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志阁之雪满空山》 第1章 忘忧城血雨侯(1) 洗雪村位于望空山下,这里的居民不是狐,也不是人,他们介于人与狐之间,也就是望空山中狐与人的后代,他们不容于人,也不容于狐,所以便在此处择地而居,依赖传自狐族那微末的灵气过活。 眉卿是个孤女,独自生活在洗雪村上元幻境之外,传说她的母亲是狐女,父亲是灵门修仙的修士,她的母亲虽然想与她的父亲长相厮守,但一心想要成仙的父亲却抛弃两母女回到灵门,在眉卿五岁时,她的母亲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山林的大雪中。 从此,眉卿就和年老的祖母生活在洗雪村,她天性乐观,虽然没有灵气,但身手矫健,再加村里的人怜悯他们老幼无依,打到多的猎物会分给他们,这样也能过活。 眉卿七岁的时候,她在忘忧湖畔捡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那婴儿被丢弃在雪窝中,眉卿发现他时,他已经哭得满面紫涨,也许再晚一刻,他就会无声无息的死去。 那孩子在眉卿的祖母的照顾下逐渐恢复健康,眉卿是他年长七岁的姐姐,每天一早,眉卿会到山林旁找母鹿挤奶喂他,然后用毛皮裹好他,背着他到林子里寻找野果,这是没有灵力的眉卿唯一能够从林中获得的食物。 那孩子学会走路后,每天都跌跌撞撞的跟在眉卿身后,村里的老人说他长得一副好皮囊,就算是清灵隽秀的狐,也没有他这般极致的美貌。 对于眉卿而言,他是自己的弟弟,是自己必须要照顾的人之一,他的出现给她和祖母的生活增添无穷多的麻烦,当然,也有无穷多的快乐,他呀呀学语、他蹒跚学步、他摘到的第一朵雪莲、他在林中抓下的第一丛野果,都是她与祖母快乐的源泉。 三岁的时候,孩子被村长命名为雪生,这个时候,他已经显现出深厚的灵力,可是洗雪村的人不懂,他们只觉得这孩子运气特别的好,每次他和眉卿进山林,都会有丰富的猎获,雪中的飞禽走兽和野果仿佛送到他们手边一般,没有人知道,那是他用灵力获取的。 祖母在眉卿十岁的时候去世,十年未出现的眉卿的父亲终是归来,将祖母埋葬之后,带着眉卿和雪生逐户表示感谢,同时乞求他们帮忙照顾祖母的坟墓,随后便带他们进入灵门。 直到入门,眉卿才知道原来父亲竟然是灵门执法堂主的独子,此刻他已与灵门掌门独女成亲,因此,眉卿和雪生是他在洗雪村收养的孤儿,是执法堂最小的弟子。 眉卿的灵力低微,入门五年仍处于筑基境,但她性格温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极擅女红和烹饪,执法堂内极得喜爱,而雪生灵力高强,入门七天就突破筑基境,然后洗髓境、内炼境、脱胎境、无漏境,五年竟然进入丹云境三段,是灵门创派一千多年第一人。 入门第六年,招灵会是灵门每五十年一届的人才甄选会,执法堂人丁稀少,加上眉卿不过五个弟子,为以壮声势,五个弟子尽数报名,第一场,就是眉卿对灵叶门初入门的弟子,一招就被震下擂台,引得人哄堂大笑。 灵叶门的长老纷纷嘲讽着云若梦,那是眉卿的父亲,面皮甚厚的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作声,而当长老们看见雪生手里为眉卿治伤的前灵叶,面色大变,那是由灵门神尊墨色麒麟守护的至尊灵药,此刻,却出现在八岁孩子的手中,而神尊却伏在瑶圃门前呼呼大睡。 从雪生上场开始,灵门其他门宗在质疑、惊讶、羡慕、艳羡、嫉妒种种情绪中来回穿梭,但谁都不能否认,他是灵门千年来,除创派祖师外,灵力最高的人。 七轮过后,雪生的对手是把眉卿震下台的鹤空衣,来自沧州十二岁的灵童,灵力高强,听闻修行已至不灭境,是千年来罕见的奇才。 长眉秀目,笑咪咪的少年,肤白如雪,修长的手中握着玉宇乾坤扇,青色的轻衫在风中轻轻飘舞,年纪虽幼,但已有一丝倾倒众生的风流,而神情冷漠的雪生站得笔直,眼角的朱砂痣在朝阳下,闪烁着妖冶的光。 “师弟,”鹤空衣弯腰行礼,秀长的美目光蕴流转,“鹤空衣有礼。” 后退半步的雪生却是攻击的姿势,圆圆的眼眸中,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来!” 两天的大战,最终鹤空衣依靠经验的优势险胜半招,但胜得艰难,身上伤痕累累,即使这样,他仍然一副笑吟吟的模样,而完好无损的雪生仍然寒着脸跳下擂台,和候在台下的眉卿并肩离开。 招灵会后,雪生是唯一没有上前灵峰修行的弟子,仍然留在执法堂,一举打破灵门千年的规矩,还有神尊墨玉麒麟,在雪生回执法堂的那天晚上,神尊摇头晃脑的把瑶圃和自己一块儿迁到地广人稀的执法堂, 每个月鹤空衣都会到执法堂与雪生切磋,两人的灵力值越来越高,为避免出现误伤,两个宗门的掌教会一起观战,这个时候,他们总是看见神尊驮着眉卿摇摇晃晃的从瑶圃走过来。 对于灵门所有人而言,那是一段美好而平和的时光,无忧无虑,天下有妖,但天下太平,从未有人想过,有一日会祸起萧墙。 雪生十二岁时,与鹤空衣已成为灵门最杰出的弟子,声名远播,就在这一年,无妖会如期举行,天下间所有修仙的道门都会派遣精锐弟子参加,雪生当然榜上有名,但公布名单时,令所有人没想到,是执法堂那个灵力低微的眉卿竟然也在名单之上,她甚至无法御剑飞行。 出发那一日,众弟子望向眉卿的眼都要冒出火来时,神尊叼着小小的竹篮摇摇晃晃地跟在眉卿身后,庞大的身躯如同墨玉打造的小山,头颅高昂,明黄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慈祥的”光,目光所及之处,弟子们惊恐的不住后退。 直至雪生背着眉卿和其他入选弟子消失在云间,神尊如几年前,愉快的伏在玉液池中酣睡,众弟子才省过神来,原来那个不声不响的黄毛丫头,最大的靠山竟然是神尊。 第2章 忘忧城血雨侯(2) 城名忘忧,是国都,依山而建,建筑自山底逐步建至山腰,木制结构的砖石房覆盖着琉璃瓦,雕梁画栋,有富裕的人家,廊下悬挂着巨大的明珠以代替灯笼照明,满城火红的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火红的花瓣随着鎏金河而下,随水飘下的,往往还有宫中贵人们的钗环耳珰。 鎏金河的归处,是昆明湖,烟波浩渺,画舫轻舟,灯火昼夜不熄,无数的文人雅士、名门闺秀、少年将军、红粉花魁流连忘返之地。 参加无妖会的仙门依山而居,听泉居是妖族所开的驿馆,驿丞是个永远面上带笑的鹤妖,也许修炼百年,终不得位列仙班,堕入滚滚红尘,享受这无尽的人间繁华也是妖的归处之一。 夜凉如水,坐在倚水的走廊,眉卿小心翼翼的帮雪生冲泡一杯雪茶,驿丞微笑着奉上一盘精致的小点,坐在廊下一边查看公文,一边听眉卿为躺在她腿上的雪生弹箜篌。 幽幽的箜篌声中,雪樱花静静的落满他们的衣襟,雪生闭着眼睛,琉璃灯发出柔和的黄光,落在他雪后玫瑰般的脸上,令那张美艳无双的脸仿佛戴了一个琉璃的壳。 走廊里响起轻微的声响,眉卿放下箜篌,来的,是鹤空衣,他左手提着一个食盒,右手提着三壶酒。 披着雪白的羽衣,眉卿斜倚在火盆旁的金漆躺榻上,雪生温好酒,认真的斟半杯递给眉卿,盯着她缓缓饮下,这才慢慢的伏在她腿边,静静听鹤空衣与驿丞闲聊,这忘忧城中所发生的一切,仿佛都是另外一个世界。 朦胧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呓语,“明日,血雨侯就要入城。” 血雨侯忘川,没有姓,传闻是先皇私生子,以弱冠之年封侯,领军三十万镇守人妖边界,数年来驰骋南北、战功彪炳,一柄斩妖刀斩杀无数邪物,长相极为秀美,城中无数名媛贵妇芳心暗许,他选在此时班师,定能为无妖会增光添彩。 站就连水流都带着胭脂味儿的昆明湖畔,眉卿轻轻裹着身上的羽衣,已经和她一般高矮的雪生握着她的手,冷眼看着昆明湖上来回穿梭的画舫,鹤空衣找到一艘小舟,指着湖中心的画舫低语数句,船夫一用力,小舟载着他们飞一般的驰向画舫。 富丽堂皇的画舫,就连船舱都贴着黄金和翠玉,鹤空衣微微的皱眉,仿佛对这泼天的富贵感到厌恶。 笛声悠扬,自船舱中传出,鹤空衣露出淡淡的笑,举步就要入内,却被船奴拦住,这才得知,这画舫今日已被人包下,适才许他们登船,原以为是侍客的倌人。 听得火起,拳头已然握紧,正要出手,一长身玉立的青年已弯腰走出船舱,一张精致的雪脸上,长眉细目,鲜红的嘴唇薄而上翘,仿佛随时都在微笑,亮晶晶的桃花眼波光潋滟,转动间,仿佛钩子一般的慑人心魄。 “臣参见太子殿下,”华丽的鹤裘散落一地,高傲的青年微笑着低下头颅,卑微的跪倒在尘埃之中,“太子殿下安好。” 坐在上首的鹤空衣,精致的眉眼如描如画,他的语调柔和平稳,与血雨侯的谈话既亲切,又疏远,如同这湖上的雾,带着一丝飘渺的寒意,又令人觉得舒适。 下船时,血雨侯走在眉卿身侧,笑吟吟的仿佛要说话,左手一动,闻名天下的牵丝引已经发动,招招致命,接招的,却是雪生,手中的执笔剑发出尖锐的破空声,一时间,昆明湖上雪片纷飞,凝冰如雨。 十余招后,血雨侯首先收势,一张妖魅的脸仍然带着一丝浅笑,对鹤空衣长身为礼,“臣唐突,这位姑娘身有妖气,臣身有拱卫京畿之责,不得不出手试探。” 回到听泉居半个时辰,血雨侯命人奉上一个锦盒向眉卿告罪,锦盒内是一对精工雕琢的白玉发钗,一看便价值千金。 眉卿自幼过得寒苦,在灵门除掌教云若梦和雪生之外,无人关注她的衣着,首次见这般华丽的首饰,不知所措的看着雪生,他伸指在发钗上轻轻一点,那对玉钗立刻化为粉末,“修仙之人,不用此等俗物。” 第二日一早,眉卿却在枕畔看见一对用血凤凰木雕成的发钗,上面用极细的银丝细细缠绕,凤凰的双眼是洗雪林中随处可得的黑晶石,而雪生,伏在她的脚边,睡得正香。 第四日,便是无妖会,穿着新做的礼袍,挽好的发髻上插着雪生自制的发钗,眉卿和雪生站在一众师兄弟后,好奇的左顾右盼,视线却中途被血雨侯截住,身穿锦袍的血雨侯含笑对他们微微欠身,眼角却一道寒光闪过。 由于参加人数众多,雪生第二日下午才上台比试,围观的人还没站定,雪生的对手已经被击飞,看着他跃下擂台,众人一拥而上,想要看清楚这个举手之间获胜的人是谁。 眼看挤身眉卿的人越来越多,雪生身上灵力涌动,一股力道将众人自眉卿身边推开,闪身走到眉卿身边,一股大力从头击来,雪生随意挥剑,立刻将偷袭的人击偏,缓缓抬眼看去,那是一个沉身着火的娇俏少女,圆圆的脸,满面怒意,“是你打败楚师兄?” “那是灵鹭山掌门的幼女,”不知什么时候,血雨侯含笑站在身侧,手里拿着桂花蜜饯,“听闻最是刁蛮,下一场,将要对阵眉卿。” 远在灵门的神尊无法保护眉卿,在云若梦的坚持下,灵门的弃权引起一阵哗然,但随即鹤空衣三招击败对手,引起更大的轰动。 无妖会进行得顺利,没有比赛的日子,鹤空衣带着雪生和眉卿在城中闲逛,各大仙门携带来的新奇玩意儿总令人流连忘返,云若梦额外给予的银两便统统换成那些不值钱却新奇的东西摆放在房中。 住得久了,便知道忘忧城极大,骑一匹快马从城东到城西需要三个时辰,可是在市集闲逛的时候,总会遇到熟人,或者在茶楼、或者在酒肆、或者在糖果铺子,漂亮的血雨侯无论在哪儿,都是众人瞩目的焦点。 第3章 忘忧城血雨侯(3) 清冷的箜篌声中,雪生躺在眉卿的腿边,眉目如画的少年,手里捏着一枝血樱花,粉色的花瓣随着他的动作飘落,花瓣洒满眉卿雪白的衣衫。 新的小曲儿,是眉卿在城中无意中听得的诗词所谱,悠扬婉转,仿佛一根细细的丝线,缠着人心,又如一壶极香醇的酒,在橄榄核上焙出香味儿,醺得人昏昏欲醉。 一曲弹毕,守在一旁的驿丞笑着奉上精致的夜点,不及开口,门子提着衣袍飞速而至,跪在廊外,“血雨侯已至。” 漂亮修长的男子,身着黑色的轻衫,夜风不时掠过他白净如玉的面庞,令他妖魅的脸在琉璃灯的照射下有一种明灭不定的美。 随意坐在小小的漆案旁,仿佛他不是生杀予夺的统将,熟不拘礼的打开食盒,目光审视着盒内的夜点,精光四射的双眸带着一丝说不出意味的暧昧,修长的手指轻轻移开,目光扫过跪在廊下的驿丞,“辛苦,鹤空衣在吗?” “回侯爷,”驿丞虽然五体投地,声音却很清冽,“鹤空衣得灵门掌教传唤,不在阁中。” 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扫过眉卿身前的漆案,黑色的碳炉上,红泥小壶已经冒出热气,眼尾的余光落在她因为半坐被夜风掀起的裙裾边缘,那一截温润如玉的小腿,指掌可握,纹着一朵极美的雪浪桃花。 “雪生,”血雨侯反客为主,一边摆弄着茶具,一边随口闲聊,“无妖会后,想随我去边境走走吗?” 若是寻常的人得此邀请,已是不得了的恩典,可是于修仙的人而言,这样的邀请却是难以回复的难题,万丈红尘的喧嚣,富贵乱欲迷人眼,于修仙之人而言,均是扰人的烦恼,雪生一言不发,手轻轻一动,已将眉卿的裙裾拉好。 “不去,”简单而粗暴,充斥着不屑,身子轻轻后仰,已躺倒在眉卿的腿上,“我们要回望空山。” 被拒绝的血雨侯,眼角冷光闪动,面上却仍是温和的浅笑,“既是如此,忘川便不强留,眉卿,这盏眼儿眉,传闻来自妖界的八荒山,你且尝尝。” 手指拂过眉卿冰冷的指尾,她歉意的对血雨侯微微一笑,偌大的茶杯遮去她小小的脸,只看得见黛色的眉尾,“雪生,这茶果真极好,你且尝尝。” 美貌的少年饮下女子杯中的残茶,嘴角似乎沾染她唇上的胭脂,那丝淡淡的绯红令他仿佛在浅笑。 不知何时开始扬雪,血雨侯仰脸看着夜空,“哦?下雪了!” 目送着血雨侯弯腰走进金碧辉煌的金漆马车,两匹赤红的大马悠闲的向前走动,马车上装饰的缨络纷飞,混杂着玉色的雪花,仿佛春日下过的那场盛大的桃花雨。 “雪生,”鹤空衣将手中的暖炉交给眉卿,又从怀里摸出一卷纸,“这是后日比试对手的信息,师父让我交给你。” 那卷纸静静的躺在茶炉旁,雪生百无聊赖的轻轻抚着血雨侯适才送的那罐眼儿眉,“血雨侯,究竟是何人?” 黑沉沉的大殿,没有燃灯,身穿黑衣的女子逶迤躺在丝绸被褥之上,敞开的衣襟,露出雪白的肌肤,黑暗中,仿佛自幽深处散发着诱人的体香,透着无穷的诱惑,“你去听泉居探望空儿?他惹恼你吗?雪下得这般大。” 身穿亵衣的血雨侯坐在半天的窗前,手中的龙雀刀闪烁着点点的寒光,那张总是带笑的魅惑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狠戾,“那个孩子,是九尾天狐。” 榻上的女子立刻霍然起身,“果真?” “绝对不会错,”放下手中的龙雀,血雨侯伸指拈起精致的茶杯,手指仿佛传来冰冷的触感,令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思绪在琉璃灯下那张小小的脸上转过,仰颈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灵力极强,无妖会后,他也许能突破不灭境。” 女子挣扎着自榻上爬起,跌跌撞撞想走向血雨侯,他的手伸在空中,腕间的碧玉环轻轻晃动,“只要太子在灵门,便不会出事。” 女子不及说话,一个声音自远处传来,“侯爷,皇上召见您明日见驾。” 繁华的街市,眉卿和雪生并肩坐在皮影戏的小摊前,艳阳高照,昨日夜间那场没来由的雪早已消融干净,暖暖的阳光下,眉卿手中是云若梦买给她和雪生的两串糖葫芦,说书的先生,借着皮影戏,将妖志阁的故事讲得精彩纷呈。 十个铜板换得两套皮影戏,眉卿欣喜的摆弄着手中的小人儿,认真的告诉雪生,回去,她也要演一出皮影戏,给师父和神尊! 不小心碰到人的脚,眉卿抱歉的转身道歉,那小山一般的壮汉满面下流的笑,“哪儿的小娘子,随我回去给爷暖暖床。” 哄笑中,雪生已经出手,看似笨拙的壮汉身手却极为了得,雪生一击竟然落空,他立刻心知有异,将眉卿挡在身后,手中已经握起执笔,壮汉却仍然戏谑的笑着,只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雪生,”鹤空衣满头的急汗,捧着一捧鲜红的果子,“眉卿,我在河边买的,你们尝尝,是不是和空桑果一样?” 随着他的出现,那壮汉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人群之中,眉卿面色惨白,适才触到壮汉的左腿鲜血淋漓。 背着眉卿,雪生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发生的一切,珍贵的前灵叶才贴到伤口,伤口便汩汩的流出黑血,非亲非故,竟会下此毒手? 伸舌舔舔刀刃上的血,血雨侯面上露出嘲讽的笑,“竟然只是人妖混种,萨摩,你可探知那孩子的功力?” “回主公,”小山一般跪伏在庭院中的壮汉,面皮紫涨,“属下无能,一击并未得手。” “起来!”血雨侯伸指在龙雀刀身轻轻一弹,“不是你无能,那孩子已是不灭境尾段,境界虽比你低,但灵力极强,你看太子殿下的境界如何?” “回主公,”萨摩垂手而立,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太子殿下的修为已至不灭境中段。” 第4章 忘忧城血雨侯(4) 虽有前灵叶,但眉卿的腿伤一直未有好转,那毒仿佛在她腿上生根,每日午时初刻准时发作,敷上前灵叶后排尽毒血,第二日午时又会发作。 几经波折,云若梦终于找到神医谷谷主一脉生,以五片前灵叶为代价请他为眉卿诊治,马车回到听泉居,却见血雨侯的马车停在门外,云若梦微微皱眉,只不知鹤空衣与他有何关系,两三天便引得他来一次。 走进内堂,热气扑面而来,血雨侯身穿单衣坐在贵妃榻前,十几个火盆分别摆放在两侧,眉卿一脸煞白,身披重裘羽衣,仍然冷得瑟瑟发抖。 血雨侯手持一柄手掌般大小的细刀,全神贯注于眉卿伤口,雪生在身后抱着眉卿,鹤空衣隔着布巾握住眉卿的腿,眉卿皮肉之下,如同有什么东西在游动一般, 血雨侯伸指按住不住游动的皮肉,指间浅蓝色的微光闪动,他一点一点的向下移动手指,仿佛将驱动皮肉下的事物向伤口处移动,云若梦立刻屏住呼吸,凝眉细看。 片刻光景,一点点黑色出现在眉卿伤口处,眉卿痛得浑身发抖,紧紧咬着雪生塞进她口中的绢巾,冷汗自下骸处不住滴落。 冒出伤口的黑虫越来越多,在空中不住的扭曲,眉卿颤抖得越加厉害,雪生都无法制止,但血雨侯的手始终保持稳定。 “火儿,”随着这声呼唤,云若梦只见一条黑虫自眉卿伤口跃出,还未落地,在半空中就被站在血雨侯身后的凤凰幼鸟吞进肚中。 眉卿伤口处的黑血涌出,但随即凝固,她已昏厥过去,血雨侯一边在玉盘内洗手,一边冷声道:“将她唤醒,她伤口中的毒血不清,不能让她睡过去。” 一只紫色的貂儿突然闪电一般跃上贵妃榻,它眨着精光四射的小眼睛,伸舌在眉卿伤口处舔一下,黑血立刻缓缓流出,“侯爷放心,闪电貂与黄泉虫自古相克,闪电貂将引出黄泉虫在眉卿腿上的幼虫。” 转身看见一脉生,血雨侯精致的面上露出浅笑,“原来是先生,我正要遣人去求您,不承想您竟然来了。” 一脉生对血雨侯躬身行过大礼,缓步走到贵妃榻边,示意鹤空衣放开眉卿的腿,自己则就着火光察看眉卿的伤口,“幸好中毒不过三日,幼虫还会孵化,再晚一个时辰,神仙难救,老云,闪电貂最喜毒蛇,在他吸出黄泉虫幼虫前,先喂饱他。” 不知血雨侯从何处调得的毒蛇,两篓毒蛇,都是最名贵的碧玉丝,闪电貂就如同吸面条一般快速吃完,此时,雪生已将眉卿唤醒。 黑血流得越来越快,本在欢跳的闪电貂立刻窜到贵妃榻上,它在眉卿伤口处轻嗅,突然伸出细长的舌头,慢慢伸进眉卿的伤口中,伤口两侧的肌肉立刻发黑。 闪电貂的舌头缩回时,舌头上是一串芝麻般大小的虫卵,一脉生立刻用一个石瓶将虫卵尽数装进去,吸过四次之后,闪电貂这才跳进一脉生背后竹篓中,“老云,可以敷前灵叶。” 用白酒洗过伤口,敷上前灵叶,和以往不同,眉卿的伤口逐渐收拢,一脉生点点头,“送下去休息!” 注视着雪生抱着眉卿走进内堂,云若梦对血雨侯和一脉生长身一礼,“老夫谢过侯爷与先生。” 房间里没有点灯,只能看清坐在长廊里沐浴着月光的血雨侯,萨摩跪在黑暗中,“主公。” “黄泉虫是谁给你的,”血雨侯的声音不大,却令萨摩浑身冷汗淋漓,“谁让你用的?” 房门轻轻一响,悬挂在廊下的明珠勾勒出盛装女子身影,”萨摩,你先出去。” 房门掩上后,盛装的女子踏着黑暗走向血雨侯,一边走,一边脱下身上沉重的衣裙,“忘川,所有的事都是我让萨摩去做的。” “站住,”血雨侯的声音很冷,令那个女子僵立原地,“你可知道她是灵门中人,这里是忘忧城。” “我知道,”女子曼妙的身体因为寒冷微微颤抖,“可是聚灵锁是妖门的钥匙,只要杀掉她,妖门就将永远不能开启。” “杀掉她?她的父亲是云若梦,”血雨侯的声音仍然冰冷,没有一丝感情,“传说灵门中修为最高的人,能成为妖门的守门人,她的母亲一定是花妖,否则驱动不了天地之间的浩荡灵气,你若杀了她,仙族和妖族都会追杀你。” 女子一动不动的站在黑暗中,身影仍在微微颤抖,即使黑暗中看不到她的面容,仍会觉得她美艳得不可方物,就连身姿都如此的楚楚可怜。 “你回去!”血雨侯始终没有回头,手杵着自己的头,“你和萨摩去执法堂自领十棍。” 女子穿上衣服,退到门外,却见一只白狐无声的蹲在走廊的尽头,女子看见白狐,面色立刻大变,她快步走下楼,不安的萨摩立刻迎上前来,“公主……。” “执法堂,”一边说,一边快步向前,“十棍。” 咬牙从执法堂走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白狐仍在走廊内,似乎并未得到召唤,冷冷的笑着,就连棒刑后的疼痛都忘记,快步的向外走去。 眼前一花,白狐出现在眼前,迎风一舞,已化为一个妖娆的绝美女子,“白芨,天寒地冻,一起喝杯茶如何?” 首次走进琴心居,白芨拉拉身上的盛装,白狐冷冷一笑,轻轻挥袖,将火盆移到白芨身侧,“主公是否阻止你狙杀那个花妖?” 闻着手上雪的味道,白芨长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在灯光下落下一片阴影,自己与这女子向来互有心结,但她主动找到自己,定是也发现不同寻常之处,瞬间便下定决心此次与她合作,“是,我刚刚和萨摩在执法堂各领十棍,飞羽,主公今天亲自去帮那个花妖驱的毒,他甚至还令一脉生动用闪电貂,你比我更清楚,在什么情况下,他才会动用闪电貂。” 抱着手看着眉卿,灯光下她正对雪生微笑,虽然眉目如画,但只是一个勉强说得上美貌的女子,她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第5章 忘忧城血雨侯(5) 注视着那个美貌惊人的少年背着仍在沉睡的少女慢慢走进赛场,他把少女安放在圈椅中,又伸手拍醒她,对她低语几句,少女面上浮出浅浅的笑,不知为什么,那么平凡的面容,只因为这个笑,便鲜妍明媚起来。 微风轻拂,赛场四周的雪樱花仿佛掀起一场浅粉色的风暴,少女欣喜的仰首,阳光落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带来一股带着温热的馨香,飞羽却在她下骸看见焕颜咒边界细细的银边,有人显然想隐藏她真正的容颜。 轻装的少年,百无聊赖注视着对面浅青色衣裙,满面骄蛮之气少女,她是首场赛后斥责雪生的灵鹭山掌门幼女苏青黛,灵鹭山百年一出的灵童。 随着开场的锣响,雪生与苏青黛互施一礼,不待雪生站定,火红的长鞭挟着火焰之势已卷向雪生面门! 这般快?眉卿不由觉得紧张,苏青黛的修为显然超出灵门年轻一辈许多,应是雪生从未遇过的敌手。 “啊!”血雨侯不知何时坐在眉卿身边,手中是一包冰霜葡萄,他笑着分一半给眉卿,“不用担心,雪生的修为比她高,百个回合便能取胜。” 虽是如此,但台上战况激烈,苏青黛招招均占上风,眉卿略微有些紧张,血雨侯一边悠闲的吃着冰霜葡萄,一边笑道:“雪生在消耗她的灵气。” 直到五十招后,雪生逐渐转守为攻,场上局势才略微好转,眉卿放下心来,轻吁一口气,拈起一粒冰霜葡萄,正要放进口中,却见柳眉杏目的美艳女子打量着自己,一双波光潋滟的双眸,闪动间,直有勾人魂魄之力,这般美貌,忍不住便对她微笑起来。 看着她连吃几粒冰霜葡萄,飞羽缓缓收回视线,自己的容颜放眼三界也算绝色,只有白芨能与自己勉强抗衡,常人一见自己便会神魂颠倒,往往自惭形秽,不可与自己对视,但她只是赞赏的笑,如果不是她的容颜超过自己,就是她根本不在意皮相之美。 “你要吗?”眉卿拿出自制的果干,“这是洗雪林外的野果,我用野蜂蜜做的。” 纤细白嫩的手指,拈起几粒野果送进口中,“的确美味,送我一些可好?” “好,”眉卿心情愉快,“晚些雪生送过去。” 就在此时,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眉卿立刻转过头,只见半空中雪生手中的执笔剑爆发出亮眼的蓝光,无数的雪花伴随着雷鸣般的声音自天空飘落,苏青黛手中的长鞭灵蛇一般击向雪生,却不妨悠扬的雪花突然如同雪崩一般倾泻而下,雪满空山! 苏青黛被击出擂台,雪生手一招,所有的雪竟然完全消失,眉卿眉开眼笑的看着雪生举手示意,然后跃下擂台,走到自己身前,精致的脸上,都是笑。 “此场比试,灵鹭山获胜。” 听到这样的结果,众人发出惊诧之声,却见一个面如重枣的老者走上擂台,“灵门在比试中作弊,比试结果取消,灵鹭山获胜。” “胡说,”眉卿异常的愤怒,小小的脸涨得通红,却不知如何为雪生辩解,只是怒斥,“你胡说。” 那老者冷哼一声,“刚刚我们几大长者合议过,灵门的雪生修为已突破不灭境,初试之时,提报的仅为丹云境尾段。” 擂台下立刻鸦雀无声,那老者继续说,“参加无妖会的俱是仙门中修行最高之人,无妖会至今,不过月余,修炼越向上,突破越加困难,更何况丹云境与不灭境是妖身修仙之人极难跨越的坎,这世间极难有人在一月内完成境界的突破。” “是你说的吗?”眉卿突然低下头,发出嘲讽的声音,这一刻,她与平常谨小慎微的模样大相径庭,众人奇怪的发现仿佛有一股气飘浮在她身周,令她的身形有些扭曲,“是你说,不可能在一月之内完成境界的突破?” “并不是我说,”老者并不着恼,耐心的解释,“而是受肉体凡胎的限制,修炼须得循序渐进。” “是吗?”眉卿突然飞到空中,众人这才发现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雪生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限制,无法动弹,甚至不能挣扎,只是瞪大眼睛看着空中缓缓飞向擂台的眉卿,“我偏要告诉你,这世间没有什么不可能。” 眉卿双手一合,身上灵门的白衣突然片片碎开,如月光般流淌的轻纱在空中轻轻飘舞,轻纱之上,晕染着春天的空山、桃花和碧水,这是负责镇守妖门的花妖才可以穿的碧水桃花衫。 眉卿抬起头,众人又是一声惊呼,眼前这少女容色绝美,白玉般的肌肤、澄澈漆黑的双眸,仿佛两潭深水,小巧挺立的鼻子,含雪玫瑰一般的嘴唇,衬着她满头粉色的头发,简直美得如梦如幻,“老头儿,你若现在跪下求饶,我便饶你一命!” “大胆!”老者异样的愤怒,手中的降魔杵在擂台上一顿,“不过是小小花妖,也敢造次。” 眉卿的身形在空中轻轻一扭,无数的花瓣雨点般激射而来,老者手忙脚乱的挥舞着降魔杵防御,眉卿却如同戏耍孩童一般逼得他连连后退。 “眉卿!”云若梦的声音仿佛一柄尖刀,立刻将花幕斩断,他气喘吁吁的越过狼狈不堪的人群,伸指解开雪生身上的禁制,“雪生,救眉卿!” 雪生跃到半空,却是伸手将眉卿抱在怀里,漫天的花雨立刻停歇,两人落在擂台上,眉卿一脸委屈,如三岁幼童一般,“爹,那个老头儿打我。” 偏体鳞伤的老者气得浑身发抖,“云若梦,灵门究竟隐藏着什么,你不是说你女儿修为低微,甚至不愿让她上台比试,她适才展示的境界,难道不是造化境?” 苦着脸的云若梦看着满头粉发的眉卿,转头四顾,“老孟啊!我们灵门上下都知道这孩子灵力低微,在灵门便是弹琴作画,从未修炼,连我也不知今日被何妖物操纵……。” 站在楼中,见众人面面相觑,显然已被云若梦一番做作骗倒,血雨侯愉快的笑着,“飞羽,你看这老家伙,到现在还在骗人!” 第6章 忘忧城血雨侯(6) 站在楼上,好奇的看着那个少女灵活的翻上围墙,她伸开双臂,小心翼翼的走向玲珑果,那株从妖界迁至忘忧城,耗费无数心力才得以存活的珍贵果木,历经十年的养护,满树金黄色的果实散发着幽幽的清香,传说中,一粒玲珑果,便能令人忘记这世间所有的忧愁。 赤足的少女,小腿上裹着薄薄的轻纱,轻纱舞动间,可以清晰的看见她雪白的小腿上纹着的雪浪桃花。 摇摇晃晃终于走到树边,少女脚下一个趔趄,几乎摔倒下去,她灵巧的抱着树枝才勉强稳住心神,看得出她的修为的确低微,白羽看她伸手想去摘果子,正要动身,耳边微风轻拂,血雨侯的身影已站在围墙下。 “眉卿,你在做什么?” 阳光下漂亮的青年轻轻摇着折扇,看不出一点铁血王侯的影子,仿佛只是忘忧城中走马斗鸡、笑谈风月的纨绔子弟。 “是你啊!”眉卿欣喜的对他笑着,美丽的小脸上挂满汗珠,“我前日和雪生逛街的时候发现这株玲珑树,它已经结满果实,再不吃,这些果子就会掉落,太浪费了。” 说着,少女的手灵活的将一串一串的玲珑果从树上摘下放进自己准备好的布袋中,她显然不知道,若是常人,哪怕只是摘下一粒,便早已身死。 坐在烟水渠旁,血雨侯轻轻摇着扇子,眉卿跪坐在渠旁,认真的将玲珑果洗干净,她用衣角将水渍擦干,欢快的抓一把递给果子的主人,“吃!我刚刚尝过,是甜的。” 从她手中接过玲珑果,迟迟没有送进口中,洗完果子的眉卿转首看见,“你不知道怎么吃吗?我教你。” 纤细的手指轻轻用力,将果子捏开,眉卿灵活的将果核取出,放进自己的侧袋,认真的教导着始终笑眯眯的学生,“这些果核会一直散发着馨香,是最好的香料,果肉是甜的,但果皮很涩,你吃完,可别扔,可以入药的。” 看着眉卿将果肉剥出,贴心的留出一点果皮拈在手中,认真的交给血雨侯,“你吃!我弄好了。” 微笑着吃下那粒果子,眉卿已在渠水洗净手,“我要回去了,爹找不到我,他会着急的。” “今天雪生重赛,你为什么不去?”血雨侯陪着眉卿走向听泉居,他甚至贴心的帮她背着那一袋价值万金的果子,“你喜欢什么香料?” “灵门有很多的香草,”一边说,一边从腰间拉出几个香囊,眉卿心无城府的抽出一个,“这个给你,我加过艾草,可以驱蚊避虫。” 那是一个已经抽丝的香囊,看得出是用旧的衣服剪下制得的,血雨侯微微一笑,塞进自己衣袖中,“他们不让我去,爹说上一场有怪物操纵着我闯过祸,师伯给我下的焕颜咒也失效了,他们都能看到我是妖。” 平静的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全然不知道走在身边的人才是忘忧城中最大的危险,“我到了,爹不让我出门,我要溜进去,谢谢你帮我拿回来。” 说着,眉卿在门边的大石上坐下,从侧袋里取出绣鞋,认真的穿好,对血雨侯微微一笑,提着那袋果子,猫儿一样消失在虚掩的门后,显然这是云若梦特意留给她的。 震惊的看着那袋玲珑果,云若梦只觉得头大如斗,自进入忘忧城,便被告诫,城中那株玲珑树绝不可碰,早知道眉卿闯下这般大祸,自己绝不会让她溜到城中玩耍。 “雪生,”眉卿眉开眼笑,即使只听声音,也能感到她的欢喜,“快尝尝,你若喜欢,明天我们再去摘。” 明天?云若梦哭笑不得,正要开口,眉卿已经将剥好的果子放进自己掌中,“爹,你也快吃,这些果子都熟透了。” 眼珠一转,云若梦将果子吃下,果然觉得身体一轻,显然这果子如传说中一般具有神奇的功效,“眉卿,是谁帮你摘的这般多的果子?” “血雨侯,”说出这三个字,眉卿突然省过神来,有些不安,“爹,我只出去了一会儿,真的只有一会儿。” “眉卿,”云若梦伸手又拈起一粒果子,破罐子破摔的想,反正都偷了,吃完再去受罚,“你可知道你摘的,就是血雨侯的,玲珑果即使在妖界也极为罕见,更何况这是人界,你摘的这些果子价值万金……。” “主公,”飞羽跪坐在条案后,敛着眉目烹茶,“灵门私自采摘玲珑果……。” “去九门府报官,”血雨侯一边摇着酒壶,嘴角浮出一丝笑,“有小贼私闯我的府邸,偷走玲珑果无数。” 九门府?飞羽微微皱眉,人界的官府如何与仙门对抗? 接到接官的九门府尹惊恐得瞪大眼睛,“什么?灵门的小贼去偷了血雨侯的玲珑果?” “是,”捕头苦着脸,他想破头都没想通防守严密的血雨侯府怎会被小贼偷盗,就算是灵门中人,听说偷摘玲珑果的是个小姑娘,而且那天早上,至少有半城的人看见她带着血雨侯在烟水渠洗果子,“大人,血雨侯到底想怎么处理那小姑娘,毕竟带她去烟水渠洗果子,是他自己。” 含着热泪站在听泉居外,府尹看见云若梦带着雪生和眉卿走出的时候,几乎扑倒在地,但是和仙门中人相比,血雨侯显然更令他恐惧。 “那个,”消瘦的府尹擦擦额头的冷汗,“云掌教,我们接到报官,血雨侯府的玲珑果被采摘,随后采摘之人又在烟水渠清洗,这两项都是重罪。” “哦?”云若梦面不改色,“烟水渠?” “那里是太庙的水源,”府尹苦着脸,“寻常是绝对不许人靠近的,下官,下官,也不知道血雨侯为什么要带姑娘去哪儿,但是,下官觉得血雨侯显然是收编灵门,您也知道,此事下官是无法解决的。” 哀声叹气的云若梦看着紧急征集到的几个钱袋,“本以为只要赔钱就好,现在污染太庙的水源,就算再多的银两也没用,雪生,你不帮他干活,也不行了,你要怪就师父,谁让师父生了一个随便相信旁人的蠢孩子。” 第7章 忘忧城血雨侯(7) 天色微明,眉卿和云若梦紧急唤到忘忧城的辛夷背着背篓走到城外,眉卿坐在城门外的石块上穿着雪生出发去东海时用最柔软的树皮帮她编织的草鞋,辛夷递给她在街边买的糯米糕,对于灵门的人而言,人界这些普通的小食,是极致的美味。 “眉卿,”辛夷身长如柳,眉目如画,是执法峰除雪生外最美的男子,因为性格温和,待人体贴,是除雪生外,云若梦唯一放心托付眉卿的人,“为什么我们要去采龙骨草?师父让我们老老实实呆在听泉居。” “鹤丞的奶奶病了,”眉卿吃完糯米糕,伸舌舔着手指上的糖霜,“要二十两银子,我没钱,来的时候,我见过山上有,爹说这是很珍贵的草药,它们长在崖边,我保护你,你去采。” 如果换成大师兄南星,一定会抱着肚子笑倒在地,毕竟眉卿修为之低,简直是灵门之耻,但辛夷却笑眯眯的看着眉卿煞有其事晃着背篓里昨夜用树皮编织的绳子,“小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会牢牢的拉着你的。” 陡峭的悬崖,辛夷却如履平地,他快速的从崖边将那些矮小的野龙骨草扔进身前的竹篓里,悬崖上,眉卿万分认真的拉着树皮绳索,她甚至还把绳子捆在自己腰间,不时轻轻摇着手中的银铃,并认真的聆听辛夷传回来表示平安的铃声。 大喜过望的盯着那一背篓龙骨草,眉卿拍着辛夷的肩,“小师兄,太好了,这一背篓能换多少钱?” 两人背着龙骨草走到同济渠,眉卿在渠水里认真的把龙骨草洗干净,又晾在水渠旁的大石上,欢快的分食着采摘的野果。 “眉卿,”辛夷指着城外的悬崖,“适才我看见那崖上有许多雪鹤兰,这花儿极美,只需茎便能成活,买完这些龙骨草我们回去采摘,带回灵门。” 通常没什么主意的两个人,愉快的商议好下一步计划,眉卿在渠里洗干净脚,珍惜的把树皮鞋放进布袋中,赤着足与辛夷沿着光洁的石板街走到药铺,胖老板一见这野生的龙骨草,立刻笑得本就不大的眼睛完全隐藏进肥肉中,连连招呼小二送上香料茶水,亲自蹲在地上,一根一根的查看。 结算出二十七两的银子,两个人从未有过这般富足,老板又让小二包好两包糯米糕,点头哈腰的将两人送到店外,“两位若还有,尽可到小店出售,价格保证公道。” 站在店门边,直看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尾,这才回过身,小二苦着脸,“老板,价格这么高,他们再来,咱们得亏死。” “唉,”老板愁眉苦脸的看着野生的龙骨草,“我也不想收啊!可是九门府的官爷一早便来告诫,无论他们来卖什么,咱们都得高价收,希望他们晚间能按预先说好的来收。” 两个时辰后,小二看见少女背着一篓雪鹤兰和那少年手牵手走来,他们显然非常开心,少女看见小二,愉快的把手中的野果给了几个给他。 目送着他们走远,小二突然看见几个手持长剑的人从街尾飞奔而来,“前面的小贼,站住!” 看衣着,应该是慕容国舅的家人,小二突然想到那一背篓雪鹤兰,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们显然不知道雪鹤兰是慕容国舅的宝贝,每年花期只邀请皇上和朝中显贵赏玩,也不知这两个孩子是如何避过森严的守卫,潜进国舅家的花圃偷摘这许多。 背着竹篓在人群中飞奔,慌不择路,只觉得脚底一软,辛夷已经拉着眉卿掉进明珠渠间中的小湖中,一时间,水面飘满雪白的雪鹤兰,随着碧波荡漾,如同一只一只小小的在水面栖息的仙鹤,美不胜收。 辛夷出水之后,立刻被十几人围住,在云若梦严厉的告诫下,他不敢使用仙术,只得随手拾起一根木棍苦苦支援,“眉卿,眉卿,你没事!” 轻微的破水声后,眉卿的头冒出水面,粉色的头发在水中铺开,点缀着无数的雪鹤兰,别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她竭力的游向岸边,“小师兄别怕,我来保护你。” 一只手伸向眉卿,被水眯了眼的眉卿也不分辨,伸手搭在那人手臂上,只觉得身体一轻,已被那人从湖中拉出,身上的水和雪鹤兰落了那人一身。 待在地上站定,才发现是身穿翠绿衣衫的血雨侯,他颇感兴趣的看着眉卿快速冲自己点头示意,然后从地上拾起一根木棒冲进战团。 此时,九门府的巡城已经赶到,手持水火棍将正在打斗的两伙人分开,一见眉卿,那捕快便苦着脸,“姑娘,怎么又是你?你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待在听泉居,不出来闯祸吗?” 悄悄的缩在辛夷身后,那捕快回身看着国舅府领头之人,一脸严肃,“各位应该知道这忘忧城的规矩,当街殴斗,无论是谁,均需到九门府领五十板子,来人……。” “等等,”领头之人大喝一声,“这两个小贼在花圃偷窃六成的雪鹤兰……。” 那捕快头皮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等那人控诉完毕,捕快沉声道:“你若想报官,便自去衙门,咱们只管当街殴斗,来人,把这些押解回衙门。” 目送着九门府的官差将国舅府的人解走,眉卿返身重又跳进水里,踩着水,将雪鹤兰推到水边,辛夷重又装回背篓。 “眉卿,”血雨侯悠闲的坐在湖边,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这些雪鹤兰来自扶木山,国舅爷视若珍宝,一下被你们采摘这许多,明日他定会上朝告状。” 水中的眉卿看着辛夷,仿佛在等他拿主意,血雨侯看着辛夷,却听他扬扬眉,“管他,咱们先背回去,师父总会想办法的。” 看着那些晾晒在廊前的雪鹤兰,云若梦一时之间气得说不出话来,“辛夷,不是让你盯着师妹不要出门闯祸,师父只是去一次流沙山回来,还没坐上椅子,便得知你带着师妹又出门闯祸,唉!我灵门不幸,反正都摘了,就这样!” 跪在廊下九门府传讯的捕快立刻瞪大眼睛,这……,这云掌教是要置之不理吗? 第8章 忘忧城血雨侯(8) 坐在平台旁,捕快冷眼看着眉卿和辛夷欢天喜地的跑来跑去,感觉上,他们对闯下的大祸全无挂碍,不由心生羡慕,自己在红尘中忙忙碌碌,某些时候,明明知道自己违背自己的内心,还不得不做出违心之事。 “小哥,”捕快坐在平台的楼梯下拿起一块鹤丞送来的夜点,眨着眼睛,“修仙需要资质吗?” 辛夷好奇的打量着捕快,“当然,灵山上也有灵脉未开的普通人,但他们只能做些粗杂之事。” 片刻之后,辛夷递给捕快一张黄纸,“你试试。” 莫名其妙的捏在指尖,那张黄纸半晌没有一丝动静,辛夷有些遗憾,“没有灵脉,是无法修仙的。” 本就是临时起义,捕快也不生气,微笑着拿起一块糕,“小哥,云掌教果真不准备向慕容国舅请罪吗?” “咱们是修仙门派,他的身份再尊贵,与咱们都无干系,”辛夷忙完,盘膝坐在茶桌后,“于他而言,雪鹤兰是极珍贵的花木,在咱们眼中,不过是普通的花草,他若想要,我们尽可还他,甚至可以给他更多。”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全不惧怕,捕快吃完夜点,便准备合衣而眠,一股淡淡的幽香传来,他转过身,却看见一个身姿曼妙的女子在鹤丞的引导下缓步而来,待她走到近处,捕快只觉得头一阵眩晕,竟然软倒在地,直到那女子走进听泉居,才有人上前将他扶起。 “官爷,您怎么了?”听泉居的仆从一脸的忧虑,仿佛害怕他突然死在此地,给听泉居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要不我扶您进厢房歇息?” 捕快心下清楚,适才自己被那女子绝世容光所摄,竟然神魂颠倒,心中虽想再见那女子一次,又惧怕自己再次出丑,勉强伸出手,任由那扑从将自己扶到下间躺下。 “眉卿好奇的看着跟在血雨侯身边的这个美貌女子,看着她澄澈的双眸,飞羽隐约觉得这双一眼能看到穿的眼睛之后,是否隐藏着一个可怕的灵魂,就和宫里那位一般。 “姑娘,”辛夷一脸疑惑,云若梦已回流沙山,灵门在听泉居便是他最大,“您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明日血雨侯设宴,”说着,飞羽扔过一张金漆的请柬,那请柬缓缓落在辛夷和眉卿之间,“明日是城中一年一度的皓焱节,按惯例,府中会施放烟火,投放万条金鳞……。” 辛夷看看眉卿,似乎在征询她的意见,飞羽不由觉得奇怪,这灵门执法峰,师父不像师父,弟子不像弟子,寻常百姓人家还有条家规,感觉执法峰全无半点儿规矩。 眉卿摇摇头,春水波的眼眸扫过请柬,全无半点儿波澜,并非作伪,辛夷拿起请柬,交还给鹤丞,“师父交待过,不许我二人再出听泉居,以免闯祸,请姑娘代为感谢血雨侯。” 回到茶桌旁坐下,却见飞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辛夷和眉卿好奇的看着她,飞羽显然从来没有遇到拒绝血雨侯邀请的人,惊愕之余竟然不知如何应对。 “你们不去?”飞羽忍不住怒上心头,“你们可知道,这城中多少人打破头想参加?” “我们不是这城中之人,”辛夷听她语气不善,不由没好气的回,“劳烦您回血雨侯,咱们忙着还他的债,没心情参加什么盛会!” 说完,他转头看着眉卿,忍不住抱怨,“都怪你嘴馋,去摘那些破果子做什么?” 被骂的眉卿一愣,随即恼道:“你不也吃了吗?咱们几人,你吃得最多!” 一时语塞,辛夷鼓着腮生气,提壶给眉卿倒杯茶,“不就几颗破果子,还要咱们还三件宝贝……。” 听得飞羽的回报,血雨侯笑得弯下腰,半晌才顿住,“既然他们不愿意过来,咱们就到听泉居!” 听他这般说,飞羽有些惊愕,却听一苍老的声音道:“侯爷,这两个小崽子在城中惹事生非,先是偷摘玲珑果,又把我的雪鹤兰偷去许多,现下胆大包天,竟敢拒绝侯爷好意,不如让我出手教训他们。” 说话的,是个面白长须,柳眉凤目的老年男子,看得出年轻时极为俊美,此刻满面的愤怒,整张脸显得有些扭曲。 “教训?”血雨侯仰头看着窗外的碧空,“那孩子身怀异宝,未来是妖门的守门人,更何况,九尾天狐现世,轩辕坟的秘密将要揭开,只不过几根花草,与我的大计相比,哪怕是把忘忧城送给他们,又有何妨?” “是,”慕容国舅听他提到轩辕坟,立刻吓得面色煞白,“属下唐突。” 和往常一样,坐在沁瀑亭愉快的吃着豆包,辛夷一边讲述下山以来的趣事,一边手舞足蹈,他的年纪仅比雪生大一岁,是灵门掌门清虚子弟弟的孩子,天赋极高,性格活泼是灵门后一辈中,声名仅次于雪生和鹤空衣的神童,也不知清虚子是何打算,竟将他送至执法峰,惹得其他八门的掌教不仅叹息,在心中暗暗抱怨掌门糊涂,简直明珠暗投。 “眉卿,”辛夷拿出一粒明珠,“这是掌门大伯送我的,待师父回来,咱们没钱,就把它拿去卖了,换得银两,给你买新衣服。” “这是上好的雪涎珠,”随着声音的响起,血雨侯悠闲的踏进沁瀑亭,身后跟着飞羽,“价值万金,对你的修炼极有裨益,你若卖了,清虚子掌门一定非常生气。” 说完,他已在亭中石凳上坐下,立刻有人奉上香茶点心,“生意上门,不能不做,我有一些上好的布匹,放在库中已经许久,你们有多少银两,不如我卖给你们?” 一堆的碎银,认真的称两遍,也只得六两七钱,血雨侯杵着腮,“银两可真不多,也罢,认识这般久,便卖给你们!” 冷眼看去,两个孩子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套鲛绡纱制成的衣裙,显是从未见过这般美的衣料,心中冷冷一眼,只不知这灵门与轩辕坟有何干系,值得主公如此大动干戈! 第9章 忘忧城血雨侯(9) 血雨侯午间到听泉居,听泉居立时人头涌动,但他们似乎得到过某种告诫,几乎没有发出过大的声响,听泉居内仍然安静得只有瀑布飞落的声响。 接近傍晚,血雨侯带着飞羽走进灵门居住的院落,眉卿独自伏在栏杆上,满头的粉发落满她的面颊,看不清她是在睡觉,还是在发呆,凉风习习,吹动她身上陈旧的细布衣裙,露出系在她小腿上的轻纱,感觉上,她受的伤,已完全好转。 “眉卿,”血雨侯伸手轻拍醒她,一股巨力涌来,毫无防护的他感觉胸口如被重锤猛击,一口血立刻溢出嘴角,飞身后退,却听眉卿冰冷的声音响起,“滚开!” 觉察出异样的飞羽飞身上前,身形才动,就被一股力量击飞,直撞到廊柱才停下,她挣扎着起身,却见血雨侯双手鲜血淋漓,不知如何受的伤。 “眉卿,眉卿,”和往常一样,辛夷捧着一盘碳烤的鸟从后院飞奔而来,全然没有发现此处的异样,“眉卿,快来……。” 一头黑色幼年麒麟叼着一个竹篮从半空中落下,辛夷一见它,面色立刻大变,被辛夷唤醒的眉卿却喜笑颜开,“小黑,你果真接到我的信号赶来了。” 退到院落外,院中的一切却尽入眼中,辛夷一边帮眉卿抬出半篓玲珑果,一边抱怨,“眉卿,你把神尊唤到忘忧城,让师父和掌门大伯知道,他们会生气的。” “是小黑自己来的,”眉卿瞪着眼睛,威胁着辛夷,“他们要怪,便去怪小黑。” 清虚子和云若梦定然是不敢怪责这千年的麒麟,灵门的镇门神兽,难怪刚刚一击便能打伤血雨侯,飞羽抚着自己的胸口,缓缓运功,散去淤在胸口的血。 指着左右两边的木盘,眉卿笑眯眯的说:“小黑,左边是皮,右边是核,这两样东西我都有用,你赶快吃,这些果子再不吃就坏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那半篓玲珑果就被神尊尽数吃完,果皮和果核分好,眉卿极为开心,把雪鹤兰放在竹篮里,细细的捆好,“这些雪鹤兰,你带回家,它们很容易就能存活。” 目送着墨玉麒麟摇头晃脑的叼着竹篮离开,直到它的身影消失,辛夷才大出一口气,随即眉开眼笑,“眉卿,来吃烤鸟。” “什么烤鸟?”血雨侯微笑着走进院门,手上的血已经擦洗干净,运气平缓,全不似才受过重伤,“分些给我可好?” 站在一旁,飞羽有些嫌弃的看着木盘中那十几只烤得焦黄的小鸟,下人无声的奉上冰镇过的葡萄酒,血雨侯提壶为眉卿和辛夷一人斟满一杯,异香扑鼻而来,“这是域外上供的葡萄酒,尝尝可喜欢。” 眉卿和辛夷对视一眼,血雨侯微笑起来,“玲珑果实是准备送给皇上生辰的贺仪,你们摘下一半,只能另外找到三份贺仪。” 两个孩子果然好骗,高高兴兴的喝一口酒,眉卿面上立刻浸出一抹红,辛夷把肥肥的烤鸟一分为二,递给眉卿,“吃,和我们在山上烤的一样。” 吃完烤鸟的辛夷认真的烹茶,眉卿在瀑布旁清洗果皮和果核,看她忙忙碌碌的把果皮和果核平铺在木盘中,辛夷又逐一将它们摆放在屋顶,接受月光的精华。 正觉得有趣,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鹤丞满头大汗的跪在庭院外,“血……,血……,血雨侯,适才得到消息,一头巨兽刚刚从天而降,将整株玲珑果连根拔起……。” 他还没说完,却听慕容国舅的怒吼声由远及近,“那两个小崽子在哪儿?给我找出来。” 伴随他的怒吼,他已经带人冲进庭院,一眼看见血雨侯,立刻停住脚步,战战兢兢,“侯爷怎会在此?” “我一直在此,”血雨侯奇怪看着他,“国舅一头的急汗,想是极重要的事。” “啊!对,”慕容国舅一脸忿恨的看着高高兴兴捧着一个枕头出来的眉卿,“你,你,就是你,是不是你们又去摘雪鹤兰?把我的整个花圃都毁了。” “国舅,”血雨侯轻咳一声,“午间至此时,我一直在此,他们从未离开过听泉居,适才我府中也有人来报,一头巨兽把整株玲珑树连根拔起,毁坏国舅花圃的,可是那头巨兽?” 飞羽已经猜到,拔树和毁圃的,定是那头神兽墨玉麒麟,可是查无实证,仅凭下人的回报,绝难将此事安到灵门头上。 遣走慕容国舅和下人,血雨侯将焙好的茶放进壶中,又取过烹好的雪水,“之前送你的眼儿媚,茶味过于清淡,这是将军令,玉门外那片梅林的初雪最能激出它的香味儿。” 两个不懂风情的孩子,牛一般饮下那两杯茶,眉卿眉开眼笑的把那个细布制得的枕头递给血雨侯,“给你,这是上次的果核阴干之后我缝的,混着雪鹤兰的花瓣,如同睡在山野之中。” 伸手接过枕头,血雨侯微微一笑,只字不提墨玉麒麟,与他们喝完一壶茶,这才离开,走到下沉的院落,“飞羽,立刻遣人去锁金库调墨玉麒麟的卷宗,你今天晚上去试探眉卿的修为,下手必须得狠辣,绝不可容情。” 坐在栏杆旁,辛夷晃着腿,“眉卿,你说是不是神尊……。” 脑后轻微的破空之声,他抓起凌霄笛,立刻回身还击,黑衣的刺客,不仅仅蒙有黑巾,面容明显施术模糊不清,他的目标显然是眉卿,招招直取眉卿的要害。 十招过后,辛夷已落下风,他奋力抵抗,“眉卿,快跑!” 赤着足的眉卿立刻提裙的奔向庭院门口,飞羽正待追击,却被辛夷缠住,正心急间,却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柄细剑已经刺向眉卿,那人修为极高,远胜自己和辛夷,出手就是一招追魂令,就算是自己,也绝难逃脱。 一声尖厉的啸声,一柄剑凌空而来,将刺向眉卿的剑击偏,雪生从天而降,挡在吓得呆住的眉卿身前,云若梦缓缓落在那人身后。 第10章 忘忧城血雨侯(10) 跪伏在地,飞羽颇有些不安,符元跪坐在一旁,低眉顺目,“符元,你说你的追魂令被雪生破解了?” 血雨侯的声音透着一丝诡异,“不,殿下,破解追魂令的,并不是雪生,而是云若梦。” 长久的没有回应,飞羽不由小心翼翼的抬起头,却见血雨侯轻轻解开衣袖,露出受伤的手腕,“难道击伤我的,果真是墨玉麒麟?” 一旁的医官立刻为他清洗伤口,擦上伤药,“殿下,那女子虽是花妖,但灵力低微,修为全无,飞羽击杀她时,我在旁观察过,她跑动之间,如凡人无异,若云若生未出手,她已经死在追魂令下。” 轻轻摸着手腕,血雨侯若有所思,“飞羽,你下去休息治伤!” 退到殿外,只见白芨急急赶来,飞羽不愿让她见到自己狼狈的模样,迎风一转,已然变身为狐,快速离去。 “你说,”清虚子手持竹片,气得满面涨红,指着辛夷骂,“让你下山,你不修炼也就罢了,还唆使神尊偷溜下山,害得老子连夜下山,好容易找到神尊,正遇上它得意洋洋的叼着那株玲珑树,看见老子,连翻两个白眼,你说,如果不是你带眉卿到城中闲逛,怎会惹出这许多的是非。” 抱头在庭院中飞跑,辛夷不住叫苦,“掌门大伯,偷摘玲珑果的是眉卿,我来的时候她已经摘完了,更何况我怎么叫得动神尊,更何况,此次闯祸的是神尊,又不是我,您要打,自己去打神尊,难道您打不过神尊,只能打我出气?” 站在庭院门口的鹤丞一脸的尴尬,他着实没想到这位丰神隽秀,但身穿破衣的灵门掌门竟然如此……,如此与其他仙门掌门不同。 “眉卿,”实是不愿站在门口看他们如寻常百姓教训逆子一般大呼小叫,没有体统,鹤丞只得低声呼唤站在雪生身旁,目前仍心有余悸的眉卿,“血雨侯听得此处喧闹,遣我至此询问发生何事?” “无事!”清虚子放下竹片,又是一脸仙门掌门的破碎风范,“辛夷,去做饭,大半夜跑来,我饿了。” 一人一碗面,清虚子和云若梦快速吃完,眉卿和辛夷默默把自己的面推到他们面前,两人也不推辞,低头又是风卷残云。 “掌门大伯,”辛夷小心翼翼从侧袋里取出一包玲珑果,“这是我从神尊的口粮里扣下来给你的,你若不吃,也别打我。” “为什么不吃?”清虚子明明一脸喜色,口中却轻斥着,眨眼便吃下去四五粒,“老子在山上听说你们偷摘玲珑果,又气又恨,你们这些没良心的,就没想过要弄些回去?” “师兄,”云若梦喝完茶,“辛夷不是从神尊的口粮里扣这许多给您吗?现下神尊已经回灵门,我想想,眉卿和辛夷这两个家伙实在太能闯祸,不如您把他们一块儿带回去,目前流沙山的碧梗珊瑚已经到手,二师兄空衣那边也已取得明山灵雀,还差一样咱们也可回去。” “雪生和空衣都得参加后续的比赛,”吃完玲珑果的清虚子的侧首想想,“此时回山,显得咱们心虚,反正要不了几日,就让他们留在这里以壮声势。” 第二日一早,云若梦带着雪生去扶余山取雪魄珠,清虚子再三交待两人不许惹祸,这才带着满包的零食飞回灵门。 背着竹篓,辛夷和眉卿欢快的来到上次的药铺,胖掌柜一见他们,便一脸的笑,“两位客官,这次你们想卖什么?” 看到柜台上玲珑果皮,胖掌柜吓得面色铁青,“你们……,你们要卖这些?” “是啊!”眉卿很欢喜,“它们都是阴干的,汲取月阴的精华,入药最是相益。” 若是寻常,这些玲珑果皮足以令药铺大赚一笔,可是九门府的令却是不许城中任何店铺收购他们的任何药草,胖掌柜不明白为何几日间命令来回更换,此刻只得苦着脸,“小姑娘,这些果皮我们不需要,你们到其他店铺问问。” 连走十余家药铺,无一例外均是拒收,眉卿和辛夷只得背着竹篓回到听泉居,卖不出这些果皮,他们便没有银两买零食,两人一通商议,下午找鹤丞借一套桌椅,又剪破云若梦一件旧衣服,勉强做好一根幡子,便在市集摆出摊子。 街上人来人往,可是两人坐得浑身酸痛,都无人来光顾生意,眉卿伏在桌上沉沉睡去,辛夷摇着扇子,拿一本破旧的相书,准备临时抱佛脚温习一二。 宽袍大袖的青年,眉目如画,穿着短装,显得方便行动,随意坐在摊前,辛夷眼睛不离相书,“算卦还是摸骨?” “算卦!” “一两银子。” 咣!一两碎银放在桌上,眉卿立刻惊醒,辛夷把相书交给她,把竹筒推给青年,“摇卦!” 青年伸手拈出一根竹签放在桌上,辛夷拿起竹签,“上签,客人想问什么?” “不急,”青年又摸出几两碎银,“总共七两,我再抽七签。” 说完,他飞速在竹筒内抽出七根签,放在桌上,此时,四周已经围满人,辛夷从眉卿手中接过相书,“你走!你是来捣乱的,我不帮你算。” “你连签都未看,如何知晓我是来捣乱的,”青年一脸冷笑,“莫非你怕算得不准被我耻笑。” “凡是诚心算卦之人,仅问内心最关心之事,便只会算一卦,你一次算八卦,如果这八件都是你持心之事,我只能说这八件事没有一件对你而言是重要的,”辛夷看着手中的相书,“更何况,你抽的这八签,全部都是上上签,是刻意为之,既然不是诚心算卦,我又何需浪费精神。” 坐在酒楼上,血雨侯看着算命摊前人头涌动,“符元,你说你去捣乱,为何我觉得你是去帮忙?适才门可罗雀,现下人潮涌动。” “殿下,”符元喝一口酒,淡然一笑,“辛夷虽是凡人之躯,以他的修为,未来可入仙籍,眉卿是人妖混血,但灵脉未开,只是肉体凡胎,若非聚灵锁令她不老不死,她会如这世间万千凡人一般生老病死……。” 第11章 忘忧城血雨侯(11) 眼看身周的人越来越多,眉卿眼珠一转,拿出一捧瑶草,辛夷立时会意,他踩在桌上,双手一举,众人平息下来,“我算命看卦,只算有缘人,请各位排队抽签,凡是抽到白草的人,便是有缘人。” “飞羽,”血雨侯微笑着起身,“你去看看。” 抽出两根白草的人兴奋的站在桌前,没有抽出的人也没有散开,只是好奇的围在摊前等待看热闹。 第一人是个胖胖的老太太,她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儿与媳妇已成婚半年,一直未有身孕,请大师帮忙算算我何时才能抱上孙子。” 辛夷拿出龟壳,摇出一卦,拨弄两下,“大娘,贵府将要添丁,你还是早些回府,早做些准备。” 老太太迟疑的起身,辛夷微微一笑,“你若不信,可带你家小娘子诊个脉,这几日我们都在此摆摊,若不准,大可来砸了我们的招牌。” 说是招牌,不过是从云若梦衣袍后背剪下来的一块布,桌椅都是听泉居的,就算尽数毁去,也没什么,听来听去,这两个家伙做的都是无本生意。 老太太付完卦金,便是一个干瘦的老者,“我儿出门三月未归,近几日我总是梦到他,说在一阴寒之地,要我去找他。” 辛夷又用龟壳摇一卦,看完卦相,缓缓摇头,“老丈,你快得去九门府报官,你儿已为人所害,目前尸身应在城外西北角山溪的下游,距离入海口不远,在树林边缘。” 老者立刻大哭起来,奔出数步,又回来付完卦银,这才跌跌撞撞的飞奔而去,辛夷叹息着起身,冲他的背影大呼,“老丈,你家也有添丁之喜。” 刚刚坐下,飞羽伸手拈起一根瑶草,那根瑶草立时发白,辛夷对她点点头,“姑娘所问何事?” “姻缘,”飞羽出现之时,四周的人群摄于她的容光,已自惭形秽的散走一大半,待她说出姻缘二字,斩冰一般的目光环顾四周,余下的人,立刻远远的退开,眨眼间热闹的摊子,只余三人。 拿出蓍草推到飞羽身前,“姑娘握在手中,心中暗想所问之事,再抛到桌上即可。” 飞羽随意的捡起蓍草,在手中握得片刻,这才轻轻抛到桌上,辛夷低头细细查看,“恭喜姑娘,所嫁之人,为心中之人。” 飞羽冰霜一般的脸颊立刻飞起一抹绯红,眉卿将蓍草收进囊中,“飞羽,你受伤了吗?我听你喘息不畅。” 放下银两,飞羽一言不发的转身举步,突又顿足,“在这城中行走,需得万分小心,尤其是前些时日在城中遇到那汉子,若再遇到,定要远远避开。” 看着她的背影,眉卿眨着眼睛,“辛夷,我们去药铺买些草药,飞羽的伤,着实很重。” 收拾好摊子,两人来到药铺,胖掌柜一见他们,立刻浮出满面的笑,“两位客官,你们昨日售卖的果皮可还有剩?” “有啊!”辛夷一边吃柜台上药铺自己腌渍的杏脯,一边等待眉卿把要的药名写好,“你若想要,午后可到听泉居来收。” “小哥,”胖掌柜立时涨红了脸,“你们要的药,我尽数送予你们,再加两包,不,五包杏脯,我出五百两银子一两,你们将果皮全部卖给我。” 小心翼翼的胖掌柜和小二站在沁瀑阁门外,手足无措,显得异样的不安,辛夷提着那一背篓玲珑果皮出门,看他们小心翼翼的称好重量,又细心的用油布将果皮遮盖好,付好银两,这才准备告辞。 辛夷眼珠一转,“这果皮是极珍贵的药材,我送你们回去!” 胖掌柜犹豫片刻,立刻同意,半个时辰后,辛夷回到听泉居,眉卿已经切完草药,正小心翼翼的一味一味的配药。 “多少银两收得的?”血雨侯半躺在贵妃榻上,满面带笑的盯着萨摩,“辛夷一直跟着他们回到药铺吗?” “五百两银子一两,”萨摩的声音不大,“的确一直送他们回到药铺,那胖子还送他几大包果干,说小姑娘爱吃。” “算上冶药的成本,这价钱也算公道,”血雨侯半眯着眼睛,“回去,告诉九门府,那家药铺谁都不许动,谁动谁死。” 正说着,只听噼啪挣扎之声,随即一条红尾金麟挂在丝弦之上被飞速向上拉动,不出意外,那两个孩子又在惹是生非。 生好碳炉,辛夷一脸兴奋,“幸好掌门大伯来时,我偷偷的将他的酒壶留下,咱们才能腌鱼,你闯闯,可是上好的……。” “好酒,”血雨侯不请自到,径自坐在主座,伸手为自己斟满一杯,仰颈饮下,“酒香扑鼻,入口绵、醇、香,虽不是名酒,也算佳酿。” 转眼看见碳炉上的金鳞,已经洗剥干净,抹着各色香料,鱼肚中塞满果蔬,敢在忘忧城偷吃自己放生的金鳞的,也只有这两个家伙! 捧着米饭的鹤丞进来的,走到近前才看见血雨侯,立刻吓得跪伏在地,“起来!我正好饿了,你们今日做得这般大的生意,这一餐,便请我吃可好?” 一边吃,一边随意问,“辛夷,听说你自幼是在洛城长大,直至父母双亡,才被清虚子掌门接回灵门,看你的修为,若由清虚子掌门亲自指导,想必会更上一层。” 一边吃鱼,一边回,“哪儿来的消息?我娘生我的时候就故去了,我爹本想自己抚养我,可是二娘容不得我,掌门大伯就把我接回灵门,我爹活得挺滋润的,前些时日还送过一些东西上山。 掌门大伯说整个灵门,就执法峰上师父最懒,我资质太差,在执法峰尚能苟且,最不济,还有眉卿垫底。” “胡说,”眉卿明显有些生气,一边低头剔鱼,一边反驳,“掌门师伯还对我说,整个执法峰你最懒,让我有事就使唤你去!” “掌门大伯带我回灵门的时候,一路上也是使唤我,”辛夷一脸愤怒,“他还给我那本相书,让我一晚上学会,说回灵门的路费就在那上面,那个时候我才三岁,一知半解,全靠骗才回到灵门,他说师父懒,我看他和师父半斤八两。” 第12章 忘忧城血雨侯(12) 耳中听两个孩子话,几个随从早觉得无聊,只不知血雨侯哪儿来的好兴致,始终笑眯眯的,常日王公贵戚,哪怕是太子殿下,说得几句他便一脸的不耐烦,不知今日有这般好的耐性,听这些无聊的孩子话。 好容易吃完饭,驿丞们收拾干净,眉卿自坐在灯下做女红,辛夷汲水烹茶,说是灵门的特产,雪后梅花,冷眼望去,不过是一些粗茶梗子,混着大小不一晒干的梅花,虽说异香扑鼻,但看茶汤混浊的颜色,入口之味不尝也知。 几碟粗点,还有药铺掌柜送的果干,一壶粗茶,竟然消磨到入夜,血雨侯伸着懒腰告辞,眉卿却将几个油纸包和两个布袋递给他,“你交给飞羽姑娘,这些草药治伤极是有效,这布袋让她浸浴时使用,使用方法我已经写在这纸上,你别忘了。” 这应是忘忧城中,唯一敢使唤血雨侯的人,血雨侯也不着恼,微笑着接过,辛夷将他送出门,随手掩上院门,还未转身,便听他的声音传来,“眉卿,快,咱们去布网,再晚些,明早便打不到鸟儿了。” 诧异的接过纸布包,血雨侯冷笑着,“眉卿让我交给你的,符元,你不是说眉卿全无修为吗?她如何能看出飞羽身受内伤?” 才拉开院门,便看见一个鹤丞扶着身穿轻衫的年轻男子,眉清目秀,呼吸急促,似乎身有重病,鹤丞一脸的焦急,“鹤卿在吗?” 即使隔着布巾,符元也能感到眉卿手指透出的凉意,这是聚灵锁强行将灵气收拢的特质,眉卿微皱着眉,显然对于自己的“病征”颇感棘手,半晌才移开手指,“你脉相沉稳,不似有病,若你觉得心悸不适,许是因为初到此地,水土不服所致。” 听她这般说,符元不由暗暗赞叹,自己的脉相伪装得天衣无缝,就算是御医,也不敢轻言自己无病,却听抱着算命招牌的辛夷道:“你放心,掌门大伯说过,整个灵门眉卿的医术是最高的,就是槐江峰的丹虚子掌教也不一定能胜得过她。” 立刻伪装出放心的神情,感激的笑着,眉卿灵活的起身,“鹤丞,你扶他下去歇息!晚间我回来,再帮他诊一次脉。” 听完符元的回报,血雨侯眨着眼睛,“传闻丹虚子是天下医术最高的七人之一,说眉卿的医术与他相若,你可相信?” “殿下,”符元微笑着,“聚灵锁是天地间至灵之物,也许眉卿的医术并非来自她自身。” 摊子刚刚摆好,晨间来问医的青年身穿九门府总捕头的衣服出现在摊前,他对两人一礼,“抱歉,咱们在昨日小哥所说的地方挖出尸体,官人认为除凶手本人外,旁人怎会对埋尸地点知晓得如此精准,请两位随在下回九门府一趟。” 不及说话,云若梦带着雪生沉着脸走来,眉卿一见雪生,立刻欢跳着奔进他怀里,全然不顾四周诧异的目光,比她高出一头的雪生摸摸她的头,冰冷的脸上难得浮出一丝笑。 那青年一见云若梦,立刻躬身行礼,“云掌教……。” “适才你说的话我已听到,”云若梦的语气轻描淡写,“回去告诉你们官爷,咱们仙门杀人,还需要埋尸吗?被杀之人一定尸骨无存。” “是,”青年含笑躬身,“官人也只是想确认清楚,同时请小哥帮忙卜算卜算,如此,咱们就不再劳烦小哥。” 回到听泉居,眉卿和雪生坐在沁瀑亭的栏杆旁,眉卿靠着雪生,把这些时日发生之事一一道来,听得她帮人诊病,雪生也不说话,只是轻轻抚抚她的手,以示肯定。 这边浓情蜜意,另外一侧水深火热,云若梦一边眉开眼笑的数银票,一边不住口的痛斥辛夷不守规矩,带着眉卿在城中乱逛,幸好没惹出什么事端,待辛夷把药铺送的果干送上,他才闭上嘴。 用过简单的午餐,无妖会便递来贴子,明日一早便分别进行两场比试,一场鹤空衣与苏青黛争第一,第二场雪生与空桑山莫道生争第三,云若梦看看贴子,“真真没完没了,获胜还得在此留半月,为皇上庆贺生辰,雪生,明日随意比试两下,败了便是。” 正在收拾的鹤丞不由一愣,联想到这些时日灵门各位仙长们出人意料的表现,云若梦这视荣誉如粪土的言行也算正常,但默默的收拾好一切,退出庭院,却见九门府的总捕快含笑站在院落外,不知又为何事。 行礼后坐下,总捕快放下腰刀,众人见他右腕上系着一串鲜红如血的丝线,不由觉得奇怪,这明显是女子的装扮,可是云若梦在旁,实在不便开口询问,便如从前在执法峰一般,一个一个如木胎泥偶,静待师父与客人闲聊。 “符元仙人主掌仙界的姻缘,”没想到云若梦一开口,便惊得众人瞪大眼睛,万想不到此人竟是天界的上仙,“突然出现在此忘忧城,又伪装成凡人模样,不知所为何事?” 听云若梦一口说破自己的身份来历,符云便也不装,轻轻一动,身上的捕快衣物化为碎片,露出宽裕大袖的衣袍,伸手提起茶壶,为自己斟一杯雪后梅花,连尽两杯,这才开口,“昨日飞羽找辛夷算卦,辛夷铁口直断她所嫁的,是她心中之人,虽说她是妖,但姻缘也掌控在我的手中,我只想知道,辛夷是如何算得的?” 云若梦不置可否,眼睛却盯着辛夷,辛夷面上一笑,“飞羽姑娘来算卦时,面上伪装得漫不经心,但手握蓍草的姿势极为认真,且她握的时间比寻常人要长,抛出蓍草时,手势极为轻柔,显然对结果非常在意,一个姑娘家来算卦,定是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我便说她所嫁之人,是心中之人。” 这……,就算位列仙班,对凡尘俗世坑蒙拐骗之事见得多了,却不知辛夷这修仙门派的弟子,也行得这市井的鸡鸣狗盗的骗子之术,符元忍不住抚掌大笑,却见云若梦对辛夷一瞪眼,“说实话!” 第13章 忘忧城血雨侯(13) 辛夷立时苦了脸,对符元一鞠躬,“掌门大伯不许我告诉旁人我有此等伎俩,飞羽姑娘的卦相的确是得偿所愿……。” 符元对辛夷挤挤眼睛,打断他后续要说之言,“好了,我知道了,清虚子掌门给你的相书可能给我一览。” 破破烂烂的相书,是市井中十枚铜钱就能买到的,再普通不过的麻衣神相与文王易卦,符元颇有兴致的翻看一二,并无二致,“灵门的确与其他仙门不同,自创派祖师始,难怪能镇守妖门两千年,我在二千二百年前,曾经与贵派祖师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垂髫幼女,身边总带着贵派的神尊墨玉麒麟,算起来,也算故人。” 想到那紫衫的少女,怀抱着一枝梅花,雪脸上凝着笑,坐在梅树上对自己招手的模样,符元不由沉默良久,“当日她于我有一酒之恩,我曾问她有何心愿,她说想与一人相携到老,我便为她与那人系上红绳,但她死前,仍是单身,我便又去见她最后一面。” 说到这里,他看看对面的几人,却见几人如听故事一般,瞪大眼睛,仿佛在等自己讲下去,包括云若梦在内,那位修为已达仙人境界的创派祖师,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梦,符元继续道:“我发现系在她腕间的红绳已被斩断,” 说着,符元举起左腕,指着自己腕间的红绳,“我系上的红绳,便是牢不可破的咒语,就算世间最锋利的刀也无法斩断,更何况,我为了感谢创派祖师,当初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红绳之中,那便是世间最牢不可破的咒语,但它竟然破了。” 符元叹息起来,辛夷立刻为他斟一杯茶,眉卿紧张的握着雪生的手,“然后呢?祖师的红绳是谁斩断的?祖师死的时候,她的情郎又在何处?” “我不知道,”符元摇摇头,“我到之时,神尊守在祖师榻前,她仍还记得我,对我微微一笑,‘谢谢你给我这世上最绚丽的梦境,可是对不起,我最终还是从梦境中醒来,现下,我实在太累,我要睡过去,安安静静的,滤清所有梦境的睡过去,’” 祖师归天已经一千多年,但符元在转述她临终之言时,仿佛就在昨日发生,众人细细品味祖师临终之言,不知祖师经历了怎样的幻灭,甚至连梦境都要抛弃,不由难过。 沉默许久,眉卿和雪生突然开口,“符元,你能帮我和雪生\/眉卿系上红绳吗?” “好啊!”符元笑着抽出一根红绳,先在雪生左手的小指缠上七圈,又细细的打个结,再在眉卿右手的小指缠上七圈,细细的打上结,抽出腰间的扇子,轻轻一扇,红绳闪烁几下金光,便消失不见,“好了!” 在手上摸来摸去的眉卿有些好奇,“它消失了。” “当然,它存于无形之中,会永远连接你们之间,”符元喝一口茶,看看辛夷,“你要吗?” “我不要,”辛夷摇摇头,“如眉卿这般笨,不如不娶老婆。” 话音才落,立刻看见眉卿和雪生同时瞪着自己,尤其是雪生,常日不声不响,漂亮的脸上总是带着一丝傲气,此刻眉梢晕染着怒意,似乎下一刻便要出手暴揍自己,立刻一跃而起,躲在云若梦身后,抱着自己的头,“师父,救我!” 可惜云若梦救不了他,眉卿和雪生一前一后追着他跑到后院,云若梦听着孩子们打闹的声音,从衣袖里拿出一块绿玉石,在手中轻轻抚摸良久,这才推给符元,“对不住,终是辜负你的一番心意,我们赶到之时,她以身为墙,护住封印,只留下这颗绿玉石。” 符元看一眼绿玉石,却没有伸手,“缘起缘灭尽是天意,就算我是天人,也无法违背,这是除眉卿外,她留给你的唯一纪念,你收着!” 提着两串烤鸟,一壶雪后梅花,符元哼着小曲儿走进下沉院落,却见血雨侯赤着上身,手中挥舞着龙雀,似乎在练刀,听见声响,龙雀脱手,插在符元身侧的木柱之上,符元苍白的面色映在龙雀雪亮的刀身上。 一边穿上小衣,一边听符元回报沁瀑阁发生的一切,待听到符元为眉卿和雪生系上红绳,血雨侯转身看着符元,“我让你去探听消息,你去卖人情?” “殿下,”符元苦着脸,“不管怎么说,灵门的创派祖师也是属下的旧识,而且,灵门的神尊就伏在沁瀑亭之上,我若不应,也许殿下只能在神尊的粪便之中找到属下的尸骨,” 这家伙是天界有名的懒散仙人,不知如何修炼成的仙,但他腕间的红绳是天下间最奇妙之物,就算是天界,可主宰三界的姻缘,就算是三生命定的缘份,也能改变。 “你怕什么?”血雨侯披上外衣,仰头看着飞瀑,却未如往常一般看见辛夷设置捕雀网,不知是否正被云若梦训斥,“就算你被神尊吞下,你是大罗金仙,绝不至于成为它的粪便。” 一边说,一边走进内厅,内厅的案几上,放着灵门依约送回的三件宝物,碧梗珊瑚、明山灵雀和龙魄珠。 坐在椅中,血雨侯盯着符元,“你可查出眉卿身上有何异样?” “有,”符元手中仍然提着烤鸟和雪后梅花,“属下认为,她身上还有一重焕颜咒,只不过,那重焕颜咒不是由外力所加,而是有人通过聚灵锁由内向外结下,除非聚灵锁开,否则眉卿真实的面目绝不会显露,” 说到此处,符元又认真回想片刻,“眉卿的母亲是上一代妖门的守门人,据云若梦所言,她以身为墙,护住封印,我怀疑历代守门人的力量均被封印在墙内,所以眉卿才是肉体凡胎,或者,历代守门人并不认识人妖混种的眉卿。 聚灵锁一直在吸引天地灵气,滋养眉卿,令她永如十五六岁的少女,这与灵门创派祖师得到聚灵锁的年纪一般,也许……。” 说到这里,符元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将聚灵锁锁住眉卿的,并不是云若梦,而是清虚子,只有灵门的掌门,才能唤醒创派祖师的魂识,令聚灵锁与眉卿完全融合。” 第14章 忘忧城血雨侯(14) 天色微明,便有无数人聚于无妖会擂台之下,本届的无妖会因为灵门事故频出,所以拖的时间特别的长,已有小的仙门陆续离开,受邀留下的,都是声望极高的仙门大派,擂台之下,不说众人衣着华贵,但也算衣冠楚楚,只有灵门执法峰的掌教云若梦,穿着后背勉强缝补起来的外袍,有好事者悄悄观察,发现那衣袍后背之上,隐约可见算命两字。 沉着脸坐在椅中,勉强挡住众人好奇的目光,连夜勉强将幡子补回云若梦长袍之上的辛夷束手站在云若梦左侧,不时小心翼翼的盯着衣袍的左上角,那一角昨夜仓促之间缝补而得,今早云若梦穿时不小心动作略大,挣开了线,眉卿勉强用一根尖刺别上的。 “老云,”空桑山的掌门怀虚子嗓门极大,一张脸凝着笑,挤过人群,铁塔一般站在云若梦身前,迫得他不得不起身应酬。 悄悄溜出人群,却见眉卿欢天喜地的从一角跑来,辛夷觉得奇怪,拉住她问道:“马上比赛就将开始,你跑哪儿去了?” “符元刚刚找我,”眉卿摇着左手的小指,“他说他将自己的一缕神识重新凝出一根红绳,帮我附在昨日的红绳之上,如此,我和雪生便永不会分开。” 天真的家伙!忍不住翻着白眼,拉着她分开人群,重新挤回云若梦身边,却见怀虚子聊得开心,手中半空中一挥,勉强别在云若梦衣袍上的尖刺应风而断,辛夷敷衍了事缝补的布片向后垂落,四周的人立刻看见那布片上写着奇形怪状的算命两字。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云若梦面不改色的脱下外袍,交给辛夷,然后重新坐回椅中,围在四周的人勉强忍住笑,早有好事者,挤出人群,自去与自己的门派讲述这新奇之事。 本以为会有两场惊天动地的大战,没想到十几招后,鹤空衣和雪生便分别被打下擂台,灵门众人若无其事的穿过惊愕的人群,仿佛适才落败的,并不是他们一般。 “侯爷,”萨摩诧异的放下手里的千里镜,“果如您所料,灵门两人均已落败。” “并不奇怪,”血雨侯抚摸着右手的手指,面上浮出一丝诡异的笑,“从无妖会创始至今,灵门从未获得任何名次,但灵门偏偏仍是众仙门之首,他们不愿暴露实力,也不愿承担虚名之后的重负,传令白芨,开镇妖塔。” 半个时辰后,鹤丞满头的急汗跪在萨摩身前,“回大人,灵门一众人已经离开,下官已经在他们居住之地细细搜索过,一应的物品已经收拾干净,只有眉卿留给飞羽姑娘的一包药放在厅中。” 打开包裹,果然是几包油纸包裹的草药,和几个布袋,血雨侯面色阴沉,众人吓得低垂着头,“他们离开结界,你们怎会不知?” “回侯爷,”九门府的镇灵官远远跪在地上,“我们已细细查过,结界是被一头巨兽撕开一条裂缝,众人自裂缝中离开,那头巨兽灵力极其深厚,只一抓,便将结界破开。” 面无表情的飞羽提着包裹退到一旁,那巨兽应是灵门的神尊,难怪昨日符元会说神尊伏在沁瀑亭上,想必灵门之人早想离开,所以今日才会勉强应战,只为尽早离开,另外,神尊来到忘忧城,也说明灵门之人早有准备,毕竟神尊是天地灵兽,就算打开镇妖塔,也无法困住灵门中人。 “符元呢?”血雨侯眯着眼睛,环视着众人,“他如何不见?” “主公,”萨摩低声说,“符元说您昨日说过,安排他完成一项任务后,便让他回浮玉城。” 这才想起,自己嫌他碍事,已打发他回浮玉城,“你盯着他完成了吗?” “这……,”萨魔涨红了脸,“我只见他与眉卿面对面站得一会儿,然后便转身离开,那小姑娘满面的喜色,是否完成,属下不知。” 沉默片刻,血雨侯轻轻击打着自己的膝盖,“云若梦这条老狐狸既然跑了,咱们就将镇妖塔移到东平府去,灵门便是东平府旁,我只是不信,他能置之不理。” 两个时辰后,云若梦和丹阳子带着众人在一处小山上落下,胖胖的丹阳子一脸的汗,不住的用衣袖扇风,“师兄,败就败了,你跑什么?” “再不快点,神尊就要发怒了,”云若梦一边说,一边示意背着背篓的几人放下竹篓。 眉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竹笛,轻轻一吹,不消片刻,神尊便出现在半空中,看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再加上澄黄的双眸,丹阳子立刻心里一紧,却见眉卿抱着变小的神尊,颇为亲密,然后指着一地的竹篓,神尊也不多言,一气驮着所有竹篓,转瞬消失在空中。 “师兄,”直到看不见神尊的身影,丹阳子才长出一口气,“那竹篓里是何事物?” “神尊和掌门师兄要的零食,”云若梦拍拍手,仿佛放下什么重担一般,“辛夷和眉卿这两个家伙在忘忧城着实闯下几场大祸,掌门师兄心下恼怒,谁知道咱们回山要受什么处罚,先送点儿东西回去堵上他的嘴,再下处罚时,便会留些情面。” “师兄,你和掌门师兄从小到大都是这般,”丹阳子放下心来,擦擦额上的汗,“我见你如此焦急的要离开忘忧城,还道你在躲避什么,师兄,你袍子的后背上,为何会有算命二字?” 一路说说笑笑,半日功夫便回到东平府,眼见得天色将晚,云若梦便决定在东平府小歇一夜,几个弟子欢天喜地,适逢城中过燃灯节,用过晚饭,丹阳子便带他们到城中看灯。 “老云,”符元鬼魅一般出现在没有点灯的房中,云若梦却恍若不见,“你找我?” “你今日在眉卿另一手系的红绳,”黑暗中,云若梦的眼中闪闪发光,仿佛燃烧着漫天的火焰,“另一侧是谁?” “血雨侯忘川,”符元微笑着坐在云若梦对面,“也就是天界的太子。” 第15章 大荒神域(1) 黑暗中,云若梦迟迟没有说话,符元自斟自饮几杯,这才笑道:“老云,这天族的太子心思缜密,你布的局,他并不完全相信,聚灵锁在眉卿身上,你认为他会轻易放过眉卿?我的红绳正着系,系的是姻缘,逆着系,哪怕眉卿身上出现一点儿灵力,他也能发现。” “五百年了,”云若梦喝下杯中的酒,转首看着城中辉煌的灯火。“天界之人,还是不肯放过九尾天狐,轩辕坟的秘密,他们想永远守下去?” “老云,”符元神情严肃,“太子忘川转世至人界,与轩辕坟封印将要失效有关,太子殿下奸诈多智,目前空桑山和六合海域已经臣服,只要永久的封闭妖门,他就能回归天界,为天族永绝后患。” 沉默着喝完一壶酒,符元微笑着,“老云,目前灵门左侧是寒冰地狱,右侧是烈焰地狱,任你智计无双,也走得如履薄冰,推算下来,还得百年的光景封印才会失效,说不定,到时今日之忧,已不是难题,浮生醉呢?我带些回浮玉城,浮生醉梦一场,也算乐事。” 落地之时,南星和扶苏刚刚吃完早餐,正准备到湖边修习,看着几人从天而降,两人喜出望外,随即扶苏便看见云若梦穿着背后空心的长袍,不用细想,便知道铁定是辛夷带着眉卿干的坏事。 东平府的点心及时堵住南星和扶苏的嘴,坐在湖边,一边吃,一边听辛夷讲述在忘忧城的经历,雪生带着眉卿躺在羽毛轻舟上,顺着水流慢慢流动,这是他们最喜爱的休闲方式,玉河流经执法峰每个角落,沿途风景优美,而且这是他们重要的独处时间。 站在悬崖上,注视着羽毛轻舟渐行渐远,清虚子有些忧虑,“师弟,天族太子转生至人界,又让符元将他与眉卿的命脉相连,妖门只要稍有动静,他便会知晓,洗雪村的秘密也许很快就会被他发现。” “师兄,”云若梦目送着羽毛轻舟远去,“玉骨用命设下的保护结界不是那么容易能解开的,更何况,过往试过那么多次,祖师的魂识从未真正苏醒,你却能成功唤醒创派祖师的残余魂识,并且成功激活聚灵锁,难道不是说明妖族天命未绝?如果如此,那么天族的太子又当如何?” “我不喜欢那个太子,”清虚子想到血雨侯妖媚的脸,还有阴冷的眼神,“师弟,如果不是符元言之凿凿,我真不敢相信他是天族,简直是一个腹黑到极致的人族。” “我也不喜欢,”两个仙门举足轻重的人物,站在无人之地诟病天族太子,云若梦停顿片刻,“我相当不喜欢,尤其是他盯着眉卿的眼神,似乎希望她下一刻就能帮他打开妖门一般。” 两人一边阐述着自己对血雨侯的厌恶,一边向回走,刚刚走到院门,就见一队人站在结阵外,看他们的装束,应是东平府的差人。 一见两人,那个经常上山送补给的官差立刻苦着脸对两人招招手,云若梦和清虚子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如无意外,定是见灵门的人跑了,血雨侯便将战场迁移至东平府。 打开结界,那些官差抬着灵门完全不必要的补给进入,当先的官差一脸的苦色,“掌门,掌教,咱们本不想上山的,可是皇上下旨,无妖会后的猎妖盛会移到东平府举行,同时,血雨侯久闻灵门仙山,他的营地想设在灵门。” 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还未说话,突听一声尖啸,两人抬起头,却见两只尾生双叉的黑色大鸟掠过头顶,枭隼?这样级别的妖怎么可能突破灵门的结界,唯一的可能性是这枭隼是有人刻意送到此地的。 “师兄,”云若梦回身坐在大石上,“这个级别的妖兽,只能您出手处理。” 官差突然听见云若梦这般说,不由瞪大眼睛,这……,难道云掌教不是清虚子掌门的属下吗?最不济也是他的师弟,这么说真的合适吗? “这样的妖兽需要师兄出手吗?”清虚子掌门叹息着用自己不太干净的衣袖扫扫一扫另一块巨石,悠闲的坐下,“这是执法峰,客随主便,还是由师弟出手较好。” 官差们不由上前半步,想听云若梦怎么回应,“嗯,不妨事,就让雪生他们玩玩!” 炙烈的火焰遍布执法峰上空,两只妖兽如入无人之境,巨大的树木在它们的翅膀扇动的狂风下倒塌,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玉湖上空掀起万丈的波涛,执法峰四弟子已驭剑在半空之中,南星与辛夷搭档,扶苏与雪生搭档,分别攻向两只枭隼。 虽然战斗在半空中,但不时有火焰飞溅而来,官差们小心翼翼的缩在云若梦和清虚子身后,看他们若无其事的拍熄溅到衣袍上的火星。 身穿粉色衣袍的眉卿快速奔来,手里拿着几片硕大的荷叶,她的身后,跟着一条长着四腿的红色怪鱼,那鱼的速度极快,每每要追上女孩子时,雪生总会在半空中挥出一击,将它与眉卿分开。 “雪生这个混帐,”官差们都觉得云若梦和清虚子要上前救助这女孩子时,云若梦咬牙切齿的骂,“竟敢把这样的破事儿扔给老子。” 话音落下不久,眉卿已经跑到近前,“爹,掌门师伯。” 看她气喘吁吁的站在云若梦身侧,官差们面面相觑,这才明白云若梦刚刚说的破事儿,竟然是救自己的女儿,联想到从前与灵门打交道时种种匪夷所思之事,这才明白,这灵门虽是修仙门派,从掌门到掌教,似乎精神都不太正常。 “眉卿啊!”云若梦眼看瑶鱼将要追到近前,立刻起身,带着眉卿向后退去,“跑累了!掌门师伯会料理这妖兽,爹带你回去喝水。” 来不及溜走的清虚子突然纵身一跃,竟然跳到半空中,身影瞬间消失,一众官差突然发现自己无所依凭,那瑶鱼已经近在眼前,立刻大呼小叫,狂叫云掌教救命,拼命向云若梦父女追去。 第16章 大荒神域(2) 刚刚跑得十几步,一道罡风吹过,众官差立足不稳,立时倒在地上,这才看见一道剑光从天而降,转瞬那条瑶鱼便一分为二,银色的血洒了一地。 看着那美艳的妇人,众官差立觉头皮发麻,来的人是灵门戒律峰的掌教莫言愁,她是现下掌门清虚子师父的师妹,但年龄却比清虚子和云若梦小,夫君是灵门十一峰的掌教邱不言,夫妻二人各执掌一峰,再加之脾气火爆,所以灵门的弟子均对她有些忌惮。 “掌门,”她脚才落地,秀长的眉已经高高竖起,“我见你慌慌张张,莫不是因为这三只畜生?” 跟在她身后落地的清虚子一脸喜色,“的确,师叔剑锋所指,一切妖兽莫不灰飞烟灭,师弟,师弟,出来!师叔已将妖兽斩杀。” 勉强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官差心下如明镜一般,清虚子这般欢天喜地,绝不是有福同享,实打实是叫云若梦出来有难同当。 云若梦带着眉卿一脸镇定的出现,秀美的面上勉强浮出一丝浅笑,“师叔……。” “若梦,你看看你这执法峰像什么样子?”莫言愁恼怒之下,顾不得清虚子及外人在场,开口便是训斥,“你与掌门两人在此,竟然能有妖兽在灵门出没,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你们两人好整以暇,看着自己的徒弟拼命,这都是百妖谱上有名的妖兽。” 美目流转,看见眉卿躲在荷叶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眉卿,你与辛夷在忘忧城闯下如此大祸,我一日前传讯令你们上戒律峰受罚,你们只当未闻?” “师叔祖,”眉卿缩在荷叶之后,就连声音都压得极低,“爹……,师父说今日掌门师伯到访,让我和辛夷午后再去戒律峰的。” 眼见得莫言愁凶恶的目光转向自己,清虚子只得硬着头皮,“师叔,我看眉卿和辛夷虽是顽皮,但也不算闯下什么大的祸事,更何况,真正闯下大祸的,是神尊他老人家,咱们也不能把神尊干的坏事儿,算在眉卿和辛夷头上。” 众官差均知清虚子口中的神尊便是灵门的神兽墨玉麒麟,立刻打从心底里佩服清虚子的无耻,神尊地位尊崇,又口不能言,是最好的背锅侠,就算莫言愁辈份再高,也不能惩戒神尊。 “早知道你们两人,一个要维护自己的侄子,一个要维护自己的女儿,”莫言愁瞪着一双美目,在清虚子和云若梦面上来回移动,“几百年过去了,你们还如从前一般,要怪也只能怪我师兄没把你们两人教导好,灵门才今日这般气象。” 训斥完二人,莫言愁转头看着眉卿,“眉卿,你自己说,根据灵门的戒律,你和辛夷当如何惩罚?” 等得一刻,眉卿张口结舌,只是回答不出,莫言愁何等聪慧,立时猜到想必灵门十一条大戒规,三百条小戒规,执法峰定是无人知晓。 凌厉的目光在云若梦面上扫过,他却视而不见,“师叔,这些官人刚刚传讯,猎妖会在东平府进行,血雨侯的营地想驻扎在灵门,我和师兄正在商议。” 商议?官差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难道不是他们现在准备商议吗? “不可,”莫言愁断然回绝,凌厉的目光在众官差面上扫过,视线落在清虚子面上,“灵门乃清修之地,恕不能接待外人。” “是,”清虚子点点头,眯着眼睛看看半空,那四人已将两只枭隼打得浑身鲜血淋漓,摇摇欲坠,“辛夷这家伙,也该得有些管束才是,就让他和眉卿到戒律峰小住一些时日,学些规矩才是,其他人,下山去参加猎妖会!” 说完,清虚子看着眉卿,柔声道:“眉卿,把荷叶给我!危险……。” “师伯,”眉卿的脸从荷叶后露出,满面的惊恐,“湖里有条蛇,是透明的,雪生让我快跑,别让那条蛇……。” 话未说刚,只听玉湖上方一阵爆裂之声,一条巨大无鹏,头生双角的大蛇凭空出现,它直取半空中的四人,距离它较近的南星和扶苏立时被击得飞出,辛夷和雪生疾速后退,堪堪站稳身形,大蛇再次追击而至。 莫言愁大怒,“巴蛇?这妖兽竟敢上灵门撒野……。” “师叔,”清虚子的声音不大,甚是平和,却令莫言愁顿住想要起飞的身形,“此等小事,就交由小辈们处置!这些家伙常日里甚为惫懒,让他们活动活动也积累一些经验。” 莫言愁立住身形,此时眉卿终于将荷叶放下,站在云若梦身后不住瑟瑟发抖,云若梦突然转身,一道白光闪过,众人见一女子萎顿在地,那女子身穿上好的流光霞,体态妖娆,待她抬首,美目流转、杏眼桃腮,端的是美艳异常,那些官差立时软倒一片。 灵门众人冷冷的看着那美艳女子风情万种的从地上站起,又好整以暇的拍掉身上的灰尘,莫言愁上门一步,“姑娘,此处乃灵门禁地,你不声不响侵入结界,又意图对我灵门中人动手……。” 不待他说完,云若梦再次出手,那女子身后出现一个踉跄着后退的庞大身影,那身影连退数十步才站定,右手鲜血淋漓,浑身颤抖。 挡在眉卿身前的清虚子一脸的云淡风轻,仰头看看半空,“辛夷,滚下来,随师叔回戒律峰受罚。” 灰溜溜的辛夷,带着惊魂未定的眉卿,跟着莫言愁化为两道剑光消失在天际。 那女子一脸的浅笑,艳光无匹,“云掌教,来的都是客,为何出手便不容情?难道这便是灵门的待客之道?” “巫婆,”雪生从天而降,浑身都是枭隼和巴蛇的血,手中的执笔剑直取那女子,出手全不容情,一招就将那女子击飞出去,他怒上眉梢,还待追击。 “放肆,”清虚子一甩衣袖,将雪生甩到一旁,“送些必用之物去虚灵峰,扶苏,和这两人算清楚损失,把他们带来的妖兽打包,他们支付赔偿后,让他们带走。” 第17章 大荒神域(3) 冷着脸站在一旁,看血雨侯细细为白芨诊伤,那修长的手指快速的在白芨的伤口上移动,迸裂的伤口快速愈合,白芨深吸一口气,清醒过来。 “忘川,”即使重伤,她也不忘卖弄风情,飞羽移开视线,“灵门中人,刻意隐瞒他们的修为……。” 香风飘过,血雨侯已经离开床榻,坐在案几旁,慢慢的从各类瓷瓶中找出自己所要之物,“打伤你的,是云若梦和雪生,这两人出手均未留情,若非清虚子出手,你此刻已死。” “忘川,”白芨娇弱不堪的模样令人心生怜爱,就算飞羽对她极度厌恶,此刻也忍不住浮出一丝怜悯,“萨摩放出的地龙没有找到妖门的位置,妖门的灵气没有泄露,轩辕的封印仍然牢固。” 正在配药的手停在空中,片刻之后,才重新开始调制,“飞羽,点燃信香,召唤符元回来。” 半个时辰后,符元终于出现,看他的模样,似乎刚刚酒醉,勉强收拾整齐紧急赶来,“殿下……。” “符元,”血雨侯直接了当打断符元,“我要你带我去灵门,我要见清虚子。” 听得此言,符元一愣,看看飞羽,又看看灯火辉煌的东平府,“殿下,你想以什么身份去见他?清虚子奸诈似妖,与云若梦两人一明一暗,筹谋算计,很容易就会猜到殿下的用意。” 沉默很久,血雨侯伸手拿起一杯酒,“符元,云若梦的修为到什么境界?” “这……,”符元有些为难,“殿下,属下修为不高,而且与他相识数百年,又是他妻子的故交,从未与云若梦交过手,实在无法评估他的修为,此地距离灵门不远,要不属下去灵门探问一下?” “符元,”血雨侯似笑非笑的看着符元,漂亮的嘴角微微上翘,满面的戏谑,“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一问三不知,你究竟是天庭中人?还是灵门中人?” 若是旁人,一听这问题一早跪伏在地,吓得瑟瑟发抖,符元却嘿嘿一笑,“殿下,属下成仙已经千年,一直受天帝指令,游离在天界与人界,如果一定要说,属下还真不知道,究竟算天人,还是凡人。” 听到这个答复,飞羽不由认真的看看符元,每个问题,听上去他都回答得极不认真,处处都是漏洞,却偏偏令人无法找出他的破绽,他的身份特殊,否则天帝也会遣他下界协助血雨侯,千年的两界游走,说他和人界没有一丝一毫的联系明显不能。 “白芨带去灵门的枭隼、瑶鱼和巴蛇都被灵门屠尽,”血雨侯敛了面上的笑,娇媚的脸仿佛挂着一层冰壳,“云若梦和雪生出手击伤白芨,若非清虚子出手,她定然无幸,我已检查过伤口,云若梦的修为至少已达劫境,否则他无法击碎我下在她身上的结阵。” “啊!”符元一脸诧异,“看来空桑的公主殿下对眉卿下过毒手,何必呢?眉卿修为低微,又无灵力护体,就算是想探查妖门封印是否失效,又何必如此心毒,要对她下毒手,老云几百年没有出手,想是激怒之下,忘记伪装自己。” 这家伙虽是指桑骂槐,但仍令飞羽愉快,她本就站在阴影之中,看不清面目,此刻她再次后退半步,利用黑暗隐去自己面上飞快速掠过的那丝快乐。 血雨侯半晌没有说话,似乎为符元的话气结,符元一边揉着自己的腿,一边盘膝坐下,“殿下,在忘忧城的时候,我已再三确认过,眉卿身上的聚灵锁没有任何异样,眉卿的母亲以身为墙,护住妖门的封印,只要聚灵锁没有异样,封印就牢固不破,无需再三试探。” “符元,”血雨符颇有兴致的看着符元,“听你这话里的意思,似乎对眉卿的母亲极为了解,甚至颇为赞赏?她是妖!” “殿下,”符元揉着自己的腰,“我游历月见谷时,眉卿的母亲还是一株梅树,我在树下喝醉了酒,她移动枝叶帮我屏蔽风雨,也算对我有恩,后来我再遇到她,她已修炼成人形,她虽是妖,但聪明美丽,唉,就是天人与妖有别,否则,属下还真想把自己红绳和她相连,还得怪云若梦这家伙,趁我到玉门游历,捷足先登,唉,殿下,你要知道……。” 在一旁听符元唉声叹气,感慨自己时运不济,没能娶到眉卿的母亲,又攻击天规无情,不许天人与妖联姻,否则他怎会单身至今,说到最后,符元双目含泪,“殿下,来日你若登基为天帝,是否可许属下一个特权,能娶修炼得道的妖为妻。” “好!”没想到血雨侯竟然一口应下,令飞羽颇感意外,“你东拉西扯这许久,我且看看眉卿的母亲究竟如何美貌,令你怀念至今。” “啊!”符元兴奋得一跃而起,似乎刚刚浑身的疼痛一扫而空,“殿下请稍候,属下即刻便来。” 一溜烟尘过后,符元一脸兴奋的捧着一个画轴回来,“殿下,这便是玉骨的肖像。” 忍不住走到灯下,全神贯注的盯着符元手中的画轴,待他缓缓展开,却只是一株瘦弱的梅树,血雨侯面色不变,眼中却闪烁着极怒的光,符元恍若未觉,“殿下,这便是玉骨。” “这是她的妖相,”血雨侯的声音冰冷,显是对自己被符元戏弄感到无比的愤怒,“你不要告诉我,令你神魂颠倒的,便是她这妖相!” “殿下,”符元明显不悦,声音也大了许多,“这怎么只是妖相呢?玉骨在修炼成人形之前,便是这般模样,你仔细看,这也是世间少有的清隽……。” “好了,”血雨侯显然被他激怒,终是无法忍耐,断喝着打断符元,“你去一趟灵门,力邀清虚子和云若梦下山参加猎妖会,无论如何,我要知道妖门的位置,我的耐性是有限的,这次他们能护住眉卿,下次可不一定。” 符元还未说话,突听一声咆哮,巨大的力量浪潮一般的涌来,符元被击倒,抱头在地上连滚几圈,血雨侯站在窗边,却见灵门的神尊墨玉麒麟在半空中踩着风云,双眼闪烁着逼人的黄光。 第18章 大荒神域(4) 从神尊出现开始,东平府所有来参加猎妖会的仙门居住地的灯火齐齐熄灭,就连仙兽的声音也完全停歇,那只巨大的麒麟在黑暗中准确的找到空桑族的营地,然后从天而降,只听得他不停的咆哮,巨大的脚掌翻飞,口足并用,将逃逸出来的妖兽一一撕成碎片。 半个时辰后,空桑族的营地已经被夷为平地,期间没有任何人出来阻拦,说真的,飞羽看着符元躲在帷幕之后,似乎害怕血雨侯突然让他去阻拦那只势不可挡的麒麟。 终于,神尊发泄完怒火,如来时一般,气势惊人的踩着风云离开,各大仙门营地的灯火才逐渐亮起,却始终无人去空桑族的营地查看。 “符元,”一直斜倚在窗边的血雨侯突然开口,符元跌跌撞撞从帷幕后挣脱而出,“跟着神尊回灵门去!邀请清虚子下山参加猎妖会。” “是,”符元行完礼,匆匆退到门外,他突然一声惊叫,又焦急的冲回屋内,“殿下,能给我一瓶玉露吗?我上山,总得送点儿什么才合适。” 从袖中取出一瓶玉露,符元双手接过,然后看着案几上刚刚被自己忘记的卷轴,“啊!我真是糊涂,这是眉卿小时候,她比玉骨瘦弱,我刚好拿去还给云若梦。” 目送着符元离开,血雨侯缓缓坐下,“飞羽,去看看白芨,告诉她,在东平府这段时间,让她给我规行矩步,再别去惹恼那位神尊。” 看着青色的玉瓶和正在喝茶的符元,清虚子看看云若梦,“看样子,这位殿下好奇心重得很,神尊跑下去这一闹,不去反而显得咱们心虚,你带鹤空衣和雪生去一趟!” “我想眉卿不去,是不行的,否则,殿下又会想别的办法,”符元放下茶杯,淡然一笑,“他始终不肯相信眉卿全无半点儿修为,白芨敢对眉卿下毒手,也是因为他玩得起,我已试探过,他肯给玉露,便暂时不会再次对眉卿下毒手。” 三天后,在猎妖会的前一日,灵门终于在云若梦的带领下赶到,负责猎妖会的官差欢天喜地的将他们迎进驿馆,“云掌教,咱们已经恭候多时,前些时日,贵派的神尊下山游玩,将城中的建筑损坏偌干……。” “扶苏,”云若梦转身将扶苏唤到身边,“带这位官爷回主峰,让他和神尊把账目核对清楚。” 其他仙门的人立刻失笑,旁的不说,就是灵门自己的人都极其惧怕神尊,更何况这些普通的官差,云若梦这般说,明显就是想赖账,他和清虚子主打就是一个不要脸和坚持不要脸,要赔偿,那想必是不可能的。 听到云若梦的话,官差却不着恼,“掌教,您误会了,大人说神尊难得下山,城中百姓终得一见神尊神颜,极是欢喜,他们自发捐助银两和许多的物品,想要送上山,咱们清算之后,扣除修缮的费用,还余下许多。” “扶苏,”云若梦又唤扶苏,“跟官爷过去,把物品和银两清点清楚,连夜送回去,找丹虚子师叔要些丹药送给城中百姓。“ 扶苏立刻将行李交给南星,跟着官差快速离开,云若梦转身看看牵着眉卿不住左顾右盼的雪生,“雪生,和眉卿去玩儿!不许惹事生非。” “师父,”辛夷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我也去保护眉卿!” “去!”云若梦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进分给灵门的庭院,“早些回来。” 从那三人出现开始,飞羽的视线便没离开过他们,这三人非常快乐,心无旁骛,就连一向面沉似水的雪生也笑语晏晏,他们穿行在各类店铺之中,出来时,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油纸包,不出意外,都是零食。 坐在人声鼎沸的酒楼中,小二一气将店内的特色菜肴报出,随即满面带笑的看着三人,“各位小仙长应是首次来,若不嫌弃,小仙长有多少银两,我帮你们配菜如何?” “将你适才所说,都拿上来!”血雨侯身穿细布的便衣,身上全无半点儿装饰,与这城中前来参加猎妖会的半数仙门的装束一致,“今日由我请三位小仙长。” “走!”雪生霍然起身,牵着眉卿的手,“时辰不早,我们回去。” 盯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小二一脸尴尬,“客人……。” 血雨侯面不改色的走出酒楼,一个侍从满面和气的笑,将一锭银子交到小二手上,“小二哥,劳烦将这些菜肴送到灵门居住的庭院。” 第19章 大荒神域(5) 站在屋顶,看三个孩子快乐的穿行在灯火辉煌的街市,他们显然没有回去,一人手里提着一包桂花糕,欢快而满足。 身后传来笨拙的脚步声,符元小心翼翼的踩着屋脊慢慢走来,飞羽对这个滑稽的家伙并没有什么恶感,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敢和血雨侯做对。 “符元,”血雨侯在屋顶坐下,“你任务完成之后,为什么没有立刻回来?你跑哪儿去了?” “殿下,”符元摇摇晃晃的对血雨侯行过礼,长出一口气,一副如释重负的感觉,“前些时日与殿下回忆往事,属下一时感慨,就悄悄回了一次月见谷,风月依旧,故人不在,真真令人痛惜。” 沉默片刻,血雨侯转身看看符元,他竟然靠着旁边的屋檐,似乎在休息,眯着眼睛看着灯火人间,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神闪烁,“符元,你去月见谷除回忆往事,还做过什么?” “啊!”符元如梦初醒,“还挖过一包土,眉卿受的伤很重,空桑公主出手打伤她的本元,月见谷的土能固本培元,让她逐步恢复。” 出如此重手,飞羽不由暗中吃惊,难怪云若梦和雪生出手毫不留情,飞羽立刻怀疑是血雨侯特意交待,可看他眼中光芒闪动,似乎不像,难道是白芨……。 “伤得这般重?”血雨侯轻描淡写的转过身,“云若梦没有一击击杀白芨,也算手下留情。” 飞羽若有所思的看着雪生执着眉卿,不时伸手搂在她的腰间,虽说民风开放,但街上极少有人如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无间,难道是眉卿伤势颇重,雪生不时为她输送灵气? “飞羽,”突听血雨侯召唤,飞羽一惊,立刻上前半步,接过他扔来的木瓶,“千叶金莲,送去灵门。” 接过木瓶,正要动手,却听一阵喧哗,定睛一看,却是雪生和辛夷两人堵住几个空桑人,看上去,是白芨常用的采买队。 “先等等,”血雨侯举手示意飞羽,“符元,你下去。” 符元挤到眉卿身边,“眉卿,你们在做什么?” “我看中一支发钗,”眉卿柔美的面上都是浅笑,声音虽然欢快,但听上去有些虚弱,“这些人好生凶恶,我们还未及问价,他们便扔下一袋金子把发钗抢走了,雪生和辛夷帮我抢回来。” 此时争斗已经开始,双方都未留情面,雪生出手狠辣,很快就将空桑人打倒在地,辛夷抱着锦盒,笑逐颜开的把一袋金子塞回为首的空桑人手中。 看着雪生打开锦盒,拿出空桑香木雕成的发钗,当街帮眉卿挽起头发,帮她插好发钗,辛夷眉开眼笑的数出几张银票交给首饰铺老板,再愉快的冲围观的众人招招手,得意至极。 “站住,”来的,是空桑护卫队的队长福不满,他腰间插着一柄细长的刀,摇摇晃晃的跳到众人身前,“打伤我们的人,抢我们的东西,就这么想溜?” 雪生回身看看福不满,“辛夷,护着眉卿。” 