,顿时气的一哽,极大的愤怒让他充满了力量,一下坐了起来,怒道: “怎么能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问题!我娘子也没问题,我们只是缘分未到!” “哦,说不定你这次死在这了,她的缘分就到了呢。” 蒋重珍更怒:“你,你,你可恶!你闭嘴!” 本以为这小孩是个好的,没想到嘴这么毒,真是太欠揍了,好想捶他一顿。 “那你若不想你娘子梅开二度可得好好活着,要不你死了绿帽也要戴上。” “什么戴绿帽?”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古代没有绿帽子这说法。 “就是瘪头乌龟或是娼夫的意思。” 蒋重珍不想这赵小山竟如此粗鄙,顿时气个倒仰。 一想到自己若真死在京城,他家娘子带着他的财产另找下家,自己做鬼也变成了瘪头乌龟鬼。 一股怒气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奔回家中,将娘子压在身下以证地位。 当天中午的饭,蒋重珍便拿了两个馍馍,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哪怕脖子抻的老长,那样还真像只乌龟,毫无斯文可言,他也没停下。 嘴里也没再嘟囔“完了完了”。 第202章 二进宫 再醒来时,赵小山已身处监牢。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黑黄的泥墙和高高的铁窗,只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他是不是和监狱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缘分? 穿越过来不到三年的时间就坐了两次大牢。 他的头不知被谁撞了,痛的很,摸了摸后脑勺,脖子往上的地方鼓了个大包,一碰就疼。 牢房里还有好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前日一起“游行”的学子,几人或坐或卧的靠在墙边,气氛压抑。 其中一个年轻的学子双臂环住两腿,将自己缩成了一团,脸整个埋在腿上,嘴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 “完了,全完了,全完了,呜呜……” 头部强烈的痛感让赵小山意识模糊,耳边时断时续的呜咽声让他烦躁不安。 “现在什么时辰了?你哭什么?” “呜呜呜……” 没人问时那学子还小声抽泣,见有人问了,哭声立马放大,整间屋子顿时充满了他的嚎哭声。 像是按下了开关键,他一哭,一旁的几个学子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被勾的也跟着呜咽起来。 “没想到我张柏年苦读十年,竟一朝葬送于此,我还有何颜面回家,真不如死了算了。” “你才读了十年,我苦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去年考上了举人,我娘子为了让我进京赶考,将家里的地都卖的差不多了才凑够了我的盘缠,造化弄人,我竟进了大牢,以后又该何去何从啊,呜呜……” “你还说!都是你,我劝你不要冲动不要冲动,今年不中三年之后再来就是,可你就是不听,非要跟着起哄去告御状,好了,现在还连累这我也跟着进了大牢,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认识了你!” “腿长在你身上,和我什么关系,我怎知事情会变成这样,我不一样进来了么?” “你放屁!李合,枉我一直将你引为知己,竟不知你这般没有担当,我为了你连前途都没有了,竟换不来你一句道歉!你,真是个小人!” “你才是小人,你全家都是小人!” 懊恼悔恨和对未知前途的恐惧让每个人的精神都紧绷着,这时候稍微点火就能燃烧起来。 原来的知心好友这一刻彻底撕下了伪装,相互指责唾骂,完全没了一点读书人的斯文。 “李合,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不知感恩没有廉耻,真他娘个的是个败类!” “我败类,王淑,你也好不到哪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接近我的目的,还不是因为我能淘到别的学子的文章,你跟着我蹭了这么久,还好意思说我是败类,真是笑话!” 眼看着两人越吵越凶,就要发展成肢体冲突,惊的一旁其他学子纷纷后退,将战场让出来。 全场竟没一人想要出来阻止,甚至最开始抽泣的那个学子都傻了眼。 赵小山被两人娘们唧唧的骂架吵的头更疼了,忍不住大喝道: “都他娘的别吵了,有能耐就打一架,没能耐就闭嘴!” “你谁啊,凭什么让我们闭嘴!你闭嘴!”那个叫李合的也不骂了,枪口调转,朝着赵小山开炮。 赵小山本就烦闷,被他一激,痞性都出来了,“我谁?我是你爹!我是你祖宗!” 李合不想对面的少年竟如此粗鲁,气的脸色涨红,手指着赵小山气的直哆嗦,“你,你,好不要脸!” “你要脸,你要给你来张二皮脸!” “你,你……” 李合“你”了半天,愣是不知如何反驳,气的胸腔直鼓,见赵小山一副有恃无恐斜眼吊梢那不正经样,一甩胳膊坐回了原地,“我不和你这粗人做无用的争论,有辱斯文!” “呵,呵呵。” 赵小山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也不再说话。 他的头好痛,真的没精力多管闲事了。 只要他们别吵到自己,怎么都行。 监牢重归安静,所有人再次藏起了自己的情绪,全都沉默的窝在自己的角落。 连最开始抽抽噎噎的那个书生也沉默了下来。 赵小山不知今夕是何年,也不知身处何处,更不知那场激战最后怎样了,他所有的意志都用来抵抗不断袭来的剧烈头痛。 不仅头痛,还恶心,一阵阵的反胃。 应该是中度脑震荡。 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下次出门再不看黄历,他自断双臂自抠双目! 若这次安全脱身,他以后指定窝在赵家村,再也不出来!连密水都不去! 保证! 不知道朱丰收哪去了,李伯玉知不知道自己进了监牢,能不能来救自己。 迷迷糊糊中,赵小山抵挡不住汹涌的困意,靠在墙边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走廊的烛火影影错错的照了进来,显得牢房愈加阴森。 白天叽叽歪歪的几个学子此时正东倒西歪的窝在稻草上,连睡都睡的不踏实。 此时的他们衣衫破烂头发披散满脸脏污,一点书生的儒雅潇洒都无。 不知是哪个牢房的犯人正嗷嗷惨叫,叫声远远的传过来,听的人瘆得慌。 睡了一觉,赵小山觉得头已经不那么疼了。 至少不是剧烈的不能忍受的疼痛了。 摸了摸头后面的大包,梆硬,碰一下像被针扎似的。 “娘的,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揍了我,定要他扒层皮!” 当初在大街上他的鞋就掉了一只,晕倒后不知怎的,另外一只也掉了,现在的他连双鞋都没有,光着脚还有点凉飕飕的。 现在的他一点睡意没有,想着眼下的情景,知道自己作为虾米被卷入了京城的政治斗争了。 若是在密水,他还有点把握能把自己捞出去。 可现在是在京城,又是神仙打架,他是真的害怕又迷茫了。 若上面震怒,将这些闹事的学子真定性为贼逆,他虽无辜,却无从辩解,定是要受牵连。 古代贼逆,可是砍头的大罪。 现在他只能祈祷老皇帝赶紧醒过来,挽大厦之将倾。 他对京城的局势不是很懂,什么大皇子太子的也没打听过什么品行。 未知全貌无法评论孰是孰非。 但从拿进京赶考的举子开刀这件事来看,背后这位皇子真是毫无底线毫无原则,根本不惧骂名,显然是位极其阴险冷酷的家伙。 若是这样的人成功上位,他们平民百姓以后绝对没有好日子过,乃大景之不幸。 想到这,赵小山心中愈加烦闷。 “喂,哥们,醒醒,醒醒。” 无以排解之下,他捅了捅一旁的学子,这人正是白天抽噎的那个弱鸡。 这弱鸡书生本就睡的不安稳,突然被捅,吓的“扑棱”一下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满脸慌乱迷茫,道: “怎么了,怎么了。” “这位仁兄,你别害怕,啥事没有,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 弱鸡书生听了,气的差点控制不住情绪翻白眼,“这位仁兄,很晚了,大家都折腾一天了,先睡。” “我叫赵小山,今年十六了,从青州府来的,你呢?白天我突然晕倒了,咱们怎么就进了牢房了?”赵小山根本没理会他的拒绝,自顾的问了起来。 这弱鸡学子愁肠满腹,本就睡意不浓,听到他的问话倒也耐心回答起来。 “我叫蒋重珍,从岳州巴陵来的,今年二十有六了。这是我第二次来京城参加会试了,没想到这次是有来无回了,完了,全完了。” 赵小山感觉这个蒋重珍颇有些祥林嫂的感觉。 他生怕他接下来再说“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雪天狼会来村里,不知道春天也会来……”,连忙开口问道: “那啥,蒋兄,那咱们怎么来大牢了?其他人呢?就剩咱们这几个了?” 蒋重珍头仰靠着泥墙,双眼空洞道: “出来时有二三百多人的,现在可能不足一百了,剩下的都死了,血流了一地,完了,真的全都完了。” 说了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这给赵小山急的,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谁给咱们押送来的?” “是那个骑马的将军,他把那些人制服后说我们所有人都是贼逆,一条铁链子全给串过来了。” 总算靠谱了。 “那京兆府的那个府尹大人呢?没阻拦么?” “阻拦了,可他的人少,根本拦不住。真没想到,和咱们一起出发的那几人竟然是贼逆,我们这些读书人竟真被成功挑唆了,呵,真是丢人啊。” 知道了大体的消息,赵小山总算心里有了点数。 他觉得挑动学子的当是大皇子的人,毕竟这次会试的总主持是太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大皇子自然会伺机咬着不放。 学子们吃了这么大个亏,心下不忿,被有心人一挑拨便冲动了。 可能那些书生出门时还怀着法不责众的心理,却不知自己竟成了两派人马厮杀的刀下亡魂。 只不过那个什么羽林军的副将是真的猛,也不知道从哪来的愣头青,竟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对这些学子下此杀手。 不论以后是大皇子和太子谁登基,为了拉拢天下读书人,这件事绝对会被追究,那副将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就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若是厮杀的厉害,此时躲在牢里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后,赵小山心下又安定下来。 不过他没那好心安慰一旁仍旧“完了全完了”个不停的蒋重珍。 接下来的几天,赵小山老老实实的呆在牢房里,既没讲话本,也没故意出头勾搭那些牢头。 他的头依然很疼,好在症状越来越轻了。 因着反胃恶心,他食欲不佳,什么胃口都没有。 不过就算有胃口他也吃不下什么东西,京城大牢的饭菜同密水的一样糟糕,米汤像泔水,馍馍像石头。 牢房里其他几人同样没什么胃口。 这几个学子虽都是寒门子弟,但平日里只负责苦读诗书,十指不沾阳春水,衣食无忧。 看着像猪食一样的伙食,他们难以下咽,索性不吃。 第一天不吃能忍住,第二天不吃也还行,到了第三天,本就弱鸡的书生们在身体心理的双重打击下,一下撂倒了三个。 剩下那三个也好不到哪去,全都虚弱的不成样子。 “我要死了,这下全完了,呜呜……” 蒋重珍侧躺在赵小山旁边,嘴唇拔干面色苍白,双眼无神,喃喃自语。 “你还有啥遗言不?我觉得我能活到出狱,可以帮你家人捎个信。”赵小山毫无同情心。 蒋重珍像是意识都恍惚了,嘟囔回道: “我虽成婚七载,但娘子始终没开怀,你帮我告诉我娘子一声,让她别替我守着,趁着年轻赶紧找个人家。” “行,你这事做的地道,老弟我绝对帮你办了。唉,你结婚七年还没孩子,没查查到底是谁的原因?是你啊还是你娘子啊,若是你的原因你赶紧和离,可别耽误人家。” 蒋重珍正要死要活的,听了这话,顿时气的一哽,极大的愤怒让他充满了力量,一下坐了起来,怒道: “怎么能是我的问题,我没有问题!我娘子也没问题,我们只是缘分未到!” “哦,说不定你这次死在这了,她的缘分就到了呢。” 蒋重珍更怒:“你,你,你可恶!你闭嘴!” 本以为这小孩是个好的,没想到嘴这么毒,真是太欠揍了,好想捶他一顿。 “那你若不想你娘子梅开二度可得好好活着,要不你死了绿帽也要戴上。” “什么戴绿帽?” 赵小山这才想起来,古代没有绿帽子这说法。 “就是瘪头乌龟或是娼夫的意思。” 蒋重珍不想这赵小山竟如此粗鄙,顿时气个倒仰。 一想到自己若真死在京城,他家娘子带着他的财产另找下家,自己做鬼也变成了瘪头乌龟鬼。 一股怒气是怎么压都压不住,只想现在立刻马上奔回家中,将娘子压在身下以证地位。 当天中午的饭,蒋重珍便拿了两个馍馍,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哪怕脖子抻的老长,那样还真像只乌龟,毫无斯文可言,他也没停下。 嘴里也没再嘟囔“完了完了”。 第203章 又被鞭打 赵圣母救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 连日的头痛和焦虑,让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他也就能嘴上叭叭个厉害,现在让他站起来走几步都有点难。 和剩下的几人一样,他现在也虚弱的很。 “完了,全完了,穿越一次,真要交代在这了。” 被蒋重珍传染了,“完了”也成了赵小山的口头禅。 他们进来四天了,竟没有一人前来提审他们。 外面什么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无从得知。 赵小山觉得若再挺几天还没转机,自己大概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啊,二姐怀孕了,小外甥他还没看到呢,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呢。 他爹娘年岁大了,若他真死了,那么大的家业他们绝对守不住。 到时候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们绝对会伺机而动,将他们家瓜分殆尽。 魏武本就是看上他家的家财才娶的二姐,若自己没了,他会不会趁机抛弃二姐? 毕竟负心多是读书人,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中午时分赵小山也强打起精神来,看到牢头来送饭时,以最快的速度抢了两个馍馍,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高粱米和粟米做的馍馍很硬,入口粗糙,若没有水送服,根本咽不下去。 赵小山吃的急,差点一个白眼把自己噎死。 “你饿死鬼托生的?一个破馍馍抢什么抢。” 弱鸡蒋重珍自被刺激后便振作起来,大家都不吃饭时他吃,天一擦黑就睡觉,妥妥一个养精蓄锐的样子,现在竟成了整个牢房里精神状态最好的了。 回过味后他也意识到赵小山那天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刺激他振作,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的很。 因此这几天赵小山身子不适时,他也多有照顾。 两个人差了十岁,在这阴森压抑的牢房里相互扶持,竟也培养出了友谊。 两人的称呼也从仁兄仁弟变成了蒋大哥赵老弟。 饭食尽管难吃,赵小山还是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现在可不是瞎讲究的时候。 可恨的是自己出门时带的钱财竟全都不翼而飞,就连脖子上挂的一把小金锁都没了。 那还是他在青州府出事后特意去打的,就怕自己再遇到什么事兜里没钱,用来应急的。 估计是他昏迷时被谁看到趁机给顺走了。 真是该死! “蒋大哥,我们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法子自救才行。京城还有你认识的熟人么?” 蒋重珍摇了摇头,“我是和几个同窗好友一起来的,有几个考的不好前几天就回岳州了,剩下的几个那天和我一起出门,我亲眼看着有两个死了,另外两个现在不知在哪间牢房呢。” 好,这是妥妥的举目无亲了。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看样子还是要靠自己。 他在京城认识的倒是多,奈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抓。 不然也不会迟迟没来营救。 想罢,赵小山趴到门口,脑袋顶在栅栏前,朝外喊道:“牢头,牢头,狱卒大哥。”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便走来一个中年狱卒,见是赵小山,恶声恶气道: “嚎什么嚎,把狗嘴都给我闭上。” “别以为你们还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告诉你们,进了我这大牢,那都是阶下囚,都给我老实待好了,否则我让你们尝尝烙铁的滋味!” 这种凶露于外的恶人赵小山根本不怕,他扬起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纯真无害。 “牢头大哥,误会误会,小的不是想找麻烦,就是想打听打听外面啥情况了。” 那牢头挑眉觑了他一眼,不屑道:“怎,外面啥情况和你有啥关系?告诉你们,趁早死了这颗心。 你们这些贼逆之徒,老子在这见得多了,以前那些一品大员二品高官也不是没来过,照样老实眯着!” 这些臭书生,这些天不是哭天抹泪就是哀嚎不止,真是倒了血霉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要不是上面还没有个定论,他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岂能容的了他们在这好吃好喝的待着! 可能是赵小山一看就年纪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牢头倒是没怎么为难,吓唬了几句就打算转悠回去。 赵小山见他要走,连忙探出一只胳膊,脸也挤挤挨挨的夹在铁门处,“牢头大哥,误会啊,我没不老实,就是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见我家人来看我,我这心里头慌慌的。” “嗤,你个穷小子在京城还有家人呢?” 许是今天不忙,中年牢头没着急回去,又晃晃悠悠的踱了回来。 “不瞒牢头大哥说,你看我面相也能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我是陪着我大哥来京城赶考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抓了进来。” 怕这牢头再走,赵小山深知要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搭话,加快了语速道: “牢头大哥,我虽现在身无长物,但我家里有钱,我大哥是淳郡公的妹婿,就住在城南安井胡同的侯府里,我想请牢头大哥帮我捎个信,让他给我送些衣物来,必有重谢。” “我大哥叫李伯玉,他贼有钱,若听说我被关在这一定会来的,也一定会重金酬谢大哥您的。” 见那牢头不为所动,赵小山连忙举起右手指天发誓:“牢头大哥,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但有一句不真,天打五雷轰。若您去了没成,您马上打杀了我也成的。” 其实刚才他想说何将军的,但现在外面什么样还不知道,也不知何将军到底是哪一派的,到底没敢多说。 而且他和何言昌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和他三哥也不过一面之缘。 贸然求救,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只希望李伯玉能尽快过来,把他给捞出去。 奈何他说的如此真诚,那牢头却依然无动于衷,像是看了场猴戏一般,再次嗤笑一声: “别瞎折腾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咱们这什么地界?这是京城的大牢!全大景朝最高等级的大牢!谁进来之前不是高高在上的?最后还不是脑袋搬家连个全尸都没有?省点力气小子!” 说完,也不听赵小山的赌咒发誓,晃晃悠悠的又走远了。 赵小山没想到京城的牢头这么刚,面对金钱的诱惑竟然毫无所动,这职业素养也太好了。 这么一看,密水大牢那些牢头简直太菜了。 别说钱了,就几个修仙的故事就拿下了。 要不,重操旧业试试? 病了这几天,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刚才全花光了,赵小山喘了口粗气,决定缓一会再来。 他就不信了,他都二进宫的人了还能打不开局面。 于是乎,晚饭照旧硬噎了两个馍馍后,赵小山润了润喉咙,重操旧业——开始在大牢里讲书。 这次他选择了老本子——西游记。 为了重拾当年荣光,赵小山在开头时特意站在门口,声音放大。 “蒋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可有意思了,你指定爱听。故事的名字叫西游记,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谁知道石头里竟然蹦出来一只石猴子……” 然而,赵小山的故事刚开个头,就走来一个狱卒。 “那边的臭小子,嚷嚷什么呢这么大声,没看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死觉去,想吃鞭子是不?” 这个狱卒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个中年狱卒,挺年轻,手里拿个鞭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赵小山哪敢支棱,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官爷,这不待着无聊,和我大哥讲故事么,啥也没干。” 然而这年轻狱卒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啪”的一声,一鞭子抽了过来,“给老子老实点!跟我耍什么滑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看!” 赵小山正好趴在门缝这,猝不及防之下脸被抽中,疼的“哎呦”一声。 感受到脸部火辣辣的疼,赵小山大怒,脑子里弦像是突然断了,脱口而出:“我草你老……”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后面的蒋重珍一把捂住了嘴。 “官爷息怒,我这老弟年纪小不懂事,俺们安静,绝对安静,再不说话了。” 这年轻狱卒嗤笑一声,又是一鞭子挥过来,打在了木栅栏上,“算你识相,再不老实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说完,扬长而去。 蒋重珍见他走后,松开了捂嘴的手,低声道:“你那么冲动做什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 见赵小山还捂着脸一脸不忿,劝道:“我知你着急出去,你且等等,估摸着那副将也知道抓错人了,兴许过几天就把咱们放了呢。我们是读书人,不论是谁都要考虑名声的。” 赵小山没听清他说什么,被抽了一鞭子,他的左半张脸立马肿了起来,连耳朵都肿了,红通通的,看着甚是吓人。 后脑勺那的大包还没消,脸上又添新伤。 他的心中愤怒至极。 这他娘的啥鬼地方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自己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以往战无不胜的招数现在全都失效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赵小山十分气馁。 脸上火辣辣的疼,刺激的他快精神错乱了。 他缓缓靠在墙上,望着黑峻峻的棚顶,一时间心乱如麻。 看他颓唐,蒋重珍挨着他坐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又劝道: “你莫要急了,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虽说那天队伍里混进来不少坏人,但现在关在大牢里的这几十人都是这届的举子,有名有姓的,谁也否认不了。” 见赵小山不为所动,蒋重珍继而压低了声音又道:“赵老弟,你信哥一次,你就记住,不论是谁,都不敢一起杀了这么多读书人!我们都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上的!朝廷若开了这个头,必将被天下人唾骂!” 这是蒋重珍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的道理。 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是对的,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这样的,要杀要剐都要有个名头,可他们都进来几天了,竟没有一个人来审讯,只是将他们关起来。 估计是等着上面的消息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 赵小山很聪明,一点拨就明白过来了,可他还是很郁闷。 “你们是举人倒是不怕,可我啥也不是,纯粹被牵连的路人甲,真被打死了也翻不起一丝浪花。” 蒋重珍知道他说气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是举子那就更好了,更是一点罪没有了,毕竟我们当初是真打算去皇宫前敲登闻鼓告御状的。” 好,有被安慰到。 赵小山微微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他很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穿越人士的金手指越来越少了。 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画本子都吸引不到人了。 遇到事情竟然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解决,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没有任何优势了。 接连受挫,接下来的日子赵小山再次沉寂了下来。 虽然照常吃喝,却是为了保证不被饿死,话倒是越来越少了。 蒋重珍那天说的信誓旦旦,可一连五六天又过去了,大牢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对自己的猜测也动摇了。 原来攒起来的精气神又快消耗殆尽,时不时嘴里冒出来一句:“完了,全完了。” 第203章 又被鞭打 赵圣母救了别人,却救不了自己。 连日的头痛和焦虑,让他的精神状态很差。 他也就能嘴上叭叭个厉害,现在让他站起来走几步都有点难。 和剩下的几人一样,他现在也虚弱的很。 “完了,全完了,穿越一次,真要交代在这了。” 被蒋重珍传染了,“完了”也成了赵小山的口头禅。 他们进来四天了,竟没有一人前来提审他们。 外面什么情况更是两眼一抹黑,无从得知。 赵小山觉得若再挺几天还没转机,自己大概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不行啊,二姐怀孕了,小外甥他还没看到呢,怎么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没了呢。 他爹娘年岁大了,若他真死了,那么大的家业他们绝对守不住。 到时候周围那些虎视眈眈的豺狼虎豹们绝对会伺机而动,将他们家瓜分殆尽。 魏武本就是看上他家的家财才娶的二姐,若自己没了,他会不会趁机抛弃二姐? 毕竟负心多是读书人,不得不防啊。 想到这,中午时分赵小山也强打起精神来,看到牢头来送饭时,以最快的速度抢了两个馍馍,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去。 