得到消息的东平府官差已经赶到,一见竟然是仙门互殴,立刻头大如斗,小心翼翼的站在不远处,“两位仙长,咱们这里是市井,你们较量仙术,可能到城外。” 驭剑来到城外,眉卿抱着雪生的长袍,站在辛夷结的结阵之后,符元则躲在辛夷身后,不时伸颈查看,自己放出的紧急烟火,是否已经召来清虚子和云若梦。 “辛夷,”听见清虚子的声音,符元简直喜出望外,可是身穿道袍的清虚子只是伸指加强眉卿身前的结界,张口便开始训斥辛夷,“你这修炼都让狗吃了?设个结界如同没设,杵在这儿做什么,一起上啊!” 目送着辛夷跳到雪生身边,明显准备以二对一,符元见清虚子眉开眼笑的从眉卿手上接过桂花糕,连吃两块,“这个,掌门,灵门以多敌少,似乎不讲武德?” “什么武德?”清虚子直接翻个白眼,“那个家伙身后有两只妖兽,算下来,咱们还少一个,眉卿,一会儿那两个家伙胜了,你再上,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吃亏。” 正要开打,萨摩飞奔而至,在福不满耳边低语数句,福不满立刻收刀,冷笑一声,“今天先留你们一条狗命。” 说完,他转身要走,却突然向前扑倒,挣扎着起身,又再次向前扑倒,符元看见他两条腿鲜血喷涌,显然是被人暗中袭击。 一声吼叫,神尊从天而降,两条漆黑如墨的蛇被他叼在口中,头颅一甩,掉落在地,随后一腿一条,直接踩成肉泥,远处围观的东平府百姓,爆出的彩声如雷声般滚动。 仰起头,却见云若梦脚踩望归顿在半空,满面寒霜,符元心中一动,却见云若梦左手一动,似乎握住什么,随后用力一甩,一条夜龙在空中显出一半的身子,神尊一声怒吼,那夜龙吓得不住颤抖,身形爆缩,云若梦微一用力,被化为肉泥。 “师兄,”云若梦自空中落地,伸手抚抚眉卿挽好的发髻,“东平上空的妖兽已清理干净,师叔和丹阳子师弟已先行回山。” 清虚子伸手拍拍神尊,跃身坐在神尊背后,“一切小心。” 目送着神尊踩着风云离去,百姓们又是彩声如雷,全然不知他们身处多可怕的环境中,符元看着云若梦,“老云,你们与空桑的仇算是结实了。” 一声巨响,病榻上的白芨被血雨侯提起用力扔在地上,立刻在地上飞速滚动,直到火炉旁才停下,众人惊恐得不能自已,白芨披头散发的爬起,立刻匍匐在地。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让你在镇妖塔前,不要对灵门动手,”即使是最明媚的月光也无法改变血雨侯狰狞可怖的神情,“如果空桑不愿听命,那便滚……。” “忘川,”白芨泪流满面,吓得不住发抖,“我们带到东平的所有妖兽都被麒麟屠尽,福不满刚刚才到东平府,只是因为空桑木钗被抢,才起口角冲突,并非有意与灵门交恶。” 第20章 大荒神域(6) 跪在门外的福不满立刻被抬进门内,福不满痛得满头是汗,紧握的双拳上尽是汗水,“回主公,是灵门在闹市抢走国主带给公主的空桑木钗,第二批妖兽,本意是充实进镇妖塔,没想到被麒麟发现,又被尽数屠尽,绝非我们胆大妄为,有意为之。” 一脚将福不满踢到门边,他如白芨一般,立刻挣扎着起身,跪伏在地,血雨侯回到案几旁,伸手为自己斟一杯茶,“你们需得记住,不管灵门屠尽多少的妖兽,只要妖门不开,你们便不许对灵门动手。” “是。”满院跪伏的空桑人不住的发抖,甚至不敢有人抬眼去看那个坐在月光下的俊美青年。 “飞羽,”血雨侯放下茶杯,敛袖快步走出庭院,“去灵门。” 房里没有燃烛,灵门的人围坐成一圈,他们一边饮茶吃零食,一边开心的看眉卿和辛夷在幕布后操纵着人偶,这是他们在忘忧城学到的皮影戏,而驿馆的差人们,也坐在灵门众人身后,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一片喜庆和祥和,而符元仙人,坐在云若梦身边,笑得最为开心。 “这是什么?”眉卿好奇的看着手里的木瓶,粉色的秀眉微微扬起,粉发上插着空桑香木的发钗轻轻晃动,“飞羽,你的伤好了吗?” “符元仙人告诉侯爷,你的伤很重,”飞羽勉强对她挤出一丝笑,“这是遣我送来的千叶金莲。” “眉卿,”云若梦的声音大得怕人,“雪生,去取玉露,眉卿,立刻服下。” 打开木瓶,一股奇异的香味儿立刻萦绕在屋内,众人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振奋,眉卿轻轻的倒出一粒黄豆大小的碧绿药丸,在云若梦和雪生的监视下,混着玉露服下,很快她惨白的脸,便浸出一丝红,“爹,雪生,我觉得暖暖的。” 午间时分回到营地,血雨侯独自坐在火炉旁,漫天的月光落在他面上,仿佛一层寒霜,飞羽跪在屋外,“主公,符元守在灵门……。” “飞羽,”血雨侯放下手中的酒杯,“今夜你陪我!” 雪生抱着执笔坐在床边,看上去,他和眉卿都睡得很熟,云若梦挥袖关上窗子,翻身跃上屋顶,符元递给他一瓶酒,“老云,千叶雪莲这般的药都肯送,看样子,殿下并不想立刻与灵门翻脸,空桑公主是自作主张伤的眉卿,” 一言不发的坐下,云若梦接过酒壶,“符元,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眉卿要恢复,至少得五十年。” “老云,”符元微微一笑,“说真的,要骗到这位太子殿下可真不是容易的事,幸好他有欲望,有欲望,就会有弱点,千叶金莲旁人可望不可得,他却可以视若无物,我这连劫富济贫都算不上,只不过,偶尔还是得给他一点儿甜头,否则,生意没办法继续做。” 穿着统一的制服,各仙门参加猎妖会的选手背着各自的兵器,镇妖塔高高耸立在迷幻森林之中,各自的队伍从不同的入口进入迷幻森林,成功进入镇妖塔,并且首先拿到镇妖塔顶的人,便是猎妖会的获胜者,可以获得济元丹。 “眉卿,”符元递给眉卿一袋糖霜桃条,随后弯下腰,假装摘道边的野花,却压低声音交待着,“你记住,无论在森林里什么地方遇到血雨侯,只要雪生不在你身边,你都要和他站在一起,只要和他在一块,你就是安全的。” 不待眉卿回复,符元笑吟吟的将野花插进她发髻上,“去!千万小心。” 雪生和辛夷一左一右将眉卿护在中间,小心翼翼的在林中穿行,血雨侯冷眼看着符元,“你适才对眉卿说什么?” “让她小心,”符元微笑着,毫无丝毫惧意,“同时给她设一个结界,殿下,你可能不知道,属下虽然战力不行,但保护结阵却很拿手,当然,你是用不到的。” 颇感兴致的打量着他,“符元,我始终有一个感觉,你虽然人在天庭,心却在人界。” “啊!”符元毫无惧色的回应,“殿下,你真是目光如炬,属下还真的比较喜欢人界,人界的饮食的烟火气,属下真真的喜欢。” “你喜欢的,何止人间的烟火,”血雨侯冷笑一声,“不是还有玉骨吗?” “啊!”符元又是一声欢喜的叫声,“属下在月见谷找到当年为玉骨所绘的画像,殿下想看看吗?” 背对着符元,血雨侯一动不动,符元手里拿着画轴,有些尴尬,“属下还是自己珍藏!” “你说眉卿身上还有一重焕颜咒,”血雨侯冷笑着注视众仙门的人进入迷幻森林,“你说解开之后,她真实的容颜是什么呢?” “这个,”符元沉吟片刻,“属下想,一定很美,所有的花妖都很美,更何况眉卿是梅花妖,就算是丑,也不能丑到哪儿去,云若梦也算美男子,最丑,便是和云若梦相貌相似。” 就在他的滔滔不绝的唠叨声中,血雨侯伸出手,符元从袖中取出画轴,放在血雨侯手中,飞羽忍不住上前一步,只见缓缓打开的画轴上,是一个粉衫的少女,她坐在秋千之上,身上停满蝴蝶,只可惜,画上只有她的后背。 画轴不住的颤抖,想是血雨侯极为恼怒,符元见势不好,立刻指着少女前方的岩壁,“殿下,这便是玉骨的相貌。” 这才看到岩壁上的人脸,那是与眉卿有六成相似的脸,面上带着愉快的笑,一双眼眸却不似眉卿这般澄澈,心无挂碍,即使隔着画像,也能感到她的心事能够车载斗量。 将卷的画轴放进自己袖中,符元满足的向右移动一步,似乎准备找个理由开溜,血雨侯却不肯放过他,“符元,你与灵门中人相识数百年,难道从未发现过妖门所在?” “发现过,”符元的语气突然有些严肃,这与他常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大相径庭,他似乎回忆着什么,半晌才说,“当时我在灵门游历,眉卿被一头成年的幻雪兽攻击,身受重伤,在她生死之间,我清晰的感到妖门的能量,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我绝对可以肯定,那一定是妖门。” 第21章 大荒神域(7) 沿着森林的小道向前,四周鸟语花香,全然没有任何异常,越是这般,雪生便觉得越异常,他手中的执笔剑始终安静,眉卿欢喜的左顾右盼,似乎是来游山,而非猎妖。 走得半个时辰,雪生从腰意解下水壶,示意她喝水,侧身正待与辛夷说话,只觉得眼前的阳光仿佛被什么扭曲一般,他飞速转身,伸手抓向眉卿,正在仰颈喝水的眉卿却凭空在眼前消失。 雪生与辛夷大吃一惊,辛夷立刻跃到雪生身边,将锁银链与雪生手腕相连,四周仍然一片祥和,全无半点异常。 就在两人一点一点在原地摸索时,头顶突然响起鸟鸣,两人不约而同的仰起颈,一群黑羽的鸟安静的掠过,看他们翅膀隐约闪烁着的火光,辛夷惊呼,“空桑黑鸦,雪生……。” 手中一空,雪生已从自己身边消失,只余下锁银链垂落在地,辛夷眼珠一转,飞身跃起,飞速爬上一株大树,只见镇妖塔远远的立在树丛之中,无数道白色的光直冲天际,猎妖大会,终于真正开始。 站在水池旁,雪生拼命的压下心中的不安,他能感应到辛夷和其他的气息,但全无丝毫眉卿的气息,那说明眉卿不在猎妖会的场地,极有可能是师父将她转移到其他安全的地方,心思宁定下来,雪生深吸一口气,举步向前。 “啊!”是一个幽长的声音,就仿佛幽魂一般,“是个九尾天狐啊!你怎么逃出的轩辕坟,我很久很久没有吃过天狐,你一定很美味!” 冷笑着转过身,果然是个幽魂,她和其他幽魂不同,在幽魂白色的魂体上有淡淡的一层绿光,“小天狐……。” 执笔剑猛的挥出,风雷之声闪过,幽魂已经化为烟雾,雪生立刻掩上口鼻,立地跃起,在空中一拧腰,已经落在最近的一株树上,他双脚倒挂在树枝上,悄悄的拔开树丛,只见一队背着弓弩的黑衣人,无声的从林中蹿出。 跟在那队黑衣人身后,三刻之后,他们找到第一个目标,看那人的服饰,是东海的修仙门派,黑衣人干净利落的将他击倒,留下一个人处理后事,其他黑衣人继续在林中穿行。 雪生在树上看着那黑衣人拖着那仙门弟子身体,快速的来到湖边,将他扔到一个石堆旁,然后迅速的退进林中,雪生缩在一旁,不消片刻,只听湖中破浪声响起,一条头生三角的巨鱼出现,它在湖边伸出长舌,瞬间便将那仙门弟子吞进腹中。 注视着地图上的光亮快速消失,符元一边喝茶,一边感叹,“这一界仙门弟子的修炼真的好差。” 一句话,立刻引来无数愤怒的目光,云若梦恍若不见,他只是看着灵门的五个光点,象征眉卿的那一个,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老云,”符元微微笑着,“放心,殿下要利用她探知妖门的位置,不会……。” 就在这时,眉卿的光点突然消失,符元一惊,他手中的混元镜却亮起,一目光掠过镜面,立刻露出惊讶的神情,“大荒神域?” 刚刚喝下一口水,眉卿便发现四周的景物已然更换,一片荒凉的草原,长着没过脚踝的草,望眼远去,入目的都是一片翠绿,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其中,远处有一个碧蓝的湖泊,更远处,是一片赤红色的岩石。 转身四顾,却不见雪生和辛夷的身影,自己手上与雪生相连的相思扣却没有异样,难道自己和雪生已经在幻境中分开了吗? 小心翼翼的把水壶悬到自己腰带,正要去寻雪生,却听有人在身后笑道:“原来在这儿的竟是你。” 回过身,却是身穿黑色轻衫的血雨侯,和往日不同,他身上没有一点儿饰物,就连头发都只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我本想参加猎妖会玩玩,没想到幻境突然转换,竟将我移到此地,”混元镜中,血雨侯虽然语气温和,但神情极严肃,想必他已发现自己身处大荒神域,“既然你也在此,我们便一起行动。” “我要去找雪生,”眉卿明显有些不耐烦,小小的脸上都是汗,“辛夷也不见了。” “幻境会将人分开,”血雨侯走到眉卿身边,手指微动,将眉卿肩头的一只红虫弹飞,“而且会寻找人内心的弱点,分别击破,你是雪生的弱点,又无修为,在他身边,除增加他的危险,什么都做不了。” 符元与云若梦对视一眼,两人起身,云若梦对丹阳子及虚阳子点点头,跟随符元到另一无人静室坐下。 “老云,就连我都没想到殿下的考验会在此刻降临,”符元将混元镜摆放在案几上,神情不似平常那般散漫,“大荒神域是殿下成为天帝各项考验中第一步,他要取得大荒神剑,我本以为会在轩辕坟后,没想到此时便启动。” “可能将眉卿救出?”云若梦面沉似水,“眉卿是妖,如何能进入大荒神域?” “唉,”符元愁眉不展,“玉骨当初走时,定是将我给她那根仙骨留给眉卿……。” 他却见云若梦缓缓拉开衣襟,锁骨之处的皮肉之下,是一根闪烁着银光的骨,“当时我被轩辕坟封印之力反噬,玉骨将我送上山之前,就将这根仙骨给我,师兄发现时,她身已化墙。” 沉默片刻,符元勉强笑道:“眉卿既然能置身神域,定有缘故,大荒神域虽然凶险,但有我的结界,再加上清虚子上清衣护体,眉卿应无碍。” 血雨侯已带着眉卿走到湖边,湖水清澈,远处的湖面悠闲的飘浮着几只雪白的红嘴鸟儿,血雨侯以手为棚,四处张望,“看来,我们只能暂时在此结营,我去寻些树枝,你在此歇息片刻。” 注视着血雨侯了无痕迹的在四周设下结界,这才飞身消失,眉卿转身看看湖里的鱼,脱下外袍,在湖枝拾得一根树枝,穿着轻衫,缓缓走进湖中,不一会儿,湖边便堆起四五条大鱼。 第22章 大荒神域(8) 用树枝搭建的小棚,再铺上柔软的枯草,看样子,血雨侯果真将此地当成宿营地,不得不说他虽贵为天族太子,适应能力极强,看他行动如风,似乎已将四周探查清楚,天色微黑,便坐在眉卿升起的火堆旁,面上挂着淡笑,烘烤着眉卿洗剥干净的鱼肉。 眉卿的衣裙已经烘干,她坐在血雨侯的对面,火光映在她幼嫩的脸上,令她的脸有一丝说不出的沉重。 “眉卿,”血雨侯将腰间的水壶解下,“喝水。” “我自己有,”眉卿抱着雪生给她的水壶,“雪生在哪里?他会有危险吗?” “他的修为已至不灭境尾段,以他的天姿,几年之内就能突破不灭境,”血雨侯一边翻鱼,一边轻声解释,“猎妖会那些妖,怎会是他的对手?” 感觉眉卿放下心来,接过血雨侯递过来的鱼肉,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块,突听水响,几条鱼跃出水面,月光下,鱼儿的身体闪烁着银光,湖水闪烁着粼粼的波光,远处赤红的岩石爆出绚丽的金光,仿佛是融化的金子化为河流在流淌。 眉卿将吃完的残骸打包,又挖坑好,合掌默念片刻,这才到湖边梳洗,血雨侯在四周巡视回来,眉卿已经将枯草拖到火堆旁躺下,血雨侯将外袍脱下,盖在眉卿身上,将另一堆枯草拖到火堆旁,自行躺下。 “眉卿,”血雨侯似乎猜到眉卿并未睡着,微笑着开口,“你刚刚念的是什么?” “娘教我的,”眉卿就连声音都透着重重的心事,“娘说天下间所有事物都有灵性,我们出于自身的需要不得不吃他们,我们要请求他们原谅。” “你娘……,”血雨侯停顿片刻,“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不记得,”眉卿的声音轻轻的颤抖着,仿佛极冷。 血雨侯翻身坐起,只见一道冰线快速的从远处蔓延过来,速度极快,转瞬湖面就已结冰,“眉卿,我们赶快离开此地。” 眉卿冷得连嘴唇都已发青,她不停的颤抖,血雨侯用自己的外袍裹着她,背着她飞速向远处的赤红岩石奔去。 那道冰线始终在他们身后,血雨侯的速度越来越快,直到赤红岩石旁才停下,那道冰线已经停在远处,没有蔓延过来。 眉卿终于暖和过来,她不再颤抖,只是面色惨白,隐隐透着一丝青,血雨侯拿出一个银壶,“眉卿,喝一口。” 小小的喝一口,眉卿的面色终于缓和过来,血雨侯将银壶交给眉卿,“无论哪儿不舒服,都喝一口。” 犹豫一会儿,眉卿把银壶系在自己腰间,正要脱下血雨侯的外袍,却被他伸手制止,“符元设的结界已破,它能保护你。” “谢谢,”眉卿的声音很小,似乎很累,“拖累你,你把我留在这里!爹和雪生会找到我的。” “在这里,他们找不到你的,”血雨侯摸摸眉卿的脸,她似乎想避开他的手,但动作相当迟缓,血雨侯神情极为严肃,“我要背你一块儿上山,只要在我身边,你就不会有事。” 混元镜中一片混沌,符元的手不住的扫过镜面,始终没有显现图像,“大荒神域的考验已经开始。” “你的太子殿下会在最危险的时候抛下眉卿吗?”云若梦面色不佳,“毕竟这是他是否能成为天帝的第一场考验。” “如果大荒神域接纳眉卿一同进入,那就说明他考验的一部份包含眉卿,”符元放下混元镜,“以他的聪慧,他一定能猜到,现在我们只能等。” 背着眉卿缓步踏上荒原,黑色的平原上遍布着龟裂着裂缝,不时有烈焰从地底升腾而起,血雨侯缓缓向前,每一步都走得特别小心,背后的眉卿虚弱得连喘息都很微弱。 走到金轮树下,树下的石板上有一碗水,血雨侯将眉卿放下,让她靠在金轮树上,将水一点一点灌进她口中,半碗过后,眉卿睁开眼睛,春水般的双眸带着一丝疑惑,血雨侯微微一笑,仰颈将碗中剩下的水一气饮尽。 从眉卿发上取下空桑香木的发钗,轻轻一抖,那发钗已迎风变成一柄木剑,一条大蛇缓缓从远处游来,浑身的鳞片闪烁着金光。 “我们头顶还有,”眉卿惊恐的瞪大眼睛,她紧紧的抱着雪生给她的水壶,仿佛那水壶能保护她一般,“也是一条大蛇。” “不用担心,”血雨侯咧嘴一笑,那笑显得邪魅,“我先解决树上的。” 话音才落,他的身影已经消失,眉卿看着那条金蛇越来越近,心下越来越慌,就在大蛇的牙齿清晰可见时,一条人影闪过,血雨侯挥着木剑直取大蛇。 眉卿悄悄的后退几步,仰颈向上张望,树顶垂落着一条金色绳索,应是树上那条金蛇,正看得出神,那条绳索旁突然蹿出一条赤红的身影,眉卿吓得后退一步,一只手从她脸颊伸过,将那条小蛇抓在手中,立刻迸成肉泥。 用血雨侯水壶的水将他的手洗净,这才发现他手背上有两道细细的伤口,伤口四周已经发黑,显是被那条红蛇咬了一口,眉卿一愣,伸嘴将伤口中的毒液吸出,连吸三口,他伤口四周的黑血才被吸出。 小心翼翼的分出一小片前叶灵贴在他伤口处,眉卿才漱过口,抱着雪生的水壶左顾右盼,似乎在探查四周的环境。 “你在看什么?”从衣襟上撕下一根布条,缚住自己的伤口,“走!这里不能久留。” 背着眉卿,快速的穿行在龟裂的平原之上,不时有赤红的小蛇从裂缝中拨动着身体出来,却在露出地面的瞬间化为灰烬。 来到平原与冰原的交界处,血雨侯暂时顿住脚步,他举头四顾,眉卿缩在他的外袍中,又开始瑟瑟发抖,不知道作为一只梅花妖,她怎会如此怕冷? 走进冰原,只觉得冰层之下,有东西缓缓的流过,血雨侯用脚轻轻的拔开冰层上的雪,只见冰层之下似乎是条河,河里飘浮的,是无数的阴魂,他们面容安详的顺着河流向前流动。 第23章 大荒神域(9) 背着眉卿快速在冰原上奔跑,四周雾锁烟迷,血雨侯却没有片刻停顿,他仿佛对自己到 的地方成竹在胸,全程全速前进。 雾气越加浓重,四周开始出现嗡嗡的声响,血雨侯停下脚步,轻轻揭开衣袍,眉卿已经冻得蜷缩成一团,不住轻声呓语,他凑到眉卿口边聆听片刻,立刻撕下自己的衣角,塞进眉卿耳中,眉卿却仍在不住的呓语。 凝眉环顾四周,血雨侯双手轻轻一合,分开时,两手分别有一团金色的烟雾,他将烟雾护在眉卿耳边,片刻之后,眉卿终于不再呓语,就连身体也逐渐舒展。 用外袍将眉卿裹好,血雨侯将眉卿抱在怀里,开始向前疾奔,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一个身披兽皮的老者,那老者枣面虬髯,手中持着一根漆黑的木棒,“年轻人,你从何处来?” “自来处来,”血雨侯目不斜视,只是向前飞奔,“与老丈的去处一致。” 那老者呵呵的笑着,速度与血雨侯始终保持一致,他看着血雨侯手中的眉卿,“年轻人,你手中的小娘子是谁?” 微微笑着,却不作答,那老者又呵呵一笑,“是去望乡泉吗?” “望乡泉?”血雨侯秀长的眉微扬,妩媚的双眸闪烁着凛凛的光,“传说中大荒神域最诡异的所在,在那里,可以看见三界众生的前世今生和最大的秘密?” “是啊!”老者的声音带着一丝笑,“你看,不就在那里吗?” 银白的岩石圈成的一眼井,井水幽深碧绿,站上岩石,寒风立刻停歇,亡者的呓语即刻消失,老者手中的木棒落在地上,立刻震荡起圈圈银色的涟漪,“只要把人放进这井水中,无论是隐藏得多深的秘密,都能显现。” 将眉卿放在井边,血雨侯站在井边向内张望,转身看看老者,突然咧嘴一笑,“何必呢?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我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那柄木剑,将剑头掰断后,伸指一弹,片刻之后,无数雪白的羽毛从天飘落,血雨侯取出一锭金子,手指微动,那锭金子迅速化为一根细长的金线,将羽毛穿成一块儿,片刻便形成一件羽衣。 将羽衣套在外袍上,眉卿冻得发青的脸色逐渐缓和下来,老者颇感兴趣的打量着血雨侯,“你应该知道,这小娘子身上有三界最大的秘密,你只需将她放进井中,一切便唾手可得。” “我知道,”血雨侯从眉卿腰间解下银壶,将壶中之物灌进眉卿口中,“但是这唾手可得有何意义呢?我想要的,自会自己寻到。” 说完,他将银壶系回眉卿腰间,再次将她抱进怀里,正要举步,老者却纵身跃进井中,望乡井立刻消失,手掌大的雪花立刻倾泄而下,血雨侯仰首一笑,抱着眉卿开始向前飞奔,亡者的呓语之声越来越大,一时之间,苍茫四野,纷扬的雪花中,似乎只有他抱着眉卿在雪中跋涉。 飞跃至半空,脚踩断剑,拉着羽衣包着眉卿的头,向前疾飞,不知过得多久,只见前方出现一片银白,落下之时,却是另一个望乡井,一个透明的幽魂坐在井边梳洗,她的动作缓慢而优雅。 “眉卿,”那幽魂温柔的呼唤着眉卿,“眉卿,快醒来。” 睁开眼睛的眉卿好奇的看着那女子,“你是谁?” “我是谁?”那幽魂温柔的笑着,“你说我是谁?” 她的面容和符元画轴之上一模一样,血雨侯立刻觉得不妙,手中一空,那女子不知何时已经抓到眉卿的腰带,缓慢的将她拉向自己。 急急的伸手,想要抓住眉卿,可是眉卿却似乎变成虚影,血雨侯眼见眉卿快速被拉向望乡井,心下大急,手中断剑猛的前掷直击那女子。 胸口猛的受力,血雨侯立足不稳,立刻后退几步,却见木剑插在眉卿肩头,四周仍是茫茫冰原,何来望乡井,适才应是自己进入幻境,扔出的木剑却是刺向自己,眉卿万急之中推开自己,以身为盾救了自己。 蹲下身,木剑刺穿眉卿的肩头,鲜血淋漓,从她腰间找出前灵叶,伸手握着剑柄,“忍住。” 木剑受力,重新幻回木钗,快速的将前灵叶贴在她肩头的伤口,鲜血立刻停住,伤口快速的收拢,转瞬愈合如初。 就在抱起她的瞬间,四周的冰原消失,变成初到时那片草原,不远处,仍是那个湖泊,营地还在,甚至连火堆都未熄灭。 将眉卿放在枯草上,她苍白而弱小,小心翼翼的将羽衣盖在她身上,却见眉卿看着自己,突然一脸的恐惧,飞速的转头,身后却空无一物,再回过头,眉卿已经转过身,似乎已经睡着,不知她在睡前看到什么。 捡起一根树枝,沿着枯草堆快速的画下几重结界,却听有人在不远处冷笑,“画这般多的结界,你有多害怕失去她?” 握着树枝看着老者握着木棒从浓雾中走出,他每走一步,大地都在颤抖,他的皮肤逐渐变成灰色的岩石,岩石的缝隙长出青草,两只黑色的鸟从远处飞来,落在他身上,他手上的木棒变成一柄石剑,待他走到近前,他已经变成接近两丈的巨人。 巨剑挥舞扬起的粉尘立刻笼罩四周,血雨侯以手中的树枝为剑还击,被惊醒的眉卿惊恐的爬起身,只听见打斗的声响,却完全看不见是谁和谁在打斗,她向后蜷缩着身体,羽衣在打斗掀起的狂风中不住舞动,令她如同一只将要振翅大鸟。 一声巨响过后,眉卿看见血雨侯从天而降,他的身形在地上不住后退,直退到湖边才止住,手中的树枝发出尖锐的剑风,他已经闪身到半空,与一个高逾两丈的巨人打斗在一处,那巨人虽然占尽上风,但血雨侯的每一击都精准而狠毒,那巨人逐渐落于下风。 正看间,那巨人的身形在空中一晃,已然来到自己头顶,一柄巨剑高高举起,猛的击落,力道何止千斤,这般力道落下,自己立刻就会化为肉浆,眉卿不由惊恐的抱住头。 第24章 大荒神域(10) 五彩的虹光闪烁着温柔的光芒,眉卿觉得自己如同在水波之中,那巨人被一股诡异的力道束缚在半空之中,他挣扎良久,突然大笑着,“好心思,好计谋,你之前的诸般做作,只是让我相信这小娘子对你无比重要,故意引我袭击他,这才没发现你设下的困龙结阵!” 那巨人虽然落败,但语气中尽是喜悦,全无半点儿落败后的羞耻,血雨侯凑到他耳边,不知对他说句什么,巨人再次大笑起来,“我明白了,如此阴毒,如此心机,不冤我大荒等你千年。” 说着,四周开始震动,血雨侯从天而降,伸手抱起眉卿,眉卿只觉得眼前一花,再睁眼时,却置身猎妖会场外,一眼便看见雪生,立刻拔足狂奔而去。 紧紧的抱着眉卿,遍体鳞伤的雪生激动万分,“眉卿,你去何处?” 未及回应,同样浑身是伤的南星与扶苏相携而来,相对干净整洁的辛夷拿着两个果子,也不知应该递给谁,便尽数给了眉卿,却见她腰间悬着一个精致的银壶,“眉卿,这银壶是谁给你的?” “那是琼花玉露,”符元摇着扇子,跟在云若梦身后,面上仍是心无挂碍的笑,“可真真的难得,眉卿,这可是疗伤的圣药,需得好好收藏。” 再喧扰半日,终是回到灵门,各自梳洗后,眉卿依偎在雪生怀中酣睡,她的手紧紧抓着雪生的衣袍,似乎害怕他再次消失一般,云若梦令各自回房歇息,来日再做计较。 相对而坐,窗外的竹林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符元喝一口热茶,“老云,千年来,从未有人如此快的便通过大荒神的考验,如果不出意外,殿下应该已经拿到大荒神剑,神域坍塌后,大荒的神力已经灌注入殿下体内,他要完全吸收,就是他,至少需要两至三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不会再烦扰你们。” 将茶炉提到碳火炉上放好,云若梦看着橄榄核发出暗红的光,“此次猎妖会,本以为他们的目标是雪生,不承想如此草草了事,雪生与辛夷击退傀儡之后,便草草结束,如同一场儿戏,难道他们的主要目的是眉卿身负的秘密?” “我也想不明白,”符元转身看着窗外的竹林,“老云,殿下心思阴沉,手段毒辣,我本想引他进入猎妖会,再给他一点儿甜头,让他规矩一点,没想到大荒考验在此刻启动,这应是天意,在他吸收神力这段时日,我们再做打算。” 沉吟着点点头,符元又喝一杯,“老云,雪生……。” “不妨事,”云若梦摇摇头,“和妖门的秘密相比,他的身世暂时不会引起旁人的注目。” 又是那个梦,眉卿穿着喜服,欢天喜地的走向前来迎亲的男子,透过摇晃的红纱,能看到那张凝满欢喜的脸,可是心中莫明的怕,害怕喜纱掀开之后,看到的是那张令自己恐惧的脸。 “眉卿,”雪生的声音永远柔和稳定,睁开眼睛,是他凝满喜悦的脸,将一对木制的发钗送到自己眼前,“你看。” 欢喜的依偎在他怀里,听他静静的讲述猎妖会上发生的一切,那日他在湖边不久,便遇到辛夷,两人组队行动,很容易便避开危险,只不过最后的人面蛛妖妖力着实高,他受得一些皮肉伤。 心痛的摸着他手上的伤痕,心中欢喜,忍不住捧着他的手,轻轻吻了吻,雪生低下头,将脸埋在眉卿的粉发中,“眉卿,那日我发现你失踪,真真急得要疯了,我四下感应不到你的气息,只望是师父将你救出会场。” 正低声说着情话,却听有人在远处干咳一声,“师弟,掌门师伯来了,师父找你们。” 血雨侯的外袍和羽衣已经清洗干净,莫言愁已经细细检查过,整整齐齐的折好放在一个木盒中,清虚子满面浅笑,“眉卿,你可记得发生什么?” 认真的回想半晌,除那个可怕的梦境外,只记得湖边的大战,一边回想,一边慢慢的讲出湖边的大战,最后讲到那可怕的巨人从天而降落下的巨剑,随后他便被结界束缚在半空中,血雨侯从天而降,自己睁眼便回到会场。 清虚子及在座的十一个掌教,面色极为严肃,常日里,眉卿对游戏人间、幽默风趣的掌门师伯无半点儿惧意,可是今日见他如此凝重,不由有些忐忑。 “眉卿,”丹阳子用布巾擦拭着额上的汗,“你可记得那柄巨剑的形状?” “是一柄石头的剑,”眉卿努力回想着一切的细节,“挥动的时候,会掀起狂风,湖面波涛翻涌,对了,它击下的时候,剑身爆出红光。” “那便是大荒,”虚阳子拈着胡须,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绝对不错,就是大荒。” “唉,”清虚子叹息一声,“再担心,它也出世了,而且还落在最不希望持有的人手里,风雨未来,我们便有机会修补房屋,大家各自回去,按说好的准备,丹阳,你送空衣下山,随便再去浮玉城,把血雨侯,不,忘川殿下遗落在灵门的物品送回去。” “师父,”辛夷听说丹阳子可以下山,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我和雪生……。” “你和眉卿的禁闭还没结束,”莫言愁秀眉高耸,显得怒不可遏,“又想溜下山闯祸?” 立刻求救一般的看着云若梦,云若梦沉吟片刻,“师叔,让辛夷陪丹阳子师兄去!浮玉城是何所在,我们也需有些了解。” 遍布着万年玄冰玄英洞中,忘川赤裸着上身,他不停的挥拳击打着冰层,将强行注入体内的神力分散至冰层之中,再一点一点的吸收回体内,让身体完全的融合那可怕的上古洪荒之力,大荒神剑矗立在半空之中,发出柔和的蜂鸣之声。 “殿下,”符元神气活现的声音透过重重的冰层,显得有些滑稽,“灵门遣丹阳子掌教前来归还殿下遗落在灵门的物品。” 第25章 玉门妖祸(1) 看着木盒里洗得干干净净的衣袍,即使不用问,也能感受到灵门想要和自己划清界线的心思,忘川微笑着,他转身看看旁若无人,站在一旁的符元,“符元,我送出去的东西被嫌弃了,你说怎么办呢?” 立刻满面苦色,符元看看木盒里的衣袍,“这个,殿下,这衣袍是度身量做的,的确不适合送人,这件羽衣如此华美,与灵门朴素的门规不相符,不过眉卿修为太低,正好可以御寒,属下建议衣袍殿下收回,羽衣请丹阳子掌教带回灵门,毕竟大荒神域已经坍塌,要再寻得雪鹤极是不易。” 眼珠一转,符元又笑道:“殿下,这件羽衣如此珍贵,不知是否会给灵门带来无穷的烦恼?尤其眉卿修为低微,属下只怕怀璧有罪。” 将丹阳子和辛夷送到城外,符元低声叹息,将手中的木盒交给辛夷,“请回去告诉清虚子掌门,有的时候,立场不必太过鲜明。” 回到灵门,听完丹阳子的回报,清虚子微微一笑,“看来忘川殿下送的东西,咱们不要也不行,丹阳师弟,织金黑袍交给虚阳师弟收藏,云师弟,羽衣拿去给眉卿穿!她受的伤还未痊愈,又在大荒神域再次受伤,灵山荒冷,让她穿!” 众人领命,清虚子转眼看着辛夷,“你可有发现?” “回掌门,”辛夷一脸的愧疚,“浮玉城内外都有无数重结界,我只感觉它似乎是在半空之中,其他一无所获。”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半晌,莫言愁才开口,“看样子,该来的,总归要来,咱们守护人妖两界千年的和平,无数的性命,也许再难维持。” “天意难测,”清虚子淡然一笑,“若果真是天道,尽人事即可。” 目送着各掌教驭剑离开,云若梦缓缓走到药圃,神尊躺在雪鹤兰围成的床榻内酣睡正香,清虚子淡然一笑,“回去!其实有的事,太执着反而看不清前路,不如顺应时势。” “师兄,”云若梦转身看着清虚子,“我想带雪生和眉卿回一趟月见谷。” “去!”清虚子猜到云若梦的心思,也不阻拦,“再到玉门去看看,几百年来,也不知那里的城墙是否还如从前一般坚固。” 月见谷 这是距离玉门不远的一处山谷,传说曾是仙人们游历人界疲累时落脚之地,山谷终年云雾缭绕,谷中长满奇花异卉,一挂银链般的飞瀑自山顶飞落而下,不及到山脚下的碧水潭中,已化为万千的水沫,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无数道瑰丽的虹。 碧水潭旁修筑着简陋的木屋,屋外种着成片的四季花树,蜂蝶终年不绝,微风吹过,花落如雨。 推开木窗,便看见雪生背着眉卿欢快的穿行在林间,他们的笑声随着风在山谷中回响,自回到月见谷,眉卿的笑声便从未停歇过。 提桶汲水,再亲手燃起炊烟,一切都是从前的模样,只不过,陪伴在身边的,已非当年的芙蓉软面。 “爹,”眉卿欢喜的抱着一枝瘦桃,小鹿一般的欢喜,“我和雪生在山上找到蜂蜜,今日,便吃蜂蜜炖鱼。” 微笑着看着那张融合了自己与玉骨优点的脸,此刻,她凝满了幸福与快乐,云若梦微笑着摇摇手中的扇子,红泥小炉燃起暗红的火光,雪生喜笑颜开的提着两只野鸡走进庭院,突破不灭境后,他身上已隐约有神光闪现。 用过简单的早餐,雪生独自在屋后的空地修炼,云若梦指导眉卿书画,一切似乎并未改变,在这里,永远便是这般的快乐。 每月十五,便是玉门的赶集日,将雪生和眉卿在山上所获,食用不尽的野果和飞禽走兽装进背篓,伪装为玉门附近的村民,赶着驴车,跋涉数十里路,在午间人最多的时候,混在人群之中进入玉门。 以低廉的价格卖出驴车上的物品,顺着人流慢慢穿行在市井之中,感受难得的人间烟火,在这一刻,什么修炼、什么人妖两界的和平、什么妖门的秘密、什么轩辕坟的封印,统统在市井的喧嚣声中化为烟云。 走得久了,虽然不累,但也会在城西门那个茶棚坐下,执勤的茶博士收得两枚铜钱,笑眯眯的奉上三碗粗茶,因为喜爱雪生,悄悄送一碟玉门外腌渍的野果过茶,又特意安排他们坐在距离说书先生近一些的桌子。 说书的先生,满面的风霜,开口却是柔和的关内口音,娓娓的讲述着不知何年何月发生在玉门的往事,他讲得神乎其神,听的人心旷神怡,只觉得身临其境,仿佛自己便是故事中的人物,经历的种种苦难,皆是为了到人世历劫。 听得入了神,不知哪儿逛来一阵狂风,不待云若梦有所动作,雪生已经急急举袖挡在眉卿身前,再将风帽戴在她头上,回过身,云若梦一脸严肃的看着风沙的最深处,“回客栈。” 干净的客栈,住满南下北上的客商,闹哄哄的,异样的热闹,关上房门,结阵屏蔽了所有的声音,安静得如同回到月见谷,“雪生,你看见风沙中的东西吗?” “是黑狼,”雪生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玉门黑狼。” 玉门黑狼曾与九尾天狐是妖界齐名的种族,但很久之前,便已迁出玉门,极少踏进玉门,只不知那条黑狼为何而来? “他是出城的,”云若梦微微一笑,“我们要在这玉门多住些时日,雪生,你带眉卿去把西街那处院落买下来。” 抓起执笔剑正要出门,却听客栈小二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那三位客倌便住在这两间屋里……。” 进来的,是满面风沙的辛夷,一见云若梦,便露出想哭的神情,“师父,掌门大伯让我下山游历,我想来想去,无处可去,便到此处找你。” 这家伙是灵门有名的闯祸精,这几个月不知在灵门闯多少的祸端,想是清虚子觉得自己不在,无人约束,留他在山上是个祸害,便将他遣到此地。 第26章 玉门妖祸(2) 看到辛夷买下的院子,云若梦气得脸都发绿,这家伙为省钱,应该买的是西街最破的院子,辛夷看见云若梦的脸,缩在眉卿身后,“师父,你可不能怪我,眉卿爱吃的东西那么贵,你们又笨,那许多的山货,几乎是半卖半送,咱们只能省着点儿用。” 坐在院中和眉卿喝茶,顺便监视雪生和辛夷修补院落,两个人一个在屋外,一个在屋内,悄悄应用法术,将屋顶修好,又将屋内的杂物清理干净,不过半日功夫,原来破落的小院总算可以落脚。 坐在花树下,刚刚捧起碗,便听见有人敲门,云若梦看看辛夷,他会意的拉开院门,却是一个浑身肮脏不堪的妇人,众人一眼便看出她是妖,而且是狼妖,看她身怀六甲、破烂的衣裙隐藏不住她身上的伤。 “上仙,”妇人不住的喘息,“我……,我和相公走散,实在无处可去,我见这里隐隐有金光,不知上仙是否可以……。” “当然,”不待云若梦开口,眉卿已经迎上前去,伸手似乎想扶她,辛夷已经抢先伸手,眉卿眨着眼睛,“进来!” 那妇人挣扎着进院,雪生关门时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在意,这才关上门。 让那妇人躺下,云若梦伸指为她诊脉,“你动了胎气,临盆在即,眉卿,你和雪生去找产婆,辛夷,去烧水。” 飞奔出巷子,径直找到药铺,药铺老板听两人讲完,立刻唤小二去请产婆,又急急的抓两包药,待两个产婆赶来,小二举着火把引着众人回到小院。 那女人在床上挣扎,辛夷急得满头是汗,云若梦也有些手足无措,两个产婆横他们一眼,径直冲进内室,一众男子便站在院中,听两个产婆默契的搭配,雪生和辛夷满院子跑,不时端水、熬药、看火,忙得满头的汗。 直到天明,这才听到婴儿嘹亮的哭声,靠在云若梦怀里小寐的眉卿睁开眼睛,却见产婆喜笑颜开的抱着一个包裹出门,“是个孩儿,黑胖健康,孩子的父亲呢?” 看看庭院内众人的神情,产婆叹息一声,“也是苦命的女人,我们已经帮她整理干净,一会儿她醒了,喂她喝些汤水。” 辛夷立刻送上两块碎银,两个产婆一愣,“这许多。” “两位妈妈请收下,”云若梦和气的说,“后几日,劳烦两位妈妈有空过来看看,我们都不会照顾孩子。” 两个产婆千恩万谢的离开,云若梦吩咐雪生和眉卿到城外抓几只鸡,让辛夷去市集买些那女子和婴孩儿所用之物。 待那女子醒来,孩子睡在枕边,眉卿捧上一碗鸡汤,“上仙……。” “喝!”云若梦坐在竹帘外,声音很柔和,“我们昨日进城之时,看见你的族人,是你们的夫君吗?” “那是我弟弟,”女子喝完两碗鸡汤,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眉卿轻轻按住,让她坐好,再将孩子交到她手里,灵活的放下布帘,女子一边喂奶一边说,“我们住在魔鬼城,因我生产在即,月前,我丈夫便进玉门来寻产婆,一来便未回去。 我们在魔鬼城等得实在心焦,接连又有族人失踪,七日前我弟弟便陪我进关来寻他,可是遍寻不见,反而被守关的天兵打伤……。” “天兵?”和山上一般,垂手站在云若梦身后的辛夷有些诧异,“他们如何会在此地?” 那女子苦笑着,“自从九尾天狐族被流放至轩辕坟,我们族人便迁到魔鬼城居住,但天庭始终放心不下,玉门的守将都由天将担任。” 说话间,孩子已吃饱沉沉睡去,眉卿将孩子放到一旁,又扶女子躺下,那女子拼命的睁着眼睛,“上仙,求你到城外的十里砂林去见我弟弟,我怕他找不到我……。” 背着眉卿快速穿行在砂石林中,按女子教授的方法,不时发出低低的嚎叫声,走到砂林中心,才听见回音,循声而去,果然是条少年黑狼,他半人半狼,满面的黑毛,双手也呈狼爪,看他腰间一个血洞,似是受极重的伤,至今还在缓缓出血。 将前灵叶贴在他腰间,伤口的血立时止住,那少年黑狼眨着幽绿的眼眸,“你们……。” “你姐找到我们,”雪生快速的帮他包好腰间的伤口,又冲站在远处的眉卿招招手,看她快步奔来,“她昨夜已经生下……。” 突听剑啸声,雪生脸色一变,他疾速转身,却见一杯青铜剑猛的击向眉卿后心,立刻激射过去,还未触到眉卿,便觉得她身上一股巨大的反激之力将自己推开,踉跄着站定,却见眉卿身上五彩霞光闪烁,那柄青铜剑已被击退,回飞一个站在石柱上方的金甲人手上。 不待金甲人再次出手,将已眉卿护在身后,手中的执笔发出柔和的蜂鸣声,五个金甲人分别跃下,为首的人看着眉生,“灵门?不,刚刚是太子殿下结的护体结阵,你们是什么人?” 缓缓退到少年狼人身前,金甲人对视一眼,立刻四散,“就算你们是灵门中人,这妖私离聚集地,也是死罪。” “不,”少年黑狼挣扎着,“我姐夫是拿了通关玉碟来的,他失踪了,你们不肯听我们……。” 呛啷几声,金甲人手中的剑齐齐出鞘,雪生对眉卿回首示意她保护狼人,未及回首,金甲人已经一齐攻到。 战况并不激烈,这几个金甲人修为并不高,几招之后,便被雪生打倒,雪生背着眉卿,抓着少年狼人瞬间就跑出十里砂林。 在少年的指点下,跑进一片绿洲,将少年放在一棵树旁,雪生执着眉卿的手,四下查看,“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先送你回魔鬼……。” “不,”少年捂着腰间的伤口,“我要找到姐夫和姐姐,他们是我唯一的亲人。” 对视一眼,雪生也不强求,自去林中抓得一只鸡,升火烤熟,那少年大口的吃着鸡,“我叫长风,是我父亲在玉门游历时,听一位先生说的一位故人的名称,他觉得好听,便也给我取名为长风,你们都是灵门修仙的道士?” 第27章 玉门妖祸(3) 竹帘完美的隔绝边关的烈日,院中水池里的锦鲤悠闲的畅游,石亭内,乐班乐女摆弄着丝弦,木息子研究着手中的棋谱,一片安静祥和。 “大将军,”深谙主人脾性的管家站在院门外,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木息子听到,“巡城金甲刚刚回报,已经发现黑狼下落,但他们被一灵门修士击败,而且……。” 灵门修士?这是中州的仙门大派,为何会出现在边塞?木息子放下手中的棋谱,移步到竹帘旁,“而且什么?” “金甲人说其中一人疑似被太子殿下的护体结阵保护!” 太子殿下?木息子大吃一惊,一年前太子忘川通过大荒神域的考验回到浮玉城,至今没有离开,如何会为人结护体结阵? “命令猎妖队追击狼人,”木息子沉吟片刻,“只需追踪,不许动手。” 走进静室,拿出混元镜,值守之人听完,立刻将信息上报,半个时辰后,木息子看见身穿黑袍的忘川,他似乎置身玄英洞中,面色微有些憔悴,但身上隐约有金光闪动,看样子,他吸收大荒神力的进展非常顺利。 躬身汇报发生的一切,忘川半晌没有回应,木息子一愣,立刻省起,小心翼翼的在混元镜上一抚,显露出晨间发生的一切,忘川侧首看着身穿羽衣的眉卿回身看着金甲人惊恐的眼睛,想到她在大荒神域内看见毒蛇的模样,忍不住展颜一笑。 “是他们啊!”忘川挥挥衣袖,“计划进行得顺利吗?” “回殿下,玉门七十一妖族,猎妖队已经猎杀十一族,再过两月,便是天女节,其他妖族均会遣人参加,”说到此,木息子停顿片刻,仿佛在等他的下一步指示,“那少年修为极高,属下担心会对我们的计划有妨碍。” “你担心的,不是那少年,是那女子!”忘川冷笑着,眼中寒光闪烁,木息子心头一惊,立刻垂下首,“我没让你变更计划,凡是对计划有阻碍的,无论是谁,杀无赦!” “是,”木息子立刻领命。 “符元,”忘川转身对洞外懒洋洋呼唤一声,木息子见符元一头的汗,“你在浮玉城百无聊赖,去玉门!眉卿在的地方,云若梦一定会在,你识大体,应该知道在什么时候劝阻他。” “这……,”符元一脸苦色,“殿下,我已经……。” 在忘川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符元只得躬身行礼,“是,我明日一早……。” “太阳正好,”忘川敛了嘴角那抹笑,“即刻动身!木息子,希望下次我听到的,是我想听到的。” 喝完一壶茶,符元这才愁眉苦脸的看着木息子,“你说你把我弄到这穷乡僻壤做什么?自从天帝让我来辅佐殿下,我真是没日没夜,东奔西跑,腿都……。” “符元,”木息子冷笑一声,“要不你在玉门镇守?” 符元立刻闭嘴,“老木,那两个家伙找到没有?那可是闯祸精,差点儿把忘忧城掀翻的人。” “没有,”木息子回身看看混元镜,“那少年修为极高,几招就打倒五个巡城金甲,这是百年来首次。” 眼珠一转,“云若梦呢?” “也未找到,”木息子看着符元,“传说当年清虚子和云若梦是仙门修为最高的,我翻遍历届猎妖会的获胜名册,灵门最高的名次便是此届由人界的太子鹤空衣所获,清虚子和云若梦排名在二十之外,我原不相信,但能避开金眼神鹰的追踪,灵门直可说是修为最高的仙门。” 睡到午间,长风睁开眼睛,此时他已恢复人相,却是十岁左右眉目清秀的少年,他火红的眼眸清澈如水,惊讶的摸着自己的腰,“我,我好了,谢谢你们,我要进城去找我姐。” “别动,”雪生将怀里的果子交给眉卿,让她在水塘里清洗,“我们现在暂时不能回城,出门时,师父让我们在城外呆三天,玉门关内都是天兵,他应该在想办法设下结界。” “我姐怎么办?”长风一脸焦急,“她才生下孩儿。” “放心,有人照顾她,”眉卿洗净野果,对长风微微一笑,“爹说是个男孩儿,很健康。” 犹豫着坐下,雪生分几个果子给他,“吃!晚点儿,我们还要去找你姐夫。” 听到这个,长风立刻振奋精神,他大口的吃完野果,雪生已经烤好两只野兔,将一整只分给长风,自己与眉卿分食另外一只。 “对了,”长风一边咬野兔,一边问,“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我是雪生,这是眉卿,”雪生帮眉卿撕下四只兔腿,让她慢慢咬食,“我们都是灵门执法峰的弟子。” 看长风的神情,似乎对灵门根本不了解,也毫无了解的兴趣,雪生吃完半只兔子,犹豫一会儿,“长风,你们族人既然生活在魔鬼城,为何又要进玉门?” 心无城府的少年,滔滔不绝的介绍着魔鬼城,原来九尾妖狐被封印进轩辕坟后,黑狼便被流放出玉门,成为西疆妖族的一支,但族长认为九尾天狐是被冤枉的,迟早会破除轩辕坟的封印回到人界,所以整族居住在距离玉门一百里的魔鬼城。 魔鬼城原来是人族的聚集地,由于水源枯竭,人族南迁回玉门关外,黑狼族便在魔鬼城住下,虽然艰难,但族人引来新的水源,这百年来,休养生息,日子虽然清苦,但安宁幸福,族中之人也逐渐适应这样的生活。 由于天兵一直驻守在玉门,因此,妖族要进入玉门均需获得入关的玉碟,长风的姐姐因为怀有身孕,长风的姐夫为采买必用之物特意申请入关玉碟,可是一直没有回魔鬼城,姐姐担心出事,便冒险带长风一同到了玉门,因为没有玉碟,被巡城金甲发现追杀。 姐弟俩的说法一样,定不是作伪,眉卿好奇的看着长风,“你们的父母呢?” “没有,”长风很平静的说,“我的父母在百年前轩辕坟大战中阵亡,那个时候,姐姐和我一般大小,她抱着我跟着族人西迁出玉门,我和她相依为命,姐姐是我的姐姐,也是我的父母。” 第28章 玉门妖祸(4) 接过手令的应龙神情冰冷,作为天界最嗜杀的十二神将,无论什么样的命令,都比现在找到目标,却不能杀掉更令他难过。 “应龙,”符元在应龙转身的瞬间突然开口,“我想你应该听清楚命令,只是找到他们,而不是攻击,就算他们提前动手,你也不能伤害他们。” 冰冷的看看符元,应龙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思,符元毫不惧怕的与他对视,“我想你应该听到了。” 应龙断然的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符元有些忐忑的看着木息子,“他会领命吗?” “应该会,”木息子敛袖坐下,“他虽然嗜杀,但极守规矩,你刚刚不是强调过不能伤害他们吗?” “我看他的眼神不对,”符元坐在木息子对面,又起身,“不行,我得去看看,我有一个感觉,一定会出事,雪生一个人便罢了,若眉卿在,一旦出事,可不能善了。” “你说的眉卿,是云若梦与梅妖生的孩儿!”木息子看符元一眼,“担心什么?不过是一个修为极低的妖,这样的人,应龙不会出手。” “老云将眉卿视若性命,”符元一边说,一边向外走,“一旦眉卿出事,我不敢保证灵门是否会翻脸。” 刚刚提起茶壶,愕然的看着符元一溜小跑,转瞬消失在庭院中,木息子不由心下忐忑,毕竟这位符元仙人,自认识以来,游手好闲,对任何事的态度均是事不关己,太子派他到玉门时感觉像是儿戏,可是看他这般焦急,似乎对这个任务极为在意。 左思右想,木息子放下茶杯,正要出门,却见符元一头急汗的跑回来,“应龙出城之后,我便再找不到他的气息……。” 天已尽黑,再回到砂林,雪生和长风在砂地之上细细搜索,眉卿坐在土堆上,夜风掀起她身上的羽衣,露出粉色的细布衣裙,她摇晃着雪生用月见草给她编织的草鞋,脚踝处红绳上的银铃轻轻作响。 月色迷离,夜雾一层一层的升腾,眉卿从袖中取出埙,放在口边轻轻吹奏,埙声幽幽,在静夜中,如同天籁,长风回身看看吹埙的眉卿,明显感觉她与雪生眼神交流,总有一种化不开的浓情蜜意。 寻得累了,三人坐在土堆上,雪生拿出一支短箫,与眉卿合奏,乐音悠扬婉转,长风虽不懂他们吹的曲调,却忍不住痴了过去。 一曲吹罢,眉卿依偎在雪生怀里,雪生轻轻握着她的手,“长风,我们已经找两个时辰,看亲子,那个骨笛已经被那些金甲人带走,我们先回城找你姐姐。” 刚要回应,一个身穿重甲的人凭空出现,他仰头看看土堆上的三人,左手缓缓举起,那是一只灰白的骨笛,长风立刻起身,化身为狼,就要飞扑下去,却被雪生一把拉住,“一起,小心陷阱。” 抱着眉卿落地后,雪生立刻将她护在身后,长风已经发现眉卿毫无修为,一缩身,站在眉卿身后,却仍是狼的形态。 “你们要找的,可是这个?”重甲人声音低沉,带着慑人的压迫感,左手轻轻抛着骨笛,凌厉的目光扫过长风,“没有通关玉碟,进关者死。” “这里不是玉门,”眉卿躲在雪生身后,万分恼怒的瞪着重甲人,“你是随意找个借口,想要杀我们。” 重甲人收回骨笛,伸手拔下腰间的剑,雪生手中的执笔已经挥出,凌厉的剑风扫过,在两步的距离与重甲人不知何时击出的剑风相撞,雪生后退一步,几乎撞到眉卿身上,他站定之后,身形向前,已直冲向重甲人。 长风突然一声嚎叫,狼爪漫无目的的挥舞,眉卿看见他身上连连爆出血痕,不知是一个动作极快,还是隐形的人正在攻击他。 悄悄的蹲下身,眉卿抓得两把沙在手上,待长风下一轮挥拳时,眉卿手中的沙四散飞出,立刻显出一个淡淡影子的轮廓,长风立刻飞身上前,狼爪挥出,终于击在那人影身上,可那人影瞬间再次消失。 害怕那人对眉卿不利,立刻退回眉卿身边,眉卿手里不知何时执着一柄羽扇,她有些紧张的看着雪生与重甲人打斗,但重甲人的修为明显在雪生之上,雪生应对得颇为吃力,雪白的衣袍上已有点点血渍。 手里抓着两把沙,长风护住眉卿后背,不住的轻嗅着什么,突听眉卿低声,“向左扔沙子,然后向前挥拳。” 不假思索的按眉卿所言,双拳挥出之后,立刻感到击到柔软的肉体,一声惨叫后,一个黑衣的女子在沙地上不住滚动,她的身体甚是轻盈,仅在沙地上留下浅浅的痕迹,夜风吹动,沙地立刻恢复,几乎看不出她滚动的印迹。 那女子在起身前,身影立刻消失不见,长风又要去抓沙子,眉卿却低声喝道:“小心头顶。” 立刻双手朝上,一股力道击出,又是重物落地的声音,这次长风用力极大,那女子被击飞至砂柱之上,那根砂柱立时从中间折断,女子的身体被漫天的砂尘掩埋。 眼见得那女子毫无动静,长风立刻侧过身子,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眉卿已经上前一步,她手里的小羽扇对准那重甲人的后背挥出。 一道红光闪过,重甲人突如其来遭受重击,立刻踉跄着上前,气喘吁吁的雪生立刻挥出一剑,雪满空山,重甲人立刻后退两步,眉卿立刻连续挥出羽扇,重甲人不停被莫明的力道掀飞。 长风一意提防沙中那女子,突然感到一股极淡的风拂过脸颊,明显是袭向眉卿,长风大吼一声,“眉卿……。” 突然听一声惨叫,只见另一个黑衣女子惨叫着退到一旁,她的手仿佛在燃烧,那重甲人跃到她身边,提起她,一个纵身到沙中,又将另一女子提起,身影立时消失。 眉卿飞奔到雪生身边,他有些脱力的用执笔支撑着身子,汗水不住的向下滴落,眉卿抽出一支小小的银哨,放在口中吹动,片刻之后,长风便看见一丰神如玉的白衣男子出现在眉卿身边。 第29章 玉门妖祸(5) 背着雪生,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置身于一处静谧的院落,院角一株瘦桃开得正艳,美貌如画的少年一脸喜色的推开门,长风只觉得仿佛置身于梦境中。 将雪生放在床榻上,云若梦从袖中取出瓷瓶,倒出一粒青色的药丸放进雪生口中,眉卿解下腰间的银壶,将壶中的水灌进雪生口中,只是瞬间,雪生惨白的面色便泛起一丝浅红。 直到此时,眉卿才完全放松下来,她听见隔壁长风与那女子或兴奋或沮丧的聊天,他们似乎在讲述各自分开后的遭遇。 云若梦轻轻的翻转着手中的羽扇,“眉卿,这扇子是谁给你的?” “掌门师伯,”眉卿坐在床边,执着雪生的手,童稚的脸显得有些无助,她从未遭遇过今日这般的危机,尤其那重甲人竟能在短短的时间将雪生击成重伤,“爹,雪生会有危险吗?” “没有,”云若梦将羽扇交还给眉卿,拍拍她的头,“幸好师兄将此扇交给你防身,小心收着,以后还有用。” 房门轻响,辛夷提着一壶水走进房门,“师父……。” “辛夷,你带眉卿到屋顶去防守,”云若梦俯身看看雪生,又看看眉卿羽衣上的黑色掌印,“我要为雪生疗伤,定要小心,掌门师兄给你的云霄笛拿出防身。” 让眉卿坐在屋脊,辛夷在院落和屋顶插上旗,这才纵身跃到眉卿身边,伸袖抹去额上的汗,解下腰间的水壶喝几口,“眉卿,是谁能击伤雪生?” “是个重甲人,”眉卿眺望着玉门内的万家灯火,“他和那两个女子不同,我觉得他的修为境界只比和爹低一点,那两个女子有淡淡的臭味儿,应该是妖……。” 屋顶一声轻响,辛夷立刻转过身,却是长风,他对眉卿和辛夷善意的笑着,“姐姐让我来帮你们。” “低头,”辛夷大吼一声,长风立刻扑倒,辛夷手中的银剑挥出,将一只飞到近前的火鸦击散,“小心,他们来了。” 漫天的火鸦遮天蔽日,辛夷手中的银剑飞舞,无数道银光闪烁着逼人的光华迎向火鸦,天空中发出阵阵的轰鸣声,火鸦在触到银光的瞬间便化为碎片。 眉卿拿着羽扇,与辛夷、长风站为三角,各自据守一方,两轮火鸦攻势之后,辛夷隐约听见龙鸣之声,眉头一皱,“长风,下去保护你姐姐,去雪生屋中,师父才能保护你们。” 长风水滴一般滑下屋檐,眉卿立刻和辛夷背靠着背,辛夷压低声音,“我感应到灵气和妖气,天兵之中混有妖,眉卿,万分小心。” 这般说着,却见眉卿小心翼翼的拉开衣袖,雪白的皓腕上,绑着一把银弩,辛夷随意扫一眼,“是掌门大伯给你的?这是我幼时灵气不足,他为我做的。” “嗯,”眉卿举腕对着天空,“掌门师伯说我修为不高,灵气不足,猎妖会才频频遇险,他让爹带给我的,爹教我用过。” 这般说着,却听大地发出撕裂般的声响,雪生面色煞白的跃上屋顶,怀里是一个襁褓,“走!师父让我们去城外绿洲等他,有妖族从地底爬出,要取长风和他姐的性命。” 俯身背起眉卿,辛夷紧跟在雪生身后,边战边退,好容易来到城门边,却见城墙上都是金甲天兵,眉卿轻拍辛夷的肩头,“到前面去!” 辛夷立刻飞跃上前,他的身形还在半空,眉卿手中的羽扇连挥数下,立刻狂风大作,金甲天兵初始还能保持身形,随着风力增强,修为稍低的,已在后退,阵势立刻混乱,雪生和辛夷双剑合并,想要撕开一道裂口,但天兵短暂的混乱之后,立刻变阵,雪生和辛夷连冲两轮都未能冲出重围。 “放我下来,”眉卿在辛夷肩头一按,辛夷立刻松手,眉卿跃到两人身前,脱下身上的羽衣,顶在自己头顶,“辛夷,把我扔上城墙,我在前,你们跟在我身后。” 说完,眉卿展开羽衣,辛夷抱起她的腿,用力向城墙扔去,无数的法宝毫光袭向眉卿,却被眉卿手中的羽衣统统挡下,法宝触到羽衣,羽衣立时散出道道金光,法宝立刻返激向金甲天兵,逼得天兵不停后退。 雪生和辛夷抢先落地,辛夷仍将眉卿护在身后,与雪生一前一后冲向另一侧城墙,却听耳后风响,一支箭发出尖锐的啸声直取眉卿后心,雪生大惊,立刻合身飞扑,想将眉卿护在自己怀中,眉卿却灵活的转身,将雪生挡在自己背后,那支箭却突破羽衣的金光结阵,直触到眉卿肩头才掉落在地。 雪生伸臂搂住眉卿的腰,趁着天兵重新组阵的间隙飞速后退,来到城墙边,辛夷已在城墙之下,雪生立刻将眉卿抱进怀里,身体后仰,天兵赶到里,只看见羽衣在夜风中展开,露出粉衣的少女的后背。 前排的天兵齐齐的弯弓搭箭,却听有人发狂一般的大喝,“住手,住手。” 待符元抢到城墙边,只见迷离的夜色中,羽衣上金色的光芒轻轻闪动,瞬间便被黑暗淹没,他转过身,面色惨白的看着手里挽着强弓的应龙,“你惨了,我不是说过,不能伤害他们。” “他们并未受伤,”应龙冰冷的收回强弓,“有妖族入侵玉门,无论谁,皆可杀!” “你是故意的,”符元怒火中烧,“三百年来,玉门从未被妖族入侵,你假借妖族入侵,便是想达成自己的目的。” “是吗?”应龙冷笑着一步一步走下城墙,“太子殿下要怪,也是怪我,你怕什么?更何况,你如何知道太子殿下定会怪我?” 盯着他的背影,符元气得浑身发抖,木息子气喘吁吁的赶来,“符元,别和他起冲突,他和太子殿下单独有联系,你现在不清楚他这般做是太子殿下授意,还是他自作主张。” “这么说,震天箭也无法突破金光结阵?”忘川微笑着看着适才城墙上发生的一切,“应龙,你有什么想法?” 第30章 玉门妖祸(6) 逃进绿洲,雪生几乎瘫倒,他的肺腑被重甲人重创,虽有灵药,但恢复需要时间,辛夷将他扶在一株大树下躺下,眉卿拿出药丸,喂他服下,待雪生急促的喘息逐渐平定,辛夷已在四周设下结阵。 刚刚忙定,却听雪生怀里有微弱的声响,眉卿解开雪生的衣袍,露出那个襁褓,孩子黑红的小脸上一双晶光四射的双眸滑碌碌的转动。 解下腰间的水囊,又取出一个瓷瓶,将瓶中的蜂浆倒进水囊,用灵力加到温热,喂那婴儿饮下。 婴儿吃饱之后,沉沉睡去,眉卿将婴儿放在雪生身边,辛夷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婴儿和雪生身上,这才疲惫的退到一旁坐下。 “眉卿,你身上的羽衣竟这般厉害,”辛夷摇摇水囊,将剩下的蜜水递给眉卿,她却摇摇头,只是注视着雪生,“是掌门大伯还是师父设的结阵?” “睡!”雪生的呼吸逐渐平静,他竭力的想让自己保持清醒,眉卿柔声安抚着雪生,伸手轻轻抚着他的额头,雪生缓缓闭上眼眸,“血雨侯,掌门师伯和爹告诉我,一定要穿好这件衣服,它能保护我。” “不知师父怎样?”辛夷看着渐渐发白的天空,“师父带着那狼女,还有长风,不知怎样?” 天色大明后,辛夷在绿洲巡视,并未发现云若梦的踪影,也没有天兵追击,在林中猎得一头野兽,在湖泊里洗剥干净,架火烤制。 等到午间,雪生醒转,面色苍白,吃下两块猪肉,便斜靠在大树上,“这里太空旷,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我们,我们到树上去。” 找一株较大的树,辛夷找到一些树枝,在树上搭建一个平台,先将眉卿背上去,又将雪生搀扶着飞上平台,又找一些带叶的树枝,搭成一个棚子,从外间看,极为隐蔽,若不是自己出声,极难找到。 设好结界,雪生已经在枯草铺成的床上沉睡,眉卿脱下羽衣,似乎想盖在雪生身上,却被辛夷唤住,“眉卿,这羽衣还是你穿,它能保护你和那个婴儿,我保护雪生。” 侧首想想,眉卿将羽衣穿回身上,“辛夷,你也睡一会儿!他们没那么快找到我们。” 将婴儿和雪生护在中间,两人沉沉睡去,不知过得多久,眉卿被一阵细碎的声响心酸,她睁开眼睛,却见无数的蜘蛛爬在辛夷设的结阵之上, 正要伸手,却被雪生伸手按住,“别动,它们没有发现我们。” 说完,雪生尽量轻的起身,辛夷立刻惊醒,他却躺着没有动弹,只是注视着雪生沿着平台缓缓的走一圈,然后伏在平台上,向下张望,“他们已经找到此处,是妖族,数量太多,我现在身受重伤,又要照顾孩子,尽量躲。” 话音才落,那婴儿一动,似乎要哭,辛夷立刻在他面上施个静音咒,孩子果然开始放声大哭,但声音却未传出,眉卿拉开襁褓,却是孩子排便,一股诡异的臭味儿弥漫开来,辛夷无声的叹息着,不住的施静心术。 一个时辰后,蜘蛛群终于散去,辛夷这才带着眉卿到湖边,用灵力温水,为孩子清洗干净,眉卿将辛夷的外袍撕成布片,暂时充分孩子的尿片。 孩子喝完蜂蜜水,再次睡去,辛夷一脸悲伤的看着婴儿,“不知道我们要照顾他多久?眉卿,你小的时候,也是这般照顾雪生吗?” “那时婆婆还在生,”眉卿这般说着,神情露出悲伤,“许多的事,都是婆婆在做。” 立刻感到雪生告诫的目光,辛夷眼珠一转,“我去搞点儿吃的,师父若找到我们,想必也饿了。” 眉卿伸手抚抚雪生,确认他无碍,这才提着水囊和辛夷到湖边,灌满水,又在林中寻得一些野果在湖边洗净,这才重新回到平台上。 午后,第二批妖族出现,那是成群的黄蜂,耳中听得嗡嗡的声响,三人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眉卿抱着酣睡的孩儿,蜷缩成一团,雪生将她抱在怀里,与辛夷并肩而坐。 傍晚时,黄蜂终于散尽,预想夜间定有妖物,眉卿和辛夷带着婴儿到湖边,帮他清洗干净,又快速烤好几只鸟,刚刚回到平台坐下,便听翅膀的声响,雪生新下的结阵闪烁着黄光。 将孩子喂饱后,裹在雪生的外袍里,他却一直睁着眼睛,不时眨着眼睛,似乎有什么预感一般,雪生认真观察他片刻,“抓紧时间休息,今天夜间,定有一场恶战。” 将药丸服下,雪生开始尝试着运气,却总觉得一股气郁在胸口,细细想来,那重甲人定然在交手时使过阴招,自己无声无息便身受重伤,就算是灵门的仙药,那伤却没有好转。 “雪生,”眉卿放开自己按住雪生的脉门,“那个重甲人对你使过阴招,你的灵脉受损,待得到瑶圃找几味药草重新配药,不知那人为何下这般的重手?” 还未说话,辛夷脸色微变,“我感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妖气,和长风有些相似,这次来的是狼族还是其他兽族?” 回身看着那个婴儿,他的眼睛闪烁着红光,在襁褓中的身体不住的挣扎,雪生淡然道:“是狼族,如果不出意外,应该与长风的姐夫有关。” 那是一头巨型的黑狼,脖颈中戴着一条粗大的铁链,四足落地时,平台在轻轻的颤抖,他不时伸长脖颈在空中轻嗅着什么,似乎在寻找众人的气息,辛夷小心翼翼的再次施放静心咒,确保所有的气息与绿洲融为一体。 黑狼庞大的身躯在绿洲进进出出,不时有黑狐出现身侧,随着黑狐数量的增加,雪生几乎可以判定,黑狼定是发现什么蛛丝马迹,所以黑狐才如此之多。 月上中天,两个黑衣的女子出现在湖泊旁,眉卿一眼便认出是随重甲人出现的那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行动不便,应是被长风击伤,另一人动作却轻盈如风,“姐,黑狼不停在这里徘徊,主人要找的人,是否就在此地?” 第31章 玉门妖祸(7) 绿洲内的黑狐越来越多,一时之间,妖气漫天,眉卿修为低,立刻无法抵挡,浑身渐渐发抖,雪生咬破手指,在她额头画一朵金莲,金莲闪动,眉卿这才逐渐平静下来。 半个时辰后,黑狐开始上树查看,不出一刻,黑狐便会到达此地,此刻地面全是黑狐,下地逃走绝无可能,雪生思索片刻,让眉卿抱好孩儿,与辛夷一手执剑,一手扶着眉卿的手臂,悄悄潜至树顶,只见冷月寂寂,触目之处,都是黑狐,更远处,是头戴头盔的牛妖。 头顶一声尖啸,一头巨枭划过夜空,雪生与辛夷面色微变,齐齐用力,立刻弩剑而行,只飞出绿洲,无数的枭便已经追踪而至,四面八方的冲撞而来,雪生护住眉卿,辛夷双手连击,终是勉强落地。 牛妖与黑狐将几人团团围住,却未立刻攻击,远处有修长的狐鸣之声,想是通知什么人,雪生长眉微轩,“辛夷,找到机会立刻逃。” 身边的辛夷一言不发,却从侧袋里拿出一朵干枯的莲花,雪生一愣,“这是这次遣我下山,掌门师伯给我的,千液池的白莲,掌门师伯说万急之时便可使用。” 话音刚落,十几道金光已由远及近,瞬间已能看清他们的面目,攻击随之而至,十几道剑风织成密集的网已至近前,雪生手中执笔一挥,剑网立刻四碎,众人却觉一股巨力当胸直击,雪生立刻后退,眉卿转身以后背挡住那股巨力。 三个重甲人拖剑在众妖中疾速狂奔,另一重甲人从半空中挥剑直劈,立刻感到窒息,四个重甲人同时出击,眉卿飞速将羽衣脱下,护在三人头顶,只听一声巨响,羽衣四散,护体结阵随之崩溃。 辛夷手中一拍,白莲发出耀眼的白光,随后一朵白莲在三人头顶绽放,落下的点点银光将三个护在莲下,那四名重甲人已在四角站定,其中一人上前一步,手中巨剑高高举起,又奋力劈下。 白莲一时间光芒大作,一道白光轻轻包裹住半空中巨剑的虚影,挥剑的重甲人后退一步,立刻踩中身后的两只黑狐,那两只黑狐立刻化为肉浆。 一声狐啸,黑狐后退十数步,仍围在一圈,四个重甲人均左手持剑,双手展开,幽绿的剑光从剑尖射至下一人右手,瞬间连成一个绿色的光环,那光环快速升腾至空中,突然翻转,笼罩在白莲上方。 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道从天而降,立刻觉得浑身无力,眉卿抱着婴儿软倒在地,雪生与辛夷背靠着背,勉强站立着身形,执笔剑仍是护在眉卿身前。 半刻之后,银光开始逐渐发绿,几人身上的压力更大,眉卿见怀中孩儿面色发红,却是想哭却难以哭出,颤抖着取出羽扇,对着一个重甲人轻轻一挥,那人后退半步,随即站定身形,手做爪状,用力一抓,眉卿手中的羽扇随之粉碎。 雪生放下手中执笔,双手护在辛夷手中的白莲之上,白莲猛的绽大,银光闪动间,已将绿色回逼,随即一声轻响,银光直冲天际,将绿环击碎。 雪生浑身颤抖,汗湿重衣,那四人立刻发现这几人已至强弩之末,北方那人立刻飞身跃起,手中巨剑直取雪生,眉卿听到风声,顾不得其他,将婴儿抛给辛夷,合身抱住雪生,竟是以身为盾,想要护住雪生。 一道红光自眉卿后背射出,随即形成一片光幕,巨剑斩上光幕,立刻发出金属相击般的声响,那人似乎受反噬之力,连退数步,最后竟跌倒在地。 辛夷见势极快,“眉卿,真正护你的,不是那件羽衣,是护体结阵,走!” 辛夷将婴儿还给眉卿,背着脱力的雪生,驭起自己的画眉,拉着眉卿便要走,其余三个重甲人已经挥剑赶到,眉卿抬起左腕,银光连续射出,三个重甲人挥剑将银光挥开,辛夷已飞到空中,白莲护几人,摇摇晃晃向黑暗中飞去。 “大哥,”重甲人没有追击,从地上爬起的重甲人摇晃着头,“那女妖身上怎会有天界的护体结阵?” 南方的重甲人一言不发,他目送白莲远去,“他们的方向是魔鬼城,自寻死路,来人,把黑狼放出来,驱赶他们回魔鬼城。” 十数匹黑狼呼啸着向魔鬼城奔去,一声尖啸,黑狐妖和牛妖潮水一般退去,片刻之后,只剩四个重甲人立在原地,四人脱下头盔,应龙摇晃着脑袋,“我原以为结阵下在羽衣之上,没想到竟是下在那女子后背,南凤,你带他们去魔鬼城,在接到我的信息前,不要动。” 在城门边找到符元,他手里拿着奇怪的石头,似乎在搜索什么,看见应龙,符元收回石头,应龙完全没有想要应酬的意思,开门见山,“符元,灵门与太子殿下有何关系?” “不知,”符元转身眺望着玉门外的戈壁,神情悠闲,心中却在猜测他的用意,“只不过那女孩子随太子殿下进入过大荒神域。” 身后立刻没有动静,回过身,应龙已经不见踪影,符元目光闪动,木息子从另一侧跑来,“符元,符元,你的那块石头,在魔鬼城方向有反应。” 混元镜中,忘川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直到眉卿扑在雪生身上,随后结阵将剑弹开,忘川咧嘴笑着,“是我在大荒神域结的,清虚子和云若梦将它移到眉卿身上,这两个老家伙竟有这般的神通。” “殿下,”应龙见他的视线从混元镜上移开,这才开口,“元神结阵是用血设的,我们无法打破……。” 混元镜中,忘川的眼神逐渐冰冷,应龙立刻顿住,片刻之后再次开口,“为扑杀黑狼,我们有可能摧毁魔鬼城。” “有问题吗?”忘川淡然一笑,“应龙,你在人界待得太久,竟然如此的心慈手软?我只要结果,其他的,你自己解决。” 应龙满头的大汗,立刻垂首,“属下……。” “应龙,”忘川突然起身,“带符元去魔鬼城,他鬼点子多,有的事,让他处理。” 第32章 玉门妖祸(8) 站在屋角,听辛夷与那鸟妖闲聊,雪生嘴角露出一丝笑,低头看看靠在自己怀里迷迷糊糊闭上眼睛的眉卿,轻轻将她抱在怀里,她立刻便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辛夷轻咳三声,雪生抱着眉卿回到屋内,先轻轻将眉卿放到床上,拉上兽皮帮眉卿盖好,这才起身看着鸟妖,辛夷干咳一声,“源灵,这是我师弟和师妹,雪生,这是源灵,她是……。” “鸟妖,”源灵直接了当的接口,她好奇的打量着眉卿,“面纱后的她长得真好看。” 雪生的脸色立刻变了,手已经握紧执笔,“你说什么?” “我昨天夜间一直跟着她,她进屋放下蒙面的布巾我才看到她的脸,”源灵看着眉卿,丝毫没有发现雪生身上的杀气,“她长得真好看。” 缓缓放开手,雪生面上浮出勉强的笑,“她不完全是妖,她是人妖混血吗?竟然有人愿意娶妖为妻。” “两情相悦就可以,”雪生简单的解释,“我想问……。” “两情相悦?”源灵突然转过身,眼睛不停的闪动,“什么是两情相悦?就是你和她在一起的样子吗?” 立刻发现她一直在旁观察,雪生眯着眼睛,“你一直跟着我们?” “不,我们一直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源灵走到窗边,指着远处的黑暗,“我们住在梅林里,族长说没有入关玉碟,我们不能进入那个大城,所以我经常到这里玩。” 雪生和辛夷对视一眼,未及说话,床上的孩子突然大哭,眉卿立刻惊醒,“有妖气。” “那是我姐姐,”源灵欢喜的站在窗边,冲窗外招着手,很快,一只红头白羽的鸟儿飞进窗中,落地幻化成一个满面寒霜的美貌少女,源灵欢喜的迎上前去,“姐姐,这是辛夷,雪生和眉卿。” “走!” 少女冷眼看着屋内的众人,伸手拉起源灵,便要离开,雪生伸手挡住她的去处,“姑娘,我们不是坏人,源灵这两日一直在观察我们,我们并未伤害她。” “是的,姐,我看见他们把狼人的尸体从井里拉出,又埋在城外的的大坑里,”源灵欢喜的想抱辛夷的手臂,他却灵活的避开,缩在眉卿身边,“姐,他们不是坏人。” 那少女听源灵说狼人的尸体被拉出时,眼角微微一抖,缓缓转身看看雪生,又看看辛夷和眉卿,再看看眉卿抱着的那个婴儿,“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听她开口,雪生退到石桌旁,提壶倒茶,“两位姑娘请坐,有几个问题,我们想要请教。” 两只鸟妖在石桌后坐下,源灵的姐姐源欢显然防备心极重,看她的模样,似乎准备随时冲窗而出,雪生微微一笑,还未说话,源灵双手杵腮,“你长的真好看啊!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好看呢?” 一时之间有些尴尬,雪生求救一般看看辛夷,辛夷硬着头皮干咳一声,“两位姑娘饿了!我们这里有野果。” 手忙脚乱的拿出洗净的野果,源灵伸手拿起一个,“谢谢你,小哥哥。” 辛夷立刻涨红脸,退到眉卿身侧,雪生轻咳一声,“两位姑娘,请问这里发生的事,你们知道吗?” 源欢和源灵对视一眼,两人默默的摇摇头,源灵低声道:“我们三日前便发现此地的异样,但狼人何时遇袭,剩下的人去了何处,我们并不知晓,我们本是来参加天女节的,天女姐姐还有半月才到,我们便在梅林玩耍等她。” 此时已经明白这两只鸟妖心思单纯,应不会说谎,雪生沉吟片刻,“你们可发现这地设有结阵?就是每日里,这城中的一切都会恢复原状?” 再次对视一眼,源欢好奇的看着雪生,“什么是结阵?” 万没想到这两只鸟妖虽然修得人形,却不懂法术,雪生目中异光闪动,回身看看辛夷,辛夷立刻会意上前几步,“结阵就是一种阵法,和打仗一样排兵布阵一般。” 两只鸟妖再次对视一眼,源欢迟疑的说,“我们初到时,曾经见过两个金甲人进入过梅林,但那两人挖十几株梅树便自行离开,再未出现过。” 金甲人?应是玉门的天兵,雪生皱着眉,却听源灵笑着,“我在城外发现你们,一路跟着你们进城,原来,我是进不来的,那日不知怎的,竟然进来了。” 心头一震,雪生缓缓起身,“你原来不能进城?” “是啊!”源灵点着头,“我飞到城边,总有一股力量阻拦我进城,可是那日你们到时,那股力量似乎就消失了,我跟着你们进来的。” 原地踱得几步,雪生走到门边,向外眺望,“辛夷,保护眉卿,我去去就回。” 说完,他身形闪动,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辛夷将眉卿哄睡的孩儿放回摇床,眉卿伸手指着石屋壁上一个雕像,“辛夷,我刚刚看见那个雕像在眨眼睛。” 霍然转身,那是一个狼头的雕像,两只眼睛均是黑色的晶石,在灯光的映射下闪烁着冰冷的光,看来看去,都是石头,均无异样,辛夷手握碧霄笛,犹豫着是否上前查看,源灵却化身为鸟,飞到雕像前细细查看,“是石头,不会眨眼睛。” 在石桌旁坐下,默默的吃果子,半个时辰后,雪生回到屋内,面色沉静,“我已查看过,这城的四周都有结阵,以我目前的力量,无法突破,他们是故意放我们进来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雪生面色微变,“那雕像似乎在眨眼睛。” 说完,他立刻退到眉卿身侧,将眉卿护在怀里,随后定睛细看,“辛夷……。” 只听身后一声轻响,众人齐齐转身,只见摇床轻轻晃动,床上的婴儿已然失踪,雪生跃到床边,执笔猛的向下,似乎插入一个缝隙之中,随后他双手用力,一道光立刻从地底射出。 站在结阵外,整个魔鬼城黑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只有两道白光直冲天际,符元一脸的诧异,“辛夷的修为竟这般高?” 第33章 玉门妖祸(9) 执着眉卿的手,缓缓沿着石道向着黄光的方向移动,辛夷跟在眉卿身后,手中的碧霄笛护在身侧,源灵和源欢化身为鸟,无声的跟在辛夷之后。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黄光便是从那空间射来,雪生却顿住脚步,他静静的站在黑暗中,手握着眉卿的手,突然转身,“回去!” 虽然不明所以,但仍然快速退回石屋内,却惊讶的发现那婴儿躺在床上,因为饥饿,发出呜呜的声音,眉卿立刻想要上前,却被雪生抓住,“辛夷……。” 抱起婴儿检查半晌,辛夷一脸的疑惑,“他一直都在,我们刚刚……。” “退,”雪生伸手抱起眉卿,“退到屋外。” 退到屋外,只见石屋逐渐亮起灯光,雪生立刻从自己衣袖上撕下一根布条,先将眉卿的眼睛蒙住,再示意其他人蒙住眼睛。 黑暗中只有风的声音,眉卿感到雪生握着自己的手温暖而稳定,纷乱的心逐渐安定下来,她低下头,抱在怀里的婴儿红红的一团,就像一团小小的火苗。 “雪生,”眉卿抬头看着雪生,“我们抱着他,到结界边缘试试,我感到……。” 一道光从天而降,身披铁链的高大狼人铁塔一般落在空地上,雪生手中的执笔轻挥,“辛夷,带眉卿走。” 被辛夷拉着向城门飞奔,眉卿回过头,透过布条,只隐约看见雪生不住的腾挪身子,避免与那狼人正面交锋,他身上的伤还未好转,不知能坚持多久,心下担心,却听辛夷低声道:“别担心,雪生极是聪明,他若不敌,也能找到机会逃回,在明天一切重启前,我们要离开结阵。” 跑到结阵边缘,辛夷伸出手,却被结阵弹回,他眼珠一转,拉着眉卿的手,却觉得没有任何阻碍,眼珠一转,转身发出一声清越的哨声,片刻之后,雪生已经奔到近前,辛夷一手执眉卿,一手执着两肩落着鸟儿的雪生,向前疾冲。 眼前一片红光,雪生和辛夷拉下蒙眼的布巾,却见远处尽是金甲的天兵,却不见黑狐与牛妖,两人对视一眼,正要想计离开,却见无数的火箭漫天射来,似是想将他们逼回结阵。 云霄笛发出清越的声响,漫天的火箭进入笛声范围,立刻熄灭,箭枝如雨点般坠落,心中暗喜,却听头顶破空之声,云若梦已带着长风和他姐姐从天而降,“回去!” 转身回到结阵内,云若梦心中举着一粒明珠,那明珠的光芒潮水一般快速延展,片刻之后,便将整个魔鬼城笼罩其中,众人这才看见,魔鬼城上方,结着数道金色的符阵。 长风的姐姐鸣蝉从眉卿手上接过自己的孩儿,满面的感激之色,云若梦环顾四周,“先找落脚之地。” 重新回到长风家的石屋,长风安顿好姐姐和孩儿,又手脚麻利的找出粮食,源灵欢喜的帮他一起去做餐食,源欢则留在屋中,助云若梦帮雪生疗伤。 “那人出手极重,”云若梦在石盆中洗净手,接过辛夷递来的布巾,“目的是取你性命,下次再遇此人,定要万分小心。” 眉卿眨着眼睛,“爹,那人身穿重甲人,面上覆有铁甲,我只见他的头盔上有一条龙。” “那是天宫十二神将之一应龙,”云若梦在石桌旁坐下,冷冽的目光扫过眉卿,浮出满目的慈爱,俊美的脸却仍然冷若冰霜,“如按辛夷所言,那四个重甲人均是天宫神将,常日见到一个神将已是了不得之事,一次出现四个,天宫还真是重视你们。” 沉吟片刻,云若梦抬首看看正在照顾雪生的眉卿,“眉卿,没有羽衣护体,你可觉寒冷?” 缓缓摇头,云若梦却微微皱眉,“我看看你右腕。” 拉开衣袖,这才发现眉卿整条手腕都已发青,云若梦双手一挥,石屋内火盆燃起,云若梦以指为刀,将兽皮改小,让眉卿穿上,伸手抚抚她的头发,“吃完东西睡一会儿,龙胆珠已经破解这城中的瞬息之法,明日再做计较。” “爹,”眉卿执着雪生的手,“我们出结阵时,有一条黑狼被投进城中,那间石室也有古怪。” 云若梦微微一笑,走到摇床旁侧首查看片刻,他双手一按,摇床向下一沉,眉卿只觉得一股诡异之力在地底奔涌,却被另一股力道束缚着,不能突破,无数次撞击之后,那股力道逐渐减弱,终是完全消失。 简单的餐食,看得出狼人们生活颇为清苦,吃完,辛夷才将城中发生的片段告诉狼女和长风,长风一脸的惊讶,“听你们所说,是我们才入魔鬼城时,为获得定居权与天兵的大战,难道这结阵是在重演当日的大战。” 沉思片刻,云若梦看看雪生,“雪生,今夜你带长风到城中巡逻……。” “我也去,”狼女抱着婴儿,一脸的坚定,“从那黑狼的形貌推测,那便是黑山,我想去唤醒他。” “你才生产不久,”云若梦摇摇头,“不易……。” “仙长,”狼女突然眼泛泪光,“我们一家相依为命多年,无论他被什么控制,我想试试能不能唤醒他。” 站在一旁的辛夷察言观色,立时猜到狼女绝难唤醒黑狼,眼珠一转,“大姐,按你所言,你夫君常日极为顾家,也许他在神智清楚之时,会按记忆回到家中,总比你跟着雪生和长风漫无目的的在城中搜索要好。” 狼女犹豫片刻,长风已经收拾好餐具,“姐……。” 突听一声巨响,众人转过身,只见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平原,旌旗招展,似乎是两方人要对战,正要细看,云若梦身形闪动,再抬首,他已在半空中,长袍挥动,空中的幻像立时扭曲消散。 云若梦还未返身,又是一声巨响,金色的幻境再次出现,眉卿抢步到门外,手中是一面小小的镜子,她双手向上,不住晃动,金色幻境还未展开便尽数消散,无数的红蝠如雨一般落下。 第34章 玉门妖祸(10) 护着眉卿回到屋内,云若梦看着眉卿手里的琉光镜,“谁给你的?” “丹阳子师伯,”眉卿有些心虚的把琉光镜交给云若梦,“丹阳子师伯说,下次辛夷再带我去干坏事,如果被人发现,就让我用这个抵挡一阵。” “丹阳子师伯怎么能为老不尊?”辛夷大为不满,也顾不得丹阳子不在,自己的冲天怒火无处着落,“每次干坏事都是眉卿带我去的,另外,就算干坏事,我们哪次没有全身而退?” 才说完,便看见云若梦面沉似水,辛夷一缩身,退到雪生身后,“师父,你可不能单纯怪我,要论闯祸,咱们执法峰每次闯祸都有眉卿,要不就是雪生和她,要不就是我和她,每次都是我和雪生背锅,这也太不公平。” “那你说说,这次眉卿不在,你如何被掌门师伯赶下山的?”云若梦翻来翻去查看琉光镜,“这次总不能是眉卿带你去闯祸!” “眉卿,”辛夷满面带笑,“我告诉你,戒律峰上的玉竹林里的翠羽鸡,肥美香滑,下次我们再关禁闭,我带你去……。” 想到翠羽鸡的美味,辛夷立时眉飞色舞,转目看着云若梦将琉光镜握在手里,一脸一言难尽的神情看着自己,这才惊觉自己失言,眼珠一转,立刻展颜笑着,“师父,你和掌门师伯身份尊贵,不方便干这些偷鸡摸狗的坏事,就让我和眉卿上!” “嗯,”云若梦移开目光,“雪生,你和长风去!” 目送雪生和长风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云若梦看一眼辛夷,辛夷一脸讨好的笑,涎着脸对云若梦说,“师父,我在戒律峰的禁闭室发现一个洞,那个洞两旁刻着你和掌门大伯的名字。” “还在吗?”云若梦站在门边,不知在查看什么,神情平静,“那是当年我和师兄被关禁闭时挖的,几百年来,只有你发现,当年我和师兄,差点儿把戒律峰的翠羽鸡吃完,师叔押着我们去见师父告状,师父把我们捆在玉液池,说要让天罚!幸好师兄奸滑,偷偷藏一袋竹笋贿赂神尊,神尊就把我们放了。” 坐在一旁的源欢和源灵听得出了神,却被云若梦突然扬起的手吓得连连后退,只见琉光镜迸发出五颜六色的光直冲天际,随着那光的移动,黑暗中的魔鬼城逐渐显露出来。 待琉光镜升至半空便停住,众人只见它在数重封印之下轻晃数下,便稳如老狗,似乎那些结阵对它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辛夷,你到地室去,”云若梦转身看看辛夷,“动作要快,把地室里所有的东西尽数毁去,云霄笛呢?” 半个时辰后,辛夷灰头土脸从摇床上翻身而出,未及说话,便听城中发出巨响,眉卿瞬时便要冲出房门,眼前一花,辛夷已经跃到门外,云若梦走到门边,仰头看着天空,琉光镜此时爆出耀眼的红光,似乎在与上方的结阵对抗。 远远看去,城中尘烟四散,似乎战斗极为激烈,云若梦却转过身,“你们出去,眉卿,保护大嫂和那孩儿。” 除云若梦外,其他人立刻退到门外,云若梦双手结印,屋内立刻出现两个不同的结阵,眉卿一会儿注视屋内,一会儿向远处张望,突听云若梦大喝一声,“眉卿,快逃,去找雪生。” 愣怔片刻之后,眉卿立刻拉着狼女向烟尘处飞奔,她不时回头,那间石屋闪烁着点点的黄光,眉卿放下心来,带着狼女和两只鸟妖向前飞奔。 跑来跑去,似乎没有尽头,眉卿停下脚步,回过身,那间石屋已经消失,四周都是黑暗,只有远处烟尘滚滚,不对,有什么东西不对,眉卿仰起头,却发现天空一片黑暗,狼女和鸟妖姐妹也已经发现异常,两只鸟妖竭力的想要幻化为人身,却仍被禁锢在妖相。 “别怕,”眉卿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里已带着哭声,“爹让我们去找雪生,我们先向前走,一定能找到雪生的。” 拿出银哨,一手执着狼女的衣角,一边吹,走得几步,眉卿突然看见前方出现一个重甲人,那人头盔上是头熊,他一手扛着锤,另一手伸长狼女怀里的婴儿,狼女却恍若不觉。 拿出疏影,用力击向那只伸出狼女的手,疏影击在那只手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和微弱的白光,狼女立刻停住脚步,两只鸟妖一前一后护住她。 “你是谁?”眉卿不住的颤抖,却仍然勇敢的挡在狼女身前,手里的疏影散出极微弱的白光,那重甲人收回手,双手执锤,一言不发,便冲向眉卿。 眉卿尖叫着将疏影挡在自己身前,就在重甲人触到她前一刻,疏影突然发出爆裂的声响,一枝梅枝突然展开,梅枝上梅花无风自动,在空中形成一个虚影,那虚影飞扑向重甲人,重甲人发出低沉的惨呼,后退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眉卿,”雪生惶急的声音刺破黑暗,他仿佛凭空出现,随着他的出现,光也随之涌来,他将眉卿搂在怀里,满面惊惧的查看一脸惊恐的眉卿,“受伤了吗?” 缓缓摇头,雪生立刻搂住她的腰,“跟我来。” 仿佛只有一步,便来到灯火通明的广场上,辛夷与一只黑狼激烈的打斗着,长风伏在地上不住喘气,狼女上前一步,声音颤抖的吼着,“黑山,你做什么?该回家了!” 颤抖着脱下重甲,应龙和符元看见十二神将之十的子路被一层冰覆盖,那层冰形成一个坚硬的冰壳,以他的神力,竟然无法挣脱。 应龙伸出手,在他眉头轻轻一按,冰壳应手裂为碎片,子路虚弱的瘫坐在地,应龙神情复杂的看着结阵内闪烁的光,“云若梦……。” “不,”子路喘息着,“不是,是那个女孩子,其实也不是她,是她武器里的魂识,强大得可怕。” “玉骨,”符元摇摇头,“是玉骨,眉卿一定非常害怕,她的恐惧才能唤醒她,老云一定也感应到了,我们快撤……。” 第35章 玉门妖祸(11) 站在窗前,夜空晴朗、流萤飞舞,香炉里升腾起袅袅的青烟,远处传来清幽的笛声,飞羽眺望着远处的浮玉山出神,不知什么时候,那山上多出一些梅树。 身后突然传来声响,飞羽立刻转身,微暗的光线下,忘川已经从榻上坐起,头顶的明珠不住的摇晃,显示他的动作突然而又激烈,“飞羽,玉门有消息吗?我突然觉得心慌,玉门出事了吗?” 混元镜中,应龙和符元显得有些狼狈,他们身后,是仍在瑟瑟发抖的子路,忘川满面的寒霜,“这般快魔鬼城的结界便被打破?” “是,”应龙的声音有些不安,他下意识的看看符元,“云若梦发怒,七层结界被他用开天斩开。” “符元,”忘川的声音冰冷,昭示他内心的愤怒,“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去掠阵吗?” “殿下,这也不能怪我,”符元叫苦连天,“我也不知道老云会派眉卿保护狼崽,子路去抢狼崽的时候,可能惊吓到眉卿,她实在太害怕,就把玉骨的魂识唤醒,玉骨是守妖门的妖,天生灵力强大,就算只有魂识,我也不是对手。” “实在太害怕?”忘川明显怒火中烧,“这就是你的解释?你不要告诉我,你们被一个鬼魂击败!” “殿下,”即使在混元镜中,符元也是一副泼皮无赖的神情,口中仍然不停叫苦,“那可不是一般的鬼魂,是花妖的魂识,一般灵力强大的花妖会给自己最爱的人留下身体的一部份,那上面有她的魂识,一旦被唤醒,便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我也不知道眉卿会这般恐惧,竟会唤醒玉骨。” “你的意思是和你无关吗?”忘川怒气不熄,就连应龙都觉得恐惧,“是敌人太强大?还是我们太愚蠢?” 符元愁眉苦脸的闭上嘴,也不说话,不知为什么,飞羽却觉得他并不恐惧,只是单纯懒得争执,沉默片刻,忘川终是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呢?” “玉骨用冰肌玉骨打伤子路,”符元仍是愁眉苦脸,“随后云若梦动用开天,一招大雪无痕便击碎魔鬼城的结界,我们实在难敌,便暂时撤回玉门。” “实在难敌?”忘川再次忍不住怒意升腾,“你们这许多人,敌不过一个凡人?” “殿下,”符元神情突然严肃,“不是一个凡人,你之前问过我,云若梦修为如何,我现在可以回复,云若梦修为已至劫境四段,单凭应龙和一个重伤的子路是奈何不了他的,更何况玉骨魂识仍未完全沉睡,若她再次苏醒,你可能就见不到我了。” 飞羽只是不信,一个妖的魂识怎可能有这般大的杀伤力,符元后退一步,身后的子路完全显露出来,他脖颈以下尽被冰壳覆盖,那冰壳仍在缓缓向上生长,子路位列十二神将,那是经过怎样残酷的历练,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一般的妖和修仙之人绝难动他分毫,没想到他竟会受这般重的伤,飞羽不由大吃一惊。 忘川的手轻轻一捻,子路身上的冰壳化为碎片,他面上痛苦之色立刻减退,但飞羽却发现,他的指尖微微颤抖,似乎又开始凝冰。 沉默的等待片刻,子路身上又出现薄薄的冰壳,忘川站起身,“飞羽,给他一枚火元丹,符元,以你之见,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殿下,”符元眨着眼睛,“魔鬼城结界已破,我们再难有所图谋,反正除那三头狼外,其余黑狼都在我们手中,不如等天女节,其他妖族到达玉门之后再有所图。” 沉默良久,忘川淡淡道:“那便如此,花妖的魂识如此强大,是否应想法除去眉卿?” “这……,”符元立刻一脸痛苦之色,“殿下,这等好事,你不如交给旁人,你应该知道,我倾心玉骨已久,和云若梦又相识百年,虽说我不是很喜欢眉卿,但一个娇滴滴,修为极低的妖,我无论如何下不了毒手,要不这个任务你交给空桑族?我想公主殿下心毒手辣,已经对眉卿下过数次毒手,再多下几次,也是可以的。” 放眼在人界的天族,敢在忘川面前直接攻讦白芨的,便只有这位符元仙人,飞羽竭力的压抑住自己的笑意,混元镜中,应龙和子路也是一脸诧异,他们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空桑族统率天下妖兽,战力直追六合海域,就连天帝都礼让三分,这符元出言如此不逊……。 “应龙,”忘川转首看着应龙,“你说呢?” 万没想到这件霉事会扔给自己,应龙额上立刻冒出冷汗,挣扎片刻,“殿下,应龙修为低微,自知不是那魂识的对手。” 沉默片刻,忘川冷笑起来,“是吗?这般的厉害?我且看看。” 黑暗中,穿着白色兽皮的眉卿小心翼翼的前行,小小的脸上都是恐惧,飞羽想到忘忧城中那张无忧无虑的小脸,此时的眉卿显得无助而又弱小,她吹着一只银哨,不知在向谁传递消息,走得几步,她拿出一根带着两朵梅花的梅枝,然后无力的击出。 黑暗中闪烁着微光,那是梅枝击中子路重甲发出的光,随后眉卿惊恐得抽搐着蜷缩成一团,她手中的梅枝突然变大,形成小臂粗的树枝,上面布满盛开的梅花,随后那些梅花飘落,迅速凝成一个人影,那人影扑向前方……。 的确如符元所言,眉卿在极度惊恐之下唤醒玉骨的魂识,想必玉骨极爱眉卿!即使只是魂识,也有这般强大的灵力。 转眼看去,符元一脸你看,老子没有说谎的神情,飞羽觉得好气又好笑,却不由为他担心,毕竟忘川心思难测,谁知道他能忍受这位符元上仙多长时日。 “云若梦他们现下何处?”忘川没有理睬符元,紧皱着眉头,“黑狼囚禁在何处?” “云若梦等人已回玉门关内,”应龙停顿片刻,“黑狼现在囚禁在蚀风崖,由黑狐族看守。” “天女节前,”忘川吐出四个字后顿住,随后咧嘴一笑,“符元,你去把眉卿的树枝偷来可好?” 第36章 玉门妖祸(12) 混元镜中,符元张口结舌的模样真真令人失笑,“殿下,眉卿手里的那根树枝,并不是普通的梅枝,名字叫疏影,是云若梦特意为眉卿打造的武器,我怀疑是玉骨身体的一部份,别说偷,就算摸一下,估计我都得被灵门追杀,放眼整个天界,能够拿到那把武器的人……。” 随着符元的停顿,应龙和子路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一步,“除殿下本人,其他人实难得手。” 天色微明,市嚣之声日上,辛夷扛着算命的幡子,雪生背着笔墨的篓子,长风和狼女提着昨日夜间准备好的面团和油相续推门而出,眉卿高高兴兴的跟在雪生身后,似乎魔鬼城的灾难从未发生过。 抱臂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灵门一众人在偏僻的角落麻利的摆好简陋的摊子,他们身穿玉门百姓一般的破烂布衣,蓬头垢面,每日里为三餐奔忙,不惹事,不多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泯然于人海之中。 “符元,”应龙沉着脸,“你说这些人何时才会离开?” “云若梦定是已经发现异常,毕竟魔鬼城中空无一人,又有天罗地网,”符元缩在墙垛之后,小心翼翼的隐藏着身形,“若无意外,不查清楚,他们绝不会离开。” 看着欢天喜地的眉卿,应龙皱着眉,“那小姑娘当日那般恐惧,今日似乎全不记得一般。” “聚灵锁应该消除她那天的记忆,”符元轻轻叹息,“于我们而言,她只是一个修为不高的小妖,在云若梦和玉骨心中,她是这世上最珍贵之人,那般恐惧的记忆,他们怎会留在眉卿心中。” 不置可否,应龙转身看着守在城墙两角的子路和斑龙,“还有月余便是天女节,有些事,我们得提前准备。“ 符元突然整个身体后缩,应龙看见一个身着破衣的胖子踩着灰尘走向算命摊,眉卿看见他,立刻蹦蹦跳跳到他身边,不知对他说什么,那胖子开开心心的接过眉卿手里的野果,一边吃,一边随眉卿走进旁边的小巷中。 “丹阳子,”直到他们身影消失,符元这才站直身形,“他应是来帮雪生治伤的,雪生的伤这般重?” 看着符元询问的目光,应龙目光冰冷的与他对视,丝毫没有惧意,符元略有些不满,“你何必下如此重手?” 沉默着转身,应龙完全没有回应的意愿,符元也不说话,只是叹息着拍拍自己的衣袖,转身走下城墙,直到这时,子路和斑龙才走到应龙身后,“大哥,这家伙游手好闲,一点儿忙帮不上,魔鬼城若不是他让我们去抢狼崽,我们……。” “以后你们需得万分提防他,”应龙没有回头,只是注视着符元从城门的另一边走出,与木息子会合,两人溜溜达达的向城西走去,“这家伙心思缜密,做事出人意表,但太子殿下从未责罚过他,我至今不明白太子殿下如何看待他,若无必要,不要与他起冲突。” 子路和斑龙对视一眼,未及回应,应龙转身走向城楼,“去蚀风崖,黑山被雪生和辛夷联手击败后,伤势在恶化,他对我们还有用,不能让他死。” 源欢打扫着庭院,源灵逗弄着婴孩儿,两人看见眉卿引着一个和气的胖子进门,不由有些奇怪,坐在庭院中研究棋谱的云若梦头也不抬,“师弟,一路辛苦,来喝杯茶。” 放下身后的背篓,丹阳子坐在云若梦对角,接过源欢递来的布巾,擦拭着满头的汗,“师兄,你要的东西,虚阳子师兄都让我带来了。” 伸手提过背篓,云若梦细细查看背篓中的草药,丹阳子喝着眉卿捧给他的一碗水,“虚阳子师兄说他丹炉不能离人,眉卿的医术不逊于他,更何况,为雪生治伤,这天下间绝无旁人可比眉卿用心。” 含笑看丹阳子一眼,云若梦将背篓递给眉卿,“去冶药!” 看着眉卿欢喜的捧着背篓跑到一旁,丹阳子低声叹息,“为破解魔鬼城的封印,你不得不动用玉骨的魂识,事态竟然这般紧急。” “不仅仅是魔鬼城的封印,”云若梦看着眉卿一根一根的挑选草药,“有人设下太虚幻境,想要重演九尾天狐一族覆灭之事,若雪生身上的秘密被揭穿,妖门的秘密也会随之暴露,那一日我竭力的压制幻境,但反击之力过强,我不得不让眉卿独自面对。” 说到此,云若梦忍不住低声叹息,“玉骨加在疏影之上的魂识如此强大,连我都未想到,当日我在洗雪村找到眉卿时,疏影就放在她襁褓旁,我感应到上面有玉骨的魂识,便猜到,她临走之前仍不放心,硬生生抽出一缕自己的魂识以保护眉卿。” 听他语气悲伤,虽然已过去那般久远的时日,他内心的伤痛仍然深刻得如同昨日,正感慨间,眉卿笑颜如花,“爹,虚阳子师伯竟然给我们几株玉露草。” 对她微微一笑,看她欢喜的垂首配药,丹阳子唏嘘着,“师兄,玉骨就算身死,残留的魂识仍保护着她,我只奇怪,妖门的守门神女,神力都是代代相传,眉卿没有得到传承也就算了,灵力如此的低微,灵脉几乎全废,这些年来,咱们想过多少的方法,我哥愁白了头发,都没法儿帮眉卿重塑灵脉。” 慈爱的注视着眉卿汲水煎药,云若梦淡然道:“其实这样也好,她可以平庸、平静、安稳的过完此生,三界的惊涛骇浪,让旁人去承担!” 若是让旁的修仙门派听到云若梦这惊世骇俗的言论,铁定惊掉下巴,而丹阳子一脸见怪不怪的云淡风清,笑吟吟的拿起一枚果子,“师兄,你口中虽这般说,玉门出现异常,为何不走?” “我是想走的,”云若梦淡然一笑,“可是符元告诉我,有人想要屠杀玉门七十一妖族,而且,有人暗中与妖族勾结,妄图重塑轩辕坟,玉骨虽然身死,但我还活着,只要我一日不死,我便会帮她守住妖门,绝不让轩辕坟之祸重演。” “原来如此,”丹阳子眉开眼笑,仿佛一早便在等这个答案,“反正我左右无事,便留在此地助你,掌门师兄一定不会怪责的。” 第37章 玉门妖祸(13) 随着天女节的临近,进出玉门的人流日益增加,一个破烂的木板上随意堆放着草药的摊子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巷口,除守关的天兵和买药的百姓,几乎无人关注那个总穿着灰色布衫的和气胖子,当然也不会有人想到他是灵门第二峰的掌教。 他的生意只做早上,午间过后,他会带着辛夷和眉卿到城外采摘草药,没人注意到那个街边帮人写信的小哥已经数日没有出摊。 远远的跟在丹阳子三人身后,见他们在绿洲忙忙碌碌的采摘草药,似乎全无异状,待他们走后,飞鸣再悄悄的潜入绿洲,将他们活动的区域细细查看过,除挖掘草药留下的坑洞,并无任何异样。 得到飞鸣回报的应龙一脸凝重,他根本不相信灵门第二峰的掌教留在玉门,仅为伪装成一个卖草药的胖子,更何况,云若梦和雪生已经数日没有出现。 不敢靠近那个下过数重结界的小院,云若梦和丹阳子的修为太高,无论任何的轻举妄动都会引起他们的关注,思来想去,应龙只得去请教符元。 听应龙讲述完一切,符元皱着眉,“灵门十一峰的同辈掌教中,丹阳子修为仅次于清虚子和云若梦,云若梦师父的四个徒弟,他因为年纪小,最为得宠,从不参与任何危险之事,以我的看法,他留在此地,仅仅是想玩耍。” 走出庭院,子路从应龙的眼神便猜到符元适才所说,他一个字都不相信,正待开解,却见斑龙飞步前来,“大哥,天女侯选车队已至。” 手里握着一把野果,和丹阳子、辛夷坐在道旁的茶棚里,眉卿欢喜的看着雪白的神牛,额间用朱砂绘着诡异的图案,拖着落英缤纷的彩车摇摇晃晃走进城门,透过车帘,可隐约看见车内坐着的侯选天女。 这些都是关外各部落千里挑一的美人儿,等闲难得一见,每三年挑选一次天女,被选中的天女便会送往登天柱下的神庙,经过训练之后,便可通过天阶进行天界。 “师叔,”眉卿眉开眼笑的将手里的野果分一半给丹阳子,除掌门清虚子外,丹阳子与云若梦关系最好,脾气温和,常常偷偷带她和雪生、辛夷到东平府游玩,眉卿极是喜爱他,“你看第七辆牛车里的女子,她一直对辛夷抛媚眼。” “辛夷长得这般漂亮,是极讨少女喜爱的,”丹阳子笑眯眯的吃完野果,又给自己斟一碗粗茶,“师兄年轻的时候,可招女孩子喜爱,我们下山时,那些女孩子围着他们,送花送果子,我和我哥可没人理。” 听他这般说,眉卿立刻从自己摘的花树上摘下两朵小花,“师叔,我最喜欢你,这花送你。” 丹阳子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用一根衣带把那两条花绑在自己衣襟,辛夷忍不住冲眉卿翻个白眼,“马屁精。” 不待眉卿发作,头上已被丹阳子用筷子轻轻一击,“难怪掌门师兄要把你送去执法峰,你这人憎狗厌的,掌门师兄如你这般大的时候,嘴巴就如抹了蜜糖,天上的鸟儿都能哄下来。” 摸着自己并不疼痛的头,辛夷万分气恼,“掌门大伯时时骂我,从未听过蜜糖。” “废话,”丹阳子一瞪眼,“你是小辈,难不成要掌门师兄哄你不成?” 说笑间,牛车已经走过一半,眉卿也吃完手里的野果,眼巴巴的看着辛夷,辛夷从侧袋里掏出留给雪生的果子,笑骂着,“师父这般丰神隽秀,如何会有你这般贪嘴的孩儿?” 突然听一片赞叹之声,急急的转头,却见一辆垂着青纱的牛车缓步而来,和其他装饰得华丽异常的牛车不同,这辆牛车除悬挂着的明珠外,别无他物,但坐在车中的女子容色极美,即使隔着轻纱,也能感受到她倾动天下的艳光,在眉卿记忆中,只有飞羽和在灵门打伤自己那女子比她美貌。 直到傍晚人才散去,辛夷执着眉卿,跟着丹阳子缓步回家,却不见源欢和源灵两姐妹,一问才知他们族人进关,两人已回去与族人相聚。 站在窗前,屋内静寂无声,丹阳子后退至庭院中,对满眼期待看着自己的眉卿和辛夷摇摇头,两人怏怏的收回视线。 云若梦在为雪生疗伤时发现他虽受伤严重,但误打误撞将打通一重灵脉,虽然冒险,但机会难得,这几日云若梦都在助雪生突破境界,但修炼之道,越向上,便越难,要突破境界谈何容易。 看着长风做的饭,丹阳子一脸的痛苦,“辛夷,你去做饭。” 半个时辰后,辛夷做的饭放满石桌,丹阳子一脸欢喜,“吃饭,吃饭!” 一边说,丹阳子一边对庭院外飞过的鸟儿一弹指,那只鸟应手而落,丹阳子看辛夷一眼,他已飞身赶到院外,回身时,却摇摇头,示意没有发现。 吃完饭,丹阳子在庭院中散步,随着他的走动,看不见的结界缓缓展开。 “辛夷,”丹阳子眉开眼笑的吃着桂花糕,“难怪掌门师兄对你的厨艺赞不绝口,这桂花糕甜而不糕,软滑爽口,要不你到我二峰当大师兄!” “师叔,”辛夷翻着白眼,“虚空峰要记戒律吗?要做早午晚课吗?每月要小校、每季要大校吗?” “当然啊!”丹阳子毫不犹豫的点点头,“这些都是必须的。” “在执法峰不需要,”辛夷提壶为眉卿倒碗茶,“掌门大伯说过,我修为低微,又懒,只要有眉卿在,我哪怕不修炼也不会垫底,所以我要留在执法峰。” 黑鸦落在应龙肩头,左脚已被打断,应龙面色凝重眺望着城中冲天的妖气,心中暗自盘算着进城的妖族数量与天兵的比例,若他们在城中闹事,天兵是否能镇压下去。 “大哥,”飞鸣面沉如水,“甜水井的守兵回报,被丹阳子击伤的那只妖连夜逃出城,在城门边被人狙杀。” 冷冷一笑,这结果还未得到信息便已猜到,他们果然想在城中动手,应龙眯着眼睛,“飞鸣,传令禽兵进城,做好准备。” “应龙,”飞鸣离开后,应龙突听有人在身后呼唤自己,这人竟然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应龙大吃一惊,猛的转身,却见一黑袍人站在大旗的阴影下,看不清面目,“想做个交易吗?” 第38章 玉门妖祸(14) 就算人手再紧张,应龙都会安排一个人紧盯着灵门众人,幸好随着进关的人增多,丹阳子便不再带两人出关去采摘草药,三人守着无人光顾的草药摊和算命摊,整日里说说笑笑,偶尔辛夷也会帮狼女和长风做些油饼,那几个时辰,生意总是特别好。 “眉卿,”长风高高兴兴的捧来一捧果子,“适才客人来买饼,没有银两,只有野果,姐姐让我分些给你。” 即使站在城墙上,一眼便看出那是鸟族的赤火果,这果子甘香甜美,但有毒,食用过多,毒素便会堆积于肺腑之中,看来,这换油饼的鸟族看来没安好心。 笑弯了眼睛的眉卿正要伸手去拿果子,却被丹阳子一把打掉,“去,抱些白草来。” 看着眉卿转进巷口,丹阳子将果子包好交给长风,“拿去还给那些人,告诉她们,要吃油饼尽管来拿,果子就不必了。” 长风摸摸脑袋,仿佛有些疑惑,但仍然拿着果子挤进人群,眉卿抱着白草回来,丹阳子对她低语数句,她就乖乖的守着摊子,丹阳子挤进人群,立刻吹哨示意其他人关注。 “小娘子,”几个闲汉见眉卿独自守摊,一脸坏笑的围到摊前,“看你一个人多寂寞,让哥哥们陪陪你。” 说着那几个闲汉散开一圈,看样子便想动手,眉卿手里拿着一柄小扇,冲那几个闲汉一扇,那些闲汉立刻不住后退,随后跌坐在地,扬起满目的尘土,待尘土散尽,那几个闲汉已不见踪影,显是觉得丢脸,已经钻进人潮中。 眉卿收回小扇,趴在草药摊上,不知在做什么,直到辛夷回来,“眉卿,师叔呢?” “师叔说草药不够,他去采一些。” 不够?草药摊上堆的都是草药,几乎无人光顾,心下一紧,立刻回身,远远看去,守城门的并未传回丹阳子出城的讯息,再向城里张望,只见五颜六色的妖气弥漫,丹阳子又刻意收敛行藏,全然无法找到他在何处。 直到傍晚,丹阳子才灰头土脸的回到草药摊,他笑眯眯的神情在听眉卿说几句话之后微变,转身看看街上川流不息的人,挥挥手,便开始收拾摊子。 第二日一早,三人正在摊后聊天,两个官差模样的男子走到摊前,眉卿好奇的看着那两个官差,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小娘子,昨日是否有几个泼皮骚扰你?” 默默的点点头,那官差后退半步,手却握住腰间的佩刀,“那几个泼皮的尸骨昨日夜间被发现在关外,请小娘子……。” “这位官爷,”辛夷放下手中的草药,“你们的意思是那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是被我妹子杀的?你看她像能杀人的模样吗?” 两个官差看着摊子后的三人,有些为难的对视一眼,“可是那几个人的确死了。” 丹阳子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官差,“两位官爷,我们昨日摆摊回家后,一直便没离开过房子,四周的邻居都可以作证,更何况,那几个人游手好闲,许在其他地方惹过什么人也不一定。” 两个官差退到一旁,低声商议片刻,一个官差上前一步,“我们且先调查其他人,这几日,你们不可离关。” “是,”丹阳子笑眯眯的,一点儿不着恼,“两位官爷慢走。” 目送官差走远,丹阳子侧首对辛夷低语数句,他立刻滑进人群中,不一会儿,长风一脸疑惑的出现。 丹阳子对长风低语数句,长风立刻向反方向滑进人群,丹阳子抬首看看天,“眉卿,快要刮风了,收摊子,回去。” 看着那一老一少走进巷子,飞鸣轻盈的落在身后不远处,“大哥,我已去过衙门,那几个泼皮的尸体支离破碎,表面上看是野兽袭击所致,但他们除皮囊外,内脏和骨骼全部碎成渣,死得极为痛苦,看手法,应该不是仙门中人所为。” “告诉衙门,别再去找灵门中人麻烦,”应龙沉声道:“抽调人手,全力对付妖族。” 伏在屋檐上,只见天女营地人头涌动,都是各地前来参加天女节的商贾,他们乱哄哄的搭起帐篷,将从各地带来的商品陈列起来,以图在天女节卖得好价钱,人妖混杂,有些修为较高的妖竟能完全隐藏妖气。 观察良久,辛夷悄悄的滑下地,从暗巷中混进人潮,回到甜水井,丹阳子正教眉卿画符,“师叔,我已去营地看过,只有西北角比较特别,过于安静,而且也过于干净。” 一根羽毛从天而降,丹阳子接到手中,面色微变,他将羽毛收回袖中,“辛夷,你带眉卿混进营地去看看情况。” “师叔,”辛夷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盯着丹阳子,“是雪生突破有状况?” 眉卿听辛夷这般说,一双眼眸也紧盯着丹阳子,丹阳子面色如常,“嗯,雪生的境界突破遭遇瓶颈,师兄让我前去相助,突破不灭境极为艰辛,却不危险,师兄是为确保万无一失才唤我去,你们两不用担心。” 可是看辛夷和眉卿的眼神,明显不是很相信丹阳子,丹阳子脾气极好,也不着恼,只是抓一张油纸,把石桌上辛夷做的点心尽数包好,看看眉卿,每样各留两块,“我明天便回来,叫长风也一块儿去。” 千叮万嘱的离开,辛夷和眉卿商议片刻,转身到后院唤来长风,但一起随着人潮来到天女节的营地。 来自域外的商品琳琅满目,许多未见过的新奇的玩意儿,眉卿才进市场便眼巴巴的看着辛夷,辛夷眼珠一转,若直接查探显然过于明显,买些东西也算最佳伪装,他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又用布条将眉卿牢牢的捆在自己腰间,又执着她的手,带着她和长风混进人潮。 游玩半晌,辛夷和长风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眼见得营地燃起灯火,辛夷带着眉卿和长风走到人少处,只见那里用树枝编织的篱笆围出一个独立的营地,营地外挑着红色的灯笼,虽然营地外无人驻守,但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绕开那个营地。 辛夷带着眉卿和长风走到一旁的面棚坐下,摊主笑嘻嘻的提着茶壶走上前来,“客官,吃面吗?” 辛夷拿出几枚铜铁放在桌上,“来几碗素面。” 摊主拿走四枚,很快端来三碗素面,只眉卿那碗有两根野菜,这在玉门,已是了不得的珍馐,辛夷一愣,“老板,我们买不起……。” “这是我们在城外挖的,”摊主仍然笑嘻嘻的,“客官,你们吃完快些离开,我们面摊也要收了,这营地是赤颊族的,他们的天女喜静,一会儿,他们就会出来赶人。” 第39章 玉门妖祸(15) 暗暗将族名记下,辛夷低头吃面,几个粗壮的汉子从赤颊族营地中走出,手中拿着棍子,一见那几个汉子,摊子满头急汗的开始收拾摊子,辛夷和长风几口下肚,眉卿才吃完那两根野菜,正要吃面。 “喂,”一粗壮汉子手持棍子,“时间到了,你们快走。” 摊子满面堆笑,“是,是,待这位小娘子吃完,我们就走。” 那汉子看一眼灰头土脸的眉卿,满面怒意,“没听见吗?滚!” 长风怒上眉梢,便要动手,立刻被辛夷拦住,抱歉的看着摊主,“我妹子吃得慢,这面来得不易,这枚铜钱给您,我们把碗带走,明日送还。” 那摊主犹豫片刻,又看看凶神恶煞的汉子,接过铜铁,将一应的物事装进车里,急急的离开,辛夷从眉卿手里接过面,正要带她离开,却听源欢欣喜的呼唤,“辛夷、长风,你们怎么来了。” 跟着源欢走进赤颊族的营地,她将几人带到自己的房间,“我原计划明日去找你们,不曾想你们今日便来了,眉卿,我和源灵收集许多红鹤的羽毛,足够再帮你做一件羽衣。” 吃着面的眉卿欢喜的对她笑着,辛夷接过那包羽毛,暗中查探,这才收好,“原来你们是赤颊族啊!” “是啊!”源欢看着辛夷显得极为欢喜,拿出几碟点心,又提来一壶奶,“眉卿,你尝尝,这些都是我族的点心。” 吃完面的眉卿放下碗,伸手拈起一块点心,却听有人在院中呼唤,“源欢,你妹妹偷拿天女之物,他们要打死她……。” 跟在源欢身后,赶到前院,只见源灵站在一众人之间,显得特别的恐惧,看见源欢,立刻涌出泪水,“我没拿。” 立刻有人大声喝斥,源灵走到源欢身边,将她挡在身后,“我妹妹不会随意拿天女的东西的,而且天女屋中那么多人,我妹妹从未进去过,谁知道是谁拿的?” 立刻有无数的声音驳斥,听上去,源灵和源欢并非赤颊本族的人,只是旁系的一个小族,所以只能在营地外围帮忙,今日天女屋里丢了两根发钗和一个宝石戒指,因为源灵送过一桶水到外屋,便被怀疑是她偷拿的。 “辛夷,”眉卿一边吃着糕,一边低声说,“你帮帮她们!这些人这般可恶。” 此时,场地中已经吵翻天,几个婆子拿着藤杖便要击打源灵和源欢,辛夷灵活的用手里的树枝将那些藤杖拨开,“别吵,你们都说是源灵拿的东西,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一个婆子一脸的横肉,“咱们族中之人,都敬畏天女,怎会做出这等亵渎天女之物之事,就他们姐妹是外族,不是他们,是谁?” “如你这般说,其实你们并没有证据,只不过因为你们的偏见,所以才认定他们是小偷,”辛夷挡在两姐妹身前,身边的眉卿刚刚吃完那块糕,接口道:“我们和她们相处好些时日,她们都是好孩子。” “你们竟然将外人带进营地,”一个护卫样的粗壮汉子怒上眉梢,手中的棍子一挥,“还说不是你们。” “等等,”辛夷大声喝停众人,“如果我帮你们找到那些东西,是不是便能证明她们的清白?” 在场众人一时之间无人应答,辛夷察言观色,立刻判定那些东西并未丢,只不过是这些赤颊族人不知什么原因,要赶走这两姐妹所设的局,眼珠一转,正要说话,几个婆子冲上前来,手中木盆的水当头泼来,辛夷立刻护住眉卿,自己却被浇满全身。 “东西已经找到,”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请客人早些离去!” 眉卿从袖中抽出布巾让辛夷擦水,对众人微微一笑,“其实东西并未丢失,只不过你们要赶走她们才这般做的,她们两姐妹无依无靠,你们却是如此可恶。” 众人无人回应,眉卿看看两姐妹,“要不你们跟我们回去!” 两姐妹还未回话,长风道:“是啊!许多的活儿,姐姐也需要人帮忙。” 提着行李离开营地,源灵仍然不住回首,看上去颇为不舍,长风接过两姐妹手里的行李,粗声安慰道:“你们不用难过,待找回姐夫,你们随我们回魔鬼城居住,自由自在,总比你们在那儿受气要好。” 来到巷口,辛夷微一迟疑,却带众人到另一入口,狼女开门,一见两姐妹便喜出望外,将她们迎进屋内,辛夷借口说要换衣服,自行带眉卿回到巷口,又脱下外袍将那包羽毛包裹好,这才进入结界。 “辛夷,你怀疑她们吗?”眉卿走进院中坐下,缓缓解开辛夷捆在自己腰间的绳索,“她们姐妹并不像作伪,而且源欢极是喜爱你,所以走的时候,才不像源灵那般留恋。” 冲眉卿翻个白眼,“你懂什么?你只懂雪生爱你便罢了,你忘记前几日那只查探的鸟儿吗?他们进不了师叔和师父下的结界,极有可能借那两姐妹侵入结界。” “我是懂的,”眉卿冲辛夷翻个白眼,“师叔说得没错,咱们下山,就你和掌门师伯,最讨人欢喜。” 吵了半宿,早上出摊眉卿懒精无神的靠着辛夷昏昏欲睡,辛夷仍是拿着那本破相书在钻石,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昨日是你们带走源欢源灵的吗?” 睁开眼睛,是个圆脸的女孩,看年龄与源灵差不多大小,身穿雪白的长袍,满头亮晶晶的饰物,与玉门衣着简朴,满面灰尘的人截然不同,“我家天女想见见你们,你们随我来。” 说完,那女孩便要转身,却见眉卿重新闭上眼睛,辛夷翻着手中的相书,恍若未闻,“你们未曾听见?我家天女要见你们。” “你家天女算老几,”辛夷的视线盯着相书,“咱们没那闲功夫去见不相干的人。” “你们……,”女孩大怒,双手一展,已幻化成羽翼,“找死!” 羽翼纷飞,每一支都如同利箭一般直射向眉卿和辛夷,两个巡城天兵从天而降,“大胆!” 第40章 玉门妖祸(16) 在天兵出现的瞬间,那女孩已经化为一只小鸟,飞速消失在天际,两个天兵也不追赶,视线追踪着鸟的踪迹,片刻之后,他们转身看着辛夷,“辛夷,应龙大人请你们到城墙上叙话。” 带着眉卿走上城墙,应龙抱手站在旗杆下,仰头看着远方的天际,听见脚步声,这才转过头,抛过一个瓷瓶给辛夷,“这是符元让我给你们的。” 将瓷瓶收进袖中,辛夷半侧着身子,似是保护眉卿,应龙冷冷一笑,“你既然敢上来,便知道我不会对你们动手,我和符元已经谈过,只要你们不再插手魔鬼城的事,我们便相安无事,同时,我也可以保证,事毕之后,黑山会安然无恙的回去。” “我们如何能相信你?”辛夷一愣,他显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仍将眉卿护在身后,“毕竟在魔鬼城打伤雪生的是你?” “那个时候符元未到,”应龙扬起眉,冷冷的环顾玉门,“你们于我们而言便是敌方,你们对我们下手也毫不留情,现在误会厘清,便井水不犯河水,你看看这冲天的妖气,我想你们不离开,也是因为这个!” 眨眨眼睛,“那就相安无事,此间事了,还望遵守承诺放回黑山。” 应龙冷哼一声,辛夷正要带眉卿下城,她却欢天喜地的拉着辛夷到一角,指着一根从城墙系到墙固定用的绳索,“辛夷,我带你从这里下去?我也能飞的。” 翻着白眼和眉卿站在绳索上,辛夷不敢有丝毫大意,小心翼翼的护着眉卿的腰,眉卿的脚一用力,两人如两只大鸟一般从绳上滑下,眉卿兴奋得满面通红,“辛夷,你看,我也能飞的。” 还未说话,眉卿突然欢天喜地的向前跑,“掌门师伯,你也来了。” 清虚子含笑把眉卿的乱发拂到耳后,“你带辛夷从城墙上飞下来的?” “是的,”眉卿异样的骄傲,“掌门师伯,你也想玩吗?” 愁眉苦脸的辛夷看着眉卿带着清虚子从城墙上滑下,两个人都笑容满面,显得异样快乐,清虚子笑容满面的牵着欢天喜地的眉卿,“辛夷,你杵那儿做什么?回家做饭。” 吃完两碗面,清虚子才放下碗,左顾右盼,“其他人呢?” “在月见谷,”眉卿提到这个,面上愁云密布,“爹说雪生要突破不灭境,昨日师叔也去帮助,掌门师伯,雪生会很危险吗?” “危险?”清虚子一脸诧异,慈爱的看看眉卿,“傻瓜,突破不灭境而已,有什么危险,去给师伯倒碗水。” 注视着眉卿进屋,清虚子看着辛夷,“你师叔也赶去月见谷,情况不是太妙,一会儿我要找个借口赶过去,你照顾好眉卿。” “掌门大伯,”辛夷愁眉苦脸,“我们能换换吗?我去月见谷,你照顾眉卿?” 啪,清虚子一掌打在辛夷头上,“老子的事要你安排?” 转头看见眉卿捧着水出来,清虚子立刻又是一脸笑,接过水,“辛夷,我听说月见谷的风谷鸡特别美味,今天晚上我们就吃这个!” 辛夷一愣,“掌门大伯,我到这里许久,从未吃过什么风谷鸡。” 这般说着,辛夷转头看着眉卿,眉卿摇摇头,清虚子一脸怒色,“老子万里迢迢跑到这里,想吃只鸡都不行吗?我自己去月见谷捉。” 说着,清虚子起身,却被辛夷唤住,他把那包红鹤的羽毛提出,清虚子捏出一锭银子,只见他的手在空中不住挥舞,待他收手,手上是一件由浅到深的粉色羽衣,笑嘻嘻的画几个结阵再递给眉卿,“师伯去捉鸡,你和辛夷看好家。” 抖抖羽衣,辛夷让眉卿把身上那件粗糙的兽皮脱下,又给她穿上,却听她低声说,“雪生一定很危险,不然掌门师伯不可能也赶去。” 头皮一紧,辛夷眼珠一转,伸手抚抚羽衣,“胡思乱想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懂掌门大伯,又懒又馋,知道有好吃的,你不让他去,他肯定会翻脸,不过我也有点儿担心,要不明天中午他们不回来,我们偷偷溜去?” 本就没什么主见的眉卿立刻同意,两人就算商议已定,正要回屋,却听连续两声轻响,辛夷立刻护住眉卿,转身看去,只看见几只鸟尸,看样子,辛夷的猜测没错,赤颊族的确是在那对姐妹身上动过手脚,目的就是想侵入结界。 推开窗户,辛夷在屋中的四个火盆加好柴,坐在床边的圈椅中,一边翻看相书,一边察看屋外的动静,直到午夜,鸟的试探才停歇,辛夷站在窗前查看良久,这才起身关窗。 和往常一般时辰,辛夷唤醒眉卿,两人走到庭院中,却见黑鸦鸦的鸟群,它们无法进入结界,便停在结界之外,为首的,是一只眼珠血红身披黑羽的怪鸟,它安静的停在院落外的土墙上,眼神凌厉,令眉卿有些恐惧。 “别怕,”辛夷一手执着眉卿,一手握着碧霄笛,“它们进不了结界,我们守在这里。” 就在这时,那只黑鸟突然飞起,尖尖的喙在结界上轻轻一啄,第一层结界立刻粉碎,辛夷眼角微跳,立刻将眉卿推回屋内,将门窗紧闭,飞速的用朱砂画好结阵,让眉卿站在结阵之内,“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话音才落,大门已经洞开,那只黑鸟已经落下,在落地的瞬间,变成一个面色苍白的瘦弱青年,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淡淡说,“我家天女想见你们,请随我们来。” “不去,”辛夷极度的不耐烦,“你家天女算老几,为什么她要见我们,我们便要去见她?我们不想见她。” 那青年上前一步,手中出现一枝漆黑发亮的木杖,“我家天女想见你们,请随我们来。” 辛夷手中的碧霄笛已经起势,眉卿突然拿出扇子,冲那个青年一扇,那青年立刻被一股力量推到围墙之上,贴在围墙上片刻,身形向上,竟被抛到半空中。 第41章 玉门妖祸(17) 等待片刻,那鸟人未回来,辛夷移动脚步,护在眉卿身侧,“这是什么?” “师叔给我的,”眉卿的语气非常骄傲,“他说是虚阳子师叔最新的法宝,我就算没有多少灵力,也能利用攻击我的人的灵力反击他们。” 想到灵门的各位掌教,为了不让眉卿太过丢灵门的脸,真的非常努力,辛夷在心中暗暗感叹,却见无数的鸟儿盘旋在庭院上空,只听一声尖锐的鸣叫声起,那些鸟儿开始冲进庭院,辛夷在心里大叫不好,正要施阵,却见一道白光落进庭院中,云若梦衣袖轻挥,所有的鸟立刻被震飞,随后,清虚子和提着鸡的丹阳子和雪生也随即落地。 欢呼一声,眉卿已扑进雪生怀里,云若梦一脸老子是你爹,你却视而不见的吃醋神情,可是眉卿却未见,只是与雪生低语,小小的脸上都是兴奋。 丹阳子站在庭院中,大袍翻飞,衣袖挥舞,所有的鸟都被驱逐,清虚子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辛夷,“你就站在这里?” “不然呢?”辛夷没好气的反驳,骨朵了嘴,站在云若梦身后。 云若梦没好笑的横他一眼,“掌门师兄让你去帮丹阳子师叔,没听见吗?我看你是越来越没规矩。” 气恼的看看浓情蜜意的雪生和眉卿,辛夷没好气的走向丹阳子,他却已经转身,常日笑嘻嘻的脸上神情很平静,“掌门,结界已修复。” 在屋中坐定,眉卿蹦蹦跳跳的提水,送点心,殷勤异常,众人知她看到雪生欢喜,也不笑她,自行取食,清虚子斜眼打量着辛夷,”老子就离开半天,这些鸟妖发疯一样的攻击,连你师叔的结阵都攻破了,发生何事?” 张口结舌的辛夷明显没想过鸟妖为什么持续的攻击,眉卿坐在云若梦身边,乖巧得就像一只小猫儿,“掌门师伯,是丹颊族的那个天女喜欢辛夷,我们进城的时候,我看得清楚,她在车里一直盯着辛夷,牛车走远,她才收回视线。” 辛夷立刻瞪大眼睛,张口便要反驳,却被清虚子以视线镇压,面上堆满笑,“是吗?眉卿,你还看到什么?” 眉卿沉吟一会儿,有些不确定的看看云若梦,云若梦伸手抚抚她的头,“你看到什么,便告诉掌门师伯,说错了,也是辛夷的错。” 辛夷的眼睛立刻瞪得更大,他悄悄退到雪生身边,“雪生,我还能活吗?” 雪生精致的脸上凝着一层淡淡的笑,显然他对此事见怪不怪,辛夷一口气堵在心口,雪生轻轻拉拉他的胳膊,”别说话,听眉卿的。“ “丹颊族进城的第二日,我便发现有鸟族出现在我们摊子四周,初时我不敢肯定他们的来意,便认真的观察过,”眉卿抱着云若梦的胳膊,“辛夷若离开摊子,他们便会跟辛夷移动,师叔和我动时,他们不会移动。” “辛夷,”清虚子似笑非笑的看看辛夷,“看来这位天女果真很喜欢你,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你去见见她!” 明显感到自己被出卖的辛夷立刻缩到雪生身后,“师父,咱们灵门也算是明门正派,你难道就让掌门大伯派我去实施美男计?” 云若梦面沉似水,低头看看眉卿,“雪生,你陪辛夷一同去,该出手时,便出手!” 目送雪生和辛夷出门,清虚子敛了面上的神情,看看眉卿,“眉卿,去给师伯做点儿吃的。” 知道他们有话要说,眉卿便欢喜的跑进厨房,清虚子面色凝重,“鸟族将辛夷误认为雪生,证明他们还不敢肯定九尾天狐仍遗留在世,玉门黑狼被天兵囚禁,想是为避免妖族的大规模暴动,我们必须留在此地。 丹阳,你即刻去霸陵和沧州六大仙门传讯,让他们务必派人至此,玉门契约绝不能破,否则天族便可任意屠杀妖族。 若梦,你带眉卿去见应龙,告诉他,玉门大灾将至,仙门绝不会坐视不理,也绝不会让任何一方破坏玉门契约。“ 穿着新的浅灰色衣裙,眉卿手里拿着两串山里红,满面欣喜的跟着云若梦走上城墙,几个神将站在城寺四角,南角的子路对云若梦垂首行礼,“请云若教稍侯,大哥已在路上。” “爹,”眉卿雪脸上都是笑,她指着那条粗若儿臂的绳索,“你看,就是这条绳索,我带着辛夷和掌门师伯飞下去的!” 看她高兴,心下却难过,她是罕见的废灵脉,不要说飞,就算跑得快些也极难,面上浮出一丝笑,“师兄也飞过?你带爹下去可好?” 双脚踩在绳索上,云若梦立刻发现这绳索有灵力加固,而其他的三条固定旗杆的绳索却没有灵力,“爹,你扶着我的腰。” 双手轻轻扶着眉卿的腰,她的脚一用力,身形立刻向下滑去,她的羽衣展开,粉发和衣襟在风中猎猎飞舞,果真如同御风飞翔。 轻盈的跃下地,眉卿伸手扶云若梦走下绳索,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云若梦又是难过,又是快慰,伸袖抹去她脸颊上的尘,转过身,却见一个重甲人无声的站在一侧,气势惊人,他的头盔上,是应龙。 相对而立,应龙垂首对云若梦示意,“云掌教,请随我来。” 从未想过玉门竟会有这般清幽之地,整块的青石铺在庭院中,用珍贵的水清洗得干干净净,两株雪樱花的花瓣静静飘落,随着静室内传来琴声,云若梦顿住脚步,“忘川殿下?” “是,”应龙站在身后,似乎切断他们离开的退路,“殿下一直在等你们。” 走进静室,只觉得屋内悬挂的明珠亮得耀眼,忘川斜倚在榻上,闭着双眼在听白芨抚琴,眉卿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看见劲装的飞羽,便对她友好的一笑。 “云掌教,”忘川突然睁开眼睛,“请坐。” 坐在云若梦身边,眉卿没有如往常一般抱着他的手臂,而是看着坐在琴案后的白芨,眼神专注,带着一丝防备。 第42章 玉门妖祸(18) 满案都是精致的细点,这在玉门简直是极难想象的享受,眉卿收回视线,若有所思的抱着云若梦的手臂,云若梦习惯性的抚抚她的头,对她低语两句,取下腰间的水囊递给她。 看眉卿喝水,忘川嘴角上扬,“云掌教担心我这里的东西有毒?” “不敢,”云若梦淡然一笑,却不解释,“掌门师兄云游至玉门,无意中发现妖族与天族对立,本着悲天悯人之心,令我来见应龙,不曾想殿下在此,那便更好,掌门师兄说玉门大灾将至,仙门不会袖手旁观,绝不允许有人破坏玉门契约。” 忘川与云若梦对视,嘴角始终带着一丝浅笑,良久,他轻轻拍手,“符元,送云掌教出去。” 走到庭院外,符元长出一口气,“老云,清虚子在此,我便安心一分,妖族叛乱在即,殿下调集天兵已将玉门团团围住,只要他们敢动,便杀无赦。” 身后的琴声突然高昂,符元立时顿住,“老云,我回去了,你们小心。” 携着眉卿,缓步而行,眉卿心事重重的提着那两串红果,云若梦有些奇怪,“眉卿,你有心事?” “爹,”眉卿抱着云若梦的手臂,“刚才那个女子,我似乎见过,她在灵门打伤过我。” “就是她,”云若梦想到白芨对眉卿下的重手,满面的不悦,“爹已经出手教训过她。” “爹,”眉卿心事重重,“我忘记很多的东西,但是我很怕血雨侯,每次看见他,我都觉得心里一寒,我也怕他身边的那些人。” 叹息着摸摸她的头,云若梦带着眉卿回到小院,雪生和辛夷已经回来,结果竟然未见到天女,云若梦淡然一笑,将与忘川见面之事告诉清虚子,听得忘川在玉门,清虚子眼眸闪动,”我想,丹阳一定会空手而归。“ 不出清虚子所料,傍晚丹阳子回到玉门,那两府的仙门均托词不见,清虚子微微一笑,“看来,这位太子殿在布局已久,咱们留在关中,便会受到约束,先回月见谷,再图其他。” 辛夷找到长风,只说有事要出城几日,留下一些银两让他帮忙照顾源氏姐妹,又偷偷在婴儿身上设下护卫结界,这才随众人前往月见谷。 “殿下,灵门众人半个时辰前离开玉门,”应龙站在廊下,静室内的琴声立刻停止,忘川的身影出现在静室门口,应龙下意识的后退半步,“城门的岗哨未发现他们的踪迹……。” “他们还需要出城?”忘川冷笑一声,“那处院落搜寻过吗?” “只有一个很小的结阵,”应龙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们应该通过结阵离开。” “清虚子一定不会罢休,”忘川面沉似水,妖媚的脸在雪樱花的树荫笼罩下显得有些可怕,“妖族可有动静?” “几个大的妖族已经被隔离,预计七日内会陆续进城,其他的小妖族已经在营地驻扎,”应龙立刻快速的回应,“丹颊族已经分散到城外。” 听到应龙特意提到丹颊族,白芨的脸色微变,她风情万种的转身看看忘川,他若有所思的走到左侧的雪樱花树下,“应龙,你说仙门的人去了何处?” “月见谷,”应龙脱口而出,又有些不安,镇定片刻,这才沉声道:“在来玉门之前,他们一直住在那儿。” “你去,”忘川坐在廊中,藏身在雪樱花中,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让那几个仙门关注月见谷的动向,不许灵门中人离开月见谷。” 站在月见谷口,清虚子淡然一笑,“去魔鬼城。” 远远看去,驻守魔鬼城的天兵不亚于玉门,清虚子轻叹一声,“去十里砂林!那个地方位置偏僻,又缺少水源,即使有人,数量也不会多。” 在一个砂洞中安置下来,雪生带着眉卿和辛夷在砂林内巡守,云若梦和丹阳子看着清虚子在洞中缓缓踱步,“我们发现得太晚,如果妖族进关,必定会以叛乱之名被屠杀,现下看来,很多的仙门已被天族收编,咱们此次,只能孤军作战,而且还不能公开与天族破脸。” 和往常一样,丹阳子转首看看云若梦,“师兄,就我们几人……。” “嗯,”清虚子点点头,“如果我猜得不错,大的妖族还未入关,只要他们不入关,天族的计谋就不能得逞,我突然想到,若我们不在月见谷,定会引起天族怀疑,让雪生带眉卿和辛夷驻守月见谷,我向东、云师弟向西,丹阳向北,分别劝说妖族,三日后,我们三人在此碰头。” 唤回雪生三人,丹阳子已结好传送符阵,雪生抱着眉卿正要进阵,云若梦一挥袖,“辛夷,你带眉卿先进去。” 辛夷执着眉卿进入结阵,云若梦待银光落定,这才对雪生道:“雪生,你应记得我带你去过的那个山洞,若天族的人攻入月见谷,你和辛夷一定要守望住洞口,别让眉卿出来。” 点点头,云若梦沉默片刻,“此次境界突破失败,你灵脉也受损,无论发生何事,均不要蛮干,保住性命,牢记我与师伯对你说的话。” 细细的交待雪生,这才让他进入符阵,眼前一花,已回到月见谷,雪生挥手对辛夷和眉卿示意,伸腿将传送阵抹去,“走!” 带着两人悄悄来到谷口,果然远远发现有其他仙门的人在谷口晃动,雪生将两人带回竹屋,“天族的人利用其他仙门封锁谷口,晚间我要启动谷口的结阵,封闭谷口,眉卿,还记得我们找到的那个山洞吗?洞口有株梅树那个,你和辛夷拿一些必用之物到那山洞等我。” 等雪生回到山洞,眉卿和辛夷已将山洞打扫干净,石桌上摆放着食物和水,树叶床上铺着被褥,雪生挥袖在洞口设下结界,“休息,等师父他们回来。” 辛夷生起火,山洞里立刻温暖起来,眉卿躺在床上,若有所思的看着洞口的梅树,“雪生,天族的人为什么要屠杀妖族?” 将羽衣覆在被褥上,伸手摸摸她的头,“若所有问题都有答案,那世上怎会有那么多的纷争,睡!辛夷,再升一个火盆。” 第43章 玉门妖祸(19) 又是那个梦,在那个身穿喜服的人掀开盖头的瞬间,眉卿从梦境中惊醒,雪生睡在自己身边,火盆的光跃动,洞顶的岩石闪烁着点点的光。 眉卿小心翼翼的缩进雪生怀里,将适才梦境中的恐惧深藏在心中,她再一次的下定决心不会让梦境发生,雪生不知何时醒了,“眉卿,你冷吗?” “嗯,”眉卿将自己的心事隐藏得更深,双手抓着雪生的衣襟,将脸贴在他的胸口,“有你在,我不冷。” “你不冷,我冷,”即使不看辛夷的脸,也知道他在翻白眼,雪生衣袖一挥,将一个火盆推到他床边,伸手将眉卿抱在自己怀里,辛夷舒适的叹口气,“也不知大伯、师父和师叔他们会不会很快回来。” “不会,”雪生将脸埋在眉卿发间,轻轻嗅着她发间的清香,“师叔说天族处心积虑,应该已经布局许久,如果容易,师伯一定会让我们跟着他们的,现下让我们到月见谷,定是他们所做之事有危险,带着我们,会更危险。” 再在聊天,突听谷口处传来声响,辛夷立刻翻身坐起,雪生对他轻轻摇手,“未得标识,是不能进谷的,更何况我开启的封谷结阵是上古留下的,他们打不开的。” 又缓缓躺下,雪生轻轻抚抚眉卿的头发,却不知她万分的惊恐,那些正在向这边移动的遮天蔽日的妖气。 “殿下,”应龙站在廊下,“月见谷汇报,有两大妖族正飞速向月见谷移动。” 坐在窗下的忘川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眸中寒光闪动,嘴角微微上翘,似乎早已猜到,“是吗?让符元去看看。” 站在悬崖之上,远处滚滚而来的妖气气势惊人,符元卷卷袖子,坐在崖边,悠闲自在,似乎在等待什么,飞鸣有些尴尬,“上仙,殿下让我们看什么?” “我也不知道,”符元一脸的愁苦,“睡得好好儿的,被叫到此地,我是仙,还不如人,至少人还能睡觉。” 飞鸣立刻假装自己没听清,相处不久,但他早已发现面前这位符元上仙是个异类,他和其他仙人不同,完全没有想要讨好太子殿下的意图,甚至,如果可以,他只想有多远躲多远。 初时只觉得这位上仙虽然风趣幽默,但不求上进,在喜欢和讨厌之间游离,但太子殿下出现后,飞鸣渐渐理解这位懒散的上仙的所为。 “飞鸣,”听见符元呼唤自己,飞鸣立刻躬身等候他发号施令,“你看月见谷,为什么看不见那三个老家伙的仙气呢?似乎只有雪生和辛夷,不,还有眉卿,那三个老家伙在何处?” “我进谷去看看?”飞鸣展开羽翼,便要飞起。 “你进不去,”符元指着谷口,“上古的封印已经开启,除非是谷中之人关闭,哪怕是大罗金仙都无法进入。” 收回羽翼,符元已经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回去!” 站在符元身后,异样的忐忑,太子殿下聪明睿智,又心细如发,适才在崖边不到半个时辰,要如何回复? “符元,”太子殿下轻轻抚着手中那柄普通的石剑,俊美的面上凝着淡淡的笑,“这般快便回来,想是心中已经来回骂我无数遍!” 飞鸣抬眼看看符元的背影,不得不说,太子殿下对这位符元上仙果真是了解。 “殿下,”符元的声音充满着厚颜无耻,“属下已经查看完毕,月见谷已经启动上古封印,外间之人无法进入,我们不用担心。” “是吗?”忘川手中的石剑在空中一挥,飞鸣立刻感到窒息,忍不住后退两步才站定,不禁大吃一惊,立刻上前两步,在原地站定,“那去月见谷的是什么妖?” “从妖气来看,是安土和吉品两族,”符元沉吟片刻,“还有一些丹哥。” “哦?”忘川放下石剑,伸手提壶,“这两族去月见谷做什么?” “杀眉卿,”听符元这般回,飞鸣绝望得想哭,这家伙坐在崖边,抱怨半个时辰,什么都未去查探,随意回复,不是置自己于死地吗?“玉骨幼时在西疆游历,与这两族结仇,可是她神力强大,数次交战,这两族死伤无数,仇恨更深。” 许久太子殿下都未说话,飞鸣的恐惧更甚,手忍不住微微发抖,“还有呢?” “云若梦不在谷中,眉卿又无修为,正是报仇的好时机,”符元的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不耐烦,似乎觉得此事极度无聊,“不过上古封印已经启动,这些妖族是进不去的。” 又是一阵沉默,“如果月见谷被破,对我的计划有什么影响?” 这个问题明显令符元有些为难,他犹豫片刻,“殿下,月见谷距离玉门百里,去的妖族正好分走一半军力,他们进攻月见谷对我们有利。” “是吗?”殿下的声音很冷,“你再想想?” “殿下,”过得片刻,符元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属下这就去找云若梦,让他回月见谷去保护眉卿,这般,灵门中人便不会再妨碍殿下的计划进行。” 轻轻的吁一口气,可是树荫下的太子却慢条斯理的为自己倒一杯茶,“这个计划不好,再想一个。” 不好?飞鸣一愣,偷眼望去,符元后背一晃,又过得片刻,他才回道:“我们杀掉所有奔袭月见谷的妖,再嫁祸灵门,挑起妖族与灵门的矛盾?” “符元,你是上仙,用心怎可如此歹毒?”太子放下茶杯,嘴角上翘,笑面如花,飞鸣却觉得心中一冷,“你若无事,便带两神将去月见谷玩耍一番,我在此等你。” 走出庭院,符元衣袖一卷,飞鸣低声道:“上仙,我们是否现下点齐兵马……。” 符元转过身,面上神情微变,飞鸣看见那种媚眼入丝的空桑公主娉婷而来,立刻退到符元身后,应龙早已交待,她是殿下的女人,需要回避。 “上仙,听闻上仙要领军去月见谷。”白芨的声音柔和甜美,听到耳中,仿若天籁,“上仙可需人助力?” 第44章 玉门妖祸(20) “公主殿下好悠闲,”符元笑着拱手为礼,“是啊!我本不擅长两军交战,正在愁苦,不承想公主殿下想为太子殿下分忧,竟想主动请缨,如此极好,我这就去……。” “上仙,”白芨面上的笑已然敛去,“我只问你是否想要助力?” “不想,”符元断然回绝,“区区两个妖族还不在话下,若有人想借机对灵门动手,符元背薄,是无论如何背不起这口黑锅的。” 目送着白芨愤然离去,符元翻个白眼,又转身走进庭院,飞鸣跟在他身后,不知他要做什么。 “殿下,月见谷的上古封印非常厉害,若有人硬闯,引发五天神雷,属下难以抵抗,还望殿下别派他人前往。” 听符元这般说,上鸣只想立刻退到庭院之外,真不能给这家伙一点儿借口,否则他时刻都能为自己找到开溜的机会。 “飞羽,”太子的声音极冷,飞鸣吓得深深低下头,“去告诉白芨,如果空桑有一人或妖兽出现在月见谷,让她马上滚回空桑。” 再次走出庭院,符元冷哼一声,“想利用老子,你爹都不够格,更何况你,飞鸣,立刻出发,找一队身手轻盈的人,时时监视是否有空桑的人跟随我们,可千万别老子在前面冲锋陷阵,空桑人在后面偷袭。” 虽然不明白他话中所指,但太子的命令不能违背,飞鸣立刻按符元的安排行事,又安排人将信息传递给应龙,出发前,应龙以秘令回复,遵从符元一切的调配。 排列在悬崖两侧,妖族的联军已经在月见谷外扎营,符元坐在悬崖边,不住向月见谷内张望,不知在看什么,飞鸣和子路对视一眼,均不知这凡事出人意料的上仙在做什么。 “唉,”符元唉口气,“谷外妖气弥漫,咱们又驻扎在此,雪生可真能沉得住气。” 又对视一眼,子路上前一步,“上仙,我们还打吗?” “打什么?”符元翻个白眼,“咱们就这么点儿人,还不够那些妖塞牙缝的,按殿下的旨意,咱们就把这谷口守得如铁桶一般便可。” 守谷口?飞鸣一愣,“上仙,殿下不是认可你的计谋吗?” “笨啊!”符元手杵着腮,语气透着无限的愁苦,“殿下不是说了吗?我的计策用心歹毒,那他就是不同意,让我带两个神将到这些玩耍,咱们就这么几个人,除了守住谷口也做不得什么,你们别像柱子一样站在我身后,休息啊!” 休息?飞鸣和子路对视一眼,符元转过身,“你们若不想休息,就去给我打几只鸡来,来来回回的跑,就算是上仙也会饿的。” 站在树上,辛夷好奇的看着在谷口悬崖上生火烤鸡的符元,“雪生,符元领着十几个天兵在这里一个多时辰了,他们在做什么?” “做饭,”雪生背着眉卿,语气平静,他的眼睛却看着远处扎营的妖族,黑沉沉的帐篷似乎连绵到天边,不知来了多少的妖兵,“妖兵一直没有动静,咱们先退回去。” 回到谷中,仍然遵循从前在灵门的作息,用过早餐后各自修行,雪生指点眉卿后,便守在她身边修炼,直到被谷口的巨响打断。 再次来到了望树,两队妖兵推着投石车,看样子,他们已经发射过一轮,但石块在半空中便化为粉末,所以第二轮他们在石上浇上火油,点燃后再次发射。 燃烧着的巨石呼啸着袭向谷口,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接住,再柔和的向来处抛回,燃烧着的巨石呼啸着袭向妖族的军营,妖兵们立时乱作一团。 站在树上看得一会儿,妖族的攻击无外乎是投石、羽箭,以及飞禽及步军强袭,但统统无效,妖族对月见谷的封印毫无办法,三人看得累了,便回到谷中,不再理睬。 飞鸣和子路看着妖族忙碌一日,毫无办法,初时还觉紧张,渐渐便觉得好笑,待妖族疲惫不堪的退下,两人笑嘻嘻的回到帐篷,符元躺在毛毡上早已熟睡。 闻到食物和酒的香味,符元这才醒来,子路熟练的翻转着烤鸡,飞鸣递给符元一竹桶酒,“上仙,这些妖族如此愚蠢,定无法攻入月见谷,我们是否可回玉门复命?” 符元冷笑着看看飞鸣,“你们觉得太子殿下聪慧吗?” 毫不犹豫的点点头,符元又冷笑一声,“你们害怕他吗?” 子路和飞鸣对视一眼,两人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你们怕他,是因为你们不懂他,说真的,这位太子殿下心机深沉,要摸清楚他的心思可真不容易。 你们都是神将,未来与他接触的机会极多,我告诫你们,若想未来混得好,就算天塌下来,你们也得守在这里,直到他忍不住到这里为止。” 一番话说得高深莫测,子路和飞鸣完全不懂,既然不懂,那也不耗费心思去猜,只是按符元的安排行事。 第二日一早,才钻出帐篷,便吓了一跳,妖族的营地烟尘滚滚,看样子,妖族正在挖坑,似乎想从地下进入谷中。 得到消息的符元坐在悬崖边,百无聊赖一般,“坐下!一会儿有好戏看。” 不知所措的站在符元身后,注视着妖族快速的掘进,眼看着地道快速的接近谷口,心不由高高悬起,忍不住上前几步,突然听几声轻响,几个惨叫的妖不知被什么东西从地道抛到空中。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妖都被从地道抛出,随后,水流汹涌的从地道口喷出,无数的妖大呼小叫的从地道逃出,身后是混杂着泥浆的滚滚洪水。 “上仙,”飞鸣欣喜的转过身,却看见太子殿站在身后,立刻跪下行礼,“殿下!” 符元立刻跃起,一脸的生不如死,“殿下,属下在这里已经旁观妖族采用各种方法想要进谷均未遂,想必属下也是无法进去的。” “是吗?”忘川走到悬崖边,向月见谷内张望,却见烟雾迷茫,月见谷内一切均不可见,“你说过,你第一次遇见玉骨,便是在月见谷?” 愁眉苦脸的点点头,“是啊!当时上古封印还未启动,南来北往进出玉门的神仙都在此地落地,玉骨还未修炼得道,只是一株瘦梅,我喝醉睡在树下,恰逢那夜下雨,玉骨移动枝叶帮我遮风避雨……。” “符元,”忘川冷冷一笑,在那张极美的脸上,显露出一丝噬血一般的感觉,飞鸣和子路立刻低下头,“是谁与你一同进入的月见谷?” 第45章 玉门妖祸(21) 小心翼翼的站在一侧,看符元不停的在空中画结阵,太子殿下坐在火堆旁,百无聊赖的翻着烤鸡,看他的手法异样纯熟,不由猜测他烤的鸡是否肥美多汁。 忙到半夜,符元擦擦额上的汗,“殿下,可以了。” “是吗?”忘川将手中几乎如同黑炭的烤鸡连同树枝一同交给符元,“你辛苦,吃!” 苦着脸接过,他身后光芒闪动,空中的影像由模糊到清晰,似乎是个山洞,眉卿、雪生和辛夷围坐在火边,不知在烤什么,三个孩子脸上都是欣喜,火光在眉卿脸上跳跃,那张稚嫩的脸凝满无忧无虑。 “眉卿,”雪生拿起一个甜薯,一分为二,尝尝味道,将自己咬过的大半拍净灰尘放进眉卿手中,“甜的。” 眉开眼笑的咬一口,烫到嘴的眉卿用衣袖擦着自己的口,雪生瞥她一眼,眼中尽是宠溺,将手中另一半甜薯塞进辛夷手中,走到洞边提起水桶,转瞬便失去踪影。 “眉卿,”辛夷一边小心翼翼的拨弄着火里的甜薯,一边笑骂道:“雪生果真是你带大的?你上山之时,什么都不会做,我看到是雪生照顾你多些。” “婆婆做得多,”眉卿吃得高兴,眼眸闪闪发光,“粗重的活儿,爹来的时候会做。” 听上去,外间传言并不实,至少云若梦时时会去探望自己这个被妖族抛弃的女儿,“哼,师父最是偏心,咱们执法峰里,就你最懒最馋,一天不闯祸就得谢天谢地,他却最爱你。” “那是我爹,”被骂的眉卿仍然眉开眼笑,“掌门师伯也说你又懒又馋。” 两个孩子私下攻击着自己的师父和掌门,只觉无聊,转过身,却见符元已经将鸡皮撕下,大咬鸡肉,不由佩服此仙能屈能伸,脸皮厚到三界无敌,真真是四海八荒少有的极品上仙。 “哼,可怜的雪生,”辛夷几口吃完雪生给他的甜薯,又从火中滚出一个,“如此人物,竟落在你手上,话说眉卿,除雪生外,你在咱们灵门最喜欢你。” “爹、神尊、师伯、两个师叔还有你,”眉卿已经吃完手里的甜薯,嘴上沾着甜薯的碎末,眼巴巴的盯着辛夷拍打甜薯上的灰,“南星和扶苏也还好。” “前几个,无论你闯什么祸都会包庇你,你当然喜欢,”辛夷将撕开皮的甜薯递给眉卿,“你且说说你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喜欢雪生啊!”眉卿认真的撕着甜薯上的皮,完全没看到辛夷面上惊诧的神情,“只要喜欢雪生的人,我都喜欢。” “殿下,”符元的声音突然响起,飞鸣和子路吃得一惊,“你手上的另一只鸡……。” 眼见得太子殿下将手中的树枝递给符元,眼睛仍然盯着空中的影像,符元接过鸡,“殿下……。” “闭嘴,”太子殿下明显有些恼怒,符元立刻闭嘴退到一旁,只见他眼珠贼兮兮转个不停,不知又在想什么。 “那你不喜欢的人呢?”辛夷伸头看看洞口,并未看到雪生的身影,低头继续拨弄着火堆,“你每次看见符元都一脸不高兴。” “是的,”眉卿重又开始吃甜薯,“他每次看雪生的眼神都很奇怪,而且油腻狡猾,眼珠总是贼兮兮转个不停,总让人觉得他在想什么坏招。” 悬崖上听到此言的众人不由失笑,子路在心中深以为是,这位符元上仙的确如这小姑娘形容的一般,就连太子殿下都不禁莞尔,衬得那张极美的脸有一丝难得的温柔。 “其实我更不喜欢打伤我的那个女子,”眉卿将手中的薯皮包进布包里,看样子她已经吃饱,“爹说她阴沉歹毒,我一直在想,是不是血雨侯让她做的。 从大荒出来,我只记得最后血雨侯和一个老者交战的场景,其他都已忘记,我在想,是不是我在大荒发现什么秘密,所以血雨侯一定要杀掉我。” 听到这个,子路和飞鸣立刻齐齐后退一步,太子殿下神情不变,面上仍然维持着愉快的笑,眼神却已冷下来,突听一声惨叫,空中影像扭曲消失,转过身,只见崖边一条长长的滑痕,原来是符元站在崖边吃鸡,失足跌落崖下。 将浑身尘土的符元上仙扶到火堆站定,子路和飞鸣后退几步,恨不能缩进黑暗中,“符元,你是怕我听到眉卿说我阴沉歹毒?” “啊!”符元一脸痛苦,“殿下,我适才专心吃鸡,什么都没听到,但是属下想,殿下英明神武、骁勇善战、胆识过人、才华横溢、气宇不凡、美如冠玉……。” “住口,”太子殿下微笑着喝斥符元的胡说,“说来说去,你都评判的都是才华和相貌,是在默认眉卿之言?” 符元一声惨叫,立刻大叫着,“殿下,属下绝对没那个意思!” 正说着,空中又传来辛夷的声音,“也罢,就算你又懒又馋,长得又丑,咱们总是要你的。” 就在这一瞬间,子路只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粉发笑眯眯的少女突然变一番模样,在天界时,三界六道、四海八荒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可是现在那美到极致的少女,简直令从前见过的一众仙子如同尘埃般不值一提。 眼前一花,雪生提着桶已经进洞,他挡在眉卿身前,“辛夷,胡说什么。” 待他闪动身形,眉卿仍是眉卿,甜美可爱,她嘴角的残渣已经被雪生抹净,冲辛夷做个俏皮的鬼脸,“雪生,辛夷……。” 太子殿下猛一挥手,空中的影像尽数消失,“符元,适才那是什么?” “啊?”背对着影像的符元一脸迷茫,“啊!殿下,属下绝对不认为殿下……。” 可是太子殿下阴鸷的目光立刻令他停下胡说八道,“你看得清清楚楚,说!那是什么?” 苦着脸,“殿下,这个山洞便是玉骨修炼之地,她有一部份残存的魂识在洞中,所以眉卿才躲在洞中,适才那女子,便是初化人相的玉骨。” 第46章 玉门妖祸(22) 太子殿下眼眸中闪烁熊熊的怒火,“你给我看的那两幅画都是在骗我?” “这到没有,”在他凶恶的目光注视下,符元不由有些畏惧,“初始玉骨的确是这般相貌,她遇到云若梦后,因为过于喜欢云若梦,她的相貌便有些变化。” 这样的胡说八道?飞鸣和子路不由为他有些担心,符元的手在空中一挥,眉卿和云若梦的脸便出现在空中,不,不是眉卿,她的眉目和眉卿仍有差异。 细看半晌,忘川的神情终于平复,“符元,云若梦将这些妖族引到此地,便是想破坏……。” 话音未落,妖族的营地突然骚动,赶到崖边,只见雪生和辛夷已经御剑飞出结界,眉卿伏在雪生背后,无数的火箭向天发射,将夜空照得雪亮,眉卿仰起头,柔媚的脸凝着兴奋。 几经突破,终被妖族拦回,天明之时,三人终是回进谷中,上古封印即时开启,忘川脸色极为难看,“很快这两族的其他妖兵都会赶到此地,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子路和飞鸣看着符元,符元沉吟一会儿,“有两个方法,把眉卿杀了,妖族自能退兵,这样属下就和灵门结下血海深仇,当然,这是殿下不用担心的。 第二个方法,把眉卿抓去玉门,这样,妖族也会涌向玉门。” 太子殿下阴冷的神情终于缓和,甚至露出浅浅笑,符元又补充道:“我想殿下悲天悯人,一定会选方法一……。” 惊恐莫明的后退一步,太子殿下却愉快的笑着,“符元,想把我惹火滚回天界?我助你打开上古封印,你进去把眉卿抓……。” 一条人影闪过,却是灵门掌门清虚子,封印打开,他闪身入内,符元一脸喜色,“殿下,清虚子修为属实太高,属下无论如何也是无法与他匹敌的。” “你这般欢天喜地,可真真的讨厌,”太子殿下虽在笑,眼神却很冰冷,“你且说说,清虚子赶回月见谷所为何事?” “除云若梦外,他与丹阳子劝阻妖族失败,”符元神气活现,“他是来带雪生他们回玉门的。” 回玉门?子路和飞鸣疑惑的对视一眼,符元眼中闪烁着欢喜,“殿下放心,在神将和天兵的保护下,清虚子修为再高,也无法抓到殿下的。”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灵门中人是想抓太子殿下阻止这场大战,不知为什么,心下对那位仙门的掌门涌起一丝尊重,他一定不知道,玉门有多少的天兵。 “看你欢天喜地的模样,是不是在想我被灵门抓到之后的遭遇?”太子殿下的声音透着一丝嘲讽,“并且为之幸灾乐祸?” “殿下,”符元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喜色,“英明神武,属下的确是这般想的,虽然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有何不能?”太子殿下微微一笑,“你难道没听说过什么是自投罗网吗?” 月色如水,雪生带着眉卿坐在破屋的顶上吹埙,符元提壶为自己倒一碗茶,仰颈饮下,“算计良久,他总算中计,现在一多半的妖族还是坚持要入玉门,一场大战难免,清虚,你想好下一计策吗?” “这场大战在所难免,”连日的奔波,清虚子面色微有些憔悴,“西疆的妖族被压榨许久,心中早已怨怼横生,想要让他们放下谈何容易。” 丹阳子喝完三碗茶,“妖族这边确认行不通,此次入城,我见方圆百里金光闪烁,调到此地的天兵数量远超我们想象,师兄,天族筹谋良久,绝难善罢甘休。” “还有一计,”符元放下碗,转头看看云若梦,“老云……。” “不可,”清虚子断然道:“上次计谋失败,玉骨牺牲自己才护住轩辕坟的秘密,此刻难道又要眉卿牺牲?更何况,此时还未到山穷水尽之际,若最终失利,便启动月见谷的上古封印,将妖族与天族封印在月见谷中。” 在座众人均知启动月见谷的上古封印是三败俱伤的结局,但眺望着坐在屋顶吹埙的眉卿的背影,想到玉骨的牺牲,着实无法认同符元的下一个计策。 长长的叹气,“玉骨当日判定我们毫无胜算,她身负老云上山时便已下定决心牺牲自己,只不过她做过最坏的打算,所以才将眉卿留在洗雪村,若时光倒流……。” 又是一声叹息,眉卿欢喜的声音随风传来,云若梦神情平静,“符元,自知道天族要屠杀西疆的妖族,我们便在计划。 时至今日,每条道路都似乎走尽,你难道不觉得与当日一般模样,这些年来,我每一刻都在后悔,若时光倒流,我决不会让玉骨牺牲。” 沉默片刻,符元展眉一笑,“我明白了,殿下手中的大荒着实厉害,以我的修为无法探知殿下是否完全吸收大荒神力,你们千万小心。” 走到庭院中,雪生与眉卿仍在屋顶,辛夷坐在庭院中翻看手中的相书,月光下,他容颜极美,如同谪仙。 回到宿处,符元眼珠一转,悄悄绕到后院,四顾无人,伸手拉住围墙,微一用力,跳进院中,正准备悄悄潜回自己房中,却听一声轻咳,院中立时灯火通明。 转身看见忘川,符元立刻挤出一脸笑,“殿下,夜色如水……。” “见过灵门中人吗?”忘川懒得与他废话,开门见山,“清虚子如何说?” “殿下,”符元微笑着,“清虚子他们游说各妖族失败,妖族仍坚持要进入玉门,因此,他想听听殿下新的和平条约。” 除应龙外,其他站在庭院中人无不失笑,子路和飞鸣面上的笑在触到应龙的脸瞬间收敛,想到符元在月见谷外种种出人意表的言行,想必他这般说也必有深意。 “好啊!”忘川雪脸上满是笑意,“那么清虚子掌门想在何处见我?” “城墙上,”符元神气活现,仿佛他刚刚为天族争取到什么了不得的权益一般,“当然,如果殿下愿意的话。” “不愿意,”忘川敛了面上的笑,“那里风沙太大,另外换个。” “那……,”符元挠挠头,“在这里?” “就在此地,”忘川一口应承,“来人,去打扫静院,供灵门的贵客入住。” 第47章 玉门妖祸(23) 眼见得面色铁青的符元抱着自己的家当住进帐篷,子路和飞鸣忍住笑,帮他把一应的事物摆放整齐,“上仙,您的房间……。” “让给灵门的贵客居住,”符元坐在软榻上,“飞鸣,把那块帘子给我挂上,否则别人一进帐篷,就能看见我做什么。” 按他的要求将帘子挂好,符元已经盘膝坐下,开始烹茶,“上仙,还有其他吩咐吗?” “没有,”恢复心情的符元眉开眼笑,“你们……。” “上仙,”符元脸上的笑随着这声呼唤一扫而空,“殿下请您尽快去迎灵门的贵客。” “唉,”符元起身,一脸愁苦,“没完没了啊!难道天族就只有我一人了吗?” 忍住笑,跟着符元来到灵门的居处,众人明显没想到符元来得这般突然,还在用早餐,清虚子颇为客气,“一起用餐?” 几张油饼,一杯清茶,虽说油饼颇为美味,但与天族的伙食相较极为粗糙,而那位随心所欲的符元上仙狼吞虎咽,把自己那份吃完,又盯着眉卿面前的饼,眉卿万分不情愿的分他一块。 喧扰一个时辰,终于坐上车,摇摇晃晃回到静院,清虚子下车便开始抱怨,牛车晃得他头晕,他要回屋歇息,丹阳子便进屋照顾他,云若梦沉着脸指导雪生和辛夷修炼。 符元陪着眉卿四处游览,走到庭院中,眉卿喜出望外的奔到雪樱树旁,伸手便摘下一枝,蹦蹦跳跳的回到符元身边,“符元,这里为何会有雪樱花,还开得这般繁盛,晚间我唤神尊来取,让他种在执法峰。” “不可,”看着忘川出现,天族众人立刻躬身行礼,他已走到眉卿身侧,“神尊若在此地出现,会定吓坏玉门的百姓,你若喜欢,我令人将这株花树送上灵门。” “我不要,”本来笑语晏晏的眉卿突然变了面色,将雪樱花塞给符元,“我去找爹。” 看她飞奔着离开,拿着花枝的符元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殿下,我去找木息子,他兴许有办法能让断枝重生。” “你没听见我说的话?”忘川面上笑意不改,嘴角却凝出冰雪,“传令木息子将这株雪樱花送上灵门,不成活,不许他下山。” 悄悄的绕到灵门居住的院落中,眉卿独自坐在院中玩耍,符元轻咳一声,眉卿仰头看见是他,便没精打采的垂下首,不想理睬。 “眉卿,”符元万没想到自己还要承担哄小孩的重任,忍不住在心中咒骂云若梦不该带眉卿到此,只会闯祸,还得自己善后,“我们都无事可做,要不我带你去市集逛逛?” “我不去,”眉卿移动身体,背对着符元,“一会儿爹和雪生会陪我去。” 眼珠一转,从怀里拿出一颗珠子,“你看这是什么?” 转过身,只见符元手里是一颗灰沉沉鸽子蛋般大小的珠子,看上去平平无奇,“这叫望天珠,放在水里,便能看见你最想见的人,我知道你从小到大没见过玉骨,你想见她吗?” 小女孩子果然好骗,符元如释重负的带着眉卿来到荷池旁,只见偌大的荷池,碧波荡漾,池底的白玉石在阳光下闪烁着荧光,全然不似一夜之间掘出。 将望天珠交到眉卿手中,“拿着珠子放到水里,你若怕别人看见,便到荷叶下面躲着看。” 坐在荷池旁,看眉卿小鱼儿一般潜进水里,瞬间便不见踪影,随手摘下一片荷叶盖在自己头上,就势躺在荷池旁。 刚刚躺下,突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脸,符元立刻清醒,却是眉卿,她在水里,“符元,水里有东西,我害怕。” 一手把她从水中拉起,另一手已伸进池中,伸手一拉,却是一条锦鲤,再查探一番,确认水中再无其他,这才转身对眉卿点点头,“放心,我在池边。” 眉卿重新下水,符元坐在池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荷池,半个时辰后,眉卿缓缓游回,符元伸出手,眉卿低声说,“符元,这个珠子能送我吗?” “你要便拿去,”符元把她从水里提起,“反正望天井旁都是。” 带着眉卿在市集游玩半日,直到傍晚才回到静院,眉卿手里诸多的新奇玩意儿,在晚餐前一一向灵门众人展示。 “眉卿,”清虚子微笑着拿起一块糕,目光扫过,在她颈中看到一抹淡淡的红,神情微变,立刻向云若梦示意,“这些点心与辛夷做的……。” “掌门大伯,”辛夷一边吃饭,一边发火,“还让不让人活?我今天修炼一天,还要做什么点心,将就着吃点儿白食。” 云若梦定睛细看眉卿后颈,知道符元已带她看过望天珠,天族此刻没有动静,想必这一关勉强糊弄过去,对清虚子点点头,伸手在辛夷头上一击,“什么白食?眉卿去买难道没花费精力?” 火盆的火光在忘川面上跳跃,屋外狂风呼啸,这场黑风暴来得不是时候,符元上前一步,向最近的火盆靠拢,“应龙,妖族还有几日到达玉门?” “目前距玉门最近的是月见谷两妖,由于黑风暴,他们暂未拔营,”应龙的回复简洁明了,“司星监预计五日后风暴停歇,自风暴停歇计,预计八日左右到达玉门,最后一支大妖预计十五日后到达。” “不要等,”忘川放下手中的书册,“令金翼使和狸奴开始击杀西侧来的妖族,斩草除根。” “是。” 应龙转身离开,符元正想开溜,一抬首,只见忘川盯着自己,“殿下,更深夜静,你也该歇息了。” “是你想歇息了!”相处数日,早已习惯太子殿下与符元的聊天方式,但飞鸣仍然忍不住想笑,“想必你今日带眉卿在城中玩耍得累了!” “唉,殿下,你真不知道,”符元一开口,屋中众人一惊,“属下今天没费什么功夫便探知,眉卿已经忘记大荒神域发生的一切,她一直误会殿下想要杀她,属下真的花费无穷的精力,帮殿下说尽好话,才让眉卿相信一切都是误会。” 第48章 玉门妖祸(24) 忘川一脸的似笑非笑,“如此说来,我还得谢谢你。” “这倒不必,”符元眨着眼睛,“只不过小姑娘太能花钱,而且很烦人,非常烦人,属下陪伴她一下午,不胜其烦,殿下,这艰辛的任务我看……。” 随着他视线的扫过,屋内所有人都齐齐后退,害怕这泼天的霉气从天而降落在自己身上,忘川却满面看不出真假的浅笑,“无论让你做任何事,你都抱怨颇多,小事你既然不愿意做,明日是便去与灵门谈判如何?” 火光中,符元的眼珠不停转动,片刻之后,“殿下,属下去谈,恐怕是白费功夫。” “谁告诉你是白费功夫?”忘川霍然起身,“我要你去拖时间,凡是不听从我的西疆妖族,一个都不能留,这个结果,灵门能不能接受,都无法改变。” “可是灵门的人都在这里,”符元一愣,“难道不是重修玉门契约吗?” “契约当然要修,”忘川冷笑着,“可是得按我的心意来修,你当灵门果真愿意来修契约?他们对天族还是妖族获胜并无把握,有的时候,用刀锋,比用语言更能获得优势。” 相对而坐,灵门三人面色极差,清虚子沉默良久,“他果然发现我们的用意,也罢,这场仗无法避免,我们暂且……。” “清虚子掌门,”符元无比的礼貌,“殿下说近日关内黑风暴肆虐,此处设有多重结界,请灵门诸位便留在此地休整。” 眼光闪动,清虚子淡然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们却之不恭。” 左右无人,丹阳子又设好结界,符元才伸直腿,“清虚,我怀疑我们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妖族不肯退让,天族一意要战,这场仗再所难免,现下只希望能尽量少死一些。” 许久清虚子都没有说话,他突然扬声将辛夷唤进屋中,“辛夷,你占一卦,看看此战的吉凶。” 连续三卦,都是大凶,清虚子微微一笑,“滚,你就不能骗骗老子?” 目送辛夷离开,屋内四人都是愁眉苦脸,云若梦微微一笑,“师兄,虽说天意难违,但事在人为……。” “师兄,”丹阳子突然犹犹豫豫的开口,清虚子和云若梦同时转头看着他,毕竟他极少在这样的时刻开口,“上次妖族大战,我们牺牲巨大,师伯、师父和师叔都在那场大战中兵解,不过百年,天族又卷土重来,难道真的天意要人妖两界分隔?” 一时之间无言,清虚子缓缓起身,在屋中缓缓踱步,云若梦沉默良久,这才开口,“就算是天意,修仙之人应做之事,也须得做。” 清虚子转身看看众人,咧嘴一笑,“行到水穷处。” 在屋内闷得数日,黑风暴终于停歇,一早清虚子便带众人出门,云若梦再三交待眉卿不许乱跑,又将银哨系在她颈间,这才离开静院。 坐在庭院中玩弄雪生新买的皮影戏,却听有人在身后笑道:“眉卿,你独自在此?” 回身却是身着轻裘的忘川,此时玉门已经入秋,天气日冷,借助火鹤羽衣才能勉强抵御寒气,本不想理他,可是想到符元的交待,眉卿仍是点点头,转头摆弄皮影,“只我一人。” “你手中是什么?”忘川走到眉卿身侧坐下,只觉得一股寒气自她身上散出,她受的伤仍未痊愈,“你若无聊,我陪你如何?” 一边说,一边咬破手指,在她眉头一点,眉卿只觉一股热流涌进体内,身体不再那般寒冷,对他微微一笑,“我去屋里取布幕。” 坐在廊下,看眉卿认真的点燃油灯,不太熟练的操纵着手中的人偶,演绎着烂熟于市井的故事,看那些人偶在幕布上一会儿倾倒,一会儿漏出幕布,眉卿忙得满头大汗,终是坚持完成那出戏,仍是笑着为她喝彩。 得到称赞,眉卿满心欢喜,大方的分一个果子给忘川,将皮影认真收好,“眉卿,今日市集初开,你陪我出去走走?” 欢喜的将皮影收回屋内,又提出一个竹篓交给忘川,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钱袋,“上次用了符元的银两,他好一通抱怨,爹便给了我许多,今日我要自己付钱。” 紧紧跟随着人流中穿行的两人,幸好众人一见太子殿下便会自动退让,追踪也不甚艰难,看他们在每个摊子前留连,眉卿认真挑选着西疆各族的商品,太子殿下认真提供建议,相处得甚为融洽。 走得累了,两人便坐到城墙上,眉卿心情愉悦,不时向远处眺望,将手中银壶递给她,忘川跃上城墙在她身边坐下,“喝水。” 从腰间取出水囊,“我有。” 看她腰间悬挂的埙,忘川从袖中取出一支短箫,“合奏一曲如何?” 箫声与埙声相合,如泣如诉、悠扬婉转、仿佛一绝色佳人歌喉婉转,将一生的繁华娓娓述说,从未听过这般美妙的乐意,禁不住听得痴了过去。 一曲奏罢,眉卿对忘川微微一笑,“这曲子只有我和雪生会,你如何知晓?” “这曲子是几支曲子合并得来,”忘川用衣袖擦净短箫,收回自己袖中,又抽出绢巾帮眉卿将埙擦净,让她悬回自己腰间,“我曾听你们合奏过一次。” 侧首思索半晌,眉卿始终想不出何时他曾听过,忘川淡然一笑,“我入城那一日,在城楼下听你们吹奏一个时辰。” 原来如此,眉卿从背篓里找出适才买的果子,分一个给忘川,眯着眼睛看看天边,“天将要黑了吗?我要回去了。” 转过身,忘川面色大变,飞身跃起,将她从城墙上抱起,无数的天兵涌上城墙,回过身,只见城墙下密密麻麻,尽是妖兵。 咬破手指,在她前额和后颈分别画一个结阵,抽出绢巾,系在眉卿眼眉处,“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取下绢巾。” 说完,忘川背起眉卿,手中已抽出大荒,只听一声尖锐的啸声,一只巨大的黑鹰从自己头顶滑过,好大的胆子!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狞笑。 第49章 玉门妖祸(25) 天兵虽然仓促应战,但只片刻的手忙脚乱,便组织起有效的防御,妖兵们再无法接近忘川身侧,两盏茶的功夫,天兵已在反击,妖兵们且战且退,几乎溃不成军。 半个时辰后,天兵已开始大规模围剿关内妖兵,一时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金甲的天兵骑着凤尾雀开始追击关外的鸟妖,金色的箭雨遍布整个天空,待阳光透过凤尾雀的翅膀落下,整个玉门城墙如同被鲜血沐浴过一般。 应龙跪在一地的尸体之中,身上是妖兵的血,身后跪着守关的七神将,这次妖族的袭击打得天兵猝不及防,竟有妖族从忘川头顶飞过,应龙罪不容诛! 眼见得忘川一脚将应龙踢飞,身着重甲的应龙向后猛飞,身体撞击在旗杆上,旗杆立刻拦腰折断,应龙扑在血泊之中,立刻再次跪倒,忘川抽出腰间的大荒,却无人敢阻拦。 一只小小的手从粉色的羽衣中伸出,在忘川脸颊上轻轻一抚,又急速的缩回,“可以回去了吗?” 阴鸷的眼神如刀锋一般扫过众神将,语气却温柔可亲,甚至带着一丝笑意,“当然,我们这就回去。” 他的手指在空中轻轻一挥,似乎屏蔽了眉卿,“应龙,饶你一命,给我杀,玉门百里范围内,再有一个妖兵,你们不用再回来。” 说完,忘川自城墙跃下,他脚底升腾起万丈金光,在他身前展开一条透明的光道,他沿着光道缓步向前,粉色的羽衣随着他的走动轻盈的摆动,仿佛在舞蹈。 收回视线,符元看看灵门三人,咧嘴一笑,“也许,还有转机。” “转机?”云若梦白皙的脸庞浮出一丝恼怒的红,“你别告诉我,这场大仗需要牺牲眉卿才有转机。” “不需要,”符元坚定的与云若梦对视,“老云,他能饶过应龙,便可饶过那些妖族的妇孺,我试探过,眉卿在大荒神域救过他,他一向恩仇分明,既然大战不可避免,能活一个是一个。” 坐在庭院中,取下缚住自己眉眼的绢巾,忘川微笑着将竹篓放在眉卿脚边,“看看可少了些什么?” 恼怒的看着眉卿额间那道以金色神血画成的护身符,飞羽只觉得白芨已气得浑身发抖,怕她出手对眉卿不利,身体微微向后,手中已经握住银丝弦。 “飞羽,”白芨咬牙切齿,“咱们日夜提防,不曾想让这灵门的黄毛丫头钻了空子,都怪符元……。” “妖兵围城,”飞羽冷冷道:“你还是多想想怎么相助主公,无聊之事,战后再议。” “这是什么?”眉卿微笑着从竹篓里拿出一只小鸟,“它受伤了,什么时候掉……。” “小心,”忘川飞速转身,那小鸟已经直击眉卿面门,一根银丝从远处击来,将小鸟击飞,那小鸟在眉卿头顶炸裂,忘川已经赶到,举袖挡在眉卿头顶,血肉立刻淋他一身。 飞羽与白芨飞身赶到,白芨一脚将竹篓踢飞,几只鸟尸从篓中滚落,眉卿站在飞羽身后,一脸惊恐的看着那些鸟尸在地上炸裂,她惊恐的抓住自己手,“飞羽,它们炸开了?” 不及回话,她突然转身,飞扑进赶来的雪生怀里,浑身发抖,“雪生,那些鸟……。” 雪生对众人点首击意,俯身抱起眉卿,快速离开,忘川面色铁青的盯着鸟尸,“白芨,放出地龙,我再不想看见妖兵侵入此地,飞羽去查此处结阵是何人所设?” 雪生与辛夷守在眉卿旁边,妖兵发出的嚎叫声不停传来,眉卿却睡得很安稳,她耳边有两团金色的雾,将一切来自地狱的咆哮屏蔽。 妖族们悍不畏死,不时有金色的天兵从城墙或半空中坠落,心下不由暗自为三位师尊担心,雪生和辛夷不时交换着走到窗前向外张望,希望能在冲天的战火中找到三位师尊。 激战到午夜,突破结界的妖族越来越多,雪生有些担心,正要拍醒眉卿,却见飞羽飞跑而来,“带上眉卿,快走。” 抱着眉卿跟在飞羽身后,只见忘川负手站在一个结界之内,两只夜吼守在结界外,而结界上方则是一只雪白的龙涎,都是百妖谱中,排名前三十的大妖。 让雪生和辛夷让进结界,飞羽则守在结界之外,忘川转身看看抱着眉卿的雪生,嘴角微微上翘,“请坐!招待不周,让你们见笑。” 盘膝坐在辛夷以灵力凝成的盘上,仍将眉卿抱在怀里,她的羽衣垂落在地,如同粉色的波浪轻轻摇晃。 “主公,”福不满跪伏在结界之外,“所有地龙已经回来,静室四周的妖族尽数屠尽,主公尽可……。” 龙涎突然发出一声咆哮,身形暴涨,与一条从天而降的孽龙缠斗在一处,福不满立刻飞身而起,只见他手中银光闪动,黑暗中,无数的地龙开始行动。 忘川身边的大荒缓缓竖在空中,发出古朴的声响,忘川冷笑一声,“宵小之辈,何足挂齿,上古神剑,也这般沉不住气?” 大荒缓缓停止晃动,不再发出声响,但始终立在忘川身前,似乎在保护他一般,忘川淡然一笑,“你既然来了,便出来!”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显露出来,辛夷手持碧霄笛护在雪生身侧,忘川对他淡然一笑,“别担心,他的目标是我。” 待那人走到近前,满面淡笑,身上带着淡淡的檀香,“木息子见过太子殿下。” “自我到玉门,你便一直躲藏不见,”忘川的手仍然背在身后,“我的确轻视了你,没想到你竟能掀起如此大的风暴。” “不敢,”口中说着行礼的木息子双手拢在衣袍之中,想必他出手便会是杀招,“属下只是下仙,不敢劳烦太子殿下瞩目。” 万没想到此次妖祸竟源于天族内乱,怀里的眉卿轻轻一动,忘川手指轻轻一动,她立刻再次昏睡过去。 木息子温和的笑着,“太子殿下无需担心,属下可以保证这个女孩子会无痛无惧的死去。” 第50章 玉门妖祸(26) 大荒静静的立在忘川身前,似乎下一刻它就能为他披荆斩棘,斩杀天下间一切妖孽一般,木息子从衣袍中抽出手,那双平常调香弄茶的手上,此刻握着烹茶用的竹夹,那夹子发同淡淡的黄光,如同玉石。 “殿下此刻在吸收大荒神力的瓶颈期,所有的神力都被封印,只有大荒剑,您是无法护卫自己的,毕竟这里所有的结阵都是我设的。” 难怪他能畅通无阻,忘川神情宁定,他缓缓上前一步,大荒随他的身形而动,木息子淡然一笑,十几个手抱各类乐器的女子无声的出现在廊下,正对辛夷的,便是丹颊族的天女。 如无意外,其他的女子是各族的天女!也应该是各妖族最厉害的杀手,雪生将眉卿背到自己身后,手中执笔剑已经出鞘。 木息子满面嘲讽的笑,“灵门?就凭你们?” 急促的破阵乐,就像天边滚动的雷,辛夷立足不稳,正要后退,雪生伸手搭在他肩上,他立刻站定,木息子眼中光芒闪动。 夜吼低低的咆哮,忘川突然在空中坐下,神情倨傲,似乎就算王座之下没有臣民,他仍然是这世上的王,“上。” 夜吼的身形瞬间变大,碧绿的眼眸发出渗人的光,他们分叉的尾巴在静室甩动,乐班的女子分为两组,分别与夜吼对战,就算战况激烈,木息子仍然平静的站在战场核心,神情悠闲,仿佛对结果毫不挂心。 左侧的夜吼遍体鳞伤的退到结界边,银色的血液不住滴落,乐班的女子立刻开始袭击结界,辛夷正要出手,却被雪生拉住,将背后的眉卿交到他手中,再深深的看他一眼,辛夷点点头,雪生已经飞身跃出结界。 执笔剑的银光闪动,快速得仿佛连灯水都被斩断,盏茶时光,乐班的女子尽被斩杀,别一侧,在两只夜吼的攻击,乐班的女子逐渐不支,已有人被夜吼撕成碎片。 辛夷将眉卿放在自己凝出的光屏上,将一块衣袖撕下系在她眼眉处,手掌一翻,云霄笛已经横在唇边,笛声悠扬,木息子浑不满不在意,手中的茶夹一挥,两只夜吼立刻自半空中翻落,在地上不停滚动。 辛夷后退一步,鲜血立刻自口鼻处涌出,雪生身形在半空中,执笔剑的剑尖与身体形成一条线,庭院中发出雪崩一般的声响,随即猛烈的雪暴袭向木息子,雪满空山第二势! 冷冷的笑声从雪中发出,最先出现的是茶夹,随即是面带微笑的木息子,他手中的茶夹猛的一挥,雪生身体如被重击,猛的撞到庭院中的雪樱花树,花树轰然倒地,漫天的雪暴立时停歇。 辛夷抢步到眉卿身侧,从她腕上取出银光弩,对准木息子不停发射,身体却向雪生移动,“雪生……。” “护住眉卿,”雪生挣扎着从地上跃起,执笔剑一挥,又要上前。 忘川淡然一笑,双手一挥,辛夷只觉得身体如同被水波掠过,随后一震,立刻置身月见谷外的悬崖之上。 抱着眉卿奔到雪生身边,他受伤极重,口鼻中不停涌出鲜血,这才发现他没有突破不灭境,而且修炼似乎还有后退。 “雪生……。” “不妨事,”雪生用衣袖抹净口鼻,“护住眉卿。” “自己都要死了,”忘川冷笑着,他负手站在悬崖边,目光向远处张望,“一个时辰后,他们就会追到此地,你还是先疗伤!” 坐在眉卿身侧,辛夷双手搭在雪生肩头,想要打通他阻滞的灵脉,灵力才发,就被一股诡异之力击回,那力量感觉就像一潭沉睡的水,潜力无限,却只是静静的隐藏在深潭中。 “辛夷,”雪生吐出一口血,“你背眉卿进谷,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眉卿醒来,我会被她杀掉的,”辛夷坐在眉卿身侧,从她侧袋里取出银哨,“师伯和师父听到信号,一定会尽快赶来的。” 连吹三遍银哨,辛夷胸口一动,鲜血喷出,“还是眉卿好,修为这般低,什么都不用管。” 雪生怜惜的看看沉睡的眉卿,却听忘川冷笑着,“清虚子在她身上设过无忧咒,她的忧愁,你们又如何能知晓?” “你怎会知道?”辛夷怒道:“大伯这般做,定是为眉卿好。” 忘川又是一声冷笑,几声轻响,白芨、飞羽、福不满和四个神将从天而降,“主公,我们……。” “去设困龙阵,”忘川缓缓坐下,大荒慢慢移动到他身后,“白芨,把妖兽尽数放出。” 两个神将护在忘川身后,白芨和福不满不停从困兽囊中将妖兽放出,一时之间,月见谷外尽是可怖的妖兽,忘川打开腰间的银篓,“火儿,出来!” 灼热的光闪动,一只巨大的火凤凰出现在半空中,它在悬崖边缓缓的盘旋,身体上的火焰如同烟火一般静静坠落。 “忘川,”白芨手中持着碧玉珊瑚,“我们护你先回浮玉城。” 眼眸转动,忘川冷冷一笑,“一个盘古族人而已,又有何惧?” “你的……。” “白芨,”忘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雪生和辛夷,“有的时候,你们空桑人也要学会放下骄傲,学学人族,不到最后一刻,就不要放弃。” “是,”白芨不明所以,却觉得他语气里尽是嘲讽,转过身,两个灵门的子弟虽然面色不悦,却没有发作。 一个半时辰后,大批的妖族赶到,木息子身后光晕闪动,一步一步向前,每一步都像在踏台阶,待他走到悬崖边,他已经与悬崖等高。 “太子殿下,以您的聪慧,怎会逃到此处?”木息子一脸的冷笑,“您应该知道,对于我族中人,这里所谓的上古封印如同泥敷纸扎的一般。” 说着,如同为证实自己所言一般,木息子手一挥,月见谷的谷口发出巨大的声响,参天的巨树纷纷倒伏。 “你,”不知什么时候眉卿醒了,她拉下辛夷蒙在自己眼上的布条,“你为什么要毁坏我家?” 第51章 玉门妖祸(27) “你家?”木息子冷笑着,“你不过是个人妖混种的低级妖,你可知道月见谷是什么地方?” “住口,”雪生怒不可遏,执笔剑起,一道光直取木息子。 一股风吹过,雪生立刻将眉卿护在怀里,辛夷闪身挡在雪生身前,却被一股诡异的力量推开,雪生身体一动,却强行将血吞回肚中。 眉卿立刻发现异常,她伸手将雪生护在自己怀中,转眼看看挣扎回身边的辛夷,辛夷将一颗药塞进雪生口中,“他是盘古族的人,就是上古的神族。” 神族?眉卿眨着眼眸,突然小小声的说,“爹没说过。” “你爹?”木息子仍是一脸的嘲讽,“就让我教你!” 雾气一层一层的涌动,无数的妖兵如同腾云驾雾一般,整个月见谷平原目光所及之地皆是妖兵。 雪生缓缓起身,与辛夷并肩而立挡在眉卿身前,视线扫过,却发现虽然上古封印已破,但妖兵们仍不敢踏入月见谷,心念转动,“辛夷……。” 半空中传来擂鼓的声响,妖兵们立刻开始发出呐喊,空桑族的妖兽从半空中俯冲而下,黑雾升腾,只听妖兵的呐喊与妖兽的咆哮混杂在一处,忘川轻轻挥手,除飞羽外,其他人飞上半空加入战团。 伸手握住大荒的剑柄,“一起上?” 雪生看辛夷一眼,辛夷在眉卿身上立刻画下结阵,两人一左一右站在忘川身侧,木息子冷冷一笑,“太子殿下,请!” 飞羽一动不动的站在眉卿身侧,阻挡她离战场过近,眉卿的眼睛紧紧盯着雪生,双手握拳,显得异样的紧张,即使她修炼低微,她也能看出木息子应付得非常轻松。 罡风猛烈,木息子的每一击都有雷霆万钧之势,幸好有辛夷在旁,否则应战会更加艰辛,更要命的是,体内淤积的灵力在此刻不停翻涌,每一次,都令雪生浑身每处灵脉都无比巨痛。 竭力的调息,有意识的借助木息子的力量按顺序打通灵脉,虽然每一击都痛得要晕死过去,但效率极高,二十几个回合后,一半的灵脉已经打通。 雪生的行动越来越灵活,他不时转首去看眉卿,见飞羽始终护着她,心下不由一宽,出招更快,辛夷的压力立刻减少,攻击的灵活性大大提升。 明显感觉战局微妙的变化,雪生和辛夷相互配合在左侧攻击,忘川主攻中路和右侧,木息子已不似初时那般应对自如。 “眉卿,”眼见得眉卿距离悬崖越来越近,飞羽忍不住伸手拉住她的胳膊,“别担心,就算主公没有完全吸收大荒神力,也能应付。” 缓缓后退几步,眉卿面上忧色不减,不知为什么,飞羽觉得她提防的,并不完全是木息子,每一次忘川的身形转向雪生,她都紧张的握起拳头。 “眉卿,”忍不住轻声唤她,竭力的压低声音,几乎如同耳语,“别担心,殿下绝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雪生动手。” 感激的看看飞羽,眉卿伸手轻轻握握她的手,飞羽只觉得她的手如同一块玄冰,从侧袋中取出一粒火灵丹,又自衣襟处撕下一根布条,将火灵丹缚好,挂在她颈中,正要说话,却觉得一股劲风扑面,飞羽左手的春雨阑珊立刻挥出。 无数的鸟妖盘旋在空中,翅膀扇动出的火球雨点般袭来,飞羽挡在眉卿身前,衣袖翻飞,将所有袭击尽数挡住。 十招过后,飞羽突觉那些鸟妖在引诱自己离开眉卿,立刻返身,却见十几只鸟妖已在眉卿身后,心下大惊,身形更快,但鸟妖已经对眉卿发出攻击。 惊惶之下,全然忘记防护,背后连续被火球击中,飞羽顾不得还击,飞扑到眉卿身后,却见她身上金光闪动,那些鸟妖还未接近眉卿,便被她身上的金光击退。 立刻看见她额间的神血符印,放下心来,立刻返身,下手便不容情,春雨阑珊绿芒闪动,如同飞蝗一般射向半空,鸟妖立刻如雨点般坠落。 半空中,雪生的灵脉已经打通八成,执笔的每一次挥出都挟着风雪,木息子面上的嘲讽早已消失,他的动作已不如从前流畅,身形的移动也迟缓许多。 战局逐渐扭转,眉卿立刻放松许多,她小心翼翼的躲避着鸟妖的攻击,但确保自己不会远离飞羽,瞬间便减轻飞羽移动的压力。 大荒猛的击中木息子的胸口,他的身形立刻猛的后退,忘川咧嘴一笑,“盘古神族?你们不过是盘古大神死后,窃取他神力的盗贼而已,也敢串通妖族与我为敌?” 木息子身形顿在半空,他身上的衣服裂开,身形随即暴涨,瞬间身形已逾两丈,青面獠牙,如同恶鬼。 眉卿后退两步,显得有些恐惧,清理完八成的鸟妖,飞羽低声安慰,“别怕,只不过是盘古余孽的真身,这是他们战力最强的形态,只要击败他,便不用担忧。” 不知什么时候,眉卿手里抱着一枝梅花枝,上面有两条梅花,看上去极为娇弱,飞羽击落剩下的鸟妖,却听空中连续爆裂的声响,仰首望去,三个青面獠牙的盘古族人出现在木息子身侧。 四个巨型盘古族人将三人团团围住,除能感应到他们的灵力外,几乎看不到他们的身影,战局立时逆转。 心下虽然紧张,但仍然回到眉卿身侧,一道黄光突然冲天而起,妖族的号角声起,大地不住摇晃,似乎妖族已经开始发动总攻。 隐藏在半空的天兵终于现身,白色云团迅速笼罩在月见谷平原上方,眼见援军出现,飞羽暂时放下心来,可是眉卿却比之前更加紧张,不知她是否感应到自己没有感应的东西。 木息子变身之后,身形庞大、每一击力量都是从前的两倍,而且行动如风,四个盘古族人似乎心意相通,进退之间极有默契,战局立刻再次逆转。 “攻他们的下盘,”辛夷的身形不住的闪避,“他们通过顿足的声音传递信息。” 第52章 玉门妖祸(28) 执笔剑应势而动,剑锋所指,立刻打乱盘古族人的行动,压力立刻缓解,雪生身上的灵脉已经打通九成,他只觉得浑身灵气充盈,出招又快又狠,只要最后的灵脉打通,就能突破不灭境。 心下欣喜,出手更快,每一击都有风雪之声,盘古族人连连后退,辛夷感受到雪生的支援,立刻轻松许多。 半个时辰后,盘古族人已呈败相,木息子突然转身,自半空中跃下,雪生立刻省起他的目标是眉卿,立刻抽身自两个盘古族人中间蹿出,直冲木息子的后背。 木息子来得极快,飞羽来不及反应,已经一击被他击飞,眼见得他攻到眉卿,眉卿后退半步,手中的梅枝正要挥出,雪生已经赶到,仓促之间,他将整个后背都卖给木息子,合身抱着眉卿向前扑倒。 一声闷响,木息子手中的茶夹已击中雪生后背,他抱着眉卿向前滑出,口中鲜血不停涌出,淋得眉卿满面都是。 好容易稳下身形,雪生只觉得后背撕裂一般疼痛,刚刚打通的灵脉似乎在瞬间移位,灵气在体内乱蹿,他勉强站定身子,将眉卿护在身后,反手抹掉口鼻涌出的血,只听眉卿惊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雪生……。” “别怕,”竭力的令自己的声音显得正常,眼睛盯着不停逼近的木息子,竭力的压抑着翻涌的气血,“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 眼前一花,眉卿已自身后蹿出,羽衣一展,已经挡在自己身前,而木息子的茶夹已至,不知从何处涌出一股力量,用力想将眉卿推开,她却死死抱住自己。 一声巨响,眉卿身上金光闪烁,木息子被金光的反激之力激飞,被赶到近前的辛夷猛的一击,立刻跌落山崖。 “眉卿,”雪生终于把眉卿拉开,顾不得自己浑身灵气乱蹿,身体如同将要被撕裂一般疼痛,“眉卿,你怎样?” “我没事,”眉卿抚摸着雪生因为疼痛有些变形的脸,满面是泪,“你别怕,我们会没事。” 勉强的笑着,雪生将眉卿推到自己身后,辛夷已经抢步到他身边,“雪生……。” 不及说话,一股大力涌到,辛夷立刻被击飞,雪生勉强挥动执笔,只是将眉卿挡在身后,飞羽从斜刺里出现,春雨阑珊挥出,将攻到近前的盘古人击退。 并肩将眉卿挡在身后,半空中,忘川手里的大荒已经将余下的两个盘古人斩落,身形晃动,便向悬崖飞来,木息子从悬崖上冲天而起,手中的茶夹直取忘川背后。 飞羽的身影一闪,已经挡在忘川身后,被茶夹击落悬崖,忘川毫不停留,已经落在悬崖上,手中大荒一挥,将被飞羽击退的盘古人斩杀。 木息子一声尖啸,身形已经闪到半空,身体再次暴涨,随即,无数的白光自从身体里射出,忘川的身体被白光击中,立刻向前踉跄。 辛夷闪身挡在雪生和眉卿身前,却瞬间被白光抛到空中,雪生挥动执笔,想要召唤结阵,却见烟尘中,出现忘川赤裸着上身,雪生只看见他身上的纹身,便看见他手中的大荒已经向自己和眉卿挥来。 梅花的香味儿弥漫天际,雪生在昏过去之前,看见眉卿的身影飞跃在半空中,她手中的疏影暴射出千万朵梅花,滔天的灵力裹挟着梅花像海啸一般向远处席卷而去。 飞羽挣扎着爬上悬崖,忘川身上金光闪动,大荒剑发出尖厉的啸声,忘川回身一挥,将半空中的木息子斩为碎片。 白芨从空中落下,抢步就要上前,却被飞羽挡住,白芨看着忘川身后的闪烁着金光的纹身,恼怒莫明,却见他从尘埃里抱起眉卿,不知做了什么,再将她平放在地上。 转身走到悬崖边,忘川大喝一声,“应龙,” 应龙而声而来,身上尽是妖兵五颜六色的血液,“战况?” “殿下,”应龙的声音仍然沉稳,“月见谷平原所有妖兵已诛杀殆尽,各队已在追杀余孽。” 回过身,忘川目光炯炯的盯着月见谷,手中的大荒跃跃欲试,飞羽不由担心他会一剑击毁月见谷,却听辛夷的声音响起,“雪生,眉卿……。” 从尘埃里爬起,眉卿将雪生抱在怀里,“辛夷,雪生的伤很重。” 目送着辛夷背着雪生,又执着眉卿,艰难的御剑而行,忘川只是冷冷的目送他们离开,“飞羽,我是不是让你守住眉卿,不要让她有危险。” 立刻匍匐在地,不敢为自己争辩,忘川手持大荒走到飞羽身前,却见不知什么时候,眉卿将自己的一支发钗插在她髻中,忘川沉默片刻,“你去,送他们回玉门,直到清虚子他们回去为止。” 立刻跪着后退,到悬崖边艰难的飞起,追着辛夷而去,浑身都是血的符元摇摇晃晃从远处飞来,似乎在搜寻什么,一见忘川,立刻返身想溜,忘川手一招,将他自半空拉到自己身前。 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符元面上尽是五颜六色的妖血,身上的衣袍也破烂不堪,就算这样,也不妨碍他神气活现,“属下恭喜殿下完成大荒神最后考验。” 盯着他,慢慢在空中坐下,仿佛虚空之中,有他的王座一般,“符元,你在找什么?” “我刚刚感应到疏影的灵力,雪浪梅花如海啸一般袭来,”符元停顿片刻,“妖兵和天兵瞬间便被击溃,这巨大的攻击力,只有守门的花妖身负的上古神力才有。” 忘川胸口一动,一股金血自他口中溢出,白芨大惊失色,就连符元都变了面色,“我刚刚要取雪生性命之时,眉卿挡在他身前,手中的疏影迸出一个虚影,我被花妖的神力击中,身上的灵脉贯通,这才将大荒神力完全吸收。” 听他这般说,符元一脸你活该的神情,口中却虚情假意的安慰着,“殿下放心,玉骨的魂识经此一役,定然已经完全消散,下次殿下再对雪生和眉卿下毒手的时候,再无阻碍。” 第53章 玉门妖祸(29) 泡在药池中,雪生面色逐渐恢复,眉卿坐在池边,半步也不肯离开,虚阳子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药交给辛夷,“一口饮尽。” 喝完药的辛夷将玉盏交还给虚阳子,“师叔,雪生怎么还不醒?” “他本已受伤,现下灵脉又是受外力撞击才得以贯通,现在需要固本培元,哪儿有那般容易,”严肃清瘦的虚阳子将玉盏洗净,一脸忧虑的看看辛夷和眉卿,“你们两个家伙不许乱来,否则,我就将雪生扔出去。” 万分担心的走出药室,冲清虚子揖手行礼,“掌门,雪生与辛夷无碍,就让他们静养即可。” 鼻青脸肿的清虚子点点头,手里拈着一粒蜜枣,看看同样鼻青脸肿的云若梦和丹阳子,“既然无碍,过两日便各自回去,总算救下妖族的诸多妇孺,也算为妖族留得一线希望。” 想到天族颁布的诏令,西疆两百三十里不许有妖族,那些妖族将不得不再次迁移,族中壮年男女都丧于盘古族之乱,只望老弱妇孺能渡过冰海,在十荒原休养生息。 “掌门,”虚阳子似乎经过慎重的考虑,这才开口,“我在为眉卿诊伤时发现,她的聚灵锁曾经断裂,是有人以外力修复的,除你之外,在玉门能有这般神力的,只有天族太子忘川,我想,他已经发现眉卿隐藏的秘密。” 云若梦面色大变,清虚子毫不在意的将蜜枣放进口中,“不用担心,他既然帮眉卿修复聚灵锁,那便说明他暂时还不想揭穿轩辕坟的秘密,眉卿便还是安全的。 但是能迫使眉卿突破聚灵锁的限制,那说明他当时定是要斩杀雪生,他虽然不知道雪生的身世,但仍不肯放过他,往后,我们得万分小心。” “什么?”辛夷大吼着,“我和眉卿都伤成这样了,还要去戒律峰关禁闭?师父,咱们灵门还有人性吗?” “怎么没有?”云若梦冲辛夷翻个白眼,“若不是你无用,雪生和眉卿怎会受这般重的伤?让你去戒律峰关几天,顺手把翠羽鸡弄些回来,咱们总不能亏本。” 气恼莫明的带着眉卿飞向戒律峰,口中不停的抱怨,眉卿却始终一言不发,辛夷不由觉得奇怪,在中途停下,摘几个野果在溪中洗净,“眉卿,你在想什么?” “辛夷,那日在玉门,你可看见什么?”眉卿一脸的疑惑,在对雪生的担忧减弱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我隐约记得有一个浑身闪着金光的人,在我锁骨处轻轻一按,一股力量便收回我体内。” “你被那个盘古人打飞了,”辛夷一边咬着野果,一边转过身,“你能有什么力量?要不你打我试试?或者你带我飞去戒律峰?” 满面涨红的试了几遍,云霄笛在地上一动不动,眉卿丧气道:“还是你带我!” 服下虚阳子交给自己的药,飞羽盘膝坐定,用灵力将药慢慢化开,灵门的药虽不及天族,但伤势总算慢慢在恢复。 “飞羽,”运行两个周天,才睁开眼睛,便看见白芨坐在屋中,知道她的来意,飞羽不动声色与她对视,“那日,忘川交给你的任务是什么?” “守着眉卿,寻找机会杀掉雪生,”飞羽不假思索的回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离开眉卿。” “你一早便发现了!”白芨气得满面通红,“他喜欢那个黄毛丫头。” 沉默片刻,飞羽默默点头,“在忘忧城时,我便已发现。” 忘忧城?白芨没想到竟比自己发现得更早,想到他身上纹着的梅树,忍不住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她是妖,而且是人妖混种,他喜欢她什么?” “不知道,”飞羽淡然道:“也不想知道,白芨,你应该清楚主公的性子,玉门一役,天兵折损过半,他心情恶劣,我想,他不想听到你去和他讨论眉卿之事。” 知她是好意,但飞羽的语气冰冷,颇令白芨不悦,她权衡利弊,认为此刻与飞羽翻脸时机不佳,明眸转动,语气柔和下来,“飞羽,你觉得忘川可会将眉卿接到身边?” “不会,”飞羽为自己斟一杯茶,“雪生身上隐藏的秘密才是主公此刻心心念念的。” 正说话间,突听箫声传来,白芨推开窗,却是从未听过的曲调,那曲调时而缠绵悱恻,时而高昂激烈,充满杀伐之气,听得出吹箫之人心绪极为紊乱。 “飞羽,”一曲听罢,白芨妖娆起身,“今日多谢你。” 目前她离开,飞羽缓缓坐下,适才白芨所坐之处,桌上的杯子已经被她捏碎,茶水一滴一滴的从杯中渗露出来,她的心情,应与自己当日发现之时一般五内俱焚。 “殿下,”伤势并未痊愈的符元站在廊下,看他神情,想必又在腹诽忘川,“妖族余孽已经航行在冰海之上,不日将抵达十荒原。” “符元,”忘川斜坐在王座上,容色有些憔悴,额间隐约有红光闪动,“凤凰之境已经开启。” 一时之间有些张口结舌,符元也未想到,凤凰之境的考验竟会这般快就开始,火儿从窗外飞入,静静坐在忘川肩头,明黄色的眼眸倨傲的环视着众人。 “符元,”忘川的声音很平静,“有一个人,我不放心,我想带她一同去。” “殿下,”符元一脸苦色,浮在满面的伤痕之上,看上去全无半点儿上仙的气势,“眉卿只是一个妖,凤凰之境是绝对神域,大荒神域之所以她能进,是因为望乡井的考验,凤凰之境连我都无法进入,更何况是她。 而且,殿下担心什么呢?聚灵锁仍然牢不可破, 殿下施加的神之封印是无法打破的,灵门这么多年一直在保护她,在将来,也能保住她,毕竟在玉门那般摧枯拉朽的战争中,他们仍能保下那般多的妖族妇孺,本身就说明他们的能力超过我们的想像。” 看上去,忘川仍想说什么,可是他额间的红光猛的大盛,符元忍不住闭上眼眸,再睁开时,他已经从王座上消失,显是已经进入凤凰之境,符元旁若无人的长出一口气,以示如释重负。 第1章 祸起萧墙(1) 晨雾初开,南星如往常一般拉开院门,却见一青袍的俊秀青年从天而降,按南星的看法,这人虽然打扮得人模狗样,但一双贼兮兮的眼眸滴溜乱转,无论怎么看,都不太像良善之辈。 “小哥,劳烦去通报一声,”青年甩甩衣袖,颇有些熟不拘礼的样子,“就说符元来了。” 听完通报,云若梦一脸的怎么又是他的神情,“让他进来!” “老云,”符元欢欢喜喜的走进庭院,一眼看见种在后院,高耸入云的雪樱花,“没想到它离开天界的土壤,竟也能活得如此蓬勃。” 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一块闪烁着神光的土地,符元终于败下阵来,“唉,那个家伙……,哦,太子殿下想要的,无论什么都是这个结果。” “说!”云若梦没好气的翻着白眼,“你怎么又来了?” 符元立刻开始滔滔不绝的大吐苦水,原来那日忘川虽然进入凤凰之境,他本以为解脱,至少十年之内他不会再出现,没想到火儿帮他撕开一条裂缝,他最后的命令是让符元到灵门来,直到他离开凤凰之境。 不置可否的听完,符元一脸欢喜,“无论怎样,反正老子暂时离开天界,老云,灵门我与你最为相熟,你这里又地广人稀,给我一间静室便好。” 的确是静室,至少从前院到房间这一路上,除山林呼啸和虫鸣鸟叫,符元没有听到其他声响,扶苏帮他放下竹帘,“上仙,午间听到鸣玉的声响,便是平常用膳的地方,就在适才那处庭院的西厅。” “扶苏,”符元目光四射,“怎么不见雪生、辛夷和眉卿?” “雪生还在药池中,虚阳子师叔说他的伤势还需半月才可回来,”扶苏随手升起火盆,放在屋中,冷清的屋内立刻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辛夷和眉卿还在戒律峰关禁闭。” 坐在桌旁,符元扫视着一桌的饭食,一脸的不可置信,“老云,这灵门着实有些太清苦了。” “辛夷不在,”云若梦明显没有动筷的打算,“南星和扶苏不擅长厨艺。” 还在说话,便听庭院中一阵喧嚣,从打开的门向外张望,几个戒律峰的弟子满面铁青,站在他们中间的辛夷和眉卿却满面不在乎,看见云若梦,眉卿欢喜的便要举步,却被一个弟子举剑挡住。 “云掌教,”为首的弟子对云若梦躬身行礼,“师父令我等将辛夷和眉卿押回执法峰,他们在戒律峰同时违反门规和戒律峰的戒律。” 云若梦已经看见辛夷手中提着两只翠羽鸡,眉卿背篓里想必也是,立刻眉开眼笑,“是吗?这两个家伙真的讨人嫌,还不滚进来。” 辛夷立刻牵起眉卿,便要进屋,却被几柄剑挡住,为首的弟子一脸严肃,“云掌教,师父让我等回复您准备如何处理辛夷和眉卿。” “处理?”云若梦一脸奇怪,“哦,辛夷,你滚上戒首峰,告诉掌门师兄,你被逐出执法峰,让他按师叔的意思处理你,处理完你再回来,还在执法峰,至于眉卿,师叔想怎么处理眉卿?” 戒律峰的弟子还未说话,辛夷立刻反对,“师父,你偶尔也对我们负点儿责任行吗?你和掌门大伯当年在戒律峰挖的那个洞被他们发现,他们死活说是我和眉卿挖的,这合适吗?” 盯着辛夷手里翠羽鸡的符元早就等得不耐烦,“什么破事儿就要处理辛夷和眉卿,当年清虚子和老云差点儿把灵门炸为平地都没被惩罚,挖个洞就犯了天规? 更何况,当年莫言愁自己死活要嫁邱不言,把她师父气得翻白眼,怎么没被惩罚?辛夷,赶快去煮饭,老子从浮玉城赶到这里,饭都没吃。” 听到浮玉城,几个弟子对视一眼,正觉为难,却见清虚子和邱不言笑眯眯的从天而降,清夷子还没落地,就高声道:“辛夷,赶快去煮饭,眉卿,你去帮忙烧火。” 不得不说辛夷的厨艺绝佳,南星和扶苏简直拍马都追不上,众人眉开眼笑的各执一条鸡腿,刚刚才咬一口,莫言愁带着戒律峰的弟子再次光临,一见邱不言,一脸的不可置信。 “言愁,”拿着鸡腿的邱不言颇有些尴尬,“你也饿了!来吃饭。” “掌门,”莫言愁恶狠狠的瞪一眼邱不言,目光却移到清虚子面上,邱不言立刻低头吃饭,速度快得连符元都觉得压力山大,“现在戒律峰是管不了执法峰的弟子?” “等等,”只是眨眼的功夫,半只鸡下肚的云若梦抗议着,“师叔,辛夷现在是戒首峰的弟子,我适才已经将他逐出门墙,让掌门师叔处罚他,至于眉卿,她修为太低,即使闯祸,也是辛夷带她去的,这个总不好处罚。” 清虚子在莫言愁的怒视下快速吃完手里的半只鸡,“唉,辛夷这个家伙真的令人头痛,既然在戒首峰,便交给神尊处理!” 神尊?听这两人相互推诿,莫言愁直气得秀眉倒竖,邱不言轻咳一声,“言愁,玉门大战,辛夷和眉卿救下那般多的妖族,你就不能将功赎罪吗?他们有错,但也有功。” 听得此言,莫言愁面上的怒意渐渐消退,邱不言立刻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出,又提起一只鸡,特意将两只翅膀撕下,“言愁,先吃饭,你再看看如何将功折罪。” 将戒律峰的弟子打发回去,邱不言又亲自到厨下提一壶水,为莫言愁烹一壶香茶,常日严肃的戒律峰掌教容色平和的吃完饭。 “辛夷,眉卿,”莫言愁看着坐在一旁啃鸡的两人,他们立刻并肩而立,“邱掌教所言甚是,单凭我个人无法判定你们功与过那个更大些,待戒律堂的长老议定,我们再看最……。” 一声巨响,在座众人立刻面色大变,莫言愁动作最快,闪身已到庭院之中,只见远处灵门的山门处结阵不住颤抖,仿佛刚刚受到什么猛烈的攻击一般。 “不言,”清虚子看一眼邱不言,“你送师叔回戒律峰,师弟,你和丹阳一同去看看。” 第2章 祸起萧墙(2) 黄土的丘陵,干燥而又酷热,忘川将爬到自己脚下的火蝎一脚踩死,飞身后退,避开四溅的赤红汁液,一股火焰的味道扑鼻而来,伸指在自己头顶凝出一个小小的遮蔽结界,在这里,极难补充灵力,灵力的使用必须特别谨慎。 浅浅的风掠过,忘川立刻闭目感应着风带来的一切,在西北方,应该有水源,但微弱的水汽中,充盈着危险的味道。 嘴角微一上翘,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忘川缓步向水源的方向走去,即使有遮蔽结界,炙烈的阳光仍然令他觉得窒息。 在凤凰之境中,忘川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天帝的四大绝境考验中,凤凰之境是最可怖的,他的三个哥哥都在这一重考验中失败,只能成为镇守四方天界的上仙。 小小的绿洲,即使在阳光下,树木仍然苍翠欲滴、生机勃勃,忘川没有立刻走向绿洲,而是在丘陵上缓缓坐下,此刻日正当空,他身体内的神血如同将要沸腾。 又设一重遮蔽结界,忘川脱下上衣,赤裸着肌肉结实的身体,他将上衣覆盖在第二重遮蔽结界之上,上衣中混杂的雪线立刻为他营造出一个不大的清凉的空间。 腿下有东西蠕动,忘川低下头,一条额上长角的白蛇钻出地面,它小心翼翼的昂着头,看着头顶的遮蔽结界,然后贴在忘川腿边,一股灼热的气息立刻钻入体内,而那条白蛇,则从有些萎靡的状态恢复一些精神。 它在吸收自己体内的水份,忘川没有立刻赶走它,毕竟这是进入凤凰之境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幸好它四只脚用力的在地面划动,将身体从忘川大腿上移开。 一神一蛇相关无事,直到太阳西斜,粉色的晚霞铺满湛蓝的天空,太阳悬挂在大地边缘,忘川站起身,将两重遮蔽结界的灵力收回,穿好上衣,只觉得足踝处一紧,那条白蛇已经卷在自己足踝上。 “我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忘川低头看着白蛇,“如果有危险,我会立刻抛弃你。” 白蛇一动不动,忘川举步向绿洲走出,随着阳光渐渐消失,绿洲内似乎涌入许多莫明的东西,那些东西并不惧怕忘川,自从进入凤凰之境,他的神力只剩余一成不到。 在绿洲边缘折下一根树枝,随手挥动,枝叶纷飞,围绕在身周的影魅立刻消退,忘川冷冷的沿着绿洲外围走动,足踝处的白蛇仿佛已经沉睡。 月上中天,忘川终于围绕绿洲行得一圈,他低头看着自己刻意留下的足印,在自己的足印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极淡极淡的印子,三爪的脚印,那意味着跟着自己的不是人! 找到一个相对平民的树枝,忘川飞身跃上树枝,用带叶的树枝做好一个窝,将白蛇从自己足踝处取下放进窝里。 绿洲内有什么东西在躁动,忘川小心翼翼的召唤出一个保护结界,然后蜷缩在树枝上,几乎立刻就陷入沉睡。 天亮时他睁开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白蛇盘踞在自己脸上,身体冰凉,忘川惊讶的发现它似乎在补充自己体内的灵气。 用手将它拉起,白蛇立刻惊醒,转头一口咬在忘川右手手背,忘川将它扔进窝里,它半扬着身子,对忘川发出攻击的鸣叫声。 没有理睬它,看看洁白如玉的手背瞬间漆黑如墨,左手并指,沿着血脉缓缓推动,几滴黑血立刻涌出伤口,忘川将黑血小心翼翼的滴在树棍上,褐色的树棍瞬间变得漆黑如铁。 忙碌一个多时辰,手背仍然隐隐发黑,但再也迫不出黑血,忘川抬头,白蛇仍然盘踞在窝里,看自己在看它,用头拱了拱身边的叶子。 将叶子在口中嚼碎,敷在手背上,遍体清凉,黑肿伤口的刺痛立刻缓解,看白蛇一眼,忘川闭目靠在树干上,足踝一动,白蛇又缠到他足踝之上。 烈日当空,丘陵地带的热气扑面而来,忘川握起漆黑发亮的树棍,轻盈的下地,脚踝处的白蛇立刻惊醒,它吞吐着信子,仿佛在收集什么信息。 小心翼翼的穿行在树丛中,忘川不时看到草丛里赤蝎和火蛇的尸体,它们无一例外都以碎片的形式存在,越向绿洲内围行进,赤蝎和火蛇的尸体越多,但空气中却没有任何异味。 渐渐的,出现在眼前的不仅仅有赤蝎和火蛇的尸体,还有一些鸟类和野兔的尸体,它们和赤蝎和火蛇不同,身体完整无缺,感觉似乎是在献祭。 再向里走,甚至有整只鹿和整只麂子的尸体,空气中隐隐约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脚踝上的白蛇看上去极想去吃那些动物,忘川脚步没有丝毫停歇,快步向前。 树上开始出现各种珍禽的尸体,忘川同样快速掠过,不知走多久,眼前突然一空,一个碧绿的水潭出现在眼前,忘川却顿住脚步。 水潭四周凝着寒冰,在烈日下,升腾着的寒气是一个诱人的陷阱,忘川犹豫片刻,缓缓向前,白蛇却异样的激动,它不停的伸缩着身体,仿佛在催促忘川尽快去水潭。 忘川走到寒水潭边,白蛇箭一般的窜向水潭,却被一声低沉的咆哮惊退,它在冰上艰难的扭动着身体,却立刻被冰冻住,立刻可怜巴巴的看着忘川。 忘川后退一步,白蛇立刻显露出绝望,可是忘川只是蹲下,伸手用树棍把它身周的冰敲碎,它立刻缠在树棍上,回身看着寒潭时,小小的身体不住颤抖。 握着树棍,忘川上前一步,冰面立刻裂开,忘川停顿片刻,再次举步向前,他每走一步,冰面会立刻裂开,他走过之后,冰面又恢复如初。 