高粱米和粟米做的馍馍很硬,入口粗糙,若没有水送服,根本咽不下去。 赵小山吃的急,差点一个白眼把自己噎死。 “你饿死鬼托生的?一个破馍馍抢什么抢。” 弱鸡蒋重珍自被刺激后便振作起来,大家都不吃饭时他吃,天一擦黑就睡觉,妥妥一个养精蓄锐的样子,现在竟成了整个牢房里精神状态最好的了。 回过味后他也意识到赵小山那天说那些话都是为了刺激他振作,嘴上不说,心里却感激的很。 因此这几天赵小山身子不适时,他也多有照顾。 两个人差了十岁,在这阴森压抑的牢房里相互扶持,竟也培养出了友谊。 两人的称呼也从仁兄仁弟变成了蒋大哥赵老弟。 饭食尽管难吃,赵小山还是强逼着自己咽了下去,现在可不是瞎讲究的时候。 可恨的是自己出门时带的钱财竟全都不翼而飞,就连脖子上挂的一把小金锁都没了。 那还是他在青州府出事后特意去打的,就怕自己再遇到什么事兜里没钱,用来应急的。 估计是他昏迷时被谁看到趁机给顺走了。 真是该死! “蒋大哥,我们这么坐以待毙也不是个事,还是要想法子自救才行。京城还有你认识的熟人么?” 蒋重珍摇了摇头,“我是和几个同窗好友一起来的,有几个考的不好前几天就回岳州了,剩下的几个那天和我一起出门,我亲眼看着有两个死了,另外两个现在不知在哪间牢房呢。” 好,这是妥妥的举目无亲了。 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看样子还是要靠自己。 他在京城认识的倒是多,奈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被抓。 不然也不会迟迟没来营救。 想罢,赵小山趴到门口,脑袋顶在栅栏前,朝外喊道:“牢头,牢头,狱卒大哥。”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那边便走来一个中年狱卒,见是赵小山,恶声恶气道: “嚎什么嚎,把狗嘴都给我闭上。” “别以为你们还是高高在上的举人老爷,告诉你们,进了我这大牢,那都是阶下囚,都给我老实待好了,否则我让你们尝尝烙铁的滋味!” 这种凶露于外的恶人赵小山根本不怕,他扬起笑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纯真无害。 “牢头大哥,误会误会,小的不是想找麻烦,就是想打听打听外面啥情况了。” 那牢头挑眉觑了他一眼,不屑道:“怎,外面啥情况和你有啥关系?告诉你们,趁早死了这颗心。 你们这些贼逆之徒,老子在这见得多了,以前那些一品大员二品高官也不是没来过,照样老实眯着!” 这些臭书生,这些天不是哭天抹泪就是哀嚎不止,真是倒了血霉了,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要不是上面还没有个定论,他指不定怎么收拾他们呢,岂能容的了他们在这好吃好喝的待着! 可能是赵小山一看就年纪小,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那牢头倒是没怎么为难,吓唬了几句就打算转悠回去。 赵小山见他要走,连忙探出一只胳膊,脸也挤挤挨挨的夹在铁门处,“牢头大哥,误会啊,我没不老实,就是我们都来了好几天了,也没见我家人来看我,我这心里头慌慌的。” “嗤,你个穷小子在京城还有家人呢?” 许是今天不忙,中年牢头没着急回去,又晃晃悠悠的踱了回来。 “不瞒牢头大哥说,你看我面相也能看出来,我根本不是什么读书人,我是陪着我大哥来京城赶考的。只是阴差阳错之下被抓了进来。” 怕这牢头再走,赵小山深知要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搭话,加快了语速道: “牢头大哥,我虽现在身无长物,但我家里有钱,我大哥是淳郡公的妹婿,就住在城南安井胡同的侯府里,我想请牢头大哥帮我捎个信,让他给我送些衣物来,必有重谢。” “我大哥叫李伯玉,他贼有钱,若听说我被关在这一定会来的,也一定会重金酬谢大哥您的。” 见那牢头不为所动,赵小山连忙举起右手指天发誓:“牢头大哥,我所说的句句属实,但有一句不真,天打五雷轰。若您去了没成,您马上打杀了我也成的。” 其实刚才他想说何将军的,但现在外面什么样还不知道,也不知何将军到底是哪一派的,到底没敢多说。 而且他和何言昌本来也没多深的交情,和他三哥也不过一面之缘。 贸然求救,也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只希望李伯玉能尽快过来,把他给捞出去。 奈何他说的如此真诚,那牢头却依然无动于衷,像是看了场猴戏一般,再次嗤笑一声: “别瞎折腾了,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咱们这什么地界?这是京城的大牢!全大景朝最高等级的大牢!谁进来之前不是高高在上的?最后还不是脑袋搬家连个全尸都没有?省点力气小子!” 说完,也不听赵小山的赌咒发誓,晃晃悠悠的又走远了。 赵小山没想到京城的牢头这么刚,面对金钱的诱惑竟然毫无所动,这职业素养也太好了。 这么一看,密水大牢那些牢头简直太菜了。 别说钱了,就几个修仙的故事就拿下了。 要不,重操旧业试试? 病了这几天,刚攒起来的那点力气刚才全花光了,赵小山喘了口粗气,决定缓一会再来。 他就不信了,他都二进宫的人了还能打不开局面。 于是乎,晚饭照旧硬噎了两个馍馍后,赵小山润了润喉咙,重操旧业——开始在大牢里讲书。 这次他选择了老本子——西游记。 为了重拾当年荣光,赵小山在开头时特意站在门口,声音放大。 “蒋大哥,我给你讲个故事啊,可有意思了,你指定爱听。故事的名字叫西游记,话说很久很久以前,在东胜神州傲来国……谁知道石头里竟然蹦出来一只石猴子……” 然而,赵小山的故事刚开个头,就走来一个狱卒。 “那边的臭小子,嚷嚷什么呢这么大声,没看天都快黑了,还不赶紧死觉去,想吃鞭子是不?” 这个狱卒已经不是白天的那个中年狱卒,挺年轻,手里拿个鞭子,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赵小山哪敢支棱,脸上扬起讨好的笑:“官爷,这不待着无聊,和我大哥讲故事么,啥也没干。” 然而这年轻狱卒根本不听他的,直接“啪”的一声,一鞭子抽了过来,“给老子老实点!跟我耍什么滑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我看!” 赵小山正好趴在门缝这,猝不及防之下脸被抽中,疼的“哎呦”一声。 感受到脸部火辣辣的疼,赵小山大怒,脑子里弦像是突然断了,脱口而出:“我草你老……”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后面的蒋重珍一把捂住了嘴。 “官爷息怒,我这老弟年纪小不懂事,俺们安静,绝对安静,再不说话了。” 这年轻狱卒嗤笑一声,又是一鞭子挥过来,打在了木栅栏上,“算你识相,再不老实就不是一鞭子的事了。” 说完,扬长而去。 蒋重珍见他走后,松开了捂嘴的手,低声道:“你那么冲动做什么,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万不可再冲动行事了。” 见赵小山还捂着脸一脸不忿,劝道:“我知你着急出去,你且等等,估摸着那副将也知道抓错人了,兴许过几天就把咱们放了呢。我们是读书人,不论是谁都要考虑名声的。” 赵小山没听清他说什么,被抽了一鞭子,他的左半张脸立马肿了起来,连耳朵都肿了,红通通的,看着甚是吓人。 后脑勺那的大包还没消,脸上又添新伤。 他的心中愤怒至极。 这他娘的啥鬼地方啊,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自己到底得罪哪路神仙了! 以往战无不胜的招数现在全都失效了。 这可如何是好! 一时间赵小山十分气馁。 脸上火辣辣的疼,刺激的他快精神错乱了。 他缓缓靠在墙上,望着黑峻峻的棚顶,一时间心乱如麻。 看他颓唐,蒋重珍挨着他坐了过来,语重心长的又劝道: “你莫要急了,这几天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按兵不动的好。虽说那天队伍里混进来不少坏人,但现在关在大牢里的这几十人都是这届的举子,有名有姓的,谁也否认不了。” 见赵小山不为所动,蒋重珍继而压低了声音又道:“赵老弟,你信哥一次,你就记住,不论是谁,都不敢一起杀了这么多读书人!我们都是举人!是有功名在身上的!朝廷若开了这个头,必将被天下人唾骂!” 这是蒋重珍想了好几天才想明白的道理。 他觉得自己的推断是对的,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这样的,要杀要剐都要有个名头,可他们都进来几天了,竟没有一个人来审讯,只是将他们关起来。 估计是等着上面的消息呢。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拖得越久对他们就越有利。 赵小山很聪明,一点拨就明白过来了,可他还是很郁闷。 “你们是举人倒是不怕,可我啥也不是,纯粹被牵连的路人甲,真被打死了也翻不起一丝浪花。” 蒋重珍知道他说气话,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若不是举子那就更好了,更是一点罪没有了,毕竟我们当初是真打算去皇宫前敲登闻鼓告御状的。” 好,有被安慰到。 赵小山微微点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他很郁闷,因为他发现自己穿越人士的金手指越来越少了。 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画本子都吸引不到人了。 遇到事情竟然只能坐以待毙等着被解决,已经完全丧失了主动权,没有任何优势了。 接连受挫,接下来的日子赵小山再次沉寂了下来。 虽然照常吃喝,却是为了保证不被饿死,话倒是越来越少了。 蒋重珍那天说的信誓旦旦,可一连五六天又过去了,大牢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对自己的猜测也动摇了。 原来攒起来的精气神又快消耗殆尽,时不时嘴里冒出来一句:“完了,全完了。” 第204章 五百两的交易 几天的牢狱生活对赵小山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农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书生了。 他们被无限放大的恐惧日夜折磨,吃喝落差大又无以为继,不过几天的时间,同牢房的两个狱友就病的起不来了。 有一个眼看着气若游丝马上快不行了,蒋重珍心急如焚,急的趴在牢房门口大声呼喊。 “刑不上大夫,我们是大景朝认可的举子,只要一天没给我们定罪,我们就还是举人老爷,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等,请大夫,快给我们请大夫来。” 来的还是那天晚上的年轻牢头,可能是刚审完犯人回来,他的衣角残留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脸上的阴鸷和狠辣都未收回去,和那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见他快步走过来,大声呵斥: “嚎什么嚎,死个人怎么了?你们进来那天死的多了去了,谁也没说什么。” 蒋重珍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刚才鼓足的勇气一下消散殆尽,讷讷竟说不出话来。 赵小山见他不张嘴也很急,连忙开口接着反驳道: “那天慌乱,捆绑我等的将军还可以推脱是不慎误杀,或是被贼逆所杀。可我们已经进来了,上面还没有定论,那我们便不是罪犯。若是人死在这,你们这些牢头谁都推卸不了责任!” 那年轻牢头嗤笑一声,目光邪气的看着他,“你在威胁我?你是真不知道我刑老六怎么长大的,还能被你两句话吓到!” 赵小山深知这种人不怕因果轮回那套理论,见他软硬不吃,只能继续利诱道: “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阐述事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过几天这些举子无罪释放,你焉知这些人日后没有高中做官的? 他们今日受了如此大辱,记恨于心,某一天真爬到了高位,第一个就是报复你们这些曾经折磨他们虐待他们的人!” “这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只需要给他们请个大夫看看病,如此举手之劳有何不可。 若你们怕花钱,所有费用也可由我来承担。我家就在城南安井胡同的淳郡公府,只要大哥你去一趟,我承诺给你一百两银子的跑腿费。我可立誓!” 前面的话刑老六还没当回事,毕竟他们这种人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定呢,谁管他几十年以后的事。 可听到后面他的眼神就变了。 如赵小山猜测的,刑老六爹娘早逝,被身为牢头的叔叔抚养长大,他婶子不喜欢他,他叔叔便将他放在刑部大牢里养着,美名其曰让他帮着打杂。 刑老六在这种环境下,没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自小所见所闻都是审讯犯人的血腥场面,如此熏陶下,本事没学到多少,价值观却“畸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钱今日花,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于是乎,他是发了月钱便大吃二喝找女人,怎么潇洒怎么来。 可酒怎么来?钱哪里来? 自然是搜刮犯人的。 千方百计没有下限的搜刮! 年老的那些牢头还有点底线,刑老六却是一点底线也没有,就算死人身上都能让他扒层皮,当日赵小山脖子上那个小金锁便是被他暗中摸去的。 只要有钱,怎么都行! 见赵小山指天立誓的要给钱,刑老六心思一动。 真没想到,这穷小子竟是个有钱的主。 前几天怎么没见他这么说呢! 眼珠一转,刑老六走了过来,站在赵小山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以为你爷爷我没事干,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赵小山不说阅人无数,也算见过大场面大世面的了。 虽说刑老六还是没松口,但见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此事可成。 真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年轻牢头反而比那年老的好攻破,早知道他前几天就利诱了,何必又苦熬了这么多天。 想到这,赵小山将头伸出栅栏,压低了声音说:“二百两,我可立誓,分文不少,现金交易。” “五百两!” “官爷,五百两太多了,我哥哥就是普通举子,没带那么多钱来。” “你再跟我废话就一千两!五百两,一文不能少,否则的话,我就让你牢底坐穿!我可听说了,你不是举子,到时候他们那些人都放出去我也能把你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我日你仙人板板!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帮个忙倒给自己帮进去五百两。 气的牙痒痒,只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刑老六见他一脸扭曲便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可他毫不在乎。 “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爷爷很忙,没时间等你!” 说着,抬头就要走。 等了这么些天,赵小山早就心焦不已,正如这刑老六所说,他身上没有功名,搞不好蒋重珍他们能出去,自己都出不去,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想罢,赵小山一咬牙,叫住了刑老六,“五百两就五百两,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让我大哥进来探望我。” 价格敲定,刑老六一想到马上要有五百两的入账,够自己吃喝好一阵了,心里爽的不行。 立马换了脸色,道: “这个好说,正如你所说,你们就是暂时被关押在这,还不是罪犯,有家人就可以来探望。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他叫大夫去。” 说完,便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吩咐小弟中午给他们这个牢房送点好的饭食。 他们的交易的声音不小,蒋重珍等人自然听见了。 见赵小山为了给那书生请大夫,甚至愿意花费五百两,几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几个还清醒的书生纷纷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拉起赵小山的手道: “赵家老弟,若这次我们真能得救,你的救命大恩,我们绝不会忘。” “仁弟如此大义,我等自愧不如。若日后能出去,定当厚报。” “是啊,若可以,我愿和赵仁弟结义成义兄弟。” 赵小山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个白身,可当不起。” “不,你当得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许老弟和你素昧平生,赵老弟都愿帮助,若这样的情义还不够,那还有什么够。”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的自救竟然轻易赢得了所有狱友的好感,一时也有点小感动。 这刑老六不愧是大牢里的老油条,拿钱办事效率就是高,这边没走多久,那边大夫就来了。 这么长时间他们牢房总算来了个外人,蒋重珍等人欣喜不已,小心的将躺在草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那个学子扶起来,方便让大夫诊查。 一番望闻问切后,那大夫总结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虚了,心中郁结外加受了凉导致的。我这先开三副药先吃着,再恢复正常饮食,吃点好的,慢慢将养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赵小山和蒋重珍作为牢房里唯二身体素质还算过硬的,亲自送老大夫出了门。 临走时,赵小山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焦虑,问了问外面的局势。 估计这老大夫经常来牢房看病,深喑不多嘴多舌的道理,急匆匆的就要走,一句话没回复。 然而没走出去多远,别的病房看到有大夫来看病,也伸手招呼。 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老大夫看完这个看那个,竟在牢房看了一上午的病。 不过有的书生兜里没钱,哪怕诊断完了,也没钱买药吃,也只能硬挺。 好在赵小山同牢房里那个昏迷的书生卢亚生喝过药后面色红润了些,等喝过小狱卒送来的稀粥后终于呼吸平稳下来。 虽然还在昏睡,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众人见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同牢房算上赵小山一共七个人,大家也算共患过难同过苦的难兄难弟了。 现在卢亚生不在生死边缘徘徊,赵小山的家人又能马上过来探望,几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少希望。 之前都沉默寡言的几人重燃了斗志,话都多了起来。 “若是这次我能顺利出狱,我决定再不来京城参加春闱了,反正我已是举人,也能在县衙谋个师爷或是典史了,大不了我回家开个私塾,教书育人也可性命无忧了。” 这个叫张孝杰的书生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算是被京城的权力倾轧吓破胆子了,觉得京城简直是大凶之地,专门克他。 他决定若是真能出狱,一刻不会再耽误,第一时间便要启程回家。 他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同,京城给他们全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现在他们每晚都睡不好,一睡觉就感觉有箭矢朝他们袭来,还有同行的书生倒下去的身影。 其中一个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说道: “这是我出门前我娘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幸亏这次有它,不然我指定是要命丧京城了。等回家后我定要去庙里还愿,多捐些香油钱。” “经此大难,我才知过往那些平凡的日子多么珍贵,若能回家我会好好孝敬爹娘,陪伴妻儿。” “呵,我等已是举子却被如此欺辱,上面那些大人物没有仁心,你们就甘心么?我们读书的初衷是什么,当追求天下为公,当为万世开太平,我不甘!若我出去后我还会再来,我会一步步爬到高位,再拨乱反正!” 这是个人物啊,赵小山看去,见发言的这位书生正是刚才握着他的手要认他当义弟的那位,好像是叫林大钦。 好家伙,看看人家这斗志,越挫越勇了还。 对于这种野心家,万不可得罪,定要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想到这,赵小山谄笑着开口迎合道:“林大哥说的是,呵呵呵呵。” 此时,另一人也附和道:“林大哥说的对,平凡的日子自然可贵,不过若朝廷腐败,百姓安有宁日?若我们读书人都龟缩起来,那大景朝又焉有未来可言?北方胡人一直虎视眈眈,听闻现在连蒙人都蠢蠢欲动,现在朝廷只顾内斗,全然看不到四伏的危机,我们作为读书人竟只想保全自身,真是可悲!” 前面几人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不免为自己刚才懦弱的发言羞愧不已,讷讷不再多言。 倒是蒋重珍看了看说道: “程兄,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且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追求也再在断变化。正如你小时候的追求便是吃饱肚子,老时的追求是身体健康。我们经历了这般变故,若心态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我们能不能安然走出大牢都未知,小命明天焉在也未知,还谈什么家国大义呢。” 赵小山作为屋里唯一一个没有学历的白身,看着几人脸上不同的神情,或是沉思或是释然或是期望,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好在刑老六没给他太多悲春伤秋的时间,不过下午,李伯玉来了。 第204章 五百两的交易 几天的牢狱生活对赵小山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小农民来说都是痛苦的折磨,更别提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书生了。 他们被无限放大的恐惧日夜折磨,吃喝落差大又无以为继,不过几天的时间,同牢房的两个狱友就病的起不来了。 有一个眼看着气若游丝马上快不行了,蒋重珍心急如焚,急的趴在牢房门口大声呼喊。 “刑不上大夫,我们是大景朝认可的举子,只要一天没给我们定罪,我们就还是举人老爷,你们怎么可以如此对待我等,请大夫,快给我们请大夫来。” 来的还是那天晚上的年轻牢头,可能是刚审完犯人回来,他的衣角残留的血迹还没来得及清洗,脸上的阴鸷和狠辣都未收回去,和那日吊儿郎当的样子完全不同。 只见他快步走过来,大声呵斥: “嚎什么嚎,死个人怎么了?你们进来那天死的多了去了,谁也没说什么。” 蒋重珍被他凶狠的样子吓了一跳,刚才鼓足的勇气一下消散殆尽,讷讷竟说不出话来。 赵小山见他不张嘴也很急,连忙开口接着反驳道: “那天慌乱,捆绑我等的将军还可以推脱是不慎误杀,或是被贼逆所杀。可我们已经进来了,上面还没有定论,那我们便不是罪犯。若是人死在这,你们这些牢头谁都推卸不了责任!” 那年轻牢头嗤笑一声,目光邪气的看着他,“你在威胁我?你是真不知道我刑老六怎么长大的,还能被你两句话吓到!” 赵小山深知这种人不怕因果轮回那套理论,见他软硬不吃,只能继续利诱道: “我不是吓唬你,我只是阐述事实。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若过几天这些举子无罪释放,你焉知这些人日后没有高中做官的? 他们今日受了如此大辱,记恨于心,某一天真爬到了高位,第一个就是报复你们这些曾经折磨他们虐待他们的人!” “这些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根本对你构不成任何威胁。你只需要给他们请个大夫看看病,如此举手之劳有何不可。 若你们怕花钱,所有费用也可由我来承担。我家就在城南安井胡同的淳郡公府,只要大哥你去一趟,我承诺给你一百两银子的跑腿费。我可立誓!” 前面的话刑老六还没当回事,毕竟他们这种人能活到什么时候还不定呢,谁管他几十年以后的事。 可听到后面他的眼神就变了。 如赵小山猜测的,刑老六爹娘早逝,被身为牢头的叔叔抚养长大,他婶子不喜欢他,他叔叔便将他放在刑部大牢里养着,美名其曰让他帮着打杂。 刑老六在这种环境下,没得过多少家庭的温暖,自小所见所闻都是审讯犯人的血腥场面,如此熏陶下,本事没学到多少,价值观却“畸形”了: 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日有钱今日花,谁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来。 于是乎,他是发了月钱便大吃二喝找女人,怎么潇洒怎么来。 可酒怎么来?钱哪里来? 自然是搜刮犯人的。 千方百计没有下限的搜刮! 年老的那些牢头还有点底线,刑老六却是一点底线也没有,就算死人身上都能让他扒层皮,当日赵小山脖子上那个小金锁便是被他暗中摸去的。 只要有钱,怎么都行! 见赵小山指天立誓的要给钱,刑老六心思一动。 真没想到,这穷小子竟是个有钱的主。 前几天怎么没见他这么说呢! 眼珠一转,刑老六走了过来,站在赵小山面前,低沉着声音说道,“你以为你爷爷我没事干,是你能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赵小山不说阅人无数,也算见过大场面大世面的了。 虽说刑老六还是没松口,但见他说话的语气便知道此事可成。 真没想到这凶神恶煞的年轻牢头反而比那年老的好攻破,早知道他前几天就利诱了,何必又苦熬了这么多天。 想到这,赵小山将头伸出栅栏,压低了声音说:“二百两,我可立誓,分文不少,现金交易。” “五百两!” “官爷,五百两太多了,我哥哥就是普通举子,没带那么多钱来。” “你再跟我废话就一千两!五百两,一文不能少,否则的话,我就让你牢底坐穿!我可听说了,你不是举子,到时候他们那些人都放出去我也能把你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我日你仙人板板!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帮个忙倒给自己帮进去五百两。 气的牙痒痒,只想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 那刑老六见他一脸扭曲便知道他在心里骂自己,可他毫不在乎。 “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爷爷很忙,没时间等你!” 说着,抬头就要走。 等了这么些天,赵小山早就心焦不已,正如这刑老六所说,他身上没有功名,搞不好蒋重珍他们能出去,自己都出不去,这可能是唯一的机会了。 想罢,赵小山一咬牙,叫住了刑老六,“五百两就五百两,但我有个条件,你必须让我大哥进来探望我。” 价格敲定,刑老六一想到马上要有五百两的入账,够自己吃喝好一阵了,心里爽的不行。 立马换了脸色,道: “这个好说,正如你所说,你们就是暂时被关押在这,还不是罪犯,有家人就可以来探望。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他叫大夫去。” 说完,便扬长而去,临走还不忘吩咐小弟中午给他们这个牢房送点好的饭食。 他们的交易的声音不小,蒋重珍等人自然听见了。 见赵小山为了给那书生请大夫,甚至愿意花费五百两,几人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几个还清醒的书生纷纷凑了过来,其中一个拉起赵小山的手道: “赵家老弟,若这次我们真能得救,你的救命大恩,我们绝不会忘。” “仁弟如此大义,我等自愧不如。若日后能出去,定当厚报。” “是啊,若可以,我愿和赵仁弟结义成义兄弟。” 赵小山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个白身,可当不起。” “不,你当得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许老弟和你素昧平生,赵老弟都愿帮助,若这样的情义还不够,那还有什么够。” 赵小山没想到自己的自救竟然轻易赢得了所有狱友的好感,一时也有点小感动。 这刑老六不愧是大牢里的老油条,拿钱办事效率就是高,这边没走多久,那边大夫就来了。 这么长时间他们牢房总算来了个外人,蒋重珍等人欣喜不已,小心的将躺在草地上出气多入气少的那个学子扶起来,方便让大夫诊查。 一番望闻问切后,那大夫总结道: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太虚了,心中郁结外加受了凉导致的。我这先开三副药先吃着,再恢复正常饮食,吃点好的,慢慢将养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松了口气。 赵小山和蒋重珍作为牢房里唯二身体素质还算过硬的,亲自送老大夫出了门。 临走时,赵小山还是耐不住心中的焦虑,问了问外面的局势。 估计这老大夫经常来牢房看病,深喑不多嘴多舌的道理,急匆匆的就要走,一句话没回复。 然而没走出去多远,别的病房看到有大夫来看病,也伸手招呼。 看一个是看,看两个也是看。 老大夫看完这个看那个,竟在牢房看了一上午的病。 不过有的书生兜里没钱,哪怕诊断完了,也没钱买药吃,也只能硬挺。 好在赵小山同牢房里那个昏迷的书生卢亚生喝过药后面色红润了些,等喝过小狱卒送来的稀粥后终于呼吸平稳下来。 虽然还在昏睡,至少不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众人见状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同牢房算上赵小山一共七个人,大家也算共患过难同过苦的难兄难弟了。 现在卢亚生不在生死边缘徘徊,赵小山的家人又能马上过来探望,几人心中都升起了不少希望。 之前都沉默寡言的几人重燃了斗志,话都多了起来。 “若是这次我能顺利出狱,我决定再不来京城参加春闱了,反正我已是举人,也能在县衙谋个师爷或是典史了,大不了我回家开个私塾,教书育人也可性命无忧了。” 这个叫张孝杰的书生颇为感慨的说道。 他算是被京城的权力倾轧吓破胆子了,觉得京城简直是大凶之地,专门克他。 他决定若是真能出狱,一刻不会再耽误,第一时间便要启程回家。 他的话得到了另外两人的认同,京城给他们全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阴影,现在他们每晚都睡不好,一睡觉就感觉有箭矢朝他们袭来,还有同行的书生倒下去的身影。 其中一个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说道: “这是我出门前我娘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幸亏这次有它,不然我指定是要命丧京城了。等回家后我定要去庙里还愿,多捐些香油钱。” “经此大难,我才知过往那些平凡的日子多么珍贵,若能回家我会好好孝敬爹娘,陪伴妻儿。” “呵,我等已是举子却被如此欺辱,上面那些大人物没有仁心,你们就甘心么?我们读书的初衷是什么,当追求天下为公,当为万世开太平,我不甘!若我出去后我还会再来,我会一步步爬到高位,再拨乱反正!” 这是个人物啊,赵小山看去,见发言的这位书生正是刚才握着他的手要认他当义弟的那位,好像是叫林大钦。 好家伙,看看人家这斗志,越挫越勇了还。 对于这种野心家,万不可得罪,定要敬而远之,保持距离。 想到这,赵小山谄笑着开口迎合道:“林大哥说的是,呵呵呵呵。” 此时,另一人也附和道:“林大哥说的对,平凡的日子自然可贵,不过若朝廷腐败,百姓安有宁日?若我们读书人都龟缩起来,那大景朝又焉有未来可言?北方胡人一直虎视眈眈,听闻现在连蒙人都蠢蠢欲动,现在朝廷只顾内斗,全然看不到四伏的危机,我们作为读书人竟只想保全自身,真是可悲!” 前面几人听了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不免为自己刚才懦弱的发言羞愧不已,讷讷不再多言。 倒是蒋重珍看了看说道: “程兄,话不能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且随着时间环境的变化追求也再在断变化。正如你小时候的追求便是吃饱肚子,老时的追求是身体健康。我们经历了这般变故,若心态没有变化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我们能不能安然走出大牢都未知,小命明天焉在也未知,还谈什么家国大义呢。” 赵小山作为屋里唯一一个没有学历的白身,看着几人脸上不同的神情,或是沉思或是释然或是期望,一时之间感慨万千。 好在刑老六没给他太多悲春伤秋的时间,不过下午,李伯玉来了。 第205章 李伯玉探监 十一天了,他终于见到亲人了。 赵小山站在牢房门前,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李伯玉,眼泪唰一下飙了出来。 李伯玉一路快跑过来,见到赵小山的第一眼,眼泪也瞬间湿了眼眶。 “山子……你,你吃苦了……” 此时的赵小山形销骨立,瘦了老大一圈,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头发蓬乱,脸上污糟,最可怜的是,他光着双脚,竟连双鞋都没穿。 “哥来晚了,山子,哥对不起你,哥来迟了……”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被愧疚淹没,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若没陪自己来京城,赵小山何至于遭此大罪。 赵小山抹了把眼泪,来不及叙旧,急声问道:“伯玉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李伯玉深知探监一次不易,也顾不得伤感,回道: “说来话长,你失踪那日起京城突然全城戒严了。街上全是巡视的士兵,和平日里巡逻的府兵一点不同,一看就是正规军队。 我和杜子尘他们被锁在府里不得而出,想出门打听一二就被撵回来。本以为你能很快回来,却迟迟未归。” 一连等了两天都没见到人,李伯玉当时急的不行。 当初赵小山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去哪,他们就是想找都不知道去哪找。 李伯玉知道外面一定出大事了,到了晚上他带着一个侍卫趁那些巡逻的兵甲换防时,偷偷溜到大街上想打听一下情况。 可谁知找了一圈街面上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李伯玉见状便知京城定是出大事了。 只是他不过一介举子,在京城除了淳郡公府这个住处外,别的人一概不认识,就算想找人都无处可寻。 折腾了大半天,不仅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还差点被巡逻的兵甲抓到,李伯玉只能带人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外面依旧风声鹤唳,李伯玉每次派人出门都没能成功,等的是心急如焚,像是热锅里的蚂蚱。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侯府的大门被叩响,原来是朱丰收回来了。 送他回来的竟是当日在柳州码头随手救下的那个脚夫牛二。 原来朱丰收那日和赵小山回家的路上被“游行”的队伍冲散了,他知道自家主子有危险,连忙想冲进去找人,奈何人还没找到呢,就突然遇到了变故。 他在外围,一看穿着就知道是仆人一类的,两方打斗时自然无人会顾及,一刀过来,直接砍在他后背上,昏死过去。 事后金不焕派人清扫现场时,误伤的举子他还让人好好收敛,像朱丰收这样的,不管死活直接扔到城外了事。 那帮兵甲不愿意埋人的时候脏了自己的手,就在城外找了几个脚夫帮忙。 好巧不巧,那脚夫里竟然有牛二! 原来自上次柳州码头出事后,他大哥便一直在家养伤不能上工。 这倒也无妨,可恨的是上次那个雇主贪官也不知干啥的,临走之前特意派人来叮嘱码头的管事,说牛大干活不利索,以后都不要用他。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能那雇主说过就过去了。 而且那雇主也不知是个什么分身,倒也无需惧他。 可码头的管事却觉得牛大也是个可有可无的,没了他有的是人。 于是乎,等牛二安顿好哥哥再去上工时,竟是无工可上。 牛二也是有妻有儿的人,柳州码头明摆着不再用他,走投无路下他便想着来京城碰碰运气找找出路。 反正他有一把子力气,而且柳州距离京城也很近。 就是这么赶巧,重伤垂死的朱丰收就这么让牛二碰上了。 牛二受了李伯玉他们的恩惠,自然一下认出了朱丰收就是当日恩人身边的小厮。 他不知城中发生了何事,但看朱丰收的伤口也暗暗吃惊。 谨慎起见,他先是随众人将那些尸体扔进了乱葬岗,待其他人走后,他借口要回家又折返回去,将朱丰收扛起来,运回了自己在城外搭的窝棚里。 朱丰收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牛二手里银钱有限,又不敢带他去医馆看病,只能买些便宜的药给他治疗。 这一治疗就治疗了三天。 朱丰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赵小山,奈何当时城门紧闭他们进不去,外加上朱丰收动弹不得,找了几次机会,都没成功。 好在封禁第六天,紧锁的京城大门终于打开了,却是只能进不能出。 牛二和朱丰收一听,顾不得其他,连忙进城,直奔淳县侯的宅子,这才让李伯玉知道了赵小山的下落。 “丰收说他和牛二去那乱葬岗又找了几圈,发现那些尸体里没找到你,估摸着你应该是随着那些人被抓起来了。” “只是京城一直封禁,我们出门一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探到你们被关在大牢里,没有性命之忧才算放下心来。只是我要进来探望,却不被允许,说是没有上面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若不是这次你来传话,我现在还进不来呢。” 李伯玉把前因后果说完,又哽咽道:“山子,你受苦了。” 赵小山哪有心思听这些,急忙问道:“伯玉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问你,现在皇上有没有消息传出来,现在主持朝政的到底是谁?” 李伯玉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倒是牛二回来说陛下现在还没醒,现在大皇子和太子一直在伺疾,现在所有大臣都被困在宫里不得出,听说是首辅大人和贤王下令封城的,但具体是谁让城外的羽林军进的城就不知道了。” 若是皇帝醒了,怎么还能让他们这些学子被关这么久。 “那他知不知道抓我们的那个副将是谁授意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伯玉继续摇头,“不过那些大人的事和你还没关系,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捞出来!” 这下轮到赵小山摇头了,“伯玉哥,只要陛下醒了我们自然能出去,现在待在这里也没有危险,你不必担心。” 看到李伯玉他们是安全的他就放心了。 他也想出去,但李伯玉在京城举目无亲的,想要捞他谈何容易。 “伯玉哥,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只不过这里衣食无着,若可以,你给我送些衣物吃食。” 他打算再等几天,若迟迟没等到放行的消息,他再让人去找何言昌的三哥。 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小吏便过来催促了。 刑老六说了,他们这些人很重要,不得有闪失,放李伯玉进来是他网开一面,仅此一次。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一脸的担忧懊恼。 “山子,那我走了,你在这里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你再找人传话。” 那个牢头说了,跑这一次腿便要五百两银子。 乍一听还觉得多,可是能见到完好的赵小山,李伯玉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伯玉哥,京城恐有变动,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紧闭大门守好门户,让牛二多打听消息,随即应变,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们才要多保重。” 见赵小山身处囹圄还不忘操心他们,李伯玉眼眶又湿了。 在小吏的不断呵斥催促下,李伯玉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他深恨自己的无能,看到好兄弟坐牢竟是一点办法都无。 同时,他又很愧疚,赵小山陪他赶考两次,每次都遭遇危险。 刑老六的五百两银子已经付过了,李伯玉回府之后,快速的收拾出来些被褥鞋帽吃喝等物品,好说歹说,又悄悄给刑老六孝敬了一百两,才把东西送了进去。 当天晚上,赵小山终于穿上了久违的鞋,换下了那套酸臭的衣服,吃到了一顿正常的饭菜。 蒋重珍一行人也跟着混上了几口,吃到那热乎乎的大肉包子时,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第205章 李伯玉探监 十一天了,他终于见到亲人了。 赵小山站在牢房门前,看着急匆匆赶来的李伯玉,眼泪唰一下飙了出来。 李伯玉一路快跑过来,见到赵小山的第一眼,眼泪也瞬间湿了眼眶。 “山子……你,你吃苦了……” 此时的赵小山形销骨立,瘦了老大一圈,宽大的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头发蓬乱,脸上污糟,最可怜的是,他光着双脚,竟连双鞋都没穿。 “哥来晚了,山子,哥对不起你,哥来迟了……”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被愧疚淹没,心中一抽一抽的疼。 若没陪自己来京城,赵小山何至于遭此大罪。 赵小山抹了把眼泪,来不及叙旧,急声问道:“伯玉哥,现在外面什么情况了?” 李伯玉深知探监一次不易,也顾不得伤感,回道: “说来话长,你失踪那日起京城突然全城戒严了。街上全是巡视的士兵,和平日里巡逻的府兵一点不同,一看就是正规军队。 我和杜子尘他们被锁在府里不得而出,想出门打听一二就被撵回来。本以为你能很快回来,却迟迟未归。” 一连等了两天都没见到人,李伯玉当时急的不行。 当初赵小山出门的时候也没说去哪,他们就是想找都不知道去哪找。 李伯玉知道外面一定出大事了,到了晚上他带着一个侍卫趁那些巡逻的兵甲换防时,偷偷溜到大街上想打听一下情况。 可谁知找了一圈街面上连个人影都没找到,李伯玉见状便知京城定是出大事了。 只是他不过一介举子,在京城除了淳郡公府这个住处外,别的人一概不认识,就算想找人都无处可寻。 折腾了大半天,不仅没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还差点被巡逻的兵甲抓到,李伯玉只能带人回去了。 接下来的两天外面依旧风声鹤唳,李伯玉每次派人出门都没能成功,等的是心急如焚,像是热锅里的蚂蚱。 正不知如何是好时,侯府的大门被叩响,原来是朱丰收回来了。 送他回来的竟是当日在柳州码头随手救下的那个脚夫牛二。 原来朱丰收那日和赵小山回家的路上被“游行”的队伍冲散了,他知道自家主子有危险,连忙想冲进去找人,奈何人还没找到呢,就突然遇到了变故。 他在外围,一看穿着就知道是仆人一类的,两方打斗时自然无人会顾及,一刀过来,直接砍在他后背上,昏死过去。 事后金不焕派人清扫现场时,误伤的举子他还让人好好收敛,像朱丰收这样的,不管死活直接扔到城外了事。 那帮兵甲不愿意埋人的时候脏了自己的手,就在城外找了几个脚夫帮忙。 好巧不巧,那脚夫里竟然有牛二! 原来自上次柳州码头出事后,他大哥便一直在家养伤不能上工。 这倒也无妨,可恨的是上次那个雇主贪官也不知干啥的,临走之前特意派人来叮嘱码头的管事,说牛大干活不利索,以后都不要用他。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可能那雇主说过就过去了。 而且那雇主也不知是个什么分身,倒也无需惧他。 可码头的管事却觉得牛大也是个可有可无的,没了他有的是人。 于是乎,等牛二安顿好哥哥再去上工时,竟是无工可上。 牛二也是有妻有儿的人,柳州码头明摆着不再用他,走投无路下他便想着来京城碰碰运气找找出路。 反正他有一把子力气,而且柳州距离京城也很近。 就是这么赶巧,重伤垂死的朱丰收就这么让牛二碰上了。 牛二受了李伯玉他们的恩惠,自然一下认出了朱丰收就是当日恩人身边的小厮。 他不知城中发生了何事,但看朱丰收的伤口也暗暗吃惊。 谨慎起见,他先是随众人将那些尸体扔进了乱葬岗,待其他人走后,他借口要回家又折返回去,将朱丰收扛起来,运回了自己在城外搭的窝棚里。 朱丰收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牛二手里银钱有限,又不敢带他去医馆看病,只能买些便宜的药给他治疗。 这一治疗就治疗了三天。 朱丰收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找到赵小山,奈何当时城门紧闭他们进不去,外加上朱丰收动弹不得,找了几次机会,都没成功。 好在封禁第六天,紧锁的京城大门终于打开了,却是只能进不能出。 牛二和朱丰收一听,顾不得其他,连忙进城,直奔淳县侯的宅子,这才让李伯玉知道了赵小山的下落。 “丰收说他和牛二去那乱葬岗又找了几圈,发现那些尸体里没找到你,估摸着你应该是随着那些人被抓起来了。” “只是京城一直封禁,我们出门一趟不容易,好不容易打探到你们被关在大牢里,没有性命之忧才算放下心来。只是我要进来探望,却不被允许,说是没有上面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若不是这次你来传话,我现在还进不来呢。” 李伯玉把前因后果说完,又哽咽道:“山子,你受苦了。” 赵小山哪有心思听这些,急忙问道:“伯玉哥,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问你,现在皇上有没有消息传出来,现在主持朝政的到底是谁?” 李伯玉摇摇头,“这我不太清楚,倒是牛二回来说陛下现在还没醒,现在大皇子和太子一直在伺疾,现在所有大臣都被困在宫里不得出,听说是首辅大人和贤王下令封城的,但具体是谁让城外的羽林军进的城就不知道了。” 若是皇帝醒了,怎么还能让他们这些学子被关这么久。 “那他知不知道抓我们的那个副将是谁授意的?”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李伯玉继续摇头,“不过那些大人的事和你还没关系,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你捞出来!” 这下轮到赵小山摇头了,“伯玉哥,只要陛下醒了我们自然能出去,现在待在这里也没有危险,你不必担心。” 看到李伯玉他们是安全的他就放心了。 他也想出去,但李伯玉在京城举目无亲的,想要捞他谈何容易。 “伯玉哥,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只不过这里衣食无着,若可以,你给我送些衣物吃食。” 他打算再等几天,若迟迟没等到放行的消息,他再让人去找何言昌的三哥。 就是不知道人家能不能搭理他。 他们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小吏便过来催促了。 刑老六说了,他们这些人很重要,不得有闪失,放李伯玉进来是他网开一面,仅此一次。 李伯玉紧紧握住赵小山的手,一脸的担忧懊恼。 “山子,那我走了,你在这里一切小心,若有什么需要你再找人传话。” 那个牢头说了,跑这一次腿便要五百两银子。 乍一听还觉得多,可是能见到完好的赵小山,李伯玉觉得这钱花的值了。 “伯玉哥,京城恐有变动,我不在身边,你一定要紧闭大门守好门户,让牛二多打听消息,随即应变,我在这里很安全,你们才要多保重。” 见赵小山身处囹圄还不忘操心他们,李伯玉眼眶又湿了。 在小吏的不断呵斥催促下,李伯玉恋恋不舍一步一回头的走了出去。 此时的他深恨自己的无能,看到好兄弟坐牢竟是一点办法都无。 同时,他又很愧疚,赵小山陪他赶考两次,每次都遭遇危险。 刑老六的五百两银子已经付过了,李伯玉回府之后,快速的收拾出来些被褥鞋帽吃喝等物品,好说歹说,又悄悄给刑老六孝敬了一百两,才把东西送了进去。 当天晚上,赵小山终于穿上了久违的鞋,换下了那套酸臭的衣服,吃到了一顿正常的饭菜。 蒋重珍一行人也跟着混上了几口,吃到那热乎乎的大肉包子时,眼泪鼻涕都下来了。 第206章 出狱 自从见过李伯玉,赵小山就心安不少,心里不慌,手有余粮,一身的阴郁之气尽去,原来阴森压抑的大牢都坐舒服了。 现在的他要么翘着二郎腿叼着稻草和狱友们闲聊培养感情,要么就呼呼大睡,睡醒了就抓虱子玩。 这大牢里常年阴森森的,地上不是跑老鼠就是跑虫子。 他们又没有床,都是直接睡地上的稻草上,身上头发上都长虱子了。 无聊时蒋重珍和赵小山还比赛抓虱子,看谁抓的快抓的大。 结果往往是蒋重珍赢了。 因为前几天赵小山换了身干净衣服,比蒋重珍干净不少,适合虱子絮窝的土壤便少了。 他们此举惹的狱友们十分嫌弃,觉得这类比赛甚是恶心。但嫌弃着嫌弃着自己也加入进来。 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此。 前几天李伯玉托刑老六给赵小山带了一床厚被褥,奈何原本昏迷病重的卢亚生身体还极其虚弱,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 赵小山虽然不舍,还是将被褥让了出去,狠狠圣母了一把。 这一举动让其他狱友对其好感更甚。 因着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些学子都亲切的叫他小山,姓都不带了。 其中蒋重珍还表示,就算以后出狱了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赵小山几次相帮,足以见得其人品贵重。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 尤其是赵小山不时讲个话本子说几个笑话,逗大家伙开心,他们的牢狱生活竟空前好了起来。 “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每日里勤耕不辍,何曾如今日这般放松自在。虽然条件艰苦难捱,但有各位好友在旁作陪,亦觉得日子十分快活。” “林大哥说的是,不过若是有酒,每日里狂放豪饮,更为应景。” 几人想象着在京城刑部大牢里呼朋唤友放肆豪饮指点江山的场面,俱都笑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家族的希望,身上背负的重担让他们每日里只能循规蹈矩的读书学习,以期一朝高中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何曾想过自己能入狱? 今日这般,真是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精彩的经历。 若干年后,再回想起今日种种,想必也是可以炫耀的谈资。 “小山,若我不想在家待了,就去找你,你那私塾还缺不缺人?我给你打杂去。” 赵小山只当他说笑,也跟着打趣,“举人老爷来了给我打杂,我那小私塾难道比国子监还高级?张大哥可别折煞我了,你要来了我怎么也要任命为山长啊。在我们那小地方举人老爷就是和县太爷一个等级的。” 这几天的交流中,赵小山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本来就不是书生,也没啥好丢人的,好在几个狱友一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当了玩笑说,对面的张孝杰却是一脸正经道: “小山,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是家中庶子,嫡母和嫡兄巴不得我出错呢,现在我进了大牢给家里抹了黑,以后还能不能科举都未可知,说不得就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若无处可去,还望小山好心收留。” 赵小山见他神色严肃,知道他并未开玩笑。 听罢也摆正了神色道:“张大哥,我家在青州府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的赵家村,小山不才,家中略有产业,在村里开了两间私塾,镇里有一个书坊,若张大哥你真的能去,我扫榻相迎。” 听他自报家门,其余几人也默默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正如张孝杰说的,他们进过大牢,是有案底的人,前路如何还未可知,说不定真有投靠的一天。 赵小山见此更加上心,挑挑拣拣说了自家的情况,重点说了自己办学的理念。 听到他办作坊挣钱只为开私塾,对他的好感度狂飙,看他的眼神还带了浓浓的钦佩。 “小山大义,吾等远不及你。” 赵小山觉得当初开办学堂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不论走到哪,只要一说自己学堂,往往能获得很多赞美钦佩。 当初在青州府如此,现在在京城还是如此。 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几天,就在几人以为出狱遥遥无期时,监牢的大门终于开了。 老皇帝终于彻底清醒了,他们可以走了。 身体稍一恢复的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乱反正稳定朝纲。 太子有负圣恩,主持会试却造成如此大纰漏,致使大半举子未能完成考试,不得不中途退出。 皇帝昏迷后,又擅自调动城外的羽林军进城,面对举子的不满情绪,竟妄用武力镇压,以致上百学子无辜惨死。 当朝太子如此无能,昏招频出,毫无一国储君应有的心胸智谋,不堪大用。 今下令废黜其太子之位,永禁西山看守祖陵,至死不得出。 大皇子野心昭昭,会试期间买通珍馐署一应官员,制造混乱,丝毫不顾忌应试学子身体安危,为一己之私视会试如游戏,毫无一国皇子之责任担当。 事后又派人怂恿挑唆受挫学子,并在京城多处制造骚乱,妄图浑水摸鱼,妄为臣子。 着废黜大皇子封号封地,削宗籍,废为庶人,永禁禁宫至死不得出。 承恩公妄顾皇恩,陛下昏迷期间妄听太子调遣擅自调动羽林军,置圣上安危于不顾,有负圣恩。 着收回丹书铁券,抄家夺爵,男子全部充军流放,女子宠入内宫贬为官奴,世代承袭。 皇帝昏迷重病期间,首辅和明王力排众议全程戒严封锁宫门,将制造混乱试图夺权的大皇子与太子一行人扣押宫内不得出,救驾有功。 赐首辅林召棠忠字,赐丹书铁券,死后牌位得享太庙,受大景朝国运香火供奉。 封其母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嫡长子入吏部任左侍郎。 明王本为皇帝幼弟,虽平日纨绔,危机之时却能力挺而出,保护皇兄安危,当为宗室典范。 分蜀州为其封地,免其三年赋税,允其三月内就藩,其嫡子聪慧勇猛,许其留在京城继续为朝廷效忠。 羽林军副将金不焕肆意残害遭遇不公之学子,手段残暴不仁,事后又不问缘由将学子羁押多日,多行不义,立即革职查办,交大理寺处理。 顺天府府尹石林,职责所在本该维护京城治安,防止暴乱,却未能及时制止学子闹事。 不过念在其情有因,暂留其职,罚俸一年。 本届举子会试时因饮食不佳致身体有恙,致使很多学子未能正常作答,乃朝廷失职,有所怨言情有可原。