跟离寒潭一步时,忘川停住脚步,然后他开始后退,可惜已晚,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水潭中飞跃而出,直扑忘川,将白蛇抓走后,在空中翱翔一圈,然后缓缓落在一株树上。 那是一只黑鹰,在它的利爪下,白蛇战战兢兢的蜷缩成一团,完全无法动弹。 冷冷的看一眼,忘川决绝的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进入绿洲。 第3章 祸起萧墙(3) 站在云若梦身后,眉卿只能隐约看见护山结界闪烁着的霞光,护山结界是创派祖师亲自设下的,几百年来,从未被人攻破过,更何况,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人看见神尊悄悄的绕行灵山,似乎是在增强结界。 “师兄,”丹阳子一脸疑惑,“我已检查过,护山结界并未遭遇攻击,不知为何会突然爆发。” 云若梦沉吟片刻,执着眉卿的手,缓缓走到分界碑前,眉卿猛的顿住脚步,“爹,有妖气,我在玉门之时,曾经感应过这样的妖气。” 长眉微轩,云若梦环顾四周,缓缓走到分界碑前,伸手轻抚,的确无任何异样,极目远眺,守山的弟子正常巡视,并无异样。 听完回报,清虚子一脸沉静,丹阳子低声道:“掌门师兄,眉卿对妖气的灵敏度远超我等,若她感应到玉门的妖气出现在灵门,是否说明有玉门的妖逃窜至灵门?那妖又是如何躲过天族的稽查?” 静候片刻,清虚子沉默不语,云若梦沉声道:“此妖出现在灵门,无论所为何事,其用心不可谓不歹毒,此事,交给符元处理!” 正在和自己对弈的符元听云若梦讲完,缓缓放下手中的棋子,闭目静默片刻,“来的妖,修为不低,我竟无法感应到。” 起身走到窗边,符元盯着云层中的戒首峰,“除护山结界出现异常外,神尊至今没有半点儿动静,那说明妖的目标也许只是眉卿。” 一众的沉默,符元的猜测显然与三人相同,符元窗在窗前,“老云,你的执法峰人实在太少,殿下虽然修复聚灵锁,但它断裂的那一刻,灵力外泄,已经惊动三界。 黑暗中的势力定然蠢蠢欲动,他最担心的,便是这股神力被人觊觎,这也是他派我到这里的核心意图。” 说到这里,他回头对屋内众人咧嘴一笑,“除我之外,还有一队天兵驻扎在山下。” 直到此时,清虚子展颜一笑,“云师弟,来的都是客,不如让这队天兵驻扎在回灵峰旁的空屋,生活也便利一些。” 就连符元都没想到这队天兵竟是应龙率领的八大神将,他们身穿重甲,各自携带着法宝,整齐的跟在应龙身后,鱼贯进入执法峰的结界。 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沉重,如果只是普通的天兵,那意味着事态也许灵门能够掌控,但来的是九名神将,那就说明灵门将会遭遇前所未有的攻击,毕竟就算玉门那般的战役,也只有七名神将。 派遣扶苏和南星协助符元安顿神将,清虚子站在庭院中,心事重重,就在他听见眉卿和辛夷说话的瞬间,面上立刻浮出轻松的笑意,“云师弟,你这雪樱花开得极盛。” “掌门师伯,”手提满篮野果的眉卿眉开眼笑,“丹阳师叔,你们来得正好,辛夷在湖中捕得几条玉鱼,我又采摘许多的果子,晚上一起吃饭。” 清虚子慈爱的看看眉卿,转眼看见辛夷却一脸的嫌弃,“看你这模样,真真气不打一处来,去戒首峰传讯,这几日我在执法峰盘桓,让他们把醉春风送些过来。” “老酒鬼!” 辛夷嘟嘟囔囔的骂着,将身后的竹篓和眉卿手里的竹篮放在廊下,祭起碧霄笛,带着眉卿便飞向戒首峰。 “丹阳,”清虚子转过身,面上的轻松笑意早就一扫而空,“去唤虚阳,晚间一同用膳。” 目送丹阳子远去,云若梦才沉声道:“师兄,此刻封印幻雪洞府是否有些……。” 清虚子竖起一根手指,云若梦立刻顿住,清虚子仰首望天,“我前日夜间心血来潮,便自行卜卦,卦象显示灵门大祸临头,无论什么样的准备,都不过份。” 沉默片刻,云若梦低声道:“让天族神将入住执法峰,是否会引狼入室?” “咱们既然收留符元,他们入住又有何妨?”清虚子微微一笑,“更何况,除他自己外,忘川绝对不会允许妖族染指守门神女代代相传的神力,在他动手之前,便是我们的盟友。” 欢欢喜喜的围桌而坐,执法峰人丁不多,今日却是人头济济,辛夷和眉卿忙碌半日,满桌的山珍野味,就连奔忙一下午的南星和扶苏都眉开眼笑。 看着庭院中的小辈,除执法峰的四个弟子外,还有戒首峰的大弟子京墨,虚灵峰的大弟子苏木和唤灵峰的大弟子天冬,本就相识,说说笑笑,一时之间热闹非凡。 清虚子皱皱眉,显是嫌弃弟子们说话声音过大,轻轻挥袖,将门半掩,顺手还结下一个静声结界,众弟子下意识的放低声音,只有辛夷目光中光芒闪动。 “天冬师兄,”辛夷拈一筷甘笋给眉卿,“雪生何时才能清醒?” “还得月余,”天冬吃完一只兔腿,又伸手拈起一筷野菜,“师父说雪生在突破境界时全身所有灵脉都因移位而闭塞,他依靠外力打通,部份灵脉受损,若不好生将养,修为将无法提升。” 想到玉门大战的情景,辛夷不再追问,低头吃饭,却听清虚子的大弟子京墨问道:“南星,为何回灵峰下会有人居住?那里房屋一直闲置。” 用力的咽下口中的饭菜,南星看看半掩的房门,“那是保护符元仙人的天兵,掌门师伯说来的都是客,反正那里的房屋闲置,便让他们暂时居住。” 屋内的众人却不像众弟子一般轻松,云若梦已查探的情况和眉卿的感应详细道出,虚阳子一言不发,脸色冷厉,待他说完,虚阳子冷笑一起,“连天族的太子都不敢轻易染指,这些妖族的宵小也敢。” 清虚子轻声叹息,“那毕竟是上古妖神的力量,从根源上说,它其实也属于妖族,只不过,水能载舟,也能覆舟,若这神力被心怀不轨之人掌握,实乃世间之祸。” 相对无言,云若梦突然低声道:“其实这股力量在眉卿处,也是浪费,她的灵脉已废,完全无法发挥这力量的作用。” 第4章 祸起萧墙(4) 在树中迅速的找到韧性极强的树枝,又从一只鹿身上取出鹿筋,走到绿洲边缘,迅速的将树枝削成弓的形状,将阳光下恢复柔软的鹿筋系在弓上,又取几根树枝,尝试数次,虽然准头无法控制,但也算一个称手的武器。 凝聚灵力在腕间,用力一抖,树棍四散裂开,每一枝一端尖锐,另一端有一个缺口,将适才采集的羽毛插进缺口中,便得到一把毒箭。 忘川的身影出现时,垂头丧气的白蛇立刻兴奋起来,那只黑鹰倨傲的盯着忘川,眼神里满是嘲讽,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弯弓搭箭对准黑鹰,它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利爪仍然牢牢的控制着白蛇,弓弦响起,连续射出的数十枝箭均未射中,有的在中途便坠落在地,黑鹰眼中的嘲讽之色更浓。 伸手从后背抽出毒箭,双臂贯穿灵力,一枝射出,忘川再不停歇,连续三箭,每一箭迅如流星,黑鹰发觉不对,正要振翅飞起,第一枝箭已经射入胸膛,它立刻僵化倒地。 忘川抢步来到近前,将地上的三枝毒箭捡起,白蛇已经窜回他足踝处,忘川突听身后的寒潭水响,也不回头,飞身冲进林中,在一株树上落定身形。 连续飞出三只黑鹰,它们盘旋在第一只黑鹰的尸体上,不停发出愤怒的鸣叫声,忘川隐约听见绿洲内外呼应鸣叫的声响。 一道灵力缓缓的自足踝处涌入身体,它果然能帮自己补充灵力,虽然不多,但足够杀掉这三只黑鹰。 远远眺望着自己在对面林中的机关,忘川心的越加宁定,他低头看看白蛇,又看看远处的机关,伸手轻轻一勾,白蛇立刻会意,无声的滑上树枝,瞬间便不见踪影。 灵力的补充立刻停止,忘川轻轻的活动身体,灵力只够两击,若两击之内不能击杀这三只黑鹰,自己将会是西岳紫薇大帝。 白蛇的影子出现在机关之后,忘川立刻挽弓,弓弦声响,伴随着尖锐的破空声,半数的毒箭直取空中的黑鹰,三只黑鹰也不回避,巨大的翅膀扇动,毒箭尽数被劲风卷开,随即自空中坠落。 注视着黑鹰从空中俯冲而下,忘川凝聚的所有灵力,将剩余的毒箭尽数射出,不出意外,黑鹰完全没有躲避,翅膀扇起的风再次卷向毒箭,可是贯注灵力的毒箭仍然突破风墙。 三只黑鹰大怒,身形陡然立起,鹰口中发出可怕的鸣叫声,忘川只觉得胸口如被垂击,立足不稳,立刻从树枝上落下,就在这时,他看见白蛇已经触动机关,左手一抖,悬丝飞速将他裹成一团,挂在树枝之上。 三根浸毒的树枝插进黑鹰后背,两只黑鹰当场毙命,另外一只带着毒箭振翅而去,随着黑鹰的离开,寒潭四周的冰开始消融,绿洲内已经侵入到近前的声响潮水般退去。 轻盈的落下地,白蛇已经飞速回到忘川脚踝处,似乎在瑟瑟发抖,随着灵力的注入,无力的眩晕感缓缓消退。 勉强走进水潭,忘川几乎是扑进水中,清凉的水包裹着他疲惫的身躯,疼痛快速消退,他只感到丹田处轻微的刺痛,便立刻晕厥过去。 醒来时,月正中天,自己仍然躺在水潭中,白蛇盘踞在自己胸膛处,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它额间小小的角越加明显。 游到潭边,忘川觉得身体内的灵力似乎比初到凤凰之境时充盈,那意味着自己已经突破其中一项考验。 在潭边升起火堆,又从林中拿出献祭的鹿,剥皮洗净,放在火上炙烤,忘川脱下衣物,跳进水潭内将身体洗净,白蛇好奇的看着他身上的梅树纹身。 将衣物架在火边,忘川撕下一半的鹿放在一旁,白蛇身体一弹,鹿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吃完鹿肉,忘川将鹿的残骸挖坑掩埋,转身看见白蛇好奇的看着自己,忘川微微一笑,坐回火边,伸指在左胸的一朵梅花上轻轻一按。 那是在大荒神域时,眉卿掩埋鱼的场景,她神情肃穆、凝眉闭目、口中念念有词,白蛇在眉卿的影像下来回游动,似乎在确认眉卿似乎真实存在。 待影像消失,白蛇转身看着忘川,忘川又随手在另一朵梅花上轻轻一按,半空中立刻显现出眉卿带着辛夷从城墙上踩着绳子向下滑下的场景。 白蛇在地上盘旋一周,侧首看着忘川,似乎在询问着什么,忘川取出银壶,将壶中灌满水,眯眼看看半空,“她没有灵力,修为极低,常日都是旁人带她,她难得可以带别人飞。” 白蛇又在地上盘旋一周,此时空中出现雪生带着眉卿坐在城墙上吹埙,白蛇看着雪生,突然尖啸着,露出尖牙,做出袭击的姿势,忘川立刻起身,只见夜空中,一个巨大的影子快速的从远处飞来, “走!” 忘川一脚踢熄火堆,白蛇立刻缠在他足踝处,忘川飞身后退进绿洲,没有片刻停留,快速的穿行在林间,那些献祭品不知何时已经腐坏。 身后的寒意如影随行,四周的树木已开始冻结,忘川的速度更快,白蛇不得不收紧身体,以防被他甩落。 退到绿洲之外,站在丘陵之上,忘川竭力的调息,自出生至此,他从未如今日一般的狼狈逃命,心中浮出一丝屈辱和愤怒。 白蛇突然紧张的一声轻啸,忘川抬首,只见一只巨大无鹏的大鸟出现在已经被冰封的绿洲上方,它的身影笼罩在绿洲上方,就连绿洲边缘都开始迅速结冰,忘川立刻飞速后退,直到四个小丘之后,地面才停止结冰。 定神看清半空中的大鸟,忘川眼角不住跳动,即使在深夜,忘川仍然能清晰的看见它的双翅之上尽是金羽, 双目幽蓝,尖尖的喙漆黑如铁,金翅大鹏! 难怪那只黑鹰要抓白蛇,它应该是还未化龙的蛟,是金翅大鹏最爱的食物,若自己神力仍在,也许与金翅大鹏尚有一战之力,此刻绝难自保。 这般想着,那只金翅大鹏似乎感应到什么,身形一动,硕大的身体缓缓向此处逼近。 第5章 祸起萧墙(5) 天兵入驻执法峰的第六日,灵门降下今冬的第一场雪,雪生仍在唤灵峰养伤,云若梦便不许辛夷和眉卿再随意外出,辛夷便与南星和扶苏修炼,眉卿留在屋里看书做女红。 除云若梦外,其他峰显然都不是很欢迎符元的到访,符元四处游逛十数日,便灰溜溜的回到执法峰,可云若梦整日里忙忙碌碌,绝大多数时间都在戒守峰,符元脸皮再厚,也无法跟随而去,更何况那里还有极度讨厌他的神尊。 万般无奈,符元只得和眉卿结伴,幸好云若梦为让眉卿消遣,四处收集许多的书册,奇闻野史、星相占卜、医学算术,简直包罗万象,眉卿性格又极好,符元无聊至极,便每日自发为眉卿授课。 先从自己最熟悉的天族开始讲,天地原来是混沌的,盘古大神开天劈地,但他手中的斧柄形成一根名为登天柱的柱子,凡人和妖族如果能登上那根柱子,便可成仙。 瞪着澄澈的眼眸,眉卿好奇的问,“为什么要成仙呢?难道做人和做妖不好吗?” 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的符元一时之间有些张口结舌,对啊!为什么要成仙呢?符元非常认真的想了想,“无论人或者妖,都想为自己的生命设置一个最终的目标,成仙也许就是这个目标。” 虽然不是很明白,眉卿没有再追问,笑着拈一粒蜜枣,“然后呢?” 眉飞色舞的讲述一早上,午间用过简单的午膳,下午眉卿便请符元与自己到玉湖泛舟,羽毛舟随水流动,眉卿缩在一堆皮毛中,身披羽衣,脚边的火炉不仅仅散发着温暖,还有清甜可口的茶水。 一边饮茶,一边听眉卿介绍玉河两侧的景物,挥手在羽毛舟上方召唤出一道光屏,屏蔽大雪,“眉卿,和数百年前我初次到访相比,执法峰没有一点儿变化。” 想到过往,还有那位身穿淡紫衣衫的垂髫少女,符元不由有些感慨,“我初次到时,创派祖师的年纪和你一般大小,她的师父是个修炼得到的蝴蝶妖,独自守着灵山千年。” 不知为什么,想到那对师徒的遭遇,突然有些唏嘘,符元有些难过,眉卿伸手轻轻拍拍他的手背,“符元,你不用难过,祖师在死去的时候,很幸福,也很快乐,神尊和我都能感应到。” 微微一笑,符元喝一口茶,“祖师是个孤儿,她师父捡到她时,才刚刚修炼成人形,她偷偷的到山下人类村庄里去偷学人类如何抚养婴孩儿,好容易才将她拉扯长大。 祖师的师父在祖师三岁时带她下山,在人类的城镇一住十年,师徒两人一同学习如何做人,那应该是她们极快乐的一段时日,祖师遇到我时,无数次的提到过那段岁月。” 说到这里,符元再次沉默,眉卿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候着,符元扬眉一笑,“今日说这般多的话,明日再讲。” 手持鱼叉,眉卿叉无虚发,很快捉到七条大鱼,符元用苇草串好鱼,起身时见眉卿合掌不知在说什么,然后鞠完躬,这才愉快的提着裙子,“走!” 走到庭院外,却见应龙站在营门边,符元眼睛一转,将手中的鱼交给过来接眉卿的辛夷,快步走到应龙身前。 “上天庭传讯,”应龙一脸的不可置信,“金翅大鹏出现了。” 金翅大鹏?符元不由大吃一惊,毕竟忘川才进入凤凰之境不到半年,而且虽然他吸收大荒的神力,但以他的修为,也许拥有巅峰的神力能与金翅大鹏一战,进入凤凰之境,他与灵力低微的凡人无异,如何能对战? “符元,你是否觉得奇怪?”应龙的声音透着一丝紧张,“殿下才进入凤凰之境不足半年,如何会遇到金翅大鹏这样级别的神兽?” “不急,”符元轻喝一声,应龙立刻镇定不少,符元沉吟片刻,“以殿下的智慧,他绝对不会直接与金翅大鹏对战的,至于为何金翅大鹏如此早便出现,凤凰之境内发生何事,我们并不清楚,不要胡乱猜测。” 沉默片刻,应龙仍是忐忑不安,“符元,如果殿下未通过此次考验,那大皇子便会有第二次机会……。” 冷笑一声,符元斜眼看看应龙,“大荒剑在谁手上?” 应龙一愣,神情立刻宁定下来,符元四顾无人,低声道:“天罡阵布好了吗?” “嗯,”应龙点点头,“放心,殿下发生之事,绝不会发生。” “相对他是否能通过凤凰之境的考验,”符元背着手,眯着眼睛,一脸的奸诈,“确保上古妖神的神力不流失,才是他最关心的。” 踏进庭院,烤鱼的香味儿扑鼻而来,符元急急的跑进西厅,一眼看见云若梦一脸憔悴的坐在桌旁,脸含淡笑的正在倾听眉卿讲述的故事,那正是自己清晨告诉她的。 用过晚膳,除云若梦和符元外,其他人按惯例自行其事,云若梦对符元微微一笑,“你竟有这般好的耐性陪眉卿玩耍。” “没有也得有,”符元愁眉苦脸,“聚灵锁断裂那一刻,三界震动,无数觊觎上古妖神神力的势力蠢蠢欲动,偏偏殿下又在此刻进入凤凰之境,为确保上古妖力安全无恙,我就算苦闷,也得守在此地。” 淡然一笑,云若梦举杯喝茶,符元轻叹一声,“我还记得当年你师父挑选清虚子为掌门,三界震动,这百年来,灵门声望日隆,就算玉门这般凶险,他也能运筹帷幄,从殿下手中救下那般多的妖族,真真是比肩天族的石竹。” 知他不会无故感叹这些,云若梦安静的喝着茶,符元吃完一粒寒枣,“若不是凶险异常,他绝对不会只带你们三人去封印幻雪洞府。” 眼神一凛,符元淡然笑道:“当年清虚子中计,破戒与那女子生下辛夷,就在所有人都认为你师父会废掉他时,你师父毅然决然的将衣钵传给他,导致老一辈中人兵解后,灵门便分裂为一次,这一次,因为上古妖神之力,灵门也许会再次面临考验。” 第6章 祸起萧墙(6) 头顶的泥土瞬间结冰,忘川觉得浑身冰冷,只有缠在自己腕间,不住颤抖的白蛇有一丝温度,他按空桑卷轴中的龟息之法调节呼吸,最大程度的令自己进入完全静止的状态。 身体已如四周的土地一般冻僵,腕间的白蛇不再颤抖,仿佛已经冻僵,不知过得多久,忘川才感到四周的土地开始解冻,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耐心等待脚底的泥土完全解冻,才从地下爬出。 不远处的绿洲已经化为乌有,枯萎的树木倒伏在地,在烈日下化为焦木,忘川眼珠一转,飞身跃进绿洲之中。 如他所料,水潭仍在,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蒸发,他一头扎进水潭之中,在潭底不住摸索,阳光越加炙烈,水气蒸腾,忘川几乎窒息,返身跃出水潭,刚在潭边站定,水潭立刻干涸。 白蛇轻轻的扭动身体,忘川将它放在地上,它在忘川的影子里游动片刻,立刻窜上他的脚踝,忘川发现,它的身体已经比初见时长大一倍。 在地上将自己进入凤凰之境的路线画出,忘川抱膝沉思片刻,然后起身,吹一声口哨,钻进土里的白蛇立刻回到他脚踝上。 走到水潭的位置,忘川用脚轻轻拨动地上的沙土,刚才摸到的那个结阵已经完全消失,但隐约感到那四只黑鹰应该是自西北方过来。 沉吟片刻,举步向西北走去,白蛇突然用力,仿佛在阻止忘川,低下头,白蛇有些战战兢兢,看样子,它对黑鹰非常惧怕,如无意外,那些黑鹰是金翅大鹏的仆丛,是为它收集祭品的奴役。 “不用担心,”忘川甩甩腿,示意白蛇放轻松,“即使我们不去,它们也会找过来,不如先发制人,你若害怕,便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蛇犹豫片刻,便放松身体,却没有松开忘川的脚踝,忘川微微一笑,缓步向西北方走去。 仍然是茫茫的丘陵,阳光炙烈,但突破后的忘川不再像刚入凤凰之境时那般痛苦,一层遮蔽结界就能营造出足够舒适的空间,更何况,白蛇还能为他补充灵力。 太阳西沉后,寒夜如约而至,忘川点燃枯枝,他躺在火焰中的结界内,这几乎是进入凤凰之境后最舒适的夜晚。 白蛇蜷缩成一团躺在忘川腿边,冰凉的身体源源不绝的为忘川输送着因为结界而损失的灵力。 风吹过火堆,带来的不仅仅有温暖,还有安心,睡到中夜,风向似乎发生改变,忘川睁开眼睛,翻身坐起,白蛇立刻惊醒。 有什么东西在接近,非常可怕的气息,忘川只觉得身后一空,白蛇已经钻进土中,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其他什么,忘川也不深究,只是走到结界旁,静静的感应着远处的那压倒一切的力量,这是在进入凤凰之境后,就连金翅大鹏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那股力量一直在远处徘徊,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半个时辰后,那力量终于远去,直到它完全消失,忘川才转过身,却见白蛇已经回来,它守在一只肥硕的沙鼠旁,有些兴奋。 走到沙鼠旁,还未弯腰就发现那只沙鼠是被毒死的,“不能用牙。” 很快,白蛇从土里拖出第二只沙鼠,那只沙鼠被它勒死,但是力度过大,除一张皮外,其他都化为肉浆。 不到半个时辰,六只肥砂的沙鼠出现在忘川脚边,忘川挑选一只被恰到好处勒死的沙鼠,“记住这只,以后捕猎,按这只的方式。” 说着,忘川并指为刀,又拿出银壶,开始洗剥,结界边缘沙尘飞扬,白蛇已经将其他未被选中的沙鼠和不要的皮和内脏埋在土里,在土边扭动身体,似乎学习眉卿为它们祝祷一般。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这般有趣,忘川在火上手法纯熟的烤着沙鼠,火焰驱赶着凉意,繁星点点,夜风吹过,带来呜呜的声响,仿佛眉卿坐在墙头吹奏的埙声。 将一大半分给白蛇,忘川轻轻按按手腕处的梅花,眉卿和辛夷在忘忧城的街头摆摊算命,辛夷手里拿着一本破旧的相书,眉卿在他身边玩弄着白色的石块。 火光中,视线落在正在与符元说话的辛夷脸上,那张精致秀美的脸总令他觉得有些熟悉,心中一动,将清虚子的脸投到辛夷旁边,果然……。 白蛇有些激动,它在影像下面不住爬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讲一般,忘川低头,却见地上有浅浅的爸爸两个字。 “我知道,”忘川挥手将影像驱散,“符元这个家伙,瞒着我的,可真不少。” 昼行夜伏,不知走得多久,终于有一日,天边出现一个高耸入云的土堆,看着土堆上镌刻着的复杂花纹,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神庙!在这样的地方竟会修筑有神庙?那一定是一个大的祭坛。 在荒野中休整两日,这才带着白蛇向神庙进发,忘川感觉到结界的能量波动,身体如在水中穿行,片刻之后,置身于一处土堆中,远处是一座人来人往的大城, 缓缓退到一个土堆的阴影中,仔细的观察进出大城的都是什么样的人。 白蛇从银篓中爬出,伏在忘川脚上,它的身形是忘川初遇到它时三倍,再无法缠在他腕间或足踝处。 天已入夜,大城内歌舞升平,诡异而诱惑的乐曲随风而来,白蛇半扬着身子,头顶的角已经破皮而出,偶尔四只脚爪处会出现淡淡的风云。 “喂,”忘川把手里那几串烤好的鸟放到白蛇身边,“作为神兽,你这么嘴馋,似乎不是太好。” 白蛇欢天喜地的吃着烤鸟,忘川走到土堆边坐下,却听身后有人说,“我是龙,不是神兽。” 回过身,却见一个头生双角,眼眸湛蓝的三、四岁赤着上身男孩儿正大口的吃着烤鸟,“我是六合海域的龙,爸爸带我到这里玩耍的。” 六合海域?难怪一条幼龙都会有这般奇异的力量,那天晚里出现的,是他爸爸吗? “那个梅妖,”白龙吃完烤鸟,将剩余的残骸埋进土里,“有上古妖神的力量,她好可爱啊!因为这样,上古妖神才把自己的力量赐给她吗?” 第7章 祸起萧墙(7) 天气越来越冷,玉湖已经完全结冰,执法峰众人一切作息如常,符元仍然每天与眉卿做伴,由于雪樱花四周从天界送来的泥土会散发热量,那处庭院只需几个火盆便会温暖如春,所以每日里,眉卿和符元就在那里消遣。 符无无聊,仍会将自己早些年游历三界的趣事儿和四海八荒一些野闻稗史当作故事讲给眉卿消遣,眉卿极是喜欢,无时无刻不在捧场,两人一来一往,相处得极为融洽。 入冬以来,戒首峰、唤灵峰和虚灵峰不时送些冬日灵门才能捕获的野味至执法峰,就算是戒律峰,莫言愁也会令人送些冬笋过来,辛夷厨艺极为了得,符元又不把自己当外人,不过数月,他便如执法峰中人一般。 这日雪大,云若梦前往戒首峰时便嘱咐南星今日休整,众人齐聚樱树庭院,南星和扶苏贡献出到东平府接补给时,偷偷跑去买的零食、点心,辛夷又整治十几味小菜,符元喝两杯醉春风,只觉得这样逍遥的日子,胜过自己跟在忘川身侧百倍。 “符元,”眉卿帮符元剥好一碟花生,“上次你讲创派祖师,只有一个开头,今日大家都在,你完整讲给我们听可好?” 看看众人,面上均是憧憬,眉卿突然一跃而起,只见羽衣飘摇,她已扑进雪生怀里,虚阳子看看庭院中的阵仗,辛夷早已让出一个座位,“师叔,请坐下喝杯酒。” 侧眼看去,雪生虽然身形削瘦,但面色红润,灵气运转顺畅,显然伤势已经痊愈,虚阳子将手里的几只雪鸡和一篓雪菜交给扶苏,这才敛袖坐下,“师兄去戒首峰了?” “是,”南星手脚麻利的在虚阳子面前摆放碗筷,又斟好一杯酒,退到一旁坐下,“师父今日令我们休整。” 虚阳子也不说话,伸筷吃菜,“符元,不是要讲创派祖师的往事吗?我也想听。” 和云若梦关系极好的几个掌教中,虚阳子性格最为清冷,又不爱凑热闹,今日要听故事,可真是破天荒,就连眉卿都瞪大眼睛,将自己面前的蜜果推给虚阳子,“师叔,一会儿收拾好厢房,在这里多住几日!” 点点头,转头看看扶苏,“传讯给京墨,告诉他我要在这里休整几日。” 欢天喜地的跑回自己房中,又拿出一个手炉,“师叔,执法峰可比你哪儿冷,这个手炉你用。” 接过手炉,虚阳子放在自己怀里,以他的修为,根本无需御寒之物,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笑,“这些时日,身上可觉得冷?” 眉卿摇摇头,指着自己额间,“那日忘川在我额头点过,便不再觉得冷。” 虚阳子面色微变,看他就要举袖,符元干咳两声,“虚阳,不用担心,那是殿下的神血结界,可以屏蔽寒气。” 缓缓敛了衣袖,坐在身边的辛夷提壶为虚阳子又斟一杯酒,符元干咳一声,“那我开始讲了啊!” 祖师的师父名字已不可查,符元便根据她的妖性取名为凤尾。 凤尾带着祖师在那座城镇生活十年,生计靠凤尾从灵门采摘的一些草药和野果售卖过活,日子虽然清苦,但也逍遥,最重要的是,凤尾将祖师女扮男装,送进学堂。 祖师天姿聪慧,学业进展极快,很快便被推荐到州府开设的学堂,凤尾被邀进学堂打杂,两师徒便在州府学堂生活三年,在祖师七岁那年,遇到一个云游的仙人。 那仙人受凤尾的一饭之恩,又发现祖师天赋异禀,便留在灵山,日日为祖师和凤尾传道,并且指点祖师修炼。 祖师进展极快,境界一日千里,仙人说人界不适合修炼,在灵山留下修炼密法,让凤尾尽快带祖师回灵山。 仙人离开后,凤尾和祖师又在人界停留一年,让祖师修完功课,随后她们回到灵山结庐而居。 符元在灵山遇到祖师时,她已经突破不灭境,修为停滞,符元便建议她与凤尾下山游历,以增广见识,寻求进一步突破之法。 说到这里,符元喝一杯酒,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如果当日不是我,也许后续祖师和凤尾的人生会是另一番境遇。” 符元微微一笑,伸手攀下一枝雪樱花,随手一挥,雪樱花瓣立刻飞扬成粉色的花瓣雨,“我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祖师的模样,她还是垂髫少女,穿着淡紫的衫子,神尊跟在她脚边,她对我说,‘你也是上仙?你一定认识我师父。’” 说到这里,符元又微微一笑,“眉卿,那时祖师的年纪与你一般无二,都是天真浪漫的少女,若没有我,她也许会和凤尾、神尊在这灵山愉快的终老。” “难道一生都让他们在灵山吗?”雪生将兽皮披在听得入神的眉卿身上,“祖师如果没有奇妙的经历,想必也不会创立灵门。” “你懂什么,”符元正色道:“你只见识到今日灵门的辉煌,你可想过祖师当年创派之时何种可怖的经历,她为了所谓的天下正义,没了母亲、没了爱人、最终连梦境都没了,你可曾想过,那是多么可怕的遭遇。” 一时之间,众人面面相觑,想到数千年前那位创派的祖师,不由心生难过,符元的手轻轻一弹,纷纷扬扬的花瓣中,一个紫衣的少女欢快的在山路上奔跑,“你也是上仙?你一定认识我师父。” 即使只是背影,也能感受到她无忧无虑的快乐,随后,她转过身,明眸皓齿,与供奉在幻雪洞府那翠竹画像上含笑而立,面容严肃的祖师面容一般无二,可是那清澈眼眸何曾有过一丝快乐? “呜……,”不知什么时候,神尊出现在庭院中,它悲鸣着扑向空中的影像,却扑了一空,撞在雪樱花上,抖落满树的花瓣,绯色的花瓣瞬间将庭院中众人淹没。 “符元,”云若梦面无表情的喝下一杯茶,你今日为何要说这个故事?” 沉默许久,“老云,也许我的心里对祖师始终有一丝愧疚,我能感应到聚灵锁内她的魂识,我只希望,继承她魂识的眉卿不要再为所谓的天下大义牺牲自己的幸福。” 第8章 祸起萧墙(8) 找寻半日,都未找到什么可以蔽体的东西,忘川只得将自己身上的长袍撕下,简单为白虺做两件衣衫,让他穿好。 “我为什么要穿?”白虺一脸的不高兴,“我在六合海域从未穿过。” “因为我不喜欢,”忘川简单的回复,视线仍然盯着远处的大城,这是到达此地的第二夜,忘川可以确认,远处的大城是个蜃景,要找到祭坛,就必须进入蜃景。 坐在忘川身边,白虺眨着眼睛,“你一直在看那个城,是要找蜃珠吗?” 转头看看他,忘川咧嘴一笑,“我只知道那个城是个蜃景,蜃珠是什么?” 白虺靠在忘川腿上,不住的打哈欠,“所有的蜃景都是由蜃珠产生的,只要打破蜃珠,就能消除蜃景,今天太晚,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能看到蜃珠在何处。” 心底突然一凉,那是在上一个祭坛感应过的黑鹰的气息,忘川伸手抱起白虺,无声的跃下地,然后飞速在土堆中奔跑,寻找藏身之地。 半塌的土柱与其他土柱形成完美的庇护所,忘川藏身其下,夜空中,两只黑鹰无声的滑过天际,也许是第二层神力禁止解除的缘故,此刻不再觉得它们可怕,但要摧毁祭坛,此刻绝对不能让它们发现。 盘膝坐在庇护所内,白虺睡得心无挂碍,他显然与眉卿一般,是极受宠的孩子,无忧无虑,只不过,眉卿是因为忘忧咒,他是真的无忧无虑。 转头看看酣睡的白虺,六合海域是天族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他们强大的战力远超空桑,初遇白虺时,只简单的希望有个东西能陪伴自己,自发现他来自六合海域,已然明白,除金翅大鹏外,六合海域定然也参与此次的考验。 午夜过后,黑鹰不再巡视,忘川靠在土堆上,缓缓闭上眼睛,听着白虺平稳的呼吸,忘川从千头万绪中将心神强行凝于自己并不了解的六合海域。 统治六合海域的是龙族,而且都是女帝,能到凤凰之境考验自己的,一定是龙族,能进入凤凰之境,必须身有神血,白虺是男孩,意味着他虽不会是六合之主,但也是六合海域的神族。 虺,根据天庭的记载,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龙,黑鹰将白虺视为食物,那他应该处于化蛟期……。 “忘川,”白虺揉着眼睛爬起身,“我渴。” 将银壶递给他,重又闭上眼睛,白虺喝完水,将壶还给忘川,又凑到忘川身边,靠在他腿边闭上眼睛。 “白虺,你如何找到的我?”在心里评估良久,终是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你自己偷溜出来的?” “我要出门玩耍,娘不许,我哭了半日,爹爹便偷偷带我来了,”白虺迷迷糊糊的回,“那日我在土里快要被晒死,感应到你身上的神力,我就爬上来了。” 犹豫片刻,“你爹?” “是啊!”白虺又向忘川靠靠,“娘整日骂爹爹不务正业,适逢天族飞书求助,爹爹说趁机可以出门玩耍,便应承下来。” “你家有几个孩子?”黑暗中,忘川睁开眼眸,“你爹带你出来,你娘不会生气吗?” “两个,”白虺又打一个哈欠,“还有个讨人厌的姐姐,娘生气便气了,我要出来。” 嘴角微微上翘,能在六合海域如此任性的小龙,只有可能是六合海域女帝的孩子,传闻六合女帝的夫君,是北海的龙神,六合海域虽然是女帝继位,但北海龙神却有仙界出名的重男轻女,难怪把小龙宠得如此任意妄为。 “忘川,”白虺突然睁开眼睛,“有一日,我要去见那个梅妖,我要她做我的姐姐,我不要莲姬做我的姐姐。” “你娘和你爹不会愿意的,”忘川闭着眼睛淡然一笑,“眉卿在灵门也是受尽万千宠爱,她也许也不愿意做你姐姐。” “不,”白虺从地上爬起,用力的摇着忘川的手臂,“不,我一定要她做我姐姐,我不会让那条狐狸把她的神力偷走的。” 想到白虺看到雪生时露出凶恶的表情,忘川猛的睁开眼睛,白虺非常认真,“那条狐狸,要的是她的上古神力,我喜欢那个梅妖,绝对不会让狐狸偷走,让她死掉的,” “不会,”忘川摸摸白虺的头,“睡!只要有我在,九尾天狐就永远只能呆在轩辕坟里。” 白虺没有躺下,而是转身若有所思的看着庇护所外的夜空,忘川伸手摸摸他的头,“不用担心,九尾天狐就算机关算尽,他们什么都得不到。” “嗯,”白虺靠在忘川大腿上,又打一个哈欠,“我相信你。” 白虺再次陷入沉睡,忘川闭上眼眸,心里却紧张的盘算着,天族与六合海域关系向来微妙,每次凤凰之境的考验按惯例都会邀请六合海域,但之前三次六合海域从未参与,此次龙神为躲避夫妻争吵携子参加,却是无意中给自己助力,也许天意也要自己通过。 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隐约觉得黑暗中有人注视着自己,睁开眼睛,庇护所外阳光如水,白虺抱着自己的腿,睡得极香。 轻轻拍醒白虺,“看得出蜃珠在何处吗?” 简单梳洗过后,化为龙形的白虺站在忘川肩头,盯着远处的大城看了半个时辰,“在……。” “白虺,”听见这个声音,忘川大惊,竟然有人能无声无息接近自己和白虺,而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应,“殿下不用担心,我是白虺的父亲。” 儒雅的龙神,即使置身在简陋的庇护所,也维持着风度,他打量着穿着简单上衣的白虺,“这孩子自幼便不爱穿衣,多谢殿下教会他穿衣的礼仪,我与他出来甚久,六合娘子发现白虺出门,已然急疯,我得带他回去了。” 说着,龙神拿出一个盒子交到忘川手中,“这里有一粒碧海珠,殿下无需再忧愁水,还有通过龙神考验的龙须,这一路我一直跟随在你们身后,我想殿下是能通过考验的,便自作主张,提前给你。” 拈起龙须,只觉得身体微颤,神力封印果又解除一重。 第9章 祸起萧墙(9) 才在戒首峰落下,立刻就感到四周愤怒的目的,雪生将眉卿挡在身后,和辛夷小心翼翼的与众矢之的保持距离,但符元脸皮极厚,就算被愤怒的目光淹没,他也安之若素,全然不觉得自己惹了祸。 “掌门师伯,”眉卿抱着一小罐寒枣,欢天喜地的跑到清虚子身边,他慈爱的拍拍眉卿的头,伸手接过瓷罐,“去看看神尊,他回来便一直流泪,至今什么东西都不肯吃。” 一边说,一边看一眼符元,只见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篓,眼珠一转,立刻猜到符元肯定不知跑哪儿去搞了神尊爱吃的东西,“眉卿,带符元一同去!” 目前眉卿和符元走进瑶圃,清虚子眉开眼笑,“京墨,去把昨日打到的鹿拖到厨下,雪生,你与辛夷去烹烤,今日太冷,前些时日龙首峰送来许多玉液,我特意留给眉卿。” 火冒万丈的看着那头早已洗剥干净的大鹿,辛夷怒火中烧,“雪生,这鹿都洗剥干净,明显是等咱们上钩的,掌门大伯明知道我不会干,便打着眉卿的旗号安排你,你不走,难道我一人回去不成?” “你比我了解掌门师伯,”雪生微微一笑,却不着恼,“就算你再抱怨,也得烹制,不如闭嘴干活儿,更何况,你觉得这次符元惹的祸很小?他们可把他当成执法峰的人。” 神尊伏在碧波潭边,果真在哭,眉卿认识他这般久,从未见过他这般伤心,那日他扑向祖师,结果发现只是幻影,便一路哭回戒首峰,至今不肯吃饭。 “小黑,”听见眉卿这般亲昵的叫神尊,符元立刻瞪大眼睛看着像小山一样的墨玉麒麟,这简直是庞然大物,和小完全没有半点儿关系,“小黑,你还在难过吗?” 看着神尊澄黄的眼眸中的泪水,符元立刻觉得这千年的神兽心智还在幼年时期,“小黑,你别难过。” 一边说,眉卿一边坐在神尊身边,双手抱着他的头,脸颊轻轻贴在他身上,“那天你应该感应到,祖师是快乐的,祖师经历那般多的苦楚,在走的时候,她终是解脱了,更何况,她不是留下一个银铃陪你吗?” 银铃?符元立刻看见神尊颈下那个镶银的玉铃,那是创派祖师的至尊法宝惊魂铃,这个形似铃兰的铃铛,可是震慑三界的宝物,看它隐隐发出淡淡的蓝光,想是祖师在死前,不忍心留下这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伙伴,特意留下一缕魂识陪伴她。 眼珠一转,轻咳一声,还未说话,便听眉卿认真的说,“小黑,你别伤心,你要想,如果祖师一直活着,那么多伤心的事挫磨着她,她会多痛苦!” 这……,符元立刻觉得难怪灵门上下都觉得眉卿是闯祸精,这是安慰?这是在神尊心中插刀好!这些话的意思是,祖师活着是受罪,就得早些死? 神尊眨着眼睛,还在流眼泪,但悲伤之意似乎减弱许多,符元眼珠转动,立刻猜到眉卿聚灵锁上也有祖师的魂识,她一定是感应到什么,所以神尊才这般爱她。 把身后的竹篓取下,将竹笋和辛夷蒸的窝头放好,这才坐在眉卿身侧,“神尊,你也别伤心,我认识祖师和你,已经千年,祖师从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变成声动三界的灵门掌门你和我都是见证者,她在什么时候最幸福,你和我都清楚。” 神尊不再流泪,却怒视符元一眼,眼睛看着竹笋和窝头,已有想吃的意愿,符元立刻上前,将窝头喂到神尊口边,“麒麟儿,吃!你幼时任性,祖师便是这般喂你的,她把惊魂铃给你,就是希望你帮他镇守帮派,你若还是这般任性,祖师会伤心的。” 神尊转头,并不理睬符元,符元也不生气,把窝头放下,又去拿笋,待他回转身,眉卿已将窝头喂进神尊口中。 吃完所有的窝头和竹笋,神尊终于恢复精神,背着眉卿驾起云雾,身后跟着符元,一溜烟便不见踪影。 京墨举手望天,“师尊,神尊这是带着符元上仙和眉卿去何处?” “符元带着他们去祖师当年居住的竹屋,”清虚子眼睛盯着背着香料的雪生和辛夷,“也是祖师和她师父的长眠之地。” “啊!”京墨大吃一惊,“祖师不是……。” “当然不是,”清虚子笑眯眯的看着京墨,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傻子,“祖师何等人物,如何会在那等世俗之地接受香火?去帮辛夷,同时提防他溜走。” 晚餐时,神尊回到戒首峰,众弟子一见回来时的风雷之声,便猜到他已经完全恢复,放下心来的同时,又重新恢复对他的敬畏。 “京墨,安排人给神尊准备晚餐,”清虚子喜笑颜开,“符元上仙给他吃的是翠玉竹的竹笋,你们去戒律峰找师叔祖要一些。” 转身看见京墨脸上的神情,清虚子微一沉吟,眼珠一转,“你这般说,神尊他老人家悲伤难抑,请师叔祖送几篓竹笋,希望能令神尊的悲伤稍减。” 京墨哭丧着脸前去安排,幸好莫言愁并未责难,反而极快的遣人送来五篓竹笋,清虚子一脸惊喜,“京墨,留一篓……。” 瑶圃方向立时传来一声吼叫,清虚子神情不变,“留一篓明天送给神尊,其他的尽数送去瑶圃。” 用过晚餐,眉卿和符元又去瑶圃和神尊说话,不出三句,戒首峰所有弟子便有幸看到神尊摇头晃脑的跟在符元上仙身后,浑身上下都燃烧着愤怒,看上去恨不能一口把这个可恶的上仙咬成两截。 “神尊,”符元一边跑,一边叫,“那些竹笋你都吃了,更何况从前祖师也是从那里挖给你吃的,你吃的时候应该有感应,更何况,我不去挖,那些竹子就会破坏祖师的房子,你得感谢我。” 感谢?戒首峰的弟子齐齐翻个白眼,救命!这位上仙怎么有脸说这样的话?不对,能和执法峰的人混得这般熟络,是否已能解释他为何能这般没皮没脸? 第10章 祸起萧墙(10) “我不去,”白虺翻着白眼,“我要去打金翅大鹏,它想吃我,我要把它揍扁。” “这扁毛畜生竟然这般可恶?”龙神一脸不高兴,“要不这样,我先打它一顿,然后你再上?” 忘川一时之间不知要如何提醒面前这对父子,金翅大鹏是来受邀考验自己的,更何况,黑鹰还没来得及把白虺当成供品献上就被自己消灭。 “老爹,”白虺翻着白眼,“你先打它,它还能活?我还打什么?” 实在不知道要怎么提醒这对父子,他们如果把金翅大鹏揍扁,自己是不是还得再进一次凤凰之境? ”老爹,”白虺突然眉开眼笑,“忘川认识一个梅妖,是灵门的,我特别喜欢她,我们带她回北海神域,她一定喜欢。” “是吗?”龙神眨眨眼睛,“可是殿下把她的妖相纹在身上,便是非常喜爱她,你把她带回北海神域,你应该知道你姐姐的性格。” “唉,”白虺叹息一声,“她是母老虎,我是懂的,老爹,说来说去都是你不好,当初你为何要娶我娘?否则,我也不会有那般凶悍的姐姐。” “如果我不娶六合娘子,如何能有你?”龙神脾气甚好,全然没有着恼,“你若不想回北海和六合,我们去灵门见见你和殿下都很喜欢的梅妖?” “眉卿,”忘川微微一笑,“她的名字叫眉卿,如果两位要去灵门,有件事我想拜托两位。” 听完一切,龙神神情变得严肃,“如此说来,眉卿身负上古妖神的神力,如果这样,为何她的灵脉又是废灵脉?” “我猜,”自进入凤凰之境,只要没有危机,忘川便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眉卿和聚灵锁的秘密,他虽然不敢完全肯定自己的猜想,但自己的猜测目前是最为合理的,“灵门的掌门及掌教都知道九尾天狐被送到她身边的用意。 如果眉卿的灵脉完好,有上古妖神的神力加持,她的修为定会一日千里,只要她身负灵力,哪怕只有一点,九尾妖狐族的噬灵渊也可以轻易的吸走妖神神力。 只有眉卿是一片空白,与废人无异,噬灵渊就算再厉害,也无法吸走她身上的一丝神力,以灵门虚阳子的手段,要废掉眉卿的灵脉并非难事。” 龙神凝神细想,“我认为殿下的猜测最接近真相,但她的聚灵锁曾经断裂,上古妖神的神力即使在北海我也有感应……。” 忘川有些担忧的轻吁一口气,“我已令九大神将前往灵门,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护住眉卿,绝不让任何人染指神力。” “不用担心,”白虺毫不在意的笑着,“老爹很厉害,他会干掉那些妖的。” “咱们是仙,”龙神对自己的儿子随意给自己安排活儿没有丝毫不满,只是笑眯眯的纠正,“要干掉这些妖,何需自己出手?儿啊!有的时候,借刀杀人才是最上策?” “借谁的刀?”白虺一脸疑惑的打量着自己的父亲,“咱们现在不在北海。” “这些好玩之事,我和你路上细细商议,”龙神眼神炯炯,显是已经想到如何收拾那些妖,“殿下放心,我这就去把金翅大鹏暴揍一顿,先泄我儿之忿,再为殿下解忧。” 不及说话,他已带着白虺消失,忘川一时之间不知是哭是笑,细细想来,这对仙族父子与符元颇为相似……。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声响,忘川诧异的走出庇护所,却见极远处,一道细细的金光闪动,一股巨力突然袭来,忘川身体立刻被掀入庇护所内,身体触到土柱的瞬间,土柱已然瓦解,忘川被那股巨力裹挟着在土柱堆内不住翻滚。 好容易稳下身形,只见两道白光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天际,想必那对父子已经赶去灵门,有这两人助力,再加上九大神将之力,眉卿定然无虞,心下宁定,目光便转身不远处的蜃景。 “符元,”应龙一脸喜色,“上天庭传来信息,金翅大鹏受伤,殿下修为已有大成,竟可在这般短的时日内打伤金翅大鹏。” 符元却一脸的不可置信,感觉上,他对此消息存有疑虑,应龙再三确认之后,他一脸严肃的沉吟半晌,“金翅大鹏受伤不假,但一定不是殿下出手,以我对殿下的了解,借刀杀人是他最擅长的……。” 即使置身灵门,应龙仍然忍不住左顾右盼,害怕符元大逆不道之言传入别人耳中,即使有人听见,也万不可让那人觉得自己与他看法一致。 “看样子,殿下真的是天命所归,”认识这般久,符元上仙首次口吐仙语,一时之间,到令应龙有些不适应,“我奇怪的是,殿下究竟借的是谁的刀,如此厉害,竟然能将金翅大鹏打伤,要知道,那家伙可是一口吞过十万天兵……。” 缓缓走向大城,不着痕迹的混进入城的人潮之中,浑身的灰尘令他与蜃景中入城的百姓一般无二,令忘川奇怪的是,明知道这些是假的,但仍能感觉到他们身上血肉的气息。 在城中闲逛一日,傍晚时分出城回到土堆林中,新寻的庇护所在一处斜坡之上,用碧海珠的水简单清洗过后,忘川坐在庇护所的阴影下,认真的观察着远处的大城。 总觉得有些异常,忘川闭上眼睛,认真的回想着白日进城时所见所闻,及那些奇怪的感应,那些百姓的眼神、举止、言谈都与人界正常的人族一般无二,但他们偶尔会露出妖相,却有妖相,却无妖气,更没有恶妖的恶臭之气。 城的店铺林立,酒肆、茶馆、书院……,林林种种,不一而足,与普通的城邦完全一致,如果是蜃景,那么,至少得有上百粒拳头大小的蜃珠才能创造出如此宏大的蜃景。 北海的龙族自古以来便是大罗金仙,白虺虽然年纪尚幼,但他的超常感应力自己是亲眼目睹过的,在他将为自己揭晓蜃珠所在位置时,龙神出现,那说明,这处城邦,才是北海龙族考验自己之地。 第11章 祸起萧墙(11) 虽然天气越来越冷,但符元每日午后仍会带着到眉卿坐着自制的冰溜车到玉湖玩耍,自从上次惹恼灵尊,符元便成功的取代眉卿成为灵门最讨人嫌的人,当然,眉卿的地位也没多少提升,毕竟她除了闯祸,对灵门便再无旁的贡献。 摘一下串结冰的红果,眉卿轻轻一抖,红果便落在竹篮里,细细把叶子挑出,再摘一串,直到红果装满篮子,再放到神尊面前,看他一口吃尽。 符元小心翼翼从冰洞里把鱼篓提上来,里面有三条玉鱼,立刻喜上眉梢,在冰面滑到眉卿和神尊身边,“今天有鱼。” 那日符元挖了祖师竹屋外的竹笋,被神尊追着咬了半座灵门,直到符元带神尊去看,自己的确是为保护祖师的竹屋,而且挖的竹笋都在竹林边缘,神尊才放过符元,但看守竹屋的弟子却被神尊吓得够呛, 眉卿还未说完,便看见一个三四岁身穿羽衣的蓝眸小孩出现在林边,他不住的左顾右盼,不知在寻找什么。 “小弟弟,”眉卿好奇的打量着这个小孩,“你怎么进的……。” 眉卿还未说话,符元便感应到这小孩身上可怕的灵力,他头顶有隐约闪现的金莲,眼前这小孩不是凡人,甚至不是一般的神仙,他的等级,有可能比大罗金仙还要高。 “我饿了,”小孩在冰面上快速疾奔,转瞬便到眉卿身边,“从天上掉下来,这里是什么地方?” “灵门,”眉卿好心的把手里的一串红果递给他,又仰颈看看天,“别担心,我们有吃的。” 有吃的?符元极其无奈,云若梦带着其他几个弟子去唤灵峰进行月试,明日午间才会回来,执法峰就自己、眉卿和神尊,眉卿什么都不会做,神尊更不能指望,就只有自己。 回到庭院中,符元交待侍从将鱼和剩下的翠羽鸡洗净,自己先把鱼腌好,升起火炉,将鸡和林中采摘的山珍炖进瓦罐里,控制火侯,慢慢熬炖。 眉卿又把自己的手炉添好碳拿给小孩,“你别怕,明日爹回来,便着人送你回家,你叫什么名字?” “白虺,”听到这个名字,正在串鱼的符元一愣,上天庭的神仙他很熟,从未听过,难道他不是天族?“姐姐,你呢?” “我叫眉卿,”心无城府的眉卿欢喜的摸摸白虺的头,指着满桌的果干和点心,“你先吃点儿东西。” 说话间,白虺看见眉卿腰间悬挂的短笛,“你会吹笛子吗?” 斜靠着神尊,眉卿将短笛横在口边,悠扬的乐音儿缓缓流淌,就连符元都听得呆住,他从未想过眉卿竟有这般高的造诣,这一曲吹罢,柔媚的小曲儿真真萦绕在肺腑之间。 “这般好听,”白虺似乎听得入了迷,半晌才回过神,“姐姐,你再吹一曲!” 符元放下手的事物,正襟而坐,静静聆听眉卿吹奏的笛曲儿,虽说上天庭的仙子们技艺高超,可如眉卿这般,能将小曲儿吹进心底深处,在最深沉的心海中泛起涟漪的,却是从未有过。 “姐姐,你的小曲儿是我听过最美妙的乐音,”符元听白虺这般奉承眉卿,却不觉得过份,自己这千年来在三界游历,今日的确被两曲打动心怀,忍不住感慨,光凭这技艺,便能位列仙班。 神尊伏在厚毡上,已经沉睡,浅浅的光晕从他身上荡漾开来,整个庭院浸在银色的水波中,雪樱花纷扬而下,令深冬的夜,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和快乐。 白虺食量惊人,符元准备的餐食尽数吃完,他才意犹未尽,下人收拾好碗碟,符元烹好茶,听眉卿与白虺聊天,尽是些孩子话,心中一动,“眉卿,如此良夜,不如我抚琴一曲,你伴舞如何?” 月光落在手持雪樱花树枝的眉卿面上柔和明丽,琴声悠悠,眉卿随曲而舞,身形曼妙,动静相宜,落英缤纷中,只见她身上的碧海桃花衫如同流淌的青纱,营造出一个令人沉迷的梦境,轻盈灵动,如同雪后第一朵静静飘落的梅花。 一曲舞罢,符元伸手轻轻抚着焦尾琴,“细想下来,我已有三百年没有再为人抚过琴,眉卿,无论何时,只要你想振袖起舞,我便随时可以鼓舞为你相和。” 心下感慨,坐在炉边,静静听白虺和眉卿的孩子话,符元神驰天外,他想到玉门迷离的月色下,云若梦为玉骨弹剑而歌的往昔,岁月如水,从指间静静滑过……。 第二日一早,京墨代清虚子传令,只说云若梦已到戒首峰,请眉卿守好执法峰,随行而来的,还有两竹篓辛夷做的饮食,符元本想追问京墨实情,他放下竹篓,转身便不见踪影。 仍按以往的作息,一夜时间,白虺被眉卿和侍女收拾得干净整齐,黑色的头发梳理滑顺,挽着发髻,插着雪生为眉卿制作的树枝发钗,上面还镶嵌着一粒和他眼眸同色的蓝宝石。 白色的棉袍,颜色混乱的小皮袍,做工却极很精致,白虺的小皮靴已经擦干净,显得神气活现,在眉卿执着他的手走上冰车时,符元看见他额上两个白色的小小犄角在阳光下闪烁着冰一般的光。 将从上天庭取来的食物一一交给符元,应龙一脸的不可置信,“符元,你确认白虺是北海的龙神吗?” “我不仅仅确认,我还可以确认,他不仅仅是北海的龙神,而是四海的龙神,”符元将食物一一搬上冰车,“四海的龙神犄角颜色都不同,东海是蓝色、北海是粉色、西海是绿色、南海是红色,只有上古龙神的犄角是白色的。” “可是他年纪不大,”应龙抱出两坛酒放在冰车上,“他长大之后……。” “应龙,”符元跃上冰车上,“就算北海的龙神重男轻女,难道其他三海的龙神也是?” 不及回答,突然听见尖锐的破空声,符元和应龙抬起头,只见无数的火球从天而降,一个全身焦黑的人影陨石一般堕落进远处的结界内,而更远处,黑色的妖雾已经迅速的弥漫,将结界的边缘完全包裹。 第12章 祸起萧墙(12) 睡到中夜,忘川突然心里一惊,立刻清醒,却见庇护洞外黑雾弥漫,黑雾中影影绰绰似乎有东西移动。 无声的起身,缓缓移到洞边,身侧的碧海珠发出柔和的暖意,黑雾中的东西对自己有威胁,忘川缓缓后退,沿着土堆坐下,他注视着黑雾始终在洞外徘徊,却无法入侵洞口半分。 阳光刺穿黑雾,仿佛只是瞬间,黑雾便完全消散,忘川缓缓起身,洞外阳光如海,沉静的沙海上,那座大城仍然人来人往,不知为什么,忘川感到一股奇特的悲伤,那是到这里这些时日,他从未感应到的。 走出洞穴,忘川看见洞外有一串脚印,那串带着水渍的脚印,在阳光下迅速的消失,他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在脚印完全消失之前,他飞身沿着越来越浅的脚印飞奔而去。 那是一个浑身长满水草的孩子,看不清性别,他蜷缩在土堆下的阴影里,痛苦的躲避着越来越灼热的阳光。 在阴凉的地方挖一个坑,把那个干涸成水草的孩子放置其中,再将碧海珠中的水放在坑里,湛蓝的水迅速的淹没他。 坐在坑边,忘川看那团纠结的水草慢慢舒展开,露出一张长着鱼鳞的脸。 水草清醒后,他伸手从坑里抓住两只鱼,狼吞虎咽的撕咬着,等他吃完,忘川才笑道:“海蛇。” 水草猛的转身,赤红的眼眸闪烁着狠戾的光,“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忘川坐在土堆上,阳光洒落,却被他的身体遮挡,盈满水的坑始终笼罩在他的阴影中,“但我在上古古籍里看到过你,带领鱼族,横扫四海,但是龙神没给你祝福,否则,现在四海的龙神是你。” 水草坐在坑里,与忘川隔空对视,他突然伸手一点一点把自己身上的水草撕下,很快,他的身体就完全暴露出来。 年纪健壮、肌肉结实的身体上刺着四海的海域图,苍白的脸颊长着鱼鳞,后背有透明的鱼鳍,原来是个鲛人,而且没有龙族的血脉,这样的人竟然能掀起四海滔天的巨浪,还真真是个人才。 “龙神,”鲛人说到这里,咧嘴一笑,“他始终护佑的还是龙族,我们作为贱民……。” 缓缓展开手掌,碧海珠在阳光闪烁着晶光,鲛人眼中闪动,“这是北海的龙神给我的。” 说到此处,忘川心一动,他突然明白北海龙神将碧海珠给自己的原因,白虺透出额头的犄角虽然只有一头,但那颜色是白色的,只有至高无上的龙神才拥有白色的犄角,眼前的这个城邦不是蜃景,或者说,并不完全是蜃景,而是当年四海之战战败后鲛人的魂魄归处。 “他想做什么?”鲛人冷笑着,“在千年后,给贱民重新一线生机?” 冷冷的看着他,始终没有说话,鲛人狠戾的气势在千年后仍然不散,忘川指着远处的大城,“那处城邦,你应该比我熟悉。” 鲛人眼中红光闪动,他的眼神缓缓柔和下来,“那是我们的家乡。” “那是你们的坟冢,”忘川的声音很冷,却很柔和,“你们死后,冤气千年不散,你们的冤念和残余的魂识形成这座大城,你的族人们一直生活在这里,过着他们生前梦想的生活。” 鲛人认真的眺望着远处的城邦,一直没有说话,“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设一个结界,用碧海珠把这里变成你们真正的家乡,让你们的魂识安息。” 缓缓的坐回坑中,水波荡漾,鲛人闭上双眸,不知在想什么,过去的峥嵘岁月?还是魂魄无依的岁月? 鲛人突然开始唱歌,那是一支非常古老的歌谣,听上去是战歌,悲壮而豪迈,忘川的手在自己膝盖上轻轻击打,记录着歌曲的节奏。 鲛人一共唱了两遍,第二遍时,他有七个音节有错,他在犹豫! 太阳逐渐西沉,气温迅速降低,忘川飞速退回庇护洞,果然,阳光消失的那一瞬间,黑雾再次开始弥漫。 缓缓闭上眼睛,忘川在心里默默的回想鲛人的吟唱,他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那大城的确是自己的考验,但狡猾的龙神将水族最棘手的问题扔给自己,这比简单的战力检测更困难,难怪他那般轻易的就将龙须交给自己,因为这场考验,并不需要战力。 “你是谁?”不知什么时候,鲛人出现在庇护洞外,他并未像昨夜一般试图进洞,而是坐在洞外,“你怎么会有碧海珠?” “这里是凤凰之境,”忘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仍然闭着眼睛,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是在这里接受考验的天族,碧海珠是北海龙族给我的。” “所以,”鲛人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我们只是一个考验?” 缓缓的睁开眼睛,“你应该感到庆幸,千年之后仍然有人记得你族的悲伤,还有人愿意安排人为你们营造一个家乡,让你们能够魂归家园。” 黑雾中,鲛人的身影不住晃动,忘川不停的感到凉意向自己袭来,他在试图攻破庇护洞的结界,是为抢夺碧海珠吗? 将银篓的封印打开,火儿像一团橙色的光焰缓缓升起,落在忘川肩头,火儿所需灵力实在过大,自进入凤凰之境,忘川便将它封印在银篓内,以避免自己的灵力流失过大,此刻即使它只有鸟蛋般大小,忘川仍然感到灵力快速的流逝。 可是火儿的存在,对于鲛人是一种无言的威慑,它出现之后,忘川感到冲击结阵的力量完全消失,火儿收缩着自己的体型以适应目前忘川的灵力,它显然并不想再次被封印进银篓之中。 “你很聪明,”鲛人的声音穿透黑暗,“你怎么猜到我的意图?” “你的歌,”忘川的手摸着腰后藏匿着的大荒,以自己目前的灵力,想要一击即胜,非常困难,但加上火儿的瞬间爆发力,也许能够一战,“那只歌,你第二遍唱的时候,总共唱错七个章节,而且,你的歌词也不同。” “你根本就不懂我族的悲哀,”鲛人的声音凶戾可怖,带着切骨的仇恨,“就算只剩魂识,我们也绝不遗忘仇恨!” 第13章 祸起萧墙(13) 疯狂的撞击着结界,却始终无法进入,符元伸手拉着应龙,“别浪费体力,只要白虺在眉卿身边,她就不会出事。” “符元,”应龙有些绝望,“你根本不懂,殿下要守护的,不仅仅是上古神力。” “老子比你懂,”符元怒吼着,“如果出事,他从凤凰之境出来,会先活剥我们,可是现在我们不能乱,结界从内部锁闭,就说明有人……,应龙,去叫飞鸣,我想到怎么和眉卿联系,这些时日,老子提前做过一些安排。” 飞鸣赶到时,符元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结阵,他指着其中一个点,“飞鸣,以鸟的形态飞到这里,无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停在这里,这是我给眉卿叶笛,你吹响之后等她的回应,应龙会用神将之间的特殊传应方式告诉你做什么。 应龙,除你和飞鸣外,其他神将要立刻带人护住执法峰,除清虚子、云若梦外,无论需还是空中都不许其他人接近,对了,雪生,看见雪生,无论他做什么,立刻斩杀。” 背着白虺在林中快速穿行,眉卿记得那个人影掉落的地方,她不确定那是什么,可是从衣饰来看,一定是灵门中人。 “那边,”在林间飞奔半个时辰,眉卿明显有些迷失,白虺指着右侧,“就在前方。” 小心翼翼拨开树丛,眉卿看见一个人扑在地面,四周都是断裂的树枝,那人一动不动,眉卿放下白虺,慢慢接近,然后她缓缓蹲下,“师叔祖?” 小心翼翼的翻转过身体,的确是莫言愁,她身上所有的灵脉都被外力摧毁,主要的关节都被折断,此刻的她,直如废人一般。 “眉卿,”符元的声音透着一丝惶急,“眉卿,你在哪儿?” “我们在林子里,在玉湖的东北侧,”听到眉卿的声音,符元和应龙面色同时一松,“师叔祖掉下来了,我们得回……。” “不,不,不,”符元连声打断眉卿,“别回去,还记得我在玉湖四周筑的庇护所吗?那里面有必要的物品,你们带她先到最近的庇护所去,无论谁先找到你们,都不要轻易现身。” 用树枝和树皮简单的搭出滑车,眉卿把身上的皮毛铺在滑车上,用低微的灵力小心翼翼把莫言愁移到滑车上,又将羽衣裹在莫言愁身上。 用力的拖动着滑车,眉卿按符元教导的方法在林中寻找着庇护所,白虺坐在滑车上,手放在莫言愁头上,他感应到强大的妖力,击伤她的,竟然是只妖,妖力极盛的顶级大妖。 两炷香过后,终于找到那个树枝搭成的庇护所,眉卿又用低微的灵力小心翼翼的把莫言愁移进庇护所,的确如符元所说,庇护所虽然小,但必要的物品一应俱全,最令眉卿惊喜的,是符元准备的许多丹药。 “白虺,”眉卿安顿好莫言愁,又用一块兽皮包裹好白虺,让他守在莫言愁榻边,“我要烧些水帮师叔祖梳洗,她常日最是爱洁,她如果醒来,你喂她喝点这个。” 忙忙碌碌一个时辰,眉卿终于帮莫言愁擦洗干净,的确如适才初检的一般,她全身灵脉尽毁,手足的关节尽数折断,不知是谁这般歹毒。 挑选直的树枝,将莫言愁被折断的关节牢牢缚住,眉卿找出储备的粮食,简单的用过餐,她将白虺抱在怀里,守在床边。 “啊!”莫言愁低声呻吟着,立刻惊醒眉卿,眉卿将白虺裹在兽皮中,放在火边,转过身,莫言愁已经认出她,“眉卿……。” “师叔祖,”眉卿取出配好的丹药,“别怕,我们在很安全的地方,你病了,喝下这粒药,你就不会那么痛。” 莫言愁紧紧闭着嘴,用尽全力将头转到一侧,不让眉卿喂她吃药,眉卿轻轻摸摸莫言愁的头,“师叔祖,你别怕,我在这里,那个人再伤害不到你。”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莫言愁的头埋在阴影里,声音冷厉,“你修为这般低,连自己都不能保护。” 不知什么时候清醒的白虺似乎想打莫言愁,却被眉卿挡住,“师叔祖,是邱掌教,我所有认识的人中,你最信任他,只有他才能把你伤得这般重。” 莫言愁的身体轻轻颤抖,眉卿知道她在哭,也不打扰她,只是抱着白虺,静静的等她哭完。 “他是妖,”莫言愁再开口时,已是午夜过后,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当初师父说妖不可信,不许我和他成亲,可是他待我那般的好,和他在一块儿,我感受到前所未有快乐和放松,所以我拼命抗争,拼命想让师父认可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师父在一夕之间改变对他的看法,让我与他成亲,在婚后,他待我百年如一日,事事忍让,我也努力的改变自己,不想让他的努力白费。” 将玉液凑到她口边,“我不吃药。” “是玉液,”眉卿摊开手,让她看手中的药丸,莫言愁喝几口玉液,缓缓闭上眼睛。 刚刚退回,莫言愁睁开眼睛,“给我!” 吃下药丸,莫言愁重又闭上眼睛,白虺依偎在眉卿怀里昏昏欲睡,眉卿口中轻轻哼着小调。 “眉卿,”符元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他就在身边一般,“现在情况如何?” “师叔祖睡了,”眉卿的声音显得有些疲倦,“她的情况不太好,我需要更多的药。” “玉湖南面的庇护所,”符元让应龙认真感应着结界内的动静,目前暂时没有发现其他人或者妖,“我在那里放了很多药。” 浓雾笼罩下的玉湖非常宁静,湖边的花香形成一个巨大的湖泊,眉卿认真的感应着花香中的一切。 小心翼翼的滑进玉湖,强行跟来的白虺伏在眉卿身后,他湛蓝的眼眸闪烁着淡淡的光,“雾里有东西。” 是的,有东西在快速移动,不在湖面,而是在湖底,眉卿手中的树枝在湖面轻轻一点,脚底上捆着的树枝在冰面上向前疾速移动,而湖底的那个东西似乎感应到什么,飞速的追随眉卿而去。 第14章 祸起萧墙(14) 巨大的力量不停的冲击着结界,火儿安静的停在忘川肩头,最初的惶急过去之后,忘川已经完全回归平静,他盘膝而坐,看着黑雾中的幽魂一次又一次的发动进攻,看似脆弱的结界,却牢不可破,忘川隐约觉得自己的神力已经超过从前。 午夜时分,黑雾不再振荡,鲛人的身影重又出现在洞外,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悲伤,“千年的囚禁,我族的战力已衰弱至此?连一个天族的结界都无法突破。” 火儿发出嘹亮的鸣叫,黑雾立刻后退,洞外隐约透出一丝光亮,似乎有什么人挑着一盏灯在雾中前行,忘川反手握住大荒的剑柄。 “你不用担心,”洞外的声音非常苍老,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我们无法进入你的神域,海蛇的魂魄一直召唤我,我不得不从沉睡中醒来。” “听闻鲛人的巫师擅长占卜,”忘川的手仍然紧紧的握着大荒,“不知道千年后,龙神是否还在庇佑你们?” 柔和的灯光中,一个年老的鲛人吃力的坐下,“我族战败已经千年,四海一统,星相显示,龙神已经转世,这不是我们的时代了。” 老人的声音里透着一种苍凉,他缓缓抬眼看着洞内的忘川,“你是来终结神话时代的。” 没有说话,忘川却缓缓放开紧握大荒的手,老鲛人垂下首,“年轻人,你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你的使命令你生而不凡……。” “明师……,”海蛇的声音在黑雾中响起,“我们千年的屈辱……。” “我们早已死去,”明师的声音平淡,“历经千年的岁月,难道你内心的愤怒和屈辱还没有消散,当年我们举旗谋反,我已对你说过,无论结果如何,愿赌服输。 百年的大战,鲛神与归墟之境同灭,我们被龙神囚禁于此,千年前便已战败,四海再无鲛人,这般惨烈的结局,难道还不能让你醒悟?” 黑雾中传来呜呜的声响,似乎千百万人同时在哭,忘川微微一笑,“龙神给我的碧海珠,能在此地创建一个封印结界,我离开此地之后,会将你们移至十荒原外的冰海……。” “不,”海蛇咆哮着,“那里是死寂之地。” 黑雾的呜咽逐渐散去,隐隐传来金戈之声,忘川不再说话,只是冷静的等待着,明师身后的灯笼无风摇晃,黑雾中的声响渐渐停歇,“还有呢?” “那里是无神之地,”忘川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我以未来天帝的身份允许你们在冰海自治,如果龙神允许,四海残余的鲛人可在冰海重新建国,但是……。” 说到这里,忘川的嘴角上翘,“你们不可越过冰海南岸,有朝一日三界分隔,你们不可进入天、人两界。” 黑暗中传来窃窃私语,忘川听不懂上古鲛语,但他知道争执非常激烈,明师一直一言不发,将至天明,仍无结论。 “年轻人,”明师在海蛇的搀扶下起身,“当年鲛人纵横四海,依凭的,便是碧海、苍海、怒海、撼海四颗神珠,你手中只有一颗,另外三颗,在月城之中,三天之内,如果你能找到其他三颗神珠,我们便同意你的提议。” 阳光升起前,忘川躺在地上沉沉睡去,在梦境中,海蛇吟唱的歌谣一直萦绕在耳边,心中不停的重复第二遍时他唱错的七个音节,一切的谜底,便在这七个音节之中。 日上三竿,忘川独自走进月城的城门,繁盛的景观没有丝毫改变,市井之中仍然人来人往,径直走到城西的桃花井旁,盘膝坐在井旁的泥地上,短箫发出缠绵的乐曲,吹秦的,正是海蛇吟唱的歌谣。 细碎的声音逐渐停歇,四周忙碌的众人慢慢围过来,阳光下,他们脸颊上的鱼鳞闪烁着淡淡的光。 一曲吹完,忘川放下短萧,四周众人已经尽数幻化为鲛人,身后桃花井中闪烁着逼人的光华,忘川腰间一动,火儿出现的瞬间,四周的鲛人惊叫着后退。 黄豆大的珠子,发出晶莹的白光,与碧海珠相互辉映,四周的鲛人眼中闪烁着快乐的光,忘川的手轻轻一挥,遮天的水幕徐徐展开,将街市的一切都笼罩在水中,鲛人们欢喜的跃进水里,双腿立刻变化为鱼。 沿着街道向北而行,重新回到银篓中的火儿有些不安的撞击着银篓,忘川的手轻轻在银篓上的抚动,火儿立刻安静,此刻,忘川已能看见高耸入云的归云楼。 坐在最后处,万里无云的碧空看不到一丝云,小二麻利的送上餐食,忘川轻轻一碰,它们便化为黄沙,手指收回,重又聚为餐食。 双手一合,如洗的碧空开始出现丝丝缕缕的云,初时极慢,然后层层叠叠的铺满整个天空,再由白转灰,转黑,最终天空开始下雨。 雨势渐大,所有人都涌出房屋,站在街市之中,他们无声的欣喜,没有人手舞足蹈,而是仰面向天,接受这千年来的馈赠。 渐渐的,有哭泣的声响传来,忘川冷冷的看着,半空中,乌云翻滚,无数披甲的海马海浪一般涌来,巨大的龟壳发出震天的声响,披甲的鲛人骑着海马和由海马拉着的战车涌向远方。 破碎的蓝莲铺满整个海洋,浑身惨白的鲛神在龙神的一击之下形神俱灭,身上的银光洒落一地,鲛神的身体飘浮入归墟之境,随即化为无数的泡沫在阳光下消散。 “鲛神大人,”人群中有人突然绝望的哭出声来,“我们错了,我们错了,我们连最后的家园都遗失了!” 震天的哭声中,一颗闪烁着黄光的珠子出现在忘川身前,一切的幻境烟消云散,忘川置身于虚空之中,他的脚下,是无数抱头痛哭的鲛人。 三粒珠子在忘川手中闪烁着逼人的光华,水幕逐渐淹没脚下的一切,忘川在银篓上轻轻一击,火儿带着他迅速的飞回庇护所。 黑雾中,明师仍然坐在灯下,“你四取其三,为何最后一粒不取?” “我不敢,”忘川将装有三颗明珠的银篓放在地上,“再取一粒,我的神识就会被海蛇占据,而一直守候在侧的四海龙神,就会取我性命。” 第15章 祸起萧墙(15) 背着药和食物,抱着白虺的眉卿快速在林中奔跑,月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一团冷雾,眼前猛的一空,玉湖上仍然雾气弥漫,眉卿一边套上树枝,一边闭目感应,湖底那个东西还在,但是湖水结冰甚厚,它应该难以突破水面。 眉卿用尽全力的在玉湖上滑动,白虺兴奋的拍着手,“我们在飞,我们在飞。” 气喘吁吁的到达湖边,眉卿不敢停歇,抱着白虺在林中狂奔,回到庇护所,她几乎脱力,白虺手指在她眉间轻轻一点,眉卿立刻觉得浑身轻松。 伸手摸摸他的头,回到床边,莫言愁仍在沉睡,许是因为疼痛,她双眉紧皱。 细细的挑选药膏,混合后放在火边烘烤,又在林中取雪,将肉类和香料、调料混合,不一会儿,便有热汤的香味儿飘出。 取出发间的木钗,挑起已经烤软的药膏,细细涂抹在莫言愁脚踝处,却听她的声音冷静传来,“我灵脉尽废,手足筋尽数被挑断,关节全部折断,已是废人,别浪费药。” “师叔祖别难过,”眉卿一边抹药,一边柔声安慰,“眉卿自幼便是废人,灵门上下皆尽嫌弃,可是眉卿知道自己是有用的,师叔祖虽然失去修为,但上天留师叔祖一条性命,但是有师叔祖要承受的责任,灵门需要师叔祖,而且你的两个孩儿也需要你。” 听到自己的孩儿,莫言愁身体一阵抽搐,“霄儿,霄儿随他走了。” 手中一顿,眉卿又笑道:“青姐一向与师叔祖亲密,她虽已出嫁,但日日回家,连掌门师伯都取笑她不可一日离开师叔祖。” 说话间,眉卿已将莫言愁折断的关节接好,尽数涂好药膏,又用树枝捆绑固定,这才轻吁一口气。 从锅里盛出两碗汤,一碗放到一旁,让白虺自行食用,另一碗眉卿吹凉,“师叔祖,喝点儿热汤。” 莫言愁缓缓转过脸,眉卿这才看见她右侧眉尾至下颌有一条极深的伤痕,皮肉翻飞,随着她的转动,又有新的血渗出。 眉卿面色如常,放下热汤,抽出自己的绢巾,沾水轻轻替莫言愁擦拭伤口,适才替她梳洗,并未发现这条伤口,想是她用最后的灵力掩饰自己所受之伤,此刻灵力散尽才显露出来,这也说明,莫言愁最后的灵力已经消散,她与普通凡人再无差别。 细细的鱼线,将伤口细致的缝合起来,又涂抹上药膏,眉卿从怀里掏出铜镜,对莫言愁微微一笑,“师叔祖,这道伤口愈合后,会有一道浅浅的红印。” 在镜中看着自己的脸,莫言愁缓缓闭上眼睛,眉卿收回铜镜,捧起汤碗,“师叔祖,喝点儿汤!” 勉强喝完半碗汤,又喂莫言愁吃下一粒药丸,眉卿这才开始用餐,突听莫言愁低声道:“清虚子和你爹从小便是师兄最顽皮的弟子,当日清虚子触犯门规大忌,师兄力排众议将掌门传予他,就在师兄的葬礼上,十一峰中的五峰不顾师兄尸骨未寒,便要造反。 我们毫无准备,十一日大战,门下弟子几乎被屠尽,无论如何艰难,你爹始终站在清虚子身边,直到丹阳和虚阳调得援兵,当日我心中尽是疑惑,在危险的时刻,连我们老一辈中人都已失望,他们如何还能有那般坚定的信念。 妖门封印失效,你爹突破幻境,只身奔上灵门求援,当时他浑身上下尽是伤,神智接近昏聩,就连虚阳子都惊叹他妖气入体,竟然能始终保持一丝神智清明,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是为了保持清醒,自己割伤自己,不让自己陷入幻境。 我们赶到妖门时,你娘已经牺牲自己,以身为墙护住封印,当时你极度虚弱,聚灵锁的封印未解,我们不得不将你留在洗雪村,丹阳子和虚阳子结守护结界,守护你三月。 没有人知道清虚子是怎么打开的聚灵锁封印,也没人知道他是如何唤醒创派祖师的魂识,这千年来,灵门有无数人曾经试过,只有他成功,前辈们不缺惊才绝艳之人,为何只有清虚子成功。 这些年来,灵门在清虚子手上发扬光大,妖门在我们的守护下固若金汤,我无数的想过,当年那般艰辛,是什么支撑我们一路走来,直到今日我才明白。” 说到此处,莫言愁面上浮出一丝极浅的笑,“那是信念和乐观,眉卿,你身上也有这样的信念与乐观。” 靠在床边,听莫言愁沉沉的呼吸,白虺依偎在眉卿怀里,眉卿看着浑身都捆绑着树枝的莫言愁,她知道自己难以体会她内心的伤痛,被最亲近信任之人如此的伤害,就凭自己的这些安慰,如何能支撑她活下去。 林中隐隐有声响传来,寒风透过庇护所门上的洞吹进屋内,是风的声响,眉卿将白虺抱在床尾放好,取一块兽皮,将庇护所的门细细挡住,声响便尽数消失。 拼命的从湖中挣扎而起,身体迅速的结冰,他用力晃动身体,冰屑立刻抖落一地,腕间的红石闪烁着光,“明烛,发生何事?” “这里有非常强大的东西,”明烛翠绿的眼眸环视着玉湖及目力可及的树林,“我在湖中已经感应到上古妖神之力,但那东西将我困在湖底,我拼尽全力才挣脱,最诡异的是,上古神力已无法探知。” “灵门众人已经被长卿调出执法峰,困兽井一旦启动,人神难进,”红石传来的声音冷而可怖,透着一丝不耐烦,“是什么东西能够完全隐藏上古神力?” “符元,”应龙看着飞鸣传回的信息,脸色苍白,“这是九尾妖狐的灵力,充满妖气,不是雪生,这个畜生是如何逃离轩辕坟的?” 相对平静的符元认真查看飞鸣传回的信息,低声喝斥,“别慌,当年封印轩辕坟,谁都不能保证没有余孽逃脱。 这些年来,雪生在灵门从未异状,除灵门中人,从未发现他与旁人联系,今日这样的巨变只能说明除雪生外,灵门还有九尾妖狐,此人隐藏得极深……。” 说到此处,符元停顿片刻,他转身看着应龙,“丘不言!适才眉卿说过,师叔祖掉下来了,在灵门,能够打伤莫言愁的,只有丘不言!” 第16章 祸起萧墙(16) 明师没有说话,他转身取下一盏灯,轻轻一推,灯出现在忘川身前,“这是归魂灯,你把那三粒明珠放进去。” 打开灯罩,露出四个凹陷处,忘川目光闪动,按方位将三粒明珠放进凹陷处,灯罩落下的瞬间,他的身体一凉,睁开眼里,已置身于蓝令海。 冰凉的海水清澈透明,海水里飘浮着无数的蓝莲,它们脆弱而又美丽,随着波涛轻轻起伏,有悠远的歌声萦绕在海面,美妙而悲伤。 “你能听见蓝莲的歌声,”那是一个极美的男子,长眉凤目,琼鼻樱唇,皮肤洁白如玉,巨大的金色鱼尾在波涛中轻轻摆动,神光笼罩着他的身体,令他神圣而圣洁,“你也是神。” “不,”火儿紧紧贴在忘川的左肩,在这个幻境之中,忘川只觉得身体内神力充盈,身后的大荒因为兴奋而轻轻颤抖,“我是上仙。” 男子樱唇上翘,露出一抹淡笑,“你是千年后的上仙,我竟已沉睡千年。” 这是鲛神,在幻象中,他已沉入归墟之境,但神是不灭的,因此,他的神识的确沉睡千年。 “这是蓝令海,”鲛神伏在蓝莲之中,就像一个酣睡的孩子,“我的家乡,也是我族之人的坟冢,我沉睡前,在这里结下牢不可破的封印,除我族之外人,他人不可进入,是明师放你进来的!” “我拿到三颗镇海珠,”忘川的手轻轻触碰一朵蓝莲,它迅速的枯萎,随后化为海水,“我也不明白那个老鲛人为何要送我到此。” “他是让你来唤醒我,”鲛神睁开眼睛,视线温柔的扫过海面,“当年我与龙神便在此地决战,龙神将我击败,他告诉我,他将要转世,以应天遣,而我将沉睡千年,千年后,如果我族之人能放下仇恨,他便许我们一条生路。” 神与神的战争自古便是两败俱伤,只是小小的四海,便争斗得如此惨烈,一个神转世应劫,一个神沉睡千年,如果划界而居,那是否便再无争斗?忘川沉吟不语。 “啊!”鲛神微笑着在水中转身,“你的想法很有趣,划界而居,当年,我们只想有容身之所,可是龙族却认为我们抢占他们的家园,战争由此而起。” 忘川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挥,辽阔的海面飘浮出点点的浮冰,海水清澈湛蓝,海中鱼儿欢快,“这里是冰海,与东海与南海相若,它是无神之地,是隔绝人界与十荒原的中间地带。” 鲛神含笑看着空中闪烁着金光的地图,“你想让我族移居此地?” “是,”忘川没有否认,“作为交换,你们不可踏上冰海南岸。” 鲛神发出愉快的笑,他的身形在海中隐去,只见一道水箭迅速的滑进深海之中,待鲛神再次出现,他手中是一粒明珠,“这是最后的撼海珠,将它与其他三粒珠子分开放,海蛇便不能侵蚀你的神识。” 将撼海珠放进银篓之中,只浑身身体猛的向下一沉,忘川面色微变,鲛神微微一笑,“不用害怕,我将一半的蓝令海装出撼海珠中,我们谈判结束后,我也会进去。” 缓缓坐在鲛神用水凝成的王座之上,鲛神手里金色的三叉戟发出柔和的蜂鸣,“你为何要隔绝人界与十荒原?” “我要分隔人界与妖界,”忘川与鲛神对视,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避让,“从此人妖分而治之。” 鲛神缓缓闭上眼睛,“为何?数千年来,人妖和平共处,你为何要强行将他们分开?” “妖门,”忘川低声吐出两个字,然后停顿片刻,“虽然强行将人妖两界分开,但不能完全解决问题,只要让妖彻底迁移出人界,才能最大程度上确保和平。” 鲛神睁开眼睛,幽深的眼眸如同蓝令的深海,“十荒原,便是你为妖挑选的居所?” “是,”忘川没有否认,他的手在空中再次轻挥,“十荒原虽不如人界,但三面环山,又有冰海将之与人界隔绝,环境虽然恶劣,但妖可以存活。” “你为何挑选我族为你守护冰海?”鲛神咧嘴一笑,“你不怕我族再次造反?” “只有经历过灭族之痛,才会懂和平的可贵,”忘川毫不犹豫的将自己这些时日的想法道出,“而且,龙族之所以挑选我入凤凰之境时将这个遗留千年的问题扔给我解决,他们也有同样的想法,与你们划界而居。” “龙神,”鲛神咧嘴一笑,“他转世成何人?” 犹豫片刻,白虺出现在空中,鲛神侧首看着顽皮的白虺,“他果然在千年后转世,是为了应天命!” 说完,鲛神闭上眼眸,蜷缩在蓝莲中如同沉睡,忘川不再说话,也缓缓闭上眼眸,蓝莲的歌声随风飘浮,此刻的幻境竟是进入凤凰之境后从未有过的平和。 “我同意,”鲛神的声音打断忘川的冥想,他睁开眼睛,却见鲛神已经放下三叉戟,眼神严肃而认真,“我以我血结下誓约,鲛族绝不踏上冰海南岸,为你守护冰海,隔绝人妖两界。” 眼前一花,身体已回到庇护所中,归魂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忘川举起银篓,撼海珠发出耀眼的光芒,如同海面灯塔的光,刺破一切的黑暗。 “吾主,”黑雾中,鲛人的幽魂发出整齐,带着呜咽的呼唤,“吾应您的召唤而来。” 柔和的海浪声中,是蓝莲的歌声,跪伏在地的明师满面是泪,“是,吾等奉吾主之令,迁往冰海,鲛族永世不踏足冰海南岸,守护冰海,隔绝人妖两界。” 阳光下,身着四色轻衫的男子一人拈起一粒镇海珠,北海龙神对忘川点头微笑,“殿下,剩下的杂事便由我们处理,殿下在此休整一些时辰,另外,我儿打伤金翅大鹏,想来,他现下还在疗伤。” 说完,四个龙神的身影一同消失,与之同时消逝的,还有那座大城,凤凰之境的结印迅速的笼罩在大城所在之地,忘川重又置身凤凰之境的沙地之上。 第17章 祸起萧墙(17) 天色微明时,莫言愁开始呓语,眉卿的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发现烫得吓人,没有灵力的支持,她的伤势在恶化,符元留下的这些草药无法让她好转。 加固好昨日的冰车,眉卿将庇护所内所有的兽皮都抱在冰车,再小心翼翼的将莫言愁移到冰车之上,用兽皮将她裹好,再盖上自己的羽衣。 “白虺,”眉卿轻轻抚摸着白虺的脸,“师叔祖的伤非常严重,我要带她冒险回去,一会儿无论发生何事,你自己逃进林中,我若无事,一定会去找你。” 白虺点点头,眉卿对他微微一笑,拉起冰车的绳索,用力的拖着冰车前行,雾气在林中缓缓流淌,眉卿因为用力向前倾的身影显得异样的单薄。 有东西在林间快速穿行,白虺湛蓝的眼眸闪烁着冷厉的光,小小的手不停的挥动,那东西便不停的向远处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出树林,远远看着庭院,眉卿长出一口气,转身对白虺甜甜一笑,却见一黑衣人飞速从林中窜出,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银盒,他一见自己,手中一动,银盒已经直扑自己的面门。 执笔猛的一击,将银盒击落在地,浑身鲜血淋漓的雪生出现在冰车之后,雪生不住的喘气,身上鲜血不住向下流淌,“眉卿,快跑,越快越好!” 没有任何犹豫,眉卿用力的拉着冰车,开始向前飞奔,此时已经离开树林来到通往庭院的大路上,结冰的道路令冰车跑得更加顺滑。 跑出一段路,眉卿终是忍不住回过身,只见雪生与那黑衣人打斗得更激烈,雪生身上的血四下飞溅,如同盛放的血花。 “符元,”应龙看着正在打斗的两人,“雪生是如何进入的结界?” “他是九尾族人,”符元神情复杂的看着雪生,“我想知道的,他是怎么带着聚灵渊从丘不言手里逃出赶到此地的?” 奔到庭院外,侍女和下人迎上前来,眉卿转身飞跑起来,“将师叔祖和白虺送回房中。” 才奔得数步,只见雪生的身影快速移动过来,“眉卿,快跑,不要过来。” 这般说着,他伸手一指,一道白光闪过,眉卿被一股力道柔和的包裹着不住后退,直到庭院门边。 雪生转过身,手中的执笔猛的一挥,已将自己和庭院隔绝开来,手中执笔一动,身形迎向扑面自己的黑衣人。 站定脚步的眉卿,刚刚拿出疏影,只见丘不言从天而降,眉卿立刻奔到冰车前,“不许你再动师叔祖。” 丘不言冷笑着,一言不发,手中的尖刺已经直取眉卿,疏影摆动,没有一丝应战之力,却将丘不言击飞。 接连后退数步之后,丘不言站定脚步,眯起眼睛,“上古妖神之力苏醒了吗?” 他的手一抬,一道黑光直取眉卿脖颈,眉卿身上银光闪动,将黑光击散,丘不言眼中异光闪动,他看见一条银链出现在眉卿颈间,击散黑光的,正是那条银链。 “不,不是,”丘不言自言自语,他手里的尖刺再次刺出,尖锐的破空声立刻引起雪生的注意,他在转头的瞬间,被黑衣人击中,他的身形立刻向后疾飞。 在雪生落地的同时,丘不言的身形已经再次扑向眉卿,一只小小的手出现在眉卿身后,那只手只是轻轻一招,丘不言便被击飞。 在地上不住滚动,停下后,丘不言勉强起身,他神情复杂的看着眉卿背后的那个头上长着犄角的孩子,他的眼中爆出湛蓝的光辉,显然,他身上有一种自己难以理解的力量。 清脆的哨声响起,与雪生打得难分难解的黑衣人突然停手,被雪生一击击飞,他的身影落进林中,瞬间便不见踪影。 飞奔进结界,看见扶着雪生的眉卿瞬间,符元和应龙同时松口气,却听忘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们是否非常庆幸我出现在此刻。” 回身看见破破烂烂的忘川,应龙立刻跪下行礼,符元面上显示出惊诧神情的同时,展露出一脸笑,“殿下,你已通过凤凰之境的考验了吗?” “没有,”忘川看着眉卿身侧的白虺被北海龙神抱走,龙神将一个木盒将给眉卿,然后抱着白虺回到自己身边。 “啊!殿下,”北海龙神明显非常开心,“白虺在这里玩耍得非常开心,同时也恭喜你通过龙族的考验,我将采集四海阳光、星光、月光、露水和白莲织成的衣裙送给眉卿,希望有一日,她能穿着那件衣裙嫁给殿下。 当然,我也会用四海的秘银、宝石、珍珠和珊瑚为她制作一顶凤冠,希望有一日殿下能亲手为她戴上。” “啊!”北海龙神尖叫一声,却见白虺张口咬住他的手腕,北海龙神微微一笑,“当然,殿下与眉卿的年纪相差很大,如果眉卿不愿意嫁给殿下,我想白虺是她夫君的人选。” 听到龙神嫌弃忘川,符元忍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应龙站在忘川身后,看着符元的神情直觉一言难尽,忘川神情微有不悦,“多谢,不过眉卿与白虺年纪相较甚大,也许她会嫌弃白虺。” “啊!殿下,”北海龙神兴高采烈,“这个就不劳殿下担心,我想以龙族的神力,一定能确保眉卿享有永恒的青春和生命的,你还有一柱香的时分就得回到凤凰之境。” 环视着众神将,众人狼狈不堪,飞鸣因为脱力,不得不由应龙支撑着才能勉强站立,“在玉门之后,你们再次令我失望。” “殿下,”符元眼珠一转,“我们都未想到丘不言是内奸,坏事里也有好事,至少我们找出潜藏在灵门的内奸,杜绝后患,更何况,龙族的缚灵链能确保眉卿在殿下离开凤凰之境不会再有危险。” “我已击败金翅大鹏,”随着火儿的出现,忘川起身,“凤凰之境的考验会极快的推进,你们继续留在此地,别让我再失望。” 忘川消失之后,众人原地等待半晌,他再未出现,符元一抚掌,“老子一早说过他是天选之人,金翅大鹏想吃白虺,一定被龙族一通暴揍,殿下趁他受伤之际动手,虽然不要脸,而且胜之不武,但他最好早些出来,老子实在不想留在这里做赔本买卖。” 第18章 祸起萧墙(18) 虚阳子和眉卿认真的讨论半个时辰,这才分别准备草药,一味一味清点清楚,才开始配药。 满头满脸伤痕的雪生被虚阳子几乎是捆在椅上,只得一双眼睛能动,他半眯着眼睛,只要听到眉卿说话,便会轻轻扬眉。 站在门外查看半晌,符元和清虚子退到庭院中,云若梦、丹阳子与其他三门掌教及戒律峰的弟子仍在巡山,解救被叛乱门派囚禁在各处的弟子。 “清虚,”符元提壶为清虚子斟一杯桃花酿,“这是灵门第二次内乱,五门叛乱后的四门叛乱,莫言愁伤势这般重,即使好转,一身修为也会全废,灵门老一辈的长老,又折一人。” 淡然喝一口酒,清虚子秀长的眉微微一轩,他看着神尊脚踩风雷,在半空中威势惊人的飞过,“符元,这世上一切尽有定数,师尊去世之时,唤我去英魂堂,他问我,‘若你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仍要你去,你会做何选择?’” 淡然一笑,符元想到那一生洒脱不羁的老道,爱吃、爱喝、爱美人儿,道门一切的禁忌都是他爱的,唯独不爱的便是修道,可是就是他,力排众议将清虚子扶上掌门之位,虽不说灵门就此重现千年前的盛景,但修仙门派首位的位置却无人能动,就连忘川都不得不忌惮几分。 “我当时回他,师父明知是刀山火海,仍要我去,那便说明那件事,只有我能去做,既然如此,为何还要选择?”清虚子喝一口酒,“师尊便将掌门印信交给我,当日夜间,他便在英魂堂坐化。” 清虚子又喝一杯桃花酿,“当日既然应承过师尊,哪怕是天崩地裂,我又有何惧,此次不过是四门叛乱,天又没塌!” 所有修仙门派中,之所以自己最喜欢清虚子,便是他这番常人难有的气概和胸怀,这也是自己愿意把桃花酿拿出与他分享的原因。 “符元,”清虚子提壶又为自己斟一杯酒,“这桃花酿……。” “这是凤尾去世前,为祖师酿造的,”符元伸手抚抚酒壶上的泥土,“她最大的幸福,便是不知祖师肩负的重任,只是担心自己死后,祖师无以为生,便留下一地窖桃花酿,这千年来,都是我在照顾那些酒。” 两人对饮几杯,辛夷满头的伤,飞跑入庭院,一见清虚子,便顿住脚步,气喘吁吁,“掌门大伯……。” 一脸嫌弃的打量着辛夷,“做什么?这般慌乱,老子还没死!” “我们找到霄儿,”辛夷一脸的焦急,并不理睬清虚子的调侃,“他身上灵脉都被锁住,师父让我来请虚阳子师叔。” 听到消息的虚阳子背着药厢快步而出,跟在辛夷身后向外走去,辛夷突然转头看看清虚子,“掌门大伯,天又没塌,白日酗酒不成体统……。” “滚,”清虚子骂道:“老子不用你教。” 盯着剑光直冲云霄,符元四顾无人,“他知道自己的身世?” “知道,”清虚子放下酒杯,却将剩下的桃花酿尽数倒入自己的酒壶中,“我到山下接他的时候,大哥便告诉我,已将实情告诉辛夷,但辛夷感念大哥的养育之恩,这些年来,仍是称我为大伯。” 眼睛盯着清虚子手里的酒壶,这壶是鸣凤山的水清玉所制,极是难得,除自己百年前立下大功,被赏赐过一个,便只见忘川用过,不知清虚子从何处得来。 看见符元的神情,清虚子微微一笑,“你可记得飞羽当日曾经送过药给眉卿,这瓶子便是装药的,眉卿无意中发现这瓶子冬暖夏凉,小小一瓶,竟可装下一坛酒,便让雪生和辛夷用银子拉丝做篓,给我和师弟一人一个。” “那家伙,待你家眉卿可真好,”符元目光闪动,“清虚,雪生如何逃出丘不言之手,你可……。” “这些事,容后再议,”清虚子含笑注视眉卿捧着两碟蜜果走出房门,“眉卿。” “掌门师叔,”眉卿将蜜果放在石桌上,“天将至午,你饿了!先吃点儿蜜果。” 这般说着,眼睛却盯着符元,符元假装不解,便要转开视线,却听眉卿道:“符元,你去做饭!” 火冒万丈的一跃而起,“无论怎样,我也是长辈……。” 话还未说完,只觉得眼角有橙光闪过,似乎是火儿身上的光焰,符元眼珠一转,“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再去?” “可是我饿了,”眉卿看着符元,一脸的委屈,“晨间至此时,我们都还未用膳。” 气恼莫明到厨下整治几个菜,眼见得眉卿端碗吃饭,符元忍不住恼道:“眉卿,你得加强修炼,懂吗?你只需要突破筑基境,便不会再感到饥饿。” “可是掌门师伯也在吃,”眉卿冲符元翻个白眼,“而且你做得这般难吃,我们都未嫌弃。” 气得把自己做的饭菜吃完一多半,又跑到天兵营中,对应龙大吐苦水,怒骂眉卿,应龙面无表情的听符元骂完,“符元,飞鸣已经汇总火侯鸟传回的信息,那个黑衣人,是雪生的哥哥,也就是九尾妖狐的大王子明烛。” 那是一张和雪生有六成相似的脸,雪生的神情柔和、恬静,而这张棱角分明的脸都充满戾气,漆黑发亮的双眸如同九幽地狱的黑火。 “他是如何逃出的轩辕坟?”符元下意识的开口询问,随即否认道:“不,不是他逃出,当年他和雪生一样,并未被封印进轩辕坟中。” “聚灵渊却在雪生身上,”应龙冷哼一声,“丘不言的修为太高,火侯鸟根本无法接近他,我们并不知道是计,还是雪生自行逃脱的。” “我查看过雪生的伤,”符元沉默片刻,“如果是计谋,那么丘不言是以置他死地为前提下的重手,需得搞清楚丘不言的身份,才能断定雪生对于九尾妖狐是什么样的存在。” 符元与应龙对视一眼,起身要走,“对了,饭做好了吗?给我一些,老子自从成为上仙之后,竟然能被一个小丫头指使去做饭,做饭!你懂吗?” “符元,”应龙咧嘴一笑,终日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你难道不觉得殿下把眉卿托付给你,是极大的信任吗?” “是吗?”符元针锋相对,“这泼天的信任给你如何?” “我是粗人,做不了这等细致的活儿,”应龙幸灾乐祸的对子路挥挥手,让他为符元安排餐食,“符元上仙,我送你出营!” 第19章 祸起萧墙(19) 灵力震荡之下,祭坛轰然倒塌,忘川在手中的地图上伸指轻轻一划,十七处祭坛,只剩最后一个主祭坛,只要打败金翅大鹏,就能拿到金羽解开身上的神力封印。 忘川盘膝坐在祭坛的废墟之上,指尖那朵极小的白莲闪烁着淡淡的青光,清凉的水波拂过身体,舒适而清爽,想到首次击败金翅大鹏,他愤怒的拒绝给自己金羽的情景,忘川淡然一笑,自己已经摧毁所有的祭坛,他失去供奉的灵力,也难以获胜。 击败金翅大鹏之后,还有绯樱麒麟,它的妖力虽不及墨玉麒麟,百妖谱中,金翅大鹏列第七,绯樱麒麟列第四,自己就算收回一半神力,要击败绯樱麒麟也需一番算计。 身后红光闪动,转过身,却是上天庭幻境,负责考核的校官一脸的笑,“殿下, 上灵宫传讯,您击败绯樱麒麟之后,凤凰之境的考验过半,您可选择暂时停止,或者继续。” 目光闪动,手指微动,将白莲收回指间,“考验中途暂停,似乎没有先例。” “是,”校官一脸的笑,“这是天君陛下前往上灵宫为殿下特意申请的,按惯例,六合女帝每六十年将会巡游上天庭,这一次,女帝会携带莲姬公主一同前来。” 莲姬?白虺口中那个凶悍无比的姐姐,龙神与白虺长相极美,六合女帝曾是四海第一美人儿,传闻莲姬是六合海域第一美人儿,连白芨的容颜都无法企及,自九天之上有这般的传言始,便知天帝有意撮合自己和莲姬。 “多谢上灵宫好意,”忘川淡淡道:“自进入凤凰之境,一路行来颇为不易,我不想中途而废,我选继续。” “是,”校官面上笑意不变,“四海龙神已向上灵宫复命,天尊听闻殿下解鲛人之忧,着实欣慰,天尊自甘木取下一截树枝,亲自为大荒制作剑鞘,属下此次一同带来。” 幽香的甘木,似乎仍然带着上灵宫的仙气,剑鞘以鹿筋相连,除此外,别无装饰。 坐在火堆旁,忘川轻轻抚摸着甘木剑鞘,传闻中,大荒神域长有甘木,大荒神以甘木为食所以不老不死,但上古传说,神是不灭的,上灵宫赐这甘木剑鞘,似乎另有深意。 与应龙相对饮酒下棋,此时距灵门内乱已经两月有余,为避嫌,符元多半时辰都留在天兵营地,与应龙与其他神将说说笑笑,日子倒也逍遥快活。 拈起走兽棋盘上的棋子,符元放在应龙的主将之侧,这是一着暗棋,只要应龙不发现,符元便能吃掉他的主将,直逼帅帐。 “符元,”听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符元猛的转过头,却见天帝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立刻爬起,跪下行礼,“起来!应龙,我有话想单独与符元说。” 房内的神将立刻退出,待四下无声,天帝敛去面上的笑,“符元,六合女帝将要携女巡游上天庭,这是联姻的最佳时机,但太子拒绝离开凤凰之境,你可知实情?” 实情?符元真恨不能撕破上天庭那一众马屁精的嘴,他们自己不说,偏偏推自己出来顶雷,眼珠一转,抬首时,面上云淡风清,“陛下,两月前,在龙族的帮助下,殿下曾短暂出现在灵门。 看上去,殿下似乎在凤凰之境经历过极大的苦楚,白虺,哦,他的父亲是北海龙神。” 一边说,一边偷眼看着天帝,看他听得认真,便继续道:“白虺殿下说,他与殿下曾在凤凰之境作伴,殿下神力微弱,差点儿折于金翅大鹏的供奉仆役爪下,想是殿下一路走来极为艰辛,不想中途而废。” 沉默片刻,天帝冷然道:“符元,当日我遣你协助太子,并非让你完全投靠于他,他遣你到灵门,又为何事?” 听闻此言,符元感慨自己时运万分不济,在心中腹诽天帝父子腹黑,说话的语气却极为恭敬,“陛下,守门女妖之女身怀上古妖神神力,玉门大战时,聚灵锁断裂,上古神力破体而出,殿下担心自己在凤凰之境时,这神力被人盗取,便遣我与九神将在此镇守。” 半空中传来一声叹息,“三界六合,六合海域自成一体,战力强劲,又有四海龙族加持,若忘川获六合之力,又何惧上古妖神和轩辕坟众妖?” 符元耳听天帝感叹,心中却转念,六合女帝向来骄横,就算娶进门,也不一定是助力,更何况忘川的心思,旁人猜不到,自己却一清二楚,以他的手段,若真想要六合之力,又何需等女帝巡游? “符元,”听得天帝召唤,符元的身体压得越低,“你跟随忘川日久,他的姻缘之事,你可有见解?” 这两父子,都特别喜欢给别人挖坑,他们有没有想过,修炼成上仙有多不容易,难道就不能让上天庭的上仙喘口气,过过上仙应该过的日子吗? 心中悲愤,口中却风轻云淡,“这……,陛下,殿下胸怀三界,婚配之事,从未与我提及,不过,他曾让我为他与旁人系过红线。” “是吗?”天帝语气一颤,似乎大喜过望,“是谁?” “就是守门女妖之女,”符元心中冷笑,口中却极恭敬,“殿下令我将红线与她倒系,只要上古妖力有丝毫风吹草动,他便能知晓。” “这不是姻缘红线,”天帝明显很失望,符元心下只是奇怪,不知道他急什么,虽然忘川腹黑阴毒,但长得不差,修为和手段极高,空桑公主和飞羽不是对他死心塌地,天帝还怕自己的儿子娶不到老婆? “唉,”天帝轻声叹息,“符元,既然你有上灵宫赐的红线,你看时机恰当,为忘川和莲姬系一系。” 系一系?想到忘川阴冷的眼神,符元一抖,天帝这哪儿是命令,这简直是让自己送命,符元硬着头皮,“陛下,上天庭若有我不敢去系红线的上仙,便只有太子殿下,他若不愿,就算我把所有的红线系在他身上,他也能尽数斩断。” 又是一阵沉默,天帝不住叹息,“罢了,你守着灵门!” 第20章 祸起萧墙(20) 坐在霄儿身边,眉卿细细的调制膏药,他受的伤并不重,只是灵脉封闭太久,需得细细调养,瑶圃月桂叶上的玉露是疏通筋络的灵药,混着月之精华,便是世间最好的灵药。 雪生静静的坐在椅中,辛夷无声的帮他替换身上的药膏,此次内贼作乱,各峰人力折扣极大,唤灵峰众人无暇多顾,除分发药物外,基本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峰上受伤的弟子。 “母亲。”霄儿在梦中,一脸的惊惧,“快逃!” 眉卿的指尖闪烁着淡淡的银光,轻轻在他额间一点,躁动的霄儿渐渐平静下来,眉卿将最后的药膏涂抹在他灵脉上,用火灵丹在他身上移动,将药膏烤化。 轻轻拉上被褥,却听霄儿低声道:“眉卿,找到我母亲的……。” 他的声音哽咽,想到莫言愁说丘不言带走霄儿,想是他亲眼见自己的父亲将母亲打伤,心下微觉怜悯,轻轻抚抚他的头发,“师叔祖在药池中养伤,她受的伤颇重,现在还未醒转。” “我想去看看她,”霄儿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那日我见父亲突然对母亲出手,母亲自空中掉落,我只道母亲……。” 辛夷背着霄儿,眉卿推开分界结印,坐在池边照顾莫言愁的青鸾立刻起身,一见霄儿,眼泪瞬间滴落,“师弟……。” 坐在池边,霄儿握着母亲柔软无力的手,苍白的脸挣扎出一丝笑,“母亲……。” 让他在池旁坐得一柱香的时光,辛夷重又将他背回静室躺下,喝完药,霄儿低声道:“母亲虽然严厉,待父亲却是极好的,她对父亲从不设防,无论何事均会与他商议。 那日晨间,父亲说要带我去巡山,恰与上戒首峰的母亲同行,还在庭院中摘一朵玉兰簪在母亲发边,初时一切如常,到鸣玉涧时,父亲突然出手,母亲竟然无力还击,我猜,应是父亲在那朵玉兰上下有禁止。 父亲每一记都是重手,我亲眼见他废去母亲全身灵脉,又将她手足关节折断,母亲面色灰败如死,她的眼神……,她眼中的绝望是我从未见过的。 父亲将我藏在鸣玉涧旁的竹林边,他离开后,神尊便出现了,我全力灵脉被封,他没有发现我,只是在竹林边不安的嘶吼,幸好一株竹子将我顶出竹林,我才被辛夷师兄发现。” 眉卿将头贴在霄儿胸口,静静听他心跳的声音,半晌仰首,“丘掌教没有封住你的心脉,即使辛夷没找到你,再过两个时辰你的灵脉便会自行解开,我猜丘掌教应是想来接你的,但神尊一直在鸣玉涧。” “我不会和他一块儿走的,”霄儿有些激动,随即声音又低沉下去,“父亲待我也是极好的,为何他对母亲这般心狠?” 这个问题谁都无法回应,眉卿伸手轻轻抚抚霄儿的脸,“青姐已在赶来的路上,你先歇息歇息,师叔祖伤势太重,还需你们照顾。” 霄儿听话的闭上眼睛,眉卿抱膝坐在榻边,她性子随和,常日里无忧无虑,今日逢此巨变,又见人间惨剧,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眉卿,”突听符元的声音,眉卿有些愕然的转过身,却见符元手里握着一个木瓶,满头的土,“我突然想到千年前,凤尾曾经用桃胶熬过玄都断续膏药,便按她教我的方法尝试着制得,适才我在一只兔子身上试过,药效是极好的,给莫言愁用上,手脚筋可以重续。” 接过玄教断续膏,符元转身看见包裹成粽子的雪生,“这……这是雪生?” “要你管?”辛夷一反常态的对符元充满敌意,“谁让你进来的,这是灵门的禁地。” 符元还未说话,便听清虚子在院中轻咳一声,“辛夷,滚出来。” 看辛夷气恼的推门而出,眉卿眨眼看着自己,符元竟然破天荒的有些尴尬,“好!我是来问雪生为何受伤的。” “丘不言,”雪生说话有些艰难,“那日我随师父上戒首峰,我突然感到眉卿有事,执法峰方向黑气冲天,我禀明师父便向执法峰赶去。 在半途,我遇到丘不言,他突然对我说一番极奇怪的话,似是怪责我强占什么我不该有的东西,说那东西若在他手中,他便是天下之主。 我只道他突发失心疯,又急着赶回执法峰,便不想理他,结果他出手便是杀招,我本就不是他的对手,仓促应战,一击便被他击伤。 我一边躲,一边逃,仍是不敌,被打下执笔,掉进林中,本以为无幸,却听有人对丘不言说话,他即时放弃对我追踪,我挣扎着终是赶回执法峰。 奇怪的是,执法峰安静得可怕,我听见一股冲天的黑气在林中不停移动,全无一点儿规律,幸好我感应到眉卿的气息……。” 他的讲述,与自己查看他的伤势完全吻合,听上去,他的确是被丘不言重手击伤,符元坐在椅中,目光闪烁,辛夷已经冷着脸回来,“眉卿,掌门大伯说师叔祖醒了,让我们带霄儿过去。” 梳洗干净的莫言愁和从前一样整洁清爽,她脸上的伤也被脂粉掩盖,显然无人告诉她,在她昏迷之时,霄儿已去看过她。 一见霄儿,她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清虚子轻轻按住肩膀,“师叔,请安静。” 霄儿走到榻边,伸手握着莫言愁的手,脸上虽然都是泪,便神情却是欢快的,“母亲,别担心,只要你活着,我们都活着,便不是最坏的结果,我们还在一起。” 