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遭遇不公便心怀怨怼聚众闹事,心中全然没有君臣大义。 如此这般,即便夺了功名也是当得的。 但,本届学子毕竟是被小人挑拨蒙蔽,情急激动下言行越轨也情有可原。 有鉴于此,老庙街动乱中所有已然身亡的举子准其回乡安葬,朝廷不再追究其过往,子女家人不受牵连影响。 所有在押举子立即释放,举人功名可得保留,但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十日内必须离京。 其余未参加“游行”的举子正常等候会试结果,因其心志坚定不人云亦云同流合污,未上榜的举子准加恩科。 此诏一出,京城上下哗然。 太子被废,大皇子被除族,明王得封蜀州。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是轰动级别的大新闻。 解除禁令后的京城百姓虽然还小心翼翼,但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这件事。 而处在刑部大牢中的诸多学子们听到圣旨,得知自己不能再参加科考,前途尽断,悔的痛哭流涕。 好在陛下网开一面,保留了他们举子的功名,突然又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一时间,大牢的走廊里充斥着举子们的哭笑声,好不恐怖。 第206章 出狱 自从见过李伯玉,赵小山就心安不少,心里不慌,手有余粮,一身的阴郁之气尽去,原来阴森压抑的大牢都坐舒服了。 现在的他要么翘着二郎腿叼着稻草和狱友们闲聊培养感情,要么就呼呼大睡,睡醒了就抓虱子玩。 这大牢里常年阴森森的,地上不是跑老鼠就是跑虫子。 他们又没有床,都是直接睡地上的稻草上,身上头发上都长虱子了。 无聊时蒋重珍和赵小山还比赛抓虱子,看谁抓的快抓的大。 结果往往是蒋重珍赢了。 因为前几天赵小山换了身干净衣服,比蒋重珍干净不少,适合虱子絮窝的土壤便少了。 他们此举惹的狱友们十分嫌弃,觉得这类比赛甚是恶心。但嫌弃着嫌弃着自己也加入进来。 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此。 前几天李伯玉托刑老六给赵小山带了一床厚被褥,奈何原本昏迷病重的卢亚生身体还极其虚弱,一直游走在生死边缘。 赵小山虽然不舍,还是将被褥让了出去,狠狠圣母了一把。 这一举动让其他狱友对其好感更甚。 因着他是所有人里年纪最小的,这些学子都亲切的叫他小山,姓都不带了。 其中蒋重珍还表示,就算以后出狱了这个朋友他也交定了。 赵小山几次相帮,足以见得其人品贵重。 什么叫患难见真情,这就是! 尤其是赵小山不时讲个话本子说几个笑话,逗大家伙开心,他们的牢狱生活竟空前好了起来。 “这些年来寒窗苦读每日里勤耕不辍,何曾如今日这般放松自在。虽然条件艰苦难捱,但有各位好友在旁作陪,亦觉得日子十分快活。” “林大哥说的是,不过若是有酒,每日里狂放豪饮,更为应景。” 几人想象着在京城刑部大牢里呼朋唤友放肆豪饮指点江山的场面,俱都笑了。 一直以来他们都是家族的希望,身上背负的重担让他们每日里只能循规蹈矩的读书学习,以期一朝高中榜上有名光宗耀祖,何曾想过自己能入狱? 今日这般,真是以前万万不敢想的。 但,这又何尝不是一次精彩的经历。 若干年后,再回想起今日种种,想必也是可以炫耀的谈资。 “小山,若我不想在家待了,就去找你,你那私塾还缺不缺人?我给你打杂去。” 赵小山只当他说笑,也跟着打趣,“举人老爷来了给我打杂,我那小私塾难道比国子监还高级?张大哥可别折煞我了,你要来了我怎么也要任命为山长啊。在我们那小地方举人老爷就是和县太爷一个等级的。” 这几天的交流中,赵小山并未掩饰自己的身份,他本来就不是书生,也没啥好丢人的,好在几个狱友一点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 他当了玩笑说,对面的张孝杰却是一脸正经道: “小山,我说的是真的,我本是家中庶子,嫡母和嫡兄巴不得我出错呢,现在我进了大牢给家里抹了黑,以后还能不能科举都未可知,说不得就会被赶出家门。到时候若无处可去,还望小山好心收留。” 赵小山见他神色严肃,知道他并未开玩笑。 听罢也摆正了神色道:“张大哥,我家在青州府荣河郡密水县乐平镇的赵家村,小山不才,家中略有产业,在村里开了两间私塾,镇里有一个书坊,若张大哥你真的能去,我扫榻相迎。” 听他自报家门,其余几人也默默将他的话记在了心里。 正如张孝杰说的,他们进过大牢,是有案底的人,前路如何还未可知,说不定真有投靠的一天。 赵小山见此更加上心,挑挑拣拣说了自家的情况,重点说了自己办学的理念。 听到他办作坊挣钱只为开私塾,对他的好感度狂飙,看他的眼神还带了浓浓的钦佩。 “小山大义,吾等远不及你。” 赵小山觉得当初开办学堂的决定简直太正确了,不论走到哪,只要一说自己学堂,往往能获得很多赞美钦佩。 当初在青州府如此,现在在京城还是如此。 轻松的气氛持续了几天,就在几人以为出狱遥遥无期时,监牢的大门终于开了。 老皇帝终于彻底清醒了,他们可以走了。 身体稍一恢复的皇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拨乱反正稳定朝纲。 太子有负圣恩,主持会试却造成如此大纰漏,致使大半举子未能完成考试,不得不中途退出。 皇帝昏迷后,又擅自调动城外的羽林军进城,面对举子的不满情绪,竟妄用武力镇压,以致上百学子无辜惨死。 当朝太子如此无能,昏招频出,毫无一国储君应有的心胸智谋,不堪大用。 今下令废黜其太子之位,永禁西山看守祖陵,至死不得出。 大皇子野心昭昭,会试期间买通珍馐署一应官员,制造混乱,丝毫不顾忌应试学子身体安危,为一己之私视会试如游戏,毫无一国皇子之责任担当。 事后又派人怂恿挑唆受挫学子,并在京城多处制造骚乱,妄图浑水摸鱼,妄为臣子。 着废黜大皇子封号封地,削宗籍,废为庶人,永禁禁宫至死不得出。 承恩公妄顾皇恩,陛下昏迷期间妄听太子调遣擅自调动羽林军,置圣上安危于不顾,有负圣恩。 着收回丹书铁券,抄家夺爵,男子全部充军流放,女子宠入内宫贬为官奴,世代承袭。 皇帝昏迷重病期间,首辅和明王力排众议全程戒严封锁宫门,将制造混乱试图夺权的大皇子与太子一行人扣押宫内不得出,救驾有功。 赐首辅林召棠忠字,赐丹书铁券,死后牌位得享太庙,受大景朝国运香火供奉。 封其母其妻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嫡长子入吏部任左侍郎。 明王本为皇帝幼弟,虽平日纨绔,危机之时却能力挺而出,保护皇兄安危,当为宗室典范。 分蜀州为其封地,免其三年赋税,允其三月内就藩,其嫡子聪慧勇猛,许其留在京城继续为朝廷效忠。 羽林军副将金不焕肆意残害遭遇不公之学子,手段残暴不仁,事后又不问缘由将学子羁押多日,多行不义,立即革职查办,交大理寺处理。 顺天府府尹石林,职责所在本该维护京城治安,防止暴乱,却未能及时制止学子闹事。 不过念在其情有因,暂留其职,罚俸一年。 本届举子会试时因饮食不佳致身体有恙,致使很多学子未能正常作答,乃朝廷失职,有所怨言情有可原。 须知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遭遇不公便心怀怨怼聚众闹事,心中全然没有君臣大义。 如此这般,即便夺了功名也是当得的。 但,本届学子毕竟是被小人挑拨蒙蔽,情急激动下言行越轨也情有可原。 有鉴于此,老庙街动乱中所有已然身亡的举子准其回乡安葬,朝廷不再追究其过往,子女家人不受牵连影响。 所有在押举子立即释放,举人功名可得保留,但终生不得参加科考,十日内必须离京。 其余未参加“游行”的举子正常等候会试结果,因其心志坚定不人云亦云同流合污,未上榜的举子准加恩科。 此诏一出,京城上下哗然。 太子被废,大皇子被除族,明王得封蜀州。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都是轰动级别的大新闻。 解除禁令后的京城百姓虽然还小心翼翼,但街头巷尾无不在讨论这件事。 而处在刑部大牢中的诸多学子们听到圣旨,得知自己不能再参加科考,前途尽断,悔的痛哭流涕。 好在陛下网开一面,保留了他们举子的功名,突然又有了劫后余生的感慨。 一时间,大牢的走廊里充斥着举子们的哭笑声,好不恐怖。 第207章 招揽 赵小山出狱了。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一直盼望的事。 可这一天真来了,他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他和蒋重珍几人乃萍水相逢,若没有这次变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可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可以说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若没有他们,赵小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 现在他们终获自由,可蒋重珍他们却必须马上离京,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何其残酷! 明明是皇子之间相互倾轧斗争,却让这些可怜的学子们买单,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跪着磕头说皇恩浩荡。 一想到这,赵小山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愤恨。 蒋重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山,你不用为我们可惜,咱往好了想,虽说以后不能再科考,但我们的命至少保住了不是?” 之前重病垂死的卢亚生刚恢复一点,虚弱的回应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经此一事我算看开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好身体来的重要。” 张孝杰也附和道:“是啊,只是不能科考而已,我之前还以为咱们会被革去功名贬为庶人呢。这不好多了,举人功名在京城这地界不值钱,如小山说的,在地方可是和县太爷一般的存在。” 几人坐在李伯玉派来的马车上,极力说着勉励安慰的话,却是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皇帝的圣旨上要求他们十日内必须离京,哪怕卢亚生身体虚弱不能长途跋涉,也必须尽快离开。 赵小山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心下更难过。 这些赤城乐观单纯的学子,若是能进入朝堂,将会给大景朝注入怎样的新气象。 然而,在他们人生刚启航时却被止住,如何不让人惋惜。 想到这,赵小山突然计上心头。 “诸位大哥,既然以后都不能科考,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蒋重珍等人摇了摇头。 今天早晨他们刚接到圣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诸位大哥,我这倒是有个后路可为你们选择。” 张孝杰几人目光疑惑,难道还邀请他们去赵家村做教书先生? 他们毕竟还有举人的功名,若是做教书先生,在哪都可以的。 完全没有必要去那么远的青州府。 毕竟皇帝只是不允许他们科考了,也没说他们身上有罪,根本不用远走他乡。 赵小山知道他们的想法,连忙解释道: “不瞒诸位大哥,我赵小山本是一介普通农民,能在村里开作坊办私塾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全都得益于淳郡公的庇护。” 淳郡公?几个举子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外地的举子,前段时间才到京城,对去年皇家祭祖之事虽有了解,但不多。 除了对当朝炙手可热的几个皇子偶有议论外,对宗室着实了解不多。 谁都知道,皇帝一惯打压宗室。 通过明王这事就能看出来,明王是皇帝的亲弟弟,现在都四十多岁了一直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一个明王的名号响亮外,一点权势没有。 这么多年都没就藩,就是因为皇帝不放心放他走。 如若不是这次救驾有功,皇帝绝对不会放他去蜀州。 即便如此,还是将他的嫡长子留在了京城,说是为国效力,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是人质。 赵小山知道他们对宗室不太了解,便耐着性子将周彻的情况说了一遍。 “如今我家主公在梁州正是用人之际,若诸位前去,凭你们的学识,定能被重用。” 不论是成为周彻的幕僚还是在梁州教书,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几人都是出自江南,那里文峰鼎盛,举人并不是珍稀物种。 但到了梁州,那可绝对是香饽饽,受重视程度也定然很高。 赵小山能想到这点,蒋重珍几人只会想的更多。 他们身上的举人功名虽然在,但毕竟留有案底,还是被当今陛下申斥过的。 回乡之后除了去私塾教书,根本没有其他路可选。 什么县衙里的师爷典史什么的是想都不能想了。 可他们寒窗苦读多年,若不是这次会试出了问题,金榜题名不成问题。经了这一遭,却只能做个教书先生,他们怎能甘心! 若去了梁州,虽地处偏僻,却是在淳郡公微末之时投奔的。 皇帝老了,他的几个儿子又这样不成器,焉知这天下没有淳郡公的一席之地? 毕竟,他能年纪轻轻就从县侯升到郡公,从一个小小的密水走到梁州那等军事重地,未来不可限量! 即便淳郡公一辈子都是郡公,那一个郡公身边的幕僚也绝对比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有地位的多。 赵小山的这个提议不啻于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生路。 想到这,几人对视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心动。 蒋重珍是几人里和赵小山关系最好的,于是代众人开口问道: “小山,若是我等真的去了梁州,如何能取信于淳郡公?” “这好说,我回去便写一封信给淳郡公,你们去了梁州直接报我的名号便好。淳郡公求贤若渴,若诸位大哥真的能去,定然比回乡更好。” 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毕竟这人去了,用不用,怎么用,还是要看周彻本人的。 他只负责把人给引荐过去。 蒋重珍等人得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回道:“谢老弟你为我等筹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回复你。” 陛下要求他们十日内离京,还有几天呢。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可能当场做决定,赵小山也点头表示理解。 等把几人送到客栈后,赵小山留下了自己现在的地址便回去了。 李伯玉一直在另外一辆车上,现在才得以过来看看赵小山。 看到他比上次见面时面色好了很多,李伯玉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人好好的跟着出来了,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他都没法和赵家村的村民们交代。 没脸! 刚回府就见朱丰收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就扑了过来,痛哭流涕道: “主子,您可回来了,是丰收没保护好您,害您受委屈了。” 赵小山拍了拍他,“我没事,就是坐了几天牢而已,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有好好吃药养伤?” 朱丰收听罢很是感动,主子就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关心他。 “丰收命贱,养几天就能好了。倒是主子您看着瘦了很多,可见在牢里吃了很多苦。” 赵小山当然知道自己瘦了很多,原本他就不胖,这半个多月就吃了一顿荤腥,不瘦才怪。 “瘦点好,就当减肥了,过几天吃点就能重新养回来了。听说这次是牛二救了你?牛二人呢?” 善因能结善果,但也要牛二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京城解了封禁,牛二哥便先回柳州了。” 牛二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不是负责打探消息,就是照顾朱丰收。现在京城的城门开了,他便第一时间回了柳州。 只不过走之前也表示,过几天他再回来。 赵小山了然,转头对李伯玉道: “伯玉哥,虽说我们之前帮过牛大,但牛二也救了丰收的命,算是扯平了。如此知恩图报之人不多,问问他们愿不愿跟着你。” 牛二之前在码头拉纤,一身的力气,人又机灵仁义,能打探消息,是个可用的人才,放在李伯玉身边刚刚好。 陛下虽然惩治了蒋重珍等闹事的考生,但对那些没闹事的考生多有优抚。这次若没考中还准其参加恩科。 正常考试李伯玉应该没戏,但恩科本来就是补考,是朝廷给的第二次机会,这次参考人数又少很多,李伯玉大概率能上榜。 考上了他就是进士了。 堂堂进士老爷,身边没有两个得用的人怎么能行。这个牛二就可以。 赵小山一说李伯玉便秒懂,“行,我问问他,还有他大哥也不错。” 把话说完,赵小山没去和杜子尘他们会面,而是先回房好好的洗漱一番。 那洗澡水浑的,连换了三次才算完。 头发打绺的地方洗了好几遍都没冲开,无奈最后还是剪掉了才算。 洗过澡后,赵小山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后抱着大被睡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醒来,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神清气爽。 李伯玉让家中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饭菜,又将前院的杜子尘等人叫了过来作陪,算是给赵小山接风洗尘。 这几天赵小山失踪,李伯玉都快疯了。 杜子尘他们还纳闷,不过一个管事,至于这么重要么。 李伯玉这才将赵小山的身份说了出来。又说了赵小山开办私塾促进就业等义举。 杜子尘没想到他们一直瞧不起的管事竟是这般少年英雄,顿时对前段时间的傲慢无礼十分懊恼。 慨叹英雄出少年,人不可貌相云云。 因此,杜子尘几人这次再看到赵小山,态度便热络很多。 赵小山和他们本来就交情不深,也不甚喜欢几人的作风,若不是中间隔着李伯玉,他甚至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只不过和李伯玉的情况一样,这几人虽然才学不显,运气却极好,这次恩科后很有可能得中进士。 进士科出身以后最低也是个县令。 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因此,尽管赵小山心里不耐烦,还是陪着笑脸和杜子尘他们几个推杯换盏,分享了自己的牢狱生活。 几人听的频频惊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听到蒋重珍几人以后都不能参加科考,虽然嘴里说着遗憾可惜,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赵小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膈应极了。 说实话,李伯玉交友的眼光实在有待提高。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梁寅城,之前还对李伯玉冷嘲热讽的,得知他住在侯府的时候立马换了脸色贴上来,然后巴巴的跟着众人一起住了进来。 李伯玉竟也同意了! 杜子尘他们几个的人品完全赶不上蒋重珍他们。 虚与委蛇一番后,赵小山借口身体疲累便离了席。 睡了一下午,到了现在还真没什么睡意。 不过,能躺在轩软的大床上,倒也很是舒服。 想着这段时间的遭遇,赵小山直觉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老皇帝这次虽然缓了过来,但谁知道他的身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大皇子和太子虽然被废黜了,可还有三皇子呢,还有五皇子六皇子呢,还有那个明王呢。 这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若老皇帝再犯一次病,京城是否还会上演一次九龙夺嫡? 他的小命只有一条,真经不起这么玩的。 只希望李伯玉的恩科快快考完,他们好早点回家。 他是真的想家了。 第207章 招揽 赵小山出狱了。 这是他这些天以来一直盼望的事。 可这一天真来了,他的心里又空落落的。 他和蒋重珍几人乃萍水相逢,若没有这次变故,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可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一起经历了生死,可以说是彼此的精神支柱。 若没有他们,赵小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得过去。 现在他们终获自由,可蒋重珍他们却必须马上离京,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 何其残酷! 明明是皇子之间相互倾轧斗争,却让这些可怜的学子们买单,成了他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即便如此,他们也要跪着磕头说皇恩浩荡。 一想到这,赵小山的脸上不免露出一丝愤恨。 蒋重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山,你不用为我们可惜,咱往好了想,虽说以后不能再科考,但我们的命至少保住了不是?” 之前重病垂死的卢亚生刚恢复一点,虚弱的回应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经此一事我算看开了,什么功名利禄都没有好身体来的重要。” 张孝杰也附和道:“是啊,只是不能科考而已,我之前还以为咱们会被革去功名贬为庶人呢。这不好多了,举人功名在京城这地界不值钱,如小山说的,在地方可是和县太爷一般的存在。” 几人坐在李伯玉派来的马车上,极力说着勉励安慰的话,却是止不住的忧心忡忡。 皇帝的圣旨上要求他们十日内必须离京,哪怕卢亚生身体虚弱不能长途跋涉,也必须尽快离开。 赵小山知道他们是在安慰自己,心下更难过。 这些赤城乐观单纯的学子,若是能进入朝堂,将会给大景朝注入怎样的新气象。 然而,在他们人生刚启航时却被止住,如何不让人惋惜。 想到这,赵小山突然计上心头。 “诸位大哥,既然以后都不能科考,你们现在有何打算?” 蒋重珍等人摇了摇头。 今天早晨他们刚接到圣旨,这么短的时间里,能有什么打算。 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诸位大哥,我这倒是有个后路可为你们选择。” 张孝杰几人目光疑惑,难道还邀请他们去赵家村做教书先生? 他们毕竟还有举人的功名,若是做教书先生,在哪都可以的。 完全没有必要去那么远的青州府。 毕竟皇帝只是不允许他们科考了,也没说他们身上有罪,根本不用远走他乡。 赵小山知道他们的想法,连忙解释道: “不瞒诸位大哥,我赵小山本是一介普通农民,能在村里开作坊办私塾挣下这么大的家业,全都得益于淳郡公的庇护。” 淳郡公?几个举子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外地的举子,前段时间才到京城,对去年皇家祭祖之事虽有了解,但不多。 除了对当朝炙手可热的几个皇子偶有议论外,对宗室着实了解不多。 谁都知道,皇帝一惯打压宗室。 通过明王这事就能看出来,明王是皇帝的亲弟弟,现在都四十多岁了一直在京城皇帝的眼皮子底下,除了一个明王的名号响亮外,一点权势没有。 这么多年都没就藩,就是因为皇帝不放心放他走。 如若不是这次救驾有功,皇帝绝对不会放他去蜀州。 即便如此,还是将他的嫡长子留在了京城,说是为国效力,明眼人都知道,其实就是人质。 赵小山知道他们对宗室不太了解,便耐着性子将周彻的情况说了一遍。 “如今我家主公在梁州正是用人之际,若诸位前去,凭你们的学识,定能被重用。” 不论是成为周彻的幕僚还是在梁州教书,都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几人都是出自江南,那里文峰鼎盛,举人并不是珍稀物种。 但到了梁州,那可绝对是香饽饽,受重视程度也定然很高。 赵小山能想到这点,蒋重珍几人只会想的更多。 他们身上的举人功名虽然在,但毕竟留有案底,还是被当今陛下申斥过的。 回乡之后除了去私塾教书,根本没有其他路可选。 什么县衙里的师爷典史什么的是想都不能想了。 可他们寒窗苦读多年,若不是这次会试出了问题,金榜题名不成问题。经了这一遭,却只能做个教书先生,他们怎能甘心! 若去了梁州,虽地处偏僻,却是在淳郡公微末之时投奔的。 皇帝老了,他的几个儿子又这样不成器,焉知这天下没有淳郡公的一席之地? 毕竟,他能年纪轻轻就从县侯升到郡公,从一个小小的密水走到梁州那等军事重地,未来不可限量! 即便淳郡公一辈子都是郡公,那一个郡公身边的幕僚也绝对比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有地位的多。 赵小山的这个提议不啻于给他们提供了一条生路。 想到这,几人对视了一下眼神,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心动。 蒋重珍是几人里和赵小山关系最好的,于是代众人开口问道: “小山,若是我等真的去了梁州,如何能取信于淳郡公?” “这好说,我回去便写一封信给淳郡公,你们去了梁州直接报我的名号便好。淳郡公求贤若渴,若诸位大哥真的能去,定然比回乡更好。” 他不敢把话说的太满,毕竟这人去了,用不用,怎么用,还是要看周彻本人的。 他只负责把人给引荐过去。 蒋重珍等人得了这话,沉思了一会,回道:“谢老弟你为我等筹谋,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再回复你。” 陛下要求他们十日内离京,还有几天呢。 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不可能当场做决定,赵小山也点头表示理解。 等把几人送到客栈后,赵小山留下了自己现在的地址便回去了。 李伯玉一直在另外一辆车上,现在才得以过来看看赵小山。 看到他比上次见面时面色好了很多,李伯玉这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人好好的跟着出来了,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他都没法和赵家村的村民们交代。 没脸! 刚回府就见朱丰收颤颤巍巍的站在门口等着,一见他就扑了过来,痛哭流涕道: “主子,您可回来了,是丰收没保护好您,害您受委屈了。” 赵小山拍了拍他,“我没事,就是坐了几天牢而已,倒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有好好吃药养伤?” 朱丰收听罢很是感动,主子就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关心他。 “丰收命贱,养几天就能好了。倒是主子您看着瘦了很多,可见在牢里吃了很多苦。” 赵小山当然知道自己瘦了很多,原本他就不胖,这半个多月就吃了一顿荤腥,不瘦才怪。 “瘦点好,就当减肥了,过几天吃点就能重新养回来了。听说这次是牛二救了你?牛二人呢?” 善因能结善果,但也要牛二本就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京城解了封禁,牛二哥便先回柳州了。” 牛二这段时间一直在京城,不是负责打探消息,就是照顾朱丰收。现在京城的城门开了,他便第一时间回了柳州。 只不过走之前也表示,过几天他再回来。 赵小山了然,转头对李伯玉道: “伯玉哥,虽说我们之前帮过牛大,但牛二也救了丰收的命,算是扯平了。如此知恩图报之人不多,问问他们愿不愿跟着你。” 牛二之前在码头拉纤,一身的力气,人又机灵仁义,能打探消息,是个可用的人才,放在李伯玉身边刚刚好。 陛下虽然惩治了蒋重珍等闹事的考生,但对那些没闹事的考生多有优抚。这次若没考中还准其参加恩科。 正常考试李伯玉应该没戏,但恩科本来就是补考,是朝廷给的第二次机会,这次参考人数又少很多,李伯玉大概率能上榜。 考上了他就是进士了。 堂堂进士老爷,身边没有两个得用的人怎么能行。这个牛二就可以。 赵小山一说李伯玉便秒懂,“行,我问问他,还有他大哥也不错。” 把话说完,赵小山没去和杜子尘他们会面,而是先回房好好的洗漱一番。 那洗澡水浑的,连换了三次才算完。 头发打绺的地方洗了好几遍都没冲开,无奈最后还是剪掉了才算。 洗过澡后,赵小山又美美的饱餐了一顿,吃饱喝足后抱着大被睡了一下午。 到了傍晚醒来,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神清气爽。 李伯玉让家中下人准备了一桌子好饭菜,又将前院的杜子尘等人叫了过来作陪,算是给赵小山接风洗尘。 这几天赵小山失踪,李伯玉都快疯了。 杜子尘他们还纳闷,不过一个管事,至于这么重要么。 李伯玉这才将赵小山的身份说了出来。又说了赵小山开办私塾促进就业等义举。 杜子尘没想到他们一直瞧不起的管事竟是这般少年英雄,顿时对前段时间的傲慢无礼十分懊恼。 慨叹英雄出少年,人不可貌相云云。 因此,杜子尘几人这次再看到赵小山,态度便热络很多。 赵小山和他们本来就交情不深,也不甚喜欢几人的作风,若不是中间隔着李伯玉,他甚至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只不过和李伯玉的情况一样,这几人虽然才学不显,运气却极好,这次恩科后很有可能得中进士。 进士科出身以后最低也是个县令。 这种人,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因此,尽管赵小山心里不耐烦,还是陪着笑脸和杜子尘他们几个推杯换盏,分享了自己的牢狱生活。 几人听的频频惊呼,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听到蒋重珍几人以后都不能参加科考,虽然嘴里说着遗憾可惜,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了的。 赵小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膈应极了。 说实话,李伯玉交友的眼光实在有待提高。 不说别人,就说那个梁寅城,之前还对李伯玉冷嘲热讽的,得知他住在侯府的时候立马换了脸色贴上来,然后巴巴的跟着众人一起住了进来。 李伯玉竟也同意了! 杜子尘他们几个的人品完全赶不上蒋重珍他们。 虚与委蛇一番后,赵小山借口身体疲累便离了席。 睡了一下午,到了现在还真没什么睡意。 不过,能躺在轩软的大床上,倒也很是舒服。 想着这段时间的遭遇,赵小山直觉京城不是久留之地。 老皇帝这次虽然缓了过来,但谁知道他的身体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大皇子和太子虽然被废黜了,可还有三皇子呢,还有五皇子六皇子呢,还有那个明王呢。 这些都不是省油的灯。 若老皇帝再犯一次病,京城是否还会上演一次九龙夺嫡? 他的小命只有一条,真经不起这么玩的。 只希望李伯玉的恩科快快考完,他们好早点回家。 他是真的想家了。 第208章 送别友人 接下来的几天,李伯玉和杜子尘他们一边等会会试大榜,一边又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 赵小山彻底缓过来后,无事便去找蒋重珍他们。 蒋重珍张孝杰六人之前也不认识,住的客栈并不在一起。 这次共患难让大家成了朋友,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京城的最后几天住在一起,也好商量以后的去处。 对赵小山那天的提议,林大钦回应的最积极。 他第二天就给了赵小山明确的答复:既然回家也没有什么出路,不如出去搏一个前程,这次他也不回家了,直接去西北梁州。 对于他的回应,赵小山一点不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评价可不是贬义。 相反,他认为林大钦才是真正的儒士,时刻以天下为己任,颇有范仲淹王安石的风姿。 他从不过多计较个人得失,哪怕当初在刑部大牢里,林大钦谈论的话题要么就是对北方边防的担忧,要么是对朝廷昏聩的痛心以及对民生艰难的慨叹。 从未说过后悔游行之类的话。 他本出身江南大族,若是回乡也能吃喝不愁,家里会给他安排好出路。 但他还是选择去西北梁州,这未尝不是对现在朝廷失望,想换另一种方式报效国家。 赵小山自己是个市井小民,每天满心算计怎么挣钱怎么花钱,但不妨碍他崇拜英雄。 穿越到大景朝后,他也认识了很多青年俊杰,包括李伯玉和周彻,但他对他们的感情顶多是亲近恭敬,没有崇拜。 因为他们不是英雄。 李伯玉努力科考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为了让家族兴盛光宗耀祖。 周彻苦苦挣扎是为了自己的野望,以天下苍生为棋进行博弈,给自己挣出一片天。 这么多人里,只有林大钦是真正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的儒士。 对于这种英雄,赵小山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对于自己钦佩的人,赵小山从不吝啬,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周彻,并让人连夜送出了城。 林大钦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西北,也不磨迹,和同窗纷纷道别后,收拾收拾东西便要上路,一天也不打算拖延。 被他的潇洒感染,和他志同道合的程术鑫也决定同行。 蒋重珍和张孝杰也想去,奈何割舍不下家里,决定先行回乡,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行决定。 出狱后的第六天,本次会试成绩出炉了。 不出所料,李伯玉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杜子尘一行六人里居然是人品最差的梁寅城考上了,虽然是同进士,至少榜上有名。 因为即将有恩科,杜子尘等人也不嫉妒,纷纷表示恭喜。 梁寅城也没想到自己能考上,一时乐的找不着北,尾巴又高高翘起,鼻孔朝天。 蒋重珍等人参与聚众闹事,考试成绩作废,压根没出现在大榜上。 不过几人还是相约着一起去看了榜单。 看到那大红的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到了一旁考中的惊呼喜悦,看到了落榜的失望摇头。 蒋重珍和张孝杰他们都哭了。 林大钦也湿了眼眶,赵小山看到他衣袖下的拳头握的很紧。 六岁开蒙,十多年寒窗苦读,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前程尽毁。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当天下午,林大钦和程术鑫便带着无尽的遗憾走出了京城,前往西北梁州。 第八天,其余几人也收拾好行囊,纷纷家去。 赵小山给他们送到了柳州码头,家资不丰厚的还送上了丰厚的程仪。 一路山水一路情,萍水相逢,引为知己,经此一别,后会无期。 送走了友人后,赵小山回城时带上了牛二牛二两家人。 两兄弟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就跟着恩公了。 他们在柳州码头早没了生路,干熬着也没意思。 恩公说了,不要他们的卖身契,就当做一般雇主和雇工的关系,签订活契就行。 牛大只有两个儿子,婆娘早没了。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大,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都能帮忙做些活了。 牛二的婆娘还在,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也是十二岁,儿子十岁,小女儿才五岁。 这么两大家子,八口人,一起进了淳县侯府,让府里一下热闹起来。 几个孩子之前一直住在柳州码头附近的低矮泥土房里,一间三十多平的小房子里挤挤挨挨一大家子,忙的时候错个身子都费劲,何时见过这么宽敞亮堂的府邸。 那两个大孩子懂事了,进来后只是不停地张望打量,眼睛放光,嘴里也不多说。 那三个小的就没那么深的心思了,嘴里一直“哇”“啊”的感慨,五岁的那个小女孩还在廊庭里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最能治愈心底的伤感,赵小山看着那小娃娃的笑脸,也难得笑了起来。 加设的恩科考试定在十天后,这是李伯玉的机会,这几天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一切庶务又归给赵小山。 和牛家兄弟签订了两年的契约后,赵小山正式给两人分配了任务。 牛大年龄大,老实沉稳,适合处理内务,可以给李伯玉当车夫。 牛二机灵,胆大心细,又有勇有谋,适合给李伯玉跑腿。 牛二媳妇儿负责做饭缝制衣物,那几个孩子年龄还太小,暂时跟在朱丰收和宋海涛(李伯玉的小厮)身边学学规矩学认字。 将一应事务安排好后,赵小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打算不等李伯玉了,先行离开。 这次京城之行本是受周彻所托,前来照顾李伯玉的。 但他现在读书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生活上还有牛大牛二等人伺候,出门有乡君派来的车夫和侍卫,可谓面面俱到。 根本不需要他在身边陪着。 这次牢狱之灾算是给赵小山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想尽早回家。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等他呢。 老爷子不在了,家里也没个能顶门立户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马恭回也早待够了,此次出门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增长见识。 现在京城的繁华也看过了,皇权的倾轧也经历过了,春闱的残酷也见识到了,惊心动魄了一回,没啥遗憾了,可以随时打道回府。 家里李小翠还等着他回去成亲呢。 两人一商量,一拍即合,当天便找到李伯玉和他说了打算。 李伯玉自然不希望几人分开,却也知道两人继续留在京城不过是靠时间,还不如早些家去。 出发的日子定在恩科开考后,将李伯玉送进考场后两人再启程。朱丰收和牛大跟着他们二人先回去,其余人都留给李伯玉。 最后几天,赵小山和马恭回揣着银子在京城好好逛了逛,买了些密水没有的土特产。 赵小山还特意去京城最大的洋货行逛了逛,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尽管陛下已经重主朝政,京城依然风声鹤唳。 处置完这次动乱的主要人物后,针对小鱼小虾陛下也进行了清算,其中就有何将军家。 不知道何将军家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满,听说陛下下令让何老将军将虎符上交,速速回京,不得延误,违者按叛逆罪论处。 赵小山让叛逆这两字吓了一跳,幸好在大牢里自己没向何三求救,不然那牢底得坐穿。 同时又庆幸何言昌被除族了,若何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何言昌的出逃也算因祸得福,给何家留了个后。 毕竟皇帝再厉害也不能特意去北地抓他一个小喽啰。 排行第一第二的大皇子和太子先后被废黜后,现在太子之位空悬,现在朝野上下呼声最高就是三皇子了。 皇帝现在虽然稳定了局势重掌政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 陛下的年龄大了,多年来身体时好时坏,这次又病了半个多月,大伤元气,不知何时便会殡天。 这一点大景朝上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剑,静等剑落下。 为了能平安渡过大景朝又一次的权力交接,京城所有权贵都蛰伏起来。 尽管三皇子母妃得宠,其舅父还掌有军权,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三皇子都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但很多老牌勋贵还是自然的和他划分界限,生怕被多疑的陛下找茬。 然而,太子之位关乎国本,越早定下来越能安定人心稳定社稷。 文臣就没有勋贵那么多心眼了,每次早朝都要嗷嗷叫唤让陛下快点立太子。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朝臣们等啊等催啊催,皇帝就是一句稍后再议。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他这态度弄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三皇子狗急跳墙再咬人,弄一次病变。 赵小山也心急,生怕走之前再生波折。 他觉得现在的京城简直是多事之秋,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好在时间一晃而过,恩科考试时间到。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所有人才知道这次考试的主持人竟是明王的嫡长子。 朝臣们震惊之余不免胡思乱想,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是三皇子不得皇帝欢心,宁可用侄子都不用自己亲儿子。 也有人揣测皇帝难道被亲儿子们伤透了心,要传位给亲弟弟? 然而猜测就是猜测,没有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皇帝的雷霆之怒余威还在,宫城青石砖上的血渍还没擦完呢,谁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时候搞小动作,除非自己长了两个脑袋。 到了考试这天,赵小山和马恭回还如第一次那般,驱车将李伯玉送入了考场。 这次加设恩科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抚这届可怜的举子,收拢人心。 因此考试时间由原来的九天改为三天,考试难度降低,录取人数增多。 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下,没有意外的话,李伯玉很大概率能够考上。 赵小山对李伯玉充满了信心。 第208章 送别友人 接下来的几天,李伯玉和杜子尘他们一边等会会试大榜,一边又投入到紧张的备考中。 赵小山彻底缓过来后,无事便去找蒋重珍他们。 蒋重珍张孝杰六人之前也不认识,住的客栈并不在一起。 这次共患难让大家成了朋友,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京城的最后几天住在一起,也好商量以后的去处。 对赵小山那天的提议,林大钦回应的最积极。 他第二天就给了赵小山明确的答复:既然回家也没有什么出路,不如出去搏一个前程,这次他也不回家了,直接去西北梁州。 对于他的回应,赵小山一点不意外。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是个有野心的人。 这评价可不是贬义。 相反,他认为林大钦才是真正的儒士,时刻以天下为己任,颇有范仲淹王安石的风姿。 他从不过多计较个人得失,哪怕当初在刑部大牢里,林大钦谈论的话题要么就是对北方边防的担忧,要么是对朝廷昏聩的痛心以及对民生艰难的慨叹。 从未说过后悔游行之类的话。 他本出身江南大族,若是回乡也能吃喝不愁,家里会给他安排好出路。 但他还是选择去西北梁州,这未尝不是对现在朝廷失望,想换另一种方式报效国家。 赵小山自己是个市井小民,每天满心算计怎么挣钱怎么花钱,但不妨碍他崇拜英雄。 穿越到大景朝后,他也认识了很多青年俊杰,包括李伯玉和周彻,但他对他们的感情顶多是亲近恭敬,没有崇拜。 因为他们不是英雄。 李伯玉努力科考是为了实现自己的价值,是为了让家族兴盛光宗耀祖。 周彻苦苦挣扎是为了自己的野望,以天下苍生为棋进行博弈,给自己挣出一片天。 这么多人里,只有林大钦是真正将家国天下放在心里的儒士。 对于这种英雄,赵小山除了敬佩还是敬佩。 对于自己钦佩的人,赵小山从不吝啬,他写了一封推荐信给周彻,并让人连夜送出了城。 林大钦既然下定决心要去西北,也不磨迹,和同窗纷纷道别后,收拾收拾东西便要上路,一天也不打算拖延。 被他的潇洒感染,和他志同道合的程术鑫也决定同行。 蒋重珍和张孝杰也想去,奈何割舍不下家里,决定先行回乡,和家里人商量过后再行决定。 出狱后的第六天,本次会试成绩出炉了。 不出所料,李伯玉名落孙山榜上无名。 杜子尘一行六人里居然是人品最差的梁寅城考上了,虽然是同进士,至少榜上有名。 因为即将有恩科,杜子尘等人也不嫉妒,纷纷表示恭喜。 梁寅城也没想到自己能考上,一时乐的找不着北,尾巴又高高翘起,鼻孔朝天。 蒋重珍等人参与聚众闹事,考试成绩作废,压根没出现在大榜上。 不过几人还是相约着一起去看了榜单。 看到那大红的榜单上面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到了一旁考中的惊呼喜悦,看到了落榜的失望摇头。 蒋重珍和张孝杰他们都哭了。 林大钦也湿了眼眶,赵小山看到他衣袖下的拳头握的很紧。 六岁开蒙,十多年寒窗苦读,所有努力付诸东流,前程尽毁。 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 当天下午,林大钦和程术鑫便带着无尽的遗憾走出了京城,前往西北梁州。 第八天,其余几人也收拾好行囊,纷纷家去。 赵小山给他们送到了柳州码头,家资不丰厚的还送上了丰厚的程仪。 一路山水一路情,萍水相逢,引为知己,经此一别,后会无期。 送走了友人后,赵小山回城时带上了牛二牛二两家人。 两兄弟已经商量好了,以后就跟着恩公了。 他们在柳州码头早没了生路,干熬着也没意思。 恩公说了,不要他们的卖身契,就当做一般雇主和雇工的关系,签订活契就行。 牛大只有两个儿子,婆娘早没了。两个孩子年龄都不大,一个十二岁一个八岁,都能帮忙做些活了。 牛二的婆娘还在,一个儿子两个闺女,大闺女也是十二岁,儿子十岁,小女儿才五岁。 这么两大家子,八口人,一起进了淳县侯府,让府里一下热闹起来。 几个孩子之前一直住在柳州码头附近的低矮泥土房里,一间三十多平的小房子里挤挤挨挨一大家子,忙的时候错个身子都费劲,何时见过这么宽敞亮堂的府邸。 那两个大孩子懂事了,进来后只是不停地张望打量,眼睛放光,嘴里也不多说。 那三个小的就没那么深的心思了,嘴里一直“哇”“啊”的感慨,五岁的那个小女孩还在廊庭里跑了起来。 孩子的笑声最能治愈心底的伤感,赵小山看着那小娃娃的笑脸,也难得笑了起来。 加设的恩科考试定在十天后,这是李伯玉的机会,这几天他都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埋头苦读。 一切庶务又归给赵小山。 和牛家兄弟签订了两年的契约后,赵小山正式给两人分配了任务。 牛大年龄大,老实沉稳,适合处理内务,可以给李伯玉当车夫。 牛二机灵,胆大心细,又有勇有谋,适合给李伯玉跑腿。 牛二媳妇儿负责做饭缝制衣物,那几个孩子年龄还太小,暂时跟在朱丰收和宋海涛(李伯玉的小厮)身边学学规矩学认字。 将一应事务安排好后,赵小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打算不等李伯玉了,先行离开。 这次京城之行本是受周彻所托,前来照顾李伯玉的。 但他现在读书有志同道合的朋友,生活上还有牛大牛二等人伺候,出门有乡君派来的车夫和侍卫,可谓面面俱到。 根本不需要他在身边陪着。 这次牢狱之灾算是给赵小山留下心理阴影了,他实在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只想尽早回家。 家里还有一大摊子等他呢。 老爷子不在了,家里也没个能顶门立户的,若是出了什么事,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马恭回也早待够了,此次出门他的目的就是为了增长见识。 现在京城的繁华也看过了,皇权的倾轧也经历过了,春闱的残酷也见识到了,惊心动魄了一回,没啥遗憾了,可以随时打道回府。 家里李小翠还等着他回去成亲呢。 两人一商量,一拍即合,当天便找到李伯玉和他说了打算。 李伯玉自然不希望几人分开,却也知道两人继续留在京城不过是靠时间,还不如早些家去。 出发的日子定在恩科开考后,将李伯玉送进考场后两人再启程。朱丰收和牛大跟着他们二人先回去,其余人都留给李伯玉。 最后几天,赵小山和马恭回揣着银子在京城好好逛了逛,买了些密水没有的土特产。 赵小山还特意去京城最大的洋货行逛了逛,除了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尽管陛下已经重主朝政,京城依然风声鹤唳。 处置完这次动乱的主要人物后,针对小鱼小虾陛下也进行了清算,其中就有何将军家。 不知道何将军家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陛下不满,听说陛下下令让何老将军将虎符上交,速速回京,不得延误,违者按叛逆罪论处。 赵小山让叛逆这两字吓了一跳,幸好在大牢里自己没向何三求救,不然那牢底得坐穿。 同时又庆幸何言昌被除族了,若何家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何言昌的出逃也算因祸得福,给何家留了个后。 毕竟皇帝再厉害也不能特意去北地抓他一个小喽啰。 排行第一第二的大皇子和太子先后被废黜后,现在太子之位空悬,现在朝野上下呼声最高就是三皇子了。 皇帝现在虽然稳定了局势重掌政权,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情况持续的时间不会太久。 陛下的年龄大了,多年来身体时好时坏,这次又病了半个多月,大伤元气,不知何时便会殡天。 这一点大景朝上下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剑,静等剑落下。 为了能平安渡过大景朝又一次的权力交接,京城所有权贵都蛰伏起来。 尽管三皇子母妃得宠,其舅父还掌有军权,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三皇子都是下一任皇帝的不二人选。 但很多老牌勋贵还是自然的和他划分界限,生怕被多疑的陛下找茬。 然而,太子之位关乎国本,越早定下来越能安定人心稳定社稷。 文臣就没有勋贵那么多心眼了,每次早朝都要嗷嗷叫唤让陛下快点立太子。 皇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然而,朝臣们等啊等催啊催,皇帝就是一句稍后再议。也不知道到底怎么想的。 他这态度弄得京城上下人心惶惶,生怕三皇子狗急跳墙再咬人,弄一次病变。 赵小山也心急,生怕走之前再生波折。 他觉得现在的京城简直是多事之秋,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 好在时间一晃而过,恩科考试时间到。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所有人才知道这次考试的主持人竟是明王的嫡长子。 朝臣们震惊之余不免胡思乱想,私下里议论纷纷。 有人猜测是三皇子不得皇帝欢心,宁可用侄子都不用自己亲儿子。 也有人揣测皇帝难道被亲儿子们伤透了心,要传位给亲弟弟? 然而猜测就是猜测,没有人敢质疑皇帝的决定。 皇帝的雷霆之怒余威还在,宫城青石砖上的血渍还没擦完呢,谁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时候搞小动作,除非自己长了两个脑袋。 到了考试这天,赵小山和马恭回还如第一次那般,驱车将李伯玉送入了考场。 这次加设恩科的目的就是为了安抚这届可怜的举子,收拢人心。 因此考试时间由原来的九天改为三天,考试难度降低,录取人数增多。 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下,没有意外的话,李伯玉很大概率能够考上。 赵小山对李伯玉充满了信心。 第209章 回家 李伯玉进了考场后,赵小山和马恭回便启程出发了。 他们来时热热闹闹好大一伙人,走时就四个。 东西也不多,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就是前几日买的土特产。 几人先坐车到了柳州码头,还以为能马上登船,却不知柳州码头人声鼎沸,船票竟然要等到三天后。 朱丰收打听了一圈才得知最近出京的人很多,很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拖家带口的,弄得船票异常紧张。 看样子很多人和赵小山的想法一样。 京城一定会还会乱,趁着现在尚算平稳,家眷暂时出门避祸,什么时候局势平稳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迟。 没办法,赵小山一行人只能在柳州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和船家定了最近的三天后的船票。 还是中等船舱的票。 他们来得晚,上等船票都被预定完了。 好在四人都是大老爷们,也不用那么多讲究。房间好不好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正好朱丰收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趁机养一养。 一看到镜河那波涛汹涌的水面,哪怕赵小山正站在地面上,脑袋先晕了,胃里像条件反射似的,一阵反酸水犯恶心。 为了让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旅程能愉快些,赵小山事先买了一大堆酸溜溜的果脯。 船上伙食不好,他又事先买了不少能放的住的糕饼。 这两样准备下来,等真登船时才感觉真香。 除了刚开始几天晕船晕的厉害,后面的旅途堪称完美。 此时已快入夏,镜河两岸郁郁葱葱树木繁茂,看的人心旷神怡。 一脱离京城地界,赵小山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像是一直以来压在他头上的大石头终于挪走了。 无聊时,他还用做了简易的扑克牌玩。 大景朝没有硬纸壳,他就用浆糊将很多张纸糊在一起,晒干了后就变硬了。 朱丰收和马恭回年轻脑子转的快,一教就会,会了之后还能举一反三。 只有牛大脑子有些笨,教了好几遍都不行,那双手干惯了粗活,捏扑克都捏不住,愣愣的一会就让人知道他手里是什么牌了。 赵小山耐着性子教了几遍后见他实在孺子不可教,马上放弃了。 于是四个人的双十变成了三个人的斗地主,牛大被出局,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好在他本身斗志也不高,正好退出。 马恭回和朱丰收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顿时新奇不已,刚一上手就迷上了。 新手瘾都大,拉着赵小山白天晚上的玩。 赵小山刚开始还积极配合,时间一久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想来点刺激的,最好有点赌注的那种。 结果刚一提议就被马恭回给拒绝了。 “山子,若是平日无事玩玩也算消遣,若是带上赌资玩耍便成了赌博。虽说小赌怡情,但人哪能那么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往往越陷越深。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用赌注。” 朱丰收疯狂点头,十分赞同马恭回的话。 主要是他没钱。 主子要玩,他得陪着,但玩钱的,他一个小厮,一个月月钱不过几百文,还要给爹弟弟那送去,拿什么当赌资。 赵小山摸摸鼻子,好么,他就提了一嘴,平白被训了一顿。 