莫言愁颤抖着,手中却无法动弹,霄儿拭净自己面上的泪,将自己的脸贴在她手掌上,“母亲,安心养伤,我会快快长大,会努力的修炼,总有一日,我和青姐能够足够强大,能够保护你不再受伤害。” 站在屋外,符元轻声叹息,却听云若梦低声道:“你为何怀疑雪生?” “我不是怀疑他,”符元压低声音,“我是在保护他啊!我通过飞鸣看得清楚,他根本不是明烛的对手,他身受极重的伤,丘不言想将聚灵渊从他身上抢走,出手不留任何余地。 他为保护眉卿,真的舍弃生死,我看得清楚,心里明白,但只要聚灵渊在他身上,天族便不会放过他,只有找到他与眉卿之间的关联,利用眉卿去护住他的性命。” 第21章 祸起萧墙(21) 土制的祭坛,四周精雕着金翅大鹏流传在世间的神话及神迹,这是金翅大鹏最后的祭坛,虽然他失去供奉,但此处的能量场仍然可怕,比起初次到访此地,自己能感应的压力提升一倍,看来,金翅大鹏的伤势已经好转。 “又是你,”金翅大鹏栖息在祭坛顶端,他睁开眼睛,金色的眼眸闪烁着凶光,“你上次无法获得金羽,此次也不能。” 一言不发的抽出大荒,轻轻一抖,大荒发出沉郁的声响,金翅大鹏看看大荒,闭上眼睛,“即使你有大荒,此次也绝对拿不到金羽。” 翅膀卷起巨大的风浪,忘川手持大荒,身形岿然不动,他闭上眼睛,感应着金翅大鹏的动向,手中的大荒跟随金翅大鹏的移动而微微调整方向。 口中虽然强硬,但金翅大鹏始终只敢在半空中以声波及狂风发动攻击,身形始终不肯降低半分。 虽然神力封印已经解除四成,但目前的灵力只够自己挥出两击,若在两击之内不能将金翅大鹏击败,自己绝难获得金羽。 渐渐进入绝对的平静,四周的风沙再不能扰乱忘川的心神,他静静的回想上次与金翅大鹏交战,他虽然受伤,便动作极为迅捷,但他每次发动攻击,脚爪总会情不自禁的回缩,护住自己的胸膛。 胸膛?忘川缓缓睁开眼睛,风沙中,金翅大鹏即使在自己头顶盘旋,它的脚爪也紧紧收缩着,护住自己的胸膛。 淡然一笑,忘川轻轻吹声口哨,火儿应声而出,轻盈在落在忘川肩头,忘川轻吹两声口哨,火儿没有犹豫,身形突然暴涨,高声鸣叫着,冲向金翅大鹏。 灵力迅速的减弱,忘川逐渐无法在风沙中站定,他不慌不忙,缓缓坐下,一任风沙将自己快速掩埋。 不知何时,风沙不再肆虐,忘川睁开眼睛,只见火儿身上的光焰已经减弱,在金翅大鹏的攻击下不住下降。 缓缓站起,身体柔弱,一如初入幻境一般,手里的大荒却始终稳定,没有丝毫摇晃,他注视着火儿降到临界点,金翅大鹏不再下降,只是扇动翅膀发动攻击。 手中的大荒出手,忘川立刻瘫坐在地,火儿身上的火焰微弱的闪烁两下,随即它化为一道火光回到忘川身侧的银篓中。 大荒无声无息的插入金翅大鹏胸膛,他自半空中堕落在尘土之中,身体逐渐化为青烟消散,而远处的祭坛随之崩塌,在震天的声响中,一根金色的羽毛自烟尘中飞出,快速飘飞至忘川头顶,闪烁着消失。 身体猛的颤抖,神之封印第一重揭开,忘川只觉得神力如潮水般袭向全身每一处灵脉,他闭上眼睛,躺在沙地上,静静的感应着力量如潮水一般将自己淹没。 不知睡过去多久,忘川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处丛林边缘,火儿停在自己身边树枝之上,见自己睁开眼睛,立刻兴奋的振翅而起,与沙漠之境不同,自己的身体已经能够承受他飞翔所需的灵力。 缓缓起身,火儿立刻飞回他肩头站定,火儿身上散发着温暖的光焰,这橙色的火焰令自己异样的心安。 林间有清脆的鸟鸣,潮湿的空气带着花瓜的香味儿,忘川缓缓沿着林间的小径走动,他看见清澈的溪流,便快步向前移动,随手拨开无法承受果实重量而弯曲的树枝,手触到的却是一片虚空。 双手轻轻在空中挥动,立刻发现四周的一切都是幻境,返身后退到树林外,火儿好奇的从他肩头飞起,重又落在树枝之上。 缓缓伸手轻触火儿爪下的树枝,那根树枝并未消失,而但自己的手缓缓移动,离开火儿身体五寸之外,那里的一切便会化为虚空。 不,并不完全是幻境,或者说,一切都是现实存在的,虚荣只是针对自己,这便是绯樱麒麟的能量场。 收回手,缓缓坐下,“火儿,帮我摘个果子。” 三个带着溪水凉意,甚至还在滴水的果子在落在自己身上的片刻化为乌有,火儿焦急的又飞到林中摘来几个,仍如片刻之前一般,在离开他身体之后,很快化为乌有。 反手握着大荒,甘木的剑鞘静静的散发着淡淡的香甜,“放在这上面。” 果子没有再消失,咬在口中,能清晰的感应到果肉的甘甜,自己的三个哥哥均未通过首轮考验,这甘木的剑鞘是否属于上灵宫额外提供的福利? 吃完果子,忘川自地上起身,火儿回到他肩上站定,忘川沉思片刻,重又缓缓坐下,“今天,先休息。” 说完,忘川打开银篓,火儿毫不犹豫的化为光焰回到银篓中,随着火儿的消失,四周的幻像缓缓消失,眼前不再有茂盛的树林和清澈的小溪,自己置身一片漆黑的岩石之上,岩石之间,缓缓流着黑色的水,无数的人和妖的尸骨,随水而动。 若让忘川选择,他宁愿回到烈焰沙漠,毕竟沙漠虽然灼热,但无需面对这般多的尸骨,微微一笑,挑一处较大的平整黑石,搜寻枯草和枯木燃起一堆火。 “年轻人,”不知何时,一个身披斗篷的老妇出现在火堆旁,“能让我和你一块儿烤烤火吗?” 挥袖将剩下的枯草和枯木推到一旁,火星跳跃,老妇面前出现一个火堆,她舒适的叹息着,在火堆旁坐下,忘川看见正对她的火焰仿佛被什么隔绝一般。 “啊!还是这个诅咒,”老妇人向火堆伸出手,可是火焰却向反方向倒去,“这般多年,他还是不肯原谅我。” 忘川眼眸闪动,挤出一滴血,轻轻一弹,落在那老妇手上,火焰立刻恢复,不再躲避,老妇舒适的长出一口气,“年青人,谢谢你!” 微笑着打开银篓的封印,轻轻一击,火儿却未从银篓中飞出,一股诡异的力量将火儿禁锢在银篓内,那老妇人毫无异样,她惨白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浸出一丝浅浅的红。 而身后,传来沙沙的声响,无数身披斗篷的人从水里挣扎着爬出,“啊!火,给我们火!” 第22章 祸起萧墙(22) 屈指算来,四派叛乱已过去四月有余,灵门逐步恢复平静,幸存的弟子除恢复常规的作息外,新增巡山的任务,不知何时,神尊在灵门各处种下冲天灵柱,一旦有危机爆发,灵柱就会发出红光示警。 春日水暖,玉湖已然解冻,成群的天鹅在湖面悠闲的飘荡,这日桃花初开,春风拂过,绯红的花瓣混着碧水令景致美不胜收,符元带着眉卿和重伤未愈的雪生坐着羽毛轻舟,顺水飘流。 湖光山色间,三人均觉心头万钧的心事稍轻,符元拿出焦尾,手指轻抚,琴声悦耳,符元看看眉卿,“舞一曲?” 雪生伸手为眉卿摘下一枝瘦桃,眉卿敛袖站在船头,符元手指快速抚动,眉卿应曲而舞,一时间,花落如雨,羽毛舟掀起成片的水雾,琴声悠扬、舞姿曼妙,雪生出神的看着眉卿,露出浅浅的笑。 “这许多年来,符元这家伙从未为我们抚过一次琴,”清虚子站在崖边,颇有兴致的看着轻舟越飘越远,“他口中讨厌眉卿,心中不知道有多欢喜与她一同玩耍,两人都是小孩心性。” “小孩心性?”辛夷站在云若梦身后,扁着嘴,“他心机深沉,事事算计,何来小孩心性?他说要护雪生性命,我实难相信。” 云若梦轻声叹息,“辛夷,雪生身有聚灵渊,天族之人只道他是危机,可九尾狐族为打开轩辕坟的封印,不惜将他抛在洗雪村外,以性命为诱饵,何人能懂他的悲哀? 眉卿捡到雪生时,灵门长老和天族守将定要处死他以决后患,师兄和符元坚持要留下他,符元说,他只是个孩子,便被族人视为工具,本已悲哀,为何我们还要取他性命?” 目光闪动,辛夷不再说话,清虚子回身看看辛夷,神情甚为平和,“这许多年来,雪生心里的苦,只你和眉卿最清楚,既然清楚,便要珍惜真心待他好之人。” “是,”辛夷躬身领命,“掌门大伯,适才虚阳子师叔说师叔祖的伤势好转,她吵着要回戒律峰……。” “嗯,”清虚子转过身,此刻轻舟已飘到玉湖边缘,顺着流水向另一侧行去,“戒律峰人多,目前叛乱弟子的勘查还未完成,回去不利于师叔养伤,让她来执法峰如何?” 这般说着,清虚子与云若梦对视一眼,辛夷立刻觉察这样的安排另有深意,云若梦点点头,“辛夷,你与扶苏将西厢房收拾出来,那里清静,而且花木繁盛,师叔应该喜欢。” 站在庭院中,看眉卿和雪生相携着去向莫言愁行礼,符元转身看看清虚子和云若梦,两人对他微微一笑,返身走回大厅,符元也不客气,立刻跟随而去。 相对而坐,一壶清茶,两碟粗点,早已习惯灵门在礼仪上的疏漏,符元自取一块点心,才咬一口,便听清虚子道:“符元,你在灵门白吃白住已近一年,偶尔午夜梦回,可会汗颜?” “不会,”符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我汗什么颜?老子一个上仙,被派到灵门,日日在灵门蹉跎岁月,我都没抱怨,你好意思收钱? 更何况,上次灵门叛乱,如果不是老子料敌先机,让七大神将带领天兵守住灵门七脉,就凭你们那些巡山弟子的微末道行,死伤还得加倍。” “嗯,”清虚子看云若梦一眼,云若梦微微一笑,“话虽如此,但并非我们请你来的,你不请自到,眉卿日日陪伴你,课业耽误许多。” 风卷残云一般将两碟精点吃完,符元翻个白眼,“老云,你怎么有脸提这个?老子教眉卿的,放眼整个灵门,有那个掌教敢说能教她?更何况,单凭祖师的身世,你们修纂的灵门志就错漏百出,老子都没收钱就帮你们修正正确,你们都没道声谢。” 以一敌二,符元毫不逊色,对骂两句,他猛的顿住,“你们两个混蛋不会是想设计害我!老子不干!” “不用担心,”清虚子见他窥破自己的计谋,便不再隐瞒,微微笑着,“我们总觉此事未完,毕竟聚灵渊还在雪生身上,对方目的还未达成……。” 听清虚子讲完计策,符元斜眼看着他,“清虚,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天下第一修仙门派的掌门,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丢脸?” “要脸做什么?”清虚子一脸的怡然自得,“太要脸,就难做人,更何况你是上仙,你都经常不要脸,我何需有这个顾忌?” “这到是,”符元一脸的洋洋得意,随即又觉得上天庭只有自己有些崇高的孤独,“说到不要脸,其实殿下更加不要,他是未来的天帝,他都不要,我们要脸做什么?” 三人相视而笑,云若梦又将辛夷唤来,让他整治几碟点心,三人便闭门谢客,不知在商议什么,直到深夜才高高兴兴的各自回房歇息。 眉卿细致的配好药膏,青莲在火上烤热,这才细细的涂抹在莫言愁的各处灵脉之上,玄都断续膏的确有效,她各种的关节及手脚筋均已接驳完成,虽不能恢复如初,但已不似初受伤那般浑身瘫软无力。 缓缓的伸手握着青莲的手,青莲已能感到她手的温度与微弱的力量,忍不住喜上眉梢,“娘,我感到你手指的力量。” “有何用处?”莫言愁口中这般说着,面上却浮出浅笑,“就算他日行动自如,灵脉全废,仍如……。” 说到此处,她看看眉卿,后续的话便强行咽下,眉卿知她心意,淡然一笑,“师叔祖别怕,掌门师伯告诉过我,你原有修为,只需重修灵脉就能恢复。” 整个灵门,除她外,清虚子绝不会对第二人这般说,因为除她外,所有人都明白,重修灵脉直如缘木求鱼,她不懂,才可如此骗她,想来清虚子是不忍她为自己难过。 “霄儿呢?”莫言愁对眉卿微微一笑,转目看着青莲,“今日晨间便不见他踪影,天将过午,去唤他过来。” 第23章 祸起萧墙(23) 慢慢的后退,看着那些尸骨爬上黑石,又滑落,他们始终不能离开水,一股奇异的力量约束着他们。 “不用害怕,”老妇人低声说,“他们不能离开水,那也是诅咒。” 回到火堆旁坐下,老妇人已经脱下斗篷,露出满头花白的头发,“很多年了,你是第一个给我神血的天人。” 第一个?难道从前也有人经历过绯樱麒麟的考验?绯樱麒麟虽是妖,但他在百妖谱位列第四,他的绝对神域,怎会在这般污秽之地? “这是死灵渊,”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柄梳子,将自己纷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她转过头,露出一张白骨森森的脸,“我的夫君,是阴魔祖师。” 面无表情的看着那张脸,忘川平静得就连眼神都没有一丝波澜,似乎这张可怖的脸他早已看得习惯一般,“死灵渊?我怎么不记得凤凰之境有这般的考验?” “凤凰之境?”老妇人一边烤火,一边笑,“你腰后是甘木剑鞘!上灵宫改变考验的顺序,看来,天尊对你极有信心。” 看那老妇人一头花白的头发又被风吹乱,忘川将甘木剑鞘上的装饰抠下,扔到她脚边,“勉强可作发钗。” 老妇一愣,缓缓伸手拾起装饰,将自己的头发挽好,“无功不受禄,你有何事相求?我无法助你通过考验。” 冷冷一笑,这老妇人真的心思剔透,立时猜到自己有所求,“我想知道,妖门守门的女妖死后,魂魄可会经过死灵渊?” 老妇人从怀里拿出一个黑晶石的罗盘,细细的拨弄半晌,“三界一切众生,若生前犯有罪业,魂魄一般都会经过死灵渊,只有两任的妖门守门神女魂魄未经过死灵渊,其一是受天尊特别赦令,其二是以身为墙,魂消魄散,你想问那一任守门神女?” 魂消魄散?忘川看着火堆,“我的问题已问完。” 老妇人收回罗盘,双手伸出,仍在烤火,“许久无人陪我聊天,我再许你一个问题如何?” 沉默片刻,忘川起身,在石上几个起落,又捡一些枯木,分一半给老妇,“无需。” “你心中有一个疑问,”老妇人伸手加柴,“关于一个人,但你去拾柴时,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关于这个人,你不想听任何人的意见,看来,他对你很重要。” 淡然一笑,却不回应,随手在火堆中加两块柴,老妇人又拿出黑晶罗盘,手指飞速的拨弄,忘川并不理睬,只是凝着火堆,心中快速的盘算要如何才能离开死灵渊。 这是一个意想之外的考验,而且从未听过,甘木的功效是食用之后不老不死,这死灵渊中尽是冤魂,天尊想让谁不老不死呢? “时辰不早,”老妇人突然起身,她已收回黑晶罗盘,“我也该回家了。” 说完,她的身影晃动,瞬间便不见踪影,腰间一动,火儿终于从银篓中飞出,停在忘川肩头,四周的景致立刻明亮起来,忘川眯着眼睛看着适才老妇人所坐的位置,那个黑晶的罗盘放在石上,在明亮的光焰下,晶莹剔透。 缓缓起身,将火堆踩熄,忘川没有去拿晶石罗盘,而是转过身,向自己来时的方向走去,随着他的走远,这里重又恢复为黑石滩。 半个时辰后,老妇人重又出现,她看看忘川已经不可见的背影,弯腰拾起晶石罗盘,站在她身后的斗篷人轻笑,“他果然没有上当。” 老妇人抬起手,她手上的神血已经形成两个小小的符印,而她发间的甘木装饰,发出淡淡的黄光,“上当的是我们。” 看着老妇人手上的符印,斗篷人上前一步,想将甘木装饰拉下,却被一股力量震开,老妇人将晶石放回自己怀里,“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相信我,你布的这个局,没有骗到他,反而被他套去一些信息。” “什么信息?”斗篷人似乎有些生气,“你对他说了什么?” “他问我妖门守门的神女魂魄是否会经过死灵渊,”老妇人的手轻轻一挥,黑石间的流水立刻停歇,流水中的尸骨随之消失,“我说有两个神女的魂魄未经过死灵渊,其一是受天尊特赦,其二是以身为墙,魂消魄散,他再未问其他。” 斗篷人伸出手,老妇人立刻将晶石罗盘交到手上,斗篷人飞速的拨弄半晌,疑惑道:“罗盘竟然算不出他的意图,三界六合,他是唯一意志坚定到不受死灵渊影响的生灵。” 说完,斗篷人将罗盘交还给老妇人,又细细查看老妇人手上的符印,“通灵符?” “不是,”老妇人摇摇头,“这个符过于复杂,或者过于简单,我们需要一个人帮我们识别。” 白玉雕成的山洞,闪烁着晶莹的光辉,在一片死寂的大地上,显得神圣而又圣洁,老妇人和斗篷人站在洞外,轻轻敲响玉罄,许久之后,洞口流光闪过,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五彩的毫光之中。 走出火儿的光焰,忘川看着洞口微微一笑,他缓缓走到洞边,伸手轻轻按在山洞之上,只觉得入手之处温暖柔软,如同孩童肥胖的小手。 收回手,忘川在与山相隔两拳的位置坐下,火儿立刻飞到他肩上,身上光焰流转,他的身形瞬间与四周融为一体。 不知过得多久,老妇人与斗篷人终于自山洞中走出,两人面色阴郁,站在洞前,老妇人低声道:“他不愿意相助,这可如何是好?” “先回去,”斗篷人的声音低沉,似乎心绪烦乱,“再细细商议。” 等两人身影消失,火儿飞到空中,忘川已来到洞前,他看看洞前的封印结阵,用大荒的剑柄轻轻敲击两下,整座白玉山立刻发出可怕的声响,如同将要山崩一般。 流光闪烁,洞口的封印结阵立刻打开,“太子殿下,请手下留情。” 举步走进山洞,一个道人模样的老头儿已经抢步而来,“太子殿下,惹恼你的,是那两个蠢货,并非老朽,还望殿下手下留情。” 忘川看看他,又看看手中的甘木剑鞘,嘴角浮出一丝淡淡的浅笑! 第24章 祸起萧墙(24) 在庭院中寻得一遍,却未见霄儿的身影,眉卿不由觉得奇怪,常日这个时辰,他都守候在莫言愁身侧,今日不知到何处。 “眉卿,”辛夷提着一篮花,见眉卿没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忍不住唤住她,“你在找什么?” “霄儿,”眉卿提裙走进长廊,“师叔祖……。” 正说话间,只见云若梦带着霄儿从外间走来,霄儿手中抱着一枝野桃花,小小的脸满是兴奋,一见眉卿,便飞奔而来,“眉卿,母亲醒了吗?” 看着霄儿沿着长廊快步而去,眉卿不由有些奇怪,只觉今日霄儿与常日有所不同,霄儿性子本就沉稳,戒律峰大变之后,他常日更加沉默寡言,若非旁人问话,他可以整日一言不发,今日这般活泼,真真的罕见。 “眉卿,”云若梦执着眉卿的手,缓缓走回前厅,“我与你师伯协商过,灵门值此大变,需要一件喜事让大家暂时忘记悲痛,你与雪生年岁渐大,待师叔伤势好转,便安排你们成亲。” 眉卿喜上眉梢,还未说话,辛夷皱眉道:“师父,雪生至今伤势未愈,此时成亲,是否过于仓促?” “的确有些仓促,”云若梦点点头,“那便先将亲事定下,再择良日。” 心下欢喜,面上便表露出来,云若梦慈爱的拍拍她的头,“去!照顾好师叔,” 看眉卿欢欢喜喜的沿着长廊走向西厢,辛夷回过身,突见门边人影闪动,那人动作极快,以他的目力,仅可见影子晃动,忍不住低声喝道:“谁?” 云若梦不及转身,双手结印,已经出手,那人身形转动,竟然避过云若梦的一招,身形微晃,已然冲向西厢。 飞身跃起,身形如白鹤,随手从庭院中摘下一根树枝,以枝为剑,直取那人要害,可动作仍是慢了,那人已经窜进门廊。 辛夷飞身跃上屋顶,在屋顶飞奔,“眉卿,雪生在前厅找你。” 还未跑到门廊的眉卿果然听话的转过身,只及看见云若梦飞身跃进门廊,“眉卿,去看看雪生的伤。” 心中虽然疑惑,眉卿仍然欢欢喜喜跑向前厅,她有事从不对雪生隐瞒,急着要告诉雪生云若梦让他们订亲一事,可是跑进前厅,却见厅中空空荡荡,除正在执扫的下人,并未雪生的踪影。 转过身,只见南星、扶苏箭一般射向西厢,心下立时明白,定是有敌人进入西厢,正要赶去,却见清虚子笑眯眯进门,“眉卿,来陪我下棋。” 摆好棋盘,清虚子拿出一包石子雕刻的走兽棋,“辛夷这家伙修为不高,生性惫懒,手艺却是好的,若有一日他不能修仙,便让他去摆摊,算命、做饭、小手艺,也能养活咱们。” 自幼在他身边长大,对清虚子玩世不恭的性子早已习以为常,旁人觉得惊世骇俗之言,于眉卿而言,早已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 刚刚挑好棋子,只觉得一阵风似乎吹过,清虚子衣袍一挥,只听一阵巨响,眉卿转过身,却见丘不言捂着胸口贴门而站,没想到四人联手攻击,他竟能全身而退。 庭院中,符元和云若梦各自手持武器,面色难得凝重,清虚子起身,将眉卿挡在身后,丘不言突然面露诡异的笑,他作势跃起,手中细细的钢索却蛇一般卷向清虚子。 清虚子左手一挥,三枚棋子直击钢索,眉卿只见丘不言身后白色的长尾晃动,云若梦和符元同时后退,即使不懂修为,眉卿也明白他修为极高。 “父亲,”霄儿不知何时出现在庭院中,听他呼唤,丘不言立刻斜身,长尾已然消失,“父亲,你随你走,你放过母亲!” 丘不言眼中光芒闪动,身形微晃,已出现在霄儿身侧,他弯下腰,似乎想抱起霄,霄儿手中红光闪动,丘不言已被一团红线捆住。 霄儿拍拍手,身形随风而长,竟然是符元,而庭院中的符元撕下面上伪装,却是笑吟吟的雪生。 “符元,小心!” 清虚子的惊呼脱口而出,丘不言已经扯断身上的红线,手中的钢索直取符元咽喉,符元身体后仰,堪堪避过,起身时,丘不言已失去踪影。 “别追,”清虚子唤住一众人,“去霄儿房间。” 空洞洞的房间,霄儿一应之物尽已搬空,只有青莲为他新制的衣袍遗落在地上,众人一阵沉默,符元干咳一声,“渴了,喝茶。” “要如何向师叔祖交待?”辛夷一脸的为难,“丘不言有备而来,目的就接走霄儿,而且看样子,霄儿也是主动随他离开的。” 灵门一众人愁眉苦脸,清虚子和云若梦注视着符元,符元喝完一杯茶,“直言相告,丘不言留下霄儿是作为内应,目的还是聚灵渊,可是雪生伤势太重,身周一直有人,霄儿无法得手,丘不言怕夜长梦多,又将他接回身边。” 眉卿修长的眉微微一动,符元笑道:“无需担心,莫言愁心下明白,丘不言自幼便宠爱霄儿,他如何肯将霄儿留在灵门,迟早是要接走他的。” 喝完茶,清虚子自去见莫言愁,云若梦转身看着南星三人,“南星,去戒律峰,让他们盘查锁金库,扶苏,去其他九峰传讯,让他们加强戒备,同时,自今日始,不可单人行动,辛夷,你与眉卿保护雪生,若无意外,丘不言还会回来。” 眼见众弟子分散而去,云若梦起身要走,却听符元低声道:“老云,你急着让眉卿和雪生成亲,是否因为殿下?” 转头看看符元,云若梦轻轻点头,符元起身,“你不了解他,就算眉卿嫁给雪生,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反而,他要杀雪生的心更加坚定,你不仅仅要面对九尾狐族,还得要应付他,你既然开口,定亲便是定亲,成亲一事,最好容后再议。” “为何?”云若梦颇有些不悦,“眉卿是我的女儿。” “是的,”符元神情严肃,“老云,若眉卿不是你的女儿,没有上古妖神之力,她也不会遇到殿下,这世间之事,阴阳两面并未确定,你为何未想过利用殿下,助眉卿和雪生逃脱既定的命运?” 第25章 祸起萧墙(25) 和外间黑石地狱相较,山洞内直如重回上天庭,四处神光闪烁,无数的奇花异卉,越往里走,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偌大的湖泊旁,斜卧着一棵巨大的雪樱树,微风轻拂,花落如雨,一时之间,竟然忘记自己置身死灵渊。 “我在这里镇守死灵渊,”道人面上都是谦恭的笑,“还有百年就要回上灵宫,天尊说殿下将鲛人迁至冰海居住,他许我到冰海结庐而居。” 默默的将手中的甘木剑鞘递给道人,他立刻喜出望外,“甘木,殿下,请稍坐,我立刻回来。” 跟在他身后,走到一个空的花圃外,他小心翼翼的将鹿筋取下,不知如何用力,竟将剑鞘一分为二,露出里面一粒黑色的种籽,看他视若珍宝的将种籽放进土里,又取出一个葫芦,小心翼翼的滴三滴闪烁绿光的液体,这才后退到花圃外。 就在他在自己身边站定时,忘川看见翠绿的树苗破土而出,那道人如孩子般抚掌而笑,“天尊果然守信,但我未想过,他竟然会请殿下带来。” “符空,”忘川微微一笑,“自你入上灵宫,符元时不时就会跑去找你,自百年前,他便再未去过上灵宫,我一直猜测天尊遣你去何处,却不知你竟来了死灵渊。” “是啊!”符空将一头乱发随意用一根布条捆好,露出和符元极为相似的脸,“我和他都想知道灵门的创派祖师最终去何处,我打赌输了,便向天尊自请至死灵渊镇守。” “三百年独自留在这死荒之地?”忘川为自己提壶斟一杯茶,“若让你再选,你当如何?” “还是到此处,”符空拿出一盆果子,“殿下,此处不可举火,只有这些果子饱腹。” 吃得几个果子,只觉得身体轻盈得如同羽毛一般,忘川细细辨认,许多果子竟从未见过,符空笑道:“这些都三界六合收集的,傍晚会有雪衣鸟归巢,殿下可在此地歇息,直至体力完全恢复为止。” 躺在花草床上,忘川立刻闭上眼睛,滤清的梦境,只觉身心舒泰,不知何时,符空在一旁轻轻呼唤,“殿下,殿下!” 站在洞顶,只见漆黑的死灵渊上空,无数长尾的雪白鸟儿摇曳着自远处飞来,它们身上闪烁着五彩的光华,如同最绚丽的虹,架在死灵渊上方。 自己沉睡之时,符空已经修复剑鞘,剑鞘边缘以晶石相连,剑鞘左侧,雕刻着自己在大荒神域的经历,右侧,雕刻着凤凰之境收服鲛人与金翅大鹏作战,看样子,上灵宫已将一切周知所有弟子。 虽符空从未见过眉卿,但她的眉眼竟雕刻得栩栩如生,“符空,你如何知晓眉卿的长相?” “殿下,”符空一边收拾着果子,一边笑道:“符元极是喜爱这小姑娘,自他在灵门驻守,便时时告诉我他在灵门做过些什么,我想云若梦应是将眉卿托付给他照顾,他也把眉卿当自己的弟子教导,时时与我感慨,这孩子虽然灵脉尽废,但极聪明,一点就透,是三界难遇的知己。” 当日自己挑选符元,一是他与灵门有旧,二是他与清虚子、云若梦关系极好,灵门有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最重要的是,他比旁人更懂自己,也更懂眉卿。 微微一笑,将大荒插进剑鞘,正要起身,却听符空道:“殿下,我知你曾问黄婆守门神女魂魄去向,眉卿的母亲是否便是那魂消魄散的神女?” 默默点点头,符空轻声叹息,“其实她的魂魄并未完全消散,眉卿手中的疏影还有她的一魂一魄,这是她对自己女儿最后的爱!就算是死,她也要守护她,殿下,我知你倾心眉卿,若殿下肯与我做个交易,我便会为殿下迎娶眉卿献上一个灵门绝不会拒绝的聘礼。” 交易?忘川镇定与符空对视,这两兄弟应该是包括上天庭在内,三界六合唯二敢与自己谈交易的上仙,绝不会拒绝的聘礼? “你先说是什么聘礼?”忘川没有立刻答应,“你应该知道,就凭我的手段,我想做之事,三界六合绝不会有人阻止。” 符空咧嘴一笑,“殿下,我已获得天尊首肯,来日可自疏影中取出玉骨的魂魄,我虽修为低微,但只要一魂一魄,我也能让她转世为人,这个聘礼,三界六合,只有殿下出得起。” “你想要什么?”忘川知道这个聘礼对于灵门中人的吸引力,“这般重的聘礼,我想,你要的一定不少。” “请殿下饶雪生一命,”符空仍然没心没肺的笑着,似乎全然没看到忘川面上燃烧的怒火,“殿下,既然想将人妖分隔,让他在十荒原自生自灭又当如何?” 沉默不语,忘川从未觉得自己有这般难以抉择的时刻,却听符空压低声音,“殿下,群妖乱斗,十荒原与其掌握在别人手中,不如掌握在灵门手中。” 心中一动,已然明白他的意思,不知他与符元商议过多少时日,这才定下一个让自己难以拒绝的理由,忘川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符空,你在请天尊让我带甘木进死灵渊时,是否早已设想到今日?” “殿下,”符空难得严肃,“甘木还得百年才可成熟,也只有生长在这阴寒之地,才有足够的灵力抵御轩辕坟千年的冤气,符元与我商议时,我们都认为眉卿没有神女的修为,也许有一日这甘木能救她一命。” 微笑着挑着符空为自己准备的包裹,转身走向洞口,符空跟在他身后,“殿下放心,食用过此地的果子,出洞之后,黄婆和泉公便无法再找到殿下,一直向西,便可走出死灵渊。” 站在洞口,忘川突然回身,“符空,你与符元多番算计,可想过,我从未想过娶眉卿为妻。” 符空一愣,眼前光芒闪动,忘川已不见踪影。 “他这般说?”符元杵着腮,“哥,你认为呢?” “不娶便不娶,人家小姑娘还嫌他老,不愿意嫁,”符空神气活现的神情与符元一模一样,“灵门的内乱处理得如何?” 第26章 祸起萧墙(26) 跟在神尊身后,眉卿小心翼翼的查看四周,丘不言第二次逃脱之后,许多的冲天灵柱被毁坏,各峰清理之后,发现又有弟子失踪,自那日始,她就被安排与神尊一组日日巡山。 闲极无聊的符元,也跟着眉卿开始巡山,一路上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转眼便到春浓,漫山遍野的花开得如火如荼,鸟语花香、仙雾缭绕,就连符元都认为,与其他修仙门派相比,灵门称得上首屈一指的洞天福地。 蹦蹦跳跳的采摘好野果,又在溪水中洗净,眉卿将果子分给神尊和符元,自己靠在神尊腿边,欢欢喜喜的哼着小调,和着山涧的流水和林中的鸟鸣,令人心旷神怡。 符元伸长腿坐在山涧旁的大石上,“有灵气的滋养,灵山的确钟灵毓秀,不枉祖师当年那般牺牲。” 神尊明黄的眼眸看看符元,似乎觉得他的乌鸦嘴今日所出之言颇为顺耳,眉卿在山涧中浸湿布巾,递给符元,“拭拭汗,咱们还有一半的山……。” 手中的布巾,隐隐带着一丝妖气,符元立刻将眉卿护在身后,神尊早已做出攻击之势,却见一绿衣的人体顺着山涧快速而下,神尊一声怒吼,灵力喷涌而出,将那人体自水中激起,符元立刻见绿雾缭绕,有毒! 手中金光闪动,立刻将毒雾封印在人体四周,又凝水为冰,将他封印其中,就在此时,远处的戒首峰金麟钟响起,其他巡山队也发生状况。 回到戒首峰,其他巡山队已将发现的毒源列于广场之上,虚阳子满面凝重,快步穿行成绿色的冰块之中,行过两遍,他躬身向清虚子行礼,“掌门师兄,共有十七种毒,这七种毒随水而行,遇光化雾,雾气相互融合之后,就会形成四十九种毒,无论修为有多高深,都会中毒。” 众人仰首看看灵山上空五颜六色的雾气,心下明白,不知不觉,这些雾气已经形成,神尊一言不发,突然一头扎进玉液池,清虚子心中一动,“启动玉阳境。” 淡绿色的光自瑶圃内冲天而起,一盏茶的时光,便笼罩在灵山上方,神尊踩着云雾,口中吐出白色的水雾,那些浮在半空的五彩毒雾触到水雾后,立时凝为水,又在玉阳境上方凝为冰。 两个时辰后,五彩毒雾除尽,所有弟子长出一口气,只有各峰掌教面色仍然凝重,他们注视着神尊自半空落入玉液池中,身形已然缩小半圈。 虚阳子为神尊检查过后,喂他服下几瓶丹药,嘱咐弟子小心照顾,回到议事厅,众人面色极为凝重。 “掌门师兄,”虚阳子点首为礼,“神尊除灵力消耗过大,并未受伤,但凝冰诀消耗神尊近一半的灵力,他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才能完全恢复。” “这些都在对方的算计中,”清虚子的语气仍然平和,“丘不言在灵门近百年,突袭不成,想必下一步,便是步步为营。” 众人对视一眼,几个因为前任掌教叛变的新任掌教情不自禁的低下头,清虚子却淡然一笑,“灵门开派数千年,什么样的祸端未曾经历?当年五峰叛乱都未能动摇灵门的根基,更何况此时?” 简单的几句话,清虚子的语气平和,仿佛只是鸡虫之争的小事,众人纷乱的心平定下来,清虚子转头看着云若梦,“云师弟,师叔重伤未愈,她已向我推荐,由你接任戒律峰的掌教,南星、扶苏随你入戒律峰,辛夷暂入戒首峰。” “是,”云若梦躬身行礼,京墨立刻将戒律峰掌教的印信奉上,南星为云若梦接过印信。 “眉卿,”清虚子看着眉卿,“执行峰由你代掌,自今日始,你不用再巡山,师叔和雪生的安危由你负责,你需明白,丘不言要加害的,便是他们二人。” 作为特邀人士的符元听得此言,立刻气得脸色发绿,清虚子让眉卿执掌执法峰,还不如说让自己执掌,自己并非灵门中人,并可置身事外,现下凭空搞出这么重的一个担子。 回到执法峰,眉卿心事重重,她立刻找到雪生,将清虚子的安排告诉他,雪生猜到清虚子的用意,对符元微微一笑,柔声安慰眉卿,“不用担心,符元在此,他可助你。” 气恼莫明的回到房中,打开琉光镜,一见符空,立刻抱怨,“哥,要不我们互换一下身份,我也到死灵渊去躲个清净。” 话才说完,符元便看见忘川的脸,心中暗暗叫苦,怎么他还在璇玑洞?面上却堆着笑,“殿下,看你神清气爽,神光内蕴,想是修为又有极大提升。” “符元,”忘川虽然在笑,可是看他逐渐凶恶的目光,符元在心中大叫不好,“你是嫌在灵门过得清闲吗?” “啊!”符元一脸苦色,“殿下,我也想清闲,现在灵门内乱,清虚子和云若梦转手将眉卿扔给我保护,你也知道,我向来疏懒,眉卿修为又低……。” 见他目光越来越凶恶,符元再不敢胡言乱语,“殿下,我的想法是,我哥修为比我高,想是更能护眉卿周全,当然,我也只是说说,该干的活儿,我还是会尽心竭力。” 听到最后,忘川目光中的恶意才渐渐平息,这时符元才看见站在忘川身后符空的神情,显然他也在忘川处没讨到一丝好。 “现在灵门情况如何?”忘川语气冷厉,显然心中不悦,“丘不言还未找到?” “丘不言带走霄儿之后,应该已经离开灵门,”符元字斟句酌,忘川如此恼怒,显然符空已将自己和他的算计和盘托出,以他的自尊心,应极为愤怒,“但他在灵门设的局,应该会陆续爆出。” 说完,符元事无巨细的将今日发生的一切道出,待听到清虚子将执法峰托付给眉卿,忘川淡然一笑,“符元,原来你也有吃哑巴亏的时候。” “殿下,”符元想到自己竟无还嘴之力,忍不住恼怒异常,“清虚子的师父当日将灵门托付给清虚子,其中定然有一个原因是不要脸。” “行了,”忘川笑着起身,“如你这般不要脸之人,如何这般说旁人?” 第27章 祸起萧墙(27) 目送忘川离开,符空站在洞口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转过身,琉光镜中,符元苦着脸,“哥,你为何不提醒我殿下又折返?” “我未及开口,你便连箭炮似的说个不停,”符空心有余悸的看看来路,似乎担心忘川突然再次出现。 “哥,你不是说殿下已经拒绝提议,”符元万分苦恼,虽然他已习惯忘川不按牌理出牌,但现下的局面令他极为困扰,”到底又发生何事?” 听符元提这个问题,符空面上立刻浮现出想要掐死符元的神情,待他讲完,符元也想掐死自己,原来忘川同意留雪生一命,但他要放逐雪生去十荒原,而且,他要建议凡人成仙的定规,这个定规,他要符元和符空负责拟定。 两兄弟相视良久,符元一拍大腿,“老子不干了,左右不过是个仙籍,没有仙籍,老子也不老不死。” “现在不是你我的问题,”符空哀声叹气,“你要知道,只要殿下动这个念头,便一定会坚定的推行下去,这对天下修仙之人均有影响,天门只要一关,许多滞留下界的小仙便会成为散仙,这些人,也是隐患,我们不干容易,到时天下必然大乱。” 两兄弟叹息良久,符元暗骂忘川,约定七日后再与符空联系,合上琉光镜,便见眉卿提着一篮野果走进庭院,看她神情轻松,符元更加生气。 “符元,雪生适才采得许多的野果,我已送给师叔祖,”眉卿将野果放在长廊中,“这些是你的,午饭后我们要去游湖,你可与我们同去?” 坐在羽毛舟上,听雪生与眉卿闲聊,两人谈的都是灵门内乱之事,听上去,许多的弟子在经历过最初的慌乱之后,现下人心已经逐步安定,不得不佩服清虚子厉害。 “眉卿,”符元提壶为自己斟杯茶,“你可想过,若丘不言再次来袭,你当如何?” “爹说应龙带着九大神将将执法峰牢牢围住,又设有上天庭的结界,这里是最安全的,”眉卿心无挂碍,无忧无虑的模样令符元有一种想要打她的感觉,“掌门师伯说万事有你,我不用担心。” 这两个可恶的老家伙,符元在心里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我与应龙……,” 刚刚开口,便见一道橙色的光焰在林中闪烁,符元的天眼通立时发现那是火儿的幻影分身,看样子,忘川还是担心上古妖神之力被偷,没想到他现在的修为已可驱使火儿凝出幻影分身,难怪符空说天尊提前让忘川进入死灵渊另有深意。 死灵渊是生灵与死灵交汇之地,忘川如果发现死灵渊的秘密,要通过凤凰幻境简直易如反掌,想想那家伙阴险的脸,凶恶的眼神,符元只觉得仙生不幸,早知道自己就如符空一般,申请去六合做一个闲散游仙,总比被忘川时时算计,耳提面命的好。 “我与应龙会将执法峰守好,”符元喝口茶,只觉得满嘴苦涩,“我只奇怪,为何丘不言一定要打伤莫言愁,毕竟夫妻一场。” 眉卿明媚的脸立时黯淡,符元立刻变换话题,“雪生,你捕几条鱼,我们……。” “有蛇,”眉卿突然发出窒息般的声音,“雪生,水里有蛇。” 抱着眉卿,雪生踏剑停在半空中,符元手中的追魂令已经出鞘,天眼通掠过之处,玉湖底的确有成群的蛇在蠕动。 得到消息的应龙与飞鸣闪身而至,飞鸣凝目查看,口中突然不停发出叫声,十几只灰羽利喙的鸟儿随之出现,它们庞大的身影在玉湖上方飞过,湖底的蛇群被巨大的气泡包裹着向湖面急速的升腾而来。 巨大的气泡将无数的毒蛇推到玉湖岸边,飞鸣口中的鸣叫越来越频密,被召唤而来的蛇鹭在气泡裂开,毒蛇还未涌上岸前,便将蛇尽数啄死,随即被天兵施放的真火化为灰烬。 半个时辰后,玉湖下方不再有蛇群涌出,天兵在树林边缘投放硫磺,一时之间,鸟语花香的玉湖,变成硝磺之气冲鼻的可怖所在。 天兵身穿玄光甲,成批的潜进玉湖,果然在玉湖底部发现十数个封印的裂缝,修补完成,应龙在玉湖底放下镇海石,符元这才放下心来。 回到庭院中,莫言愁坐在雪樱花树下,她虽然修为全无,但气势仍在,伸手抚抚眉卿的头发,“眉卿,别怕,师叔祖虽然灵力全力,但玄门法术仍在,丘不言必不能再次轻易入侵。” 按莫言愁的要求,天兵将五彩的小旗插在聆雪居四周,等天兵复命,莫言愁拿出五支五色旗交给符元,“符元,请你主阵,按颜色将这四色旗插入四方位,最后一支旗,由你持有。” 在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四方位将四旗插好,符元站在聆雪眉最高处,手中的黑焰旗一挥,无数道毫光冲天而起,在空中相会,结成淡黄色的光幕,将聆雪居包裹在内。 伸手轻轻触碰光幕,只觉得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力量将自己的手推回,莫言愁对青莲和眉卿轻声道:“在庭院中结下帐篷,自今日始,我们要住在庭院中。” 待青莲与眉卿回屋收拾,莫言愁看着符元和雪生,“丘不言是九尾天狐,他与我成亲之时,修为已有大成,他最擅长的便是毒,而且能够驱使毒物,执法峰这般大,我们需得万分小心。” 偌大的庭院,几个帐篷一搭,立刻便显得拥挤,符元坐在厚垫之上,看雪生为眉卿收拾好一切,又低声安慰她,她面上的惊恐逐渐消减,却见橙光一闪,火儿的幻影已落在自己案几之上。 “符元,”忘川的声音清晰得如同就在耳边,“丘不言应该隐藏在灵山某个角落,否则,他不可能驱动这般多的毒蛇,我已令应龙唤来金翅鸟,三日内,你必得找出丘不言的所在。” “是,”符元立刻起身,却见眉卿提着水壶走进莫言愁的帐篷,心中一动,“殿下,要引出丘不言,其实……。” “你不要告诉我,你想利用眉卿作饵,”忘川语气里充满嘲讽,“难道符元上仙连这等小事都无法独自完成?” 第28章 祸起萧墙(28) 所以莫明的看着火儿光焰在自己案几上落下那点儿灰烬,符元气恼莫明,伸手用力的按压,似乎把那点儿灰烬当成忘川一般。 “符元,”眉卿提着一个食盒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符元强行镇压下去的愤怒,“这是辛夷做的点心,我寻思着你喜欢,分一些给你。” 放下食盒,眉卿又拿出一个小小的白瓷瓶,“这是我用月见谷采的花晒的花茶,你若不嫌弃,便送你。” 淡淡的梅花混着茶的清香,符元立刻闻出这是忘川常喝的将军令,每年玉门的守将都会在初雪后的几日采摘,经过复杂十一道工序才制得的好茶,只有忘川才有,寻常难得一饮,那个混蛋竟然送眉卿这许多。 气恼的连饮两杯,内心的怒火终于慢慢平息,茶的香味萦绕在整个胸膛,不得不说忘川的品味放在三界也是最顶级的。 “这是殿下送你的?”虽然明知道答案,符元仍然忍不住询问,心中盘算着怎么利用眉卿出出自己胸中那口恶气,可是看着眉卿无忧无虑的脸,他实在狠不下心,“送我这许多。” “符元,”眉卿看着符元快速的腌制着鹿肉,“我和雪生商量过了,要引出丘不言,需得有人做饵,我去做这个诱饵最为适合。” 这本是自己的算计,可是此刻从眉卿口中说出,符元却有些不知所措,一言之间竟无法回应,他看着眉卿稚气的脸,耳边响起符空的话,“符元,上一界的守门神女非常的了不起,她拼着魂飞魄散都要守护妖门,只要殿下同意,我便能取得三生泉的精魄,让她残留的一魂一魄转世。” 牺牲自己,守护妖门,是妖门代代守门神女的职责,将这职责履行得惨烈的,便只有玉骨和封印轩辕坟那一代的神女,但那一代神女是天尊的弟子,所以她获得天尊的赦免,真正魂消魄散的,只有玉骨。 “丘不言的修为很高,”符元一边暗骂自己,一边劝眉卿,“就算加上我和应龙,也无法确保你的安全……。” 他突然看见雪生出现在帐篷外,面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心中一动,犹豫片刻,“但为彻底根除后患,有的时候不得不兵行险着,我想,我们需要提前做一些安排,我去见应龙。” 听完符元的话,应龙面上的神情可谓精彩,“你要让眉卿去做诱饵,你知不知道,如果她出事,我们仙籍难保?” “那你是希望钝刀割肉,一直生活在恐惧中,还是希望快速解决问题,”符元对他的忧虑心领神会,“更何况,你我、雪生,再加八个神将,如果还不能确保眉卿安全,这仙籍不要也罢。” 沉默片刻,应龙点头道:“我们不妨试试,符元,此事要告诉殿下吗?”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拒绝,他们都明白,只要忘川知道,无论如何都不会以眉卿和上古妖神之力冒险。 将执法峰的地图认真研究一遍,应龙指着七个封印节点,“这七处,是最容易……。” 莫言愁摇摇头,应龙看符元一眼,他默不作声的点点头,立刻顿住,不再开口,莫言愁用一根树枝指着聆雪居的正门,“他一定会从这里进攻,我们防守最严密的地方。” “明知道我们所有的兵力都在此地,他仍从此处下手,是否……。”符元皱着眉,“不,难道你有什么方法令他一定要从此处进攻?” “眉卿的聚灵锁,”莫言愁停顿片刻,她此刻伤势未愈,连续的说话都非常艰难,“锁内有祖师的魂识,祖师的魂识与灵山合为一体,只要魂识被激活,灵山的护山结阵就会暂时失效,他的妖兵才能进入灵山。” 大吃一惊,符元浑身一抖,他立刻明白清虚子为何将眉卿和雪生置于执法峰,因为其他灵门的弟子都要为守护灵山血战。 “他一定要入侵灵山,是否是因为妖门就在灵山某处?”听到这声音,符元和应龙下意识的一跃而起,转过身,果然是忘川,他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袍,但他腰间,斜插着一根苍翠碧绿的枝条。 蓬莱木!符元的眼角不住跳动,他果然发现死灵渊最大的秘密。 梳洗完毕,空桑族和白羽已经赶到营地,白芨满面喜色,就连忘川离开死灵渊先来灵门都未令她着恼,“忘川……。” 看她簇拥着忘川,符元回身看见飞羽,相对来说,这位仙狐族的小公主更讨人喜欢,“飞羽,眉卿在聆雪居,晚间,你可随我一同去探望她。” 飞羽未及回话,符元只听一声吼叫,龙涎振着巨大的翅膀,从半空中掠过,随后是两只夜吼,这般大的阵仗,看样子,忘川是准备在执法峰停留一段时日。 得到宣召后,符元和飞羽走进庭院,忘川坐在石凳上,手中抛洒着肉块,龙涎追逐着肉块,在庭院中飞翔,而无论怎么翻腾,龙涎都下意识的避开静静立在庭院中的蓬莱木,阳光下,它散发着柔和而沉郁的金光。 “符元,”忘川似笑非笑的看着符元,“符空给我许多雪衣鸟的羽毛,它能织成强大的结界锁住生魂,我想,你应该非常喜欢。” 躬身接过雪衣鸟羽,灵山的十一处灵脉突然爆出冲天的白光,护山灵境已经启动,丘不言的妖兵已经囤兵山下。 跟在悠闲的忘川身后,符元情不自禁的松口气,只要他在,想必灵门这场泼天大祸也能有所控制。 “飞羽,”随着这欢喜的声音,符元抬起头,只见眉卿踩着屋脊欢快的奔跑,她身上浅灰色的衣袍轻轻飘摇,穿行在漫天的雪樱花瓣中,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 从屋顶系的绳索上滑到庭院中,眉卿满面的兴奋,想必灵山之上的人,除她之外,无人再有她这般轻松、快乐的心情。 “眉卿,”忘川满面淡淡的笑,眼中神光闪动,“这是蓬莱树的花,簪在你发间,能护你周全,这般,大家都无需再为你担忧。” 没有主见的眉卿,回身看看莫言愁,她缓缓点头,眉卿伸手便要接过,忘川已轻轻插入她的发间,符元立刻感到,那朵灰粉色的花,在眉卿身侧结出一个不可见的灵笼。 第29章 祸起萧墙(29) 跟着飞羽来到天族的营地,眉卿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她显然没有想过熟悉的执法峰,会变成这样的地方。 “眉卿,”符元看见左顾右盼的眉卿,忍不住一愣,“你怎会到此?” “飞羽说有东西给我,”眉卿欢欢喜喜,她下意识的拉着符元的衣袖,好奇的指着远处的幻境飞瀑,“为何我从未在执法峰见过此地?” “这是浮玉城,”符元暗自猜测忘川让飞羽骗她到此地的用意,立刻传心给云若梦,提防忘川对雪生动手,“就是殿下自己在人间与上天庭之间的居处。” “我要回去了,”眉卿眼珠一转,回过身,来时的通道却已然消失,她立刻大急,小小的脸涨得通红,“我要回去!” “眉卿,”飞羽急急的赶来,“殿下在等你。” “我要回去,”眉卿显然对离开执法峰极为不满,脸上执拗的神情与常日发脾气一般模样,“符元,你送我回去。” 眼珠一转,符元对飞羽微一示意,飞羽会意的退下,看她去找忘川,符元衣袖一挥,通道出现,执着眉卿的手,缓缓向通道行去,“殿下唤你到此,应是想保护你。” “我不要他保护,”眉卿明显发怒,就连符元也从未见过她这般恼怒,不由暗自担心她一会儿待忘川会如何的疾言厉色,“我要回去,掌门师伯让我执掌执法峰,我要守护执法峰。” 就算修为低为,眉卿骨血内守门神女的职责意识仍然存在,符元带她走向通道,直到回到执法峰,忘川都未出现,符元松口气,将她送回庭院,送到莫言愁身边,这才放下心来。 “符元,”才进通道便听见忘川的声音,符元挤出一丝笑,转过身,却见他悠闲的站在蓬莱木旁,上下打量着蓬莱木,“飞羽说眉卿发火了?” 如此说来,他适才是刻意避开眉卿发火吗?符元忍不住感慨,放眼整个上天庭,符元自认为在不要脸方面自己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可是忘川这不要脸的程度明显有超过自己的嫌疑。 “是,”符元满面带笑,“殿下,眉卿虽然修为低微,但她身为守门神女的骨血,潜意识里仍然有守护的观念,清虚子让她执掌执法峰,在任务完成前,她轻易不会离开执法峰。” “那我们去执法峰!”忘川伸手轻轻一抚,符元这才发现蓬莱木已经绽出一个小小的芽苞,“符元,清虚子显然是把执法峰和眉卿一同托付给你,你该怎么感谢我出手相助呢?” 眼前的这位太子殿下,绝对是上天庭最不要脸的,毕竟自己根本没有请他帮忙,符元眼珠一转,“殿下,你给我的时间还有一日,我想,即使殿下不出手,我们也能……。” 看着忘川的眼神,符元立刻放弃立场,“我想殿下出手一定事半功倍,殿下自死灵渊带出的雪衣羽,我已经请织星监混进眉卿的羽衣中,并且设好结界,我想殿下一定希望亲自送给眉卿。” 走出通道,一眼便看见眉卿靠着雪生坐在聆雪居大厅的屋顶上,这显然是莫言愁利用他们在引诱丘不言,忘川一脸的不悦,他显然对于莫言愁的安排极为不悦,但他目前无法干涉灵门的事务,因此……。 “眉卿,”符元抱着木盒,面上带着愉悦的微笑,心中却把忘川从头到脚痛骂一遍,“眉卿……。” 显然织星监的家伙为拍忘川的马屁,除雪衣羽外,他们将阳光和星辰编织进羽衣中,那简直是符元见过最美的衣服,就连莫言愁都禁不住瞪大眼睛。 “这衣服上有保护魂魄的结阵,”莫言愁对眉卿微笑着,“眉卿,它能与聚灵锁将你的魂魄和上古神力牢牢的封印在你体内,没人能够再盗取。” 雪生将羽衣展开,让眉卿穿上,眉卿身上有五彩的流光闪过,她身上的焕颜咒立刻失效,露出真实的面目。 该死,符元立刻明白这是忘川所为,他一直想看到眉卿真实的面目,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补救,那家伙就站在自己身后,将眉卿看得清清楚楚。 “眉卿,”莫言愁伸手轻轻抚抚眉卿的头发,“你与雪生到到屋顶去守着,我有些话要和太子殿下说。” 注视着雪生背着眉卿跃上屋顶,莫言愁挣扎着起身走到庭院中的案几后坐下,忘川已含笑坐在主位,符元敛袖站在忘川身后,眼睛却关注着雪生和眉卿。 “殿下送这般的大礼,”莫言愁明显没有与忘川寒暄的意愿,“我想一定有所求,灵门只是小小的修仙门派,能让殿下看上眼的,便只有眉卿身怀的上古神力,殿下应该知道,上古神力一旦离开眉卿体内,妖门便会崩溃,人妖两界就会大乱。” “无需担心,”忘川语气和善得令人感到虚伪,符元在心里忍不住翻个白眼,“我并不想要上古神力,我知道灵门一直在守护妖门,因此,我有个提议,能让灵门和上天庭都安心。” 得到消息的清虚子连夜赶到,看得出灵门守门结界外的战斗非常艰辛,一向不修边幅的清虚子显得疲惫而又破烂。 “掌门师伯,”眉卿见到他,立刻喜出望外,“我把执法峰守护得很好。” “当然,”清虚子慈爱的拍拍眉卿的头,他显然已经发现焕颜咒已经失效,而眉卿发间的蓬莱花和身上的羽衣形成的镇魂结阵令他紧锁的眉头放松下来,“玩得开心吗?” “不太开心,”眉卿有些郁闷,“掌门师伯,能让雪生做掌教吗?我什么都不会。” 雪生?符元在心里冷笑一声,清虚子只要开口,天族立刻就能撤离灵门! “不好玩吗?雪生的伤痊愈了吗?”清虚子的语气温和,“如果他的伤势好转,便让他执掌执法峰。” 不出意料,眉卿再不提让雪生执掌执法峰,“掌门师伯,你要我陪你去和天族谈判吗?” “当然,”清虚子眉眼都在笑,眼神却很坚定,显然他对忘川的提议并没有信心,他和自己一样,唯一能肯定的是,忘川暂时不会要雪生的性命,“你现在是执法峰的掌教。” 第30章 惊变浮玉城(1) 瑰丽的朝霞铺满整个天空,眉卿坐在濯樱阁的飞檐上,晚风轻轻掠起她的羽衣,仿若上天庭正在起舞的仙女。 子路沉着脸,显然无边的美景并没能消灭他内心的愤懑,符元当然清楚他的恼怒,毕竟自清虚子带莫言愁和眉卿进入浮玉城,泼天的霉运便降临在子路和飞鸣身上,保护灵门众人的安全。 清虚子修为极高,当然不需要保护,与清虚子同行的莫言愁也不需要保护,那两位神将唯一需要保护的,当然就是没有修为,又极爱惹事的执法峰掌教眉卿。 自入住濯樱阁始,眉卿迅速成为浮玉城总管银长庚最需要提防的人,许是因为进入浮玉城的上仙都有极高的素养,银长庚从未遭遇如眉卿这般无礼、野蛮而又粗俗的人。 入住第一日,眉卿用自制的弹弓打下两只太子殿下极爱的琴鸟,发现时,琴鸟已经变成烤鸟; 入住第二日,眉卿踏坏濯樱阁的琉璃瓦,而且让飞鸣从屋顶系一根极丑的绳子到庭院中,方便她下阁; 入住第二日夜间,眉卿私自出阁,坚持要见清虚子,打破浮玉城入夜后宵禁的禁令,与巡城天兵发生争执,若非飞鸣及时现身,后果难以想象; 这日眉卿入住的第三日,银长庚胖胖的脸上已经愁云密布,他站在子路和飞鸣身前,压低声音,“今日六合的女帝到访浮玉城,你们两无论如何要盯紧这位掌教,别让她一天游手好闲净惹事。” “盯不了,”子路的脾气一向火爆,此刻怒上心头,“应龙大人下的令是不让掌教受伤,其他的,我们管不了。” “受伤?”银长庚一脸疑惑的看着符元,“她能受伤?她只会让旁人受伤!” “你可别问我,”符元翻个白眼,“我也是受害人,殿下给我的命令是陪掌教在浮玉城游玩,旁的没说,老银,你也不用忧愁,现在提前适应适应,以备来日。” 来日?银长庚一愣,未及追问符元,眉卿已将阁顶滑下,“符元,我适才在屋顶看见一个大湖,我们今日到那边游玩如何?” 大湖?那是六合女帝携女居住的溅玉居!银长庚头皮一阵发麻,“掌教,那里今日有客,不便……。” 眼前一花,符元已经带着眉卿欢欢喜喜的踏上去溅玉居的小道,符元的声音随风飘来,“那里是浮玉城最美的地方,湖周种着紫色的天槐,现在正值花季,咱们可以采些花儿回来酿槐花蜜。” 提心吊胆的打点着一切,直至午时都无人告状,银长庚暗暗猜测有符元在侧,那瘟神小丫头今日不会再惹祸,便将全副心思放于晚间的宴会筹备,虽然菜品和流程已经再三确认,但天帝、天后都要参加,再加上六合女帝和莲姬公主,切不能有丝毫差池。 “总管大人,”安排好一切的银长庚终于长出一口气,正准备喝口茶,茶壶才拿到手中,便听有人连声的呼唤着自己,待转过身,那人已满面涨红的飞奔进屋,“总管大人,灵门的掌教误伤莲姬公主……。” 啊!银长庚高悬的心终于落地,那个瘟神,真真没有一日不惹祸的。 满头泥污的眉卿从云渊中爬起,身上浅灰色的明纱已经脏污不堪,同样满头泥的符元从林中抱出一些枯木,两眼一扫,便发现眉卿空手而归,“没捉到?” “没事,”眉卿信心满满,“我一定能捉到一条大鱼,你再去捡柴。” 站在不远处,子路和飞鸣的脸阴云密布,他们盯着眉卿从侧袋里取出一根银线,甩手抛进湖中,因用力过大,差点儿跌入湖中,两人都没有上前救她的意思,这家伙就是一个闯祸精,执法峰是实在无人,清虚子才将她指定为执法峰掌教? 不过片刻,眉卿手里的银线一动,眉卿欢呼一声,两只手飞快缠动,看上去,她终于钓到鱼,只望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否则,银长庚只能再次欲哭无泪。 半柱香的时分,眉卿终于将银线从水里收回,一条金色的鱼挂在银线之上,不住摆动,眉卿欢天喜地,“符元,我钓到一条金鱼。” 不待从林中抱着枯木跑出的符元回应,一道白光从天际直冲眉卿而去,飞鸣和子路大惊,穿云破空而去,将白光击散,受惊的眉卿跌进湖中。 符元拖泥带水的将眉卿从湖中拉起,已有两个妇人将眉卿钓得的金鱼自银线上解下,白烟闪动,那金鱼化为一个极美的女子,额间莲花的印记闪烁着金光。 一见那莲花印记,符元暗叫不好,这是六合莲姬公主特有上仙标识,拉起眉卿,立刻便要逃走,一根长棍已交叉挡在身前。 “哪儿来的小贼,”说话的,是气势非凡的盛装女子,看她的气势,符元立刻猜到她的身份,六合女帝!“竟敢伤我孩儿。” “我不知道她是那条鱼,”眉卿躲在符元身后,满头满脸的淤泥,这应是浮玉城中最肮脏狼狈之人,幸好银长庚不在,否则,他一定会因为浮玉城中之人如此失礼而晕厥过去,“掌门师伯说这里是上仙居,不能显露妖相。” “什么妖相?”一个笑眯眯的老头儿冲符元挤挤眼睛,符元立刻认出那是六合的宰相先知君,立时放下一半的心,“莲姬公主是上仙。” “是吗?”眉卿好奇的看看被一群人围着的莲姬,“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被钓上来的?” “小姑娘,”先知君眯着眼睛,看着眉卿手里的那根银线,“你这银线从何而来?” “这叫钓龙索,”眉卿举起手,银链在她手中闪闪发光,“是我的朋友白虺给我的,他说三界六合,没有钓龙索钓不到的鱼。” “白虺?”六合女帝面露惊讶之色,“你如何识得他?他的面目如何?” “浅蓝色的眼眸,”眉卿似乎对她怀疑自己认识白虺有些不高兴,“头生有两只白色的犄角。” 第31章 惊变浮玉城(2) 银长庚唉声叹气,他怎样也没想到,这个灵门来的瘟神竟然敢伤害六合的莲姬公主,要知道,她是未来的六合女帝,而且,这次六合女帝的巡游破例到访浮玉城,聪明人都猜到天帝与六合有意联姻,那极有可能,莲姬公主会是未来的天后。 “眉卿,”可恶的符元丝毫不觉得瘟神闯下大祸,看他轻松自如的神情,银长庚真真恨得牙痒,“白虺给你的钓龙索做什么?” “钓鱼,”眉卿满不在乎的吃着手里的果子,那是醉仙林里的百里香,太子殿下还未品尝,便遭她的毒手,“白虺告诉我,用它,四海六合的鱼,都逃不掉。” 的确逃不掉,她不是把莲姬公主钓出水面了吗?三界六合,有谁不知道六合女帝的仙身是赤鳞金鲤,这瘟神到底什么来路,这般粗浅的知识都不知道! “是吗?”忘川快速浏览手里的公文,面上云淡风清,只听到眉卿用钓龙索把莲姬公主钓出水面才微微扬了扬眉,看那表情,仿佛只是一滴雨落在树叶上一般不足为奇,“长庚,濯樱阁的餐食供应正常吗?” 立刻觉察到这询问是在谴责自己,目光闪动,符元轻咳一声,“殿下,银总管极为用心,只不过眉卿在灵门惹事生非已成习惯,她到云渊捕鱼,只因为闲极无聊,傍晚天帝和天后就会驾临,不如把她先送回灵门,以免再生事端。” “再生事端?”银长庚冷眼看去,忘川的神情极为微妙,他抬眼看看符元,“生什么事端?是你们烦厌她!” “殿下说的是,”符元一脸苦色,“就算在灵门,眉卿也是出名的惹祸精,如果不是她的靠山实在强大,灵门中人着实不想惹,想必一早已被扫地出门,我看咱们还是早些送她回去,免得自寻烦恼。” 虽说自己常日里与符元不睦,可是他这几句话真真说到自己心里去,忘川视线轻移,“长庚,你觉得呢?” “殿下,”银长庚竭力的压抑着自己内心翻涌的情绪,“掌教年纪太小,又被宠得无法无天,这几日城中已有微词,清虚子掌门要专心与殿下议事,无法约束她,送她回去,不失好的提议。” 忘川微微一笑,“你们二人呢?” 子路和飞鸣对视一眼,飞鸣低声道:“殿下,此刻灵门狼烟遍地,掌教修为低微,清虚子掌门将掌教带到此地,应是为护她周全,若要送她回去,我与子路应一同前去。” “今日夜宴之后,六合女帝将随天帝回上天庭居住,”忘川放下手中的公文,“六合之人,不会再给你们惹事端,符元,眉卿留在浮玉城这些时日,由你照顾,一应的需求无需问我,由长庚直接安排。” 退到庭院中,银长庚目光闪烁,“符元,你不会是故意设个套,让我在殿下面前丢脸!” “老银,”符元一脸的厚颜无耻,“你当整日跟着小丫头身后是件好差事?老子是真的想把眉卿送回灵门,现在天兵和灵门中人将灵山围得水泄不通,能有什么危险?殿下要将她留下,我也无可奈何。” 冷眼看去,清虚子笑眯眯听眉卿讲完自己钓金鳞的故事,连眉头都未皱一下,以灵门掌门之尊,清虚子当然知道六合女帝的地位有多尊崇,可是感觉上,他并不认为眉卿惹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一口一个百里香,“眉卿,这果子甚好,明日再多采一些。” 符元这家伙一点儿没错,这瘟神之所以如此,的确与灵门中人对她放纵过甚有关,银长庚愤怒的退回庭院中,却见符元笑嘻嘻的提着几尾鱼,还未进门便高声呼唤,“眉卿,去准备家伙,晚上烤鱼。” 不管怎么看,都觉得符元和灵门是一伙的,尤其是他口中嫌弃瘟神,但冷眼旁观,他对眉卿极是维护,难道这家伙知道什么殿下自己没有揣摩出的心事? 午后趁清虚子带眉卿和莫言愁游山,银长庚特意邀符元饮茶,刚刚坐定,先知君不请自到,满面带笑,手里还提着一壶北海的龙涎饮,颇有把酒言欢的架势。 两杯下肚,银长庚的心情略有好转,先知君满面带笑,“符元,龙神带小神殿下去东海饮宴,小神殿下临行前特意交待我,要带一斛明珠给眉卿,晨间那可爱的小姑娘,可是小神殿下口中的眉卿?” 可爱?银长庚借着酒杯挡在自己面前,暗暗将心中的恨压抑下去,“就是她,可是老龟,我可没看出眉卿哪儿有半点儿可爱,她误伤你们莲姬公主,女帝陛下震怒,还不知天帝陛下如何责罚于她。” 果然,符元这家伙口中嫌弃,实际却极是维护,看他与清虚子相处的言行举止,若非自己早已识得他百年,还真会误会他是灵门中人。 “女帝虽然震怒,但误伤莲姬公主的是小神殿下的钓龙索,那法宝是东海龙神送予小神殿下的玩物,”先知君笑吟吟的模样仿佛包藏着无穷的祸心,“若真要责罚,小神殿下与东海龙神都要问责,女帝绝不会因小失大的。” 被符元唤来的眉卿欢欢喜喜,这瘟神仿佛从未想过这世上会有什么忧愁,总是这么无忧无虑,“符元,你找我吗?” 一见眉卿,先知君面上的笑显得异样诚恳,他将白虺送给眉卿的明珠拿出,银长庚立刻大吃一惊,就连他都未见过这般圆润的粉色深海明珠,“小神殿下说,这些珠子的颜色与姑娘的发色一致,随我一同前来的碧潮阁工匠会请姑娘挑选样式。” 喧扰半日,碧潮阁的工匠随眉卿去见清虚子,三人才重新坐下,先知君一脸的喜色,“难怪龙神陛下认为这姑娘是小神殿下的良配,果真艳绝三界六合,这般美貌又心思单纯的小姑娘,的确是小神殿下的良配。” 听上去,北海龙神看中眉卿的,应是她傻傻的好支配!银长庚恶意的想,先知君轻声叹息,“太子殿下将她带到浮玉城,是已决意要娶她为妻吗?太子殿下与她年纪相差这般大,小姑娘愿意吗?” 第32章 惊变浮玉城(3) 站在夜宴厅外,这本是银长庚期待许久的时刻,自被天帝遣到浮玉城担任主管,银长庚便知道,有朝一日,自己将是上天庭的总管。 太子殿下聪慧,意志坚定,的确是最佳的三界之主,银长庚从不怀疑,可是眉卿的出现却打乱他的一切认知,如果只是符元,那家伙自来没皮没脸,实属上天庭之耻,他的一切判断只会令他嗤之以鼻。 先知君是六合的宰相,同时兼任北海的宰相,先后历经三朝,他的目光独到,往往能先于旁人有惊人的发现,例如说那位传说是龙神转世的小神殿下,自幼便是被他驮在龟背上长大的,来日龙神之力复苏,先知君应有机会陪他直上三十三重天之上,他的判断定不会错。 这般想着,银长庚转头看看忘川,他身穿黑色的礼袍,面上凝着客气的笑,是的,那是出于应酬为目的的微笑,没有一丝的真诚,就算来日莲姬公主真的与他成婚,用在她身上的心思,想必不会比空桑公主多一分。 正在出神,神侍一头的汗,“总管大人。” 回过身,他用袖子擦着额头的汗,“掌教又要出濯樱阁……。” 挑着琉璃水晶灯,银长庚走得极快,神侍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掌教本想找符元上仙,可是上仙被天帝传召去了燃灯阁,掌教便坚持要自己出阁,要去何处,她坚持不说,掌门的莫掌教回了灵门,咱们实在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是眉卿,她抱着一根梅枝站在碧彩灯下,辉煌的灯光落在她的羽衣之上,银长庚这才发现羽衣上的阳光与星辰,这是织星监绝活,且不说那技艺,就单单收集阳光和星辰都得耗费几许心力,银长庚不由暗骂自己眼瞎。 “掌教,”银长庚礼貌而又克制,“今日清虚子掌门带莫掌教回灵门疗伤,天帝传召符元,你有何事,可与我说。” “我的东西掉了,”稚气的脸不像白日那般无忧无虑,眼中的神情也有一些闪烁,不知她掉了什么,这般的忧虑,“我要去找。” 挑着琉璃水晶灯,一路陪伴眉卿向云渊走动,她不时停下,查看晨间经过之处,若是其他修炼之人,随意便能感应到自己的物事,可她的确修为低微,一如凡人,银长庚带着两个神侍,跟在她身后,小心翼翼的查看着草丛与树林。 “掌教,”半个时辰后,已行到云渊码头,银长庚看着月光下的一汪碧水,在心里暗暗叹息,“看样子,你的东西是掉进云渊,我们要下水去找,甲子会在岸边陪你,我们虽置身浮玉城,但神兽夜间颇不安宁,我要设下结界,你待在里面千万不可自行出来。” 站在一旁的甲子和戊戌一脸的诧异,这银色的织星结界是银长庚在交战时才会设的护身结界,就算要保护这个毫无修为的灵门掌教,又何需这般的小心谨慎? 守在织星结界外,甲子看银长庚和戊戌不住在水中沉浮,这云渊上通上天庭,左通四海,右通六合,下通人界,那小小的银链,不知是否会随水流向三界六合,这般漫无目的的搜寻,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待银长庚满头淤泥的上岸歇息,眉卿突然开口,“总管,白虺曾说过,龙神之物互有感应,我用钓龙索试试可行?” 自从晨间闯过祸,眉卿似乎被清虚子告诫过,凡事先问,银长庚用衣袖抹抹脸上的泥,“如此极好。” 银色的钓龙索被抛入水中,片刻之后便轻轻晃动,眉卿伸手轻轻一拉,钓龙索上果然缠着一截银链,她欢呼一声,身子却始终没有离开织星结界。 “别动,”银长庚高声喝止,眉卿立刻收回想要捡拾银链的手,月光下,那银链黯淡无光,全无半点儿仙气,银链上的宝石隐隐发黑,仙物已被妖气所污,“我们立刻回濯樱阁。” 月光下,飞瀑幻化出如梦如幻的水雾,眉卿聚精会神的看银长庚用碧玉筷轻轻的拨弄着银链,“这是北海龙神的锁灵链,佩戴之人便享有龙神的护佑,这是北海的仙家之物,即使落入云渊,短短时辰,也绝不会黯淡如此,晨间你入水之时,可有什么异状?” 话才出口,银长庚便知不会有结果,果然,眉卿一脸的困惑,银长庚眼珠一转,正要说话,却听忘川的声音响起,“眉卿感应不出,但必有东西通过水道潜入浮玉城。” 抬头看见忘川,银长庚立刻起身行礼,忘川挥挥手,身影闪动,已坐在眉卿身侧,伸手执着她的右手,轻轻按着腕间的灵脉,片刻扬眉淡笑,“不妨事,符元,送眉卿回去。” 目送符元背着追魂令跟在眉卿身后,不时低声与她说笑,忘川面上的淡笑早已一扫而光,“长庚,传令飞鸣,明日晨间,我要看到潜入浮玉城的妖。” “是,”银长庚躬身行礼,转身离开。 一夜无眠,清晨时分,银长庚满面浅笑的站在忘川身后,目送天帝和六合女帝返回上天庭,风卷云动,车驾已然随云而去,待云霞散尽,忘川转过身,目光炯炯的盯着候在一旁的飞鸣。 飞鸣呈上来的,是三条黑蛟的尸体,难怪这些妖物能够侵入云渊的封印,忘川咧嘴一笑,面容显得狰狞,“好大的胆子,竟敢侵入浮玉城,长庚,清虚子回来了吗?” “暂未返回,”银长庚隐约猜到,围攻灵门的妖目的在于眉卿,“掌教一早便吵着要回灵门,符元正竭力安抚,另外,应龙大人传来消息,昨日灵门守山结界遭受猛烈攻击,天兵有一成的损伤。” “掌门师伯为何还未回来?”眉卿一脸困惑的看着符元,“他若不回来,我便要回去。” “这可不行,”符元一边汲水烹茶,一边回应,“他昨日才把雪生调到你爹身边,让你爹保护,你若再回去,便得有人分心照顾你。” “昨日总管说有妖物侵入浮玉城,”眉卿闷闷不乐的拿起一块点心,“是什么妖物?” 第33章 惊变浮玉城(4) 跟在忘川和眉卿身后,听忘川耐心的解释是什么东西侵入的浮玉城,这般好的脾气,可是银长庚从未见过的。 待忘川说完,眉卿站定脚步,“掌门师伯还会回来吗?” “当然,”忘川伸手摘下一粒百里香,用衣袖擦净递给眉卿,“我已收到他的传讯,他明日便会折返,今日左右无事,我陪你在城中逛逛如何?” “我不想去,”眉卿咬一口百里香,“我们去游湖行吗?” 虽是最小的轻舟,但和羽毛轻舟相较,简直是奢华,眉卿显然不懂这轻舟的设计,欢欢喜喜的坐在船头,看忘川为她烹茶,银长庚与符元坐在船尾,等待随时召唤,看忘川愉悦的神情,似乎全未受妖物入侵的影响。 云渊边,飞鸣和子路不敢有丝毫的托大,浮玉城的官卫沿着湖边细细的核查,动作迅捷而又无声。 笛声悠悠,银长庚有些诧异眉卿竟有这般高超的技巧,在他记忆中,除忘川外,就算是上天庭的仙子,也无法与她比肩。 一曲吹罢,眉卿伸手轻轻抚着湖水,阳光落在她眉间,投下一些阴影,令她精致的脸有一丝阴霾,忘川伸手轻挥,一片薄薄的云挡在她发间,过滤阳光,又抹去她面上的阴影,令她的脸柔媚无双。 “我们也晒得要死,”符元压低声音,“怎么没想过为我们……。” “符元,”突听忘川召唤,符元立刻起身,“上天庭中,你琴艺无比,抚一曲。” 气恼莫明的架好琴,符元眼珠一转,“眉卿,舞一曲?” 坐在忘川身后,银长庚目瞪口呆的看着眉卿在船头起舞,舞姿轻盈若蝶,衣袖翻飞,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这身姿曼妙,宛若无骨,和着符元的琴曲,妩媚诱人。 一曲舞罢,忘川轻轻抚掌,显得极为愉悦,眉卿面色如常,她突然弯腰向水中张望,忘川立刻觉察有异,闪身已到她身旁,“水中有人。” 最后一字出口,忘川已抱着眉卿飞到半空中,符元和银长庚不及跃起,水中掀起的巨浪已将轻舟击碎,两人立刻掉入水中,符元顾不得焦尾,手中追魂令出,红光闪动,水草中泛起一阵涟漪,连串气泡之后,便消失无踪。 踏着水到水面,忘川一手抱着眉卿,另一手是钓龙索,目光闪动,钓龙索已经出手,符元立刻拉着银长庚飞到半空中,片刻之后,只见水中浪花翻腾,鲜血翻涌而上,官卫手持武器,已经纷纷跃入湖中。 飞鸣和子路跪在瞻星庭中,身后是一众官卫,万没想到如此严密的防守,仍有妖物混入浮玉城,不知殿下会如何的恼怒。 坐在庭院大石上的眉卿,面色惨白,惊魂稍定,她看着已经断裂的钓龙索,仿佛在猜测钓龙索的另一端是何等可怖的妖物。 银长庚不及更换衣服,急急寻一块绢巾递给眉卿,却见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总管,适才我看到那妖物,它逃进水草之中。” 呛!一声轻响,大荒已自瞻星阁中飞出,众人惊恐莫明,只见大荒在庭院上空轻轻盘旋,随即飞向云渊,瞬间便不见踪影。 “眉卿,”忘川面色如常,银长庚一触到他的目光,立刻低下头,心中惊惧,“这几日,城中不太平,你先住在瞻星阁。” “忘川,”眉卿有些犹豫,“那个妖物,不是三界的,爹和掌门师伯给我授的课里,没有它,符元曾经说过,六合海域也有许多的妖。” “胡说,”符元急急打断眉卿,“殿下,眉卿年幼不懂事,她绝无坏心。” “怕什么,”忘川语气中满是斥责,“难不成我们还怕六合海域?若是因为公主受伤,女帝便要与我们为敌,我们应战便是,怕什么?” 心中暗暗叫苦,符元心知不妙,只是转念要如何化解这场风波,却见神侍飞奔而来,在银长庚耳边低语几句,银长庚上前半步,“殿下,先知君求见。” 春风满面的先知君,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对满院跪着的人视而不见,欢欢喜喜对忘川行过大礼,“殿下,碧潮阁连夜赶工,终于给眉卿制成一件衣裙,我着急讨小神殿下欢心,赶着送来。” 小神殿下是否欢心不知,可是忘川殿下的脸却是阴云密布,先知君同样视而不见,“眉卿,你适才说在水中见到六合的妖物,是何形状?” “浑身漆黑,头顶长着蓝色的角,是独角,”眉卿仍然一脸的惊魂未定,“身上有鳞,黑中透蓝。” “啊!那不是妖物,”先知君从袖中取出一面令牌,“那是东海的三太子殿下,他一直倾慕莲姬公主,想必听闻莲姬公主到访浮玉城,便追随而至,这是东海龙神的召龙令,待我去唤他出来,向太子殿下赔罪。” 唤来的三太子,一身黑衣,面容清秀,眼中尽是戾气,与忘川对视片刻,立刻便移开视线,下意识的轻抚受伤的左臂。 先知君礼数周全的向忘川赔完礼,手指轻动,三太子立刻被捆得不能动弹,“太子殿下,三太子私自离开东海,我会即刻将他送回,东海龙神会将他拘禁于东海冰狱,容后再向太子殿下告罪。” 勉强一笑,先知君手指轻动,蓝光如水波般拂过三太子,瞬间他便失去踪影,先知君仍是满面带笑,“殿下,我适才来时,发现玉渊上空妖气弥漫,我修行千年,虽无大的建树,但处理水中妖孽却有两三下散手,若太子殿下不怪罪,让我展示一二如何?” 拿着一片偌大的荷叶挡在眉卿和自己头顶,符元看着先知君脚踏乌云,快速在云渊之上设下结界,口中感慨,“这老龟,修为真真一日千里。” “符元,”眉卿转身看着符元,“适才在水中,我还看见一条黑色的狐狸,但我看得不真切,只模糊有个轮廓,它身后,还有一个圆顶的房屋,我听见他在唤我,似乎是丘不言。” 听得此言,站在一旁的银长庚和符云对视一眼,两人面色立时大变。 第34章 惊变浮玉城(5) 月光如水,夜风轻拂,飞羽抱着春雨阑珊坐在床边,各处悬挂的明珠发出柔和的光辉,眉卿睡得很沉,粉色的头发披散在雪白的被褥上,衬着她极致精美的眉目如同粉色的梦境。 “飞羽,”眉卿突然惊醒,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满面的惊恐,“我怕。” 伸手握着她的手,“别怕,屋外全部都是人,他们会保护你。” “飞羽,”眉卿的手冰冷,“掌门师伯回来了吗?我想见见他。” “他明天不一定能回来,”忘川坐在屋外的栏杆上,大荒静静的竖在他身后,火儿落在他肩头,“今日妖族对灵门展开攻击,有两个掌教受伤,云掌教无碍。” “那我自己回去,”眉卿一愣,随即便要起身。 “清虚子要你代表灵门留在浮玉城,”忘川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你现在是灵门与天族合作的代理。” 看眉卿的神情,似乎想哭,飞羽立刻慌了手脚,来不及安慰,眉卿已经哭出声来。 忙得一头包的符元被召唤到瞻星阁,他连猜都不用猜就猜到和眉卿有关,待听到哭声,符元立刻转身便想跑,才跑一步,就见忘川看着自己。 “殿下,”符元一脸苦色,“我和眉卿认识这般久,她从未哭过,我实在不会哄,要不就把她送回灵门,明日再把她接回来。” 银长庚一触到忘川的眼神,立刻低下头,符元的声音越来越小,忘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道:“你常日的聪明机变都去了何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等小事你都做不好?” “殿下,”符元一脸的愁苦,“这又不是打仗,我是真的不会哄。” “我不管你会不会,”忘川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射而出,“你必须想个办法,别和我提什么送回灵门,眉卿以后都会呆在浮玉城,你趁早适应。” 本是一件烦心事儿,银长庚听忘川这般说,突然想到符元之前曾对自己说过的话,忍不住偷偷一笑。 偷眼看去,眉卿哭得极伤心,常日里看她总是欢欢喜喜,从未如今日这般伤心,符元小心翼翼的走到门边,“眉卿,是殿下过于凶恶吓到你了吗?说实话,他是挺凶的。” “符元,”眉卿抽泣着,“掌门师伯把我一个人在这里,我要回去。” “他不是把你留在这里,”符元在心里痛骂忘川和清虚子,口中却耐心的解释着,“你想过没有,灵门现在非常危险,那些人为什么要进攻灵门,那是因为你娘留给你的东西,你若回去,灵门的人更危险,你爹、雪生,你认识的所有人都会很危险。” 沉默片刻,眉卿带着哭声,“符元,掌门师伯会回来吗?” “当然会,”符元眼珠一转,“危险过去你就能回去。” 呆愣片刻,眉卿听话的擦擦眼泪,飞羽立刻长出一口气。 走出瞻星阁,抬眼看见忘川一脸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符元头皮一麻,“殿下,眉卿已睡下。” “是吗?”忘川满面冷笑,“为何在你口中,坏人都是我?” “我那只是说实话,”符元小心翼翼的寻找退路,“殿下,你有的时候,真的很凶,眉卿个性很好,若不是被惊吓,怎会这般哭泣?她也许、大概、可能发现天门已经关闭……。” “只要你不多嘴,眉卿便不会知道,”忘川冷冷的看一眼符元,“我要你做的,是好好的哄着眉卿,让她安心呆在浮玉城。” “殿下,”符元一脸苦色,可是银长庚看上去,怎样都觉得他是刻意作伪,“虽然我与灵门关系甚好,但我由衷的认为眉卿是一个大麻烦,她在这里,妖族也追踪而至,把她送回灵门,她自由自在,咱们也能轻松一些。” “你一门心思想要送她回去,”忘川明显发怒,虽然符元脸皮甚厚,也忍不住后退一步,“我现在告诉你,我要眉卿留在浮玉城,你最好给我想办法让她安静快乐的留在浮玉城,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的想法,我要的,谁都抢不走。” 愁眉苦脸的看着坐在瞻星阁栏杆上的忘川,这家伙这般聪明,自己所有的计划他都猜到,真真不明白,他看上眉卿那点。 “符元,”银长庚递给符元一个酒壶,“君莫笑。” 喝一口酒,符元的眼睛仍然看着忘川,银长庚坐在他身边,“符元,你不希望眉卿嫁给太子?” “你希望有这样的天后?”符元没有直接回应,而是翻个白眼,“实话是我很喜欢眉卿,就像我自己的女儿,可是她真的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老银,你只看到表面,但我告诉你,眉卿带来的麻烦,可比你想象的大得多。” 沉默片刻,“我感觉到了,在她出现前,浮玉城安静祥和,出现之后,鸡飞狗跳,若能选择,我也希望她从未出现,但是太子殿下如此坚定,午间在船上我看得清楚,他从未用那般温柔的眼神注视过一个人。” “这就是最大的麻烦,”符元气恼莫明的冲忘川翻个白眼,“我宁愿他还是和从前一样冷酷无情,人家六合女帝都带着莲姬公主追到浮玉城,他不如顺势娶莲姬公主,人家的嫁妆是整个六合海域的战力和财力,眉卿的嫁妆是一堆麻烦,比想象中更大的麻烦。” 这的确是合情合理,银长庚叹息一声,“符元啊!你常日里游手好闲得惹人讨厌,现下你终于可敬职守,我却宁愿你游手好闲,我也不愿天天对着麻烦。” 两个同时被泼天霉气砸中的人对视一眼,苦笑一声,轻轻碰碰酒壶,一人一口,吹着夜风把整壶酒完全喝光。 “师兄,”云若梦看着关闭的天道,语气不佳,“忘川将天道关闭,阻止你回到浮玉城,又不让眉卿回来,你说他的心思是什么?” “浮玉城一定出事了,”清虚子看着紧闭的天门,“咱们是外人,他不想咱们涉入,至于眉卿,她在浮玉城比在灵门安全,他要确保上古妖力安全。” 第35章 惊变浮玉城(6) 琉光镜中,云若梦满面的浅笑,显得云淡风轻,他身侧的雪生虽然略有些憔悴,感觉上也神采奕奕,眉卿眉开眼笑的听他们讲述与妖族的战争,这场妖族倾巢而出,令灵门和天族损失巨大的战争在他们口中,如同鸡虫之争般的小事。 “雪生,”讲到中途,云若梦看看雪生,“掌门师兄要你去接应辛夷,你先去!” 看着雪生的身影消失,眉卿虽然有些失望,但仍然欢喜,符元已经看出雪生走动间动作不畅,应该受伤未愈,再留下去,便会让眉卿看出端倪。 “爹,”眉卿听云若梦讲完,满面欢喜,“掌门师伯要过来接我吗?” “暂时不可,”云若梦面上的笑淡淡隐去,眉卿眉目间虽然凝着失望,眼中又涌出泪水,可是终是未哭,只是委屈的看着云若梦,“妖族的主要目是上古神力,怀壁有罪,若你回来,灵门的压力更甚从前。” “雪生能过来陪我吗?”听眉卿这般说,符元忍不住要翻白眼,这比让她回灵门更难,“我不想自己呆在陌生的地方。” 云若梦似乎在沉吟,清虚子笑吟吟的出现,“眉卿,想掌门师伯吗?” 清虚子明显比云若梦会哄小孩,几句话就把眉卿安抚得服服帖帖,“爹,掌门师伯,待战事稍安,你们尽快来接我回去。” 待琉光镜中影像消失,清虚子转身看着躺在榻上的雪生,辛夷手脚麻利在他身上涂满药膏,虚阳子正在全神贯注的调配丹药。 “师弟,妖族全然不畏生死,比西疆妖族攻势更加猛烈,虽有天族相助,战事仍然紧张,”清虚子看着雪生,“眉卿暂由天族保护,让辛夷送雪生到月见谷,就算是九尾狐族,也无法攻破上古封印。” “为何不将眉卿接回,让她也去月见谷?”云若梦显然不放心让眉卿独自留在浮玉城,“那位太子也不见得有好心。” “当然,”清虚子淡然一笑,“让眉卿留在浮玉城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你应该清楚,当下聚灵锁和聚灵渊定不能在一处。” 轻声叹息,“眉卿一人留在浮玉城,我着实不太放心。” “还有符元,”清虚子伸手轻轻拍拍云若梦的肩,“那位太子的心思,你我都清楚,他虽离开死灵渊,但凤凰之境的考验还未通过,为何考验中途停止,你与我都需要仔细斟酌。” 背着竹篓,符元带着眉卿走向上仙林,“这里的果子极多,常日老银都不许我们进入,今日我们悄悄摘个痛快!” 站在远处的银长庚面部肌肉不住抽搐,甲子悄悄低下头,他从未见总管如此生气,却又无可奈何,“走!以后不管符元带掌教去何处,只要不出危险,都不用报我。” 摘得小半篓果子,眉卿始终无精打采,符元带她走出林子,迎面遇到先知君,他见眉卿穿着碧海潮声裙,发间粉色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不住摇晃,立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今日阳光这般鼎盛,我们到云渊去玩耍一番,”先知君极为热情,符元暗中猜测,若不是为讨得那小神殿下的欢心,先知君应是另外一番嘴脸,“我们一直在海边,水上的游戏,我是极拿手的。” 以水凝冰形成的冰船,坐在上面,可以清晰的看见云渊下方游动的珍奇鱼类和水底各色的水草和盛放的花,眉卿被眼前的盛景吸引,满心的欢喜,“这船能一直都在吗?” “当然,当然,”先知君随手摘下一片荷叶递给眉卿,“四海各有美景,六合雄伟壮丽,小神殿下回去之后,又将执法峰的美景形成蜃景,还在六合引水为湖。” 在先知君的唠叨声中,眉卿逐渐忘记忧愁,心中欢喜,吃下两个符元给她的果子,立刻便快乐起来。 待飞羽来接眉卿,她已欢欢喜喜的将先知君告诉她关于六合的美景转述给飞羽,听她声如银铃般欢快的走远,符元长出一口气,“老龟,还是你有办法。” “六合自从小神殿下出生,便没有一日不鸡飞狗跳,”先知君举重若轻,面上仍是满满的笑,“相对来说,这小姑娘可比小神殿下要容易对付得多。” “老龟,”符元叹息着,“其实我觉得,祸害就应该和祸害在一块儿,执法峰时,眉卿和小神凑一块儿,也没出什么乱子,两人相生相克。” 先知君微微一笑,“龙神陛下也认为眉卿姑娘是小神的良配,符元,我此次来,是奉女帝之令来探听太子殿下的意愿,莲姬公主对太子殿下一见钟情。” 这可真是天下大乱,符元眼珠乱转,与先知君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邪恶,符元轻咳一声,“我觉得莲姬公主无论相貌还是家世都与太子殿下极为相配,简直天生一对,太子殿下若知道此消息,一定非常高兴,这样的喜事,我想……。” “不,”银长庚坚定的回绝,“太子殿下的心思应由天帝问询。” “老银,”符元满面笑意,“你想想,若你促成莲姬公主与天族太子的亲事,放眼三界六合……。” “若果真这般好,你为何不去?”银长庚挑着桃花流水灯,五彩的璎珞随风晃动,“太子殿下的心意我与你们都懂,别想骗我。” 垂手而立,先知君一脸的笑意,“殿下,女帝愿以六合海域为嫁妆……。” 忘川抬眼看看先知君,又转首看看庭院中笑逐颜开与银长庚讨论桃花流水灯的眉卿,“我听闻东海三太子倾心莲姬公主已久,海族之间相互联姻自来是传统,女帝想要打破传统,可曾想过如何平息海族之间的矛盾?” “太子殿下的心意我已知晓,”先知君微笑着看看眉卿,“我听符元说眉卿在浮玉城呆得气闷,不如让她随我回流兮城,有小神殿下作伴,龙族也能护她周全。” “难道先知君担心浮玉城会慢待眉卿?”忘川面色不愉,“我不能护她周全?” 第36章 惊变浮玉城(7) 若是天族中人,看到忘川凶恶的眼神,早已吓到,先知君却笑面如花,“殿下何出此言,浮玉城待眉卿是极好的,太子殿下能带蓬莱木离开死灵渊,修为当然傲视三界六合。 可是小神殿下着实喜爱眉卿,回到六合也念念不忘,我见她在浮玉城并无同龄的伙伴,想来极是气闷,正好去六合与小神殿下作伴。” “不行,”忘川断然回绝,语气决绝,丝毫不留情面,“妖族对眉卿虎视眈眈,她留在浮玉城,哪儿都不能去。” 走出瞻星阁,先知君这才敛去面上的笑,“符元,我劝你还是别动什么心思,殿下连天族与六合海域的合作情份都肯舍弃也要留下眉卿,我看上古神力只是他的借口,哼,小神殿下的龙神之力复苏,不知与他孰高孰低?” “老龟,”符元知他气恼,将腰间的酒壳解下,“君莫笑,上古神力虽是借口,但也是他绝不让旁人染指的力量,若让妖族获得,三界必乱。” 喝完整壶君莫笑,先知君重又喜笑颜开,“也罢,小神殿下年纪这般小,待他长大,说不定心意变迁,我现在回去交令,殿下虽然可恶,但他找的借口的确是女帝难以回避的。” 抱着两枝花,眉卿光着脚,蹦蹦跳跳的沿着浣花渠飞奔而来,先知君面上的笑容越加真诚,这老家伙真是只变色龟,符元正要迎上前去,眉卿已经轻盈的奔来,“先知君,你要回去了吗?” “好漂亮的花儿,”先知君伸手轻轻一拂,眉卿怀里的花枝被一层极薄的冰笼罩,阳光下更加娇艳,“女帝令我来向殿下提亲,殿下说三界战火纷飞……。” “先知君,”忘川突然出现在眉卿身后,眉目虽然带笑,眼神却极为凌厉,先知君笑颜不改,“不是提女儿私情之时,更何况六合向来与四海龙族联姻,他不希望六合与四海再起战祸。” 看眉卿的神情,她显然并没有听懂,不知灵门那一众人怎么把这姑娘娇纵成什么都不懂的傻瓜,小神殿下虽然娇纵,但龙神陛下的教导从未有一日的疏忽,转念一想,也许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傻瓜才是小神殿下的良配,否则,人人如莲姬公主一般蛮横,六合永无宁日。 “向谁提亲?”眉卿一脸的疑惑,忘川已从她手中接过花枝,轻轻一抖,冰壳碎裂,花香扑鼻,“是白虺吗?” “是啊!”先知君躬身作礼,“小神殿下年纪虽幼,按六合的规则,已到为他挑选合适的联姻对象的时刻。” 目送忘川携眉卿走向濯樱阁,眉卿轻笑的声音随风传来,先知君缓缓抬手,左手的虎口已流出血来,符元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老龟,你才让我别动心思,自己却要试探,适才只是警告,蓬莱木长成,就连上灵宫都得对他礼待三分。” “太子殿下相貌俊美,心机细腻深沉,颖悟绝伦,”先知君却不着恼,将药末洒在自己虎口,又抽出一块鲛绡包裹伤口,“跋扈恣睢、心狠手辣,的确是统领三界六合的英主,可惜他不喜欢莲姬公主,放眼四海六合,的确无人可与他比肩。” 送走先知君,符元沿着小道缓步而行,刚刚行到飞瀑居,便见子路飞奔而至,“上仙,可见到太子殿下,六合海域的仙兵突然出现在灵山……。” 这位莲姬公主还真是热情似火,不请自到,要知道,忘川一意要捆绑灵山,她出手相助虽是好意,但没有搞清楚忘川的心思之前这般做,想必会适得其反。 中途被唤回的先知君一听六合仙兵出现在灵山,满面的诧异,随即省过神,神情严肃,“殿下,这定是公主知道殿下在灵山与妖族对战,出于六合与天族交好的意愿,派兵相助,未事先询问殿下意愿,我立刻将他们遣离灵山。” “符元,”忘川转身看看符元,“你陪眉卿和先知君一同去灵山,清虚子应该明白我的心意。” 兴奋的跟在先知君身后,清虚子身影才出现,眉卿立刻飞扑而去,“掌门师伯……。” 执着眉卿的手,清虚子一脸喜色,浑身都洋溢着喜气,眉卿眉目流转,“爹呢?他不知道我回来了吗?” “他带雪生和辛夷去月见谷,”清虚子喜笑颜开,“明日折返。” “为何要去月见谷?”眉卿一脸诧异,“雪生受伤了吗?” “不,是辛夷,”清虚子慈爱的拍拍眉卿的头,“去玩儿!一会儿师伯料理完俗事,陪你说话。” 六合的仙兵的确名不虚传,踩着凭空唤来的滔天巨浪,杀声震天,接近灵门的妖军死伤大半,狼狈而逃。 菊下君一见先知君手中的水符,立刻命令收军,只不过盏茶时光,六合仙兵退得干干净净,应龙铁青的面色稍稍缓和,正要与符元寒暄,却听龙涎的吼叫声,转过身,追魂令已自自己耳边飞向空中,将龙涎逼退。 眉卿手执疏影,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这是执法峰,不是空桑,我要你立刻把这些妖物驱走,不许他们上执法峰。” 显然急急赶来与莲姬争宠的白芨寸步不让,“若没有我们,灵门早被妖兵攻破,执法峰那又如何?空桑之人,不受你的指令。” 如同得到什么许可一般,一只夜吼在白芨身后现身,发出令人震颤的咆哮,随后,硕大的朱厌和浑身燃烧着黑焰的毕方出现在白芨身周。 符元大惊失色,“白芨,住手!” 眉卿浑身如同被怒火包裹,她的衣袜翻飞,浓烈的花香如浪涛般袭来,还未奔到近前,她手中的疏影已经挥出,而夜吼咆哮着跃过白芨,直接扑向眉卿。 血光四溅,符元绝望的闭上眼,却听忘川恼怒的喝斥,“白芨,立刻滚出执法峰,别再让我看见你。” 蹲在夜吼的尸体前,先知君和清虚子对视一眼,“大荒之力?” “不,”清虚子起身,“还有蓬莱木汲取的天地浩然的生灵之气,殿下的修为已有大成。” 第37章 惊变浮玉城(8) 终是没等到云若梦带雪生回返,眉卿便被带回浮玉城,她恼怒异常,瞻星阁中无数的明珠被她从楼顶抛入水中,银长庚一边肉痛,一边指挥戊戌记下明珠落下的方向,待眉卿发完脾气再去捡拾。 “老龟,”躲在上仙林的符元看着眉卿拿出几乎要把瞻星阁摧毁的气势,实际战力却等于无的悲哀,“你现在应该很高兴眉卿暂时不会去六合祸害你!” “这算什么,”先知君笑眯眯的看着鸡犬不宁的瞻星阁,“你若见过小神殿下发脾气,就会觉得这样的无理取闹及不过天边的一丝浮云。” 直到眉卿困极睡下,符元这才与先知君告别回到瞻星阁,银长庚一脸苦色,未及抱怨,便听忘川暴怒的声音传来,“白芨,带你的人立刻滚回空桑,未得传召,不许再回来。” “忘川,”空桑的小公主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忘记,想来自她跟随忘川身侧,极少被这般疾言厉色的对待,执法峰上,忘川一击便击杀三只妖兽,这等的神威若施加在空桑族人身上,依附于天族的空桑只能灭族,“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去执法峰,你别赶我走。” 这骄傲的小公主何时这般低声下气,符元和银长庚对视一眼,两人立刻闪身远远退开,以免白芨出来后发现有人听到自己可怜悲叹的模样心生怨恨。 站在极远处,银长庚不住的唉声叹气,“这可怕的日子何时才是尽头?” “老银,”想到这泼天的霉气总算有人和自己分担,符元有些幸灾乐祸,“估计没有尽头,若有一日殿下娶眉卿为妻,不仅仅是浮玉城,上天庭也会鸡犬不宁。” 半个时辰后,白芨哭着离开瞻星阁,看她的方向,应是回灵山,现在就是借她十个胆子都不敢再踏足执法峰半步。 坐在渠边,眉卿的双足浸在渠水中,符元手捧疏光镜,“眉卿,老云。” 站在一旁,看眉卿与云若梦说话,不知为什么,符元总觉得眉卿似乎猜中什么,她竭力的想要挣脱眼前的一切,竭力的想要离开浮玉城,她在用自己的方法反抗。 半个时辰后,眉卿终于高兴的将手中的疏光镜交给符元,符元微微一笑,“眉卿,你今日想去哪儿玩?” “我想回濯樱阁,”眉卿抱着疏影,“在那里,可以隐隐约约看见执法峰,我要守着执法峰,不让妖兽玷污。” 回到濯樱阁后,的确消停许多,眉卿安安静静的坐在靠近执法峰一侧的房中,女红、抚琴、看书,如从前是一般,符元每日午后便到濯樱阁教授她一些课业,这般安静的日子,连银长庚都未想到,夜夜祈祷从今往后都是这般安宁。 伏在栏标上,风从远处吹来,眉卿身上的碧海潮声裙在风中飞舞,飞羽忙将羽衣披在她身上,却见她枕在自己手上,已然睡着。 沿着银色的微光缓缓向前,眉卿只觉得满心的欢喜,她能感到雪生的气息就在前方,许久未见,她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对雪生说。 光点越来越大,眉卿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胸膛,她从未如此刻般想念雪生,几乎是飞奔着冲出光点,却惊讶的站在原地。 这是一片漆黑的土地,看上去,一切都是黝黑的,天空也是灰蒙蒙的,湿漉漉的,水滴不住的顺着树叶向下滴落,四周安静得可怕。 眉卿小心翼翼的握紧疏影,心中却不觉得害怕,雪生的气息就在前方,只要有他在,自己就是安全的。 “孩子,”这幽怨的声音,仿佛带着千年的怨恨一般,眉卿停下脚步,环视四周,除身周的树林外,她看不到人影。 继续沿着林间的小道向前走,不知走了多久,眼前一空,原来已经走出树林,眼前是开阔的田野,无数的人影在田间操劳。 “孩子!”又是那个声音,这一次,就在自己身后,眉卿猛的转过身,却见一个白衣的中年美妇,满面温和的笑,“孩子,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眉卿好奇的打量着中年美妇,她的面容与雪生有七分相似,身上散发着与雪生类似的气息,可是这冰冷的气息令眉卿下意识的想离开她远一些,“雪生呢?他在哪儿?” “他是我的儿子,”中年美妇眉眼中闪烁着骄傲,“自幼,我便将他送到你身边,让他陪伴着你长大,孩子,你和雪生注定是一体的。” 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她眼中有一股邪气,和雪生清澈的眼眸不同,眉卿后退一步,“你为何要将雪生送到我身边?他自幼没有母亲照顾,并不幸福。” 中年美妇一愣,神情微变,“你说什么?” “我说雪生没有母亲照顾,并不幸福,”眉卿握紧手里的疏影,灵力已经凝于腕间,“你想过他有多悲伤吗?” 中年美妇没有回话,神情越加的怪异,仿佛惊讶于眉卿的反应,“你是想要我身上的上古妖力!我不会给你的,爹和掌门师伯都说过,我要保护它,不让坏人得到它。” 这般说着,眉卿手中的疏影轻轻晃动,浓烈的梅香弥漫开来,中年美妇的眉目有些模糊,随即她放声笑道:“你没有修为,你竟然没有修为,早知道如此,我们何需耗费这样的苦心?” 说着,她突然冲眉卿伸出手,一头巨大的白狐突然出现,它猛的将中年美妇撞击,驮着眉卿飞速向来时奔去。 风雷涌动,无数的冤魂利鬼跟随在白狐身后,眉卿紧紧的抱着白狐,她能感应到这是雪生……。 奔入来时的通道,眉卿终于听见雪生的声音,“眉卿,别害怕,我绝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雪生,我不怕,”眉卿欢喜得心都要炸裂一般,“我一直想你……。” “眉卿,眉卿……。” 猛的睁开眼睛,印入眼帘的,是飞羽惶急的脸,忘川站在她身边,面色微微发白,怎么又是他? 飞羽将眉卿扶起,“你做噩梦了吗?” 听完眉卿的梦境,清虚子轻叹一声,”那是魇术,符元,他们竟然想到操纵眉卿的梦境,你需得万分提防。” 第38章 惊变浮玉城(9) 坐在飞瀑旁的泌芳亭,符元的眼睛不时扫过靠在栏杆上酣睡的眉卿,粉色的头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扬,就像粉色的瀑布,温柔而缠绵。 “我一直在想,”符元喝一口茶,“殿下到底是什么时候盯上的眉卿,忘忧城?” “我一直在想,”银长庚用茶夹夹出青玉茶杯,“这样一个毫无风情,又任性讨人厌的孩子,殿下到底看上她什么?” “这个问题很简单,”符元盯着忘川走到眉卿身后,无声的坐下,这位太子殿下真的没皮没脸,不,是自己太粗俗,为一个小姑娘,纡尊降贵到这个地步,他把上天庭的脸都丢尽了! 心理上取得优势的符元心满意足,“放眼三界六合,哪儿有这般惊艳的小姑娘,现在还没什么风情,来日长大,万种风情,铮铮铁刚都能化为绕指柔,哪怕身上背负着泼天的重负,也有人为她化解,所有事都有人操心,傻乎乎的无忧无虑,没有算计,没有权谋,这样纯粹的美好你不喜欢?” 回过身,银长庚看见忘川伸手轻轻抚摸眉卿的头发,轻声叹息,“其实我宁愿太子殿下选择我们熟悉的上仙,所有的一切都在认识范围之内,这小姑娘虽然聪明可爱,但行事出人意表,身负可怕的秘密。” 正感慨间,却见天帝的神侍灵霄急急赶来,符元和银长庚对视一眼,定然战事又起波折,符元轻叹一声,伸手拿起一杯茶,“老银,天帝已至,你猜太子殿下要怎样才能推掉六合女帝的联姻?” 站在忘川身后,天帝满面温和的笑,自符元升为上仙,从未见天帝笑得如此艰难,心下不由好笑,不知天帝会不会如自己一般在心里痛骂自己的儿子,“忘川,六合女帝数次与我商议,希望以六合海域为莲姬嫁妆,至于龙族之间的联姻,你无需忧虑。” “我已选好自己的妻子,”忘川面色如常,双目波光粼粼,神情中隐约有一丝不耐,想必心下对六合女帝颇为厌烦,“先知君前日已与我提过,他未向女帝实言吗?” 一时语塞,天帝看一眼符元,符元立刻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是天家的家事,与自己何干,“忘川,我与你母亲也是先成婚,然后逐步积累感情,不如让符元先为你与莲姬系上红绳,你们再慢慢相处如何?” 缓缓举起手,忘川手轻轻一抖,一条闪着金光的红绳出现,符元眼尖,立刻认出是自己在不夜城时为他系的,另一端在眉卿手上,可是这红绳看上去似乎有些异常。 符元说过,这红绳的另一端是守妖门的女妖,”天帝显然对自己的儿子有些无可奈何,“这不是姻缘……。” 忘川伸手将红绳拉断,然后正向又将它系到自己手指之上,天帝一时之间愣在当场,“忘川,你……。” “自一开始,我便已选中眉卿为妻,”忘川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六合海域战力超群,天族也不逊色。” “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妖,”天帝勃然大怒,连声音都在颤抖,“就算身怀上古妖神之力,但地位卑微,她如何配得上你?” “我是娶妻,不是娶地位,”忘川神情仍然平静,“忘川自幼在父君身侧长大,脾性父君是了解的,我在离开死灵渊后,已请天尊为我的姻缘赐福,天尊已经首肯。” 难怪他有恃无恐,这家伙真是算无遗策,有上仙宫的赐福,就连天帝都无法回绝,毕竟上仙宫代表着三十六天,三十六天愿意赐福,这也说明忘川是三十六天选中之人,这是万年来,天族唯一的荣光。 天帝面上的恼怒一扫而光,他有些惊喜,又有些难以置信,“上灵宫突然调整考验顺序,我也在猜是为何,既然如此,我让你母亲委婉拒绝女帝便可。” 就算已有心理准备,天帝在看见眉卿的瞬间大吃一惊,“老祖万年前游历人间,曾在一名为月见谷的地方落脚,他爱那里景致秀丽,便在那里盘桓月余,日日与天尊在一株梅树下论道,这女子仙姿玉色,放眼三界也是罕见,想来这一脉浸染三十六天仙气的缘故,难怪上灵宫愿意为你赐福。” 这到不是假话,当年符元去月见谷时,一眼便发现那株梅树仙气缭绕,与其他仙树不同,本以为是生长之地特异,餐风沐雨、吸取日月精华所致,没想到还有老祖的仙气加持。 跟在忘川身后送天帝回上天庭,耳听天帝轻言絮语,“忘川,天兵守护灵门,妖族仍然如此嚣张,不如调天甲黑鳞……。” 忘川嘴角微微上翘,“不急,且让灵门再消耗一段时日。” 天帝一愣,“天君无需担心,战事在我掌控之中,一举三得,这两百年来,升仙的数量已控制到极低的数量,此次战事之后,再想要升仙,便要遵守额外的规则,那时,天君首肯的计划便可实施。” 听忘川这般言,天帝眉舒目展,“忘川,你自行其事即可,这浮玉城着实有些简陋,我已令飞星槛遣人与长庚联系,这浮玉城,总得配得上你的身份才是。” 目送天帝远去,符元跟在忘川身后沿着山道向下,远远便看见眉卿身穿白衣,手里拉着一个风筝,赤着脚在濯樱阁的屋顶奔跑,动作轻盈若蝶,只不知她会踩碎多少的碧玉琉璃瓦。 “符元,”忘川长眉微轩,神情愉悦的看着眉卿在屋顶奔跑,“你去忘忧城,将听泉居描绘下来,长庚,你与飞星槛对接,将聆雪居与听泉居合二为一。” 重新坐在泌芳亭中,符元提壶为银长庚斟一杯茶,“老银啊!好好忍着!殿下已向天帝直言要娶眉卿为妻,天帝已经首肯……。” 啪!银长庚手中的茶夹掉落在漆盘之上,“首肯?天帝为何会首肯?” “因为殿下告诉他,上仙宫将为他与眉卿的联姻赐福,”银长庚不大的眼睛立刻瞪得如同铜铃,“更何况,眉卿的妖身曾受三十六天老祖仙气的浸染,天帝如何回绝?” 第39章 惊变浮玉城(10) 线香袅袅,明珠透过桃花流水灯的琉璃片落满一室,整个房间温柔而又暧昧,细丝的帷幔上精绣着三界、四海和六合的黄与周天,山峦锦绣、九曲江河、一碧万倾,金碧辉煌的上天庭、雄伟壮丽的流兮城、奔流千里的四海归一城,织星槛与飞星槛的精巧用心将最美的景致凝于瞻星阁这斗室之中。 眉卿卧于偌大的床榻之上,雪白的丝绸被褥静静散发着清甜的香,小巧精致的脸,如同白玉般,樱红的嘴角微微上翘,如同在微笑。 偌大的屏风后,忘川坐在案几后,手中的公文许久没有翻动,飞羽无声而又迅捷的为他换上一壶热茶。 