来时还觉得漫长的路程,回去时因着心中充满了期待,过的十分快。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 在外奔波了近两个月的赵小山终于回来了。 赵小山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觉得香甜的很。 到密水后赵小山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淳县侯府,和乡君周香玉如实禀明了这段时间在京城发生的事。 虽然李伯玉偶有书信寄回,但都不如赵小山说的这般详细。 听闻他在京城不幸入狱,周香玉捂住嘴,轻呼出声。 听到李伯玉虽然第一次考试没中,但皇帝加开恩科,极大可能会中榜后,周香玉又重重的呼出口气。 “我们回来时伯玉哥正在考试院参加恩科考试,想必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周香玉坐在屏风后面,听到这赞道:“这一路辛苦你了,在牢里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这有一根小山参,你拿回去补补。等相公有消息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 赵小山过来汇报本就是完成周彻临走前交代的任务,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虽说以他现在的财力也能买的起人参,但别人给的能一样么。 一趟京城之行,让他饱受精神摧残外加肉体伤害,一根人参,本该是他拿的。 况且他还给周彻延揽了林大钦和程术鑫这样的人才,这都是功劳。 此外,他坐牢时让刑老六跑腿两次就花了六百两银子。 这都是自费的! 到时候也要找周彻报销的。 从淳县侯府出来后,赵小山第二站直奔镇里赵娇娘家,进门直接将刚到手的山参送了过去。 赵娇娘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微微显怀,看到弟弟回来了,先是愣是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顾不得小心,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二姐,你又胖了。” “山子,你又瘦了。” 姐弟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噗嗤”一声都笑了。 笑着笑着,赵娇娘又哭了。 山子走了两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都快变成麻杆了,脸暇都凹陷了。 “回来怎么没事先说一声?二姐好让人去接你啊。” “姐,你哭啥啊,你哭了我小外甥就不得劲,孕妇要保持心情愉悦。” 赵小山说的轻松,可越是轻松赵娇娘哭的越大声。 “二姐,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哭啥啊,我以后不走了还不行么。” “二姐前段时间总做噩梦,梦到你从山上摔下来时就死了,每次做梦二姐都能哭醒。” 赵娇娘的话让赵小山心里一咯噔。 这是啥预兆么?太吓人了。 赵娇娘一想到梦里的内容,泪如雨下,哭的更凶了。 梦里自从山子死后,爷直接就没了,娘便哭瞎了眼,爹则一病不起,她自己被二伯娘设计嫁给了大山里成了两兄弟的共妻,生不如死。 大哥扛起了家里的重任,农忙时和大嫂在家种地,不忙时就来密水码头拉纤,常年劳累让他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家里一团乱麻,铁牛无人管教,成天在村里晃荡,后来偷鸡摸狗学了个明白,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癞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每次从梦里醒来都觉得那不是梦,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那种绝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怀疑现在幸福的生活是否是她极度绝望痛苦时做的梦。 想到这,赵娇娘一把抱住了赵小山。 梦里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弟弟摔死开始的。 她不想经历那些,真的不想,那个梦太残酷了。 自他们年纪渐长,赵娇娘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抱住他了。 这一抱,让赵小山晃了一下神。 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姐情绪这么激动,只能僵硬的拍了拍二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二姐,我真没事,我这不回来了么,我就是晕船,在船上吃不下饭才瘦的,等回家让娘给做点好吃的,保准不出三天就胖回来。” “二姐,你怀孕的时候总这么哭,以后我大外甥出生了也会变成小哭包的。” “二姐,我不走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不走了。” 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了赵娇娘的情绪。 看着哭的直打嗝的二姐,赵小山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在心底发出了灵魂拷问:孕妇都这么多愁善感么? 以前那么坚强的二姐咋多了这么多眼泪? 果然孕激素对人的影响很大。 赵娇娘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好了后才想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刚才光顾着哭,都没问问弟弟肚子饿不饿。 理智回笼后,赵娇娘连忙忙活起来,一会吩咐宋嫂子烧水煮饭,一会吩咐海螺煮茶。 赵小山按住赵娇娘,“二姐,别忙活了,我上午下船的时候在码头吃过了,现在一点不饿呢。” “不饿也得吃,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姐也不折腾别的,你就吃碗面再回去。正好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回家。” “二姐,姐夫还在书院读书呢?你跟我回去不用跟他打声招呼么?” 赵娇娘摆了摆手,“宋嫂子在家,自然就告诉他了。他天天去书院,我自己在家也没什么意思,没事的。” “二姐,那他对你好么?” 这是赵小山最关心的问题了。 其实魏武并不是赵小山最好的二姐夫人选,只不过当初情况挺急,二姐自己同意了,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人品可以,是个不得不得选择。 他生怕魏武吃软饭吃惯了,吃出来硬牙口,觉得媳妇儿给他花钱都是天经地义的,花出仗义来。 又怕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了便要抛弃糟糠之妻。 如此患得患失的担忧让他决定以后生孩子千万不能生女儿,太操心了。 别的都行,就怕所托非人。 看到弟弟不安的眼神,赵娇娘拍了拍弟弟的手,感受着上面嶙峋的骨头,心疼的又是一抽。 他们这个家,全靠弟弟撑起来的。 明明他是家里年龄最小的,肩上的任务却是最大的。 她知道,弟弟最是恋家,根本不愿出远门。 可淳郡公有令,让弟弟陪着李伯玉,他这才不得不跟着去。 她不知他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太顺利,不然为何瘦了这么多。 “你姐夫对我很好,自从我怀孕了他每日都嘘寒问暖。以前还有同窗请他出门喝酒,现在他每天放学就回来陪我,有时候中午都回来一趟。怕我在家寂寞,还让娘过来陪我。只要有空了还对着我的肚子背诵诗词,说是让孩子从小就读书。 山子,魏武很好的,他会是一个好爹爹,你不用担心。” “咱娘还说呢,没想到魏武竟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魏武说过,他父母缘浅,和大哥的关系又很差。 族里虽然还有亲戚,平日里往来也不多。 现在他成家了,有了娘子,马上还会有孩子,他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他特别期待孩子的降生,连名字都取好了。 男孩就叫长龄,女孩就叫佩音。 “山子,你姐夫真的很好的。” 赵小山看着二姐眉眼间泛滥的温柔,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没一会,宋嫂子便做好了一盆热乎乎的面条。 赵小山离家许久,再次吃上了家里的饭食,哪怕不饿,也吃的狼吞虎咽的。 赵娇娘心疼他瘦了许多,一直劝他多吃点。 就连一起回来的朱丰收和牛大都吃了个肚子溜圆。 吃饱喝足后赵小山和赵娇娘一起回了赵家村。 刘氏和赵来福见儿子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好哭。 没一会,作坊里的大小管事也都听说他回来了,纷纷前来拜访。 见了这个见那个,一直折腾到晚上。 等打发走所有人躺回床上后,赵小山狠狠舒了口气。 真舒服。 千好万好比不得家里好,硬硬的炕可比京城那软乎床舒服多了,躺在上面感觉骨头缝里都是热乎的,十分熨帖。 第209章 回家 李伯玉进了考场后,赵小山和马恭回便启程出发了。 他们来时热热闹闹好大一伙人,走时就四个。 东西也不多,除了换洗的衣物外,就是前几日买的土特产。 几人先坐车到了柳州码头,还以为能马上登船,却不知柳州码头人声鼎沸,船票竟然要等到三天后。 朱丰收打听了一圈才得知最近出京的人很多,很多都是大户人家的女眷,拖家带口的,弄得船票异常紧张。 看样子很多人和赵小山的想法一样。 京城一定会还会乱,趁着现在尚算平稳,家眷暂时出门避祸,什么时候局势平稳了什么时候再回来不迟。 没办法,赵小山一行人只能在柳州找了个客栈暂时住下,和船家定了最近的三天后的船票。 还是中等船舱的票。 他们来得晚,上等船票都被预定完了。 好在四人都是大老爷们,也不用那么多讲究。房间好不好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正好朱丰收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趁机养一养。 一看到镜河那波涛汹涌的水面,哪怕赵小山正站在地面上,脑袋先晕了,胃里像条件反射似的,一阵反酸水犯恶心。 为了让接下来二十多天的旅程能愉快些,赵小山事先买了一大堆酸溜溜的果脯。 船上伙食不好,他又事先买了不少能放的住的糕饼。 这两样准备下来,等真登船时才感觉真香。 除了刚开始几天晕船晕的厉害,后面的旅途堪称完美。 此时已快入夏,镜河两岸郁郁葱葱树木繁茂,看的人心旷神怡。 一脱离京城地界,赵小山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像是一直以来压在他头上的大石头终于挪走了。 无聊时,他还用做了简易的扑克牌玩。 大景朝没有硬纸壳,他就用浆糊将很多张纸糊在一起,晒干了后就变硬了。 朱丰收和马恭回年轻脑子转的快,一教就会,会了之后还能举一反三。 只有牛大脑子有些笨,教了好几遍都不行,那双手干惯了粗活,捏扑克都捏不住,愣愣的一会就让人知道他手里是什么牌了。 赵小山耐着性子教了几遍后见他实在孺子不可教,马上放弃了。 于是四个人的双十变成了三个人的斗地主,牛大被出局,只能坐在一旁干看着。 好在他本身斗志也不高,正好退出。 马恭回和朱丰收还是第一次接触这种游戏,顿时新奇不已,刚一上手就迷上了。 新手瘾都大,拉着赵小山白天晚上的玩。 赵小山刚开始还积极配合,时间一久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他想来点刺激的,最好有点赌注的那种。 结果刚一提议就被马恭回给拒绝了。 “山子,若是平日无事玩玩也算消遣,若是带上赌资玩耍便成了赌博。虽说小赌怡情,但人哪能那么容易克制住自己的欲望,往往越陷越深。最好的办法是一开始就不要用赌注。” 朱丰收疯狂点头,十分赞同马恭回的话。 主要是他没钱。 主子要玩,他得陪着,但玩钱的,他一个小厮,一个月月钱不过几百文,还要给爹弟弟那送去,拿什么当赌资。 赵小山摸摸鼻子,好么,他就提了一嘴,平白被训了一顿。 来时还觉得漫长的路程,回去时因着心中充满了期待,过的十分快。 六月十五,风和日丽。 在外奔波了近两个月的赵小山终于回来了。 赵小山贪婪的呼吸着熟悉的空气,觉得香甜的很。 到密水后赵小山第一时间去拜访了淳县侯府,和乡君周香玉如实禀明了这段时间在京城发生的事。 虽然李伯玉偶有书信寄回,但都不如赵小山说的这般详细。 听闻他在京城不幸入狱,周香玉捂住嘴,轻呼出声。 听到李伯玉虽然第一次考试没中,但皇帝加开恩科,极大可能会中榜后,周香玉又重重的呼出口气。 “我们回来时伯玉哥正在考试院参加恩科考试,想必不久便会有好消息传来了。” 周香玉坐在屏风后面,听到这赞道:“这一路辛苦你了,在牢里一定吃了很多苦,我这有一根小山参,你拿回去补补。等相公有消息了我自会派人通知你的。” 赵小山过来汇报本就是完成周彻临走前交代的任务,没想到还有额外收获。 虽说以他现在的财力也能买的起人参,但别人给的能一样么。 一趟京城之行,让他饱受精神摧残外加肉体伤害,一根人参,本该是他拿的。 况且他还给周彻延揽了林大钦和程术鑫这样的人才,这都是功劳。 此外,他坐牢时让刑老六跑腿两次就花了六百两银子。 这都是自费的! 到时候也要找周彻报销的。 从淳县侯府出来后,赵小山第二站直奔镇里赵娇娘家,进门直接将刚到手的山参送了过去。 赵娇娘已经怀孕五个月了,肚子微微显怀,看到弟弟回来了,先是愣是好一会,反应过来后,顾不得小心,一脸惊喜的跑了过来。 “二姐,你又胖了。” “山子,你又瘦了。” 姐弟二人异口同声,说完“噗嗤”一声都笑了。 笑着笑着,赵娇娘又哭了。 山子走了两个月怎么瘦了这么多,看着都快变成麻杆了,脸暇都凹陷了。 “回来怎么没事先说一声?二姐好让人去接你啊。” “姐,你哭啥啊,你哭了我小外甥就不得劲,孕妇要保持心情愉悦。” 赵小山说的轻松,可越是轻松赵娇娘哭的越大声。 “二姐,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你哭啥啊,我以后不走了还不行么。” “二姐前段时间总做噩梦,梦到你从山上摔下来时就死了,每次做梦二姐都能哭醒。” 赵娇娘的话让赵小山心里一咯噔。 这是啥预兆么?太吓人了。 赵娇娘一想到梦里的内容,泪如雨下,哭的更凶了。 梦里自从山子死后,爷直接就没了,娘便哭瞎了眼,爹则一病不起,她自己被二伯娘设计嫁给了大山里成了两兄弟的共妻,生不如死。 大哥扛起了家里的重任,农忙时和大嫂在家种地,不忙时就来密水码头拉纤,常年劳累让他年纪轻轻就落下了一身的毛病。 家里一团乱麻,铁牛无人管教,成天在村里晃荡,后来偷鸡摸狗学了个明白,成了村里人人唾弃的癞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每次从梦里醒来都觉得那不是梦,像是真实发生过一样。 那种绝望的感觉是那么真实,真实到她怀疑现在幸福的生活是否是她极度绝望痛苦时做的梦。 想到这,赵娇娘一把抱住了赵小山。 梦里一切的变故都是从弟弟摔死开始的。 她不想经历那些,真的不想,那个梦太残酷了。 自他们年纪渐长,赵娇娘已经好多年没这么抱住他了。 这一抱,让赵小山晃了一下神。 他不知道为什么二姐情绪这么激动,只能僵硬的拍了拍二姐的后背,轻声安慰道: “二姐,我真没事,我这不回来了么,我就是晕船,在船上吃不下饭才瘦的,等回家让娘给做点好吃的,保准不出三天就胖回来。” “二姐,你怀孕的时候总这么哭,以后我大外甥出生了也会变成小哭包的。” “二姐,我不走了还不行么,我以后就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也不走了。” 好说歹说,总算稳住了赵娇娘的情绪。 看着哭的直打嗝的二姐,赵小山摸了摸额头上的汗。 在心底发出了灵魂拷问:孕妇都这么多愁善感么? 以前那么坚强的二姐咋多了这么多眼泪? 果然孕激素对人的影响很大。 赵娇娘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平复了情绪。 好了后才想起来已经临近中午,刚才光顾着哭,都没问问弟弟肚子饿不饿。 理智回笼后,赵娇娘连忙忙活起来,一会吩咐宋嫂子烧水煮饭,一会吩咐海螺煮茶。 赵小山按住赵娇娘,“二姐,别忙活了,我上午下船的时候在码头吃过了,现在一点不饿呢。” “不饿也得吃,上车的饺子下车的面,姐也不折腾别的,你就吃碗面再回去。正好我收拾收拾和你一起回家。” “二姐,姐夫还在书院读书呢?你跟我回去不用跟他打声招呼么?” 赵娇娘摆了摆手,“宋嫂子在家,自然就告诉他了。他天天去书院,我自己在家也没什么意思,没事的。” “二姐,那他对你好么?” 这是赵小山最关心的问题了。 其实魏武并不是赵小山最好的二姐夫人选,只不过当初情况挺急,二姐自己同意了,他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人品可以,是个不得不得选择。 他生怕魏武吃软饭吃惯了,吃出来硬牙口,觉得媳妇儿给他花钱都是天经地义的,花出仗义来。 又怕他有朝一日金榜题名飞黄腾达了便要抛弃糟糠之妻。 如此患得患失的担忧让他决定以后生孩子千万不能生女儿,太操心了。 别的都行,就怕所托非人。 看到弟弟不安的眼神,赵娇娘拍了拍弟弟的手,感受着上面嶙峋的骨头,心疼的又是一抽。 他们这个家,全靠弟弟撑起来的。 明明他是家里年龄最小的,肩上的任务却是最大的。 她知道,弟弟最是恋家,根本不愿出远门。 可淳郡公有令,让弟弟陪着李伯玉,他这才不得不跟着去。 她不知他在京城发生了什么,想来也不太顺利,不然为何瘦了这么多。 “你姐夫对我很好,自从我怀孕了他每日都嘘寒问暖。以前还有同窗请他出门喝酒,现在他每天放学就回来陪我,有时候中午都回来一趟。怕我在家寂寞,还让娘过来陪我。只要有空了还对着我的肚子背诵诗词,说是让孩子从小就读书。 山子,魏武很好的,他会是一个好爹爹,你不用担心。” “咱娘还说呢,没想到魏武竟是个这么体贴的人。” 魏武说过,他父母缘浅,和大哥的关系又很差。 族里虽然还有亲戚,平日里往来也不多。 现在他成家了,有了娘子,马上还会有孩子,他觉得心里特别踏实。 他特别期待孩子的降生,连名字都取好了。 男孩就叫长龄,女孩就叫佩音。 “山子,你姐夫真的很好的。” 赵小山看着二姐眉眼间泛滥的温柔,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没一会,宋嫂子便做好了一盆热乎乎的面条。 赵小山离家许久,再次吃上了家里的饭食,哪怕不饿,也吃的狼吞虎咽的。 赵娇娘心疼他瘦了许多,一直劝他多吃点。 就连一起回来的朱丰收和牛大都吃了个肚子溜圆。 吃饱喝足后赵小山和赵娇娘一起回了赵家村。 刘氏和赵来福见儿子回来,自然又是一番好哭。 没一会,作坊里的大小管事也都听说他回来了,纷纷前来拜访。 见了这个见那个,一直折腾到晚上。 等打发走所有人躺回床上后,赵小山狠狠舒了口气。 真舒服。 千好万好比不得家里好,硬硬的炕可比京城那软乎床舒服多了,躺在上面感觉骨头缝里都是热乎的,十分熨帖。 第210章 视察工作 回到赵家村后,赵小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进入六月后,五花山漫山遍野的野花都开了,二黑子当机立断,下令肥皂作坊全面收购各种鲜花,重启香皂生产。 此令一出,赵家村附近所有村屯都轰动起来了。 山脚下田垄间到处都是采花的人,不少都是全家出动,连四五岁的孩童都被撵出家门,在家附近的地方低头找花。 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赵小山回来后,派赵三旺和朱丰收领队,在密水其他乡镇大力宣传收买鲜花。 密水县下辖的村屯有一百多个,他们不可能挨家挨户收。 赵三旺便主动找各村的村长进行合作,选择他们当代理人负责本村鲜花的收购,收购二十斤,给提成十文,若能自行送到所在的镇,另加五文。 这并不是个小任务,赵小山叮嘱赵三旺务必要谨慎,莫要和本地地痞流氓牵扯,也不要得罪了镇子里的衙役。 毕竟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他们是外来的,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周彻走了,赵小山充满了不安全感。 生怕没有保护伞了,再被当地官吏针对。 好在收购鲜花是小本生意,这东西纯野生的,只要勤快点,一天挣个几文钱不是问题。 原材料问题解决后,赵小山下令关停肥皂的生产线,全力配合香皂的生产。 胰腺等猪下水全部禁用,全部换成猪肥油,以提炼出最干净的油脂。 生产设备全部换新,以保证香皂生产时没有异味。 为了增加产品购买力,赵小山又去县城找到了手艺出众的木匠,打了一批形状各异的模具。 这一顿操作下来,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 赵小山从回来没歇着一天。 好在这一通忙活下来,香皂的生产慢慢步入正轨,他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自从去年因为玉米被皇帝表彰后,赵家村家家户户所有土地都种上了玉米。 他们不怕玉米卖不出去,因为赵小山发话了,有多少他们家收多少,价格低于水稻高于高粱等糙米。 虽然没有水稻的价格高,但玉米产量高,怎么看怎么挣钱。 此外,全大景朝就他们乐平镇这种了玉米,皇帝都这么重视的东西,朝廷能不收么? 这么高产的种子朝廷指定是要在大景朝大范围推广的,搞不好赵小山都收不到,就得全都交给朝廷了。 今年年景好,开春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的,老百姓都对秋天的收入充满了期待。 赵小山家的地除了一小块留作菜地,其余的地方全都种了玉米。 他都想好了,以后种玉米的一定会越来越多,他就可以将其做成玉米面,压成黄面条进行售卖。 那东西的原理和米粉一样,生产线都是现成的,成本还更低。 家里的作坊和田地运转良好,镇里书坊的运营也有条不紊。 镇里的读书人少,雕版印刷的四书五经等书籍售卖的市场较小,好多都是赵家村的两个学堂自行消化了。 活字印刷倒是停滞了。 郭憨子团队在制作了一段时间的泥字后发现做好的泥块放一段时间便会开裂,泥吸水,刷上去的墨水很快就会被吸收。 要想成功印刷一本书,所需的墨水便不是小数目。 郭憨子是瓦匠,不认识字,本身没什么见识,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让手下的徒弟多刷墨水,裂开的字块重新刻印煅烧。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呢,从赵家村学堂里出来的几个学徒看到这种情况倒是开动了脑筋。 他们脑子活,总觉得这种方法不能持久,因为成本太高了。 于是,在走访了镇里铁匠铺,又咨询了李巨卿和白敏中后,集思广益,决定用金属材质作为煅烧字模的材料。 等赵小山过去视察时才发现,郭憨子已经被他们带歪了。 原来用泥做好的字模全部被废弃,这些学徒在征得白敏中的同意后,重新调整了生产线,全力烤制金属字模。 这也意味着,他之前的所有投入全部归零。 投入的钱都打了水漂。 虽然技术是改进了,这种改进所带来的收益绝对会比原版的好。 可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啊。这么长时间,连人工带材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么多钱,赵小山的心在滴血。 白敏中作为书坊的负责人,看东家的脸皱成一团,多少有点懊悔。 这事是他下令调换的,还没经过东家的同意。 好在东家开明大度,虽然心疼钱,并没有责罚他擅权。 临走还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他,说他能当机立断及时止损,很有担当。 不仅不罚,还奖赏了三两银子。 郭憨子团队所有成员一人也奖赏了五百文。 在所有人欢呼雀跃的背后,赵小山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什么叫打肿了脸充胖子,这就是。 这么一折腾,他的活字印刷真是遥遥无期了,且有的磨呢。 值得高兴的是,在他走的这段时间,经过白敏中的大力折腾,镇里的两所学堂也成功开学了。 白敏中这家伙虽然为人刻板,能力是真的强。 赵小山只是下达了命令,拨了些经费,便可以直接检验成果了。 这一天,赵小山在白敏中的陪同下一起视察了两所学堂。 男学堂三十个孩子,各个都是白敏中精挑细选敲定的,整体素质状态比赵家村的学堂高了几个档。 先生早和他们说过这所学堂真正的出资人是谁。 因此赵小山一出场,这三十个孩子们齐刷刷朝他作揖,行了弟子礼。 齐声道:“谢赵先生高义,让学生们有书可念。先生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学成后愿为先生驱使。” 这都是授课的先生提前教好的,也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表达。 先生说过:“须知培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不说笔墨纸砚,光说现在的校舍书本和教书的先生,哪一样不要钱,绝非这一日之功。” “放眼整个大景朝,又有哪个学堂能让学生念书的?赵公子虽然年龄不大,家财不多,却实在是心胸博大之人。” “赵公子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受他如此大恩,学成以后也要为其驱使,回报一二,方对得起你们读过的书。”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九岁,日日被先生如此训导教育,心里那棵感恩的树早就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了。 因此,当见到赵小山本人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激动。 原来赵先生这么年轻,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却能以一人之力,帮了他们这么多贫困的学子。 不过他好瘦啊,他们要快快长大,长成参天大树,回过头来保护赵先生! 赵小山看着一排排小萝卜头崇拜激动的眼光,别提心里多满足了。 待这些孩子长大,他们又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这就是他以后最强大的军团!他们赵家的势力! 从男学堂走时,赵小山的心情十分激动,觉得满腔热血都沸腾了。 然而,走进女学堂时,燃烧的小火苗又降了下来。 女学堂本预定收十五个孩子,但开学至今,只来了四个。 听白敏中说,镇里不知谁传的,这个女学堂创办的初衷根本不是要帮女娃读书认字,而是在给赵小山培养媳妇儿人选。 十五个娃娃里,谁学的最好,以后谁就是赵小山的媳妇儿。 所以,开学之前确实有不少报名要来上学的,但不是奔着让孩子读书,是奔着赵小山。 这些人里有不少是乡下来的,图的是这里有吃有住有学念,孩子长大后还能嫁个富户,怎么算怎么合适。 当初白敏中气够呛,和李巨卿程理和翠娘商量一番后,决定打着这种主意的一律不收。 宁可女学关停,也不能打上那种标签。 经过四人一番选拔,在众多目的不纯的女娃里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四个孩子。 另外的十一个名额,暂时空置。 啥时候赵小山成亲了啥时候再补上,毕竟他都成亲了,那种谣言不攻自破,真正来求学的孩子就多了。 赵小山听到汇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娘啊,女学里收的孩子最大不过十岁,一群萝莉,他能看上? 哥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么? 哥的眼光高着呢!(当初乡君都没看上呢。) “不来就不来,没求着她们来。你们做的对,宁可女学关停,不收别有用心的进来,一律拒之门外。” 程理在旁边撇了撇嘴,“你早点成亲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赵小山瞪他一眼,“为了个女学我就委屈自己进入婚姻的坟墓?我有那么伟大么?” 程理一点不怕他,回瞪道:“婚姻怎么是坟墓?