一抹淡淡的黑烟自窗外飘来,忘川嘴角轻动,飞羽手中的春雨阑珊已经挥出,魇虫立时化为灰烬。 “殿下,”符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应龙传来信息,雪……。” 微风轻拂,忘川已在瞻星阁外,符元满面严肃,从他口型推测,他此刻正在汇报雪生突然离开月见谷,就连灵门都不知道他的踪影。 雪生?飞羽回身看看躺在榻上的眉卿,那应该是眉卿心心念念的情郎,也是太子殿下最恨之人,不知他是否会冒险来浮玉城? 心下暗笑,天门已关,他一个小小的修仙人,如何进得城来! 天已过午,浮玉城难得的安静,银长庚认真的整理着符元送来的聆雪居图纸,一一的标上编号,以备遣人送往飞星槛。 “总管,”神侍如常奉茶,“厨下已呈上殿下夜间的餐食,请过目。” 朱红的笔,在青藤纸上勾勾画画,交给神侍,又追问道:“掌教的餐食清单呢?” “掌教适才去上仙林游玩,至今未归,餐食清单飞羽姑娘还未提供。” 低下头,认真查看复杂的图纸,再一一整理好,抬眼看去,太阳已经西斜,起身正要吩咐准备茶点,心念转动,唤来神侍,“飞羽将掌教的餐食清单交上没?” 神侍摇头,“还未见到飞羽姑娘。” 心下一惊,顾不得其他,立刻唤子路随自己去上仙林,来来回回寻找半晌,并未发现眉卿的踪影,派遣去濯樱阁和瞻星阁的神侍先后回来,均称未见眉卿踪影。 银长庚心下大急,立刻令甲乙去找符元,不到盏茶的时分,符元飞奔而至,银长庚急急说明情况,符元立刻向天门飞奔。 天门四周的封印闪烁着淡淡的光,全无破坏的痕迹,以眉卿的修为,根本不可能自己离开浮玉城,符元急得满头的汗,飞鸣飞奔而来,“上仙,在林中发现的。” 那是眉卿衣袍上的布条,符元站在发现布条的地方,隐约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妖气,他与银长庚相互施法,均未发现封印的裂缝。 入夜后,忘川才自上天庭回到浮玉城,本来笑容满面的脸在得到消息的瞬间变得阴森可怖,他站在上仙林中,符元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力迫使得自己难以喘息,此刻直如三川五岳压迫在自己身上。 种在仙池的蓬莱木突然爆出银光,符元和银长庚同时被击倒在地,银血自口中喷出,一条裂缝出现在上仙林中,身穿白袍的眉卿抱着疏影,飞奔进那条裂缝,而那头额头生有莲花印记的白狐,正是雪生的妖相。 听到雪生带走眉卿,清虚子大惊失色,就在此时,辛夷满面惊慌的冲进房中,“掌门大伯,雪生把我迷倒,我醒后,他已不见踪影。” 浮玉城与灵门同时大乱,为避开旁人的追索,除疏影外,眉卿什么都没带,清虚子和云若梦从最初的惊恐中镇定之后,立刻猜到他们的藏身之地。 洗雪村和从前一般,只不过村里静悄悄的,村民们不知去了何处,眉卿扶着雪生回到家里,升起火,雪生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找出珍藏的药,快速配好让雪生服下,他在火边静静的躺得半晌,终是恢复一点儿精气,眉卿欢喜的扑到他身边,伸手抱着他,脸贴在胸膛上,“雪生,我听到你的传讯便赶来,果然是你。” 耗尽灵力终是打开那条封印裂缝的雪生无力的笑着,他竭力的伸手抚抚眉卿的头,“我没有一刻不在想你,我的伤在月见谷好得很快,在谷里,我无意中发现一些修炼的法门,其中一个,就是打开仙界的封印。” “雪生,我们不要分开了,”眉卿一脸喜色,“我日日夜夜都想离开浮玉城回到你身边,我们便躲在这里,这里是禁地,天族的人,找不到我们。” 从未见过忘川如此可怕的脸,众人吓得噤若寒蝉,就连常日最多嘴的符元此刻都紧闭双唇,蓬莱木爆发的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受到巨力的冲击,肺腑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 蓬莱木发出淡淡的银光,此刻它已长成一株小树,灵气从四面八方涓涓而来,忘川的手结着复杂的手印,随着结阵的完成,一些模糊的影像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被大雪覆盖的村子,雪下得密集,即使只是幻境,也能感受到巨大的灵力结阵,洗雪村!符元抚着胸口缓缓低下头,雪生,你带眉卿去洗雪村做什么? “符元,”忘川的声音冷若冰霜,“去找清虚子,告诉他,我要进洗雪村。” 吃下虚阳子给的丹药,符元终是觉得翻涌的气血逐渐平息下来,虚阳子放开符元的手,“看来,太子殿下是动了真怒,这一击还算留有情面。” 苦笑一声,符元看着云若梦和清虚子,“若非我们还有用,估计浮玉城已经鸡犬不留,清虚,老云,他要去洗雪村,以他目前的修为,就算你们不答应,他找到洗雪村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以,”清虚子突然开口,众人大吃一惊,“但我有一个条件,太子殿下必须留雪生一命!” “清虚子果真这般说?”忘川怒极而笑,他显然没想到这样的时刻,清虚子竟然还敢提条件。 “殿下,”符元强忍着胸口的疼痛,顶着忘川雷霆万钧的压力,“你在死灵渊也答应过我和我哥留雪生一命。” 第40章 惊变浮玉城(11) 雪落无声,眉卿抱着雪生睡得很沉,雪生只觉得浑身都在疼痛,他轻轻的提气,已能感应到一丝灵气自丹田缓缓流出,只需半日,他便能强撑着行动。 “雪生,”幽深的黑暗中,是那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自成年始,便一直纠缠着自己,“雪生,你把她带来了,太好了,娘没有白疼你。” 闭上眼睛,不再听,也不再想,只是伸手抱着眉卿,耳边的声音还在絮叨,“不是娘当年狠心,你才出生,大巫蛊便说你是全族的希望,有了你,全族才能离开轩辕坟,大巫蛊牺牲生命打开一条缝,娘含着泪将你送出妖门。 雪生,这些年来,娘看着你一点一点的成长,娘有多开心,多为你骄傲,待妖门打开,我们离开轩辕坟,娘会好好的看看你,抱抱你……。” 眼前又出现那片幽深的黑暗,地底的烈焰无时无刻不在炙烤着大地,辛勤的劳作换来微薄的粮食,族人们被可怕的诅咒禁锢着,他们忿恨,他们怨毒,他们的怨气直冲天际,偶尔进入那片地,都会因为恐惧而颤抖。 从懂事开始,这便是雪生的噩梦,不敢对任何人言的噩梦,肩负着全族的希望,没有任何人想过雪生的牺牲,他们憧憬着离开轩辕坟的那一日,没有任何人想过那也许需要雪生的生命和幸福来换取。 粉饰的亲情,触手可及的却是彻骨的冰冷,这个自称为娘的女人,从未给过雪生任何温情,她总不停的絮叨着当初有多么无奈,絮叨着雪生看不清,摸不到的爱,从来不管雪生有没有真切的感受。 那沉重的责任令雪生觉得窒息,只有和眉卿在一块儿的时候才觉得轻松,才觉得这世间阳光明媚,可是眉卿却是他们的目标,因为他们需要眉卿身上的上古妖力去打破轩辕坟的封印,他们可曾了解过,对于雪生,眉卿意味着这世间唯一的美好。 灵气的运转逐渐加快,雪生觉得麻木的身体逐渐温暖起来,眉卿身体里的灵力缓缓的与雪生体内聚灵渊里的灵气建立呼应。 多长时间?雪生问自己,将聚灵渊的灵气收集满用了多长时间?雪生自己都记不清,自从第一次进入月见谷,发现那些修炼碎片之后,雪生小心翼翼的自己摸索,直到完全掌握为止,这是他修为能够突飞猛进的秘密,这是他唯一能为眉卿做的。 那个自称为娘的女人,唯一能够约束雪生的,是她给雪生的命,雪生冷漠的想,她若想要,便给她,但是,雪生的命同时也属于眉卿,就算烟消云散,雪生也要为眉卿挣脱守门神女悲剧的命运,以身为墙,按月见谷的修炼秘法,自己也会。 轻轻的抚抚怀里的眉卿,她像小猫儿一般的乖巧,如果有来生,自己还想与眉卿相遇,哪怕只做她身上的一根头发,自己也愿意。 “雪生,”眉卿睁开眼睛,对雪生灿然的笑着,她起身,在雪生脸颊和唇上轻轻一吻,一如从前,“我去煮饭。” “掌门师伯,”辛夷面色惨白,憔悴不堪,“我在月见谷发现一些东西,我不懂妖语,断断续续的让眉卿看过一些片段,此次去月见谷,我最终解开所有。” 那是一张鹿皮,鹿皮上密密麻麻记载着修炼之法,清虚子快速看完,面色如辛夷一般惨白,“这是守门神女的……,我们需要立刻赶去洗雪村。” 直到来到灵门,忘川都未应允自己的恳求,符元一筹莫展,他本想找清虚子和云若梦商议一番,没想到刚刚走出天门,便见两人带着辛夷急急奔出,看样子是想赶往什么地方。 清虚子看见忘川和符元,立刻全身放松,满面淡笑,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论心机,这天下只有他能与忘川一搏,“太子殿下,戒首峰……。” “我同意留雪生一命,”忘川一开口,符元立刻松一口气,清虚子面上的笑容一扫而空,“但是他必须去十荒原,永生不许离开。” 这几乎是忘川能做出的最大让步,符元抬眼看去,清虚子和云若梦面色仍然凝重,清虚子停顿片刻,“我们需要更快一些,雪生用上古神力打开轩辕坟后,他要代替眉卿,以身为墙,护住妖门。” 进入幻雪洞府,符元立刻感到强大的灵力波动,走过重重的封印结阵,他终于看到传说中的洗雪村,还在洗雪村后那面色如琉璃的灵力墙,墙内绰绰的妖影,都是千万年来被封印在墙内妄想离开妖界的妖。 急迫的跟在云若梦身后,来到眉卿幼时居住的小屋,里面的被褥尚有温度,火炉上还吊着一瓦罐香气四溢的汤。 符元伸颈看去,瓦罐内的食材黑乎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符元情不自禁的想,可怜的雪生,都要死了,还得吃眉卿做的这般可怕的食物。 欢天喜地的眉卿显然没有感应到符元的怨念,她执着雪生的手,欢喜的跟随他走在洗雪村外的山林里,这里是他们幼时玩耍和打猎的地方,此刻虽是雪季,但林间仍有残余的红果。 摘下几串,在自己衣襟上擦净,眉卿一粒一粒的喂进雪生口中,澎湃的灵力仍雪生浑身如同被凶猛的兽撕咬一般疼痛,他竭力的忍耐着,面上维持着笑,在眉卿忘记一切前,他要让眉卿永远记住自己美好的模样。 冥冥中,有人在低语,那是一首极美的歌谣,雪生转过身,妖门近在眼前,从前修为不够,看不到它的存在,此刻才看到它,高耸入云,闪烁着琥珀一般的光泽,而时光如同汹涌的潮水在门内奔涌而过。 “雪生,”眉卿依偎在雪生怀里,她浑然不知自己和雪生坐在妖门下方,无数妖的尸体在他们身后奔涌而过,“爹说战事一了,我们便订亲,到时候,我们住在西院,以后有孩子,庭院里的那些树,就让他们在树上玩耍。” 这般美好而又遥远的未来,雪生精美的脸上凝着一丝浅笑,如果,如果有那么一天! 第41章 惊变浮玉城(12) 深情的拥吻,雪生只希望此刻便是永远,可是耳边那讨厌的声音不停的催促,贪婪得就像下一刻便要吸走自己所有的生命一般。 “眉卿,”雪生微笑着轻轻整理着眉卿的头发和衣袍,在自己变成这墙内的尸体之前,自己要永远记住眉卿的脸,“咱们如果有孩子,他一定要与你一般美貌。” 听她称赞自己,眉卿更加欢喜,她有些害羞的依偎在雪生怀里,雪生的手轻轻的抚着她的脖颈,那里是聚灵锁灵脉所在之地,只要悄悄将聚灵锁和聚灵渊互换,眉卿便再不会受聚灵锁的诅咒。 沿着小径飞奔,符元一眼便看见雪生的白衣,他欣喜莫明的拔足狂奔,只希望在忘川找到他们之前将那个好消息告诉他,同时,让雪生不要做蠢事。 刚刚跑出山林,符元便听见火儿呼啸而过的声音,两道灵气冲天而起,糟糕!符元大急,只觉得两条人影闪电一般越过自己,那是清虚子和云若梦,他们还未接近眉卿与雪生,便被强大的妖门反击力击倒在地。 一道金光自雪生身上射出,直击妖门深处,符元听见妖门另一侧天崩地裂的声响,那是轩辕坟的封印正在崩塌,群妖的呼啸声越过妖门,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呼唤。 清虚子和云若梦并肩而立,两人身上的道袍无风自动,红光闪动,强大的灵力护住将要崩溃的妖门,火儿在妖门上方呼啸而过,将妖门内的尸骨化为劫灰。 符元看见忘川手持一枝蓬莱木,他浑身闪烁着柔和的白光,清净而平和,与前方充满凶戾之气的黄光截然不同。 黑衣静静的垂落,忘川气定神闲的在空中漫步,每一步,符元都听见来自地狱深处的战栗,神光自他身上射出,光芒万丈,即将崩溃的妖门逐渐稳定,妖门另一侧的暴动逐渐平息。 站在清虚子和云若梦上方,忘川手中的蓬莱木猛的一挥,神光透过妖门直击另一侧,符元听见无数封印破裂的声响,随即风中传来震天的呼唤声。 无数奇形怪状的身影出现在妖门另一侧,忘川侧首看着墙上显现的万般丑态,无数的身影沿着妖门向上攀爬,似乎想越过妖门,而火儿发出清脆的鸣叫,它的翅膀燃烧着明黄的三昧真火,落下的火焰将想要越过妖门的一切化为灰烬。 弓弦响起,箭矢在半空中便开始燃烧,还未触到火儿便化为灰烬,忘川身影徐徐向前,他越靠近妖门,妖门后的身影越少,待他站在妖门前,妖门另一侧已空无一人。 “想出来?”忘川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就凭你们?” 蓬莱木闪烁着逼人的光,妖门后有人不停的惨叫,蓬莱木挥动,妖门重新缓缓凝结,形成一道肉眼可见、闪烁着微微黄光的琥珀高墙,那墙直达云端,绝望得令人看不到顶端。 “滚,明天日落之前,你们迁往十荒原,”忘川低下头,他看见清虚子和云若梦抱着眉卿和雪生退到一旁,符元召唤出的守护结界将他们笼罩其间,“留一个,杀一个,永远留在十荒原,否则,会有另一座轩辕坟等待你们。” 缓缓落下,身上的神光将洗雪村一切的幻境全部抹灭,雪生面色惨白,聚灵锁护住他的心脉,同时将上古妖力锁在他体内。 “符元,”忘川冰冷的看看雪生,“遣人送雪生去十荒原。” “等等,”面色惨白的辛夷突然起身,他五体投地冲云若梦行一个大礼,“师父,辛夷自幼与您修炼,多承您的照顾,今后无法再听从您的命令,照顾您的起居,还望师父多多保重。” 随即,他冲云若梦磕三个头,又起身走到清虚子身前,伸将抱住他,在清虚子耳边轻声哭泣道:“爹,我的心意,天下间只有你懂,从此天涯海角我便随他去了,我再不能照顾你,报答你的养育之恩,你自己多多珍重。” “去!”清虚子微笑着抱抱辛夷,“灵门始终是你们的家。” 放开清虚子,辛夷冲他跪下,又磕三个头,他走到眉卿身边,伸将轻轻抚抚她的脸,“眉卿,以后没人带你闯祸了,若你寂寞了,便欺负掌门师伯和神尊,天下间,他们绝不会怪责你。” 说完,他背起雪生,决绝的御剑向十荒原方向飞去,清虚子目送着他远去,回转身时,眼中已没有悲伤。 忘川的手在眉卿头顶轻轻一抓,他抬首对清虚子和云若梦微微一笑,“从此,眉卿再记不起雪生,也不知道这世间有辛夷。” 云若梦抱着眉卿,眼中燃烧着愤怒,清虚子轻轻侧身将他挡在身后,忘川转身看着妖门,冷冷一笑,“不过是一道墙而已,这千万年的守护,直如一个笑话。” “符元,”忘川飞身跃到空中,“调天甲黑鳞到灵山,一日内,要他们剿灭妖族,另派金甲军进妖门,凡是明天日落前未迁移的,杀!” 说完,忘川将蓬莱枝扔出,蓬莱枝落地之后,迅速长大,很快长成一株巨大的参天大树,蔓生的枝叶顺着妖墙延伸,忘川冷冷的转身,“从此,这世间再无妖墙!” 忘川的身形缓缓飘动,瞬间便只能看见跟随在他身侧火儿身上明亮的火焰,他的声音随风传来,“清虚子,后日我会亲上灵门,是时候,我们放下一切伪装,去谈一些双方都感兴趣的话题。” 低下头,云若梦怀里的眉卿仍在沉睡,她身上的聚灵锁已经被雪生取走,聚灵渊的灵气一点一点的滋养着她。 “师兄,”云若梦面容憔悴,“你就这般放辛夷去十荒原?” “让他去!”清虚子与云若梦并肩而行,“他已长大,有自己的主见,他对雪生的心思,你与我同样清楚,雪生身受重伤,又怀有上古妖力,有他保护,雪生才能在十荒原活下去。” 走进幻雪洞府,清虚子仰起头,将涌出的眼泪逼回去,然后对云若梦笑道:“终究是老了,这般的多愁善感!这位太子轻易便平定妖门之祸,不知道他心中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第42章 惊变浮玉城(13) 郁闷的提着竹篮回到云若梦身边,“爹,小黑不理我。” 失去聚灵锁,神尊感应不到祖师的气息,在它眼中,眉卿便与这灵门万千的弟子一般普通,云若梦微微笑着,“恶战连场,神尊早已疲累,常日早已呼呼大睡,今日能醒着见你,已算是罕见。” 眉卿立刻欢喜起来,将手中的竹篮交给京墨,“爹,我们要一直留在戒首峰吗?” “不,一会儿你随虚阳子师叔回去,”云若梦看着天门方向逐渐升腾的五彩霞光,想必那位天族太子将至,“你受这般重的伤,需得好好调养,执法峰虽然只有你一人,但你总是掌教,来日有弟子前来,你需得好好培养。” 眉卿明媚的脸突然黯淡下去,片刻之后,她疑惑的摇摇头,“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我似乎忘记了。” “你当然忘记了,”云若梦微笑着抚抚她的头发,“掌门师伯要你做什么?” “啊!”一声惊呼之后,眉卿欢快的冲出门去,“扶苏,我们快些去戒律峰!” 相对而坐,忘川面上带笑,面容冰冷,站在他身后的天甲黑鳞显得异样的刺眼,符元满面笑意站在一个和气的胖子身边。 “我要娶眉卿,”未及寒暄,忘川已经开门见山,清虚子和云若梦同时一呆,他们显然没想到忘川说的,竟是这个,“三样聘礼。” 注视着清虚子和云若梦,符云竭力令自己显得从容,尽管他和灵门中人一般,刚刚才得知忘川来灵门,竟是为自己提亲。 “眉卿的母亲当年以身为墙,魂消魄散,在她死时,神尊颈中的玉铃强行将她的一魂一魄收归其间,”忘川一边说,一边看清虚子和云若梦的神情,他们震惊得无以复加,“符元的哥哥符空一直在死灵渊,我已取得三生花,符空能用三生花助她转世。” 云若梦浑身轻轻颤抖,显然他从未想过玉骨竟有转世的机会,符元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息,这聘礼虽是自己与符空为保雪生一命所提,但忘川这混蛋,自他口中说出,便有无穷无尽要挟之意。 “第二项聘礼,”忘川微微一笑,“上天庭将关闭各处的天门,唯一的天门将留在灵门的执法峰,以后每一甲子在灵门举行升仙会,六十人可获准进入上天庭,灵门,将会成为三界第一的修仙门派。” 这又是一项难以拒绝的聘礼,清虚子就算再清心寡欲,妖族的连续进攻令灵门元气大伤,他急需提振灵门的士气与声望,这项聘礼,简直为灵门度身量做。 “第三项聘礼,”忘川看看清虚子和云若梦,“我与眉卿成亲之后,天帝会下旨册封你们,从此你们两位列仙班,成为人界上仙。” 不得不说这三项聘礼体现上天庭最大的诚意,清虚子和云若梦极难回绝,清虚子看看云若梦,苦笑起来,“太子殿下,这三项聘礼的确令我们难以回绝,只不过,我们得先问过眉卿的心意,另外,我们也给不起与这三项聘礼对等的嫁妆。” 听清虚子这般说,忘川侧目看看银长庚,银长庚笑嘻嘻的上前一步,“掌门无需担心,掌教的嫁妆我们已经准备好,天甲黑鳞已经押送至戒首峰,掌门可定下一人与我一同清点。” 聘礼和嫁妆同时准备好,显然没有给清虚子和云若梦留下回绝的机会,符元突然觉得忘川也不如自己想的那般聪明,这联姻,上天庭没得到一丝好处,且不说嫁妆是上天庭出,只说眉卿闯祸精的体质,就够上天庭的诸位消受。 愁眉苦脸的眺望着远处天族的营地,白色的龙涎在天空盘旋,清虚子干咳一声,“师弟,看样子,咱们不回复,他就不会走。” “我着实不喜欢他,”云若梦面沉似水,“算无遗策,一步一步将咱们逼到退无可退的地步,明明天兵可以一举击溃丘不言,他一拖再拖,直到咱们元气大伤,各大看咱们笑话的修仙门派遣人驰援前再一举解决。 天门留在执法峰,册封我们为人界上仙,每一甲子六十个升仙名额,会引来天下间多少的仇恨,从此人界再无宁日,这人攻于心计,眉卿如何能在他手中讨得好。” 沉默良久,清虚子轻声叹息,“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只不过他处心积虑将眉卿留在浮玉城半年,眉卿住在瞻星阁三界皆知,谁还敢娶眉卿?总不能让眉卿老死灵门,今日嫁他,来日流放之人归来,也许会有变数。” 心中一动,云若梦轻声叹息,“我去问眉卿……。” “不,”清虚子摇摇头,“这件事让我做,今日你与眉卿的对话我听得清楚,她的心里,还有那个人的影子,你若问她,她定然不愿,坏人,让我来做。” “我不想嫁他,”眉卿果如清虚子所料,她一脸的不喜,“掌门师伯,我怕他,特别特别怕。” “我知道,”清虚子轻声叹息,“我悄悄告诉你,我也怕他,可是我只能假装自己不怕,另外,我不得不来问你,因为他说他去死灵渊时,遇到符元的哥哥,符元的哥哥说你娘以身为墙,代价是魂消魄散。 现下他们强行收集到你娘的一魂一魄,他会以手中的三生花为聘礼,让符元的哥哥助你娘的一魂一魄转世。 眉卿,你爹爱你,他不愿意你嫁给太子殿下,我便自告奋勇告诉你,另外两项聘礼,他也给灵门莫大的荣光,咱们退无可退。” 眉卿嘴一扁,似乎想哭,又努力忍住,“可是掌门师伯,你是灵门的掌门,难道就不能让我娘转世吗?” 更加悠长的叹息着,“眉卿,人力有尽时,若能让你娘转世,又何需等到今日,太子殿下处心积虑想要迎娶你,花费这般大的代价,他会待你如珠如宝的,更何况,来日若你在上天庭受了委屈,掌门师伯就算拼去这条老命,也会让你与他和离。” “殿下,”银长庚笑颜如花,“清虚子遣人来与我清点嫁妆。” 第1章 流兮城(1) 暧昧的珠光下,粉发的女子宛转承欢,星眸微闭,樱唇半启,带着丝丝痛苦娇弱的呻吟,令男子欲罢不能,流水般的黑发随着腰肢的动作水一般晃荡,汗滴悄悄自发间滑过涨红的脸,汇聚于下骸处,一滴一滴落下,一如这黑而甜腻的永夜般漫长。 花落如雨,符元轻轻拂去棋盘上的花瓣,银长庚手中青玉杯残留的酒香令人微醺,远处浣花楼妖兽的嘶吼随风传来,令这无尽的静夜增添一丝活色生香。 “符元,”银长庚提壶斟酒,“十日后便是第二轮升仙会,殿下定要亲临,我这心里总有些忐忑。” “无需忧虑,”符元仰颈饮完整杯君莫笑,举手落下一子,“清虚子和云若梦的确是人才,这一百多年,灵门对人界升仙的管控超过殿下的预期,上一个甲子的升仙会声势已然浩大,随着蓬莱木的成长,殿下声势日隆,唯一的忧虑便是外海的应龙。 他此次参加升仙会,目的在于夯实灵门的地位,他在征战外海期间,需要灵门为他守护人界,同时,也为安定云若梦和清虚子的心,眉卿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 “这些年来,北海年年都有礼物进献给太子妃,”自那场忘川亲至灵门迎亲、上灵宫赐福甘露、惊动三界六合的盛大婚礼后,银长庚待眉卿的态度极为恭敬,“我想太子妃的地位坚如磐石,旁人难以动摇!” 符元对他微微一笑,“这可不好说,莲姬公主至今待字闺中,咱们心里都清楚她在等谁,也许殿下去过六合海域之后,心意有更改也不好说,更何况,鸡飞狗跳的日子过了一百多年,我也累了……。” “符元,上天庭的上仙中,就数你最奸滑,”银长庚回落一子,“旁的不说,就冲这月月回家,上天庭那位仙家可享有这般礼遇?” 这家伙越来越不好骗,符元暗暗一笑,银长庚看他一眼,“符云,来日天帝升上三十四重天,太子执掌天庭,你定然是宰相,我只是不懂你,太子妃虽然懒理凡事,但她是极信任你的,有她在,你的地位更加稳固。” 沉默一会儿,符元微微一笑,“喝酒,殿下的家事,咱们少管,只求日日安宁便好。” 长叹一声,银长庚与他轻轻碰杯,风吹过屋顶,屋顶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符元放下酒杯,脚步声轻响,飞羽带着一队女兵无声的穿行。 “殿下将侧妃自空桑和挚天一隅调回浮玉城?”符元轻皱着眉,“看来外海的战役比我们预想得要残酷得多。” “扶苏,”听见眉卿的声音,扶苏皱眉转过身,“爹呢?” “师父和掌门师叔在议事,”扶苏转过身,认真整理着案几上的物品,“你不是才回去嘛,怎么又回来了?谁家的小姐如你一般,嫁出门,三两天就要跑回家?” “我为什么不能回来?”眉卿咕嘟着嘴,“我可是执法峰的掌教。” 冷笑一声,扶苏把东西归置好,拿出一个油纸包递给眉卿,“吃!前日我和师兄去东平城给你买的,我要去喂神尊,你一块儿来!” 一边吃,一边跟着扶苏走向瑶圃,看得出眉卿心情极好,小小的脸上凝着笑,扶苏一脸嫌弃,提着所有的东西,又小心呵护眉卿,不让急着布置升仙会的弟子撞到眉卿。 银长庚满面的笑,将手中的清单分别递给清虚子和云若梦,“太子殿下已经看过清单,非常满意,没有别的批示,升仙会后,他会带太子妃到外海居住一段时日,担心太子妃想念灵门,这段时日,太子和太子妃会在执法峰居住。” 清虚子和云若梦同时看看符元,他立刻转过脸,“眉卿,等等我,我也去看看神尊。” 察言观色,银长庚立刻明白这两位上仙都不愿意太子殿下驾临执法峰,毕竟他在的地方,一堆的麻烦,以符元老奸巨滑的程度如何想不到。 “两位上仙,若无旁事,我先回执法峰,”银长庚礼貌的笑着,面前这两个人可不同于一般上仙,是连太子殿下都在提防的人,“傍晚我会来接太子妃回去。” 目送天族的人离开,京墨抱怨道:“天族的人是不是太过份,眉卿虽嫁给天族的太子,执法峰没嫁,怎么感觉上,执法峰变成他们的。” “会场布置好了?”清虚子面上笑意不变,京墨立刻转身飞快跑开,差点儿撞上一边擦汗,一边快步而来的丹阳子身上,看丹阳子的神情,似乎又有事端,清虚子轻叹一声,“世人皆道咱们得到泼天的富贵,他们可曾想过是泼天的麻烦。” 神尊吃完竹笋和点心,便泡进玉池中休息,眉卿坐在神尊放在池边的爪上,和扶苏分食点心,符元远远看去,她和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天塌下来,也有人为她顶住。 “符元,”眉卿好心的分一块点心给符元,“你和掌门师伯和爹议完事了吗?我去见他们。” “现在别去,”符元坐在玉池边,神尊懒洋洋的睁眼看看他,又懒洋洋的闭上眼睛,“为争升仙的名额,几大仙门正在山下群殴,清虚子和你爹正在调和矛盾,你别去添乱。” “为什么要争?”眉卿一脸的好奇,“上天庭冷清寂寞,规矩又多,哪儿有人间自由自在?这些人如此的笨。” 放眼整个三界,能在灵山说这话的,便只有这位一切得来不费吹灰之力的太子妃,扶苏冲眉卿翻个白眼,在灵门所有人心里,这位出嫁和没出嫁一样的师妹一直是灵门之耻,谁家姑娘出嫁还赖在娘家,重点是别人带回娘家的都是金银细软,她带回来的都是麻烦。 “你可别胡说,”扶苏一边斥责眉卿,一边冲她翻个白眼,“每六十年,天下仙门为那六十个升仙名额争得头破血流,你不想待在上天庭,别人想,如你这般说,想要升仙的人都是笑话?可别给咱们再惹麻烦。” 气恼的把点心塞进嘴里,眉卿恼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让我选,我宁愿留在灵门。” 扶苏看看她,低声沉默良久,悠长的叹息,“我们也希望你没有出嫁,咱们如从前一般过得轻松快活,可是不嫁也嫁了,一步一步走到现下,掌门师叔和师父为天下苍生,殚尽竭虑,我们啊!也真真希望你赶快长大一点,别和小时候一样只知道惹祸。” 符元吃完手中的点心,眯着眼睛看着远处,仿佛又看到辛夷背着雪生离开的背影,一百多年,他们在十荒原过得还好吗? 第2章 流兮城(2) 流兮城 上古时期,天地初分,四海归宗之处原是一个巨大的深渊,四海的水都落入深渊之中,无论涌进多少的海水,深渊中的水从不外溢,无人知晓那些水去向何处,有一日,天空巨雷滚动,一座岛自深渊中飞至半空,从此,深渊被海水填平,每日晨间,四海之水汇聚为四色水柱涌进岛腹,随后再从岛四角飞坠,是四海六合最壮美的景致。 站在船头,符元满面笑意的为眉卿讲述流兮城的传说,“自上古以来,四海汇入深渊的这片海域被称为六合,流兮城建于飞来岛之上,你仔细看那岛的形状是什么?” 凝目细看半日,眉卿欢喜的说,“仰首向天,正在大解的大龟!” 前来相迎六合海域的女兵立刻对她怒目而视,符元则大有知己之感,同样的话,他也与先知君说过,先知君的涵养可比这些女兵好得太多,对自己只是眯眼一笑,如何会用这般凶恶的目光注视来客? “我也是这般认为的,”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女兵们面上浮出一丝惊惧,有些人甚至悄悄后退几步。 头顶双角,眼眸湛蓝的小孩儿穿着四海织锦龙袍,满面喜悦,“眉卿姐姐……。” 眼看着白虺带着眉卿站在船头,欢天喜地的介绍着流兮城中好玩的景物,先知君手足轻盈的走到符元身边,“符元,听闻太子殿下有事赶往冰海,可是鲛人作乱?” 躬身与先知君见礼,符元眯眼看着流兮城,“轩辕坟群妖迁至十荒原已经一百多年,从前他们便不是良善之辈,殿下的本意是让他们在十荒原自相残杀,咱们坐收渔利便好。 一百多年,十荒原群妖混战局势初定,明烛在十荒原建立妖国,与丘不言的青泽国形成对立之势,双方势同水火,战火波及冰海边缘的结界,鲛人多有死伤,殿下在凤凰之境曾经承诺过鲛神会护佑鲛人,天下间,除他外无人可重设结界。” 先知君面上笑意不改,“殿下真是雄才大略,胸怀三界四海,只望小神殿下长大,也如他一般。” “老龟,”符元的视线移到白虺身上,“一百多年前,我在执法峰见过小神,为何一百多年过去,他仍是幼童的模样?” “小神殿下出生之时,天现异相,夜色亮如白昼,天空飞翔着五色云螭,从那时起,四海六合便有传言,”先知君虽说是传言,但看他眼中的光华,符元只觉这老家伙从未轻视过这些异相,“小神殿下是龙神转世,是四海六合真正的主人。” 白虺的笑声随风传来,显得心情极佳,符元不由想到临行,银长庚幸灾乐祸的叹息,“符元,六合的小神殿下也是三界六合出名的闯祸精,名声丝毫不逊于太子妃,此行望你保重。” “这些年来,我冷眼旁观,”先知君冲回身看向这边的白虺愉快的招手,“小神殿下每一百二十或五十年增长一岁,符元,真龙的成长,一向缓慢。” “老龟,”白虺欢喜的奔跑过来,白色的龙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我的青螭车呢?我要带眉卿自去流兮城。” “这可不行,”先知君笑眯眯的回绝,“这里距离流兮城海程过长,太子妃身子本就娇弱,又万里奔波,若是病倒,便无法陪伴小神殿下玩耍,更何况,我们要先谒见女帝……。” “我不想见,”白虺一口回绝,先知君端的是好耐性,面上全无异色,“老龟,你最疼我,我已答应眉卿带她坐青螭车……。” 眼珠一转,先知君伸手在海面一指,一条冰船应势而出,“太子妃当日在浮云城,便乘坐过玄琉船,她极是喜爱水底的景致,她初到六合,小神殿下不如带她先一览海底景致。” 提心吊胆的看白虺抱着眉卿从龙船上跃到玄琉船上,两人伏在船底,似乎果真在看海底景致,符元镇定心神,却见先知君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似乎是觉得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不由有些尴尬,“太子和云若梦将眉卿交予我时,再三交待照顾妥当,且不说太子,便说老云,我也得照顾好她。” “放心,”先知君微微一笑,“殿下年纪虽小,但战力放眼四海也难有人比肩,要保护太子妃,绝非难事,更何况,你我会随侍他们左右,直至归龙会后。” 心里冷笑一声,难怪这位小神殿下会是四海闻名的闯祸精,他在四海六合受重视的程度,丝毫不亚于眉卿在忘川心中位置,两个被宠得无法无天的家伙凑一块儿,自己和先知君有得受。 龙船依靠在码头,符元含笑站在一旁,看白虺抱着眉卿从玄琉船上跃起,又轻盈的落下,就在白虺的身影出现的瞬间,人声鼎沸的码头突然鸦雀无声,符元好奇的环顾四周,只见适才人头涌头的码头,此刻竟然空无一人,不知道那些人是如此在这般短的时辰躲藏起来的。 “这里便是码头,”白虺丝毫没有觉察自己的“威慑力”,雪白精致的脸上都是笑,“过几日他们下海采珠,我带你来,那些珠子坚硬无比,最适合在水中打鱼。” 正说话间,两个侍女战战兢兢的出现,“先知君,女帝已准备好接见太子妃……。” “接见什么?”白虺一脸的不悦,“我要带眉卿去聆歌海,让母亲晚些再见她。” 先知君冲两个侍女点点头,那两个侍女如蒙大赦,逃一般的走了,看她们脚步,符元突然觉得也许眉卿的危害不及白虺,至少银长庚只是痛恨,还未上升到惧怕。 “小神殿下,”符元轻咳一声,“眉卿伤势未愈,这一路颠簸,不如让她先行歇息,再陪你玩耍如何?” 坐在暮霭亭里,北海龙神小心翼翼挑选着珍珠,女帝听完侍女的回报,气恼莫明,“白虺将太子妃带到何处?” “聆歌海,”侍女们极为畏惧,“太子妃的随从已跟随而去。” 女帝愤然起身,却听龙神颇有些不耐烦的说:“难得白虺这般高兴,晚些见便晚些见,太子殿下又没来,现下见这太子妃能有什么好处?” 第3章 流兮城(3) 偌大的聆歌海,只有白虺的碧华宫冷冷清清的伫立在海边,白色的沙滩上满是硕大的珍珠和各色的琉璃、翠玉、宝石散落在沙滩上,随便一样,都是世间罕见的宝物,能令无数的凡人为之疯狂,可在这里,似乎无人关注。 清晰的海水一眼能看得到底,细沙的海底长着五颜六色的水草,花朵开得艳丽,随着水波荡漾,仿佛海水中流淌的虹,而海中还有一个白色的花园,在结界的保护下,它甚至可与上天庭的空中花园媲美。 “老龟,”符元看着眉卿和白虺站在海边,两人都笑容满面,显得心情极为愉快,“这片海和宫殿只属小神殿下一人?” “不然呢?”先知君笑容满面,“准确的说,整个流兮城的上城,都是他一人的。” “什么?”符元大吃一惊,“流兮城究竟有几层?” “三层啊!”先知君笑眯眯的回,“女帝和普通的城民居住于中层,最下层是归海渊,聆歌海的上方,就是……。” “我就说你笨,”眉卿的声音随着海风吹来,符元和先知君面色立刻大变,“咱们就两人,要这般大的船做什么?如来时那般大小便好。” 先知君和符元飞身赶去,两人心意一致,先知君惧怕白虺对眉卿动手,符元担心眉卿被打后会引起六合和天族的矛盾,这两个祖宗凑一块儿,真没有一点儿安生。 “好!”白虺手一挥,雄伟的冰船立刻土崩瓦解,他屏住呼吸,竭力的控制住自己的神力,又轻轻的一挥,终是凝出一艘比玄琉船大一倍的小船,“这已是我最轻的凝冰之力。” “好!”眉卿颇有些嫌弃,“反正符元和先知君定是要随我们一块儿,这般大小也合适,这是弹弓。” 坐在船尾,看眉卿细心教导白虺如何使用弹弓,这是她在灵门打鸟的用具,自幼用得熟了,手法和准头极佳,一粒冰球弹出,便会有一条鱼归天。 以往的时日,白虺怎会用这般笨的方法捕鱼,他随手一挥,便有成千上万的鱼任他挑选,可是此刻,他学得极为认真,眉卿虽然不擅长教导,但他悟性极高,很快便掌握要领,于是,冰船上很快便堆着一堆鱼尸。 用眉卿衣裙上撕下的布条编织成绳,白虺拖着装满鱼的小冰车出现在市集时,人声鼎沸的市集立刻鸦雀无声,所有百姓战战兢兢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今日又想到什么诡异的招数整人。 “喂,”白虺走到腾渊楼前,冲一脸惊恐的小二一挥手,“去叫老板,我要卖这些鱼给他。” 听到消息的老板似乎从藏身之处飞奔而出,跑得快了,鞋掉了一只都没有觉察,又在门口跌倒,几乎是五体投地一般伏在白虺身前。 “你来看,”白虺指着冰车上的鱼,“这些鱼多少银两?赶快,我要去买其他东西。” 满头大汗的老板不时偷眼去看先知君,先知君微微一笑,“小神殿下,太子妃远道而来,一定没有品尝过这里的四海归一鱼羹,在老板算银两的时候,不如先陪太子妃品尝一下鱼羹,我会在这里盯着他们,不让他们出错。” 听到有吃的,眉卿立刻欢天喜地的执着白虺跑进腾渊楼,一见白虺进门,楼内所有的食客立刻有大难临头的感觉,有的食客甚至浑身抽搐,不由自主的滑到桌子下方。 “宰相大人,”老板的眼泪和鼻涕同时流下,浑身的肥肉悲伤得不住抖动,“小神殿下今日要做什么?这些鱼……。” “他要卖,你便买,”先知君笑眯眯的模样似乎令老板安心不少,他勉强用绢巾拭去眼泪和鼻涕,“只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要多少银两,你先按市价付!那小姑娘可是小神殿下的贵宾,一定要伺候好,你们的冰霜珊瑚果,送些给她。” 金色的鱼羹香味儿扑鼻,两碟冰霜珊瑚果,赤红的果子裹在白色的冰糖浆里,朴实无华,入口凉爽甘甜,眉卿大为赞叹。 小心翼翼的侍候白虺吃完,老板把一袋贝壳币和两粒珍珠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随后立刻后退几步,站在先知君身侧,“小神殿下,这是那些鱼的……。” 白虺起身把袋子抓到手里,老板吓得跌坐在地,却见白虺执着眉卿的手,“走!去买东西!” 小二扶着老板目送白虺远去,待他们一行人的身影隐在腾起的雾气中,众人同时长出一口气,终于有惊无险的度过此难关。 “什么?”北海龙神一脸不悦,“太子妃觉得碧华宫没有花?那聆歌海里不都是吗?” “是,”侍女低眉顺目,“小神殿下说他也觉得宫殿里没有花木,空空荡荡的,他让奴婢禀告陛下,明天天明,他想看到碧华宫内有盛开的凤凰花木。” “这几日小神殿下都做了些什么?”北海龙神手杵着腮,心下只是奇怪这几日风平浪静,“难不成你们疏忽,他病了?” “小神殿下与天族太子妃在一块儿玩耍,”侍女仍然低眉顺目,“天族太子妃正教小神殿下打弹弓、设捕鸟器、滑水、玩得累了,便到集市买东西。” “这太子妃教我儿子这般无聊的技艺?”北海龙神一脸不悦,“她可知道我儿子是龙神转世,是四海六合真正的主人,打弹弓?捕鸟?滑水?买东西?这都是下界的贩夫走卒每日里为生计奔波所为,我要去教训这太子妃……。” 话才出口,北海龙神立刻感到四周敌视的目光,就连正在查看公文的东海龙神都一脸嫌弃的看着他,“哥,先不说天族的太子愿不愿意让你教训她的太子妃,就说这城中这几日难得的平静,你也得感谢太子妃带着虺儿玩耍,让他没有四处惹祸,只要虺儿高兴就行。” “我儿子是龙神,”北海龙神有些泄气,仍是忍不住抱怨,“太子妃带他玩耍的这些,有何用处?” “哥,”东海龙神把手里的公文递给他,“没有用处,但虺儿高兴!比起太子妃,我觉得这公文你更应该操心,狍鸮族已启程前往流兮城,哥,他们刚刚与应龙联姻,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流兮城的目的,你我都清楚。” 第4章 流兮城(4) 才走出碧华宫,北海和东海同时大吃一惊,数日不到,聆歌海被冰封住,碧华宫的凤凰木上落着厚厚的积雪,银喉拖着光华四溢的长尾在空中飞翔,发出清脆宛转的鸣叫。 穿过积雪的小径,符元和先知君站在海边,远远看去,一个粉色衣袍的女子拖着一辆冰车在冰面上飞快速的奔跑,她的脚上绑着树枝,令她在冰面上的行动如同飞翔,坐在冰车上的白虺欢喜得手舞足蹈,清脆的笑声破空传来。 “符元上仙,”东海礼貌的对符元点点头,符元立刻躬身向两位龙神回礼,“那位粉衣的女子,可是太子妃殿下。” “正是她,”符元笑眯眯的回应,“我这就唤她来向两位龙神见礼。” 听到银哨声,眉卿的身形猛的顿住,她微微的回转身子,风从她身侧拂过,眼波流转间,鲜妍明媚得如同春日温暖的阳光。 “啊!”东海一声赞叹,“这般艳光倾动天下的女子,又天真浪漫,真真讨人喜欢,难怪太子殿下如此喜爱她。” “你如何看出艳光倾动天下?”北海满面寒霜的看着眉卿坐在冰车上,白虺拖着冰车快速向海岸滑来,“符元,你们太子妃不懂礼数吗?” 说着,北海似乎准备长篇大论,讨伐眉卿的粗俗,却听先知君轻咳一声,他立刻想起自己要骂的是天族的太子妃,强行忍住。 转眼白虺已奔到海边,符元上前扶起眉卿,白虺跃进北海怀里,“老爹,你看我这聆歌海可是很美?” 立刻感到先知君告诫的视线,北海笑嘻嘻的摸摸白虺的头,“当然……。” “小叔,”怀里一空,白虺又跳进东海的怀里,“给我下雪,给我下雪。” 不待东海反应,北海随手一挥,立刻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密集得连眼睛都睁不开,白虺立刻恼道:“老爹,谁让你多事?” 交谈数句,北海和东海立刻发现眼前这位无忧无虑的太子妃什么都不懂,她和白虺一般是被宠坏的孩子,活在自己的快乐中,而陪伴着她的符元仙人,和先知君简直不分伯仲,奸滑聪慧,难怪太子殿下要让他来陪伴太子妃。 奉上东海最大的明珠,眉卿好奇的在明珠上抚摸着,明媚的珠光映得她娇嫩的脸忽明忽暗,光影暗换间,就连北海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位惹他不悦的太子妃的确如东海所言,艳光倾动四海六合。 “白虺,”眉卿眉开眼笑,“待我把这粒明珠悬在执法峰的南面,那里正对灵山的云海,每日晨间,朝阳升起,光芒四射,漫天的云海如同镶嵌着金边,我便把南厅最好的房间留给你。” 欢喜之下,白虺突然在眉卿左颊上轻轻一吻,符元立刻上前,把眉卿拉到一旁,细细检查她脸颊之上可有破损,然后弯腰对白虺轻语,“小神殿下,你现在年纪尚幼,若不小心碰破眉……,太子妃的皮,她修为太低,是无法抵御你的神力的。” 白虺有些心虚的看看眉卿,“你没事!” 没人回应,仅仅是轻轻的触碰,眉卿雪白的左脸已然完全发黑,先知君飞快速狂奔而回,手里拿着赤红的瓶子,待侍女在眉卿面上涂上薄薄的药膏,黑气才缓缓退去。 坐在议事厅,众人面面相觑,符元干咳一声,“小神殿下也是孩子心性,我想此事就不必禀报太子殿下。” 六合三人的心立刻同时落回腔子内,北海随即又想到一事,“老子是白虺的爹,他长到现在,都没亲过我,却亲了旁人,这合适吗?” 这话是冲先知君说的,可先知君面上笑眯眯的,却有一丝心有余悸,“陛下,您是女子吗?” “不是!” “那您如太子妃一般娇美可爱,天真浪漫吗?” “肯定不会。” 众人都看见先知君面上意味深长的神情,似乎在默默的说,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即使回到四海宫,北海仍然怒火中烧,“东海,你说先知君这老龟,他适才是什么神情?” “哥,难道你没发现符元和先知君适才同时变了神情?”东海也是一脸的心有余悸,“太子妃全无修为,连白虺牙上的毒也许都能令她送命,若她在聆歌海出事,太子殿下要征战的,可不是外海,而是六合!” 北海一阵沉默,“晨间接到奏报,太子在冰海北岸以冰为墙,划下结界,十荒原的妖,凡是越界,杀无赦,东海,六合之所以在过去的数千年能不断的发展壮大,原因是三界混乱,天族无力顾及。 从殿下拒绝莲姬的联姻请求,我便有些忐忑,虺儿若已成年,真正成为四海六合的主人,我便再不担心,他这般年幼……。 此次归龙会后,我想太子殿下定会向我们提出与外海一战,我本不想参与,现下看来,是由不得我们选择。” “我也是这般想的,”东海的神情却比北海轻松许多,“哥,你不用忧虑,龙神千年才转世,虺儿的出生,定是有原因的。” 北海轻声叹息,东海微微一笑,他知道自己这位双胞胎哥哥,表面上玩世不恭,内心却聪慧剔透,想必早已将一切细细想过无数遍。 “冰海事定,太子殿下回上天庭向天帝交令,”一边走,北海一边分析,“再到上灵宫见过天尊,半月后,他才会到六合,西海和南海预计四五日抵达流兮城,在他到之前,我们先商议商议。” 虽是涂抹了药膏,不到傍晚,眉卿发起高热,服下解毒的汤药,她仍然高热不退,迷迷糊糊间,她似乎来到一处大湖处,忘川正与一老者激斗,那老者花白的胡须后,隐藏着一张熟悉的脸,究竟是谁呢?自己这般的熟悉!这般的想念! 艳红的花瓣纷扬而下,整座灵山喜气洋洋,金色的云彩聚集在戒首峰,彩羽的凤凰在屋顶盘旋,白鹿欢快的跳跃,云中传来阵阵仙乐,令人闻之沉醉。 穿着沉重的礼袍,隔着红纱,眉卿害羞的看着对自己伸出手的男子,满心的欢喜,可是在看到忘川的脸那一刹那,内心又觉得巨大的失望,不是他,似乎自己期待的,并不是他啊! 第5章 流兮城(5) 调养几日,眉卿终是痊愈,适逢西海和南海赶到流兮城,四海龙神便一同前来探望,送得许多稀奇之物,符元对这些家伙的算计心知肚明,也不点破,代眉卿收下,又将随船带来送给四海龙神的礼物回赠,宾主尽欢。 第二日便是开海节,整个流兮城喜气洋洋,四海来的商贾带来的商品琳琅满目,本就繁华的流兮城如同炸裂的聚宝盆一般,就连符元都不住感叹四海六合的富庶。 刚刚装束完毕,还未出门,两个侍女慌慌张张的跑进四海宫,虽然风平浪静许久,众人又白虺在城中作恶的恐惧仍是根深蒂固,一见这两人,立刻便想到他在城中闹事,除北海神情不变,其他人都面露苦笑。 “陛下,”侍女的声音有些惶急,“小神殿下适才把南海太子打伤……。” “是吗?”北海的声音波澜不惊,南海恍若未闻,一脸的云淡风轻,“这次是为什么?” “小神殿下抢了南海太子献给莲姬公主的七彩鎏金车,”侍女一头的汗,无论是白虺,还是莲姬都是这城中之人需要回避的,相对来说,白虺比莲姬更可怕。 “他抢那车做什么?”北海的声音甚是嫌弃,南海不满的看他一眼,“他不是有青螭车吗?” “小神殿下觉得青螭车过于笨重,”先知君缓步进入四海宫,冲四海龙神团团行礼,“七彩鎏金车由两匹海马拉动,在海里可疾行如飞,他要带太子妃去冰濯海峡。” 这个消息比适才白虺打伤南海龙太子更令四海龙神震动,北海身体轻轻一抖,冰濯海峡是龙神的绝对神域,龙神转世之前,曾设下强大的结界护着它,千年来,无人可以进入,那里是六合海域最神秘的所在。 白虺三岁时,在一个夜间驾着青螭车突然失踪,整个六合如同翻天一般,北海龙神掀起的巨浪几乎淹没流兮城,三日后,白虺出现在冰濯海峡外围,在青螭车驶出结界的那一瞬间,冰濯海峡上空七彩的霞光闪动,半空中,一条黑色的蟠螭穿破云层,直入天际! 那是只有白虺可以进入的绝对神域,四海六合无人得幸可以进入,没想到他竟然要带天族的太子妃进入,众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告诉赤焰,”南海龙神半晌省过神来,对侍女道:“七彩鎏金车送与小神殿下,再不许他与小神殿下争执。” 待侍女离开,北海看着先知君,声音干巴巴的,心情似乎仍在激荡,“为何突然想去冰濯海峡?” 沉默片刻,先知君这才开口,“小神殿下说那岛上有银壳的蛋,蛋内的东西烤熟之后应该非常美味。” 银壳的蛋?四海龙神对视一眼,如果不出意外,那便是传说中龙神的坐骑形夭,那是一头极其凶恶的黑色蟠螭,传说一口便能吞尽四海的海水。 “去!”北海愣怔半晌,“你与符元是不能进入结界的。” “是,”先知君毫不犹豫的回复,但他微微颤抖的声音仍然显示他内心的激动,“陛下,狍鸮族的船队距离冰濯海峡不远,我们需早做些准备才是。” 看着那直冲天际的结界,冰块随着海中轻轻的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符元与先知君屏息坐在七彩鎏金车中,即使在结界之外,符元仍能感应到此处与上灵宫一般无二的仙气,这是绝对的神域,是超越上天庭与上灵宫一样的绝对神域。 隔着结界,清晰的看见白虺踏上岸的每一步都有七彩的霞光自他脚底闪现,无数的白莲竞相绽放,清雅的香气如同海浪一般袭来,神域的每个角落,都在显示主人回归的快乐! “老龟,”符元突然转身看着先知君,“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小神殿下愿意,他也能带你进入绝对神域吗?” “不,”先知君用崇敬的眼神注视着白虺走进神殿,“绝对神域是三十五重天,就算是天帝,也无法轻易进入,正如你们三界的上灵宫,天尊的居处,除他之外,其他人无法进入。” “为何眉卿可以入内?”符元神情严肃,“她就算是天族的太子妃,品级低于天帝,就算浸染过老祖的仙气,为何能进入绝对神域?” 先知君一愣,能够接近冰濯海峡令他心神激荡,更何况,眉卿对他而言,唯一的功能是讨白虺欢喜,他这才想起,这修为接近于无的女子,竟然能够进入绝对神域。 沉吟片刻,先知君转头看看符元,“数千年来,围绕三界的妖门进行过多少场血战,天族不是没有出现过惊才绝艳之辈,也只是设下轩辕坟结界,令穷凶极恶之辈囚禁在结界内,从无人能如太子殿下一般永绝后患。” 符元认真想来,从他划定十荒原,再圈定冰海,一步一步,似乎顺理成章,但认真琢磨,却又觉得并非如此简单,他的每一步,似乎都走得恰到好处,而且在不久之后,许多看似无用的安排,便会显露出真正的用处。 “符元,”先知君眯着眼睛,“三十六要改变这世间的规则,无论小神殿下,还是太子殿下,都是为推动新规则建立转生的,小神殿下从出生始,我从未见过他喜爱过任何人,他如此喜爱太子妃,那便说明,他们在很久之前,在某个地方曾经相识。” “老龟,”白虺抱着定海乾坤袋,背着眉卿跳上七宝鎏金车,随手扔一粒明珠到先知君衣袍之上,“给你,镶嵌在你的定海杵上。” 那是一粒通体透明的珠子,先知君突然泪流满面,“小神殿下,属下领命!” 坐在冰海之上,看眉卿和白虺抱来一堆干枯的水草,然后从定海乾坤袋里倒出一颗银色的大蛋,“老龟,点然这些草。” 黑烟升腾,水草燃烧发出白色的火焰,眉卿和白虺满面漆黑,欢欢喜喜的坐在火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银蛋。 “老龟,”符元有些嫌弃的看看还在抹眼泪的先知君,“小神殿下给你的究竟是什么?你哭了几个时辰了!” 第6章 流兮城(6) 珍惜的看着手里的珠子,先知君又珍惜的把它塞进自己颈下的项圈中,再三确认它在里面,这才抹抹自己的眼泪,“这珠子叫定风波,当年龙神征战四海,他麾下有左右两名辅臣,左文右武,文臣的兵器上便镶嵌着这粒定风波!” 原来是这样,符元转身看着眉卿,这老家伙,从白虺出生到现在,终于等到自己身份被确认的一刻,难怪哭个不停。 烧得半夜,水草不停的加,银蛋全无半点儿动静,眉卿从最初的兴奋慢慢平静下来,“白虺,这个蛋到现在还没裂开,是不是烤不熟?” “我也不知道,”白虺又加一抱水草,“咱们再等等,这蛋如此难熟,定然美味。” 蛋没熟,麻烦却来了,符元手持追魂令,与先知君并肩而立,那两艘悬挂着黑旗的快船鬼魅一般的出现在冰岸边,看着狍鸮族的标识,先知君知道这麻烦还不是一般的大。 “小神殿下,”先知君侧身对白虺示意,“你带太子妃到……。” 一股凉风掠过,符元立刻跟着眉卿的身形向后疾飞,待眉卿站定,她抱着银蛋,一脸的好奇,而白虺已经冲向两条快船。 在眉卿身周设下结界,一重设完,符元又设一重,想想不放心,又设下第三重,“眉卿,你老老实实待在里面,不许出来。” 这家伙虽然爱闯祸,但她知道自己修为低微,所以只要交待她待在守护结界内,她基本不会随意跑出来。 手中握着追魂令,正要去支援先知君和白虺,却见几队白衣的女子正与快船上冲下来的士兵打得正激烈,先知君已经退到自己身边,“是公主的护卫队。” 不得不说六合的女兵战力强劲,很快那两艘快船逃离冰岸,先知君压低声音,“符元,你们留在此地。” 说完,他满面带笑的迎上前去,符元转头看看已经将银蛋收回定海乾坤袋,又将袋子背在自己身上的眉卿,“眉卿,你记住,这公主可不怎么喜欢你,她原是想嫁给殿下的,结果他娶了你,她可不会对你有好脸色。” “是吗?”眉卿眨着眼睛,“可是我没让忘川娶我,她为何要怪我?” 这问题可真真有些难回应,符元眼珠一转,“如果有一块儿你爱吃的点心,结果被别人抢了,你会怪那块点心,还是怪抢点心的人?” 一脸的恍然大悟,白虺已经欢快的飞奔过来,“眉卿,老龟说银蛋烤不熟,是这里的水草不好,流兮城下城的归海渊有许多四海浮来的枯木,可以用来烤银蛋。” 回到流兮城,包括符元在内,众人的心都落回原处,白虺本想带眉卿立刻去归海渊,却被符元阻止,“小神殿下,太子妃的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先回聆歌海歇息,明日再来如何?” 得到消息的北海,立刻带人前往归海渊,四海龙神分别负责一角,再同时发力,在归海渊上方凝水成冰,形成一个硕大的冰原,侍卫们冰原上堆满水草和枯木。 看着奇奇怪怪的归海渊,南海苦笑着,“幸好这位太子妃只在六合呆一段时日,否则,咱们可真得折腾死。” 话才出口,他立刻感到各种奇怪的目光,仿佛是谴责,又仿佛是嫌弃,就连东海的眼中都有一丝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怎么?”南海眨着眼睛,“我说得不对?” “南海,”西海挥手将枯木向里推了推,又凝出一个冰台,“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虺儿这些时日没怎么折腾你吗?若是以往,咱们每次到流兮城,不被他整治得死去活来?” 细细想来,果真如此,四海的商贾,提到流兮城都是又爱又恨,在这里可以赚到想象不到的财富,但在这里,会遭遇想象不到的意外,出门前,商贾祝祷白虺不在城中已蔚然成风。 正说话间,莲姬带着女兵前来复命,一见莲姬,南海面上的笑更加真挚,“许久未见,莲姬越加的美艳,北海,她与令儿年貌相当,我儿自百年前燃灯节一见倾心,至今相思成疾,我数次修书与你,你为何一直不回?” 北海看一眼南海,眼中神情诡异,南海一愣,东海微微一笑,“南海,我儿何尝不是倾心莲姬已久,但她心中有人,这百年来,从未有一刻忘却。” “谁?”南海面上浮出怒意,“我却不信,拼却南海之兵,还灭不了他?” “可真灭不了,”东海和西海相视一笑,“天族的太子忘川。” 眉卿放下一抱水草,白虺拖着一车枯木来到冰台旁,他们在此已经烤四天的银蛋,可是那蛋无论怎么焚烧,全无关点儿动静,每日里,眉卿和白虺被灰熏得满面漆黑,浑身肮脏不堪,但乐此不疲,也不到其他地方游玩,日日到此烤蛋。 坐在一旁,符元提壶斟茶,先知君认真考量下一子的落处,却是从未有过的悠闲,白虺的声音随风传来,“它还是没有半点儿动静,我用三昧真火试试。” 眉卿自然不会反对,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三昧真火是什么,符元放下壶,伸手握杯,却听一声惊呼,回过身,白虺已经抱着眉卿从冰洞中飞起,原来白虺放出的三昧真火面积过大,灼通一个冰洞,眉卿便掉落下去。 波澜不惊的继续饮茶,眼角余光扫动,眉卿和白虺又加一次水草和枯木,“白虺,你控制火势,再烧一次?” 三昧真火落在银蛋上,银蛋似乎颤抖一下,眉卿一阵欢呼,却听身后一声轻响,自己身上的羽衣爆出五彩霞光,转过身,白虺身后已展开一双冰翅,手中握着一把玄冰凝成的长剑,“眉卿,回岸上去!” 正要展开定海乾坤袋,只见银蛋上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缝,一片黑烟升腾,银蛋已自裂缝处一分为二,一条浑身漆黑的小龙伏在蛋壳上不住咳嗽,然后摇摇晃晃的飞到空中,冲眉卿发出一声可怕的嘶吼! 第7章 流兮城(7) 未等符元转身,那只奇形怪状的龙已经挣扎着飞到白虺肩上,坐在冰翅之上,符元看见一道蓝光萦绕着白虺,白虺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光。 “符元,”眉卿鬼鬼祟祟的抱着两块银蛋,“我已经看过,这是纯银的,你收好,待我们回去,我要给扶苏,让他到东平府帮我买吃的。” 将蛋壳捏成两个银团收好,眉卿喜笑颜开看着白虺执剑站在四海渊正中,海风吹过,却没能掠起他的衣襟,他仿佛凝住一般。 “眉卿,快退回岸边!” 符元拉着眉卿向岸边飞去,先知君双手一指,眉卿脚底出现两块薄冰,速度更快,刚到岸边,只听一声巨响,笼在四海渊上的冰壳爆裂,冰块落入四色海水中,相互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 一个浑身裹在黑甲中的人出现在海边,白虺的身体慢慢向上飞升,整个人呈前倾的姿势,符元大急,手中更快,几道结界冲天而起,将眉卿护在其间,正要交待眉卿不要出来,后背突受一击,符元被击飞过去。 不待落地,符元手中的追魂令已向那袭向眉卿的黑甲人掷出,黑甲人随手一挥,追魂令已被击落,符元惊恐的看见他右手的黑木棒向眉卿头顶落下。 定海杵及时挡下黑木棒,一招未尽,符元已经赶到近前,招回追魂令,与先知君一左一右,与黑甲人缠斗在一块儿。 激斗正酣,黑龙摇摇晃晃飞向眉卿,符元大惊,收势不及,被黑甲人一棒打到左肩,半边身体立刻发麻,浑身灵力如退潮一般消散,立刻软倒在地。 “眉卿,跑!” 符元挣扎着向黑甲人祭出聚仙索,强行提一口气,便要击向黑龙,它已经来到近前,冲黑甲人吐一口龙息,一道蓝色的光焰闪过,黑甲人身上的黑甲立刻燃起大火,他惨叫一声,身形一矮,直直向海里坠去。 “形夭!”先知君扶起符元,两人一左一右护着面色如常的眉卿,“那枚银蛋,果真是小神殿下的坐骑形夭!” 听见先知君的声音,形夭倨傲的看看先知君,然后冲眉卿又是一声嘶吼,似乎对自己在蛋中,这不知死活的女子定要把自己烤熟吃掉怀恨在心。 左侧身体痛得符元满头大汗,自修成上仙,他的身体几乎是金刚不坏,别说普通的击打,就算神将天兵的攻击也不在话下,那黑甲人一击威力竟然如此大。 “符元,”眉卿拿出一个木瓶,“这是虚阳子师叔炼的金丹,你吃三粒,就不会痛了。” 吃下三粒金丹,药力随灵气运转,一股凉意自丹田内升腾起来,符元立刻觉得舒适许多,“符元,那个黑甲人手里的木棒很奇怪,上面有很多钉,钉上有六个颜色的点。” “太子妃殿下,”先知君闻声转过头,“待此间事了,你且把那个木棒画……。” 眉卿拿出一粒灰珠,轻轻一晃,眼前立时出现适才与黑甲人的激战,先知君看一眼眉卿手里的珠子,“蜃珠!” “是的,”眉卿颇有些得意,“是白虺给我的,他说我没有修为,以后想要显现的,只要用此珠即可。” 细细看去,黑甲人攻势凌厉,出手狠辣,招招俱是杀招,全不留情,在他转动之间,符元看见他后颈处有一黑色的铁甲,似乎镶嵌在他身体之上,而那根木棒,的确如眉卿所言,在激战之时,不时会有尖刺冒出,每一根尖刺之上,都涂有不同颜色的毒。 两声轻响,白虺已将黑甲人斩落四海渊,冰翅带着他缓缓飞到岸边,形夭飞回他肩上停下,看他身上泛起的蓝光,先知君立刻放下定海杵跪伏在地,似乎想向他行礼。 被惊动的四海龙神已带人赶到,一见白虺,立刻如先知君一般跪伏一地,“吾主!” “老爹,”白虺翻着白眼落地,“你被鬼迷了魂魄?” 一地的人面面相觑,北海眼珠一转,从地上起身,一边甩着衣袖,一边笑吟吟上前,“儿啊!你在这里玩耍数日,为父着实有些……。” 不待他走到近前,形夭一声嘶吼,北海立刻跳着后退几步,白虺伸指抚抚形夭的头,“这是我父亲。” 直到白虺侧过脸,符元才看到他额上淡淡的三叶白莲中的一叶已经化为金色,这是龙神神力回归的标识? “白虺,”眉卿欢欢喜喜的与白虺向人声鼎沸的流兮城走去,“好几日未进城,我们去吃四海归一鱼羹?” 站在四海宫的最高处,北海龙神看着白虺的身影隐于雾气之中,不停的抽泣,又用绢巾擦拭着眼泪,东海嫌弃万分,“哥,你哭什么?虺儿神性苏醒,难道你不应该高兴?” “我是高兴,”北海哭得更为厉害,“如果你儿子是神,你会哭得比我大声。” 众人早已知晓他的性子,只是嘻笑着,不再说话,不久之后流兮城的市嚣声如同斩冰一般停住,不用说,白虺已经进城。 北海擦擦眼泪,正要带众人回去,只见几道红光冲天而起,难道有人敢在流兮城闹事? “陛下,”鼻青脸肿的侍卫跪伏在地,“小神殿下看中狍鸮族向莲姬公主求亲的九溟太阴裙,使卧再三解释,小神殿下一意要取,最终小神殿下大打出手,硬抢得手,小神殿下的那条小龙的龙息还……,还……。” “什么?”北海恼怒的并不是白虺闹事,而是这侍卫吞吞吐吐的神情,“快说!” “小龙的龙息烧死狍鸮族的使臣,”侍卫的话令四海龙神大吃一惊,“还摧毁一家店铺。” “哥,这不正常,”东海沉吟片刻,“形夭虽然凶恶,但绝不会无缘无故攻击狍鸮族的使臣,那两个黑甲人的来历至今未查到,难道……。” 北海沉着脸,看一眼东海,东海立刻缄口不语,北海看看侍卫,“小神殿下呢?” “小神殿下在腾渊楼,”侍卫悄悄的擦擦额上的汗,自己刚刚上报的消息也许是开战的信号,“先知君已经调人护卫小神殿下。” 第8章 流兮城(8) 在白虺和眉卿回到聆歌海的同时,狍鸮族的第二批使臣气势汹汹的站在八溟厅中,已然得到消息的女帝颇有些头痛,狍鸮族是为求亲而来,横亘十里的求亲珍宝令流兮城的百姓津津乐道,而白虺动手在先,一击便杀了两名使臣,于情于理都难以解释。 “尊使说得对,”先知君满面的笑,“昨日起争执之时,我也在侧,小神殿下极是喜爱那件九溟太阴裙,做工真真的巧夺天工,许是过于心急,才酿成惨剧。” 说着,先知君轻轻挥手,侍卫们陆续抬上十几个装满奇珍异宝的箱子,先知君看一眼女帝,“女帝陛下对于发生的惨剧极为不安,这些珍宝,一是表示对于狍鸮君主殿下的尊重,二是表示我们对死去使者的歉意,我会随各位尊使……。” 不待先知君说完,来使冷笑一声,“六合富甲海域,咱们狍鸮族虽远远及不上六合,即使战时,两军也绝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是来求亲的,白虺一击便杀死两名使臣,难道咱们狍鸮族之命便如此轻贱?” 先知君面上笑意不改,显得胸有成竹,“不知君主殿下怎样才会满意?” “杀人偿命,”使臣满面悲愤,过于用力,反而显得有些虚假,“我主只此一个诉求!” “好,”先知君回应得如此爽快,到令使臣有些诧异,只见先知君的手在空中一招,一条黑龙摇摇晃晃飞出,使臣发现大厅内所有人,包括先知君都后退一步,两个侍女手持玄冰盾挡在女帝身前,“这便是一口龙息烧死两个使臣的形夭,请尊使带回去给君主。” 那条古怪的黑龙长得极为凶恶,身上都是大小不一的瘤子,每个瘤子仿佛都闪烁着透明的蓝光。 使臣鼓起勇气,挥人令人去捉黑龙,那条龙嘴一张,所有六合之人立刻缩到玄冰盾之后,使臣情不自禁的后退数步站定,“先知君,这便是六合的诚意?” “我们本想将它关押在笼子里交给尊使,可是这龙息着实厉害,两个笼子都被它破坏,”先知君缩在玄冰盾后,丝毫没有探头的意愿,“尊使若有合适的笼子,我们想办法将它装进笼中送去给君主。” 目送着狍鸮族的船远去,女帝看看北海,“这些人凶神恶煞、长得奇形怪状,听闻君主尤其的丑,怎么有脸前来求亲?” “你难道没听说过,越是不堪入目之辈,越觉得自己相貌奇伟?”北海翻个白眼,“什么君主,连虺儿的小脚趾都及不上,咱们四海六合难道没有适合莲姬的夫君?非得嫁到恶水之滨的百拙千丑之徒?不过是打仗,四海之兵兼在流兮城,何必担心?” 女帝还未说话,先知君慌慌张张的跑来,常日先知君极爱惜自己的形象,如今日这般不顾形象的疾奔几百年未见过,北海不由觉得奇怪,“适才收到符元的传讯,女帝陛下,陛下,小神殿下带着太子妃去了狍鸮族的营地。” 女帝勃然大怒,“那女子好生不知好歹,不过月余,搅得四海宫天翻地覆,今日带着虺儿外出,不出事便罢了,若出事,我可不管她是谁的妻子。” “谁说不是呢?”北海龙神火冒万丈,“老龟,还得怪你,天天说那女子在虺儿身边,他才没有去祸害城中百姓,现下可好,百姓也没安宁,咱们也鸡飞狗跳。” 先知君一顿足,“两位陛下,这都什么时候,你们还在抱怨,小神殿下带着太子妃出海,这是不争的事实,未来天族的太子要问罪,整个六合都承担不起,陛下,你的飞鸢舟速度快,咱们尽快出发!” 先知君驱动飞鸢舟如飞一般向前,舟上的水兵和四海龙神东倒四斜,女帝的龙船跟在飞鸢舟后,刚刚赶到狍鸮族外围营地,便听营地内沸反盈天,一道蓝色的光焰急速穿行于各船之间,不时有船倾斜,船上之人从另一侧纷纷跳入水中。 坐在摇摇晃晃的玄琉船上,符元面如土色,心中将白虺骂得千百遍,只见他和眉卿的身影在船上穿梭,两人显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反而弄得满头满身的灰。 “没有,”白虺语气甚是恼怒,额上的三分之一朵金莲绽出耀眼的光,符元立刻举袖挡住,“定是那使臣骗我!” 突听形夭的嘶叫声,白虺飞身跃到空中,伸手一指,玄琉舟快速后退出营地,海中白莲翻涌,将玄琉舟护在当中。 眼见得白翅缓缓展开,三条冰翼长尾随着白虺的身形在空中摆动,就算符元对他极度厌烦,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小龙神神力无边,美不胜收。 “符元,你别怕,”眉卿满面的黑灰,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闪烁着快乐的光,“待白虺找到六鼻镜,咱们就回去。” 不及说话,只听耳边疾风响起,漫天的弓矢如飞蝗一般袭来,玄琉船上全无遮挡之物,符元立刻拉着眉卿跃入水中,伏在玄琉船舷,只求白虺尽快回来。 一声洪亮的钟声响起,大海如同沸腾一般,眉卿身上的结界不停的闪烁着黄光,符元咬破自己的手指,飞速的结印,只求忘川下在她身上的结阵能够支撑到自己的符阵生效。 头顶传来熟悉的蜂鸣声,符元仰起头,只见忘川立在半空中,大荒神剑立在他身后,神力如波涛一般从剑身上荡漾开去,立刻压制住钟声,忘川身形轻晃,已将眉卿自水中抱起,随后轻盈落于玄琉舟上。 “好一个气度非凡的美郎君!”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绿发青衫、面若凝脂、目若点漆!” 耳中不断传来女兵们的感叹,北海龙神回身怒视,恼道,“美吗?” 东海龙神冷冷的环顾一圈,“眼睛瞎吗?” 这两人素来没个正行,女兵们也不理睬,只是不敢再感叹,齐齐面带微笑,注视玄琉舟载着忘川向龙船飞速而来。 银长庚将符元自海中扶起,胖胖的脸上尽是幸灾乐祸,“符元,看你神清气爽,这段时日,一定在流兮城过的是神仙般的快活日子。” 第9章 流兮城(9) 没有反唇相讥,符元眯着眼睛看着白虺从天空掠过,再眺望着忘川抱着眉卿跃上女帝的龙船,“老银,给你一个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想怎么说服太子殿下留在流兮城,无论如何不能让小神殿下踏足天族营地。 否则,你要面对的,不是一个闯祸精,而是两个,最可怕的,是其中一个闯祸精的修为与殿下接近,最最可怕的是,修为极高的闯祸精除自己无法无天,还有一条能够一口吞下四海的龙。 你说得没错,这两个月,我的确过得是神仙般的日子,如果小神殿下留在天族的营地,我想,你也能感受到,只不过,在流兮城,至少还有老龟能够约束小神殿下,到了天族营地,可就没有老龟了。” 听得面如土色,银长庚几乎立刻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自己也要找出一个借口,让忘川留在流兮城,眉卿没有修为,尚且能让上天庭和浮玉城鸡飞狗跳,论闯祸精的威名,这六合的小神殿下也不遑多让。 “太子殿下!” 北海龙神面上满是笑,躬身行礼,心下却不知骂多少遍,眼前的忘川穿着粉色内衬,外披深灰色外袍,当风而立,端的是丰神隽秀,飞鸾翔凤,而站在他身侧的眉卿满面黑灰,身穿灰色内袍,外披粉色羽衣,衣饰与忘川相配,旁人只要不瞎,便知他们是夫妻,如此做作! “女帝陛下,”忘川微笑执礼,女兵们不停发出赞叹的声响,“各位龙神陛下。” 咚的声响过,同样满面黑灰的白虺从天而降,手里抱着定海乾坤袋,“眉卿,到手了!” “虺儿,”女帝见他失仪,柔声笑道:“太子殿下……。” 转过身的白虺将定海乾坤袋交给眉卿,上前一步,形夭落在他肩头,忘川突然右腿后退半步,身体前倾,左手伸出,“小神殿下!” 眼见忘川对白虺行这般大礼,众人皆知他已看出白虺神性复苏,白虺如忘川一般,回行一个大礼,待双方站定,白虺咧嘴一笑,“忘川,你来得好快。” 忘川还未回话,形夭飞至空中,冲忘川嘶吼一声,大荒立刻立于忘川身后,发出尖锐的声响,似乎在回应形夭的挑衅。 伸手将大荒插回自己腰间,形夭回到白虺肩头,白虺欢欢喜喜伸指轻抚形夭的头,“忘川,你的大荒果真厉害!” 微微一笑,只听杀声震天,两艘船疾驰而来,北海龙神微微一笑,“殿下,请进舱内歇息,待我们处理完这些小事再回流兮城议事。” “不,”忘川对北海龙神及女帝微微一笑,“我特意前来,虽事出仓促,但礼数不可不足,我还是乘自己的船,按正式的礼仪与诸位相见。” 看着忘川抱着眉卿离开,白虺立刻便要跟去,先知君轻咳一声,“小神殿下,太子妃将定海乾坤袋留在船舷之上,我猜,这定海乾坤袋内之物,太子妃似乎不想让太子殿下知晓。” “老爹,”白虺抱着定海乾坤袋,“忘川到后,我是不是不能再和眉卿一块儿玩耍?” “这……,”北海眼珠一转,“也不是不行,太子殿下商议要事,她定是无所事事,反正她什么都不懂……。” 不待北海龙神大放厥词,先知君轻咳一声,北海及时收住,先知君满面淡笑,“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就连衣饰都成双成对,真真羡煞旁人。” 眼见得忘川抱着眉卿从天而降,眉卿满头满身的黑灰,银长庚这才真实的感受到瘟神回归,待侍女将眉卿送进舱内梳洗,他远远眺望着女帝的龙船缓缓驶向流兮城,几艘满载水兵的快船将两艘漆黑的船围在当中。 “如你这般说,形夭出世后,白虺的神性便开始复苏?”忘川看着虽然已经梳洗,但仍令人觉得狼狈不堪的符元,看来他这段时日过得真真不易,“还有两叶白莲,不知当年龙神封印在何物之中。” 沉默片刻,忘川转眼看着银长庚,“长庚,礼物清点清楚,令人将清单送去四海宫,与女帝及北海龙神约定的时间。” “是,”银长庚恭敬的回复,“殿下,你准备住在船上?” “是,”忘川奇怪的看看银长庚,“有何不便?” “我适才见海上恶战连场,”符元见银长庚的神情,心下暗自好笑,想来他已经想好如何说服忘川留在流兮城,“咱们虽不惧怕,但想必会有诸多不便,而且太子妃生性活泼,日日呆在船上,想是无聊得紧。” 忘川没有说话,他只是侧首看看远处的海战,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抛给符元,随后起身,“符元,差事办得不错,在归渊海袭击你们的黑甲人,去搞清楚来历。” 目送他进入内舱,符元与银长庚退到舱外,符元伸手打开玉瓶,将瓶内的丹药送进口中,银长庚扶他在甲板上坐下,看他静静调息。 呕出一口银血,符元觉得始终滞于自己胸口的气息终得顺畅,身形立刻轻盈如初,银长庚叹息着,“符元,你可真是豁出性命保护太子妃。” “我与玉骨和老云相识百年,就冲他们的面子,我也得护住眉卿,”符元站在船舷旁,“老银,咱们来的可真不是时候,这六合海域,可没咱们想象中那般太平。” “殿下雄才大略,现下三界初定,他要一举荡平外海,”银长庚从袖中取出酒壶,递给符元,“六合不能不来,我只奇怪,他来便来了,带太子妃来做什么?” 仰颈将壶中的酒尽数喝干,符元微微一笑,“一箭双雕,其一,他并不喜欢莲姬公主,也不想娶她为妻,既然有求于人,便得答应旁人一些条件,带着眉卿前来,便是告诉六合之人,此事休提。 其二,小神殿下极是喜爱眉卿,若有必要,太子妃自能替他说服小神殿下。” “儿啊!”女帝极为为难,“你也亲眼见到,太子殿子与太子妃鹣鲽情深,就连衣袍都成双成对,不是朕不愿为你争取,而是他已回绝两次,此次特意携太子妃前来,便是堵住咱们的嘴,你就算再喜爱他,也不能嫁一个对自己无情无意的男子啊!” 第10章 流兮城(10) 自码头始,流兮城的百姓如同煮沸的水,官道两旁挤满前来欢迎天族太子的百姓,人头济济,彩声震天,与白虺出现时鸦雀无声形成鲜明的对比,而且放眼望去,十个里至少有四个女子,看着忘川,一脸的娇羞,不时交头结耳,从那窃窃私语中,不难听到她们盛赞这位天族太子的天人之姿,真真是风华月貌……。 待行至主街,就连屋顶都站满了人,符元忍不住想,自己到流兮城两个多月,每次进城,无论大街小巷,无不门可落雀,总觉得流兮城人少,怎么走在自己前方仅仅换了一个人,境况竟如此不同? 无数的鲜花和珍珠从天而降,忘川有结界护体,自然不惧,他回身看看坐在小辇中的眉卿,透过摇晃的珠帘,看得出她小脸兴奋得满面通红,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几朵花,随手递给她,人群立刻又爆出震天的彩声。 站在迎宾台上,四海龙神满面的愤慨,南海压低声音,“走得这般慢,害得我腿都站得僵直,这太子真的好不懂事。” “是啊!”西海咬着牙,一字一顿,几乎在牙缝中说话,“你看看他的模样,还对人笑,这有一点儿上仙的矜持吗?” 东海哀声叹气,“咱们每次到流兮城,百姓何尝这般热烈?看咱们的眼神,就像看一个讨人嫌的邻居,难道我不俊美?难道我不是上仙?” “闭嘴!”北海一声轻喝,“这城中百姓今日齐齐患上失心疯,常日何曾见他们如此疯魔?最可气的,看见虺儿就像看见恶鬼,能躲就躲,看我过后不收拾他们。” 女帝听这四人之言,转首看看先知君,先知君微微一笑,“四位陛下,请注意上仙的礼仪,太子殿下远道而来,百姓自然满怀好奇,更何况太子殿下仪态端方雅正,与常日所见的上仙大为不同,民情热烈一些,也情有可原。” “老龟,”四大龙神齐齐对先知君怒目而礼,“什么是与常日所见大为不同?” “就是四位龙神陛下,”先知君的语气无比诚恳,四周响起压抑不住的哄笑,就连女帝都忍不住莞尔,“四位陛下虽然丰神隽秀,行事不拘小节,平易近人,百姓见得多了,自然习之为常,而且小神殿下,唉,三界有眉卿,六合有白虺,他与太子妃是三界六合闻名的闯祸精,这两个月,难道各位陛下还未真切的感受过?” 没人接话,就算众人对先知君指桑骂槐心知肚明,可是这两个月,白虺带着眉卿闯下无数的祸端,远的不说,狍鸮族的事端至今未平,也足够众人头痛欲裂。 天族一行人终是行到,众人见礼,面上尽是浅笑,女帝一见眉卿,不由一愣,虽说她在流兮城已住两月有余,但她日日与白虺混在一块儿,每次见她,总是肮脏不堪,北海对她多有不满,言语之中尽是嫌弃,今日首次见她真实容貌,不由大吃一惊。 面前的女子处于少女与女子过渡的时期,小小的脸上仍然盈着稚气,可是眉目流转,已隐约可见女子的万种风情,巧笑嫣然,百种媚态皆是自然流露。 眉卿却不知女帝内心五味杂陈,只是眉开眼笑的看着符元衣袋里的珍珠,再三交待,“符元,你一定好好珍藏,待我们回去,这些都要交给扶苏,执法峰的房屋修缮,爹和掌门师伯、丹阳子、虚阳子师叔、扶苏、南星……。” 说到这里,她的笑容微微一滞,似乎想到什么,随即又展颜道:“四季的衣物都用这些,若有剩余,便让扶苏到东平城给我买吃的。” 不得不说流兮城果真是金窟,这些百姓随手抛出的,都是上好的珍珠,虽然不大,但换得的银两,足够眉卿挂心的人与事用上十年。 冷眼看忘川与女帝及四海龙神交谈,女帝的女兵及侍女目光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流转,眼见得莲姬公主精心妆扮,满面娇羞,符元冷眼看看傻乎乎冲白虺招手示意的眉卿,这家伙肯定没有意识到这些女子对忘川的狼子野心,有必要,自己得敲打忘川一下。 “眉卿,”白虺欢喜的一跃而至,肩上的形夭懒洋洋的看看眉卿,又看看符元,不过两三日功夫,它的身形似乎长大一倍,挂在白虺肩头,身形不停爆出蓝光,每次闪烁,都令符元涌起一种拔腿而逃的感觉,“镜子我已带来。” 欢天喜地的跑到一旁,白虺挡住符元,眉卿捧着一个镜子来回晃动,看来看去,面上尽是失望,“这真的是六鼻镜吗?” “当然,”白虺看眉卿失望的脸,有些奇怪,“我特意让老龟确认过,的确就是六鼻镜。” 听到六鼻镜,符元立刻明白为什么眉卿和白虺要去抢它,眉卿的脑中定然有些模糊的影子,她总说自己忘记了什么,她是想通过六鼻镜找回,但忘川的手段如此了得,如何能轻易便让她发现。 心中暗吁一口气,忘川走含笑走到近前,“眉卿,你手里是什么?” 心情正恶劣的眉卿,嘴一扁,符元立刻拉着白虺飞速后退,刚刚站定,便见眉卿顿足冲忘川发怒,只不过旁人不了解她的禀性,只会以为她在撒娇,符元和白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心有余悸。 眉卿性子温顺,常日里总是欢欢喜喜,她如此恼怒,极为罕见,想是过于失望所致,白虺压低声音,“符元,眉卿想要看什么?” “这……,”符元一脸为难,“小神殿下,要不你亲自问她?” “不,”白虺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毒牙,符元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待她冲忘川发完火,我再和她一块儿玩!” 不得不说,白虺的确是老龟教导出来的,这一手移花接木用得真是顺畅,忘川端的是好手段,笑眯眯的听眉卿发完火,她又觉自己任性,满目带泪的靠在他胸前,手里抱着六鼻镜,满腹的心事无法言说一般。 忘川轻轻抚着眉卿的头,一边柔声安抚,一边将她脑中模糊的影子抹去,“一会儿我有正事要谈,长庚陪你和小神殿下在城中玩耍。” 第11章 流兮城(11) 跟着白虺和眉卿身后,银长庚还沉浸在适才万众瞩目与欢呼的愉悦中,穿过溅玉桥,太阳逐渐升高,晨雾已然完全消散,看得到流兮城熙熙攘攘的人流,街道两旁还堆放着适才抛洒给太子殿下的鲜花。 “小神殿下!” 不知是谁叫了一声,似乎只是眨眼之间,街道上的人流减少一半,银长庚一愣,忍不住定睛细看,适才人流如织的街道现下冷冷清清,仿佛流兮城有白日宵禁一般。 “长庚,”眉卿左顾右盼,“我让你带的那些东西呢?” 指指自己身后的包裹,“太子妃殿下放心,都在我背后的包裹里。” 这些都是眉卿在浮玉城和上天庭玩得厌了的玩具,临行前,她特意交待银长庚带到流兮城,准备卖掉,再买一些她喜欢的新奇玩意儿回去。 一百多年的相处,银长庚早已熟识这位人在上天庭,心在灵门的太子妃的行事作派,只是回过忘川,没有惊动任何人,便挑选出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以满足太子妃的诉求。 走完整条街,除天上海鸟的鸣叫声,偌大的流兮城寂静无声,一行人经过的街市,不是关门关窗,就是店门大开,店内空无一人,银长庚不由有些好奇,“两位殿下,这城中商铺似乎今日歇业!” 白虺回身看银长庚一眼,轻咳一声,“开张,做生意!” 声音不大,带着白虺特有的童音,不出片刻,街道两旁的商铺纷纷打开门,露出老板笑得都要抽搐的脸。 看着商铺老板们扭曲的笑脸,银长庚终于明白符元所说的灾难是什么,细想下来,太子妃虽然任性爱闯祸,但她没有修为,最多就是闹得鸡犬不宁,如这六合的小神殿下一般,令整个流兮城畏之如虎的,才是真真的灾难。 走到珍玩铺前,眉卿心情明显好转,“白虺,你去腾渊楼让他们准备餐食,我和长庚卖完东西就来,长庚初来,让他们细细挑选好鱼。” 目送白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身后的街市仿佛突然活过来一般,鸡鸣犬吠、市嚣嘈杂之声盈耳,银长庚暗中出口气,“长庚,白虺在这里,老板不敢给银子,我打发他离开,你需得好好要价。” 一众的玩具摆放在柜台上,老板脸上的肥肉笑得堆成一堆,他已看出这些都是难得的新奇玩意儿,用料考究、手工精湛,一定会广受欢迎。 奉上香茶和点心,老板细细的评估每一个玩具的价值,又在纸上认真记录,以备完成之后与银长庚议价! “咦?”突听街上有人一声惊叫,银长庚转过头,却见三个额头长有黑角的青年男子,当先一人一脸猥琐的盯着眉卿,“好标致的小娘子……。” “做什么?”执着千金称,银长庚挡在眉卿身前,“把你的脏爪子拿开。” 老板已经从柜台后走出,两个小二手持粗木棒站在他身后,老板满面和气的笑,“几位客官,咱们这店铺刚刚打烊,还请到其他店铺……。” 不待他说完,当选的青年男子已经将他一把推开,千金称一动,灵力猛的涌出,银长庚眼角余光闪动,眉卿小指放在唇边,似乎在召唤什么。 嘭!一声巨响,白虺的身形突然出现,一脚便将那青年男子从铺中踢到街上,他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另外两个青年大惊失色,已经抢步赶出。 “混蛋,”青年男子擦去嘴角的黑血,白虺却有些诧异,侧首看着他,“你知道我是谁?” 说着,青年男子已经冲向白虺,又被一脚踢飞,街对面的店铺虽然早已紧闭铺门,一声巨响之后,那男子仍是被白虺踢进店内,只听连串东西破碎的声响中,那青年男子一身黑甲走出店铺。 白虺以一敌三,战况极为激烈,眉卿在结界内,满面忧虑,她低头沉思片刻,拉出颈中的银哨,轻轻一吹,忘川的身影立刻出现,他凝目看着半空中交战的四人,伸手在眉卿额上划个结界,身形微晃,已加入战团。 “应龙族?”赶到的四海龙神一见空中交战之人,面色一变,北海龙神失口惊呼,“他们如何混进城中?” “你无需担心,”眉卿柔声安抚北海龙神,“忘川和白虺会保护我们的,若有危险,长庚也可以保护你。” “哼,”知她是好意,北海龙神也不便训斥,只得冷哼一声,悄悄移动脚步,离她远些。 “眉卿,”符元将手中从店铺中顺手牵羊的珊瑚果递给眉卿,“长庚带你又惹祸,幸好殿下已至,又带着长庚,要赔多少银两,咱们赔便是。” 对符元怒目而视,“什么惹祸?是这三个粗人对太子妃言行无礼,调戏于她,咱们不能不动手。” 符元还未说话,只听半空中几声巨响,那三个黑甲人已被忘川和白虺退击,忘川反手拔出大荒,双手做出弯弓射箭的姿势,只听三声轻响,三支闪烁着逼人光辉的光箭向三人激射而去,惨叫声后,三人齐齐坠落入海。 忘川在前,白虺在后,两人追踪而去,北海龙神看看先知君,“老龟,咱们似乎没邀请应龙前来参加归龙会。” “陛下,”先知军面色凝重,“我们需得做好准备,以忘川殿下与小神殿下的修为,联手进攻,竟然数招才能获胜,忘川殿下甚至动用大荒神剑,应龙族有备而来,若非意在偷袭,咱们也得做好准备应战。” 三具尸体整齐的摆放在地上,先知君与符元负手立于一旁,仵作取下他们身上的黑甲,再认真的记录他们的身体特征,突然,检查左侧尸体的仵作发出一声惊呼,先知君与符元齐齐转过身,只见仵作浑身颤抖,指着那尸体上左胸上银色的圆月。 “什么?”北海龙神一声惊呼,手上的珊瑚杯掉落在地,“你是说,死的是应龙族的二太子?” “陛下,”先知君面色凝重,“他左胸之上的银色圆月标识非常清晰,而且是自体内向外生长而出,同时,那三副黑甲是以玄铁所制,工艺是外海不传之秘。” 第12章 流兮城(12) 走出结阵,众人立刻大吃一惊,短短一日,聆歌海面目一新,雪花自天空静静的飘落,碧华宫结着一层薄薄冰,绯红的凤凰木开得正艳,微风吹过,花枝摇动,整个宫殿如同火焰中的水晶宫。 穿过碧华宫,一眼便看见天族的营地,雕梁画栋的木楼,四角悬挂着硕大的铜铃,在风中发出古朴的声响,木楼下的庭院里,是一株开得正盛的雪樱花,幽幽的笛声自庭院内传来,得到消息的银长庚飞步而出,满面带笑。 跟着银长庚走进长廊,一眼便看见忘川带着眉卿和白虺坐在雪樱花下,厚厚的毡毯颜色艳丽,三人都身穿白色织锦长袍,白虺坐在眉卿身边,手里拿着一卷书……。 一卷书?北海揉着自己的眼睛,果真是一卷书,这可真的是开天辟地的新体验,自己的儿子竟然在看书! 待忘川一曲吹罢,银长庚这才引着众人走进院落,“太子殿下……。” “啊!”一见众人,眉卿和白虺同时欢喜的跃起,“忘川,你有正事要谈,我和白虺……。” “长庚,你带太子妃和小神殿下去游海,”忘川眉目带笑,伸手抚抚眉卿的头发,“此处事毕,我陪你们到市集游玩,你们两可别再去惹祸。” 奇怪的是白虺虽然不高兴,仍然老老实实跟着银长庚去游海,不一会儿,他和眉卿欢快的笑声便随风传来。 坐在厅中,忘川认真的查看先知君显现的应龙族人尸体,当他看见尸体上那个圆月标识,面色微变,“这是应龙族的王族,从伤口来看,是大荒的剑痕。” “啊!”先知君笑眯眯的说,“殿下,有两道伤痕,都是致命伤,还有小神殿下的桂魄。” 沉吟片刻,忘川沉声道:“应龙族睚眦必报,此事定不能善了,狍鸮族的事情还未了,又起波澜,都是眉卿惹出的事端,这两件事,我自会处理。” “殿下,”先知君仍是满面的笑,“四位陛下到此,正是与您商讨如何应对狍鸮族和应龙,毕竟都是小神殿下带着太子妃惹下的事端。” 虽然早已商议确认,北海心里仍不舒服,如果眉卿未到流兮城,白虺就算把狍鸮族灭族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是自她到流兮城,白虺惹的祸里,事事都有她的影子,更何况,若不是为了什么六鼻镜,白虺怎么能一举毁去所有狍鸮族的商船? 越看忘川面上的笑,越觉得火大,怎么看都觉得己方的选择正中他的下怀,带着白虺与他一同来到市集,就算在自己的怒视下,流兮城的百姓仍然欢喜的聚拢过来。 “眉卿,”白虺自半空突然落下,所有的百姓立刻无声的消失,流兮城的街头冷冷清清,“今天有胭脂鱼,老龟已经令他们送到腾渊楼,咱们快去!” 得到消息的腾渊楼,虽然是饭口,但冷清得那个胖老板都要流泪,他看见白虺时,更是浑身不由自主的颤抖,这几乎已经形成他的心病,眉卿却很开心,给他一粒银长庚带给她的黄宝石,“你喜欢吗?这是皓炅海的黄宝石,冬天的时候,会让整间屋子温暖如春,你试试?” 胖老板双手颤抖的想要接,忘川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动,从眉卿手里接过宝石,只见手指微动,腾渊楼的梁上便出现一幅用各色珍珠和宝石镶嵌的四海图,各色的宝石交互辉映,整个腾渊楼如同沉浸在五彩的流光之中。 “多……,多……,”胖老板激动之下,也没忘记对白虺的恐惧,只敢站在先知君身边,面上一半是感激,一半是恐惧,“多谢太子殿下。” 只一口,北海便断定烹制胭脂鱼的,不是腾渊楼的厨子,他举目看去,银长庚与先知君满面的带笑,这也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家伙。 “老爹,”白虺推过一碗鱼羹,“吃!” 刚刚捧起碗,忘川和白虺的身影已经闪出腾渊楼,几个天兵从天而降,守住腾渊楼四角,淡黄色的结界打开,显然忘川早有准备。 “你别怕,”又是眉卿,北海忍不住就要骂她,她却推来一碟鱼片,“白虺说你修为不高,我会保护你的。” 什么?北海气恼莫明,忍不住反唇相讥,“你不是也没有修为?” “是的,”眉卿欢喜的神情没有半点儿羞耻,她手里拿着一根梅枝,“但是我会一招。” 说完,她的手轻轻一抖,屋内立刻爆出阵阵梅香,绯色的花瓣如雨点一般,花瓣中,一个透明的人影手持钢叉正冲向北海,守在一旁的天兵立刻挥戟格挡,立刻战为一团。 与眉卿退到一旁,这才看见水兵与天兵混为一队,正与黑甲人交战,眉卿手里仍然拿着那根梅枝,看她若无其事的模样,北海不由怀疑她知道一些内情,“你知道应龙族要来?” “不知,”眉卿摇摇头,“忘川在这里,他会安排好的。” 天族的太子真倒霉,北海一边喝手里白虺刚刚推过来的鱼羹,一边在心里腹诽眉卿,这家伙活得这般轻松,都是旁人帮她安排好一切,难怪整日游手好闲、天天闯祸。 “太子妃,”银长庚急急的进屋,“殿下让……。” 眉卿手里的梅枝再次挥出,银长庚立刻后退一步,身上光芒闪动,露出一形容枯槁的男子,眉卿认真的对他说,“你的礼数不对,长庚就算最危险的时候,他也只会急步快走,绝不会跑动。” 片刻之后,侍卫终于涌进腾渊楼,北海见天族每每料敌先机,己方均处于被动,只有白虺为六合争光,心下甚为恼怒。 “眉卿,”为缓解尴尬,北海只得与眉卿闲聊,“太子殿下可曾告诉你,他是在凤凰之境结识我儿。” “嗯,”眉卿欢欢喜喜的吃下一片鱼,“忘川手背上有牙印,他说是白虺咬的,那个时候,白虺还是一条小蛇。” 小蛇?北海愤愤不平的转过身,在心里暗骂,你懂什么,那是蛟! 两盏茶后,战事终于平息,忘川与白虺先后自空中回到楼内,忘川对北海微一点头,“陛下,来的,是应龙族的暗影,我想,他们已经知道王族有人被杀。” 第13章 流兮城(13) 四海的联军在两天内已经封锁恶水与外海进入四海的所有通道,巨大的海鹰在天空飞翔,忘川与四海龙神并肩而立,黑云压顶、寒风吹动、海面波涛汹涌,众人均觉心情沉重,事情已过去七日,对方全无半点儿动静,简直出人意表。 “殿下,”飞鸣收翅自空中落下,急步走到近前跪下,“海鹰传来的消息,有一艘大船正驶向流兮城,看船上悬挂的旗帜,正是应龙族的黑鳄旗。” “一艘?”东海有些诧异,“确认只有一艘?” “是,”飞鸣的回应非常肯定,“海鹰以十海里为一级搜寻,五十海里内,的确只有那一艘大船。” 忘川淡然一笑,“各位陛下,我想那船是来谈判的。” 回到四海宫,众人进入机关室,北海盯着西海,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西海沉吟半晌,“诸位哥哥,太子殿下心机深不可测,他应该猜出应龙族不想同时与天族和四海开战,现下他若开口,便是有求与咱们,他缄口不语,反而让咱们显得被动。” “哥,”东海看看北海,“咱们自来自给自足,从不参与任何纷争,无论天族还是应龙,无论咱们选择哪一方,不可避免的便是战争。” “东海,”南海不待北海开口,自顾自打断东海,“现下可与从前不同,天族和应龙都将在流兮城,咱们想要独善其身极是困难,旁的不说,虺儿的神性已在恢复,又与狍鸮族、应龙连场恶战,咱们绝不可能再袖手旁观。” “应龙可不同于鲛人,”东海有些忧虑,“至少鲛神还能约束鲛人,鲛神与龙神也属于神战,应龙可不是,咱们若要开战,不经苦战,如何能善终?这千年的和平,一朝便会毁尽。” “诸位哥哥,”西海低声道:“自虺儿出生,异象不断,咱们四海六合便无宁日,随着应龙一族在外海的壮大,他们进攻六合只是早迟之间,只不过,对方与我们此刻都没准备好开战,所以应龙才会遣人前来和谈,战与不战,此时还言之过早。” 说完,西海看看北海,“哥,你一直不语,是……。” “我们不用讨论,”北海相较三海龙神,反而淡定许多,“虺儿是龙神转世,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做何选择,咱们跟随即可,只不过面上需做得好看,无论是天族,还是应龙,想要咱们的支持,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犹豫片刻,东海开口,“哥,太子殿下将太子妃提前送至流兮城,与虺儿这般要好,虺儿显然是会选择天族的。” “我且问你,自虺儿出生至今,他与何人如此亲密要好过?”南海盯着东海,“他自出生,打遍四海,人人惧他,除了哥和先知君,他与旁人都不甚亲密,偏偏与太子妃这般亲近?” 听他这般问,东海一愣,他侧首沉吟片刻,“你的意思?” “东海,其实这场战争咱们没得选,”西海摇摇头,“天族远在三界,来日天族征伐外海,若获胜,天族会让咱们管辖外海,毕竟他们要越过四海六合才能到达外海,而如果失败,外海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 看着白虺睡在眉卿身边的软毯之上,眉卿细心的将自己的羽衣覆在他身上,又顺手拂去他头上的花瓣,体型已接近火儿的形夭停在青璃屋顶,一双银色的眼眸不时懒洋洋的扫视着四周。 “殿下,”符元的神情严肃而认真,“三十海里外,有十七艘应龙族的战船跟随,是战斗队形,他们的目标是四海的防御网,表面上看,四海的防御非常严密,但并不实用,应龙族要撕裂防御网并非难事。” 符元是对的,忘川静静的查看着海域图,心下有些失望,看样子,四海的战力也许远不及自己的想象,千年的和平,他们早已忘记如何作战,连防御都做不好。 “先知君看过此图吗?”他果然在怀疑四海是否隐藏实力,符元有些赞赏的看看忘川的背影,“我想知道先知君的看法。” “殿下,”符元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先知君此刻正候在庭院外,他想听殿下示下。” “请他进来,”忘川站起身,他知道,先知君是代表四海六合与自己谈判的。 “眉卿,”白虺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这鱼片的味道为何与腾渊楼的不一样?” “长庚,”眉卿脸上沾着一点儿香料,令那张仍有稚气的脸显得有些俏皮,她的眼波流转,万倾的甜情蜜意仿佛就要倾泻而下,就算心情沉重,忘川也忍不住面露微笑,“这些鱼片的味道为何不同?” 先知君脚步轻盈的走进庭院,一眼便看见正含笑与白虺和眉卿解释什么的银长庚,不过短短几日,他保养得当的面容有些憔悴,形夭摇摇晃晃的尾巴从屋顶落下,不时扫到他的后颈或后背,每一次,都令银长庚面上一阵痉挛。 “形夭,”白虺抬眼看看自己的坐骑,“去海里捕鱼,你知道我要吃什么。” 形夭腾空而起,蓝色的火焰随着它的身形不住闪烁,令它身周的飘飘扬扬的雪花包裹在鲜艳的蓝色光焰之中。 “啊!”先知君有些欢喜,“小神殿下,这些时日,你一直在这里。” “老龟,”白虺湛蓝的眼眸掠过天空,“你见过忘川之后告诉老爹,我要和忘川在一块儿。” 先知君微一愣,立刻明白,白虺是让自己告诉北海龙神,他决意和天族结盟,那自己的计划势必要进行调整。 “殿下,”先知君微笑着行礼,恭敬而谦卑,“女帝陛下遣我来邀请殿下参加今日的夜宴,今日是莲姬殿下的生日。” 忘川的视线锋利如刀,先知君内心一阵震颤,“是吗?符元,告诉长庚,让他准备一份礼物请先知君帮我带回去给女帝。” 说完,他似乎余怒未消,妩媚的凤目眯成一条缝,令先知君更加恐惧,“我们在聆歌海叨扰日久,多有不便,告诉长庚,明日一早,迁回海上居住。” 第14章 流兮城(14) 听完回报,女帝不由勃然大怒,“我们已经呈现数次诚意,他如此不知好歹,竟然要搬出聆歌海,让朕与莲姬的面子搁哪儿?” 北海看看先知君,正好遇到先知君射向自己的目光,干咳一声,“帝姬,是你过于心急,太子一早已表白心意,是你一再逼迫,男女婚配,本就是你情我愿,你见他待太子妃那般模样,即使要娶,也是侧妃,你难道愿我儿与人为妾?” 听北海这般说,女帝满面的怒意渐渐退去,北海看一眼先知君,先知君这才笑道:“小神殿下闹着要一同前去天族的营地,银总管担心动静太大,加上太子妃喜爱聆歌海,太子殿下最终还是决意留在聆歌海,女帝陛下,符元上仙目前在宫外等候。” 在宫外早已听见女帝发怒,符元一溜烟缩到台阶下等候,待得到传召,这才笑吟吟的敛袖入内,行过大礼,自袖中取出礼单,“女帝陛下,陛下,这是太子殿下恭祝莲姬公主芳辰的贺仪之一,请过目。” 一见那张礼单,女帝和北海同时大吃一惊,那是一块用取自三十三天的暖玉及皓炅海整块的黄宝石镶嵌而成的妆台,这样不说,极为珍贵的是玄冰琉璃的镜面传闻是取自三十四天天尊居处的灵湖的湖面玄冰。 这样的礼物,简直震撼,虽比当年迎娶眉卿时天族给的三项聘礼相较相差甚远,但放眼三界六合,能给得起这样贺礼的,也只有天族的太子,这对于三界六合而言,简直是无上的荣光。 “这……,”就算是富拥四海六合的女帝都忍不住喜上眉梢,勉强压下内心的激荡,“这果真是送给莲姬我儿的生辰贺仪。” “是,”符元笑意晏晏,态度极为谦恭,“这是太子与太子妃殿下共同祝贺莲姬公主芳辰的贺仪,太子妃殿下今夜还有单纯的一项贺仪……。” 三海龙神目瞪口呆看着那古朴的梳妆,暖玉和黄宝石散发着皓炅海温热的香味儿,那香味儿如水波般荡漾,而那玄冰琉璃镜中,显现着三海龙神的真身,栖霞宫内仙气缭绕,异香阵阵。 “哥,”东海艰难的咽着口涎,“三十四天之物,果真不同凡响,这简直是给咱们四海无上的荣光。” 北海心下高兴,口中却哀叹着,“咱们想要选择,三十四天没给咱们机会,这礼物背后还有一层深意,正统!” 看着那梳台,莲姬一脸的任性,“娘啊!难道一个梳台,便让您动摇了吗?您不是说此次他有求于咱们,定然会首肯。” 女帝为难的看一眼北海,北海眼珠一转,“儿啊!你愿意以六合为嫁妆嫁他为侧妃吗?” 一听此言,莲姬一愣,随即恼道:“父亲,我是对殿下倾心,但在你眼中,女儿轻贱如此吗?” “我与你娘也是不愿啊!”北海的语气很诚挚,甚至带着一丝痛惜,“儿啊!论相貌、论才智放眼三界六合的仙家,不是为父夸口,你是翘楚中的翘楚,谁敢与你争锋,来日你是六合的女帝,地位尊崇,四海的这些龙子龙孙,都将以你马首是瞻。” 看一眼女帝,北海又叹息道:“儿啊!那天族太子金玉其外,实则攻于心计,腹黑手辣,虽有求与我们,但事事料敌先机,行事极为狠辣,又有你弟相助,就算我与你娘,再加上你三人联手,也不是他和你弟的对手,儿啊!你听老爹的,嫁人,还得嫁一个能让你日子过得舒心的。” 忍不住扑进女帝怀里痛哭,突听窗外一声巨响,北海推开窗,只见夜空朗朗,明月当空,天空如同燃烧一般,无数金色的光点形成巨大的瀑布自空中倾泻而下,端的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连续九轮的焰火,整个流兮城仿佛沸腾一般,无数的百姓涌上街头和屋顶,就连海中的鱼人都浮在海面之上,那一夜,流兮城的夜空火树银花,如梦如幻。 “符元,”先知君与符元负手站在屋顶,两人心有默契的对视一笑,“你说这场危机可能解决?” “如果那两个龙太子争气,应该能,”符元敛袖坐下,“老龟,殿下已经发现四海的真实战力,我想,你担心之事,很快就会发生。” 轻声叹息,“和平千年,天族又懒理四海,应龙一族一步一步坐拥自大,有今日之祸,也在意料之中,符元,即使小神殿下不选天族,我也决不会让应龙在四海横行,在小神殿下神力复苏之前,我一定要为他守住这片海域。” 这与自己守护三界的初衷殊途同归,两人相视一笑,心意已决,便不再彷徨。 “殿下,”先知君满面的盛笑,“三海龙太子已至流兮城,女帝陛下特意在碧华宫设家宴迎接,为感谢殿下与太子妃昨日的心意,女帝陛下盛情邀请殿下与太子妃一同参与。” 偷眼看去,忘川神情愉悦,他心思剔透,显然早已猜到女帝的心意,果然一口答应,却听眉卿的声音自屋顶传来,带着一丝气恼,一丝娇嗔,“形夭,把鱼还给我。” 抬眼看去,形夭叼着一条粉色的鱼,摇摇晃晃的飞,忽上忽下,显然是欺负眉卿修为低微,心知忘川定然心下不喜,果见他左手手指轻扣,似乎就要出招,却听白虺怒道:“形夭,滚下来!” 站在庭院中,见那鱼儿浑身长着桃花的花纹,符元不由笑道:“这鱼儿生得好生奇怪。” 最后一字出口,那鱼身上冒出一阵白烟,只听忘川大喝,“眉卿,后退!” 话音才落,只闻一阵梅花清冽的香味儿,梅花瓣如波涛一般席卷着白烟,白虺已经上前一步,一脚将那条鱼踩成肉酱。 长出一口气,忘川心有余悸看看符元,“你教眉卿的?” “是,”符元勉强笑笑,“太子妃修为太低,只能使用低微的法术,我请小神殿下在疏影内注入神力,紧急的时刻,勉强可争得一刻的时光。” 对于守护眉卿的人而言,要的也只有这一刻的时光! 第15章 流兮城(15) 看着那块肉酱,北海龙神哭笑不得,“儿啊,你用这般大力,咱们看什么?” “大伯,”东海的三太子小心翼翼的上前半步,站在自己父亲身后,“这鱼的形状怪异,颜色艳丽,不太像四海会有的鱼,从前我在恶水之滨游历时,曾见过类似的鱼。” 白虺眨着眼睛,上前半步,所有人立刻后退两步,北海龙神伸手抚抚他的头,他却转身走向厅门,众人立刻松口气,可是他只是站在厅门边,然后吹一声口哨,一条凶神恶煞的大龙出现在厅门边,那条龙眯着眼睛,三海龙神立刻躲在北海身后,东海战战兢兢,“哥,那是虺儿的坐骑形夭?” 就在此时,形夭已经飞转离开,白虺转过身,指着三太子,“你,再看!” 三太子战战兢兢的上前,蹲在肉酱身边,认真查看,却不知女帝在琉光镜中看他,“儿啊!这孩子相貌清俊,气度非凡,即使面对虺儿,也比旁人镇定得多。” “小神……,小神殿下,”三太子细看良久,这才起身,“这条鱼身上被人下了咒,幸好被踩死,否则爆之后,就算有大罗金仙的结咒护体,也难免……。” 亲眼看着忘川手背上的青筋,他的愤怒肉眼可见,“白虺,想不想去恶水之滨玩玩?” “殿下,”符元立刻上前半步,“应龙族的船正在接近流兮城……。” “怕什么?”听他这般说,符元立刻头皮发麻,“恶水之滨,火儿……。” “形夭已经去了,”白虺欢欢喜喜的向外跑,“火儿速度快,正好把那里搅得天翻地覆,闷死我了,我要带眉卿去游海。” “符元,”忘川缓缓坐下,“我记得符空在死灵渊可以查看神的转世轨迹,白虺这般喜爱眉卿,就劳烦你找符空!另外,我离开死灵渊许久,着实有些想念符空上仙……。” 当着他的面,符元打开琉光镜,符空哼着小调正在为甘木浇水,一见符元,欢天喜地,“符元,你看,甘木已经长这般大,再过几十年,我就能吃到甘木。” “符空,”听到忘川的声音,符空的后背一紧,转身的时候,他面上都是僵硬的笑,忘川却笑得极为愉快,“好久不见,我想,你对我并不是很想念。” “殿下,我每次看到这甘木,都能想到您,”符空笑得比哭还难看,“您今日怎么得空想到……。” “白虺,”忘川显然没那么好的耐心,直接了当打断符空的唠叨,“他是龙神转世,但我想知道,他与眉卿有何关系?” 苦着脸翻看记载,“殿下,小神殿下和您的纪录一样,都被隐藏,以我的修为是无法解开的,但是太子妃殿下的纪录只有一条,守门女妖之女,天族太子忘川之妻。” “还有吗?”忘川面上笑意不变,“这些纪录,从眉卿出生就确定了吗?” “是的,”符空孩子一般的笑,“其实殿下不用浪费那般多的心机,因为从一开始,太子妃殿下便是指定给您的。” 符元心中暗暗叫苦,这个傻子,果然直接了当就告诉他,“当然,如果您不愿意,神是可以改变结果的,太子妃殿下的纪录也可以增加。” “你想加什么?” 听见忘川的语气不善,符空吓得面色发白,“这也不是随便能加上的,我的意思是太子殿下如果以后继位为天帝,太子妃殿下的记录便会变更为天后。” “还有谁没有记录?”忘川沉默片刻,不再纠结记录可以变更,“三界六合众生,还有谁没有记录?” “殿下,三界六合,除您与小神殿下外,包括上仙,甚至天帝与天后,都在册,”符空认真查看半晌,“三十五天及以上的众仙是没有记载的。” 符元心中一动,难道这讨厌的家伙,和那个更讨厌的家伙都来自三十五天?按符空的说法,这两个家伙是来改变三界六合的规则的,难怪这两个家伙臭味相投、一见如故,在讨人厌方面,无人可比。 关闭琉光镜后,偷眼望去,忘川神情不佳,此时眉卿与白虺在聆歌海玩耍,自己难免会变成出气筒,符元趁他出神的功夫,一溜烟逃出正厅,举步飞奔到聆歌海边,却见眉卿欢欢喜喜拾得许多五颜六色的宝石,正与白虺玩打石子。 冷眼旁观,这两个家伙玩法过于单一,左右无事,符元便出手教他们两手,果然是花样百出,正玩得高兴,只听两声轻啸,火儿身上落下的三昧真火如雨滴般落下,符元狼狈不堪的不住后退,形夭呼啸而至,巨大的尾巴甩动,将符元逼进聆歌海中。 待符元拖泥带水的自聆歌海中爬起,白虺抚着摔落在聆歌海岸的形夭,它身上伤痕累累,白虺湛蓝的双眸中异光闪动,而看着海边掉落的凤凰羽毛,符元忍不住大吃一惊,这世间竟有比形夭和火儿更可怕的灵兽? 火儿华丽的羽毛掉落一半,显得有些滑稽,它吐出的烟雾中,符元看见一个面色苍白,身形瘦弱的男子手持银色的三叉戟与形夭和火儿作战,常人惧怕的两头灵兽竟无法近身,那三叉戟掀起的飓风将火儿一次又一次的吹远,而它搅起的万丈波涛不时将形夭拍到海面之上。 “白虺,”忘川看着那男子额间生着的黑角,“他也是龙,应龙!” 得到消息的先知君一遍又一遍的看着火儿召唤出的战斗场景,半晌,他声音干涩,“太子殿下所言不虚,这青年便是应龙族的王,他手中的三叉戟名为搅海,是上古的神器,传说只有四海六合的主人才能拥有的神器。” “是吗?”忘川侧首看看那支银色的三叉戟,“上古神器,和大荒一样吗?” “恐怕是的,”先知君神情严肃,“这柄三叉戟,应是小神殿下的,不知为何会流落到外海,不知为何会被他持有,更奇怪的是,他竟能驱动。” “那又如何?”忘川淡然一笑,“除我之外,我的哥哥们也曾驱动过大荒,能够继承大荒神力的,只有我。” 第16章 流兮城(16) 应龙族的大船在码头停靠时,除先知君带来礼仪队前去迎接,城中波澜不惊,符元混在礼仪队中,认真的打量着那个带头的青年,他面色苍白,相貌清秀,额上的那个黑角在阳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 他身上没有神光,但能使用搅海,定不是寻常之辈,他满面浅笑的与先知君闲聊,随意而又无礼,这是一个极度自信,而且极度嚣张跋扈的年轻人,他从小神殿下偷到的上古神器令他有足够的自信。 “听说白虺独自居于流兮城的上城,”锦之清秀的面上带着一丝嘲讽,就连语气都有压抑不住的轻视,“那里是一片海?” 强压着心中的不悦,先知君温和的回复,“是,小神殿下自出生始,便一直居于聆歌海旁的碧华宫,目前天族的太子忘川借居流兮城,因喜爱聆歌海的风景,此时与小神殿下比邻而居。” 听到忘川的名字,锦之的神情微有些变化,他显然有些顾忌,“此次我到流兮城,也想与白虺相见。” 听他口口声声的直呼白虺的名字,先知君心下极为不悦,但他掩饰得极好,面上始终有一丝浅笑,“待您与女帝及四海龙神陛下见面时,小神殿下也会在座。” “不,我要单独见他,”锦之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只是直接了当的提自己的要求,似乎自己才是流兮城的主人一般,“听闻他是龙神转世,我想亲眼见识他。”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潮汐般的惊呼声,众人抬起头,只见身裹蓝焰的形夭自海面掠过,白虺骑在它背上,银色的头发在海中飞舞,白色的龙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他身后,是身穿黑衣的忘川,不知道他们骑龙去了何处。 待形夭的身影消失在聆歌海的结界后,锦之这才开口,“适才那便是白虺和天族太子,那条龙,我曾经见过。” “的确是小神殿下和太子殿下,”先知君继续恭敬的引着锦之沿官道向上,不时回应着流兮城的百姓问候,“那条龙是小神殿下的坐骑,名为形夭。” 正说话间,形夭又一次出现,流兮城的百姓再次发出惊呼,这一次,形夭一头扎进海水里,随后叼着无数的鱼出现……。 “听闻形夭是龙神的坐骑,非常凶恶,”锦之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嘲讽,“没想到竟然成为孩童的玩具。” 先知君内心的不悦已经到达顶点,此刻刚刚走到腾渊楼,胖老板一脸的笑,“先知君,太子妃殿下要的冰霜珊瑚果已经得了,您若要去聆歌海,能否帮忙带给她?” “当然可以,”先知君满面浅笑,伸手接过两个硕大的油纸包,“第二个是……。” “小神殿下爱吃的甜糕,”胖老板提到白虺,面上的肥肉不住跳动,显得极为惧怕,“好容易取得一些米粉,娘子便连夜做好,劳烦先知君一同带给小神殿下。” 将油纸包抱在怀里,先知君对胖老板和气的道谢,这才继续陪锦之走向四海宫,“大王到访流兮城,可是为参加开海节?” “不,”锦之微微一笑,“我是来向莲姬公主求亲的。” 欢欢喜喜的打开油纸包,白虺和眉卿自到庭院中说话玩耍,符元将一路之上先知君与锦之的谈话一一复核给忘川,忘川一直不置可否,待听到锦之来莲姬求亲,他放下手中的大荒,“符元,听闻四海六合的城邦,最富饶的是流兮城,最美丽的,却是羲轮城,听说太阳升起时,整个城市都会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是啊!”白虺口中塞着甜糕,满不在乎的在棋盘上放下一枚棋子,“冬天的时候,老爹就会带我到羲轮城居住,那里冬天非常温暖。” 说到这里,白虺抬眼看看符元,“去年冬天没回去,眼见得天儿也冷了,流兮城的冬天特别寒冷,咱们也该启程去羲轮城了。” “什么?”北海龙神一愣,他看着白虺,似乎想从自己七岁儿子湛蓝的眼眸中看到什么,可是那眼睛如此的天真无邪,清澈见底,仿佛他只是想回羲轮城一般,“你想带太子殿下去羲轮城?为什么?” “我想回去了,”白虺把留给北海龙神的甜糕递给他,“流兮城玩得腻了,我要带眉卿去羲轮城捡拾明珠!” 这的确是自己的儿子的想法,就算天塌地陷,他想的,也只是玩耍,“或者开海节后我带你回去?” “不,我明天就要回去,”听白虺这般执着,似乎都在情理之后,又似乎有些异常,“老爹,你也跟我回去。” 心猛的向下一沉,白虺要在开海节前带自己回羲轮城一定有原因,但是他不想说,北海龙神有一种感觉,流兮城很快就会发生一些白虺不愿意,但又一定会发生的事。 “虺儿,帝姬是六合的女帝,四海曾经宣誓效忠六合,开海节又是帝姬的寿辰,无论如何,我要陪在帝姬身边,”北海感觉自己不是向自己的儿子解释,而是向一个成人,“但开海节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回到羲轮城,无论发生什么,北海永远支持你。” 清晰的看见白虺眼中闪烁着的光,他点点头,“我在羲轮城等你。” 听北海讲完一切,三海龙神互视一眼,西海沉着脸,“大哥,看来虺儿已经预感到什么,他去羲轮城,似乎是避免在流兮城与应龙族发生冲突。” “无话发生什么,哪怕是违背誓约,与六合割席,我也要站在虺儿身边,”北海说得斩钉截铁,毫无回转的余地,“虺儿走时,他眼里的神情我看得清楚,他需要我。” 三海龙神听他讲得这般决绝,禁不住一愣,随后,西海低声道:“大哥,无论你做任何决议,我都会跟随你的,至于誓约,当初能立,现在也能破。” 东海和南海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大哥,我们也会跟随你。” 北海轻声叹息,“就让我陪帝姬过完最后一个开海节!数百年的夫妻情份,为避免意外,你们的家属亲眷也早点做些安排!” 第17章 流兮城(17) 没有惊动任何人,天族的大船无声无息的离开流兮城,眉卿站在符元身前,好奇的看着形夭带着白虺和忘川飞向冰濯海峡,“符元,他们去哪儿?” “去小神殿下的神域,”符元不着痕迹的握着追魂令,“好了,咱们回船舱!今日的课业你还没做。” 老老实实的回到船舱,眉卿全神贯注的写符元布置的课业,并没有注意到空桑的妖在船外飞过,飞羽自挚天一隅带来的女兵满布龙船。 “上仙,”飞鸣站在舱门外,“先知君有紧急传讯。” 走出船舱,符元一见手里的传讯,面色立刻大变,就在此时,他见白芨和飞羽同时走进船舱,立刻躬身行礼,“两位侧妃殿下。” 两人对他点头示意,进入船舱后,分别设结界在眉卿左右坐下,白芨身后隐蛇若隐若现,这两人应该是受令保护眉卿,心下稍安,站在舷窗前,满心忧虑的眺望着冰濯海峡,白虺和忘川将应龙族引开,只不知他们两人的战力,是否能与搅海一战? 黑云压顶,海面狂风呼啸,大海掀起的波涛形成逾百丈的巨浪,不习水战的天族军士不时从空中掉落,坐在形夭身上的白虺伸手一指,在忘川的紫金甲上附上一层薄薄的冰壳,忘川冷冷一笑,“你无需为我添加结界。” 形夭眼中光芒大盛,白虺转过身,“搅海之威岂是你能想象,当年你我奉命联手灭旱魃,神力是巅峰之境,尚且七日建功,今日你与我的神力均未完全复苏,固守那点儿骄傲又有何用?” 忘川一言不发,火儿在他肩头轻声鸣叫,白虺双手一挥,海面立刻出现无数手持武器的枯骨,“这是我当年征战的将士,随着我的转生,他们在海底沉睡,今日情况危急,不得不召唤他们应战。” 身形一颤,蓬莱木出现在忘川身前,柔和的黄光水波一般荡漾开来,海面的波涛立时停歇下来,白虺对忘川微微一笑,“永远不要轻敌。” 黑色的避海兽载着锦之踏水而来,忘川与白虺心意相通,立刻向他俯冲而去,天兵与白骨龙兵立刻紧随他们身后,空中与海上立刻喊杀声震天。 搅海每一击,都带着海水与狂风,忘川手中的大荒几乎无数施展,蓬莱木不住的颤动,护住忘川的身形。 有忘川的牵制,白虺已攻到锦之身前,巨大的冰翅飞速的扇动,将海水与狂风逼退,桂魄发出慑人的寒光,每一次与搅海碰撞,发出震天的声响。 形夭嘶吼着吐出龙息,蓝色的龙息不惧风浪喷射在避海兽黑色的鳞甲之上,初时避海兽全然不惧,但形夭每次攻击均只局限在一个部份,很快鳞甲烧通,避海兽因为疼痛发出可怕的嚎叫。 随着忘川神力的贯注,每一击大荒发出巨大的嗡鸣声,声势虽然惊人,但完全无法对搅海形成有效的攻击,威力甚至及不上桂魄,忘川心下大怒,伸手握住蓬莱木,双手用力,在空中猛的一击,搅海正面受力,锦之身体一晃,几乎从避海兽上掉落。 白虺见忘川一击得手,立刻合身向前,一道黑光自锦之身体左侧闪现,直击白虺面门,形夭飞速后撤,那黑光仍是扫过白虺面门,白虺立时自形夭身上掉落。 眼前白虺身体直冲向海面,忘川手持蓬莱木,立刻扑向锦之,无数道黑影自锦之身上暴出,大荒自行飞起,护住忘川面门。 眼见忘川越来越近,锦之提气挥出搅海,忘川冲势太猛,不及回身,搅海正中左肩,左侧身体立时麻木,蓬莱木黄光大作,巨大的力道将锦之自避海兽上掀翻。 随着锦之落海,海面风浪立时停歇,火儿背着忘川退至半空,形夭背着白虺飞起,忘川勉强侧首,只见白虺右侧脸颊乌黑,右眼不住流出黑水,“退!” 从海中挣扎而起,避海兽背着锦之,他只觉得全身灵力乱窜,忍不住呕出几口黑血,随后赶来的极鳄大惊失色,“大王……。” “回去,”锦之将搅海挂回得胜钩,八只蛇头半数受伤,他勉强提气,但受伤过重,灵力也无法将八只蛇头收回,“先回船,命令水军追击,无论如何要取白虺性命。”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巨响,冰濯海峡竟然凭空消失,极鳄又是一惊,锦之冷笑,“绝对神域?神在何处,它便在何处,难道,神域未曾感应到搅海的神力?” 满面是泪的眉卿咬着一块绢巾站在屋角,无助的看着众人为忘川和白虺疗伤,符元万分感激她在此刻没有添乱,只是自己默默哭泣。 “眉卿,”待众人散开,忘川对眉卿微微一笑,她立刻扑到忘川怀里,忘川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我没事。” 左侧的身体伤势极重,金血浸透白绢,不住的溢住,眉卿再傻也看得出轻重,忍不住抽泣着,“你伤得这般重,怎么可能没事?我们去找虚阳子师叔,他能助你。” 这个傻瓜,忘川是上仙,已是金刚不坏之躯仍受这般重的伤,虚阳子一介凡人如何能医治得了,此时船舱外飞进一只白鸟,脚上挂着一个小小的青玉瓶。 待白鸟落地,却是一个仙风道风的小童,他对忘川揖手行礼,“殿下,天尊心血来潮,发现太子有难,这是上灵宫配制之药,可助太子殿下疗伤。” 忘川服药后,伤口果然开始愈合,符元送走仙童,又在心里腹诽天尊,这简直是放在台面上的偏心。 转过身,又是眉卿抱着白虺在哭,符元正觉心烦,却发现眉卿的眼泪滴在白虺面上,他右侧脸颊的黑气正在缓缓消退,只是枯死的右眼仍然紧闭。 “好了,”白虺伏在眉卿腿上,“这是上仙的考验,没什么打紧的,让我睡一会儿再陪你玩。” 眉卿哽咽着,将自己的羽衣覆在白虺身上,形夭安静的将自己的身形蜷缩,将眉卿和白虺护在当中。 “符元,”忘川左侧身体缚着绢巾,赤裸着上身,“传令下去,今日之仇,不死不休!” 第18章 羲轮城(1) 船队到达时,正值日升,码头上人流如织,人们好奇的打量着这全副武装的船队,待右眼包着眼罩的白虺出现在船头,所有百姓如流兮城一般瞬间不见踪影。 赫熹宫的总管赤日候在码头上,一见白虺,立刻流着眼泪迎上前来,“小神殿下……。” “闭嘴,”白虺没好气的说,随手将一个珊瑚果给他,“传令下去,所有龙兵备战,另外,派人去……。” 赤日听完,立刻转身飞奔而去,等候的其他官员对视一眼,白虺没好气的翻个白眼,众人突听头顶一阵轰鸣,立刻仰首,只见半空中出现一个碧波万顷的大海,海边隐约可见一座华丽的宫殿和木楼,聆歌海! 形夭鸣叫着掠过羲轮城,即使街道空无一人,仍然有惊呼的声音从白色的房屋中传出,白虺沿着白色珊瑚修长的街道慢慢走向自己的神域,忘川执着眉卿的手跟在他身后。 “小神殿下,”是一个孩子的声音,他手里拿着一柄鱼叉,“是谁伤了你吗?” 目不斜视的继续向上,白虺似乎并不想理睬这个孩子,“打仗输了一场而已。” 自赫熹宫进入通道,再到达熟悉的聆歌海,符元这才明白,聆歌海也是白虺的绝对神域,他在何处,神域便在何处。 白虺头也不回的走进聆歌海,很快,海面如同在沸腾,眉卿有些担忧的站在海边等候白虺,忘川摸摸她的头,举步走进木楼的庭院,天族众人立刻尾随而去。 形夭摇着尾巴停在眉卿身边,偌大的龙像小狗一样的蜷缩着,口鼻中喷出微弱的蓝色龙息,每一次,都会令卷上海岸的海水化为乌有,火儿无声的飞来,化为拳头大小落在眉卿身侧。 站在窗边,注视着岸边的眉卿,忘川神情极为可怕,“符元,先知君有新的消息吗?” 三日前,先知君传来预想之中的消息,锦之在开海节上击败三海龙太子,获得莲姬的绣球,北海龙神的雷霆震怒都未能令莲姬改变心意,这就意味着,半年后,成为六合女帝的莲姬将以六合为嫁妆,与外海应龙联姻。 “先知君暂无新的消息,”符元心事重重的回应,他有一个怀疑,目前所有的一切都是忘川和白虺带有某种目的促成的,这两个家伙一见如故,心意相通,似乎在谋划什么,但是冰濯海之战又不似作伪,而且从蜃珠释放出画面来看,锦之似乎是九头蛇。 “殿下,”飞鸣的声音在庭院外传来,“天河水军已经奉令前来,目前在东曦海驻扎。” “让他们就地训练,”忘川面色凝重,“此处是小神殿下的神域,进出不便,我晚间去营地见他。” 傍晚时分,忘川独自前往水军营地,白虺一直在聆歌海中没有出来,眉卿一直守在岸边,银长庚将晚膳送至岸边,眉卿担忧的看着聆歌海,“长庚,白虺一直在海里,他不会有事!” “不会,”银长庚眯着眼睛,看着聆歌海,他心下虽然厌烦白虺,但冰濯海一战,他心下已然明白,太子殿下与这位讨人嫌的小神殿下之间有一种默契,比他与其他上仙更紧密的默契,例如说旁人不许接近的太子妃,小神殿下却能与她一同玩耍,“他应该在疗伤。” “我等他一同上来吃,”眉卿靠在形夭身上,忧心忡忡,“也不知虚阳子师叔可接到我的信函,掌门师叔会不会让他来这里?” “殿下别急,信已经送出,”银长庚从心底里不愿意灵门再有人去浮玉城,但这里是羲轮城,只要忘川愿意,爱谁来谁来。 “银总管,”赤日满面的笑,敛手站在一旁,“有个道人求见太子妃,他说他叫虚阳子。” “师叔,”眉卿欢天喜地的冲到虚阳子身前,伸手就搂住他的脖颈,赤日立刻瞪大双眸,银长庚在心里苦笑,不出数月,他便能领教上天庭这位名声在外的太子妃殿下,“你终是来了,一路上可辛苦。” 眼看着眉卿抱着虚阳子的胳膊,不住的问长问短,完全没有任何礼仪可言,银长庚和赤日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假装没看见。 走到海边,虚阳子一脸的惊颤,“这……,这是绝对神域。” “是的,”眉卿挥手让形夭和火儿走开,不许它们吓到虚阳子,“长庚,师叔远道来饿了,他是吃素的,忘川回来让他来见师叔。” 听到此言,赤日又是震惊,不待他去看银长庚,只听眉卿的欢呼声,“白虺,师叔来了,让他帮你看看伤势。” 虚阳子立刻就感应到白虺身上强大的神力,他看着白虺右侧脸颊,他的右眼紧闭,顾不得一路风尘,放下包裹,示意眉卿扶白虺到厚垫上坐上。 侍女们流水般奉上素宴,虚阳子细细的查看白虺面侧脸颊的伤势,半晌之后,他后退半步,“这是九头蛇的蛇毒,伤势并不重,但蛇毒触发白虺体内封印,封印打开,伤势自然痊愈。” 听他直呼白虺的名讳,银长庚和赤日禁不住变了神色,眉卿却极为欢喜,“眼睛不会瞎吗?” “不会,”虚阳子对他微微一笑,旁人不了解他,只道这笑比哭还难看,眉卿却知道这对虚阳子而言已是难得,“你哭了!否则,白虺面上的伤怎会好得这般快!” 扫一眼都是素菜,白虺立刻满面不悦,可是他看一眼虚阳子的道人装扮,立刻大口吃饭,赤日见势极快,挥手令侍女将还未送上的鱼羹撤回。 正用晚膳,忘川自水军营地折返,径自到岸边与眉卿汇合,虚阳子起身向他行礼,忘川淡然一笑,“虚阳子掌教万里赶来,一路辛苦。” “殿下气息不畅,是否身怀有伤?”虚阳子有些惊愕,他显然对忘川受伤颇感意外,“若殿下不弃,我可为殿下诊治。” 若按银长庚的想法,定是不许,可是忘川毫不犹豫的坐在眉卿身侧,“那便劳烦虚阳子掌教。” 目瞪口呆的看着虚阳子双手按着忘川的灵脉,赤日觉得今日发生之事,简直超出他的认知,银长庚对他微微一笑,波澜不惊的吩咐换菜。 第19章 羲轮城(2) 坐在三个火盆之中,虚阳子缓缓揭下忘川身上的白绢,众人这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并未愈合,仍有金血不断溢出,眉卿咬着绢巾站在白虺身边,又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眉卿,”虚阳子转身看看眉卿,“去调暗香粉,要上好的白酒。” 从虚阳子的丹袋里找出药杯,白虺伸手将摆放鲜果的玉盆扔进聆歌海,形夭捡回后,玉盆晶莹剔透,眉卿小心翼翼的将药粉一点一点的倒在玉盆之中,银长庚呈上白酒,眉卿用玉钗一边倒酒,一边混合药粉,很快,屋内异香扑鼻。 在火上温过药粉,眉卿这才双手递给虚阳子,虚阳子接过眉卿的玉钗,小心翼翼的挑起暗香粉,众人只见他双手黄光闪烁,药粉自白转粉,涂在忘川伤口处,伤口立刻合拢,没想到一个修仙的道人,医术竟如此高超。 半个时辰后,忘川左侧伤口已涂满药粉,虚阳子接过银长庚手里的白酒,“喝!” 一口饮尽,虚阳子点点头,“再换三次药,殿下的伤势便能好转。” 赤日本想将虚阳子安置在碧华宫中,眉卿一听便万分不悦,银长庚见势不好,立刻笑道:“赤日总管,虚阳子掌教是太子妃的师叔,我们已为他准备好宿处。” “两位总管,”虚阳子摇摇头,“我与白虺住得近些,殿下的伤势看似严重,但伤在明处,要处理较容易,白虺的伤需得细细调理。” 直到将虚阳子送进房中,银长庚又安排人伺候,眉卿这才欢欢喜喜的退到庭院中,一眼见忘川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又欢欢喜喜奔到他身侧,伸手执着他的右手,忘川执着她走进房中,只见形夭蜷缩成一圈,白虺坐在圈内,身体发出淡淡的蓝光。 “忘川,那个道人说得没错,我体内的封印正在崩溃,”白虺的声音很平静,“我并不想那般早便恢复神力,但应龙族逼迫我,我要你帮我护法,我解开封印之后,东曦海会掀起巨浪,我要你保证羲轮城的安全。” “好!”忘川一口承诺,“你放心,就算天河水兵全军覆没,巨浪也绝不会接近羲轮城。” 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调天河水兵,羲轮城的守军呢?还有其他天兵……,想到此,符元心头巨震,他看看忘川,立刻明白那些天兵和守军去了何处。 “这些丹药会让你的封印崩溃之后舒适一些,”虚阳子将连夜配制的丹药交给白虺,“你的神力被封印太久,身体已经适应低神力状态,封印解开之后,你的身体会急速暴长,就算是上仙的金刚不坏之躯,也极为痛苦。” 接过瓷瓶,白虺微微一笑,他伸手拉拉眉卿的手,“待我恢复,我再陪你去玩。” 说完,他缓缓走向聆歌海,形夭摇摇晃晃的跟在他身后,随着白虺进入聆歌海,一道冰墙在他身后快速展开,他的头消失在海面的同时,冰墙已将碧华宫与聆歌海分隔开。 “眉卿,”虚阳子护住眉卿缓缓后退,“白虺的封印解开之后,神力震荡三界,你修为不高,躲在师叔身后,千万不要胡乱动弹。” 听完虚阳子的话,银长庚立刻明白这无法无天的太子妃在出嫁之前为何也是灵门出名的闯祸精,她的父亲,和灵门这些掌教都是她横行无忌的靠山。 短短两日,银长庚立刻对虚阳子改观,这位灵门的掌教完全是个药痴,他如饥似渴的研习着赤日给他找来的医书,几乎足不出户,更令银长庚安慰的是,眉卿一直与他呆在一块儿,听他讲述医术和药理,也无法惹是生非。 每日傍晚,忘川会如约回到聆歌海,表面是让虚阳子为他换药,符元却知道,他是来看虚阳子是否对眉卿讲述什么不应该讲的事,提不该提的人,心下不由冷笑,毕竟是他自己做贼心虚。 “殿下的伤势已经好转,”虚阳子包裹好绢巾,对忘川拱身行礼,“以后每隔三日换一次药,三次即可痊愈。” 忘川微笑着起身,虚阳子不待他道谢,已经回到案几上,如饥似渴的看着龙族的医书,忘川微微一笑,他返身执起眉卿的手,缓缓退到屋外。 站在聆歌海外,忘川伸手贴在冰墙之上,他似乎在感应白虺的神力复苏,片刻之后,他有些失望的收回手,与眉卿坐在海岸边,他将头埋在眉卿发间,众人立刻退到不可见处。 聆歌海突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虚阳子的身形一闪,已经出现在海岸边,站在忘川身侧,将眉卿挡在身后。 就在一瞬间见,聆歌海巨浪滔天,忘川双手结印,在眉卿身上设下无数道结界,火儿身上光焰闪烁,已带着他飞向东曦海。 即使身在结界之内,暴雨如注,整个神域仿佛在破裂与坍塌的边缘挣扎,天族众人面无人色的守护着眉卿,虚阳子盘膝坐在结界前,身体发出柔和的白光, 眉卿紧紧的靠在虚阳子身后的结界壁上,似乎只有那一隅才是安全之地,尽管满面惊惶,她始终不曾哭泣,只是紧张的抓着自己的衣裙,不时仰首查看倾落的海水。 半日之后,巨浪逐渐平息,聆歌海重又波平如镜,冰墙随着破裂,海水轻柔的拍打着海岸,似乎抚慰着对它造成的伤害。 海面有金光闪动,形夭从海中飞起,体型较入海前长大一倍,待他飞到岸边,一个金色的人影从海中升起,他每向岸边走一步,都要五彩的霞光闪动,众人下意识的闭上眼,避开那逼人的光华。 “白虺,”眉卿的声音不大,却充满惊喜,“你的眼睛已经痊愈。” 众人睁开眼睛,眼前的白虺似乎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是比入海前高一个头,可是他额上的第二叶金莲已经点燃,受伤的眼睛晶光四射,湛蓝如同聆歌海的海面。 白虺对眉卿咧嘴一笑,然后身体向前扑倒,虚阳子不待旁人反应,已经卷袖将他抱起,“眉卿,去玉树丹和安息香,他很快就能痊愈。” 第3章 羲轮城(3) 的确如虚阳子所料,白虺在当日晚间苏醒,吃完所有的食物之后立刻神采奕奕,形夭在聆歌海上不住咆哮,似乎内心的兴奋无法抑制,直到白虺的身影出现在海岸边,形夭箭一般飞来,白虺飞身跃上形夭,形夭箭一般的消失在天际。 得到赤日的首肯,虚阳子欢喜的将医书收好,准备带回灵门,又问赤日是否可到城中行医,这是灵门一脉的惯例,可是北海龙神和白虺都不在城中,赤日无法决定,便请虚阳子先歇息几日,他备好草药,便可到城中行医。 第二日一早,大批天兵和守城水军回到码头,伤痕累累,军中军医不足,符元飞奔回聆歌海请虚阳子帮忙,没想到半个时辰后,他带着简装的眉卿出现在码头,符元懊悔不已。 虚阳子和眉卿配合非常默契,看得出从前在灵门时,眉卿定是一个好学徒,更何况,银长庚还派了四个粗通药理的侍从跟随其后,效率更高。 看着眉卿蒙面在伤员中穿行,忘川脸色难得令符元恐惧,“谁让眉卿来的?” “虚阳子道长,”银长庚声如蚊蚋,“我本想阻止,可是太子妃已经飞跑出聆歌海……。” 阻止?符元在心里暗笑,放眼整个羲轮城,能够阻止眉卿的,只有虚阳子,而这位掌教心中,眉卿显然还是灵门那个可以随意使唤的小丫头。 “符元、长庚,”听见这声呼唤,符元只觉得比让自己去攻击锦之更可恶,转身的瞬间,目光掠过海面,北海龙神的大船摇摇晃晃的驶进码头,“码头这般混乱,你带太子妃先回聆歌海。” 银长庚跟着符元,心下忐忑,要说服眉卿并非易事,更何况肉眼可见太子妃的快乐,这般想着,符元已经走到,“虚阳。” 得到召唤的虚阳子满头大汗的走到身前,眉卿跟在他身后,蒙面的绢巾已经被汗濡湿,“四海龙神已经回来……。” “眉卿,”虚阳子果如预料,转身看看满地的伤兵,“你带一个药厢去看看龙神,这里人多,我走不开。” 眉卿果然乖乖的接过一个药箱,银长庚立刻接过,“太子妃,请随我来。” 还未上船,北海龙神已经狼狈不堪、骂骂咧咧的从船上下来,一见眉卿,便一愣,顾不得礼仪,“你来做什么?” “虚阳子师叔让我来帮你们诊脉,”早以熟不拘礼的眉卿不以为意,“你受伤了吗?” 医官一边帮北海龙神包扎,一边听眉卿教训他,“你这般老,受这点儿的伤,还叫得这般厉害,忘川和白虺受伤那般严重,他们都没哭。” “什么这般老?”北海龙神怒上眉梢,“你懂什么,龙的成长是最缓慢的,若论年纪……。” 他环顾船舱,实在找不到比他年纪大的,“总而言之我不老,更何况,你又没受伤,若你受伤,叫得比我大声。” 突听形夭的嘶吼,余音未了,白虺已经进入船舱,伸手搂住北海龙神的脖颈,“老爹,你的伤怎样?” “非常痛,他刚刚才哭完,”眉卿好心的补充,“你再用点儿力,他就会死。” 放开北海龙神,白虺认真的打量着他,“不妨事,过些时日,我便为你报仇。” 舱内所有人都看出白虺的变化,尤其是他额间点燃的第二叶金莲,北海龙神眼眶湿润,舱内所有医官已经退出,“儿啊!为父此次真的遭受奇耻大辱。” 不得不说,北海龙神虽然年纪一大把,内心果真是个孩子,眉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他与白虺和忘川哭诉流兮城发生的一切。 开海节上,莲姬设下三道考题,凡是通过的,均可参与凰点凤,这是流兮城择婿的惯例,于龙族而言,要通过考题并不难,真正难的是凰点凤,因为凰点凤的第一关便是点将。 最先被淘汰的是西海的太子,他早已定亲,更何况他的角色是帮助南海和东海的太子尽量多的击败竞争者,但第一轮便遇到锦之,一招便被击败。 许是众人都已得知锦之曾经打伤过白虺和忘川,所以众人面色如常,北海龙神一气饮尽琼浆,听得入神的眉卿捧着腮,靠着白虺,“然后呢?” 其南海和东海的太子进展顺利,就是倒数第二轮,南海三太子与锦之相遇,他比西海太子要好些,锦之在第四招才击败他,而且他感到,锦之似乎身上有伤。 决战之前,北海龙神找到莲姬,劝说她亲点东海太子为婿,没想到莲姬断然回绝,坚持要按惯例行事,并且直言,若锦之获胜,她会以六合为嫁妆嫁给锦之。 北海大神大怒,却又无计可施,只得与其他三海龙神各自借出一半的神力给东海太子,依靠借出的神力,东海太子的确场面占优,十几个回合之后,东海太子突被击败,而且一直昏迷不醒,据医官所言,他定是不经意中了毒。 莲姬果如她自己所言,亲点锦之为婿,并在开海会上宣告,以四海六合为嫁妆,与外海联姻,万般无奈之下,北海龙神当众宣布毁约,四海脱离六合,不再向六合效忠,这便意味着,四海和六合在数千年之后,重新分裂,这也意味着战争的开端。 即使如此,莲姬也一意要与锦之成婚,四海龙神当日夜间便离开流兮城,结果在分界处遭遇应龙族的袭击,幸好天兵和羲轮城的水军接应,再加上突然浊浪淘天,这才侥幸得脱。 “儿啊!”北海龙神眼泪汪汪,“咱们何曾吃过这般大亏,你姐姐这个逆子……。” “老娘呢?”白虺的神情异样平静,全无异状,“她若不是六合女帝,我们要把她接回来。” “她说不能留莲姬一人在流兮城,”北海龙神拭拭眼泪,“待莲姬登基为帝,她不是六合女帝,便回羲轮城来,做个普通的妇人。” “好了,”白虺拍拍北海龙神的头,就像安慰孩子一般,“好了,别哭了,不仅仅是六合,就连外海都是咱们的。” 第4章 羲轮城(4) 不利的消息不停的传来,应龙与六合的水军迅速的封锁四海至六合的海通,而天河水军和四海的水军虽然联合作战,但仍然频频失利,直到白虺召唤出白骨龙兵,才稳住战局。 “符元,”忘川的面色极度难看,“数十场水战,一场未胜,还说什么天河水军,简直丢人,原来我信心满满,想要依靠他们征战外海,若没有白骨龙兵,连四海都无法守住。” 这个训斥实在无法回应,从前天河水兵的象征意义大过实用,忘川调他们到四海,本想是露个脸,没想到脸没露上,反而露了怯,难怪他如此震怒。 “殿下,”就算符元脸皮甚厚,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得咬牙,“唯今之计,只有边战边练兵,幸好小神殿下说白骨龙兵还能支持半年,半年的实战,再没用也能锻炼出来。” “将剩下的所有水军全部调到四海,轮番操练,”忘川面目狰狞,“半年之内,无论如何必须有一战之力。” 苦着脸退出庭院,一眼看见眉卿和形夭、火儿在聆歌海边放风筝,放眼整个天族,只有这个家伙才能在所有人都愁眉苦脸的时候无忧无虑的玩耍。 连场的苦战,冰镜之中,四海龙神满面憔悴,就连忘川都神情严肃,只有白虺一脸若无其事,先知君站在北海龙神身侧,“昨日莲姬已登基为帝,她与锦之的大婚定在三个月之后的冬至,我们按照约定,已经遣出飞羽军去接女帝。”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四海而言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厅外一阵喧嚣,忘川的怒气立刻被点燃,看他的模样,无论进来的是谁,即刻就会被他下令处死一般。 “忘川,”眉卿欢欢喜喜的探出头,看着她满面的笑,忘川面上的愤怒一扫而空,甚至微笑着站起身,“流兮城有百姓来羲轮城,腾渊楼的胖老板也迁来了,他们的船在码头,守兵不让他们靠岸,虚阳子师叔让我来找你。” 站在射日台向下张望,果然是二十几艘大小不一的船,看样子是历经艰辛来到此处,远远看去,腾渊楼的伙计将忘川镶嵌有四海图的那截横梁搬下船,忘川嘴角轻轻一牵,“白虺,看样子,流兮城仍有效忠你的百姓。” 先知君笑吟吟的与流兮城的百姓们交谈,不时有人将他们引导到一旁,一一登记,表面上看,羲轮城的人很热情,但符元却知道,他们在辨别是否混有应龙族的内奸,毕竟能穿过两军交战的战区,平安到达羲轮城几乎是不可能的。 递给胖老板一碟糕点,先知君满面的浅笑,“现在交战如此激烈,你们是如何避开战事平安到达羲轮城的?” “这个嘛,”胖老板放下糕点,笑着指指自己的一个伙计,“全靠他,先知君,你看他的耳朵,他能听见二十海里外的动静,这一路,我们全靠他,走走停停,才能平安到达此地。” 被带到忘川和白虺身前的伙计吓得面色惨白,他浑身不停的颤抖,忘川看一眼符元,符元笑嘻嘻的上前一步,“小哥,不用害怕,胖老板说你靠你的耳朵救了大家,咱们只是有些好奇。” “不是耳朵,”那伙计战战兢兢的看着符元,“小的世居流兮城,原以打渔为生,对鱼群的动向非常了解,久而久之,我就能根据鱼群的游动判断水中是否有异动。” 没想到一个小伙计,竟有这般神奇的技能,符元不由有些好奇,“即使如此,你们又如何能够准确的避开所有战争?” “海中有光,”伙计逐渐平静下来,他看着符元的眼神仍是充满惊惧,“在满月的时候,我经常看见海中有光,无论多大的风浪,光笼罩的地方,无论海里还是海面都是平静的。” 光?白虺若有所思,忘川令符元重赏那个伙计,等众人退出大厅,白虺突然开口,“我要到海里去。” 停顿片刻,“忘川,你与我一同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白虺和忘川就开始共同行动,符元判断海中的光定然有异,那般激烈的交战,竟能确保那二十几艘民船无恙。 按那伙计说的方法,白虺指挥形夭快速移动,月亮升上中天之时,果然看见海底隐隐约约有光线射出,白虺双手一挥,一个偌大的水泡展开,形夭已经射入海中。 形夭触到光线的瞬间,忘川只觉一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形夭快速向前,它竭力的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光线的牵引,白虺伸手轻轻拍拍它的后背,形夭立刻平静下来。 眼前剧烈的光线闪过之后,忘川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色的沙滩之上,不,不是沙滩,是白色的荒原,白虺站在自己身侧,头上的龙角闪烁着金光。 “这是什么地方?”忘川沉默良久,终是开口询问,“你应该知道。” “归海渊,”白虺看看忘川,“我封印自己武器的地方。” 再次沉默,白虺缓缓盘膝坐下,“千年来,我首次踏足此地,我原以为自己永不会进入这个地方,我甚至刻意的忘记它,但第二重封印解开时,它感应到我的气息,它在召唤我,同时也在召唤搅海。” “武器?”忘川不由有些后悔,在凤凰之境时,应该问清楚鲛神关于龙神的一切,自己唯一能记住的是龙神所向披靡,鲛人的军队不堪一击,从白骨龙兵的战力来看,似乎不像鲛神所说那般犀利! “我对自己的记忆封印得太厉害,”白虺咧嘴一笑,“我只对你和眉卿有模糊的印象,走!在搅海找到前,我要先把它的封印解开,否则,它与搅海之间的战争,也会不死不休。” 与白虺并肩而行,忘川犹豫再三,终是开口,“白虺,你的武器,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它会与搅海不死不休?我虽从未关注过四海六合,所有三十五天的上仙我都认真研究过,唯独龙神,记载得语焉不详。” “你有没有想过,”白虺微笑着侧过首,“你与我,也许都不是三十五天的上仙。” 第5章 羲轮城(5) 蹦蹦跳跳的沿着珊瑚道走向聆歌海,北海龙神一脸嫌弃的对先知君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像什么样子,幸好羲轮城的人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若让旁人知晓她是天族的太子妃,天族的脸都被她丢尽。” 自从眉卿说北海龙神老之后,他一直怀恨在心,只要得空,便要指责眉卿不懂规矩,礼仪极差,先知君微微一笑,“陛下,恶战连场,当下大家心情抑郁,太子妃的欢快,能让大家在沉郁中略感快乐。” “哼!”北海龙神冷哼一声,斜眼看看面色不佳的银长庚,他知道银长庚心下也不喜欢这位过于自由自在到没有边际的太子妃。 天空有闷雷滚动,似乎暴雨将至,众人不由一愣,此刻已然入冬,冬日打雷本就异常,雷声轰鸣,响彻天地,竟有一种示威之感。 刚刚仰首,却见天空似乎裂开一条缝,一条白龙在缝中飞舞,这是……,不及细看,只见眉卿身影一闪,竟自众人眼前消失,银长庚大惊失色,抢步上前,只见眉卿适才所站之地,空空荡荡……。 符元满头急汗,细细查看蜃珠放出的景像,转身看看先知君,“我看见一驾白色的战车,那是……。” “龙神的踏沧海,”先知君从最初的惊惶中已经镇定下来,“那驾战车,是当年形夭拉着龙神征战的踏沧海。” “殿下和小神殿下追光而去,此刻踏沧海突然显现,”符元与先知君对视一眼,又转身看着仍然惊魂未定的北海龙神,“小神殿下的绝对神域有几处?” “不知,”北海龙神摇摇头,“虺儿出生那一日,聆歌海和冰濯海同时出现,是否有其他的绝对神域,他从未提过,等等,我们在凤凰之境遇到忘川时,他说他一直在等一个人,那个人要与他一同踏平七海,我问过他是什么人,他说兄弟。” 兄弟?符元眼神闪烁,“不急,如果太子妃进入的是小神殿下的绝对神域,那便没有危险,长庚,此事先不要惊动任何人,虚阳子掌教呢?” “灵门来了两个弟子,他一早便带他们到外岛采药,后日回返,”银长庚擦着汗,眼泪几乎都要掉落,他已经想象到,忘川回到羲轮城,发现眉卿不在之后会发生什么,“符元,你确认太子妃进入的是小神殿下的绝对神域?” “不能,”符元一顿足,“以老龟的见识,绝对不会认知龙神的战车,我现在去找我哥,派人守在此处,日夜都需有人。” 飞跑进自己的宿处,若不是先知君和银长庚相扶,符元数次就要摔倒,好容易颤抖着拿出疏光镜,黄光闪动,符空悠闲的摇着扇子,躺在榻上,与众人火烧一般的心情相较,符空的快乐明显令人不悦。 “哥,”符元一声咆哮,符空吓得一激灵,睁开眼睛,满面不悦,不待他讲话,符元已经吼叫起来,“快用通三界查看太子妃现在何处?” 激活通三界的半柱香时分,所有人都觉得无比的漫长,好容易通三界上亮起白点,被符元怒吼数轮的符空认真察看片刻,“太子妃似乎身处绝对神域之中,太子殿下和小神殿下也在,发生何事?” “太子妃突然消失,”找到眉卿,众人立刻放下心来,符元心情大好,语气也平缓下来,“哥,你能看到是什么绝对神域吗?” 符空在通三界上看来看去,“这绝对神域上有三重封印,都是上灵宫结下的,啊!这是对太子殿下的考验,奇怪,这是隐藏的考验吗?凤凰之境……。” 不待符空说完,符元关闭疏光镜,“太子妃当下没有危险,有危险的是太子殿下,我奇怪的是,为何对他的考验中会有小神殿下。” 众人面面相觑,北海龙神轻咳一声,“我儿是否会有危险?” 顾不得礼仪,符元和银长庚齐齐对他怒目而视,北海龙神立刻明白白虺没有危险,立刻缄口不语。 先知君沉吟片刻,“现下咱们也不能做些什么,只希望太子殿下能顺利通过考验,8小神殿下解开所有神力封印。” 待所有人离开,符元无力的坐下,却见疏光镜闪烁,符空出现在镜中,他贼兮兮的四顾,“符元,那些家伙都走了吗?” “你查到什么?”符元挥手设下结界,“说!现下无人。” “这个考验,是太子殿下的第三轮考验,”符空挠着头,显得有些疑惑,“他的考验顺序完全乱了,凤凰之境还未完成,便进入第三轮,而且这一轮考验,应该是在三十五天的上灵幻境的。” “也许,”符元若有所思,“这个考验比上灵幻境更加严苛,毕竟眉卿被召唤进绝对神域,我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有何不简单?”符空咧嘴一笑,“他放下便可,毕竟还有十荒原。” “他若能放下,当初怎会如此不择手段?”符元冲符空翻个白眼,“我只奇怪,若是他不放下,如何通过此轮考验?” 举目望去,四野均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边际一般,忘川行得一段,缓缓停下脚步,“白虺,你确认此处是你的绝对神域?” “无法确认,”白虺摇摇头,“我能感应到我的气息,但更多的,是陌生的气息。” 自己先后进入过两次绝对神域,一次是大荒神域,一次是凤凰之境,此地和之前的两个绝对神域完全不同,貌似平静,感应不到丝毫的危险气息,而且还有白虺陪伴在身侧,可总有一个感觉,这一轮的考验,和之前全然不同。 “忘川,”白虺突然转过身,“我听老爹说,你一击便击溃妖门,将妖门之后所有穷凶极恶的妖迁往十荒原,随后又以三项震动三界的聘礼迎娶眉卿,天尊亲自为你赐福,我当时便觉得奇怪,若来日你要返回三十五天,要如何才能割舍眉卿?” 心下一动,看来,白虺已然猜到,此次的考验与眉卿有关,忘川微微一笑,“你不如静观最终的结果,我只奇怪,为何我的考验,你会参与其间。” 第6章 羲轮城(6) “很简单,”白虺微笑着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邦,“你若通过考验,我们便能踩平七海,如果你不能通过考验,你我都必须回归本位,静待下一轮宿命重启,天道循环。” 忘川突然伸手抱起白虺,飞身到空中,波涛翻涌,他们已置身一片幽蓝的大海之上,夜幕低垂,远处是一灯火辉煌的城邦。 静静落在沙滩上,潮水轻柔的拍打着海岸,忘川几乎一眼便看见眉卿,她站在海边左顾右盼,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心中一动,正要迎上前去,一个少年在黑夜中飞速的奔跑,即使看不清面容,衣着也完全不同,忘川也能看出,那是雪生。 眉卿和雪生相对而立,两人似乎轻声交谈着什么,忘川举步便要上前,却被白虺拉住,“记住,这是考验,也是幻像,他们不认识你。” 挣脱白虺的手,忘川走向眉卿,眉卿似乎听到什么,她转身看看忘川和白虺,一脸的好奇,随后她拉着雪生,沿着海岸飞奔,瞬间便不见踪影。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瞬间,忘川看见平静的海面有波涛荡漾,心中一动,伸手抽出大荒,大荒发出的光笼罩着海面,忘川看见海底的白城,那是鲛人的城邦。 鲛人?忘川转身看看白虺,白虺淡然一笑,“这是最终之战前,忘川,我只能陪你到这里,这次考验,你是鲛人……。” 余音袅袅,白虺的身影已经消失,忘川沉默着眺望着眼前的城邦,他并没有感应到凤凰之境内鲛人的气息,如果真是最终之战前,那么自己在那场大战中又会是什么角色? 盘膝坐在礁石上,忘川回想着凤凰之境内发生的一切,可是思绪紊乱,他总是想到眉卿执着雪生的手,飞快的回到海中的场景。 调息良久,忘川终是平静下来,凤凰之境的一切一一浮现在自己眼前,“你是外乡人?” 睁开眼睛,是眉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涨潮,自己置身之地的礁石已经被海水淹没,眉卿粉色的鱼尾轻轻摆动,她纤细的手中是一条鱼和一些海菜,“你饿吗?” 伸手接过鱼,眉卿已经洗剥干净,火儿吐出一团火,鱼发出淡淡的肉香,忘川将鱼一分为二,分一半给火儿,自己将剩下的鱼肉和海菜吃完。 眉卿又送上两粒冰珠,忘川吮吸着甘甜的水,“你从哪儿来?” “很远的地方,”忘川看着她精致而稚气的脸,心中的爱意如波涛般翻涌,为不惊走她,忘川强自约束着自己,“一个非常遥远的海边城邦。” “是什么地方呢?”眉卿从海中坐到距离忘川不远处的礁石上,小小的鱼尾在海中不住的摇晃,显得欢快活泼,“大巫妖说,除明日城,这世上便再无城邦。” “是一个白色的城邦,”忘川眉目带笑,“所有的房屋都是用海底白色的贝壳建成,太阳升起时,整个城邦发出五彩的光,与天上的朝霞相互辉映,霞光万道,极为壮美。” 眉卿小小的口微微半张,显得极为惊讶,她缓缓转身,眺望着大海,“原来还有这般美的地方。” “你是谁?”忘川柔声问,他眼角的余光掠过,两个高大健壮的鲛人已骑着披甲的海马接近,手中钢叉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眼前这个小鲛人,容貌、神情、动作都与眉卿完全一致,工笔细描的精致面容上浮出一丝憧憬的笑,“一直一直都在这里,海蛇大人说,待咱们打败龙神,我们就能迁到其他海。” “要打仗吗?”忘川的手握住大荒,“打仗并不好。” “是的,”眉卿有些沮丧,“哥哥也是这般说的,我总是想,如果不打仗,龙神大人也许能让我们短暂的去四海游历……。” “眉卿,”鲛人在不远处拉住海马,神情凶恶,语气暴戾,那是海蛇,与自己在凤凰之境见他是一般模样,“这人是谁?” 缓缓起身,忘川的手背在身后,握住大荒的剑柄,“漂流到此的陌生人,我昨夜在这礁石上歇脚。” “你不怕我们?”海蛇手中的钢叉缓慢的移动,“你究竟是谁?” “我为何要怕你们?”忘川看见雪生出现在海浪中,眉卿跃下礁石,躲在雪生身后,“我只是一个旅人,偶然到此,并无恶意。” 海蛇打量着忘川,似乎并没有感应到他身上龙族的气息,缓缓放下钢叉,“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日落之前,离开此地。” 回过身,雪生带着眉卿仍在海面上,他悄悄的伸手指着远处的礁石,然后带着眉卿消失在海中。 落潮之后,忘川跃下礁石,他缓步向城邦走去,整个城邦空无一人,看那房屋内残破的用具,想是废弃已久,走到海神庙,忘川看见白虺的神像,他左脚举在空中,右脚踩着九头黑龙,左手是白色招海幡,右手持着桂魄,这里应是龙族的城邦。 在城中一日,傍晚时分来到雪生所指之地,他和眉卿果然在那礁石下的空洞中,几条鱼、海菜和一些果子,还有十几粒冰珠。 “这是我哥哥,”眉卿和雪生仍然是鲛人的模样,他们在海中沉浮,“晨间你见到的,便是海蛇大人。” 盘膝坐下,忘川看看食物,雪生见他不动手,低声道:“我们只能找到这些……。” 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北海龙神给自己的碧海珠,“这叫碧海珠,可以助你们捕鱼,你们留着!” 说完,将碧海珠抛给雪生,“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在城中闲逛一日,都未找到一人。” 雪生看看眉卿,将碧海珠交给她,“去海里捕几条鱼。” 眉卿听话的握着碧海珠沉入海里,雪生轻声叹息,“这里原是供奉龙神大人的城邦,我们半年前占领此地,海蛇大人下令将城中所有人祭祀,他们……,他们已化为海面的泡沫。” 忘川看着他面上的神情,“眉卿是你妹妹?” “嗯,”雪生点点头,“我们跟随大巫妖随军而行,很快又会打仗,你还是早些离开。” 第7章 羲轮城(7) 月光下,眉卿浮出海面,柔软的月光令她粉色的发闪烁出一层淡淡的银光,她小小的脸上凝满兴奋,“我抓到很多鱼。” 从未想过有人使用碧海珠,竟然只能抓到六条,雪生一一看过,把一条有籽的鱼扔回海中,把剩下的五条全部推给忘川,“月亮升到半空我们要帮大巫妖准备祭祀,你就在这里休息,海蛇将军轻易不会到这里。” 看着雪生带着眉卿渐渐沉入海里,海面两条细细的线缓缓消失,火儿把海边收集的枯木点燃,忘川吃完鱼,闭目养神,祭祀?祭祀之后是否便是那场惨烈的战争? 月亮升到半空,海水突然发生变化,海面清澈透明,飘浮着朵朵的蓝莲,鲛人古老的歌谣从海底缓缓升起,逐渐在海面上回响,蓝令海!这里自己见到鲛神的地方。 俊美的鲛神坐在蓝莲织成的王座之上,他仰首看着天空,月光如流水一般倾洒在他身上,神光闪动,光照九州。 眉卿和雪生各推着一盘食物靠近王座,鲛神微笑着俯身轻轻抚抚他们的头,两人乖乖的斜倚在王座之下,静静的听蓝莲的歌声。 鲛神低头含笑看着眉卿,她小小的鱼尾轻轻摆动,“你们去玩儿!去采海底的雾霭,让我用它们用你织一件衣袍,眉卿,再过七日,你便要变身,那一日,我要你成为七海最美的鲛人。” 注视着眉卿和雪生欢欢喜喜的潜进海里,忘川几乎都能想象眉卿如小鱼儿一般穿行在海底的流霭之中欢快的模样。 “异乡人,”听到鲛神的招呼,忘川抬起头,“长夜漫漫,来喝杯酒!” 踏水而去,鲛人挥手一挥,在他对面,又是一把蓝莲王座,忘川缓缓坐下,手中一沉,一朵注满琼浆的蓝莲出现在自己手中,鲛神极美的眼眸仿佛闪烁着点点的星光,“你不是鲛人,也不是龙族。” “是,”忘川仰首饮尽琼浆,看琼浆在蓝莲杯中缓缓生长,“我只是……。” “你是谁并不重要,”鲛神打断忘川,只是仰首看着星空,“这片星空,我看了千年,从未有过一丝厌倦,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忘川淡然一笑,他面无表情的仰起首,“在我看来,这里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但在你眼中,便是这世间最美的所在。” 鲛神对忘川微微一笑,“在你眼中,总有一个地方和其他地方不同。” 忘川没有说话,只是眯眼看着海面的蓝莲,“的确,就算是上仙,某个地方总与其他地方不同。” 相对静坐,蓝莲的歌声中,鲛神缓缓闭上眼睛,他很快就会战败,与归墟之地一同沉寂千年,如果他知道这个结果……。 海面上传来欢快的笑声,眉卿推着一堆的雾霭浮上海面,雪生则抱着满抱的蓝莲,鲛神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他们缓缓而来,伸手轻轻抚着他们的头,将雪生采给他的蓝莲放在王座之上,“去玩儿!让我和这个异乡人静静的听会儿歌。” 两个孩子沉入海底,鲛神的手轻轻抚过雾霭,它们缓缓的溶于海水之中,鲛神身周的蓝莲缓缓的生长,最终将他完全淹没,只余鲛神精致秀美的脸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喝完四杯琼浆,忘川将蓝莲杯轻轻放在王座之上,缓缓向海边走去,鲛神突然睁开眼睛,“难道投缘,不再喝几杯吗?” “谢谢你的酒,”忘川没有回头,“酒虽好,但你心事重重,不是饮酒的最佳时机,待有一日,你心无挂碍,我再陪你痛饮。“ 回到礁石洞中,忘川合衣躺下,闭目养神,火儿静静的落在他身侧,在大海的潮汐声中,忘川缓缓睡去。 睁开眼睛,太阳已经升起,一眼便看见眉卿和雪生,眉卿穿着一件雾霭的衣裙,上面渲染着四海的疆域和碧水桃花,美丽非凡。 “你醒了?”眉卿欢喜的游到岸边,“鲛神大人许你留在蓝令海,你想和我们一起去深海采珠吗?” “好啊!”忘川翻身坐起,火儿轻轻落在他的肩头,眉卿有些畏惧的后退到雪生身后,“别怕,它叫火儿。” 坐在蓝莲的小船上,雪生和眉卿拉着船上牵引船在海中飞快的前行,来到大海的正中,雪生和眉卿指着幽深的海底,“最好的珠子便在此地,你要和我们一同前去吗?” 毫不犹豫的翻身跃下船,眉卿吐出一个泡泡,轻轻按在忘川面上,“它能令你在海中如岸上一般呼吸自如。” 拉着眉卿翻飞的衣带,忘川跟随他们潜入深海,硕大的贝壳随着洋流一张一合,露出各色圆润的明珠。 雪生在贝壳之中穿行,他似乎在寻找最美的贝珠,而眉卿则与海中的鱼群嬉戏,海中满是她清脆的欢笑声。 雪生看见一颗浅蓝色的贝珠,他欣喜的上前,将它从贝壳中取出,眉卿游到他身边,将脸颊轻轻的贴在贝珠之上,蓝色的光辉映入她璀璨的明眸之中,令她的双眸如同湛蓝的海面。 眉卿帮雪生将蓝色的贝珠放进他腰间水草编织的袋中,这才带着忘川到一旁的水草林中玩耍,采摘许多的花,并捕得几条鱼,这才回到船上。 “这珠子有何用处?”回到岸上,忘川微笑着指指雪生腰间的袋子,“用作祭祀吗?” “不,”眉卿摇摇头,“我们要送给鲛神大人,蓝珠极为罕见,千年才长成一颗……。” 伸手自袋中取出一粒粉色的贝珠,“这是我适才在海中采得,与你的发色相配,送给你。” “啊!”眉卿欢喜的惊叹着,“哥,是粉色的贝珠。” 雪生怜爱的轻轻抚抚眉卿的头发,对忘川微微一笑,“走!我们今日采得这般珍贵的两粒珠子,一定是吉兆,我们去找明师。” 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海中,忘川负着手,慢慢走进城邦,来到龙神庙,他仰首看着白虺的雕像,看了很久,嘴角突然上翘,“白虺,你说我究竟要做何选择,才能通过这场艰难的考验呢?” 第8章 羲轮城(8) 太阳升起时,海里的蓝莲已经尽数化为海水,海面波光粼粼,天空云卷云舒,远远看去,大海波平如镜,听着潮起潮落温柔的声响,忘川的心从未有过的平静。 鲛兵在中操练,雪生也在列,看他努力的挥舞着长枪,忘川满面淡笑,海面轻轻一响,眉卿抱着两条鱼和几条海菜出来,“你醒了,这是今天的餐食。” 从眉卿手里伸接过食物,“今日没人陪你玩耍?” “海蛇将军告诉明师,我们日日在海中闲逛,明师便让哥随军参加训练,”眉卿明媚的小脸凝满失望,在这片海域,雪生是她唯一的依靠,“哥让我照顾你。” “我陪你!”忘川温和的笑,尽量不让自己的快乐流露得太明显,毕竟眉卿的心情很沮丧,“我不能进入太深的海里。” 询问过雪生后,眉卿拖着小小的蓝莲船出现,“哥让我们去听风海等他,走!我拖你过去。” 坐在蓝莲船上,眉卿拉着蓝莲的纤船,飞速的迎着越升越高的太阳游去,金色的阳光照在她粉色的鱼尾激起的水沫上,幻化成七彩的虹,她粉色的长发如同粉色的海草在湛蓝的海面飘荡。 那是一个小小的海湾,白色的沙滩被翠绿的树木围绕,海风吹过,发出乐音般的声响。 “谁都不知道这里,是我和哥无意中发现的。”眉卿的雪脸上凝着一丝快乐,这是忘川进入这神域结识她之后,首次在她面上看到这无忧无虑的神情,心中微微一痛,“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抓鱼。” 微笑着唤住她,教她使用碧海珠的方法,她很快掌握技巧,抓到几条肥美的大鱼,忘川一边清理着鱼,一边看她,在阳光下,她脸颊两侧的鱼鳞闪烁着浅浅的粉光,多想如从前般轻轻的吻吻她。 “有人来了!” 眉卿突然欢喜的翻进海水中,可是来的,并不是雪生,而是明师,他苍老而睿智,目光在忘川脸上轻轻掠过,“眉卿,你果然在这儿。” 年老的鲛人看着海中追逐鱼儿的眉卿,声音平和而安详,“海蛇告诉我来了一个异乡人,昨夜我见你与鲛神大人一同饮酒,想来,你不是恶人。” “只不过与鲛神共饮几杯,你便判定我不是恶人,是否过于武断?”忘川淡然一笑,他将手中的鱼抛给明师,“你们心中,鲛神认可的,便是真理?” 明师淡然一笑,并不想与他争执,只是看着眉卿,“这孩子和她哥哥是上个满月突然出现在蓝令海中,谁都不知道他们的来历,鲛神大人极为喜爱,从不追问他们的来历,我们便将他们视为自己人。” 不知他对自己说这番话的用意,忘川便缄口不语,“雪生极为聪慧,不过短短时日,便习得海战的要义。” 目送明师在海中远去,忘川淡然一笑,在林中采得一些野果,又打得一只鸟儿,眉卿极为欢喜,却不食用,直到午后,雪生才出现。 欢喜的与雪生分食,忘川内心翻涌,面上却波澜不惊,待他们吃完,忘川云淡风轻的问,“雪生,刚刚明师来过,他赞扬你,说习得海战要义,我对打仗有些研究,不如我们以沙为盘,研究一番?” 不知是计的雪生点点头,眉卿欢喜的捡来无数的贝壳作为他们的棋子,欢欢喜喜的看他们以沙为盘,以棋为兵,笑谈海战。 自那日始,每日都这样度过,不得不说,雪生的确是个人才,条理分明,思路清晰,对于海战有自己的见解,忘川不由想,如果他果真生在这个时代,龙神与鲛神的战争结局是否会改变。 “今日不能去了,”眉卿有些遗憾,“明师说龙神的大军正在逼近六合,我们的军队也在向六合集结,我们要守住蓝令海。” 是吗?忘川微微一笑,“那今日我们便在这里玩耍!” “我要去陪雪生,”眉卿从海里送出几条鱼,“你到城里自己玩!我傍晚的时候再给你送食物。” “眉卿,”看她转身要走,忘川起身唤住她,“海蛇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眉卿有些疑惑,“你要一起吗?” “不,”忘川微微一笑,“傍晚时分,你叫雪生一同来见我,记住,你们一同来。” 虽然不明白,但眉卿仍是点点头,目送她回到海中,忘川信步来到城中龙神庙,白虺的雕像仍是来时那般模样,忘川微笑着伸手,轻轻一推,雕像应手倒下,白色的珠粉散落一地,招海幡赫然便在雕像之中。 轻轻捡起,招海幡轻轻的闪烁数下,便化为小旗子般大小,忘川将它插进自己后腰,缓缓走出龙神庙,震天的声响之后,龙神庙及整个城邦化为灰尘,海风一吹,竟连一丝尘埃都未落下。 “你找我?”雪生面容有些憔悴,为应对战事,海蛇对鲛人的训练极为严酷,这些时日,忘川早已自雪生口中探听清楚,“我要随大军前往六合……。” 听雪生这般说,眉卿立刻吓得呆住,她似乎想哭,雪生轻轻叹息着将她抱进怀里,“你也要一块儿去,海蛇将军说,这次大战,要么生,要么死,所有鲛人均需上阵扞卫鲛神大人的荣誉。” 听到自己要与雪生一同前往六合,眉卿反而平静下来,考验果如自己所料,忘川淡然一笑,“不妨事,我会与你们一同前往,我会想法保护眉卿。” 有些感激的看看忘川,雪生将脸贴在眉卿头上,这般亲密的动作令忘川在身后紧紧握住拳头,“眉卿,你与忘川和明师一同前往,明师的海马可拉你们前往六合。” 海面响起嘹亮的海螺声,雪生在眉卿发间轻轻一吻,“到六合后,不会立刻开战,我会来看你,保护好自己,路上千万小心。” 万分不舍的看着雪生加入密密麻麻的鲛人军队中,海马发出的嘶鸣声震天动海,一时之间,整个蓝令海仿佛都在怒吼! “走!”明师轻轻的扬扬缰绳,那头浑身漆黑的海马拉着蓝莲车远远的跟在军队之后向六合海域行进! 第9章 羲轮城(9) 跟在鲛人军队之后,有忘川的法力加持,仍然非常辛苦,明师年老,眉卿年幼,不出两日,眉卿的脸便瘦得凹陷下去,忘川心痛,便与明师商议减缓行进的速度,毕竟与军队同行意义不大。 明师考虑再三之后并未同意,他担心离开军队之后,便再难追踪到他们的踪影,眉卿也坚决不应,忘川不得不悄悄动用蓬莱木的神力。 再行数日,鲛人军队的行军速度突然减慢,明师终是松口气,忘川却心知有异,这日夜间,他趁明师和眉卿熟睡,自己悄悄潜进鲛人营地探听,原来龙神的军队遭遇风暴,行进速度比预期晚两日,为预留足够的体力,鲛人才放慢行军速度。 回到车中,忘川却觉得有异,他亲眼见过白骨龙兵在风暴中作战,刚刚苏醒,白虺的龙神之力全未复苏时,即使是百米巨浪也如履平地,千年前战力更加强盛,遭遇风暴便放缓行军速度?这般可笑的借口鲛人竟会相信? 不,不,不,忘川提醒自己,这是千年之前,虽然与雪生只指棋论兵的所得,也足够自己弥补天河水军水战的不足,如果龙神放缓行军速度,那定有缘故。 “忘川,”突听眉卿的声音,她紧张的缩在车中,“有人过来了。” 的确有人,是海蛇和一个侍卫,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子,忘川心下大疑,伸手在蓬莱木上轻轻一挥,光芒闪动,眉卿已被收入蓬莱木中。 惊醒的明师惊讶莫明,忘川竖指示意他安静,然后缓缓靠在车壁上,假意入睡。 “明师,”海蛇的侍卫满面的笑,“眉卿呢?” “我将她留在蓝令海,”明师面不改色的回复,“你找她何事?” “无事,”侍卫伸长脖颈,似乎在车中搜索,又围着车游动一圈,似乎确认眉卿不在,“明师,眉卿还未变身?” “是,”明师语气中已有压抑不住的愤怒,“你待如何?” 那侍卫一脸古怪的笑,“眉卿这般的美貌,变身之后,不知是男是女。” “男又如何?女又如何?”明师已然大怒,“你们休想染指那孩子。” 见明师发怒,侍卫不敢多言,立刻抽身后退到海蛇身边,片刻,海蛇骑马而至,看他贯甲的脸,忘川紧握拳头,这个混蛋! “明师,”海蛇的声音仍如千年后一般暴戾,“我想知道,眉卿向鲛神大人许愿,是男是女?” “与你无关,”明师虽然苍老,但与海蛇对峙,气势丝毫不输,“眉卿那孩子不是你能觊觎的。” “是吗?”海蛇手中的分水叉直指明师的眉心,明师毫不退缩,“待我们到达六合,我便会向鲛神大人许愿,你猜,他会不会同意?” 气得浑身发抖,忘川微笑着扶他坐下,心中恨得几乎滴血,若早知道他觊觎眉卿,自己在凤凰之境怎会放过他。 明师坐在车中,眼神闪动,他不时眺望着远处的营地,“我们回去。” “不用回去,”忘川微微一笑,“我对六合很熟悉,我知道一个地方,他们找不到眉卿。” 猛的回身看着忘川,“你究竟是谁?” “你不用知道我是谁,”忘川操纵着海马转向,“我向你保证,战事开启时,你会置身六合,另外,海蛇无论向鲛神如何许愿,他都得不到眉卿。” “等等,”明师见忘川要抖动缰绳,“雪生还在军中。” “不用担心,”忘川嘴角噙出一丝笑,“我向你保证,海蛇就算有一万个胆子,也绝对不敢动雪生。” 将信将疑的看着忘川,他双手一抖,海马箭一般的向前疾游,忘川几乎气得发抖,他从未想过,这三界竟然有人敢当着自己的面想要染指眉卿。 流兮城的确如白虺所言,千年前只是一个礁石岛,沿着南天柱上岛,在天明时分,冲天龙柱连人带车送到礁石岛上层。 明师惊讶莫明的左顾右盼,“这里……。” “六合海域,”忘川微笑着将眉卿从蓬莱木中放出,她如明师一般满面惊讶,忘川用移海之力凝出两个小湖,“距离鲛人与龙族到达,还有两日,你们选歇息歇息。” “雪生呢?”眉卿一脸的忧虑,“他找不到我,会担心的。” “有人会照顾他,”忘川微笑着拍拍她的头,“你比他危险。” 不明所以的看着忘川,眉卿显然并不清楚海蛇的心思,旁边湖中的明师低声道:“眉卿,你可以相信他,雪生,无事。” 虽是如此,眉卿仍然将信将疑,忘川拉起成片的蓝莲,轻轻的覆盖在她身上,“睡!待你醒来,雪生就回来了。” 听话的沉进海水中,眉卿几乎立刻便陷入酣睡,忘川坐在湖边的礁石上,伸手拔下腰后插着的招海幡,真正令龙神进军缓慢的,是这它! 这般想着,忘川随手扔出招海幡,它在空中没有一刻停留,径直向某个方向飞去,忘川伸手轻轻一招,大荒应势而出。 “你很可怕,”明师似乎醒了,他看着忘川,“你究竟是谁?” “你无法理解的人,”忘川起身,海的远处传来雷霆般的声响,那是龙神的大军正在快速压境,忘川回身看看明师,“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战败,你将如何?” “与我族共生死,”明师没有犹豫,脱口而出,随后,他看看仍在沉睡的眉卿,“如果可以,请你带眉卿和雪生离开,让他们延续我族。” 听他这般说,心中一惊,明师淡淡一笑,“鲛神大人已经预感到这场战争的结局,他说也许有个变数,我猜测变数不是你,就是眉卿和雪生。” 他说的不对,忘川在心里对自己说,变数不是自己,也不是眉卿和雪生,变数是鲛神,但这话,不能对明师说,即使自己说,他也不会相信。 “睡!”忘川抱着大荒,“很快,龙族就会到达六合,我想,你的鲛神会需要你的帮助。” 注视着明师闭上眼睛,忘川看看睡得很香的眉卿,露出一丝浅浅的笑,这场考验,还真的有趣。 第10章 羲轮城(10) 随着海面巨浪翻涌,龙族的大军在第二日正午到达六合,看着他们在海面结成的营帐,明师面如死灰,想必他已猜到,鲛人绝非龙族的对手。 “那便是龙族吗?”眉卿好奇的眺望着旌旗招展的龙族营地,“为什么我感觉他们不是来打仗的?” 是的,整个龙族显得非常放松,但营地的防御外松内紧,卫兵经过时,隐藏的杀气会激起海面的波涛,这可怕的杀气弥漫在整个六合海域,即使鲛人还未到达战场,从气势上来说,鲛人也不是龙族的对手。 “我想回去,”明师注视着龙族,“他们需要我,眉卿,你留在这里,我会让雪生到这儿来找你。” “我……。” “你留在这里,”明师很坚定的打断眉卿的争辩,“眉卿,雪生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躲藏。” 这个理由果然令眉卿安定下来,明师拿出一个法杖交给眉卿,“紧急的时候,挥动它。” 眉卿抱着法杖,认真的点点头,她看着明师登上蓝莲车,突然开口,“明师,你不要死……。” 眉卿的声音很弱,却透着一丝恳求,明师凝视的回身看看她,“傻孩子,我是大巫师,不会死的,你保护好自己,等我带雪生过来。” 听话的点点头,眉卿的神情和举止与千年后完全一致,明师对她微微一笑,手中缰绳一甩,海马载着他随着通天龙柱的海流回到六合海域。 “冷吗?”忘川用枯死的海草升起火,眉卿靠在火边,紧紧的抱着明师交给她的法杖,忘川突然想到从前她也是这般抱着疏影,忍不住咧嘴一笑,“别怕,明师会带着雪生来的,即使他不能带他来,我也会帮你把雪生带来的。” “真的吗?”眉卿喜出望外的神情令忘川微觉不悦,但他仍然点点头,“放心,我承诺过,一定会救雪生的。” “谢谢你,”眉卿欢喜莫明,她靠在火堆旁的礁石上,“忘川,打完仗,我们还能见到你吗?” 我们?忘川淡然一笑,快速的洗剥干净鱼,架在火上,“眉卿,我再去捉几条鱼,一会儿雪生来了吃,你守好火,别让鱼烤糊了。” 点点头,忘川的手轻轻挥动,几重结界将她牢牢的护在当中,火儿落在眉卿身侧,忘川走到崖边,手一动,大荒出现在眉卿身后,忘川这才放心的跃下悬崖。 感应着白虺的气息,忘川快速的穿行在龙族的营地中,龙族的卫兵对他视若无物,或者说他的动作快到他们还未感应便已经过。 “吾主,”千年前的左相是个俊美的青年,他手中的扇子镶嵌着定风波,“根据海龙回报,鲛人一日后便会到达六合,你还想着玩耍,是否过于儿戏?” 千年前的白虺还是少年的模样,他手里拿着一根雪白的珊瑚,小心翼翼的对准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再轻轻的击出,明珠在水草铺就的毯子上欢快的滚动,然后与另一粒明珠相互碰撞,散落一地的珠末。 “你既然来了,便进来!”白虺抬首看看帐外,左相立刻闪身来到帐外,忘川已经与他擦身而过,白虺正准备另一粒明珠,头也不抬的问,“要一起吗?” “不,”忘川看着插在他腰间的招海幡,“它果然找到你。” “嗯,”白虺击出第二粒明珠,脆响过后,又是一地珠末,“你找我,所为何事?” 忘川转身看看左相,他立刻识趣的退到帐外,忘川随手挥出一个结界,“白虺,眉卿和雪生都在此处,如果他们在这里死去,幻境外便不会再有他们是吗?” “是,”白虺放下珊瑚,“你到这里,只是问我这个?” “对,”忘川咧嘴一笑,“我虽然自己可以确定,但我想听你亲口确认,另外,我想问你,鲛神口中的变数是什么?” “他自己,”白虺伸手一挥,所有的珠末飞到半空中,化为五彩的虹,“就连我也没想到会有这般大的变数。” 沉吟片刻,忘川微微一笑,“幻境外再见。” 左相只觉眼角人影闪动,忘川已失去踪影,走进大帐,白虺已经放下珊瑚,“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刚刚落定,便看见火儿无数的幻影,眉卿紧张的抱着法杖躲在结界中央,而海蛇的侍卫带着凶悍的鲛人卫兵正与火儿的幻影缠斗,地上已有数十具鲛人的尸体。 心下大怒,立在眉卿身后的大荒立刻发出震天的声响,忘川随手招过大荒,剑风挥动,一击之威,竟将余下的鲛人尽数斩为两截。 将眉卿自小湖中抱起,“这里已经暴露,我们尽快离开。” “等等,”眉卿指着烤好的鱼,“这些鱼一起带上,我哥来时,一定很饿。” 高高昂起的头颅上,果然是通天海,忘川将眉卿放于海中,灵气荡漾,她消瘦的面颊上粉色的鱼鳞闪烁着点点的微光,忘川将鱼递给眉卿,“吃!我再烤。” “我们走了,明师找不到我们怎么办?”眉卿拿着烤鱼,似乎想哭,她明媚的眼眸中满是恐惧,“可是我很怕海蛇,忘川,我想回去等我哥。” “我留有记号给他们,”忘川借着清理鱼,将自己内心的嫉恨深深掩埋,“除了明师和你哥,别人看不懂。” 海风吹过,通天海泛起波涛,杀气如浪潮一般涌来,白虺已经开始布阵,身体一凉,蓬莱木结出的守护结界缓缓展开,这是忘川修为提升的结果,心随意转。 吃完鱼的眉卿忧心忡忡,他伸手拍拍眉卿的头,“别担心,你哥没事。” “我知道,”口中这般说,眉卿仍然忧虑的枕着自己的双臂趴在海面,“鲛神大人会保护他的,可是海蛇那般阴毒,我仍然很担心。” 缓缓走到她身边,盘膝坐在海面,“眉卿,你喜欢鲛神大人吗?” 听他这般问,眉卿不由一愣,正待回答,忘川又问,“鲛神大人喜欢你吗?” 好奇的侧首细想,半晌眉卿才回答,“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喜欢鲛神大人,可是所有人都说要喜欢他,我便觉得应该喜欢他,我觉得鲛神大人是喜欢我们的,虽然不像他喜欢雪生那样喜欢我们,但他是喜欢我们的。” 第11章 羲轮城(11) 令忘川极度不悦的是鲛人又派出几批探子搜寻眉卿的下落,通天海的封印结界只有上仙可以通过,所以鲛人的探子无功而返。 初时看到鲛人探子,眉卿都蜷缩在蓝莲下瑟瑟发抖,害怕被他们发现,就算火儿盘旋在她上空,她都不敢露空,想来对海蛇的恐惧深植于心,直到眉卿发现他们没有找到入口,她才平静下来。 坐在她身边,忘川吹奏着短笛,眉卿伏在蓝莲之上,静静的听着美妙的笛声,一曲吹罢,眉卿低声道:“这世间真有这般美丽而和平的地方吗?” “有,”忘川微笑着收回短笛,“待此战结束,我便带你……们一同前往。” 本想再去找白虺,但眉卿着实害怕,忘川也不放心将她独自留下,便令火儿前往龙族的营地,片刻之后,白虺出现在通天海边,一见睡着的眉卿,咧嘴一笑,“没想到眉卿竟变成这般可爱的小鲛人,若千年前果真有她,我想我不会把鲛人杀光。” 轻咳一声,忘川轻轻挥手,设下一个结界,“白虺,我想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否会改变千年前的结局。” “改变?”白虺有些惊讶,“忘川,我们现在就在千年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会对结局产生影响,这意味着,如果眉卿在这里死去,她会彻底消失,你再记不起她……。” 听白虺这般说,忘川情不自禁的打个寒颤,白虺微笑起来,“她就你的考验,在面临选择的时候,你选的是她,还是其他。” “你呢?”忘川沉吟片刻,“你的考验是什么?” “我吗?”白虺侧首看着六合,“我想,也许是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给予六合那般崇高的地位!” 召唤出蓬莱木,忘川正要把眉卿收进蓬莱木中,白虺冷笑起来,“忘川,你就这般害怕失去她吗?如果我不告诉你,你会这般做吗?” “我要做的事,需要有人陪伴,”忘川轻轻的挥手,眉卿再次被收进蓬莱木中,“而我选择的陪伴者和见证者,便是眉卿,如果没有她,我就算达成自己的心愿,那又有什么意思?” 冷冷一笑,白虺不再说话,他走到通心海中,额头的白角闪烁着银光,“其实我并不想改变什么,过去的,便让它过去,我之所以愿意进入这个幻境,我只想知道一个答案。” 并没有追问白虺想知道的是什么,他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六合,然后回身对忘川咧嘴一笑,“忘川,我们战场上见。” 鲛人军队掀起滔天的巨浪,看上去声势惊人,忘川负手站在六合岸边,远远看去,骑在海马上的鲛人随着波涛起伏,仿佛下一刻,千军万马便要将龙族淹没。 与鲛人的躁动相对应,龙族的营地始终平静,龙族的大军如常一般,甚至连巡逻的人数都没有增长。 “忘川,”雪生飞速的游来,“明师说眉卿在这里,她在哪儿?” 低头看着雪生,此时的他和初见时一般,第一眼便令自己厌恶,无论他是什么身份,无论在什么时代。 “她在很安全的地方,”忘川满面的浅笑,“战后,我会送你去安全的地方。” 雪生面上紧张的神情立刻放松,“明师让我躲在这里,可是鲛神大人召唤我,我想带眉卿和鲛神大人在一块儿。” 召唤?忘川低下头,握着大荒剑柄的手缓缓放开,“鲛神召唤你做什么?” “我不知道,”雪生一脸的茫然,忘川只觉得心头一震,这神情和眉卿一般模样,忍不住心中暗恨,“忘川,眉卿在何处?我要带她走。” “你最好不要带她去见鲛神,”忘川仰头看看天,此刻夕阳已经西沉,很快月亮就会升起,根据古籍的记载,在月上中天之时,鲛人会主动向龙族发动攻击,在经历十日的血战之后,鲛人全线溃败,“就连鲛神,都需要与龙神对战,你难道希望眉卿置身战场?” 犹豫片刻,雪生最终放弃带走眉卿的初衷,看他转身要走,忘川将从眉卿处取得的碧海珠交给他,“把这个带在身上,它能保护你。” 不明所以的雪生将碧海珠带在身上,游出一段之后,他又返回,“忘川,请你告诉眉卿,我和鲛神大人在一块儿,让她不要担心,战后,我就会带她去安全的地方。” 微笑着点点头,看他飞速游走,忘川面上的笑容一扫而光,他返身走进通天海的结界,在战争开始前,他有自己的事要做。 午夜时分,战事果如记载般启动,忘川负手看着远处鲛人与龙族的搏杀,分析两族策略的得失。 战争在第七日失控,两族显然杀红眼,进退之间已经完全没有章法可言,从战争开始至今,鲛神和龙神都没有出现,忘川感应着碧海珠的位置,却惊讶的发现它并不在六合,而是在蓝令海,那意味着,在鲛人与龙族厮杀时,鲛神选择留在蓝令海。 他究竟在蓝令海做什么呢?忘川满心的疑惑,而相对应的,白虺的气息也不在六合,而是在外海,在两族之人血腥搏杀的同时,他们的神只却同时离开了战场? 外海的确如传说中一般,海水是幽深的蓝,蓝得发黑,山穷水恶,黑色的礁石堆砌而成的城邦显得沉郁而阴森,城民们衣着破烂,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从极高的悬崖上跳进海中,捕杀鱼类,采摘贝珠,用于交换每日的生存所需。 外海的王宫在礁石城的最顶端,和这城中所有的建筑一般,都是用黑色的礁石建造的,唯一的不同是礁石上,有白色贝壳的装饰,这应该是来自四海,因为外海的海中,就连贝壳都是黑色的。 白虺坐在王宫的顶端,注视着九头蛇族,感应到忘川的到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笑着,“你来了?忘川,你说他们内心有多少的恨,才能花费千年的时光,让自己从蛇化为蛟?” “不需要多少的恨,”忘川指着眼前的城邦,“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在你的神庙中看到过你的雕像,你脚踩的,不正是外海的九头蛇族吗?” 第12章 羲轮城(12) 听忘川这般说,白虺咧嘴一笑,“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参加这场考验吗?” “你在想,在千年前被自己践踏的种族,为何千年之后还敢向自己挑战?”忘川平静的回复白虺的询问,“白虺,这世间,无论人、仙,还是妖,最浓烈的情感不是爱,因为爱会消退,而是恨,经得起时光的洗礼,历久弥新。” 听忘川这般说,白虺愉快的笑着,“忘川,我们都是上仙,所以都很骄傲,都不肯承认自己会错,但我问你,你对眉卿的爱,是否会消退?” 沉默片刻,忘川点头,“我不知道,也许有一天,我对眉卿的爱会荡然无存,但在此刻,甚至我可以预见到的未见,我相信我仍是爱她的。” “你的骄傲不允许你说谎,”白虺飞身跃起,“忘川,我承认我小看九头蛇族,这场大战后,我骄傲得目中无人,所以把自己的神力尽数封印,尽管如此,我与你联手,与九头蛇族仍有一战之力,所以我不算全错。” 看着他召唤着形夭,成年的形夭体型巨大,遮天蔽日一般,白虺跃上它的背,“我回去了,我想你要去蓝令海,我在六合等你,这场考验,我已做出我的选择。” 目送着形夭远去,忘川转身看看九头蛇族,伸手摸摸蓬莱木,耳边响起白虺的话,我们都是上仙,所以都很骄傲,都不肯承认自己会错,他在暗示什么?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月光下的蓝令莲温柔而平静,鲛神并不在王座上,但王座上还是有人,那是蜷缩成一团的雪生,他睡得很香,柔媚的月光落在他的面上,温柔如洗。 “你来了,”鲛神从海中起身,金色的鱼尾激起千层的浪花,他赤裸的上身在月光的映照下,仿佛透明的冰,他修长手中,挚着蓝莲的酒杯,俊美的面容上,浮出一丝温柔的笑。 缓缓落下,坐在海面上,随着波涛荡漾,“你喜欢他?” 鲛神温柔的笑着,那俊美无双的脸上闪烁着顽皮而快乐的光,他转头看着远处王座上仍在酣睡的雪生,满头蓝黑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馨香。 “也许你应该换个词来描述我对他的感情,”鲛神温柔的饮下杯中的酒,一缕赤红的酒液从他嘴角缓缓溢出,流过他线条优美的下颌,滴在他洁白如同白玉兰般的胸口,悄悄的停在那抹淡淡的红痕之上,那是激烈欢好后留下的印痕,“我们都知道这是一场考验,你和白虺都做出自己的选择,而我,也有自己的选择。” 没有问他选择是什么,忘川缓缓伸手,“今日你心情大好,不请我喝杯酒吗?” 连饮三杯,忘川扔下蓝莲杯,鲛神对他妩媚一笑,缓缓沉入海中,忘川似乎听到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千年后再相见,你我已不相识。” 站在六合,忘川想着鲛神之言,难道不是自己将他从归墟之境中唤醒吗?难道鲛神的选择改变了吗? 浊浪滔天,鲛人和龙族的尸体随着海浪遍布整个六合海域,忘川飞在半空,冷冷的俯视着海面,鲛神已经出现,他手持白色的分水刺与白虺交战,战况激烈,上仙之间的战争,远比凡人想像的残酷。 幸存的龙族和鲛人远远的退开,注视着神只之间的战争,以他们的修为,只能看到海面的巨浪,听到震天的巨响,而实际发生什么,他们无缘得见。 鲛神和白虺身上滴出的金血一点一点在海中汇聚,它们形成小小的洋流流向六合岛,这是六合漂浮到半空的原因,两大上仙的神血给予那个岛的神奇之力。 白虺右手的桂魄发出逼人的寒光,左手的招海幡不时挥动,鲛神流出的金血将分水刺染成金色,挥舞之间,闪烁着逼人的金光。 整日的战斗,白虺和鲛神遍体鳞伤,在月亮升到中天时,两人不约而同的停下,退回各自的营地。 “吾主,”海蛇的伤势并不严重,他匍匐在海中,“恭迎吾主回归。” 坐在蓝莲王座上的鲛神眼神悲悯,“海蛇,这场仗,我们输了,你和明师带领剩余的族人退回源海,我会为你们断后。” 匍匐在海中的海蛇久久没有动弹,鲛神似乎猜到海蛇内心的愤怒,“海蛇,直到现在,你还要坚持吗?难道你想让整个鲛族灭绝吗?” “吾主,如果连你都不愿意赐福,”听着海蛇暴戾的声音,忘川忍不住冷眼,海蛇显然不懂鲛神想要保全族人的用意,“这场仗我们又如何能赢?” 疲惫的鲛神并没有与海蛇争执,他甚至默许海蛇的忤逆,不知为什么,忘川突然想到符元,与海蛇相较,那个阳奉阴违的家伙要可爱得多。 “吾主,”海蛇抬起头,“请赐福!” 这几乎是在逼宫,就连忘川都忍不住为鲛神愤怒,鲛神会淡然一笑,“既然你想要,那我便赐神给你,明日,战事继续!” “吾主,”海蛇仍然匍匐在海中,“请为我与眉卿赐福!” 在听他提到眉卿名字的瞬间,忘川内心的杀意翻涌,他在找死,灰飞烟灭那种! “眉卿还未变身,”鲛神的声音中已透着一丝愤怒,“我已告诉过你,别再觊觎眉卿,她不是你的。” “请吾主为我与眉卿赐福!” 海蛇的声音很固执,也很无礼,鲛神的声音和他的眼神一样冰冷,“我拒绝!” 就在这时,所有鲛人匍匐进海里,“请吾主为海蛇将军与眉卿赐福!” 这几乎是在逼宫,而且是在鲛神为鲛人激战一日连伤势都未疗愈的时刻,忘川突然明白为何鲛神会在归墟之境沉睡千年,也明白为什么所有鲛人会被封印在那个城邦千年不能转生。 “我拒绝,”鲛神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一字一顿的重复着自己的话,“我拒绝。” 海蛇从海中抬起头,他无礼的对鲛神绽出一个血腥的笑,然后他拍拍手,两个鲛人侍卫手持钢叉押着雪生出现,海蛇双眼紧盯着鲛神,“请吾主为我与眉卿赐福!” 第13章 羲轮城(13) 赐福?忘川气得发抖,大荒已经出鞘,鲛神却冷笑着,他突然出手,雪生凭空飞起,然后稳稳落在他身后,“我拒绝,你们走!” 这鲛神真的好脾气,如果是自己的下属,绝对不会让他们如此轻易便离开,海蛇却怒吼起来,“吾主,你为何一定不愿?” “因为眉卿不属于你,”鲛神背对着雪生,忘川却看见雪生悄悄将碧海珠放进他的衣服里,随后他紧紧的握着分海刺,心中一动,“海蛇,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带给自己的,只有灾祸!” “说来说去,吾主都是不愿,”海蛇缓缓起身,眼睛盯着鲛神,满面的不忿,“吾主想要的,便唾手可得?” 鲛神眯着眼睛看着海蛇,他后退十数步,站在其他鲛人之前,“我在蓝令海旁的城邦看到过一些记载,我们,可以罢免神!” 难怪海蛇如此凶悍,罢免神?忘川忍不住冷笑,他以为他是谁?他知道成为上仙需要经历多少的磨难?就算是千年前,他一个小小的鲛人,何德何能也想罢免神只? “是吗?”鲛神的声音很平淡,也很冷静,他面无表情的坐在凭空出现的蓝莲王座之上,忘川发现他巧妙的利用王座为雪生建立一个保护结阵,“如果你想成为鲛神,我也无所谓。” 海蛇冷笑着,他的手一挥,十几个健壮的鲛人出现,他们手里拉着不知用什么东西制成的长链,鲛神坐在王座上,手杵着腮,就那般冷冷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他是累还是厌恶?忘川松开大荒,召唤出火儿,它无声的飞到鲛神身后,在明灭定的光线中,雪生紧紧的依偎在鲛神身后的王座上,仿佛这样,他就能给鲛神无穷的支持一般。 长链快速的形成一个结阵将鲛神困在其中,鲛神嘴角浮出一丝浮笑,他伸手将雪生从海中抱起,放在自己身边,双手轻挥,一道淡黄色的结阵将他与雪生笼罩在内。 白光冲天而起,忘川眼角颤抖,他没想到海蛇竟然样歹毒,他用的是封印结阵,难道鲛神是被鲛人封印进归墟之境的? 白光不停闪烁,黄色结阵内的鲛神头枕着雪生的腿仿佛已经酣睡,雪生放在他衣中的碧海珠缓缓升腾在空中,发出淡绿色的光芒,将鲛神笼罩其间,仿佛在为他疗伤一般。 “这颗珠子,是你给雪生的?”白虺的声音在忘川身后响起,“即使没有它,鲛神也会安然无恙,这些鲛人根本不懂鲛神对他们的意义。” “如果他们懂,为何觉得自己能与神一比高下?”忘川淡然一笑,“他们根本不知道,鲛神成为上仙经历过多少世的磨难,他们以为凭借小小的邪术便可取而代之,正如他们今日并未看见你与鲛神的打斗,在他们心里,谁都可以成神。” 话音刚落,只听清脆的声响,鲛人手中的长链寸寸断裂,海蛇大怒,他手中的三叉戟直取鲛神,雪生一惊,合身扑在鲛神身上,想挡住海蛇的攻势。 三叉戟触到黄光,立刻被反弹回去,鲛神睁开眼睛,“海蛇,你真的想成为神?” “为何不能?”海蛇手中的三叉戟在空中挥舞,引得忘川和白虺不约而同的发出一声冷笑,“你既失德,那便不能怪我。” 鲛神冷笑着,他站起身,将雪生挡在自己身后,“明师呢?” 鲛神的目光掠过,鲛人情不自禁的后退,却无人回应,不用细看便知道那老巫妖已经死去,忘川想到眉卿对他说的话,难道眉卿已经预感到他会无幸? 静待良久,鲛神淡然一笑,”我明白了,想必他是阻止你们对我动手!” “那个老东西说你是神圣不可冒犯的,”海蛇一脸的狠戾,“就让他在归墟之境对你虔诚的膜拜!” 说完,海蛇拿出一个绿瓶,用力甩出,绿瓶触到黄光结界立刻破裂,立时腥臭扑鼻,鲛神面色微变,“九头蛇毒?你为争得神位,竟然与外海勾结?” 海蛇一言不发,三叉戟挥动,直取鲛神! 碧海珠发出幽绿的光,黄光结界缓缓合拢,鲛神看着海蛇和一众鲛人,心如死灰,他缓缓坐回王座,左手将雪生抱在怀里,右手在空中结印,银光闪烁,归墟之境打开,两道白光过后,鲛神和雪生失去踪影。 “鲛神自我封印,”忘川转身看看白虺,“此时正是龙族进攻的最佳时机。” 龙族营地里响起嘹亮的海螺声,白虺双手结印,用力一挥,海面立刻亮若白昼,龙族的大军潮水般扑向鲛人。 的确如古籍记载,十个日夜之后,鲛人战败,六合海域是所有鲛人的葬身之地,忘川冷笑着注视着海蛇拼命的甩动缰绳,那匹强健的海马在海中如飞一般逃窜。 大荒发出沉郁的声响,忘川并不想一刀杀死海蛇,他要让海蛇比死更加痛苦! 三道蓝光闪动,海蛇无声的沉向海底,他不是想成神吗?在成为神之前,他要先承受神的诅咒!从今日始,你将以魂魄的形式永存于世间,你没有爱、没有恨,你渴望的,永远得不到,你的魂魄将随着世间一同腐朽,但你永远不灭。 “长庚,”听见这虚弱的声音,银长庚几乎激动要流下泪来,从认识眉卿的第一日,他便厌恶着这声音的主人,可是此刻听到耳中,却如同天籁,他泪流满面的看着眉卿出现在七日前她消失的地方,形销骨立,仿佛微风便能将她吹倒,“我饿。” 得到消息的符元,飞奔而至,顾不得礼仪,大呼小叫着,“眉卿,你些时日你去了何处?” 吃着东西的眉卿一脸的疑惑,“我也不知道,符元,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里,我见到一个很重要的人,我觉得那个人很重要,我却忘记了。” 心中一阵惧怕,“可是梦醒之后,我突然觉得,那个人……。” 说到这里,眉卿抬眼看着符元,一脸的疑惑,“那个人并不存在啊!符元,他只是一个梦,而且,我明白,他并不存在。” 第14章 羲轮城(14) 忘川突然出现时,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除符元外,无人见过他衣着破烂,面容憔悴的模样,他幽长的凤目中闪烁着点点的寒光,急速的穿行在黑夜中,符元只觉得一阵微风吹过,他已走进内室,似乎在弯腰查看眉卿的情况。 银长庚悄悄的擦擦额上的汗,压低声音,“符元,若殿下发现太子妃憔悴至此,我恐怕难辞其咎。” “你没看见他自己都破衣烂裳?”符元目光闪动,心中只在猜想这次的考验究竟如何的严苛,竟令忘川和眉卿憔悴至此,“他在幻境中,应该与太子妃相遇,绝不会怪罪你。” 确如符元猜测一般,忘川梳洗过后,只吩咐银长庚加派人手照顾眉卿,银长庚这才放下心来。 忘川一边喝汤,一边眯着眼睛,那双邪魅的凤目中流动的都是可怖的光,“符元,去找你哥,明日晨间,我要看到四海日志中所有关于鲛神和龙神的记载。” 再次从睡梦中被吵醒的符空怒火中烧,“符元,你三番四次突然召唤,还当不当我是你哥?你又想怎样?不是告诉你太子妃并无危险,难道你想让我去幻境中把她……。” 话未说完,他一眼看见忘川,面上的怒意立刻尽数消散,“符元,此次又为何事?” “殿下想借阅四海日志中关于鲛神和龙神的记载,”符元在心中暗骂符空无耻,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他在天明前想要看到。” 未及天明,两个薄薄的册子已呈到忘川手中,他坐在榻边,缓缓打开……。 “符元,”符空鬼鬼祟祟的打开琉光镜,看他獐头鼠目的模样,似乎恨不能钻出镜外查看忘川身在何处,待确认忘川不在,符空这才放松下来,“殿下为何突然想看四海日志?” “我如何知晓,”连续几日担惊受怕的符元疲惫不堪的坐在案几旁,如果不是害怕忘川突然召唤,他真想倒头便睡过去,“也许在幻境中吃过亏!你没看见他破破烂烂、憔悴不堪突然出现的模样,简直如同恶鬼。” “啊?”符空大吃一惊,“不可能啊!他和小神殿下的神力突然暴涨,冷灵渊上空蓬莱树霞光万丈,金凤和彩衣同时出现筑巢,太子殿下修为已入三十四天境,如何会吃亏?” 听得此言,符元精神一振,他猛然坐直身子,“小神殿下呢?” “龙神之力已经复苏,四海的龙兵已经苏醒,”符空的手在琉光镜上一挥,符元果真看见龙兵踏着波涛正向羲轮城进发,而半空中,形夭拖着踏沧海风驰电掣,所经之处,天空霞光万道,“小神殿下在千年前,便是十岁的少年模样,与现下一般无二。” 冷眼看着白虺,除额间的三叶金莲尽数点燃,身体四周隐隐发出金光外,的确与往日全无差别,“长庚,眉卿醒了吗?鱼讯来了,我要带她去捕鱼。” 如果上天庭有比眉卿更令银长庚讨厌的,那么眼前这位修为已入三十四天境的小神殿下无疑是唯一的人选,可是他和羲轮城所有人一样都对他无比的惧怕,因为落在对面宫殿之上体型庞大的形夭,那双幽黑的眼眸正盯着他,身上蓝色的光焰透着无比强大的威慑力。 “小神殿下,”银长庚微笑着执礼,“太子妃昨日才回宫,形容极度憔悴,目前在宫中……。” “是吗?”白虺喜笑颜开,“我去看看她!” 若是旁人,银长庚立刻就能声色俱厉的斥责不懂规矩,可是面前这位小神殿下,哪怕说错一个字,都有可能遭致形夭的袭击。 “白虺,”忘川的声音从屋中传来,银长庚立刻松口气,“眉卿仍在沉睡。” 注视着白虺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银长庚缓缓后退一步,符元微微一笑,“老银,吓死了!” 这个混蛋,银长庚在心中暗骂,脸上的肥肉不住抽搐,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从前在浮玉城,眉卿只是捣乱而已,现在下想想,她不过就是打打鸟、捕捕鱼、踩碎几片琉璃瓦、打破几个灯、偷摘一些果子,不遵守规矩而已,比起白虺,简直不值一提! “这是四海日志,”忘川指着那两个册子,“一册记载着鲛神,另一册记载着你,我奇怪的是,为何你与鲛神均无详细的记载?” “这很简单,我们都是三十五天的上仙,”白虺毫不在意的吃着冰霜珊瑚,“忘川,你在封印启动时,将那个鲛人送到十荒原,即使在幻境之中,你也恪守着自己的承诺,还是因为你发现他对你没有威胁?” 没有回应,只是伸手将四海日志合拢,白虺咧嘴一笑,“鲛神选择转生为人,他要体验人的喜怒哀乐。” 人?忘川心中一动,他突然想到洗雪村里发生的一切,那张略逊色于眉卿的脸,原来是他啊! 嘴角浮出一丝笑,“这几日你自己玩儿!眉卿得好好养些时日。” 被赶出门的白虺一脸的愤怒,一脚便将院门踢飞,忘川明显发怒,“你做什么?” “我要眉卿陪我玩,”芳龄十岁,战无不胜的龙神白虺无比固执与天族太子对峙,“她病了,便在旁看我钓龙。” 束手站在忘川身后,看白虺眉开眼笑的整理钓龙索,仍然憔悴的眉卿坐在钓沧海上,好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甲龙兵在波涛之上如履平地,“白虺,他们都是什么人?” “我的兵,”白虺随手将钓龙索扔进海里,“一会儿,就会有小龙上钩。” 看着忘川气得有些发抖的背,符元觉得恶意的快乐,小神殿下和太子妃殿下联手,终于能克制住这可恶的家伙,想到眉卿瞪着眼睛,一脸不满的看着忘川,“我要和白虺去钓龙!”符元就忍不住想笑。 片刻之后,钓龙索不住的震颤,白虺轻轻一拉,一条硕大的赤鳞金鲤从海中跃起,带起一串的水珠! 北海龙神一脸的焦急,不停的来回踱步,被紧急召唤回来的虚阳子缓步走出房门,北海龙神立刻迎上前去,虚阳子对他轻声叹息,“女帝中毒太深,我已无力回天!” 第15章 羲轮城(15) 天明时分,统治六合海域三百年的女帝身中九头蛇毒离世,北海龙神下令举国哀悼。 月明如洗,海面波平如镜,符元想到钓龙索两次两手,两次钓到的都是赤鳞金鲤,两次都是灾难,此次女帝中毒,正值龙兵苏醒,不知道六合海域是否又会血染碧海。 “儿啊!”连日的恸哭,北海龙神声音有些暗哑,“我与六合娘子成婚数百年,举案齐眉,鹣鲽情深,此次为外海,夫妻情断……。” “老爹,”由始至终,白虺轻轻拍拍北海龙神的背,面上神情云淡风轻,众人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神力复苏前,除北海龙神和先知君外,便与任何人都不亲近,“别难过,很快,咱们就能让九头蛇滚回外海,这世间不会再有六合。” 听他这般说,所有人心头巨震,他话里似乎有所指,下意识的转首去看忘川,他恍若未闻,憔悴的面容上神情平淡。 “现下龙兵已经苏醒,”北海龙神一边擦眼泪,一边哽咽,“要马上开战吗?” “不,让他再得意几天,”白虺抓起一把冰霜珊瑚果递给北海龙神,“他们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再过两月,便是锦之大婚,那时,我与忘川会送一份大礼给他。” 一边吃,一边瞪着眼睛看着白虺,众人心中感叹,也只有这位一直活得轻松自在的北海龙神才能养出白虺这样的儿子,从前靠女帝,看样子,未来他老人家会靠儿子。 回到房中,眉卿刚刚饮下药,月光下,她透明的脸仍然透着一丝憔悴,听到声音,眉卿起身,看她弱不胜衣,却仍然欢跳着跃入自己怀里,忘川摸着她的头发,心中爱意翻涌。 “女帝的伤势好些了吗?”没人告诉眉卿发生什么,她只会认为这和从前在浮玉城中自己误伤莲姬一般,“她的脸也伤了吗?” 微笑着告诉她,女帝一切都好,再没有痛苦,眉卿果然相信,高高兴兴的吃完宵夜,忘川带她到瞰景台,两人并肩而坐,忘川吹箫,眉卿吹埙,从旁看去,的确是神仙眷侣。 没人知道白虺将女帝带到何处安葬,就连北海龙神都没有开口询问,毕竟白虺是龙神。 “白虺,”眉卿抱着在林边摘得的花儿,好奇的左顾右盼,“为何这几日我都未见女帝?你看这几枝花,我准备送她,让她高兴一下。” 四周立时一片寂静,就连先知君都不知如何应对,转首看着符元,而奸滑的符元仰首望天,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 “老娘在冰海花园,”白虺伸手接过花,随手一抖,花枝尽数化为冰枝,他扔给半空中的形夭,“那是我最喜欢的海底花园,我本想带你去,忘川说大战在即,不可分神,待战事完结,我就带你去。” 无论怎样,众人总算知晓女帝去了何处,听闻那是历代龙神归息之地,白虺将她带到那里安葬,应是极为崇高的敬意。 忘川将在幻境中学到的布阵与演兵之法尽数传给天河水军,这些时日,他时时到水军营地巡视操练的结果,不得不说鲛人虽然败于龙族,但海战之法的确远超从前的天河水军,一月的操练,天河水军的战力便有长足的进展。 初时苏醒的龙兵身上的盔甲是白色的,随着时日的推过,他们的盔甲开始慢慢变蓝,据白虺自己说,他们的战力越强盛,盔甲就会变成与大海一般的蓝色。 在沙滩上划好路线,白虺和眉卿各执一枝珊瑚,将拳头大小的明珠按指定的路线击打到指定位置,谁先到,谁便赢。 符元与先知君站在一旁,随时等候召唤,在符元眼中,忘川就是再伪装得平易近人,他都是凶恶的,不知道他是不是万分后悔带眉卿到六合,从而让她结识白虺。 连输三局,眉卿明显有些生气,她眨着眼睛,“忘川,你来帮我。” 放眼整个天界,敢这般说话的,便只有这位傻瓜一般的太子妃,她明显没有感应到自己在呼唤太子殿下之前,太子殿下凶戾的眼神,符元冷眼看着忘川满面笑意的走到眉卿身边,接过珊瑚,轻轻一击,明珠便滚落至圈定位置。 “眉卿,你耍赖,”一击未出便落败的龙神殿下满面愤怒,“你怎可让忘川代你?” “为何不可?”连输三局的眉卿喜上眉梢,“你是上仙,我不是,忘川是上仙,他与你对战,难道不对?” 白虺正要说话,飞鸣从天而降,“殿下,六合传来急讯,三日后,锦之与莲姬公主大婚。” 忘川与白虺对视一眼,白虺冷哼一声,“如果是忘川,咱们就得重新划定规则再玩一局。” 忘川淡然一笑,执着眉卿的手走出声外,伸手将珊瑚交给先知君,“的确要重新划定规则,咱们玩局大的。” “什么?”白虺一脸的惊喜,他涎着脸走到眉卿身边,“有新的游戏吗?” 忘川看他一眼,眼中满是诡异的笑,白虺侧首看他,片刻之后仿佛心领神会一般展颜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们便等新的规则出来再玩这个游戏!眉卿,我们去吃鱼羹!” 哀声叹气的北海龙神坐在疏光镜前,他对蛮横而任性的莲姬毫无办法,而且外海的军队将六合围得如同铁桶一般,六合与四海的消息不能互通,直到现在,都无法知晓为何女帝会中毒,她中毒是否与莲姬有关。 飞鸣的鸟儿混在海鸟中,疏光镜中模模糊糊的显现着六合大婚的场景,看上去,整个六合装点得花团锦簇、流金泻玉,令人感觉即使四海的割席,对于六合全无半点儿影响。 外海的船队列队遍布六合的海域,黑色的风帆上九个龙头显得狰狞可怖,令六合明媚的阳光都显得阴暗。 忘川微笑着注视着一切,仿佛在等待自己预先设计好的阴谋将要实现一般,符元一边观察琉光镜,一边观察忘川。 一艘巨大的船缓缓驶向流兮城,那是锦之的龙船,忘川的笑越加的阴冷,就在龙船驶进流兮城水道之时,忘川转身对眉卿示意,眉卿手中的珊瑚杖轻轻一击,不知为什么,在珊瑚与明珠撞击,发出清脆声响的瞬间,众人的心头均是一紧。 第16章 羲轮城(16) 琉光镜中突然暴出耀眼的光,众人忍不住举袖挡在眼前,待光线暗淡下去,众人的视线齐齐聚于琉光镜上,却惊讶的发现,浮在空中的流兮城竟然落在海中,巨大的冲力将外海的船队冲翻,海面尽是船的碎片与尸体。 琉光镜中的影像突然模糊,似乎传讯的鸟儿被发现,四海龙神惊讶的看着忘川,白虺却大笑起来,“忘川,你是如何做到的?” “流兮城之所以能从海中浮到空中,”忘川面上的笑容已经一扫而空,“是千年前龙神与鲛神大战时流出的金血汇聚在流兮城下方的四根通天柱,两神的神力共同托起流兮城,那是属于神的荣光。” 这般说着,忘川面上显露出奇怪的笑,他走到眉卿身边,执起眉卿的手,“我想,现在的六合与外海,不配获得这样的荣光。” “你用自己的神血压制那股神力吗?”白虺终是止住笑,他眼中闪烁着愉快的光,显然,他很喜欢这样的游戏,“只有你的神血,才能冲散那神圣之力。” 