山子,你现在也十六了,也算大人了,你看人家二黑子,老二都快生了,你怎么还不着急成亲?” “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忙,我哪有空去成亲。”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娶媳妇儿又不耽误你做别的,怎么就不行!”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的干瞪眼。 视察了一圈自己的江山后,赵小山满意的回了村。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四个学堂,上百个孩子,嗷嗷待哺,都是钱! 光靠作坊书坊和地里的产出只能维持基本平衡,盈余是真没有了。 他不能光靠节流,还要再次开源。 多挣钱,才是王道。 于是乎,接下来的赵小山又将自己关回了实验室,将进行了一半的琉璃实验捡了起来,日夜不停的实验操作。 这期间,走了半年多的李球终于舍得写平安信了。 这老小子这么久没有音,让刘氏好一顿挂念。 现在终于看到信,刘氏比谁都激动了。 信是铁牛读的。家里一封,他单独一封。 “爹,娘,我在梁州很好,郡公的府邸很大,我住的屋子也很宽敞,比之前在侯府的好了很多。但这里的气候很差,常年风沙,很是干燥,刚来时我很不适应,嗓子很不舒服,不过最近习惯多了…… 但这里的吃食我实在不能适应,这里的饭食做什么都是咸的,我吃不下。郡公也不适应,好在乡君将府里的厨子调过来两个,我们偶尔能跟着沾光吃上一顿……” 给家里的信上,李球絮絮叨叨说了生活中很多琐事,像唠家常一样,听得刘氏泪流满面。 信的最后,李球说想念家里的酱菜了,希望赵小山用商队给他捎上一些。 刘氏这才知道原来密水还有去往梁州的商队。 赵小山解释说这也是今年才开通的,是淳郡公去了后才慢慢打通的,正式投入不久。 刘氏听完后啥也不干了,指挥着家里所有女人一起缝制衣服晒豆子做大酱。 无人时,赵小山打开了李球单独写给他的信,心里一会一咯噔。 “……郡公废了好一番才收服了梁州的大小势力,有一次胡人趁机偷袭,郡公还受了伤,我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为了拉拢势力,郡公和西北守备家的女儿定亲了,年底成亲……婚后还要纳御夷城何将军家女儿进门……白常文这小子被马帮大当家相中了,那大当家说什么也要嫁给他,嫁妆就是整个马帮……看得出来,郡公很心动,但他没明说,白常文也看出郡公的意思,已经答应了大当家的要求了……” 读到这里,赵小山整个下巴都掉下来了。 刚走半年,李伯玉竟然就要成亲了!!! 为了搞事情,他竟然出卖了色相,还要一起娶两个! 要点脸! 他就说么,怎么李伯玉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原来是奇货可居,在这等着呢。 敢情人家一直没成亲,是因为密水县城里没有能满足他条件的女娘,宁可单身不娶也要空着位置留给能给自己助益的女人。 这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此时此刻,赵小山对周彻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 可怜了白常文,为了周彻的事业,竟然要牺牲自己去迎娶马帮的大当家。 西北的马帮啊,一定马很多,大当家一嫁过来,这些马自然归周彻所有了。 周彻这可真是物尽其用! 只是可怜了白常文,原本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帅书生,就这么被糟蹋了。 自己也没成亲呢…… 若有需要,周彻会不会利用自己的亲事做文章捞好处? 想到这,赵小山一阵恶寒。 幸好现在离的远了。 “郡公听说我要给你写信,让我问问你年末能不能来参加他的婚礼……你推荐的林大钦和程术鑫郡公甚是喜欢,尤其是林大钦,郡公说他有大才,他要重用……郡公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绝对能入的了周彻的法眼,果然如此。 “到了西北后郡公放开了手脚,做事大胆许多,势力扩张的很快,但有时受银钱所限,总是束手束脚,郡公最近和江南商会的会长姜之冻接触很多。听白常文说郡公打算纳其女进门,以谋求其经济援助……郡公让我代问你,作坊的产量能否进一步提升,若你这里银钱凑手,他便舍了姜之冻……白常文私下说是因为姜之冻的小女儿貌若无盐鸡胸龟背,郡公不是很想纳……” 噗…… 咳咳咳…… 正喝水的赵小山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天爷啊,谁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他太单纯了还是周彻真的疯了。 他是真的豁得出去啊。 为了一点钱,竟然连貌若无盐的商户女都要纳了?如此牺牲自己到底是为了哪般…… 完了,周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一起三个女人,他已经能够想象周彻要英年早逝精尽而亡了。 不行,为了好兄弟的寿命,他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早日将琉璃生产出来,多多挣钱! 李球的这封信给赵小山带来的心理波动太大,好几天了他都没缓过来。 此时的他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二,但这么机密的事不可能到处宣传,憋的他十分难受。 无奈之下,他只能给李球写了封回信,信纸长达十五张,其中十张都在说八卦。 当然了,他又单独给周彻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对他定亲之事的祝贺,又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多多挣钱,以供应彼用。 内容官方语气正式态度恭敬。 完全符合下属给上司写信的规范。 一共两页纸搞定。 这两封信随着刘氏给李球带的衣服鞋袜大酱一起,随着商队送到了西北。 第210章 视察工作 回到赵家村后,赵小山的生活重新回到正轨。 进入六月后,五花山漫山遍野的野花都开了,二黑子当机立断,下令肥皂作坊全面收购各种鲜花,重启香皂生产。 此令一出,赵家村附近所有村屯都轰动起来了。 山脚下田垄间到处都是采花的人,不少都是全家出动,连四五岁的孩童都被撵出家门,在家附近的地方低头找花。 为了扩大生产规模,赵小山回来后,派赵三旺和朱丰收领队,在密水其他乡镇大力宣传收买鲜花。 密水县下辖的村屯有一百多个,他们不可能挨家挨户收。 赵三旺便主动找各村的村长进行合作,选择他们当代理人负责本村鲜花的收购,收购二十斤,给提成十文,若能自行送到所在的镇,另加五文。 这并不是个小任务,赵小山叮嘱赵三旺务必要谨慎,莫要和本地地痞流氓牵扯,也不要得罪了镇子里的衙役。 毕竟阎王好说小鬼难缠,他们是外来的,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周彻走了,赵小山充满了不安全感。 生怕没有保护伞了,再被当地官吏针对。 好在收购鲜花是小本生意,这东西纯野生的,只要勤快点,一天挣个几文钱不是问题。 原材料问题解决后,赵小山下令关停肥皂的生产线,全力配合香皂的生产。 胰腺等猪下水全部禁用,全部换成猪肥油,以提炼出最干净的油脂。 生产设备全部换新,以保证香皂生产时没有异味。 为了增加产品购买力,赵小山又去县城找到了手艺出众的木匠,打了一批形状各异的模具。 这一顿操作下来,十多天的时间过去了。 赵小山从回来没歇着一天。 好在这一通忙活下来,香皂的生产慢慢步入正轨,他又可以当甩手掌柜了。 自从去年因为玉米被皇帝表彰后,赵家村家家户户所有土地都种上了玉米。 他们不怕玉米卖不出去,因为赵小山发话了,有多少他们家收多少,价格低于水稻高于高粱等糙米。 虽然没有水稻的价格高,但玉米产量高,怎么看怎么挣钱。 此外,全大景朝就他们乐平镇这种了玉米,皇帝都这么重视的东西,朝廷能不收么? 这么高产的种子朝廷指定是要在大景朝大范围推广的,搞不好赵小山都收不到,就得全都交给朝廷了。 今年年景好,开春以来一直风调雨顺的,老百姓都对秋天的收入充满了期待。 赵小山家的地除了一小块留作菜地,其余的地方全都种了玉米。 他都想好了,以后种玉米的一定会越来越多,他就可以将其做成玉米面,压成黄面条进行售卖。 那东西的原理和米粉一样,生产线都是现成的,成本还更低。 家里的作坊和田地运转良好,镇里书坊的运营也有条不紊。 镇里的读书人少,雕版印刷的四书五经等书籍售卖的市场较小,好多都是赵家村的两个学堂自行消化了。 活字印刷倒是停滞了。 郭憨子团队在制作了一段时间的泥字后发现做好的泥块放一段时间便会开裂,泥吸水,刷上去的墨水很快就会被吸收。 要想成功印刷一本书,所需的墨水便不是小数目。 郭憨子是瓦匠,不认识字,本身没什么见识,面对这种情况只能让手下的徒弟多刷墨水,裂开的字块重新刻印煅烧。 要不说知识就是力量呢,从赵家村学堂里出来的几个学徒看到这种情况倒是开动了脑筋。 他们脑子活,总觉得这种方法不能持久,因为成本太高了。 于是,在走访了镇里铁匠铺,又咨询了李巨卿和白敏中后,集思广益,决定用金属材质作为煅烧字模的材料。 等赵小山过去视察时才发现,郭憨子已经被他们带歪了。 原来用泥做好的字模全部被废弃,这些学徒在征得白敏中的同意后,重新调整了生产线,全力烤制金属字模。 这也意味着,他之前的所有投入全部归零。 投入的钱都打了水漂。 虽然技术是改进了,这种改进所带来的收益绝对会比原版的好。 可损失也是实实在在的啊。这么长时间,连人工带材料,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这么多钱,赵小山的心在滴血。 白敏中作为书坊的负责人,看东家的脸皱成一团,多少有点懊悔。 这事是他下令调换的,还没经过东家的同意。 好在东家开明大度,虽然心疼钱,并没有责罚他擅权。 临走还当着众人的面表扬了他,说他能当机立断及时止损,很有担当。 不仅不罚,还奖赏了三两银子。 郭憨子团队所有成员一人也奖赏了五百文。 在所有人欢呼雀跃的背后,赵小山流下了痛苦的泪水。 什么叫打肿了脸充胖子,这就是。 这么一折腾,他的活字印刷真是遥遥无期了,且有的磨呢。 值得高兴的是,在他走的这段时间,经过白敏中的大力折腾,镇里的两所学堂也成功开学了。 白敏中这家伙虽然为人刻板,能力是真的强。 赵小山只是下达了命令,拨了些经费,便可以直接检验成果了。 这一天,赵小山在白敏中的陪同下一起视察了两所学堂。 男学堂三十个孩子,各个都是白敏中精挑细选敲定的,整体素质状态比赵家村的学堂高了几个档。 先生早和他们说过这所学堂真正的出资人是谁。 因此赵小山一出场,这三十个孩子们齐刷刷朝他作揖,行了弟子礼。 齐声道:“谢赵先生高义,让学生们有书可念。先生之恩,我等没齿难忘,学成后愿为先生驱使。” 这都是授课的先生提前教好的,也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表达。 先生说过:“须知培养一个读书人有多难,不说笔墨纸砚,光说现在的校舍书本和教书的先生,哪一样不要钱,绝非这一日之功。” “放眼整个大景朝,又有哪个学堂能让学生念书的?赵公子虽然年龄不大,家财不多,却实在是心胸博大之人。” “赵公子与你们非亲非故,你们受他如此大恩,学成以后也要为其驱使,回报一二,方对得起你们读过的书。” 这些孩子最大的不过九岁,日日被先生如此训导教育,心里那棵感恩的树早就生根发芽枝繁叶茂了。 因此,当见到赵小山本人时,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激动。 原来赵先生这么年轻,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却能以一人之力,帮了他们这么多贫困的学子。 不过他好瘦啊,他们要快快长大,长成参天大树,回过头来保护赵先生! 赵小山看着一排排小萝卜头崇拜激动的眼光,别提心里多满足了。 待这些孩子长大,他们又会带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这就是他以后最强大的军团!他们赵家的势力! 从男学堂走时,赵小山的心情十分激动,觉得满腔热血都沸腾了。 然而,走进女学堂时,燃烧的小火苗又降了下来。 女学堂本预定收十五个孩子,但开学至今,只来了四个。 听白敏中说,镇里不知谁传的,这个女学堂创办的初衷根本不是要帮女娃读书认字,而是在给赵小山培养媳妇儿人选。 十五个娃娃里,谁学的最好,以后谁就是赵小山的媳妇儿。 所以,开学之前确实有不少报名要来上学的,但不是奔着让孩子读书,是奔着赵小山。 这些人里有不少是乡下来的,图的是这里有吃有住有学念,孩子长大后还能嫁个富户,怎么算怎么合适。 当初白敏中气够呛,和李巨卿程理和翠娘商量一番后,决定打着这种主意的一律不收。 宁可女学关停,也不能打上那种标签。 经过四人一番选拔,在众多目的不纯的女娃里挑来挑去,就挑了这么四个孩子。 另外的十一个名额,暂时空置。 啥时候赵小山成亲了啥时候再补上,毕竟他都成亲了,那种谣言不攻自破,真正来求学的孩子就多了。 赵小山听到汇报,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天娘啊,女学里收的孩子最大不过十岁,一群萝莉,他能看上? 哥是那么低级趣味的人么? 哥的眼光高着呢!(当初乡君都没看上呢。) “不来就不来,没求着她们来。你们做的对,宁可女学关停,不收别有用心的进来,一律拒之门外。” 程理在旁边撇了撇嘴,“你早点成亲不就没这么多事了。” 赵小山瞪他一眼,“为了个女学我就委屈自己进入婚姻的坟墓?我有那么伟大么?” 程理一点不怕他,回瞪道:“婚姻怎么是坟墓?山子,你现在也十六了,也算大人了,你看人家二黑子,老二都快生了,你怎么还不着急成亲?” “家里一堆乱七八糟的事需要忙,我哪有空去成亲。” “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娶媳妇儿又不耽误你做别的,怎么就不行!”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气的干瞪眼。 视察了一圈自己的江山后,赵小山满意的回了村。 他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四个学堂,上百个孩子,嗷嗷待哺,都是钱! 光靠作坊书坊和地里的产出只能维持基本平衡,盈余是真没有了。 他不能光靠节流,还要再次开源。 多挣钱,才是王道。 于是乎,接下来的赵小山又将自己关回了实验室,将进行了一半的琉璃实验捡了起来,日夜不停的实验操作。 这期间,走了半年多的李球终于舍得写平安信了。 这老小子这么久没有音,让刘氏好一顿挂念。 现在终于看到信,刘氏比谁都激动了。 信是铁牛读的。家里一封,他单独一封。 “爹,娘,我在梁州很好,郡公的府邸很大,我住的屋子也很宽敞,比之前在侯府的好了很多。但这里的气候很差,常年风沙,很是干燥,刚来时我很不适应,嗓子很不舒服,不过最近习惯多了…… 但这里的吃食我实在不能适应,这里的饭食做什么都是咸的,我吃不下。郡公也不适应,好在乡君将府里的厨子调过来两个,我们偶尔能跟着沾光吃上一顿……” 给家里的信上,李球絮絮叨叨说了生活中很多琐事,像唠家常一样,听得刘氏泪流满面。 信的最后,李球说想念家里的酱菜了,希望赵小山用商队给他捎上一些。 刘氏这才知道原来密水还有去往梁州的商队。 赵小山解释说这也是今年才开通的,是淳郡公去了后才慢慢打通的,正式投入不久。 刘氏听完后啥也不干了,指挥着家里所有女人一起缝制衣服晒豆子做大酱。 无人时,赵小山打开了李球单独写给他的信,心里一会一咯噔。 “……郡公废了好一番才收服了梁州的大小势力,有一次胡人趁机偷袭,郡公还受了伤,我也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为了拉拢势力,郡公和西北守备家的女儿定亲了,年底成亲……婚后还要纳御夷城何将军家女儿进门……白常文这小子被马帮大当家相中了,那大当家说什么也要嫁给他,嫁妆就是整个马帮……看得出来,郡公很心动,但他没明说,白常文也看出郡公的意思,已经答应了大当家的要求了……” 读到这里,赵小山整个下巴都掉下来了。 刚走半年,李伯玉竟然就要成亲了!!! 为了搞事情,他竟然出卖了色相,还要一起娶两个! 要点脸! 他就说么,怎么李伯玉都二十多岁了还没成亲,原来是奇货可居,在这等着呢。 敢情人家一直没成亲,是因为密水县城里没有能满足他条件的女娘,宁可单身不娶也要空着位置留给能给自己助益的女人。 这是个狠人!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此时此刻,赵小山对周彻的认识又上了一个高度。 可怜了白常文,为了周彻的事业,竟然要牺牲自己去迎娶马帮的大当家。 西北的马帮啊,一定马很多,大当家一嫁过来,这些马自然归周彻所有了。 周彻这可真是物尽其用! 只是可怜了白常文,原本也是个温文尔雅的中年帅书生,就这么被糟蹋了。 自己也没成亲呢…… 若有需要,周彻会不会利用自己的亲事做文章捞好处? 想到这,赵小山一阵恶寒。 幸好现在离的远了。 “郡公听说我要给你写信,让我问问你年末能不能来参加他的婚礼……你推荐的林大钦和程术鑫郡公甚是喜欢,尤其是林大钦,郡公说他有大才,他要重用……郡公说这件事你做的很好……” 他一直都知道林大钦绝对能入的了周彻的法眼,果然如此。 “到了西北后郡公放开了手脚,做事大胆许多,势力扩张的很快,但有时受银钱所限,总是束手束脚,郡公最近和江南商会的会长姜之冻接触很多。听白常文说郡公打算纳其女进门,以谋求其经济援助……郡公让我代问你,作坊的产量能否进一步提升,若你这里银钱凑手,他便舍了姜之冻……白常文私下说是因为姜之冻的小女儿貌若无盐鸡胸龟背,郡公不是很想纳……” 噗…… 咳咳咳…… 正喝水的赵小山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天爷啊,谁能告诉他这个世界怎么了。 是他太单纯了还是周彻真的疯了。 他是真的豁得出去啊。 为了一点钱,竟然连貌若无盐的商户女都要纳了?如此牺牲自己到底是为了哪般…… 完了,周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一起三个女人,他已经能够想象周彻要英年早逝精尽而亡了。 不行,为了好兄弟的寿命,他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早日将琉璃生产出来,多多挣钱! 李球的这封信给赵小山带来的心理波动太大,好几天了他都没缓过来。 此时的他特别想找个人倾诉一二,但这么机密的事不可能到处宣传,憋的他十分难受。 无奈之下,他只能给李球写了封回信,信纸长达十五张,其中十张都在说八卦。 当然了,他又单独给周彻写了一封信,表达了对他定亲之事的祝贺,又保证了自己一定会多多挣钱,以供应彼用。 内容官方语气正式态度恭敬。 完全符合下属给上司写信的规范。 一共两页纸搞定。 这两封信随着刘氏给李球带的衣服鞋袜大酱一起,随着商队送到了西北。 第211章 李伯玉高中 就在赵小山绞尽脑汁在实验室使劲折腾之际,京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伯玉考上了。 恩科大榜第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这消息一传回赵家村,又是一场轰动。 赵家村竟然出了个进士,这以后妥妥是个官老爷。 况且人家还有个宗室媳妇儿,以后必然官途亨通。 李安家的大门又快被踏平了,道贺的恭喜的每日里络绎不绝,就连密水县衙都有小吏前来道贺,更别提镇里徐老大那等胥吏了。 李安和赵小山请了个长假,说是准备预备酒席,庆祝儿子考中进士光宗耀祖。 赵小山哪有不允的道理,痛痛快快的给了假。 儿子都快当官了,估摸着李安以后都够呛能来上工了。 赵小山琢磨半晌,决定提拔李安的弟弟李全上来,先给个小管事的职位,考察一下他的能力。 李全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时狂喜,当天晚上便拿着两条鱼到了赵家,对赵来福父子好一顿感谢。 说实话,赵小山不是很相中这个李全。 和他大哥李安相对比,李全没啥领导能力,只能说比较老实,十分平庸。 他觉得作坊里不少年轻人都不错,就连赵家都有几个很像样的。 这些人跟着程理读过书,做事很有法度,还有头脑,慢慢培养着以后也能独当一面。 奈何李家是赵家村的大族,李伯玉又考中了进士,李家未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尽管自己和李伯玉关系很好,但他考上了进士,以后必然出去做官,可能很久都不会回赵家村。 而留在赵家村的李家人有官家背景,若不照顾到,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人心易变,他要防患于未然。 这么做让赵小山觉得有点憋屈,自己的作坊,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 先看看,若这个李全做的不好,他便找机会撤了他,再行提拔自己相中的几个人。 反正机会给过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正在李家还处于祖坟冒青烟的兴奋时,乡君又派了管家前来报信:李伯玉不日将到家,然后很快就要启程出发,前往并州,任并州府下辖的上谷县县令一职。 此话一出,李家大震。 李安惊鄂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当下便颤音问道:“为啥去那么远,就不能在密水县当县令么?” 并州在哪啊? 他们李家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密水,之前连青州府都没听过,现在竟然要去劳什子并州? 都是做官,为啥不回家做官。 去那么远,他们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跟着就要在乡君手底下讨生活,李安到底当村长当惯了,如何愿意看儿媳妇儿的眼色。 不跟着,他这些年含辛茹苦的供儿子读书,终于熬出了头,却不能享有一点成果,如何甘心? 乡君派来传话的管家心下鄙视李安的无知,面上却恭敬道: “老爷,这哪是你想去哪就去哪的,朝廷有规定,官员不能在原籍上任,就怕形成朋党关系,为祸乡里。” “那,若不能回密水,那就不能让乡君和郡公找找人,问问能不能去相邻的县?非得去并州么?” 官家摇摇头,“这是朝廷的任命书,岂能是我们乡君能决定的。乡君也不愿离开密水,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听他如此说,李安知道再问无用,一时间心中不知该悲该喜,怔愣在地。 管家走后,李安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便通知马恭回,让他通知其父母赶紧过来,两家婚事提前。 他决定好了,儿子都当官了,没道理他还窝在村里种地,管他在哪呢,他也要跟着一起去享福,当一把官爷的瘾。 但前提是要把小女儿的婚事先办了。 小翠的亲哥哥是进士,有他证婚,哪怕以后他们都不在身边,但婆家谁敢小瞧了她去。 于是乎,李家的酒席由庆祝李伯玉考中进士到给李小翠成亲。 虽然性质变了,但内容不变,反而更忙碌了。 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事双方早就商量好了,若不是马恭回这次坚持跟李伯玉去京城参加春闱,他们春天就成亲了。 马家本是小富之家,最开始对李小翠并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家儿子读书有天赋 ,配一个普通村姑颇有些遗憾。 但两家婚事敲定不久李伯玉就考中了举人,马家就颇为惊喜,当初还拿着礼物亲自来了赵家村,拉着李小翠的手好一顿夸,怎么看怎么满意。 后来李伯玉又娶了个宗室女,这门第又高了一层。 马家那时候生怕李家看不上他们,马父马母没事就拎点东西过来联络感情,就想赶紧将婚事敲定。 奈何李安心下大定后竟不似最开始那般着急了,对马家的提议敷衍一番,硬生生将婚事推到了今年。 没想到这次更惊喜,李伯玉直接考中了进士。 少年进士,二十不到的年纪,大有可为。 这门亲,简直太让人惊喜了。 马家因着沾了这样的姻亲,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板,像是自家儿子考中一般,到处宣扬。 这次收到李安的通知说要尽早成亲,马父马母不敢有丝毫懈怠,准备了四样重礼,第一时间登了李家门。 两家之前还是平等的,说婚事时还有商有量的,现在天平完全倾斜了,何时成婚,成婚后如何全由李家说的算。 哪怕李家要求小两口婚后在赵家村生活,马家也没敢说个不字。 李小翠再见未来公婆也颇为倨傲,不似先前殷勤小意。 李安说了,李伯玉回来待几天就要走马上任,李小翠的婚事就定在他回来的那几天。 亲家公发话,马家哪有不从。 就这样,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期定在了七月二十。 作为准新郎的马恭回这些时日颇为忙碌,连学堂的课都顾不上了,赵小山不得不让程理有时间代一下课。 赵家村先是赵来福被皇帝表彰,又紧接着出了一个进士,这双喜临门,让别的村煞是羡慕,很多人都说赵家村不愧是古仙村,真是被神仙眷顾的好地方。 一时间,村里很多适龄的姑娘都不愿嫁出去,好多外村的姑娘倒是愿意朝这找对象。 这期间,赵小山的堂兄赵二旺和赵三旺的亲事都定下了,就连赵来庆家的堂姐也顺利定了人家。 刘氏听说赵三旺定亲了,急的嘴里起了一层燎泡。 “三旺比山子还小一岁呢,人家都定亲了,咱家山子到底要拖到啥时候。” 赵来福也愁的很。 现在的日子真是哪哪都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儿子的婚事始终定不下来。 每次问他,山子都一脸不耐烦,一说就急,说多了就跑。 让他们有力也使不上。 “山子自己有主意,他若不想成亲,你催也没用,他若想娶谁,你反对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别管了。 眼看着娇娘肚子越来越大了,你多去盯着点,她上面也没个公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刘氏无法,也只能点头应是。 日子在热闹和喧嚣中一晃而过,李伯玉回来了。 赵小山的琉璃实验也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第211章 李伯玉高中 就在赵小山绞尽脑汁在实验室使劲折腾之际,京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李伯玉考上了。 恩科大榜第六十七名,赐进士出身。 这消息一传回赵家村,又是一场轰动。 赵家村竟然出了个进士,这以后妥妥是个官老爷。 况且人家还有个宗室媳妇儿,以后必然官途亨通。 李安家的大门又快被踏平了,道贺的恭喜的每日里络绎不绝,就连密水县衙都有小吏前来道贺,更别提镇里徐老大那等胥吏了。 李安和赵小山请了个长假,说是准备预备酒席,庆祝儿子考中进士光宗耀祖。 赵小山哪有不允的道理,痛痛快快的给了假。 儿子都快当官了,估摸着李安以后都够呛能来上工了。 赵小山琢磨半晌,决定提拔李安的弟弟李全上来,先给个小管事的职位,考察一下他的能力。 李全没想到这天大的好事会落到自己头上,一时狂喜,当天晚上便拿着两条鱼到了赵家,对赵来福父子好一顿感谢。 说实话,赵小山不是很相中这个李全。 和他大哥李安相对比,李全没啥领导能力,只能说比较老实,十分平庸。 他觉得作坊里不少年轻人都不错,就连赵家都有几个很像样的。 这些人跟着程理读过书,做事很有法度,还有头脑,慢慢培养着以后也能独当一面。 奈何李家是赵家村的大族,李伯玉又考中了进士,李家未来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尽管自己和李伯玉关系很好,但他考上了进士,以后必然出去做官,可能很久都不会回赵家村。 而留在赵家村的李家人有官家背景,若不照顾到,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人心易变,他要防患于未然。 这么做让赵小山觉得有点憋屈,自己的作坊,自己还不能随心所欲。 先看看,若这个李全做的不好,他便找机会撤了他,再行提拔自己相中的几个人。 反正机会给过了,能不能抓住就看他自己了。 正在李家还处于祖坟冒青烟的兴奋时,乡君又派了管家前来报信:李伯玉不日将到家,然后很快就要启程出发,前往并州,任并州府下辖的上谷县县令一职。 此话一出,李家大震。 李安惊鄂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思路,当下便颤音问道:“为啥去那么远,就不能在密水县当县令么?” 并州在哪啊? 他们李家人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密水,之前连青州府都没听过,现在竟然要去劳什子并州? 都是做官,为啥不回家做官。 去那么远,他们是跟着还是不跟着? 跟着就要在乡君手底下讨生活,李安到底当村长当惯了,如何愿意看儿媳妇儿的眼色。 不跟着,他这些年含辛茹苦的供儿子读书,终于熬出了头,却不能享有一点成果,如何甘心? 乡君派来传话的管家心下鄙视李安的无知,面上却恭敬道: “老爷,这哪是你想去哪就去哪的,朝廷有规定,官员不能在原籍上任,就怕形成朋党关系,为祸乡里。” “那,若不能回密水,那就不能让乡君和郡公找找人,问问能不能去相邻的县?非得去并州么?” 官家摇摇头,“这是朝廷的任命书,岂能是我们乡君能决定的。乡君也不愿离开密水,但皇命不可违,也只能跟着一起去。” 听他如此说,李安知道再问无用,一时间心中不知该悲该喜,怔愣在地。 管家走后,李安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 第二天一早,他便通知马恭回,让他通知其父母赶紧过来,两家婚事提前。 他决定好了,儿子都当官了,没道理他还窝在村里种地,管他在哪呢,他也要跟着一起去享福,当一把官爷的瘾。 但前提是要把小女儿的婚事先办了。 小翠的亲哥哥是进士,有他证婚,哪怕以后他们都不在身边,但婆家谁敢小瞧了她去。 于是乎,李家的酒席由庆祝李伯玉考中进士到给李小翠成亲。 虽然性质变了,但内容不变,反而更忙碌了。 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事双方早就商量好了,若不是马恭回这次坚持跟李伯玉去京城参加春闱,他们春天就成亲了。 马家本是小富之家,最开始对李小翠并不是很满意,觉得自家儿子读书有天赋 ,配一个普通村姑颇有些遗憾。 但两家婚事敲定不久李伯玉就考中了举人,马家就颇为惊喜,当初还拿着礼物亲自来了赵家村,拉着李小翠的手好一顿夸,怎么看怎么满意。 后来李伯玉又娶了个宗室女,这门第又高了一层。 马家那时候生怕李家看不上他们,马父马母没事就拎点东西过来联络感情,就想赶紧将婚事敲定。 奈何李安心下大定后竟不似最开始那般着急了,对马家的提议敷衍一番,硬生生将婚事推到了今年。 没想到这次更惊喜,李伯玉直接考中了进士。 少年进士,二十不到的年纪,大有可为。 这门亲,简直太让人惊喜了。 马家因着沾了这样的姻亲,在村里都挺直了腰板,像是自家儿子考中一般,到处宣扬。 这次收到李安的通知说要尽早成亲,马父马母不敢有丝毫懈怠,准备了四样重礼,第一时间登了李家门。 两家之前还是平等的,说婚事时还有商有量的,现在天平完全倾斜了,何时成婚,成婚后如何全由李家说的算。 哪怕李家要求小两口婚后在赵家村生活,马家也没敢说个不字。 李小翠再见未来公婆也颇为倨傲,不似先前殷勤小意。 李安说了,李伯玉回来待几天就要走马上任,李小翠的婚事就定在他回来的那几天。 亲家公发话,马家哪有不从。 就这样,李小翠和马恭回的婚期定在了七月二十。 作为准新郎的马恭回这些时日颇为忙碌,连学堂的课都顾不上了,赵小山不得不让程理有时间代一下课。 赵家村先是赵来福被皇帝表彰,又紧接着出了一个进士,这双喜临门,让别的村煞是羡慕,很多人都说赵家村不愧是古仙村,真是被神仙眷顾的好地方。 一时间,村里很多适龄的姑娘都不愿嫁出去,好多外村的姑娘倒是愿意朝这找对象。 这期间,赵小山的堂兄赵二旺和赵三旺的亲事都定下了,就连赵来庆家的堂姐也顺利定了人家。 刘氏听说赵三旺定亲了,急的嘴里起了一层燎泡。 “三旺比山子还小一岁呢,人家都定亲了,咱家山子到底要拖到啥时候。” 赵来福也愁的很。 现在的日子真是哪哪都好,唯一的遗憾就是小儿子的婚事始终定不下来。 每次问他,山子都一脸不耐烦,一说就急,说多了就跑。 让他们有力也使不上。 “山子自己有主意,他若不想成亲,你催也没用,他若想娶谁,你反对也没用,儿孙自有儿孙福,咱就别管了。 眼看着娇娘肚子越来越大了,你多去盯着点,她上面也没个公婆,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刘氏无法,也只能点头应是。 日子在热闹和喧嚣中一晃而过,李伯玉回来了。 赵小山的琉璃实验也终于取得了重大进展。 第212章 李小翠成亲 历经一年多的反复实验,赵小山的琉璃终于做出来了。 看着手里带了些微杂质的玻璃,赵小山心头狂喜。 他,天之宠儿,一界穿越者,在大景朝的第三天个年头,终于成功做出了足够震碎人眼球的琉璃。 这是足以名垂千古永载史册的大事,他,当之无愧的一代天骄! 这一天,高山园区的实验区传出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啸声,似哭似笑,引的工人们纷纷侧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大壮从作坊回家时和小刘氏吐槽说:“这没成亲的就是不行,山子都快憋成狼了,你没听着呢,今天他那哭声可渗人了。” 小刘氏正在看狗剩,听他这么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孩子在这呢,瞎说什么呢,哪有你这么说弟弟的。” 赵大壮不以为意,“狗剩子能听懂啥,连话都听不明白呢。” 小刘氏放下狗剩,让他自己在炕上爬着玩,“不过山子都十六了,再过了年都十七了,哪怕男子晚婚这时候也可以定下来了。” “大壮,我娘前几天还和我说呢,我二姨家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亲呢,你说我给山子介绍一下咋样?” 赵大壮亲了亲儿子的小屁股,粗硬的胡子扎的小娃娃不舒服的直哼哧。 “你二姨家的妹妹?以前怎么没听说?哪个啊?” 小刘氏叹了口气,“以前俺家穷,都多少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我二姨从哪听说了俺家搬过来了,有钱了,这就联系上了,前段时间我娘出门那次就是去我二姨家了。” “我娘说了,那个香草长得可好了,端的是村里一枝花,人还勤快,我二姨腿脚不好,家里家外都是她操持的,性格还娴静温柔,十里八乡求娶的可多了,媒婆都快把她家门槛踩平了。” 赵大壮听到这正了正神色,“真有这么好?” “不好我娘能在我面前提?” 小刘氏凑了过来,“大壮,我知道山子眼光高,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多见,要不咱问问呢?不成拉倒呗?” 赵大壮觉得媳妇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便将这个香草介绍给了刘氏和赵来福。 刘氏听了不太感冒,都多少年不联系的亲戚了,突然联系又重点介绍自家闺女的,目的性太强,心思不纯。 赵来福倒是没考虑那么多,他就觉得若女孩真不错,见见也无妨。 刘氏听了,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行不行的见见呗,见一面又不是就定下来。 于是乎,在赵小山沉浸在琉璃制作成功的重大喜悦时,赵来福刘氏没经过他同意随着夏氏去了隔壁镇见了那闺女。 琉璃成功了,赵小山第一时间将这一好消息写信告知了远在西北的周彻。 他都打算好了,他要单独成立一个琉璃作坊,所有生产环节都自己来解决,销售环节还是和周彻合作,利润分三成给他。 主意已定,准备工作就要做起来了。 但成立一个新作坊前期的投入是巨大的,他手里的钱却有点不凑手。 从京城回来后他手里的现金满打满算就剩下二千五百两了。 若全投入到琉璃作坊中,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的生产必然受到影响。 现在光收购密水县的鲜花这一项每日就要几十两银子的投入。 赵小山正愁着呢,家里来客了。 一见他进来,刘氏不顾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山子,这是你嫂子的二姨,这次过来看你舅妈的,你之前没见过,好好给长辈打个招呼。” 介绍完赵小山,又对对面一个老太介绍起来,“这就是我小儿子赵小山,今年十六了,没啥大能耐,也就开了两个作坊,带着全村人一起挣点小钱,不至于饿死。” 赵小山抬头,才发现家里坐了一个半白头发的老妪,佝偻着腰,皮肤黑黄,颧骨突出,倒是眼睛一点不见浑浊,反而泛着精光。 从赵小山一进门就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看过后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精明的,真是不错,小花能有这样的孩子是你得福气。” 刘氏被夸赞,骄傲的抬起了头。 嘴里还是谦逊道:“这算啥,俺们村老李家的还考中了进士呢,我家山子心思不在读书上,顶多办个作坊,挣点小钱够吃喝罢了。” 那老太太听到前面还点头附和,到后面嘴角微微撇了撇。 连赵小山都听出了他娘浓浓的绿茶味,没心思和她扮演母慈子孝的把戏,“娘,没啥事我就进屋了。” 刘氏一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他,“别走啊,没看有客人在院里么,今晚在院里吃饭,你大舅他们一会也过来。” “我先回屋写信,有正事呢。” 刘氏见他确实情绪不高一脸不耐,也不好强求什么,到底放了手。 赵小山进屋后将自己缺少银钱的窘境写信告诉了周彻,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资助一二,到时候利率可再多分他半成。 等写完信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到了饭桌上他总算知道他娘刚才什么意思了。 看到马恭回和李小翠要成亲,他娘这是又着急了。 大景朝女子到了十八不嫁家里父兄就要受罚,但男子打光棍可没人管。 他都明确表示过不想这么早娶妻了,他娘这是折腾啥呢。 这个叫香草的闺女明显知道所为何来,吃饭时很是扭捏,不时用眼神瞟他,看一眼脸红一下。 赵小山看了看她的长相,还行,不丑,也不算多漂亮,皮肤就是农家女娃该有的黑黄皮肤,但眼睛挺大挺圆,鼻子有点瘪,身材也不是瘦弱那一挂的,反而有些健壮,应该是在家经常干活的。 这种长相身材,在老人眼里就是好生养的类型,尤其是能生儿子的。 怪不得他娘不顾他反对还是把人给带过来了。 若是原主在这,看到这样的姑娘绝对会同意的。 但是原主还在的话,这样的好姑娘也轮不到他们赵家来选。 “山子,这是你舅妈家的外甥女,算起来也算你表妹了,这几天她都在你大舅家住,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年龄正相当,你陪着多转转。” 刘氏吩咐完赵小山,又转头对香草说:“香草啊,咱家后头的高山园区可是俺们赵家村最好看的地方,山子当初花了不少钱修呢,今天晚了,明天白天让你山子哥领你溜达溜达。” 香草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又红了。 赵小山却不乐意了:“娘,我明天还有事呢,没有时间。” “你有什么事,成天把自己憋那屋里,都憋了多长时间了,你妹妹就来这几天,你陪陪怎么了。” “娘,我就一个姐姐,哪来的妹妹,再说了,兰草不是在家呢,让她陪着玩呗。” 刘氏听不得这种话,气的直摔筷子,“兰草还要上女学,哪有时间,我看家里就你现在闲着,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氏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饭菜都抖了三抖,全桌子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吱声,香草更是头低的沉沉的,好像连呼吸都不敢了。 铁牛嘴里含着一块骨头,咽也不敢,吐也不敢,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不怪乎大家反应这么大,刘氏已经很久很久没发这么大火气了。 久到他们都忘了她曾经也是村里有名的悍妇,也是能徒手制服一个男人的狠角色。 果然,老虎一发威,所有猴子都老实了。 赵小山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也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他娘真的在发怒,急忙点头如捣蒜,嘴里应着:“是是是,娘你别生气。” 刘氏见他服软,也软了态度,又重新言笑晏晏,张罗着让大家吃喝。 第二天,香草的娘就回家了,徒留香草在赵家村,住在老宅里,和夏氏他们一起生活。 可能是得了刘氏的授意,香草不时的便来新房这晃晃,每次看到赵家吃喝穿用的那么精致,她圆圆的眼睛里便能闪过光。 每次碰到回家的赵小山便会忍住羞意往前凑凑,试着和赵小山说上两句话。 赵小山烦不胜烦,又碍着刘氏不得不忍耐下来。 这些天他张罗着筹备新作坊,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再说了,他就算真想找老婆,能找她? 好在过了两天,李伯玉回来了,全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新晋进士给吸引了。 现在的李伯玉真可谓是意气风发,年轻帅气的脸庞因为一朝得志显得神采飞扬,他在李家族人的簇拥下祭了祖宗,又领着乡君的手跪下来给李安夫妇磕了头。 李安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不由湿了眼眶。 这么多年,李家终于熬出了头。 儿子不仅争气考上了,还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媳妇儿,他们做父母的还求什么呢。 香草也跟在人群后头看到了风度翩翩的李伯玉,瞪大了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赵小山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撇了撇嘴。 李伯玉将在村里待几天,因为他要主持亲妹妹李小翠的婚礼。 马家的聘礼早就送过来了,马恭回也先行回了自家村子,只等成亲那天再来接亲。 按照李安的要求,因为马恭回还在赵家村教书,所以小两口以后还在赵家村生活。 也不买新房了,就住在李安家房子。 反正他们马上要跟着李伯玉走马上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这虽然有点像上门女婿,但马父马母也知道,李伯玉考上了,李小翠根本不愁嫁。 若他们不答应,李家一旦退了亲,李小翠能马上找到下家,马恭回可就难了。 因此,虽然心里各种不乐意,马父马母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虽然准备很仓促,但李小翠的婚礼还是如期进行了。 这一天,十里八乡能搭上边的都来了,大家都想趁机看看进士老爷的风采,跟着沾一点光。 若是能套上两句话,混个脸熟那就更好了。 作为小闺蜜,赵娇娘也从镇里赶了回来,就连曹芳也挺着个肚子过来凑热闹。 这是李家的好事,李安夫妇一点没有嫁女儿的难过伤心,反而笑吟吟的将女儿送出了门。 李小翠出门时也哭了,但怎么看都是为了应景装哭的,光看咧嘴了,连眼泪都没有。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总算苦尽甘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时候家里为了供哥哥上学,她吃没的吃喝没得喝,所有的资源都要给哥哥,她就像别人家捡来的一样。 后来大一点了,她倒是不用经常下地干活了,那是因为她跟着姑姑学会了绣花,她娘怕她做农活做粗了手指,让她多做绣活好挣钱呢。 总算后来赵小山愿意供她哥念书了,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好了起来。 现在她找了个如意郎君,亲哥哥又是官身了,后半生的依靠都有了。 最重要的是,她婚后不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这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 大嫂身为乡君,还在婚前给她添了不少妆,那些首饰衣料,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的她,有了自由,有了银子,有了依靠,谁不羡慕? 为啥要哭,她乐还来不及呢。 曹芳和赵娇娘都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一旁看着昔日的好姐妹风光出嫁,一时唏嘘不已。 赵娇娘出嫁时赵小山给了不少陪嫁,她底气足,也算风光大嫁。看李小翠这样,眼里有欣慰有开心。 倒是曹芳,面上维持着笑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们三个年龄相当,当初家里条件都差不多,谁知道现在就属她过的最不好。 要钱钱没有,男人还不老实。 上次二黑子和镇里寡妇那出事闹的,到现在她还能听到风言风语的,嘲笑她没能耐,连男人都把不住。 虽然最近二黑子老实了,她又怀了老二,可伤痕哪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她和二黑子是再也回不过到过去了。 想到这,曹芳摸了摸肚子,只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等她有了儿子,二黑子愿意找谁找谁,只要给她钱就够了,她要好好把儿子养大,后半辈子就靠儿子了。 第212章 李小翠成亲 历经一年多的反复实验,赵小山的琉璃终于做出来了。 看着手里带了些微杂质的玻璃,赵小山心头狂喜。 他,天之宠儿,一界穿越者,在大景朝的第三天个年头,终于成功做出了足够震碎人眼球的琉璃。 这是足以名垂千古永载史册的大事,他,当之无愧的一代天骄! 这一天,高山园区的实验区传出了阵阵鬼哭狼嚎的啸声,似哭似笑,引的工人们纷纷侧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大壮从作坊回家时和小刘氏吐槽说:“这没成亲的就是不行,山子都快憋成狼了,你没听着呢,今天他那哭声可渗人了。” 小刘氏正在看狗剩,听他这么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孩子在这呢,瞎说什么呢,哪有你这么说弟弟的。” 赵大壮不以为意,“狗剩子能听懂啥,连话都听不明白呢。” 小刘氏放下狗剩,让他自己在炕上爬着玩,“不过山子都十六了,再过了年都十七了,哪怕男子晚婚这时候也可以定下来了。” “大壮,我娘前几天还和我说呢,我二姨家有一个妹妹,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亲呢,你说我给山子介绍一下咋样?” 赵大壮亲了亲儿子的小屁股,粗硬的胡子扎的小娃娃不舒服的直哼哧。 “你二姨家的妹妹?以前怎么没听说?哪个啊?” 小刘氏叹了口气,“以前俺家穷,都多少年不联系了。也不知道我二姨从哪听说了俺家搬过来了,有钱了,这就联系上了,前段时间我娘出门那次就是去我二姨家了。” “我娘说了,那个香草长得可好了,端的是村里一枝花,人还勤快,我二姨腿脚不好,家里家外都是她操持的,性格还娴静温柔,十里八乡求娶的可多了,媒婆都快把她家门槛踩平了。” 赵大壮听到这正了正神色,“真有这么好?” “不好我娘能在我面前提?” 小刘氏凑了过来,“大壮,我知道山子眼光高,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多见,要不咱问问呢?不成拉倒呗?” 赵大壮觉得媳妇儿说的很有道理,于是当天晚上便将这个香草介绍给了刘氏和赵来福。 刘氏听了不太感冒,都多少年不联系的亲戚了,突然联系又重点介绍自家闺女的,目的性太强,心思不纯。 赵来福倒是没考虑那么多,他就觉得若女孩真不错,见见也无妨。 刘氏听了,觉得他说的挺有道理,行不行的见见呗,见一面又不是就定下来。 于是乎,在赵小山沉浸在琉璃制作成功的重大喜悦时,赵来福刘氏没经过他同意随着夏氏去了隔壁镇见了那闺女。 琉璃成功了,赵小山第一时间将这一好消息写信告知了远在西北的周彻。 他都打算好了,他要单独成立一个琉璃作坊,所有生产环节都自己来解决,销售环节还是和周彻合作,利润分三成给他。 主意已定,准备工作就要做起来了。 但成立一个新作坊前期的投入是巨大的,他手里的钱却有点不凑手。 从京城回来后他手里的现金满打满算就剩下二千五百两了。 若全投入到琉璃作坊中,肥皂作坊和米粉作坊的生产必然受到影响。 现在光收购密水县的鲜花这一项每日就要几十两银子的投入。 赵小山正愁着呢,家里来客了。 一见他进来,刘氏不顾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的,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山子,这是你嫂子的二姨,这次过来看你舅妈的,你之前没见过,好好给长辈打个招呼。” 介绍完赵小山,又对对面一个老太介绍起来,“这就是我小儿子赵小山,今年十六了,没啥大能耐,也就开了两个作坊,带着全村人一起挣点小钱,不至于饿死。” 赵小山抬头,才发现家里坐了一个半白头发的老妪,佝偻着腰,皮肤黑黄,颧骨突出,倒是眼睛一点不见浑浊,反而泛着精光。 从赵小山一进门就开始上上下下打量着,看过后又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这孩子看着就是个精明的,真是不错,小花能有这样的孩子是你得福气。” 刘氏被夸赞,骄傲的抬起了头。 嘴里还是谦逊道:“这算啥,俺们村老李家的还考中了进士呢,我家山子心思不在读书上,顶多办个作坊,挣点小钱够吃喝罢了。” 那老太太听到前面还点头附和,到后面嘴角微微撇了撇。 连赵小山都听出了他娘浓浓的绿茶味,没心思和她扮演母慈子孝的把戏,“娘,没啥事我就进屋了。” 刘氏一见他要走,一把拉住了他,“别走啊,没看有客人在院里么,今晚在院里吃饭,你大舅他们一会也过来。” “我先回屋写信,有正事呢。” 刘氏见他确实情绪不高一脸不耐,也不好强求什么,到底放了手。 赵小山进屋后将自己缺少银钱的窘境写信告诉了周彻,希望他能伸出援手,资助一二,到时候利率可再多分他半成。 等写完信正好到了吃饭的时间,到了饭桌上他总算知道他娘刚才什么意思了。 看到马恭回和李小翠要成亲,他娘这是又着急了。 大景朝女子到了十八不嫁家里父兄就要受罚,但男子打光棍可没人管。 他都明确表示过不想这么早娶妻了,他娘这是折腾啥呢。 这个叫香草的闺女明显知道所为何来,吃饭时很是扭捏,不时用眼神瞟他,看一眼脸红一下。 赵小山看了看她的长相,还行,不丑,也不算多漂亮,皮肤就是农家女娃该有的黑黄皮肤,但眼睛挺大挺圆,鼻子有点瘪,身材也不是瘦弱那一挂的,反而有些健壮,应该是在家经常干活的。 这种长相身材,在老人眼里就是好生养的类型,尤其是能生儿子的。 怪不得他娘不顾他反对还是把人给带过来了。 若是原主在这,看到这样的姑娘绝对会同意的。 但是原主还在的话,这样的好姑娘也轮不到他们赵家来选。 “山子,这是你舅妈家的外甥女,算起来也算你表妹了,这几天她都在你大舅家住,一个姑娘家家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们年龄正相当,你陪着多转转。” 刘氏吩咐完赵小山,又转头对香草说:“香草啊,咱家后头的高山园区可是俺们赵家村最好看的地方,山子当初花了不少钱修呢,今天晚了,明天白天让你山子哥领你溜达溜达。” 香草听了,微微点了点头,脸又红了。 赵小山却不乐意了:“娘,我明天还有事呢,没有时间。” “你有什么事,成天把自己憋那屋里,都憋了多长时间了,你妹妹就来这几天,你陪陪怎么了。” “娘,我就一个姐姐,哪来的妹妹,再说了,兰草不是在家呢,让她陪着玩呗。” 刘氏听不得这种话,气的直摔筷子,“兰草还要上女学,哪有时间,我看家里就你现在闲着,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氏一拍桌子,桌子上的饭菜都抖了三抖,全桌子其他人都吓得不敢吱声,香草更是头低的沉沉的,好像连呼吸都不敢了。 铁牛嘴里含着一块骨头,咽也不敢,吐也不敢,像是被静止了一般。 不怪乎大家反应这么大,刘氏已经很久很久没发这么大火气了。 久到他们都忘了她曾经也是村里有名的悍妇,也是能徒手制服一个男人的狠角色。 果然,老虎一发威,所有猴子都老实了。 赵小山沉睡的记忆被唤醒,也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他娘真的在发怒,急忙点头如捣蒜,嘴里应着:“是是是,娘你别生气。” 刘氏见他服软,也软了态度,又重新言笑晏晏,张罗着让大家吃喝。 第二天,香草的娘就回家了,徒留香草在赵家村,住在老宅里,和夏氏他们一起生活。 可能是得了刘氏的授意,香草不时的便来新房这晃晃,每次看到赵家吃喝穿用的那么精致,她圆圆的眼睛里便能闪过光。 每次碰到回家的赵小山便会忍住羞意往前凑凑,试着和赵小山说上两句话。 赵小山烦不胜烦,又碍着刘氏不得不忍耐下来。 这些天他张罗着筹备新作坊,哪有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 再说了,他就算真想找老婆,能找她? 好在过了两天,李伯玉回来了,全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这个新晋进士给吸引了。 现在的李伯玉真可谓是意气风发,年轻帅气的脸庞因为一朝得志显得神采飞扬,他在李家族人的簇拥下祭了祖宗,又领着乡君的手跪下来给李安夫妇磕了头。 李安看着跪在下面的儿子,不由湿了眼眶。 这么多年,李家终于熬出了头。 儿子不仅争气考上了,还娶了个身份高贵的媳妇儿,他们做父母的还求什么呢。 香草也跟在人群后头看到了风度翩翩的李伯玉,瞪大了眼睛,眨都不舍得眨一下。 赵小山将她的神态看在眼里,撇了撇嘴。 李伯玉将在村里待几天,因为他要主持亲妹妹李小翠的婚礼。 马家的聘礼早就送过来了,马恭回也先行回了自家村子,只等成亲那天再来接亲。 按照李安的要求,因为马恭回还在赵家村教书,所以小两口以后还在赵家村生活。 也不买新房了,就住在李安家房子。 反正他们马上要跟着李伯玉走马上任了,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这虽然有点像上门女婿,但马父马母也知道,李伯玉考上了,李小翠根本不愁嫁。 若他们不答应,李家一旦退了亲,李小翠能马上找到下家,马恭回可就难了。 因此,虽然心里各种不乐意,马父马母还是同意了。 就这样,虽然准备很仓促,但李小翠的婚礼还是如期进行了。 这一天,十里八乡能搭上边的都来了,大家都想趁机看看进士老爷的风采,跟着沾一点光。 若是能套上两句话,混个脸熟那就更好了。 作为小闺蜜,赵娇娘也从镇里赶了回来,就连曹芳也挺着个肚子过来凑热闹。 这是李家的好事,李安夫妇一点没有嫁女儿的难过伤心,反而笑吟吟的将女儿送出了门。 李小翠出门时也哭了,但怎么看都是为了应景装哭的,光看咧嘴了,连眼泪都没有。 她怎么能不开心呢,总算苦尽甘来了,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时候家里为了供哥哥上学,她吃没的吃喝没得喝,所有的资源都要给哥哥,她就像别人家捡来的一样。 后来大一点了,她倒是不用经常下地干活了,那是因为她跟着姑姑学会了绣花,她娘怕她做农活做粗了手指,让她多做绣活好挣钱呢。 总算后来赵小山愿意供她哥念书了,家里的条件才慢慢好了起来。 现在她找了个如意郎君,亲哥哥又是官身了,后半生的依靠都有了。 最重要的是,她婚后不需要和公婆住在一起,这是多少姑娘求都求不来的。 大嫂身为乡君,还在婚前给她添了不少妆,那些首饰衣料,以前的她想都不敢想。 现在的她,有了自由,有了银子,有了依靠,谁不羡慕? 为啥要哭,她乐还来不及呢。 曹芳和赵娇娘都挺着个大肚子,坐在一旁看着昔日的好姐妹风光出嫁,一时唏嘘不已。 赵娇娘出嫁时赵小山给了不少陪嫁,她底气足,也算风光大嫁。看李小翠这样,眼里有欣慰有开心。 倒是曹芳,面上维持着笑意,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们三个年龄相当,当初家里条件都差不多,谁知道现在就属她过的最不好。 要钱钱没有,男人还不老实。 上次二黑子和镇里寡妇那出事闹的,到现在她还能听到风言风语的,嘲笑她没能耐,连男人都把不住。 虽然最近二黑子老实了,她又怀了老二,可伤痕哪是那么容易抚平的。 她和二黑子是再也回不过到过去了。 想到这,曹芳摸了摸肚子,只希望这一胎是个男孩。 等她有了儿子,二黑子愿意找谁找谁,只要给她钱就够了,她要好好把儿子养大,后半辈子就靠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