对白虺淡然一笑,忘川执着眉卿的手走出大厅,谁都不会想到,在千年前大战开始时,自己自通天海潜入四根通天龙柱,以蓬莱木为笔,自己的金血为墨,在通天龙柱上画下符印,那符印的引子,自己便设在眉卿所击的明珠之上。 白虺走到忘川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白虺看着波涛中自己的蓝甲龙兵,又看着远处的天河水军,“忘川,我已命令龙兵出击,半个月后,六合海域便会重新回到我们手中,我会重新将六合划归四海,从此,世间只有四海,没有六合!” 这几乎是对莲姬最大的惩罚,她从六合的女帝变得一无所有,四海龙神对视一眼,北海龙神轻咳一声,“儿啊,莲姬……。” “她是锦之的妻子,”白虺回身对北海龙神淡然一笑,湛蓝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她自己做的选择,我可以饶她不死,让她跟随锦之去外海。” 直到此时,北海龙神才真切的感受到白虺对于莲姬选择的愤怒,她的任性令她抛弃父母兄弟、抛弃六合百姓,甚至不惜伤害亲人。 东海龙神犹豫片刻,上前半步,“虺儿,也许莲姬也有苦衷,我儿对她倾心已久,如果你许可,我儿可到流兮城与她相见。” 白虺看看北海龙神恳求的眼神,展颜一笑,“二叔,你若坚持,我便派龙兵护送他过去,也会安排人接应他,但此行极为危险,我们得做万全的准备。” 东海的三太子出发后,白虺便不再找眉卿一同玩耍,他与忘川两人时常不带一人离开羲轮城,北海龙神百无聊赖,便日日与眉卿一同,听符元讲课,以他的心性,虽然时时与眉卿斗嘴,但与眉卿相处得着实不错。 屈指算来,东海三太子已去六合十日,一直没有消息回传,每每晚膳过后,符元和银长庚陪眉卿到瞰海台散心,都能看见三海龙神陪着东海在码头等候,直到月上中天才会返回宫中。 “符元,”眉卿看着四海龙神自码头折返,细长的眉轻轻挑起,“这般久的时日东海三太子都没有消息,我想找掌门师伯让他卜算一下。” 如果让其他上仙听到,一定会对眉卿的想法嗤之以鼻,毕竟所有的上仙都认为自己是创造神迹的人,占卜星相之类,都是凡人安抚自己的幻像。 “此处与灵门相隔极远,实难与清虚子联系,”符元眼珠一转,已想出对策,“我哥也擅长占卜,不如让他帮忙卜算一二。” 许是对忘川的恐惧,符空对眉卿着实客气,听眉卿讲完自己的诉求,符空用凌厉的眼神看看符元,如果他有凝光为刀的神技,想必符元身上尽是空洞。 “太子妃勿急,待我卜算一下,”符空取出龟壳,轻轻晃动数下,再倒到案几之上,他的手指轻轻拨动金钱,面色微变,“是凶卦。” 本是一场游戏,听符空这般说,眉卿、符元和银长庚齐齐变了面色,眉卿凝眉,“许是适才没有准备好,你再占一卦。” 符空将金钱收回龟壳,又轻轻晃动,此次明显比上次晃动次数多,当他将金钱倒到案几之上,三人已看到案几上金钱与之前一卦全然一致。 “这卦相是大凶,”符空叹息一声,“三太子凶多……。” 耳听得符空就要直言,符元正要打断,却听银长庚低声道:“太子妃,太子殿下和小神殿下这些时日一直不在城中,也许是去接应三太子,要不,咱们也到码头看看情况?” 一行人来到码头,四海龙神却不在,眉卿不由有些奇怪,突听形夭的鸣叫声,仰起头,只见形夭拖着踏沧海飞向四海宫,形夭的爪中,抓着一条奄奄一息的蓝龙。 蓝龙躺在白色的结界中,身上不时爆出白光,虚阳子和三个弟子满头大汗,手持玉笔守望住四个方位,每每结界破损时,他们就会抢步上前,修补破损的结界。 四海龙神站在灵门四人身后,他们身上爆出四色的光焰为灵门四人补充灵气,白虺抱臂站在一旁,形夭落在他身后的屋顶上,受伤的尾巴垂落在空中,龙族的医官们流水般的穿行,为它诊伤。 直到第二日天明,三太子的伤势才稳定下来,灵门四人浑身如同雨淋,眼前眉卿要上前扶虚阳子,符元已抢步上前,将玉露倒入他口中,又将他扶到一旁坐下,虚阳子勉力强撑,“三太子伤势太重,当下我们只是令他伤势稳定,最重要的,是要驱除他体内的毒素。” 白虺侧首看看虚阳子,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他突然走进结界中,掐破自己中指,滴一滴金血进三太子口中,很快,三太子开始呕出腥臭难当的黑血。 银长庚护着眉卿退到一旁,半柱香时分,三太子呕完黑血,勉强睁开眼睛,“小神殿下,莲姬已下令流兮城百姓撤出六合,随锦之前往外海,我无法阻止她!” 第17章 羲轮城(17) 北海龙神愁容满面的与眉卿并肩而行,三太子的受伤已经打破所有人的幻想,莲姬誓要与龙族为敌,毕竟是骨肉,再怎么叛逆,北海龙神都狠不下心……。 “你在想什么?”眉卿一边咬果子,一边眨着眼睛,“你担心忘川和白虺会伤害莲姬吗?” “唉,”和其他人相比,眉卿是北海龙神唯一可以吐露心声的人,莲姬的行为对龙族任何人而言都是不可饶恕的背叛,“我在担心莲姬,也在担心三太子,他是二弟最疼爱的孩子,又是因为莲姬受的伤……。” “你别担心,”眉卿眨着眼睛,“有虚阳子师叔在,三太子不会有事的。” 如果所有人都和这个家伙一样就好了,又傻又天真,她根本不知道九头蛇毒有多可怕,北海龙神懒得和她解释,只是愁眉苦脸的说,“我们去腾渊楼吃鱼羹!你也该走得累了。” 没有主见的眉卿自然不会反对,北海龙神便带着眉卿准备穿过那株百年的凤凰木,再沿石径向上去腾渊楼,才走两步,便觉得有异,自与六合开战,羲轮城几乎是全民皆兵,很多的孩子都会参与必要的操练,所以城中极少人有闲暇到凤凰木旁玩耍,今日凤凰木却聚集十几个孩子,不知在干什么。 挤进人群中,这才发现是个捏糖人的老者,眉卿喜出望外,自嫁给忘川,虽然时时可回灵山,但她只要出现在东平府,东平府就会如临大敌,害怕她有危险,许多的小玩艺儿便再无法享受,捏糖人便是其中一项,不曾想,今日竟会在羲轮城见到。 混在一群孩子中,眉卿欢天喜地,手里捏着北海龙神给她的两枚贝珠,待轮到她,捏糖人的青年和气的问,“小娘子,你想要什么?” “我要一只凤凰和一条龙,”眉卿把两枚贝珠放在摊子上,“都要大的。” 青年看一眼贝珠,面上浮出一丝为难,“小娘子,我这是小本生意,这两枚贝珠直可买下我所有的摊子,我可没足够的珠子还你。” 说着,他拈起贝珠,便要递还给眉卿,站在一旁的北海龙神突见他袖中有什么东西闪动,心下大惊,伸手将眉卿拉到身后,“你……。” 话未出口,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北海龙神只觉得眼前一花,突然闻到泌人的花香,浅粉色的花瓣如暴雨一般将自己与那青年隔绝开来,眉卿拉着他的胳膊,“快跑。” 北海龙神双目巨痛,无法视物,只能由眉卿带着飞奔,他隐约感到四周都是追兵,眉卿不停的挥出疏影,忘川和白虺加持在疏影之上的神力着实厉害,凡有人靠近,便被逼退,但也仅仅只能将人逼退。 “啊!”北海龙神突听眉卿一声惊呼,只觉得眉卿扑到自己后背,只听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的力道似乎袭向自己后背,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前飞扑,眉卿抱着自己的腰,似乎那一击打在她的身上,她毫无修为,这一击下去……。 “眉卿,你……。” 突觉一股灼热的气息自身后传来,火儿清亮的鸣叫声响彻天地,眉卿放开北海龙神的腰,重又拉着他的胳膊,“向左跑,符元赶来了。” 听她的声音并无异样,北海龙神这才放下心来,跟着眉卿继续向前,刚跑两步,一股熟悉的气息掠过头顶,“老爹别怕。” 听见白虺的声音,北海龙神这才放下心来,忍不住便想哭,却听银长庚惶急的声音,“太子妃,你受伤了!” 不知白虺在自己眼睛上涂抹了什么,北海龙神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就像在燃烧,那般灼烤的感觉还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老爹,喝这个。” 冰凉的水,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儿,入口欲呕,正待不喝,白虺已尽数灌进自己口中,随即北海龙神开始作呕。 待腹中一切吐尽,北海龙神只觉得眼前模糊的光影逐渐清晰,一眼看见白虺,忍不住哭道:“儿啊!那家伙是九头蛇,对了,眉卿呢?她为护我,应也受伤。” 虽有忘川结下的护体结界,但九头蛇毒着实厉害,眉卿左侧的手臂被蛇毒灼伤,她毫无修为,不似其他上仙有护体灵气,因此,即使涂了混有忘川和白虺神血的药膏,左臂仍在缓慢的溃烂,为治蛇毒,符空冒险在冷灵渊采得蓬莱树的果实,混合天尊赐下的雪泥,制得灵药,忘川已赶往死灵渊去取。 躺在榻上的眉卿面色惨白,因为高热,眼睛却微微发红,一见北海龙神,便虚弱的说,“你没事了?” “你……,”北海龙神心生愧疚,却不知要如何安慰她,“你没有修为,自己逃跑就好,受这般重的伤,我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我是灵门执法峰的掌教,”眉卿勉强对北海龙神露出一个淡得几不可见的笑,“掌门师叔说过,灵门中人,一定要保护弱小。” 若是常日,听她说自己弱小,北海龙神一定反唇相讥,可是此刻着实难以开口,静坐片刻,“你可痛得厉害?” “嗯,”眉卿点点头,“我浑身都痛,就想要断裂一样。” 一众的人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虚阳子如常冷静,每隔两柱香的时光,他就为眉卿换一次药,可是眉卿的伤丝毫不见好转。 忘川天明时分赶回时,眉卿已经昏厥,虚阳子接过药,“灵鹤,白酒!灵空,玉盘!” 将药膏与白酒混合,虚阳子用蓬莱木片将稀释后的药膏一点一点涂在眉卿的伤口,半条手臂涂完,便听见眉卿的呻吟,虚阳子紧崩的神情立刻松驰下来。 “师叔,”眉卿的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感到安慰,忘川执着她的右手,满面的惊惧,“忘川,别怕,我现在不痛了。” “傻瓜,”忘川轻轻的擦拭眉卿额头的汗,“痛得满头都是汗!” 连换十一次药,眉卿身上的蛇毒总算清除,灵鹤和灵空扶着几乎虚脱的虚阳子回房歇息,忘川见眉卿安稳的睡下,这才转身看看帘外的白虺,“白虺,我要在六合所有的外海人死!” 第1章 祸国妖姬(1) 统领天河水军和龙兵出现在六合海域时,忘川和白虺大吃一惊,流兮城已经化为乌有,整个海面空空荡荡,无数流兮城百姓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之上,随着波涛荡漾。 龙族的巫师在海面布下巨大的唤灵结阵,月上中天之时,唤灵阵被月光启动,众人这才看到六合发生的一切。 流兮城自空中堕落后的第三日,莲姬便携六合群臣登上外海的黑船离开,随即外海人登岛,开始驱赶百姓前往外海,很多百姓不愿意离开,初时外海人还采用强制的手段,激起百姓的反抗之后立刻放弃,随后开始大规模的撤退。 在一个深夜,外海的黑船鬼魅一般出现在流兮城外围,无数的巫师出现在船头,黑色的光焰笼罩着天地,流兮城在剧烈的震颤中化为乌有,城中留下的百姓尽数死去。 北海龙神愤怒得不能自已,他不停的来回走动,似乎这样才能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愤怒,白虺平静如常,他眨着湛蓝的眼眸,“忘川,死的人太多,龙族的巫师才刚刚苏醒,你让死灵渊的唤灵师送他们一程。” 白虺和忘川立在半空,注视着无数的死灵列队进入死灵渊,他们将通过死灵渊进入龙族的归息地。 一个昼夜之后,六合海域死去的亡灵均已进入死灵渊,白虺和忘川立在原来流兮城所在之处,白虺对忘川咧嘴一笑,“他们想毁去,我偏偏要重建。” 白虺身上突然爆出耀眼的蓝光,大海深处发出可怕的嘶吼声,所有龙兵整齐的后退,一座白色的城市从海底缓缓升起,形夭从半空中发出欣喜的鸣叫,然后它扇动着翅膀,落在城市中心白色宫殿的穹顶之上,仰首高声鸣叫! “这是我的城,”白虺满面骄横的俯视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明月之城,忘川,从今日开始,六合和四海合并,我,龙神白虺在此立誓,横扫外海和恶水之滨,这世间所有的海都要臣服在我脚下。” 巨大的船只穿行在四海与明月之城之间,无数的百姓开始涌入龙神的城邦,忘川站在俯星宫中,仰首看着穹顶上的海图,四海与六合合并之后,与外海及恶水之滨已形成对峙之势,在正式交战之前,外海的战力己方几乎一无所知,但从他们一夜之间将流兮城化为乌有来看,九头蛇族的战力绝不容小觑。 先知君将外海的列军布阵及外海的海域图用冰晶一一陈列出来,龙骑兵和飞鸣的探灵队不时带回各方的消息,明日之城自浮出海面开始,便已进入战争的准备期。 “他们在做什么?”伤势初愈的眉卿抱着疏影,指着城中来回穿行的披甲人,“我们似乎不在羲轮城里。” 将手中的药递给眉卿,符元眯着眼睛,“是龙兵,他们在帮助从四海迁到明月之城的百姓,我们已经离开羲轮城,这里是龙神的城邦,明月之城。” 轻轻的靠在珊瑚的栏杆上,眉卿闭上双眸,“符元,我觉得这片海域非常的熟悉,我甚至能感应到这里残留着的悲伤。” 废话!在经历过备战、迁城的忙乱之后,符元终于有闲心嫌弃眉卿的无知,流兮城半城的百姓都死在这片海域,当然会有悲伤,四海龙神将四海愿意迁居的百姓转移到明月之城,希望鼎盛的人气,能够冲淡那些悲伤。 “什么悲伤,”符元盯着眉卿拿着药的手,“可别想不吃药。” 眉卿嘟着嘴,勉强把药喝完,“虚阳子师叔还在羲轮城吗?” 随手递一个果子给他,“中州爆发瘟疫,他回灵门了,这是扶苏给你带的红果,还有东平府的一应小吃点心,晚点儿你好些再给你,清虚子和老云都有书信给你,另外,扶苏让我转告你,三个月后是灵门各峰的大校,执法峰若无人参加大校,便视为弃权。” 欢欢喜喜吃着红果的眉卿听到最后一句话,脸色一暗,“我不在灵门,执法峰也无弟子,符元,我想回去几日,挑选弟子。” 听她这般说,符元真的想翻白眼,放眼整个三界,谁不知道她修为低微,又是天族太子妃,执法峰掌教只是一个虚名,加入执法峰,便等于自动放弃修仙的大好前程,除非是发疯,否则根本无人愿意报名。 “或者……,”符元眼珠一转,“你从天兵中挑选几人,作为执法峰弟子参加大校?” “掌门师叔定不会同意,”眉卿忧愁的咬一口果子,“他不许我将天族混与灵门,说乱了规矩。” 这般说着,眉卿突然双眼放光,“白虺不是天族,他能加入灵门,我去问他,他可愿意。” 目瞪口呆,她可知道白虺是龙神,放眼三界,有谁敢与龙神对战,就算白虺小孩儿心性,同意加入灵门,清虚子敢收吗? 轻咳一声,“龙神殿下的战力已达金仙之境,你让金仙之境的上仙与修仙之人对战,这明显是作弊。” 刚刚起身的眉卿听符元这般说,咕哚着嘴重又坐下,“那怎么办?总不能认输,我可以参加大校吗?” “你?”符元忍不住失笑,“以你的修为,灵门参加大校的众人定然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上天抽签能与执法峰对战。” 知耻而不勇的眉卿也不反驳,吃完手里的红果,符元又给她一块香糕,突然听她欢喜道:“从前我听南星说过,师叔祖与丘不言成婚后,丘不言还未加入灵门,那一界的大校,师叔祖意外受伤,是丘不言代师叔祖出战,我现在也受伤,那忘川代替我出战行吗?” “从道理上来说,可行,”符元心里已经翻了无数个白眼,这家伙身周都是无敌的资源,竟用在这般鸡虫之争的小事之上,“可从实际上来说,这可不行,殿下定是愿意代你出战,可是以他的战力,三界无敌,这也是作弊。” “符元,”听到忘川的声音,符元只觉头皮一紧,这讨厌的家伙铁定会有令人讨厌的主意,“以你与清虚子的交情,若代表执法峰出战,他可会同意?” 第2章 祸国妖姬(2) 果然是令人讨厌的建议,符元满面的笑,“殿下,对清虚子而言,交情是交情,灵门是灵门,他定不会天族之人进入灵门的,殿下也不例外。” “是吗?”忘川冷冷看一眼符元,符元假意不懂,“你如何知晓?” “毕竟我从清虚子进入灵门那一日便认识他,与他相识的岁月,比跟随殿下的更久,”符元满面令忘川讨厌的笑,在惹怒忘川方面,他在天族绝对名列首位,“殿下虽想为太子妃出战,但总得顾及灵门其他人的感受。” “什么感受?”听忘川这般追问,符元忍不住在心里痛骂忘川不要脸,以天族太子之尊,为讨好老婆,这般纡尊降贵之事都要做,更不要脸的是逼迫自己,“难道让眉卿弃权?她是天族的太子妃,她弃权,便是天族弃权。” 能想到这样的理由,这三界还能有比他更不要脸的上仙?不,金仙!干咳一声,正要出言阻止,却听白虺兴高采烈,“那我也参加,眉卿,我加入执法峰,我要当副掌教。” 想都不用想这两个瘟神出现在灵山令给清虚子带来多大的困扰,斜眼看看眉卿,她鼓着腮,削瘦的小脸立刻饱满许多,待白虺说完,眉卿怒火万丈的一跃而起,“不行,你和忘川都不能加入执法峰,我也不要你们去大校。” 听她这般说,符元立刻放下心来,白虺一脸不高兴,“为何?我以龙神之尊加入灵门,是灵门的无上荣光,为何不许我去?” “因为你是金仙,”眉卿气势汹汹的把适才符元说的话说出,“和修仙之人对战,便是作弊,忘川也是金仙,也是作弊。” 眼见两个讨厌的家伙一脸失望,符元暗自庆幸自己明智,只要眉卿不愿意,这两个家伙再想不要脸,也没不要脸的机会。 “那让老爹去?”白虺立刻放弃自己参战,转而出卖自己的龙神老爹,“他的修为和凡界的修仙人差不多……。” “可是他受伤了,”眉卿很郑重的维护着自己灵门掌教的权威,将这些捣乱的家伙拒绝在灵门之外,“其他的师兄弟如果战胜他,也是胜之不武,这是灵门自己的事,不许你们胡闹。” 这样的话自眉卿口中说出可真真难得,符元立刻觉得眉卿比以往让自己顺眼许多,可是白虺却未放弃,“那我们住在执法峰!我也想见识三界修仙门派是如何大校的,我把聆歌海迁过去。” “不可以,”眉卿小小的脸因为恼怒立刻涨得通红,妩媚的眼波中满是愤怒,眉卿极少发火,偶尔发火也像是撒娇,今日明显是动了真怒,就连符元都未见过,“执法峰是灵门一脉,不是四海的。” “啊!”白虺立刻缩到忘川身侧,死死拉着忘川的手袖,似乎是忘川教唆他要将聆歌海迁到灵门一般,“我本以为你喜欢聆歌海,那我和老爹住在聆雪居?” “可以,”眉卿仍是气恼莫明,符元不由想到空桑族的妖兽出现在执法峰时眉卿也曾发怒,她守门妖女的血从未冷却,“只许带侍女,不许带兵,即使带兵,也只可在掌门师伯许可的范围。” 白虺立刻同意,这家伙对旁人固执,对眉卿却没什么立场,眉卿带着薄怒的视线转移到忘川身上,他面上浮着浅浅的笑,“那执法峰由谁参加大校?” 奸诈的家伙立刻成功的转移眉卿的注意,她侧首沉思,突然眉开眼笑,“我想到有人可为我出战,而且还是灵门中人,掌门师伯一定不会拒绝的。” 心中冷笑一声,符元忍不住想翻白眼,这家伙是灵门之耻,如果不是靠山强大,而且不可撼动,一早被扫地出门,只不知她想到谁会愿意为她出战。 确定要回灵门参加大校,忘川便令银长庚及子路陪伴眉卿到城中采买礼物,看她欢欢喜喜的远去,忘川面上的笑一扫而空,“符元,传令回上天庭,封锁外海进入三界及十荒原的入口。” 符空一边将甘木捣碎,一边听符元抱怨仙生本就艰辛,眉卿嫁给忘川之后,他的仙生比从前更加艰辛,一百多年,抱怨来抱怨去,都是一些陈词滥调,符空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可是今日符元的抱怨中,竟然混杂着幸灾乐祸。 “哥,你可知道,一个天族太子,一个龙神,竟然想参加灵门的大校,脸在哪儿呢?”符元就连感慨都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我认识眉卿这般久,从未见她发过这般大的火。” 将蓬莱花扔进甘木浆中,符空轻轻的捣碎蓬莱花,“符元,你这般高兴,是因为太子殿下和龙神殿下常日予取予求,又时常欺负你,今日终于有人帮你出气而已。” 满心的快乐,听符空用平淡的语气说出,符元不由有些衣锦夜行的感觉,正要关闭疏光镜,符空却抬眼看他一眼,“太子殿下与龙神殿下在备战之时回到三界,你可想过为何?” 适才只顾高兴,此刻才想起,面上的笑容立刻收敛,眯眼细想半晌,“外海已有人前往三界与十荒原与人族和妖族勾联?” “对,”符空将白色的玉液缓缓倒入甘木瓶中,“太子殿下筹谋良久,终是将妖族赶往十荒原,他应该没想过,外海的九头蛇族筹谋已然千年。 十荒原目前四分五裂,妖族内乱不断还不足为惧,人族的皇帝是鹤空衣,是原来灵门的弟子,也是殿下在凡界时的侄子,他此次回三界,极有可能是避免人族与九头蛇族联手。” 沉吟片刻,“殿下切断人界的升天之路,人族对他心存怨怼,九头蛇族也许想利用的,便是人族的怨恨。” “符元,”符空咧嘴一笑,“就算你再讨厌殿下,但你的内心是支持他的,你也认为只有将人界与天界分隔,才能真正避免过多的争端,我想,你可以为殿下做得更多。” “你手里是什么?”符元盯着符空手里的甘木瓶,“这东西令我有一种邪恶的感觉。” 第3章 祸国妖姬(3) “扶苏,”听到眉卿的声音,扶苏只觉得头皮一紧,好容易消停一些时日,这家伙怎么突然回来了,回过身,果然是眉卿,穿着一件恍若烟雾的衣裙,外披着雪白的羽衣,满面的欢天喜地,“扶苏,我回来了。” 只要眼睛没瞎,都能看见他,得到消息的清虚子和云若梦抢步而出,眉卿飞奔上前,搂着云若梦的脖子,戒首峰一众弟子立刻瞪大眼睛,看来这位天族的太子妃,灵门执法峰的掌教又一次忘记自己的身份做出这等丢脸的动作,旁的不说,只说那位站在远处,胖胖的天族管家面上的表情,便知道对于天族而言,她也是一言难尽的存在。 抱完云若梦,眉卿又扑进清虚子的怀里,欢天喜地,仿佛百年未见,其实屈指算来,她也不过离开灵门一年的时间,更何况,为了她,虚阳子掌教还远赴四海,其实细细想来,她不在之时,的确会有些寂寞,但相对她带来的麻烦,寂寞寂寞就好! 在四海的经历,眉卿常日里早事无巨细的写信告知,她受伤的情形,也由虚阳子细细转述,清虚子和云若梦满面浅笑,听她讲述四海的经历和趣事,听到九头蛇族,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仿佛对于她的突然出现心领神会一般。 待眉卿讲完,天已过午,京墨嘟着嘴送上餐食,几乎都是眉卿喜爱之物,云若梦一脸慈爱的看着眉卿捋起袖子,清虚子眉开眼笑的拈起筷子,还未动手,一个头生双角,衣穿白色锦衣、双眸湛蓝的孩子出现在眉卿身边,“有吃的!” 跟在那孩子身后,是穿着同款白色锦衣,头生双角的俊美青年,“这便是灵门的戒首峰?果真是山灵隽秀!啊!好大的墨玉麒麟,是上古的灵兽,这白尾的鸟儿是什么?” 不用说,白虺和北海龙神不请自到,神尊感应到他们的灵气,摇摇晃晃自瑶圃中走出,白虺立刻飞蹿到它身边,摸摸他的脚,又摸摸他的头和角,“老家伙,你还认识我吗?” 一众人大眼瞪小眼,不知从哪儿跑来的这个不懂礼数的小孩儿,与眉卿,不,与执法峰的掌教简直不分伯仲。 “这是小黑,”眉卿眉开眼笑的介绍,“是我的好朋友。” 听到此言的众人立刻觉得窒息,只觉得灵门的镇山灵兽的等级突然被她拉低到尘埃里,这家伙虽然是天族的太子妃,说实话,常日的言行举止哪儿有一点儿天族太子妃的作派,来来回回都是幼稚的孩子作派,如果掌门师尊首肯,戒首峰一众弟子都愿意把她叉出戒首峰! 可是神尊却很欢喜,与那孩子相处融洽,清虚子和云若梦一前一后站在廊下,清虚子苦笑着,“看那孩子额上的三叶金莲,应是龙神,他封印自己的神力千年,突然复苏,应与外海的战事有关。” 正说话间,突闻熟悉的异香扑鼻,不用细看,便知道忘川已至,果然,身穿织锦黑衣的忘川出现在眉卿身侧,侧首与她低语,似在解释为何不请自到,清虚子与云若梦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眼中看到厌烦! 神尊前所未有的好脾气,驮着白虺和北海龙神在戒首峰踩着风云、气势惊人的飞动,一只巨大的黑龙出现在半空,那黑龙的翅膀展开遮天蔽日,身上燃烧着蓝色的光焰,所有弟子吓得不住后退。 “这是掌门师伯,是灵门的掌门,”玩得尽兴,眉卿才开始介绍,“这是我爹,是戒律峰的掌教……。” 白虺侧首打量着清虚子,时间长得连符元都觉得忐忑,然后白虺笑眯眯的转过身,对站在远处的先知君点点,然后对清虚子笑道:“我有礼物送你们。” 四个蓝甲龙兵出现时,戒首峰鸦雀无声,虽说修仙门派,见过的奇人异士极多,却从未见过龙形人身之人,他们身上的蓝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口边长长的龙须随着他们的走动不住晃动,即使相隔极远,也能感到他们身上肃杀之气。 “这是蓝令海的蓝莲,”白虺指着硕大水形结界内闪烁着金光的蓝莲,“是鲛神最爱之物,它蕴含着天地与蓝令海的灵气,能够滋养鲛神。” 清虚子和云若梦一脸诧异,白虺也不解释,转身看看神尊,神尊欢欢喜喜的将水形结界推到玉液池中。 众人突听一声巨响,只见玉液池上浮至空中,竟化为碧波万倾的海洋,一股神奇的力量将它托举在空中,而那朵蓝莲入水,立刻一分为二,二分为三,瞬间便化为万千的花海,众人啧啧称奇之时,神尊跃到空中,几层云立刻飘浮而来,将蓝莲海掩在云海之中。 白虺也不解释,两个蓝甲龙兵推着一株巨型的珊瑚果树出现,白虺对云若梦道:“这是我和眉卿最爱的果子,这里灵气充足,适合生长,就送给你!你要好好照顾,结果之后,我和眉卿是要吃的。” 从未见过送礼,还要别人细心照顾,而且特意交待这是自己最爱吃之物的,这简直是最不要脸的礼物,符元与银长庚对视一眼,但极符合白虺的个性。 “我们能不能不要,”扶苏看着眉卿,“我们天天照顾你就罢了,还得照顾这株树?” “不能,”不待眉卿回复,白虺已经万分不悦的拒绝,看他的神情,若不是在灵门,扶苏早被一通暴揍,“先知君一会儿会告诉你们如何照顾它。” 扶苏还待争辩,云若梦一个眼神立刻令他闭嘴,和神尊聊完天的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走到近前,送上两粒明珠,“掌门,掌教,这是北海所产的定风珠,你们带在身上,在海上若遇风浪,也无需惊惧。” 待清虚子与云若梦收下定风珠,眉卿指着白虺道:“这是龙神白虺,那只大龙形夭,是他的坐骑,这是北海龙神,是白虺的父亲,他们都是我的朋友。” 龙神?北海龙神?这是什么奇怪的种族?一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盯着盘踞在冠云塔上的形夭,看它不时吐出微不可见的龙息,只觉得异样的震撼! 第4章 祸国妖姬(4) 夜风吹拂,廊中的琉璃灯发出清脆的声响,银长庚惬意的喝一口茶,轻轻放下一枚棋子,符元提壶汲水,顺手拂去衣袖上的花瓣。 “去四海一年,只觉得似乎过得百年,”银长庚环视着夜幕中的浮玉城,一脸的满足,“四海再好,总不及浮玉城。” 这是自然,毕竟在四海是客,他又偏偏过于要脸,如果如白虺父子一般,无论在何处都不会觉得自己客,现在云渊几乎已变成龙神的绝对神域,蓝甲龙兵遍布云渊,但也因为如此,才莫明的觉得安全。 转首看看瞻星楼,十日后便是灵门的大校,按忘川自己的说法,三日后,他与白虺会到皇都不夜城去见鹤空衣,在大校前,一定会赶回灵门为眉卿助阵。 粉色的头发在白色的丝绸床榻上如波涛般起伏,娇弱的女子承受着男子的爱宠,稚气的呻吟婉转如歌,男子赤裸的后背上的梅花刺青在明珠的光辉之下怒放。 女子小小的身子微微蜷缩着,男子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眸,享受着温柔之后的甜蜜。 一局战罢,再抬首,瞻星阁灯火微明,忘川披着夜袍,坐在廊中,他身上白色的丝绸在夜风中猎猎起舞,手中的短箫发出悠扬的乐音,昭示着吹箫之人内心的欢愉。 银长庚拿出一碟茶果,胖胖的脸上满是笑,“符元,你尝尝这新制的茶果。” 吃一枚茶果,桂花栗子入口即化,丝毫不逊色于……,强行压下起伏的心潮,转头看看仍在吹箫的忘川,心下不由猜想,他与眉卿成亲已经百年,不知是否能改变心意,让那两个流放在十荒原的人回到灵门。 “符元,”银长庚提壶为符元斟一杯茶,“殿下这些时日心情极好,此次去不夜城,我想应该轻易达到目的。” 轻易?符元冷笑着,“老银,你不懂人族,我且问你,清虚子和云若梦两人均是上仙,你见他们与太子殿下相见时,可曾真心诚意行过礼?” 听符元这般问,银长庚一愣,他拨弄着棋盘上的棋子,认真思索良久,“礼数虽然周全,看上去极为恭敬,但你说的诚意,我真真没有体会到。” 正说话间,子路满头的急汗,“符元上仙,银总管,有人在仙门处求见。” 有人?自忘川与眉卿成婚,浮玉城便一直悬于执法峰上空,此刻是永夜,是谁会在这样的时刻求见? “谁?”符元为子路斟一杯茶,看他一饮而尽,“灵门中人?” “不,”子路将茶杯交还给符元,“他说他叫鹤空衣。” 竟是人族的皇帝,银长庚立刻到瞻星阁求见忘川,片刻之后,浮玉城立刻灯火通明,梳洗一新的忘川和睡眠惺忪的白虺齐齐立仙门之旁。 曾在忘忧城见过鹤空衣的符元一眼认出那高大的青年的确是曾上灵门修行的人族皇帝,只不过百年之后,他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唯一不变的是他仍如从前一般俊美。 “皇叔,”鹤空衣的雪脸上凝着诚挚而真诚的笑,漂亮的眼眸闪烁着小鹿般温顺的光,符元隐隐觉得有异,作为人族的皇帝,执掌七州近百年,朝堂的阴谋诡诈、筹谋算计丝毫不逊于六合海域的风浪,怎么可能他仍天真如少年? “空衣,”忘川长长的凤目闪烁着愉快的光,显然他极是喜爱这位人界的侄子,显然作为人族,鹤空衣能保持长久的青春并享有漫长的生命并非偶然,“你深夜到此,想必极为疲惫,长庚已为你准备好一切,先行歇息,明日再议。” “皇叔,”鹤空衣转过身,符元这才看见他身后的阴影中站着一个头顶黑纱的女子,“此次皇娘也随我一同前往。” 忘川面上的笑有瞬间僵住,符元心念转动,他斜眼看看银长庚,他一脸的愕然,显然他与自己一样,并不知晓这位人族的皇太后是谁。 “忘川,”空谷莺鸣一般的声音,清澈甜美,那女子娉婷而行,即使隔着黑纱,也能感到她的万种风情,“许久未见,甚是想念。” 趁着银长庚忙碌之时,符元溜回自己房间,疏光镜中,符空一脸生不如死,“符元,你一天不找我,便浑身难受是吗?你可知道,死灵渊与人界作息一致,现在是永夜!” “鹤空衣的老娘是什么人?”符元待符空抱怨完,开门见山的询问,“我怎么感觉那女子与殿下有一腿?” “她?”符空打个哈欠,“她是太子殿下的表妹,她的母亲是天后的姐姐,嫁给三十四天的碧灵天君,出嫁前是天界第一美女,之前也有传言,天帝与碧灵天君有意联姻,不知发生什么,她嫁给了人族的皇帝。” 凝眉细听,感觉上这女子也是麻烦,符空又打一个哈欠,“符元,你巴巴儿的把我叫醒,就是问这个?这女子身份尊贵至极,就连殿下都得退避,与你有何干系?” “本是没有的,”符元叹息一声,看那女子冲忘川伸出的手,还有那句甚是想念,想必眉卿的大敌出现,“可是她今日随鹤空衣到访浮玉城,目前入住凌霄阁。” 昏昏欲睡的符空立刻瞪大眼睛,“什么?她竟然到浮玉城?” “是啊!”符元心念飞转,这女子身份尊贵,靠山强大,想到适才忘川的神情,对她的确有所顾忌,这才明白为何他要带白虺到不夜城求鹤空衣,人族的确不是他想要如何,便可无条件配合的,“半个时辰前到的。” “符元,”符空轻声叹息,“洛汐心机深沉,虽是三十四天的上仙,但在人界生活太久,太子殿下想要与人族合作,必得做一些他不情愿的交换。” 和自己猜想的一般,符元轻声叹息,那女子亲自到访浮玉城,已显示人族的诚意,下一步,想必就是太子殿下显示自己的诚意。 “符元,”符空眨眨眼睛,“这些时日,好好看住太子妃,可别让她冲撞洛汐,别让太子殿下为难。” 第5章 祸国妖姬(5) 天色微明,银长庚已等候在瞻星楼下,显然太子殿下无需再前往不忘城,他要见的人此刻正在浮玉城中,若只是人皇到访那便罢了,同行来的洛汐公主不仅仅是人皇的母亲,还是碧灵天君的幼女,身份极为尊贵,万万不可怠慢。 悄悄看去,忘川心情不佳,虽然神情如常,但眼神却有一丝怎样也掩饰不了的冷,“符元,北海龙神陛下去灵门后,令子路暂时关闭仙门,除龙神陛下外,旁人禁止出入。” 待符元去传令,忘川才转首看着银长庚,“长庚,上天庭可有回讯?” “有,”银长庚从袖中取出玉碟,“天后陛下已经回信,碧灵天君与天后仍在三十四重天,天后陛下请殿下代为照顾洛汐公主。” 不用细看忘川的神情,银长庚便能猜到那神情现下有多难看,正说话间,只见两列紫衣人在上天庭总管瑶璐的引领下浩浩荡荡来到瞻星楼外,忘川一抬首,银长庚立刻飞步而出。 “殿下,”瑶璐满面的笑,手中提着一篮蟠桃,“碧灵天后听闻洛汐公主回到浮玉城,极为喜悦,正值极乐之园的蟠桃成熟,这是初熟的桃子,天后令我带来给公主与太子殿下尝鲜。” 一番话,说得谦恭,细听下来,才琢磨出味儿,只给公主与太子殿下,那太子妃殿下显然不在范围之内,银长庚立时觉得不妙,这洛汐公主可是比莲姬公主靠山更大。 “多年未见,姑姑想是忘记,”忘川神情淡然,不辨喜怒,“我不爱吃桃子,这些桃子尽数给洛汐便是。” 瑶璐面上神情不变,“是,天后担心洛汐公主到访,浮玉城仓促之间人手不足,楼外尽是三十四天侍候过公主之人。” “长庚,”忘川抬眼看看那三四十人的队伍,“你与瑶璐上仙对接。” 自从见识过白虺之后,银长庚自认可以忍耐一切讨人厌的上仙,可是这位瑶璐上仙面带微笑,貌似温良,实则极为严苛,只要微一分神,便会被她拿捏,一整个上午,银长庚汗湿长衫。 好容易离开凌霄阁,路过云渊时,只见眉卿身穿四海潮汐裙,外披空桑雪鹤羽衣,似乎准备与白虺泛舟云渊。 “长庚,”眉卿好奇的看着银长庚灰败的脸,“你病了吗?看你形容憔悴。” “不,城来了客人,”银长庚微笑着低声解释,“是三十四天的洛汐公主,也是人皇鹤空衣的母亲。” “给你,”眉卿递给银长庚一个赤红的果子,正是四海独有的珊瑚果,“还有一个,我和白虺都不舍得吃,你这般忙碌,便给你,长庚,你放心,这几日我们会乖乖的不给你惹祸。” 听她这般说,银长庚的眼泪都快要流下,不闯祸?自己也是上仙,可是自从这两个家伙同住浮玉城中,哪一日不闯祸,自己都得为自己向九天十帝烧一柱高香,这洛汐公主是三十四天出了名的任性,自己完全无法想象若这两个家伙闯祸,会是怎样的灾难? 回到瞻星阁复命,忘川似乎已收拾好心情,面上神情管控到位,无论怎样看,他都与从前一般无二,仍是天族最尊贵的太子,可越是伪装,便越能感应到他内心的紧张。 “忘川,”然后身裹黑纱的洛汐与忘川在云渊旁散步,她似乎眺望着海面的疏光舟,“听闻四海的龙神在浮玉城中作客,那冰船之上的金仙,可就是他?” “是,”忘川看着眉卿在风中飞扬的潮汐裙,嘴角浮出一丝笑,“那便是龙神白虺。” “他身边的女子,”洛汐转身看着忘川,“是太子妃殿下吗?” “是,”忘川的眼睛仍然注视着远处的眉卿,“那便是眉卿。” “你与她成亲百年,我却从未见过,”洛汐的语气温柔,声音甜美,黑纱内身姿曼妙,“她也算我的表嫂,忘川,你就不带她与我相见吗?” 听上去合情合理,只是这说话的方式与语气怎么听到耳中都觉得不舒服,这抱怨的语气似乎过于暧昧。 被召唤到岸边的眉卿全然不知黑纱中的女子是谁,她欢欢喜喜的从疏光舟上向岸边跳去,脚下一滑,若不是忘川出手,她已掉入云渊之中。 “忘川,”眉卿美艳的小脸挂着细细的汗珠,目光流转,风情自然流露,“我和白虺正要钓鱼,白虺说云渊通四海,在这里,也能钓到胭脂鱼。” 举袖抹去她面上的细汗,忘川执着她的手走到洛汐身前,“眉卿,这是三十四天的洛汐公主。” 敏锐的觉察忘川并未说她是鹤空衣之母,符元目光闪烁,却见眉卿敛袖与洛汐见礼,洛汐却未回礼,忘川面露不悦,却未发作。 “好美的表嫂,”洛汐的声音仍然甜美,“是人妖混血吗?” “是的,”眉卿没有否认,但她似乎感应到洛汐若有若无的厌恶,下意识的靠在忘川身侧,就连声音都小了许多,随即,她突然站直身子,声音也恢复如常,“我的母亲是妖,父亲是人。” “眉卿,”巨大的阴影掠过,白虺从空中跃到眉卿身边,“钓龙索呢?” 将缠腕间的钓龙索解下递给白虺,白虺随手就抛进云渊,“走!我们去钓鱼。” “白虺,”忘川执着眉卿的手,神情肃穆,“这是三十四天碧灵天帝的幼女洛汐公主。” 白虺回身看看身披黑纱的洛汐,“是吗?穿成这样见我,就算是碧灵天帝,见我也得行礼,更何况你在三十四天并无品阶。” “是!” 洛汐嚣张的气焰终于收敛,她轻轻挥手,立刻有紫衣的仙娥上前,为她取下身上的黑纱,众人一见她,立刻心头巨震,论容貌,她不及眉卿,但那天生的媚骨令眉卿在她身边就像一个幼稚的孩子。 “洛汐见过龙神殿下!” 就算只是简单的行礼,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的风情也令人不饮自醉,就连符元都情不自禁的被她吸引,勉强收敛心神,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这妩媚入骨的女子便是人族所说的祸国妖姬! 第6章 祸国妖姬(6) 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和白虺玩得高兴的眉卿,这家伙有没有感觉到洛汐对她的敌意,还有来自三十四天的压力,洛汐可与莲姬不同。 “太子妃,”银长庚束手而立,只要白虺在场,他便异样的拘束,“夜间碧灵天后驾临浮玉城,您得早些做准备?” 和白虺玩得满身是灰的眉卿眨着眼睛,脸上满是污泥,就凭她现在的模样,要打败三十四天的公主简直痴人说梦,更何况,天后陛下一直都不太喜欢眉卿。 “龙神殿下,”银长庚和白虺说话的声音不大,似乎害怕吓到他一般,“碧灵天君也会驾临,听闻您在浮玉城作客,想与您相见。” “好!”白虺把手里的泥涂在他和眉卿用弹弓打下来的灵雀身上,“老爹回来了吗?” “龙神陛下已经回到浮玉城,”银长庚一边说,一边向符元移动,“他听闻碧灵天君驾临浮玉城,特意赠送一套衣裙和首饰给太子妃殿下。” 抬眼看看眉卿,白虺把几个泥球放进火里,转身看看站在身后的龙兵,“你们守在这里,熟之后送去给我,眉卿,你回去梳洗,晚间别怕,我和老爹都在。” 这讨厌的家伙年纪虽小,但身份尊贵,龙神之力复苏之后,三十五天都震动,若他当眉卿的靠山,眉卿也不会输得太惨。 待眉卿梳洗停当,两个侍女陪她步出瞻星阁,一见她,符元的心立刻落回肚中,北海龙神送她的,是以四海的云霞、雾霭、阳光、星光、潮汐之光织成的衣裙,衣裙之上闪烁着四海六合的神光,头上是海底秘银打造的全套首饰,如同玄冰一般,将本就美艳无比的眉卿衬得更加美艳。 北海龙神施施然的拿出一条粉色的珠链,“这珠子的颜色与你的发色最配。” 说完,也不知他如何做,那珠链挂在秘银的首饰之上,随着眉卿的走动,发出柔和的粉光,仿佛云霞一般萦绕着她。 “哼,”北海龙神满意的打量着眉卿,“碧灵天君又如何,我儿在三十五天有自己的神域,来日回去,也是三十五天的金仙,老子才不怕他。” 听得此言,众人立刻垂首假意未听见,放眼整个浮玉城,也只有他敢对碧灵天君无礼,就在此时,匆匆赶来的忘川浑身上下都在笑,就连眼神都在诉说他对眉卿的爱。 走进浮玉楼,符元一愣,只见楼内已以仙术变幻为三十四天的仙境,祥云缭绕,霞光万道,仙鹤成群,仙乐阵阵,若不说自己仍在浮玉城,真真以为自己去了三十四天,无论身份有多尊贵,这反客为主做这般明显,真真令人不快。 碧灵天君坐在主位下首,天帝坐在他左侧,两人面上均是浅笑,显然相谈甚欢,碧灵天君一见忘川,面上的笑意更盛,“忘川,两百年未见,你仍如从前一般丰神隽秀,令人见之心喜。” 这番话说得也颇有深意,忘川只是微微一笑,执着眉卿一同上前向碧灵天君行礼,天君眼角扫过眉卿,面上不悦的神情中浮出一丝诧异,“太子妃身上的衣裙似乎是四海潮生裙?” “不错,”白虺穿着日常的白色锦衣,额间的三叶金莲和头上的白色龙角闪闪发光,“是我送给眉卿的。” 他一出现,就连碧灵天君都齐齐起身,白虺眨着眼睛,飞身跃到碧灵天君上首的位置坐下,“坐!碧灵,千年未见,你还是这般目光如炬。” 听上去,白虺似乎言有所指,碧灵天君微笑着敛袖坐下,“龙神离开三十五天已经千年,三十五天众金仙着实想念。” “是吗?”白虺看看餐食,面上流露出一丝失望,银长庚的心立刻悬到空中,“你问过他们?还是他们告诉你的?我没有回去,他们难道不应该兴高采烈?不过天君这般说,想必有人对你说过,你且说说是谁?我玩得累了,便回去问问他。” 众人皆知碧灵天君的话只是应酬,毕竟以白虺的心性,他不在三十五天,想必诸位金仙定是弹冠相庆,只望他不在的时日越久越好,如何会有人想念,即使真的想念,也是希望他能留在三十五天以外。 眼见得天君尴尬,天帝侧目看看忘川,忘川淡然一笑,“适才有龙兵送来七个泥蛋,我已令他们将泥封敲去,浓香四溢。” 白虺立刻满面是笑,“是我和眉卿打的琴鸟,给眉卿三只,四只给我。” 眼见得眉卿的脸便要变色,符元轻咳一声,她这才忍住没有发作,白虺眼眸一转,“给老爹两只,眉卿三只,我两只。” 除眉卿外,浮玉楼内无人与白虺争执,那七只琴鸟装在青玉盘中送到各人面前的案几之上,眉卿极为欢喜,眼见得便要伸手,却被忘川执住,符元这才松口气。 就在此时,天后陪伴碧灵天后与洛汐一同走进浮玉楼,忘川立刻携眉卿起身相庆,碧灵天后一见眉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便是冷漠,冲着忘川一脸的笑,“忘川,许久不见,一如从前般讨人喜爱。” 这对夫妻似乎是事先商议过,直接将眉卿化为乌有,忘川微微躬身,侧首对眉卿道:“眉卿,这是姑姑。” 不待眉卿向自己行礼,碧灵天后已经转过身,对天后笑道:“屈指算来,已有一百多年未见忘川……。” 这般明目张胆的无视民,这老婆子真真的无礼,符元怒上心头,却听白虺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喂,你瞎了吗?” 一座皆惊,天帝和天后一脸尴尬,眉卿看看碧灵天后,又看看白虺,似乎想说话,忘川淡然一笑,“眉卿,还不向姑姑行礼。” 眉卿敛袖向碧灵天后行礼,在白虺的注视下,碧灵天后勉强对眉卿和善一笑,“太子妃免礼。” 看忘川扶眉卿坐下,符元惊讶的发现眉卿坐得笔直,眼神坚定,仿佛在对什么宣战一般,这家伙也感应到碧灵天君夫妻对她的敌意,有白虺做靠山,说不定这家伙还能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 第7章 祸国妖姬(7) 最后入席的,是人皇鹤空衣,他本无资格与天界众仙并席而坐,但他是洛汐之子,因此,银长庚仍将他安排在末席,但主位却是仙位最高的白虺,这令座次的安排显得尴尬而又诡异。 冷眼看去,碧灵天君夫妻显然是来为自己的女儿一壮声势的,但他们均未想过龙神竟会在浮玉城,而且与太子妃交往过密。 酒过三巡,碧灵天后眼眸微转,满面和善的笑,“太子妃,洛汐曾对我言,你是人妖混血,母亲是妖,父亲是人。” “是,”眉卿的声音坚定而响亮,小小的脸上还沾琴鸟肉,妩媚的双眸毫不避讳的对碧灵天后对视,“娘是守妖门的神女,爹是灵门的掌教。” 符元敏感的觉察到忘川神情细微的变化,他显然也在准备应对碧灵天后对眉卿的责难,碧灵天后看一眼天后,似乎在责怪她为何让身份如此低微的眉卿嫁给忘川一般,“听闻妖族的神女守护妖门千年,忘川自死灵渊取得蓬莱木,一击便击溃妖门,令妖族的守护成为笑话。” 此言一出,忘川神情立时大变,洗雪村一战,他洗去眉卿对雪生和辛夷的记忆,眉卿全然不知发生的一切,碧灵天后一语道破天机,秘密立时便会揭破, “掌门师伯对我说过,”眉卿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应,“忘川是上仙,上天庭千年来,无一人能自死灵渊的蓬莱树上取得蓬莱木,因此妖族才肩负起守护妖门,维护两界和平的重任,但忘川以一己之力击溃妖门,打开轩辕坟的封印,又令轩辕坟众妖迁往十荒原,造福七州十地众生的同时,解脱妖门神女千年的禁锢,是一举两得之举。” 清虚子真是算无遗策,想必早已预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所以一早便教导过眉卿,符元心中暗自佩服清虚子,却听眉卿又道:“爹说过,妖门神女以一己之力镇守妖门数千年,除妖族神女外,上灵宫有一位女仙镇守过妖门,在封印即将破裂之时,牺牲自己,以身为墙,是非常了不起的壮举,七州十地众生,为娘和这位女仙都立过庙宇,永享人间烟火供奉,绝不是笑话。”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碧灵天后面色微变,洛汐淡然一笑,“只有初修为仙之人才需要人间烟火的供奉,庙宇?也不过凡人是不入流的精神寄托罢了。” “人族灵力低微,”眉卿寸步不让,她常日温言细语,说话时总是笑眯眯,慢吞吞,今日仍是如此,听在耳中,却说不出的坚定有力,“灵力远远大过他们的,无论是妖还是上仙,只要造福过他们,他们都心存感激,若没有人族的烟火供奉,怎会有上天庭的繁荣?” “如你这般说,上天庭众仙赖以生存的基础是人族?上天庭需得感染人族?”洛汐冷笑着,“我在人界百余年,接触之人无一不憧憬着飞升天界,各种丑态,令人望之生厌。” 她声音柔媚,听到耳中本如饮下蜜水一般,可今日符元却觉得甜得发腻,令人反胃,“太子妃与忘川成婚,不仅自己飞升上仙,连你口中的掌门师伯与掌教同时取得上仙之位,一切得来如此轻易,你口中之言,自己难到不觉得是笑话?” 听她这般说,忘川立时变了面色,反唇相讥道:“难道上天庭的事也轮得到你开口置喙?” 天帝立时变了面色,沉声喝斥,“忘川!” “你在人界百余年,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吗?”白虺一开口,又是举座皆惊,碧灵天后气得浑身发抖,白虺却恍若未见,一边啃最后一只琴鸟,一边道:“上天庭众仙享受人间烟火供奉,众所皆知,从未听过那位仙家不愿享受供奉,难道三十四天便不需烟火供奉?” 吃完琴鸟,白虺盯着眉卿身前的几只,若是寻常,眉卿定然对他怒目而视,可今日眉卿明显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敌意,一意与碧灵天后和洛汐对峙,全未理睬白虺。 “更何况,你在人界百余年,难道就未接触过良善之辈?”白虺一招手,将眉卿身前的三只琴鸟招去两只,一边咬,一边冷笑着,“那你真真的可怜,整日活着阴谋诡计之中,身周都是鸡鸣狗盗、心怀不轨之徒,你得好好反思自己为何置身污秽之地。” 眼见得洛汐气得说不出话,符元这才发现,这位封印自己神力千年,转世至四海的龙神入世如此之深,常日只觉他蛮横无礼,依靠战力藐视众生,现下看来,龙神殿下牙尖嘴厉,简直天下无敌,不,三十三至三十五天无敌,自己真真得甘拜下风。 “忘川,”洛汐突然开口,竟是呼唤忘川,就连眉卿都觉得诧异,忘川面色又是一阵大变,“你难道就这般坐视龙神侮辱于我?” 这般暧昧的求救,白虺的目光如刀一般在忘川面上掠过,又看看眉卿,眨眨眼睛,一扁嘴,“忘川,你待如何?” 忘川紧紧握着眉卿的手,一言不发,面色却极难看,天帝一见自己的儿子如此尴尬,立刻展颜笑道:“北海,听闻你一直住在灵门,今日才回浮玉城,我一直在想灵门有什么东西如此吸引你。” “神尊,”北海龙神悠然一笑,“我与神尊相识千余年,他也算我的一个故人。” 话才出口,北海龙神立刻觉察到白虺和眉卿的视线聚于自己面上,“老爹,你如何识得灵门的神尊?” “符元对我说过,有人令创派祖师心碎,”眉卿挣脱忘川,已执起疏影,似乎只要她确认北海龙神是辜负祖师之人便要出手,“那人是你吗?” “胡说,”虽然脸色甚厚,但听眉卿这般说,北海龙神仍然忍不住怒上眉梢,“我与神尊相遇之时,已与六合娘子成婚,就算我丰神隽秀,人见人爱,但那时你们的祖师已死,我连见都未见过他,如何辜负她?” “那你如何识得神尊?”听他这般说,和往常一样,眉卿立时相信,忘川再执眉卿的手时,她便不再抗拒,“你从未与我说过。” 第8章 祸国妖姬(8) 对于银长庚而言,这场夜宴已经变成灾难,碧灵天君夫妇和洛汐全程面色铁青,白虺欢欢喜喜吃完所有的琴鸟,北海龙神和太子妃怒目对视,仿佛不共戴天的敌人,但明日一早,这两人又会是亲密无间的玩伴。 天帝和天后初时还想挽回,可太子殿下一直沉默不语,局势便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疾速而去,天帝和天后先后放弃,夜宴到中夜便早早收场。 走出浮玉楼,眉卿和北海龙神对视一眼,符元立刻明白这两人定是相互掩护,目的就是尽快结束夜宴,忘川显然已发现,他一言不发,俯身背起眉卿,沿着明珠镶嵌的大道缓步前行。 浮玉楼内,洛汐气得浑身颤抖,“父君,龙神竟如此无礼。” “唉,”碧灵天君与天帝相视苦笑,碧灵天君柔声安抚,“龙神是父神最小的孩子,自幼便宠爱得无法无天,老祖与父神同期修炼,老祖进入三十六天,父神进入虚无间时,龙神不过稚龄,这数千年来,无论龙神闯下何等滔天大祸,从未有人责罚于他,今日相对他往日在三十五天的所为,已是大有收敛。” 银长庚直听得泪流满面,这还算大有收敛?此时才明白,为何龙神会如此横行无忌,现下看去,父神进入虚无间已经数千年,他仍是十年的孩童,这般缓慢的成长,直要数万年才能……。 想到这里,银长庚心中巨震,他突然想到从前曾听人说过,父神进入虚无间时,曾将自己的神力分为三份,分别给了自己的三个孩子,其中年纪最小的,是他最为宠爱的,所以那孩子得到父神一半的神力,父神修炼千万年才成为至尊,莫非……。 “可父君也将进入三十五天,”洛汐想是从未受到这等委屈,一脸的忿恨,“他与父君神级相等,怎可如此无礼?” “唉,”碧灵天君再次叹息,“从前他在三十五天时,也是如此嚣张,三十五天的金仙也是轻易不敢招惹,绕道而行的,他现在年纪尚幼,身上真正的神力还未苏醒,就算如此,即使是老祖,也待他也礼遇三分,咱们也忍让一二!” 果如自己所料,难怪那家伙如此嚣张,又横行无忌,幸好他和太子殿下友情甚厚……,等等,他在四海之时,只与先知君和北海龙神关系亲密,三界之中,又只喜爱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太子妃不值一提,难道太子殿下是父神的……。 “走!”碧灵天后起身,明显是气恼莫明,她本以为碧灵天君与自己到访浮玉城,无论如何都能为洛汐争得应有的脸面,没想到对方不按常理出牌,斜刺里跳出龙神,更可气的是忘川,由始至终一言不发,除一再执着妖女的手,便再无其他动作。 走到云渊旁,忘川停下脚步,“眉卿,你要听龙神陛下讲故事,咱们这些时日,便在云渊居住如何?” 眉卿自然是同意的,重又回到聆歌海,符元立时觉得浑身舒泰,没想到忘川才放下眉卿,她便冲适才的恩人怒目而视,“白虺,适才你把我的琴鸟吃尽,我到现在肚子都是饿的。” “不妨事,”白虺立刻喜上眉梢,“我现在去捕琴鸟。” “可是龙神要讲故事,你不想和我一块儿听吗?”眉卿眨着眼睛,“明日我们一块儿去!” 听故事只是幌子,明日一块儿去才是最终目的,符元在心中冷笑一声,眉卿已转首看着北海龙神,不仅仅是眉卿,忘川和白虺一同注视着他,显然,他不讲完与神尊的故事,是无法休息的。 巨大的雪樱花静静的落下,将厚厚的白毡晕染得如同绯色的花池,北海龙神喝完一杯茶,这才开口,“那是我与六合娘子成婚之后,有一日我与她因为琐事发生口角,一怒之下,我便离开六合,本想回四海,可是我说的是离家出走,再回四海,也是回家,于是我便渡过狭海,准备到三界游玩一番。 我记得那个地方叫东平府,距离灵门不远,我才进东平府,就遇到神尊,他本在吃东平府外山上的野桃,感应到我的气息,便踩着风云来与我对战。 你们也知道,我的修为比眉卿好一些,要与神尊对战,是万万不敌,然后我想,要不先躲躲?于是,我就开始避开神尊,然后就到了一处山坳。 那处山坳非常奇怪,长满玉竹,山坳旁也用玉竹搭建着一处竹屋,我慌不择路,就跑进竹屋内,希望竹屋内有人能够助我。” 听到此处,符元立刻判定那是祖师和凤尾所居之处,这更是触碰祖师的禁忌,想来神尊定不会轻饶他,便凝神听下去,“我才进庭院,便看见一个身穿青衫的男子站在庭院中,立刻喜出望外,我便一边呼救,一边向他奔去。 还未到近前,我只感到一股红烟迎面而来,随后便向前扑倒,只来得及看清那男子的面容。 待我醒来,却是在一条山涧中,神尊叼着许多的白花扔进涧水中,我的身体不停的冒出红烟,将水染得一片血红,我才知道自己中毒,竟是神尊救的我。 为感谢神尊,我就将离家出走时带的干粮分给他,然后告诉神尊我的遭遇,当我讲到那个青衫男子,神尊突然发怒,飞到半空,踩着风云不停的来回,似乎在寻找那男子的踪影。” 讲到此处,眉卿突然打断北海龙神,转身看着符元,“这青衫男子,可是令祖师伤心的人?就是你为祖师和他系的红绳?” 想到往事,符元心中难过,默默的点点头,北海龙神拿出蜃珠,轻轻一晃,空中立刻出现一个男子的身影,那男子相貌清雅,即使对北海龙神下毒,面上仍带着一丝轻笑,白虺突然开口道:“他面上有焕颜咒。” 眉卿转身看看符元,符元伸指轻轻一弹,空中的男子形貌立刻大变,邪魅俊美的少年,额间是一朵黑色的莲花……。 “九头蛇族?”忘川霍然起身,“他们竟如此早的便进入三界?” 第9章 祸国妖姬(9) 就连符元都吃得一惊,他认真的盯着那男子的面容细细端详,白虺眼珠一转,“明日我们先回灵门,在那之前,我要离开一会儿,你们等我回来。” 直等到第二日晨间,白虺才洋洋得意的背着一个竹篓回来,“走!” 众人心事重重,也不问他,便径直穿过仙门来到执法峰,正要赶往戒首峰,符元轻咳一声,“殿下,仙门无人看守,恐有人潜入浮玉城……。” 话未说完,两道金光闪过,却是忘川和白虺分别发出封印结阵,将仙门封印,要打开这两道封印着实不易,想来那位三十四天的公主难以追来,符元干笑一声,“如此甚好!” 扶苏一见浩浩荡荡的来人,与南星对视一眼,立刻脚底抹油溜走,毫不知情的京墨刚刚走出大厅,便看见眉卿欢欢喜喜的奔来,差点儿把他撞倒,好容易扶着门柱站稳身形,龙神也跃进大厅,他身后跟着忘川和符元,这……,这伙人怎么又回来了! 听眉卿讲完一切,清虚子面容沉毅,他看看瑶圃,“眉卿,你与符元带神尊去凤尾谷,我们在那里等你们。” 不待别人安排,白虺立刻跟在眉卿身后走向瑶圃,清虚子对北神龙神一揖礼,“龙神,我们要在凤尾谷设唤灵大阵,还望到时您能配合。” 北海龙神一口应下,转身却看见白虺从竹篓里拿出几个桃子,看外形和色泽,明显是三十四天极乐之园的蟠桃,这桃子连寻常的上仙都极难吃到,白虺摘得这许多,三十四天想必又将怨声载道。 坐在一旁,看清虚子带灵门十一掌教结唤灵阵,北海龙神站在负手而立的忘川身侧,“殿下,人族的修仙者果真了不起,这般精妙的法阵,我龙族的巫师不修行千年极难达到,人族的性命如此短暂,竟有这般的灵力修为,着实令人感叹!” 听得此言,忘川微微一笑,却不说话,符元察言观色,心中一早认定他心中有事,而且定于三十四天那公主有关,当日他在人间历劫,那女子也在人间,那女子与他言行极为暧昧,不由令人生疑,而且洛汐回归上天庭,竟先行到浮玉城,随后碧灵天君夫妇齐齐莅临,诸多的刁难,他始终一语不发,若非白虺在场,眉卿的处境堪忧。 缓缓踱步到一旁,伪装查看唤灵结阵,悄悄的拿出琉光镜,符空一见符元便冷了脸,“又为何事?就不能让我消停几日?” “消停?”符元怒火中烧,“老子每一刻都在煎熬,你还想消停?做什么梦,符空,你整日在死灵渊百无聊赖,上天庭自三十三天至三十五天所有事你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你赶快说,殿下和洛汐公主是不是有什么?” 和上天庭所有人一样,符空明显是害怕忘川的,听符元这般问,面上立刻浮出一丝诡异的神情,“我怎会……。” “你不说,我就去告诉天尊你在死灵渊偷偷帮殿下制药,”符元压低声音怒吼着,同时贼兮兮的四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帮殿下制药的事我不知道。” 符空面上立刻浮出一丝尴尬,“那也是殿下让我制的,说是增强他与太子妃之间的夫妻情趣,你应该知道,我有多怕他。” “你怕他,难道不怕天尊?”符元一声冷笑,“说!此事对眉卿太子妃的地位非常重要。” “其实我也是听说,”符空终于不情不愿的开口,“当日殿下下凡历劫前与洛汐公主曾有婚约,听闻是他们自己定下的,天帝与碧灵天君均不知情,后来洛汐公主下凡历劫,亲口将此事告诉碧灵天后,这是亲上加亲之事,自然皆大欢喜。 奇怪的是,殿下回归上天庭时,对此事缄口不语,天帝与天后曾去过三十四天,从此这婚约便无人再提,殿下前往灵山求亲时,三十四天曾有谣言传出,洛汐公主大怒,说被殿下欺骗,她要中断历劫,随后这谣言也不了了之。” 听完一切,只觉得一切都在云里雾里,符空说的这些,就算不说,自己也能猜到,符元忍不住皱眉,“哥,如果你忍心见眉卿被始乱终弃,我也不怪你,只不过我告诉你,以我与老云的交情,可别怪我做出什么。” “其实还有一个谣言,”符空眼珠一转,“洛汐公主是被太子殿下骗到下界去的,目的就是帮他获得人界的控制权,鹤空衣,你认识!就是现在的人皇,有人说他其实是太子殿下和洛汐公主的骨肉……。” 这混蛋!符元气得几乎将疏光镜扔到地上,符空见他真的发怒,立刻唤住他,“别急,还未说完,这谣言传出之后,我偷偷的看过,鹤空衣的确是洛汐公主的骨肉,但不是太子殿下的。” “什么?”符元瞪着眼睛,“那他的父亲是谁?我看那女子似乎是赖上殿下的。” “我猜是这样的,”符空贼兮兮的四顾,明明死灵渊只他一人,“太子殿下下凡历劫是真,他是以凡人之躯与洛汐公主生下的鹤空衣,但洛汐公主却是仙身下界……。” 不说别的,符元冷脸看着唤灵阵开始散发微光,洛汐也算三十四天的仙女,怎会如此不要脸,冷眼看去,忘川有什么好,这些女子发了疯一般想嫁他。 这才明白为何鹤空衣以凡人之身竟能享有这般漫长的青春,只要有他在,那女子定然不依不饶,也难怪忘川多有避忌,洛汐可以不要脸,他却不能不要眉卿。 “符元,”毫不知情的眉卿欢欢喜喜抱着一个桃子出现在符元身边,“这个给你。” 伸手接过桃子,正要说话,忘川已负手走到近前,微笑着轻抚眉卿的头发,“累了!去和神尊和白虺玩耍!我有话与符元说。” 注视着眉卿走远,忘川眼神冷下来,“符元,你说若是你,要如何处置此事?” “啊?”咬着桃子的符元一脸的惊诧,“何事?” “整个上天庭,论阳奉阴违你列第二,无人敢认第一,”忘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你既然已经知晓,我想,以符元上仙的无双智计,定有双全之法。” 第10章 祸国妖姬(10) 听得此言,符元在心中真真把忘川的十八代祖宗拉出来轮番骂了几句,苦着脸,“殿下,以我和老云的关系,眉卿直如我自己的女儿一般,而且你也知道,她若发火,和龙神殿下不相上下,我如何才能开口让她同意你再纳侧妃?” 偷眼看去,忘川一脸诧异,心中一动,又哀声叹气的补充,“若是平妃,那我更开不了口,眉卿虽然任性,但性子温良,定是会被欺负……。” “胡说什么,”忘川似乎极为恼怒,就连声音都有些发抖,“谁告诉你我要再纳侧妃?” “啊?”符元一声惊呼,心下却极高兴,以他的性子,若他不愿,洛汐就算吊死在他眼前,他也不会妥协,“那是让我做什么?” “想个办法,不破坏我与人族的合作,”忘川万分恼怒,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交待符元,“别没事儿找事儿,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要和眉卿提。” 符元立刻点首应允,不破坏他与人族合作?心中一动,“殿下,我冷眼看去,人皇极是喜爱你,我想,你不如亲自将自己的设想与人皇详细解释一番,以人皇的聪慧,定能领会殿下的苦心,更何况,他是皇帝,应亲自执掌生死予夺的大权,而不是处处受制于天庭。” 眼见得忘川双眸闪亮,嘴角浮出一丝浅笑,“符元,我时常想,上天庭若没有你,一定无聊得紧。” 忍不住便想冲他翻白眼,注视着他走向眉卿,在心中暗想,老子本是善良的上仙,就是因为你,才不得不变得如此工于心计。 “符元。”听见云若梦的声音,符元头皮发麻,转过身,云若梦递过一个果子,“太子是否又逼你做违背心愿之事?我适才见他神情可怖。” “此次是我愿意做的,”符元三口吃完果子,将果核随手一扔,“老云……。” 话未出口,便听见神尊一声怒吼,符元转过身,原来适才的果核竟扔到神尊头顶,他怒火中烧,明黄的双眸燃烧着怒火,已经举步而来,符元大叫不好,立刻缩到云若梦身后,“老云,救我!” 可惜云若梦也拯救不了符元,灵门十一掌教默默的驱动着唤灵阵,同时听符元上仙不住的惨叫,“神尊,我不是故意的,要不我给你挖一篮竹笋,不,两篮,对了,浮玉城的潇湘竹的竹笋极其鲜美……。” 待清虚子将神尊挡下,符空跑得几乎断了气,眉卿将腰间的水壶解下递给他,符元一气饮尽,正待交还水壶,眼前光芒大作,唤灵阵已经启动。 “符元,”主阵的清虚子对符元点点头,“请到阵中,我们要抽取你与神尊记忆里关于那青衫男子的部份。” 符元站朱雀位,神尊站青龙位,唤灵阵不住旋转,一柱香的时分,一个人影缓缓显现在半空,鲜妍明媚的少年,头生黑角,眉间却并无黑莲,他笑吟吟的执着一朵金线莲,“沅儿,这是九龙城的金线莲,我将它种在灵山,让它日日代替我陪伴你。” 重伤的祖师用力扯下身上的金线莲,扔在地上,金线莲立刻化为灰烬,“你竟用这东西盗用我的灵气?” “是,”少年邪魅的脸凝满笑,眼神狡黠,“你告诉我灵山是七州灵气的中枢,所以你的门派要建在此地,既然你不愿与我回九龙城,那我便将九龙城建在此地。” “沅儿,快跑!” 中年美妇挥着手中的翠玉竹,就连眉卿明白她的灵力低微,可是她身上闪烁着点点的荧光,唤灵阵中的符元低声说,“销骨咒!” 那妇人奔到近前,身体已化为万千银光,祖师痛苦的哭喊,“师父!” 银光闪过,少年僵化倒地,片刻之后,他从地上挣扎而起,手中拈出另一朵金线莲,“老东西,想坏我大事。” 他将金线莲扔向祖师,“你既心如死灰,想以死证道,可别浪费一身的修为……。” 祖师的身体突然爆出红光,她双目流着血泪,一言不发,手中的碧玉笛横于唇边,笛音清越,那少年却惊恐的不住后退。 “阿沅,”红光闪过之后,少年痛苦的躺在地上,不住的求饶,“你饶了我!我只是,我只是……。” 祖师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哀求,双手结印,一个小小的结阵出现,光芒闪动之后,少年身影不住闪烁,随后消失。 “师父,”祖派从半空中坠落在地,她的脸贴在地上,泪如泉涌,“是我错了。” 这都是神尊的记忆,也是除祖师去世外,他最惨痛的记忆!符元伸手摸摸神尊的腿,似乎在安抚他一般。 “符元,”祖师的声音带着深刻的疲惫,“很多年来,我从未想到过那个人,昨夜,我竟然梦到与他相遇的场景,是你驱动红绳吗?” “是,”符元拿出一个木瓶,“我终于炼出金丹,你服下之后,便能……。” “谢谢你,”祖师无力的伏在窗棂上,窗外大雪纷飞,“符元,我想师父了,这些年来,我实在太累了,现下,我想歇着了。” 说完,她转身对符元微微一笑,她缓缓的伸出手,尾指间的红绳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她伸手将红绳扯断,“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意,你想找一个理由让我活下去,可是能让我活下去的,不是他啊!” “阿沅,”符元将木瓶放在案几上,“你且想想,若凤尾活着,她会对你说什么?” “她会说,如果你累了,就到我身边躺下,”祖派孩子般的笑着,在符元的记忆中,她出现时,了无半点儿生趣,可是此刻,她突然生动而鲜妍,一如她与符元初见时活泼,“睡一觉,一切都会过去。” 符元不再说话,祖师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那少年出现在空中,邪魅俊美,眉间是一朵黑莲,“符元,为确保灵气不外泄,我以别鹤孤鸾封印他的灵脉,九头龙族将永不可使用灵力。 这是我一生中,用过最恶毒的咒,但我从未后悔,为避免他们再次来袭,我在幻雪洞府中留有克制他们之法,来日若有九头龙族再次入侵灵门,能唤醒我神识的后人可入幻雪洞府习得该法……。” 第11章 祸国妖姬(11) 唤灵阵发出的光辉逐渐平息,所有的记忆消失,北海龙神悄悄靠近眉卿,“你们祖师也是人妖混血,她身上有麒麟一族的血脉。” “你怎么知道?”眉卿一边哽咽,一边回,“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 “你哭什么?”北海龙神好奇的看着眉卿,“你们祖师活得这般苦,早点儿死便早点儿解脱,更何况,以她的修为,即使转生,也会是仙道。” “可是祖师为什么要活得这般苦?”眉卿眨着眼睛,强忍着眼泪,“难道开创灵门,便要活得这般苦吗?” 张口结舌,这是北海龙神从未想过的问题,毕竟他从生下来就是神,历劫之后成为上仙,一切水到渠成,小的时候有家族护佑,长大后,又有女帝的保护,白虺出生之后,他更不需要担心什么,凡人的疾苦他和眉卿一样是无法理解的。 “眉卿,”云若梦恰到好处的出现为北海龙神解围,“爹要保护师兄要去幻雪洞府,并为他护法,你保护神尊回戒首峰,唤灵阵吸走他太多的灵力,你是执法峰的掌教,你的任务,是保护神尊的安全,不可借助旁人的力量。” 听云若梦这般说,众人心领神会,这是利用眉卿,将天族和龙族拒绝在幻雪洞府外,眉卿心领神会,看看忘川和白虺,“你们先回执法峰,我和北海送神尊回去。” “我要去,”白虺万分不高兴,“我不想回执法峰。” “我带点心给你,”没什么主见的眉卿却寸步不让,“你和忘川先回执法峰。” “我要和你一块儿送神尊回去,”白虺全然不为点心所动,“老爹修为太低。” 这家伙,为了玩,连自己的老爹都能出卖,符元目光掠过,忘川虽然一言不发,但神情明显是不想回执法峰的。 “那你不准动手,”眉卿犹豫片刻,似乎对北海龙神保护神尊也没什么信心,“也不许发脾气。” 白虺立刻同意,忘川看一眼符元,符元心领神会,“眉鲫,太子殿下若回执法峰,就得打开仙门,会有更多的天族进入执法峰。” “那你们也去戒首峰!”眉卿犹豫一会儿,眨眨眼睛,“可是不许多事。” 不多事是不可能的,毕竟九头蛇族竟然出现在灵门,而且与创派祖师还有一段香火,如果当年他们偷盗过灵气,虽然祖师曾经给他们下过诅咒,但千年之后,诅咒也许已被解除,否则,祖师为何要在幻雪洞府留下克制他们的秘法。 回到戒首峰,众人进入瑶圃,神尊卧在回灵草中,身体闪动着微光,符元上前将手放在神尊腿上,闭目沉吟片刻,“放心,神尊已在恢复。” 在眉卿的注视下,包括忘川在内,众人在瑶圃中坐下,眼见得白虺跟着眉卿采摘香花,忘川眯着眼睛,“符元,你说九头蛇族发展得这般快,是否与偷盗灵门的灵气有关?” “殿下,”符元四顾无人,压低声音,“偷是一定的,但从龙族的灵力运作方式来看,灵门的灵气其实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我也不明白为何九头蛇族要偷,另外,在祖师去世之后,九头蛇族的先祖曾经回过灵门,我想,我也许应该再检查一下凤尾谷。” “去!”忘川嘴角浮出一丝笑,“另外,回到浮玉城,你替我先去探望一下人皇。” 悄悄离开瑶圃,回到凤尾谷时,除日常洒扫的弟子,其他弟子在收拾完唤灵阵后已经散去,符元站在竹屋外,拿出一个黑皮册子,认真研究半晌,这才小心翼翼在地上画出一个结阵。 一个小小的地灵浮在结阵当中,它轻轻的摆动着尾巴,似乎对这个召唤自己的人感到好奇,“我是上天庭的符元上仙,这是给你的供奉。” 一边说,符元一边割破自己的手指,凝出一朵银血花,地灵一口将血花吸进口中,身体立刻发出微弱的银光,“你想问什么?” “这个男人,”符元手在空中一挥,九头蛇族的先祖出现在地灵面前,“在祖师去世后曾经偷偷回来过,他做过什么?” “他想盗取祖师的记忆,”地灵的话令符元大吃一惊,随即恍然大悟,难怪祖师连梦都不要,原因就是不让九头蛇的先祖盗取关于灵门的任何信息,“他发现祖师什么都没留下,大发雷霆,想毁坏祖师的牌位,结果被祖师留下的机关打伤。” 看来祖师很了解那个混蛋,所以提前做过一些准备,这也说明她为何要在幻雪洞府留下秘法,不得不说,祖师人间清醒,可是因为如此,她才过得如此之苦。 “祖师还留下什么?”符元心下难过,沉默片刻才继续询问,“或者那男子有没有再回来过?” “祖师为自己和她师父的安息之地设有牢不可破的结界,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们的长眠,”地灵身上的光开始消退,符元又凝出一朵血花,地灵吞下血花,“那男子没有再回来过。” 说完,地灵的身影逐渐淡化,“不过,在三个月前,我的姐妹曾在明月涧见过他。” 赶到明月涧的符元还未落下便看见涧中的水里开满金线莲,符元尝试着想要消除,却被涧上的结界阻拦。 回到戒首峰,清虚子和其他掌教还未回来,立刻向忘川回报九头蛇族在明月涧种下金线莲,本以为他会立刻前去查看,谁知他却负着手,笑眯眯的看着眉卿和神尊说话,“符元,灵门不愿意我们出手,一会儿灵门众人归来,你将此消息告知他们即可。” 听得此言,符元一愣,随即明白,他要看祖师究竟留下什么秘法以克制九头蛇族,而且,他定要利用此事从灵门获得什么好处,这家伙不要脸的程度,远超自己的想像,毕竟灵门是眉卿的娘家! 直到深夜,清虚子才与云若梦回到戒首峰,冷眼看去,他并无什么异样,听符元讲完,清虚子微微一笑,举目看看瑶圃内的忘川,“京墨,带人去明月涧查看查看。” 第1章 故人(1) 带着三个弟子刚刚飞出戒首峰,突然看见神尊驮着眉卿鬼鬼祟祟出现,京墨头皮立刻一阵发麻,根本不用细问,他便猜出,眉卿定是偷偷带着神尊离开的戒首峰,而且无论怎么看,经常围绕在她身周的那伙人都不在,这就意味着她是私自行动。 “京墨,”眉卿欢天喜地的冲京墨招着手,想必她对自己能够成功甩开时常跟在身后的人独自行事非常满意,“我随你一同去明月涧。” “不行,”京墨断然回绝,全然没想过要给这位执法峰的名誉掌教一点儿面子,更何况,相对她的安全来说,面子根本就不算什么,“掌门师父没安排你,你自己偷跑过来,便是违反灵门的戒律。” “可是小黑要去,”眉卿立刻抬出神尊,“我是陪小黑去的,掌门师伯定不会拒绝的。” 京墨冷着脸,“别想借神尊的名头……。” 话未说完,京墨便发现神尊明黄的眼眸着闪烁着凶光,显然对自己非常不满意,眼见得神尊四足冒出风火,想是带着眉卿要去明月涧,京墨立刻唤住眉卿,“你要去,便一同前往,但是你得听话,不能自行其事。” 听到自己可以去,眉卿立刻满口答应,欢欢喜喜的摸着神尊的后颈,“小黑,我们和京墨一块儿去,还可以相互照应。” 照应?几个弟子跟在神尊身后,心中暗自叫苦,京墨趁眉卿不注意,冲跟在最后的弟子使个眼神,示意他回戒首峰传讯,若眉卿只是灵门的掌教那便罢了,她嫁给天族,她的安危就不仅仅是灵门之事。 忘川与白虺商议完毕,两人决议先探知祖师究竟留下何等秘法可以克制九头蛇族,若有必要,也许可以利用灵门改变外海的战事。 两人心情愉快的走向瑶圃,却见符元慌慌张张的从瑶圃内跑出,忘川心头巨震,抢步上前,符元已苦叫着,“殿下,眉……,太子妃不知和神尊去了何处?她让我取水,我只离开片刻,回来她与神尊便已不见踪影。” “龙神陛下呢?”忘川大惊失色,飞奔进瑶圃,一眼便看见北海龙神睡在扶光草中,而瑶圃内空空荡荡,的确不见眉卿和神尊的踪影。 “去找清虚子!” 忘川返身奔出瑶圃,却见一个弟子满头的急汗,站在清虚子和云若梦身前,不知在讲什么,忘川眯着眼睛,疾步而去,清虚子抬眼见他,上前半步,“殿下,神尊带眉卿去了明月涧……。” 一道白光闪过,白虺已不见踪影,清虚子对忘川微微一笑,“殿下勿急,神尊看着眉卿长大,绝不会让她出事,以眉卿的心性,殿下若想劝她回来,定然不会……。” 正说话间,清虚子面上神情一变,符元已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那俊美无匹的少年是个被强行抹去的熟人,辛夷! 不待忘川反应,清虚子与云若梦已一前一后迎上前去,符元明显感到清虚子和云若梦已做好保护辛夷对忘川动手的准备。 “符元,”忘川眯着眼睛,“是谁给辛夷回七州的赦令?” “这……,”符元眼珠转动,“殿下,当初你只流放那个没有名字的人,辛夷是自愿去的十荒原,他想回来,也应是可以的。” 忘川眼中凶光闪烁,符元听见大荒发出蜂鸣声,“殿下,也许灵门是解开外海战事僵局的一把钥匙,更何况只是辛夷归来,不如先查看一下他为何事归来?至于太子妃,以清虚子的智慧,应早有备案。” 忘川眼中杀意不减,符元禁不住暗暗叫苦,他为保住秘密,竟连外海的战事都可以放下,正着急间,白虺从天而降,“明月涧在何处?” 不及回应,他已看见辛夷,神情微微一变,随即咧嘴一笑,“没想到鲛神竟然转生为人,但无论怎么变,他还是这般爱惜自己的容貌,竟没有一丝变化,我把蓝令海迁到此地,不知是否能唤醒他的记忆。” 大荒的震动立刻停歇,忘川眼中的杀气立刻消散,符元不知道鲛神是谁,有些好奇的左顾右盼,却听忘川沉声道:“符元,你去询问清楚,辛夷回来做什么?” 听得此言,符元如蒙大赦,飞奔而去。 “鲛神前世的记忆还未复苏,”白虺认真的打量着辛夷,“他的神力仍然被封印。” “别多事,”忘川眯着眼睛,他想到幻境中鲛神与雪生的关系,没想到千年后,他仍然眷恋着雪生,“他现在叫辛夷,是清虚子的儿子,跟随一个被我流放的人去了十荒原,那个人,是我不想让眉卿记起的人。” 咧嘴一笑,“那眉卿永不会想起,忘川,明月涧在何处?” “你感应神尊的气息便可找到,”忘川紧盯着符元,“既然鲛神在此,眉卿又与神尊在一块儿,你不如与鲛神述述旧?” “不用述,”白虺似乎在感应神尊的气息,“他前世的记忆被封印,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更何况,他选择转生为人,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在他想重新认识我们之前,没必要。” “找到神尊了吗?”忘川没有再执着于辛夷,垂首看看白虺,却发现他一脸诧异,“怎么?找不到吗?” “不,”白虺很诧异的看着一个地方,“我感应到神尊的气息,而且神尊非常生气,”忘川,九头蛇族惹了不该惹的人,如果我们带神尊回明日之城,九头蛇族休想踏进四海半步。” “你是谁?”眉卿好奇的打量着辛夷,他的穿着只是灵门入门的普通弟子,却能站在清虚子身侧,“是新入门的弟子吗?” “是,”辛夷微微笑着,仿佛从未见过眉卿一般,秀长的眉微微挑起,“我是辛夷,是上灵门修仙的,掌门令我加入执法峰,他刚刚告诉我,你是执法峰的掌教。” 未及寒暄,只听风雷之声滚动。神尊咆哮着扔下两条被它踩成肉泥的尸体,只有从尸体头上的黑色独角才能看出,那是九头蛇族。 “神尊,”云若梦仰首看着半空中仍在咆哮的神尊,“许久没有这般愤怒!” 第2章 故人(2) “你且说说,你为何一声不吭便带着神尊跑去明月涧?”符元恼怒的声音自庭院中传来,忘川看着手中的公文,许久未动,银长庚知道他在听符元教训眉卿,此次她带神尊私自离开,的确吓得众人不轻,“你知不知道老子负责照顾你,已经很委屈了,你还一声不响的乱跑,你对得起我吗?” “可是小黑想去明月涧,”眉卿明显觉得理亏,声音很小,“我也想去,本想等你回来的,我又怕你不让我去。” “那你就偷溜吗?”符元更加恼怒,“你知不知道九头蛇族有多凶残,如果你出事怎么办?老子怎么办?你当老子修行数千年,容易吗?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们祖师的故交,你懂什么是故交吗?你对我有一点儿尊重吗?” “那我错了。”眉卿的声音更小,“以后无论我去哪儿,都带你一块儿。” “还得带着我,”白虺适时出现,“眉卿,神尊是怎么发现九头蛇族的?” 按眉卿的讲述,她们赶到明月涧时,涧水中已经长满金线莲,而且金线莲已经开始向岸边生长,几个弟子无法打开封印,神尊一声怒吼,封印结界便从内部震裂,随即神尊踩着风雷沿着山涧飞得一圈,所有金线莲尽数枯萎,随即那两个九头蛇族的人手持武器出现。 “两个?”符元的声音满是疑惑,“你确认是两个?” “是的,”眉卿的声音很肯定,“他们从林中钻出看见小黑,立刻转身要逃,然后……。” 随后发生的一切不难猜测,毕竟神尊是天下间罕见的灵兽,日日浸淫在灵山,灵气惊人,修为更加深不可测,就连忘川都得退避,更别提那些修为低微的九头蛇族。 “小黑极为恼怒,一脚一个,便把他们踩死,”眉卿的声音轻松得就像神尊只是吃完一个果子,“然后我们就回来了。” “哼,”符元冷哼一声,“你记得自己说的,以后无论去哪儿,都要带我和龙神殿下一块儿,否则我便告诉你爹。” “好!”眉卿应得极是勉强,但她有个好处,承诺的事,从不会反悔,也会遵守,“符元,九头蛇族这般坏,咱们什么时候能为祖师报仇?” “不急,”得到眉卿承诺的符元心情明显好转,“越是重要的事,越要慢慢做,这般才能做得滴水不漏。” “掌教,”听见辛夷的声音,忘川放下手中的公文,面色极其难看,银长庚立刻低下头,微风轻动,忘川已推开窗户。 庭院中,雪樱花缓缓堕落,月光下,眉目俊美的少年满面浅笑,身穿灵门入门弟子的衣袍,腰间悬挂着碧霄笛,一如从前忘忧城中初见的模样。 “你来了,”眉卿欢喜的一跃而起,赤足飞奔向辛夷,忘川立刻想到当初在忘忧城中,眉卿赤足跑在城中官道的模样,“掌门师伯果然给我一个弟子,你住的地方长庚已经命人收拾好,我带你去看看。” 辛夷微微的笑着,头顶两声清脆的鸟鸣,他仰起头,从腰间拿出一个木柄的弹弓,一粒石头飞出,两只鸟先后从空中坠落,他打弹弓的手法不知比眉卿高明几许,“我从戒首峰来到此地,还未用膳。” 百年未见,辛夷烹饪的技艺更加高超,眉卿兴奋得满面涨红,用北海龙神的乾坤清宇扇轻轻的帮辛夷扇着火,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那是长久的相处形成,无论什么咒法都无法抹去。 “好香啊!”眉卿欢喜得连声音都在颤抖,她笑吟吟的看着从屋内走出的忘川,娇嗔得如同一个孩子,“忘川,快来。” 坐在眉卿身侧,大荒缓缓的竖于忘川身后,辛夷却恍若未见,烤鸟的手始终稳定,忘川执着眉卿的左手,“辛夷,你从何处来?” “灵山之下,”辛夷放下油,在鸟上轻轻洒上调料,随后抬首对忘川淡然一笑,“走了很久的路,差一点儿找不到。” “没关系,”毫不知情的眉卿好心的对辛夷说,“以后你都不会迷路,我会让符元给你迷谷草,你把它带在身上,就不会迷路。” “谢谢!”辛夷拿起一只烤鸟,仔细查看,然后递给眉卿,展颜一笑,“吃!” 欢欢喜喜的接过鸟,咬一口,这才看见白虺瞪着眼睛盯着自己,眉卿讪讪的把鸟撕下一半递给白虺,“我先尝尝味道。” 愤愤不平的几口吃完鸟,白虺的眼睛盯着眉卿手里咬过一口的鸟,眉卿嘟着嘴把剩下的半只鸟递给白虺,只听耳边几声轻响,十几只鸟如雨点般落下,银长庚手一挥,甲子和戊戌立刻把鸟捡走,片刻之后已洗剥干净送上。 辛夷吃完第二只鸟,转身便看见白虺盯着自己,“我没吃饱。” 微微一笑,辛夷又开始烤鸟,忘川轻轻拍着依偎在怀里的眉卿,“你来的地方,是怎样的?” “一个弱肉强食,但很美好的地方,”辛夷面上的笑微微有些收敛,他侧目看看眉卿,面上又浮出笑,“时候不早儿,掌教,后日便是灵门大校,烤完这轮鸟,早些歇息!” 美好?一直坐在阴影里的符元垂下首,美好的原因是因为有雪生吗? 天色微明,便听见眉卿的笑声,符元推开窗户,果然看见辛夷带着她和白虺在屋顶追着炫彩蝶,眉卿和白虺兴奋满面通红,双目炯炯,符元情不自禁的露出笑来,却一眼看见忘川神情冰冷的盯着辛夷。 “符元,”忘川把公文放在案几上,“辛夷回来做什么?” “谈判,”符元尽量小心翼翼的、不着痕迹的后缩一下身形,可是忘川一动不动的坐在案几后,“他和那个没有名字的人,想在十荒原建立妖国,管控十荒原的妖,避免他们内战。” “是吗?”忘川抬首看看符元,“妖国?就凭他们?” “殿下,”符元强忍着内心的恐慌,“我看此事可议。” 忘川猛的抬首,符元从他狭长的凤目中看到凶光闪烁,忍不住恐惧的后退一步! 第3章 故人(3) 听见眉卿欢快的呼唤声,忘川放下公文,眼神冰冷的看看符元,待他走到门口,又是满面春风般温暖的笑,符元一身的冷汗,见他走出门,心中忍不住暗骂。 将手中的鸟蛋放在忘川手上,“你看,这是辛夷带我和白虺找到的,忘川,让长庚把它们带回浮玉城。” 银长庚立刻上前,眉卿欢欢喜喜的抱着忘川的胳膊,“忘川,待大校完,我能带辛夷回浮玉城吗?他是我唯一的弟子,如果我回去,他就得一个人留在执法峰。” 听眉卿这般说,符元忍不住冷笑一声,忘川连清虚子和云若梦都不许去浮玉城,辛夷更不可能。 “你想带他去,他愿意吗?”忘川果然奸诈,没有雪生,辛夷铁定不会愿意,“要不你先问问他,再问问清虚子,看他们同意吗?” “好,”眉卿这个傻瓜,果然中计,欢欢喜喜的又去找辛夷和白虺,“辛夷,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去浮玉城吗?” “不,”辛夷回答得很坚决,“我要守着执法峰,我是执法峰的弟子,以后,这里会有更多的弟子。” 没有听见眉卿的回复,符元在心里冷笑,忘川的大麻烦马上就要来了! “符元,”令符元不满的是,忘川的麻烦没来,自己先被麻烦找上门,眉卿心事重重,“我是执法峰的掌教,我想留在执法峰。” “的确应该留在这里,不过你留在这里,殿下也得留在这里,”符元一边咬着点心,一边翻着白眼,“你和殿下都不怎么受灵门上下的欢迎,你还好,毕竟是老云的女儿,他们就是再嫌弃你,也只能忍着,你再把殿下留在这里,我想他们会更不喜欢你。” “可是我是掌教,不在执法峰不好,”眉卿也说不出如何不好,毕竟过去一百多年她都不在,但执法峰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辛夷说他要守执法峰。” “那就让他守在这里,”符元真的把忘川的祖宗十八代又拉出来问候一遍,为什么这破事儿眉卿要问自己,“清虚子不是经常溜出去玩儿?他也没天天守着戒首峰,你负责搞银两就好,你拿回来那几袋珠子,我还没给扶苏。” “好!”眉卿怏怏不快,随后又恼道:“我让扶苏过来拿,他傻傻的,我担心他被人骗。” 救命!放眼整个执法峰,谁能比她傻?没想到她跑到门口又停下,“我忘了,忘川说让你去找他,他在玉湖边。” 难怪这家伙跑来找自己,这等棘手的活儿,铁定是那家伙推给自己的,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急急的赶到玉湖,果然看见他独自坐在玉湖边,身后的大荒闪烁着淡淡的青光,不,不是大荒,是他身体散发的光辉,他的神力果然又再一次跃升。 “殿下,”风从玉湖吹过,带来林间花木的香味儿,在这里百年,这样温暖的馨香令符元有一种家的感觉,“太子妃……。” 忘川转过身,神情有些狰狞,符元心中一惊,“是辛夷让眉卿带她去浮玉城吗?” “不是,”符元悄悄的深吸一口气,凡是涉及到雪生的话题,都是这家伙的禁忌,“是太子妃自己想带辛夷去浮玉城,她从小和辛夷一同长大,就算记不起他是谁,但心中对他的亲近是不会消失的 另外,我想辛夷是不会去浮玉城的,毕竟心在哪儿,人就会在哪儿,殿下应该知道他的心在哪儿。” 狰狞的脸逐渐变得柔媚,绝不是因为自己说服他,因为眉卿坐在羽毛轻舟上,正顺流而下,她欢快的挥动着手臂。 目送着轻舟远去,忘川的脸重又变得凶恶,“他想利用眉卿,可真真打错盘算。” 就算人家辛夷痴恋着雪生,在他心里,也是会和他抢眉卿的坏人,原因不过就是在忘忧城时眉卿与他把臂同游,而且视他为敌,那个时候,包括自己在内都觉得他的目标是眉卿身上的上古妖力,更何况,眉卿面上还有焕颜咒,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谁知道他什么时候盯上眉卿的。 “殿下,”符元实在忍不住,强忍着恐惧解释,“以辛夷的智慧,要利用眉卿,可做得更隐晦一些,而且他说得很直白,此次回来,就是想与天族谈判,他们要统一十荒原,成立妖国,希望天族允许妖族自治,在殿下愿意谈判前,辛夷绝对不会轻举妄动的。 而且眉卿的个性殿下也清楚,她就是孩子心性,想到什么是什么,又没什么主见,旁人轻易就能说服她,辛夷身有宏愿,怎可能将赌注押在眉卿身上。” 此时太阳已经升上中天,玉湖波光粼粼,羽毛轻舟已经随着水流远去,眉卿和白虺的笑声随着风隐隐约约的传来,昭示着他们内心的欢快,忘川垂下眼眸,湖面的反光落在他面上,如同碎金一般闪烁着点点的金光,就算他的凶恶令符元恐惧,但符元仍然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的长相和气度令人心折,难怪那些女人发疯一般的想嫁给他。 “符元,”忘川突然转首看看符元,眼神明灭不定,更令符元忐忑,“你昨日斥骂眉卿时,可曾想过她是我的妻子,是天族的太子妃?” 心中连连苦叫,昨日怒火中烧,一早忘记她的身份,只想到她给自己带来的麻烦,这家伙现在提这件事,按照惯例,铁定是要胁迫自己做一件自己不愿做的事,眼珠一转,符元强笑着,“以我和老云的关系,眉卿直如我的孩子一般,急怒之下,便口不择言,殿下无需担心,眉卿自来守信,她承诺的事,便会坚守下去。” “孩子?”忘川冷笑起来,“符元,你觉得这个狡辩就能让我饶了你?” “我想不会,”符元忍不住在心中翻个白眼,“殿下是希望我代表天族与辛夷谈判?” “这事如此不足挂齿,我怎么敢劳动符元上仙的大驾,”忘川冷冷一笑,冷嘲热讽的语气令符元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我要你去一次十荒原,探看清楚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会告诉白虺,让先知君与你一同前往。” 第4章 故人(4) 晨雾刚刚散开,辛夷站在戒首峰的眺海崖边,初升的朝阳将他身上的白衣映得血一般红,翻涌的云海层层叠叠泛起金色的波涛,景致奇诡而壮丽。 “辛夷,”眉卿欢欢喜喜的跑来,手中拿疏影,“走,掌门师伯要宣布对阵的名单。” 灵门众人和以往一般,对眉卿怒目而视,因为她,本是灵门内部的大校,莫名其妙有天族和龙族的旁观,尤其是那个嚣张跋扈的龙族太子,简直把灵门当成他自己的家,随心所欲得旁若无人。 “眉卿,”白虺的龙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湛蓝的眼眸满是欣喜,“灵门的大校总是这般多人吗?” “是的,”眉卿抱着疏影,竭力的让自己显得庄重一些,“大校之后,各峰便会选出杰出的弟子到山下修学,最杰出的弟子会代表灵门参加六十年一次的升仙会,可惜前两界都是旁的门派获得升仙的机会。” “升仙?”白虺一脸的疑惑,“既然灵门中人不能成为上天庭的仙,加入我的龙族!我也可以让他们成仙。” 眉卿立时冷了脸,将从前扶苏教训她的话说出,“九州三界想要成仙的人那般多,人人都为了成仙努力修炼,如你这般说,成仙如此轻易,那天下间所有修炼的人都是一个笑话?灵门也是笑话?” “那便算了,”几日相处,辛夷早已发现,这位横行无忌的龙神殿下只会对眉卿多加忍让,哪怕是忘川,若触到他的逆鳞,也是绝不容情的,“就让他们争!” 加上白虺,执法峰也只有三人,眉卿和辛夷也就罢了,白虺的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纷纷躲避,这位龙神殿下目光凌厉,更何况,坐在远处的天族太子面色也不善。 云磬敲过之后,云若梦微笑着走到台前,宣布今年大校的规则,每峰各出三至五名弟子参加大校,采用抽签的方式进行比试,其实规则与以往并无较大区别,只不过以往执法峰没有弟子,所以与执法峰对战便会轮空,今年有一名弟子,但新增的规则是每峰需要至少有两名弟子出战,那便意味着执法峰仍无参加大校的资格。 云若梦宣布完毕,正要退回,却见神尊摇摇晃晃走出瑶圃,众弟子立刻散开,神尊大摇大摆的走到眉卿身后站定,竟似要参加大校一般。 “眉卿,”清虚子满面的笑,“神尊要代表执法峰参加大校吗?” “是的,”眉卿异样欢喜,“京墨告诉我今年每峰需要有两名弟子参加大校,除辛夷外,执法峰便只有我,我和小黑商议过后,小黑主动代表执法峰参加大校。” “什么主动?”有弟子万分恼火的驳斥眉卿,“神尊地位尊崇,如何会与后辈弟子相争,是执法峰无人,所以你才蛊惑神尊参加大校的。” “对!” 尽管忘川在场,但众人对于神尊参加大校极为不满,所以人群中立刻有无数人附和,甚至有人大声道,“我们各峰的弟子都是内部比试过才可参加大校,辛夷才入门不足三日,便因为只有一个弟子可参加大校。” “吵什么?”南星和扶苏终是忍不住出声喝斥,待声音稍小,扶苏怒道:“过往的大校,执法峰都无人参加,你们不过是希望得到轮空的名额,眉卿……,掌教也是想为灵门出力,更何况,神尊看着掌教长大,自愿帮她,也在情理之中。” 听得扶苏此言,其他峰弟子立刻群起而攻之,“扶苏,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和南星也从小与眉卿一同长大,自是偏向于她,今年你们不参加大校,便可说这般的风凉话,要不你和南星先和神尊对阵如何?” 一时之间,又吵成一团,听得众弟子出言抱怨,云若梦面色一沉,却碍于双重身份无法制止,清虚子却笑眯眯的环视一周,人群中的声音立刻消失,“眉卿,神尊若自愿代表执法峰参加大校,以神尊的身份和修为,各峰掌教便得代表各峰参加大校,如此一来,天下大乱,大校可不是儿戏。” 眨着眼睛,眉卿回身看看神尊,“那神尊不参加,辛夷能参加吗?” 清虚子看看辛夷,他微笑着点点头,清虚子回身看一眼云若梦,云若梦上前一步,“执法峰便由辛夷出战。” 待众人前去抽签,扶苏和南星围在眉卿身前,扶苏恼道:“眉卿,昨日才交待你,不要惹事,今日你便又闯祸,谁让你叫神尊来参加的?你可知道,神尊只需一声吼叫,弟子们便吓得魂不附体,谁敢和他对战?” “可是那么多年,执法峰都没参加过大校,”眉卿一脸委屈,“好不容易我有个弟子,还不许他参战……。” “你只想到你,”南星沉着脸,“你可知道,辛夷才入门不足三日,便获得大校的资格,旁人早就不满,他的修为如何,无人知晓,若旁人出手不留情面他便会受伤,师父也是想保护他。” 理亏的眉卿张口结舌,云若梦已走到近前,伸手轻轻抚抚眉卿的头发,“好了,你也当了一百年的掌教,不可再如此任性,送神尊回瑶圃!后续乖乖观战,不许再胡闹。” 送神尊回到瑶圃,直到他在回灵草中酣睡,这才老老实实的回到台下,坐着等辛夷上场,白虺递一个果子给眉卿,“你爹不许你胡闹,你便果真不胡闹?” “哼,”眉卿点点头,突然转头看着白虺,“你想做什么?可不许捣乱,否则,爹和掌门师伯都会生气,我也会生气。” 本想大闹会场的白虺眼珠一转,无声的在眉卿身侧坐下,“我在想,九头蛇族能悄悄潜进灵山在明月涧种下金线莲,他们有没有可能在其他地方撒下种子。” “京墨和几个师兄这些时日都在查,”眉卿见辛夷和一个不认识的弟子分别从校台两侧走上校台,立刻欢喜起来,“我问过爹,能不能让你的龙兵帮我们排查,爹说,这样的小事,无需你相助。” “哼,”白虺冷哼一声,“老爹和我感叹,说人族的修仙人有一身傲骨,我还待不信,但你爹和掌门的确是骄傲得紧。” 第5章 故人(5) 欢天喜地的拉着辛夷的胳膊,眉卿将扶苏偷偷下山买的东平府点心递给辛夷,“辛夷,你累吗?我帮你按按?” 连赢三场的辛夷微微一笑,直到今日,忘川都未同意与他谈判,而且符元也突然离开灵门,如果不出意外,他去了十荒原,辛夷有把握,忘川一定会和自己谈,尤其是符元和龙族的那个宰相把十荒原的实际情况向他汇报之后。 坐在椅中,眉卿殷勤的用北海龙神的乾坤清宇扇为他扇着风,全无一点儿掌教的尊严,辛夷侧过头,“把我头发扇乱了,水!” 放下乾坤清宇扇,眉卿递给他一个银壶,辛夷喝两口,便听台上又有玉磬的声响,立刻起身,“眉卿,你乖乖呆在这儿,晚点儿去瑶圃采点儿扶光草,我们种到庭院中。” 眉开眼笑的眉卿立刻乖巧的应承下来,全然没有注意四周弟子在强行忍笑,这傻子是掌教,却被一个初入门的弟子安排做事,而且还这般开心。 收回自己的乾坤清宇扇,北海龙神沉着脸跟着眉卿走向瑶圃,“眉卿,你是掌教,辛夷只是弟子,你为何要听他的?” 侧首看看北海龙神,眉卿涎着脸,“是不是这几日我没陪你玩,你不高兴了?” “胡说,”北海龙神仍然不高兴,他真正不高兴的原因,是白虺和忘川不知道跑哪儿去了,竟然对自己这个老爹不管不顾,“你看看,整个灵门的人,各峰的掌教都老成持重,主掌大局,就你被自己的弟子指使。” “那白虺不也让你干活儿吗?”眉卿毫不在意的戳穿北海龙神的伪装,“符元说我们都一样,所以才这般投缘。” 北海龙神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暗自说,谁和你一样? 走进瑶圃,一眼看见神尊睡在扶光草中,几只蝴蝶停在他腿上,安静祥和,北海龙神悄悄的对眉卿说,“神尊特别喜欢蝴蝶,待我回明日之城,我也会在城中遍种鲜花。” “可是海边的花都没有香味儿,”眉卿蹦蹦跳跳的跑向神尊,却被北海一把拉住,眉卿有些不悦,“干嘛?” “那些蝴蝶,”北海龙神指着蝴蝶,“有古怪,它们身上有……。” “快跑,”眉卿拉起北海龙神,飞一般跑出瑶圃,她拿出一个玉笛,有力吹响,清虚子和云若梦从天而降,眉卿指着瑶圃,“爹,掌门师伯,北海说落在神尊身上的蝴蝶有诡异。” “它们身上有九头城的凌霄花粉,”北海拉着眉卿躲在云若梦身后,“那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会令海马发狂,我不知道神尊会不会……。” 就在此时,只有一声嘶吼,神尊似乎正从梦中醒来,清虚子一敛袖,正要走进瑶圃,却听辛夷沉声道:“别去,我先进。” 说完,他的身影闪动,已进入瑶圃,云若梦将眉卿推到丹阳子身侧,“丹阳,你护眉卿。” 再抬眼,他已与清虚子先后进入瑶圃,丹阳子挡在眉卿身前,“眉卿,你老老实实呆着,别给掌门师兄和你爹添乱。” “对,”北海龙神也缩在丹阳子身后,丝毫不顾忌自己全无半点儿上仙的气派,“眉卿,咱们就躲在这儿,别去添乱。” 瑶圃中青光闪过,片刻之后,清虚子和云若梦先后走出瑶圃,看他们的神情不佳,似乎神尊有异,虚阳子上前几步,清虚子对他点点头,走出瑶圃又是一脸笑,“没事,神尊身体不适,待虚阳子掌教为他诊治。” 一众的弟子三三两两的散开,和辛夷对阵的弟子立在原地,“掌门,辛夷还在瑶圃内。” “眉卿,”云若梦看看眉卿,“这一场,你代辛夷上场,不要受伤。” 校台下水泄不通,得到消息的弟子几乎都涌到此地,眉卿修为不高是灵门的共识,但谁都不知道她的修为水平究竟有多低才能让云掌教交待她上场不要受伤。 神气活现的眉卿抱着疏影,全然不知道台下弟子都在期待她在第几招落败,扶苏和南星悄悄的开出盘口,只待比试过后大赚一笔, 一声鼓响,银长庚突然落在台下,“太子妃殿……。” 话未出口,便被北海龙神掩住口,“别叫,你没看见眉卿这般高兴吗?以太子殿下和我儿设在她身上的结界,就算金仙要打伤她,极得费些功夫,更何况这些都是弟子。” 梅香萦绕,绯色花瓣如雨,眉卿手中的疏影已经挥出,对面的弟子挥剑接招,他似乎被叮嘱过,不敢使出全力,连续两招都是点到为止。 眼见得眉卿玩得高兴,银长庚的心却高高悬起,心中暗恼北海龙神多事,若忘川此刻回来,看到眉卿在与人对战,自己回去将面对什么可想而知。 “长庚,别怕,”北海龙神笑眯眯的压低声音,“一会儿我教眉卿撒个娇,她后续要玩,铁定愿意,太子殿下绝不会怪你。” 这家伙纯属是捣乱来的,若他不是龙神殿下的父亲,定是三界四海最讨人厌的上仙,没有之一,不,之三,毕竟上天庭还有太子妃。 心急如焚的注视着台上的动静,三招过后,那弟子显然开始心急,出手也不再留情,手中的长剑挥出,剑风发出尖锐的风声,银长庚抽出自己的武器,却听一声巨响,眉卿身上金光闪烁,那弟子似乎被一股巨力击中,身子凭空跃起,掉落在校台之下。 众人先是沉默,随后便喧嚣起来,似乎都在猜测眉卿用何种方法将这弟子打下台,就连守台的长老都没想到,半晌才省过神来,“执法峰掌教胜。” “看见了!”北海龙神得意的对银长庚道:“你们太子在眉卿身上设下二十几重的守护结界,我儿又设下五重,我儿与太子殿下注入疏影的守护神力织成的结界,放眼三界四海,就算三十五界的金仙也得一柱香的功夫才能打破。” “是吗?”听见忘川的声音,银长庚头皮发麻,脸上的肥肉不住颤动,“陛下如此肯定,到让我无话可说,只不过,下次请陛下不要擅自做主,毕竟谁都不能保证灵门的弟子中是否有九头蛇族的细作。” 第6章 故人(6) 若是旁人,定是战战兢兢,北海龙神却满面不悦,还未说话,白虺的声音便在身后响起,“老爹心里有数,三界四海,只要是九头蛇族,便逃不过他的眼睛。” 眼见得靠山出现,北海龙神立刻挺胸抬头,白虺却看看满面兴奋的眉卿,“老爹,眉卿修为太低,她自己却不知道,以后,还是别让她玩儿了!” 待眉卿兴高采烈的回来,北海龙神立刻把自己受的委屈一一告诉眉卿,听到忘川和白虺都不许自己上台,眉卿立刻恼了,看她小脸涨得通红,显是要发火,银长庚却见忘川和白虺一早退到瑶圃旁,与清虚子和云若梦低语。 “待晚间我帮你骂忘川,”眉卿安慰北海龙神道:“你和白虺回明日之城时,我找掌门师伯要一些扶光草和雪鹤兰给你们,让明日之城也香气四溢。” 心满意足的北海龙神便不再追究,正要和眉卿讨论适才的对战,却听一声嘶吼,神尊自瑶圃走出,辛夷跟在他身侧,看神尊的形态和日常无异,想来那些蝴蝶带来的麻烦已经解决。 “眉卿,”辛夷微微笑着,“适才长老说,你替我胜过这一场,今日我们先回执法峰,后日再过来。” “好,”掌教欢欢喜喜的听从弟子的安排,“北海,你随我一同回去,南星帮我捉得几只翠羽鸡,辛夷晚上烤给我们。” 听得有烤鸡,北海立刻忘记自己受的委屈,立刻跟着眉卿举步走向辛夷,“眉卿,这辛夷的厨艺如此了得,待我们回明日之城,他能随我们一同回去吗?” “不能,”眉卿断然回绝,又冲北海翻个白眼,“他是灵门的弟子,就得留在灵门。” “好!”北海龙神只得放弃,“眉卿,如果你和忘川不去明日之城,便没人陪我玩耍,要不我就留在浮玉城,反正云渊通四海,我要回去,也方便。” “那是自然,”眉卿与白虺和北海龙神相处得久了,也不舍与他们分开,“反正执法峰永远有你和白虺的居处,长庚,白虺和北海能一直住在云渊吗?” 这般说着,几人相跟着与辛夷一同回到执法峰,正要落下,辛夷突然伸手挡住众人,“别去,玉湖里有……。” 北海龙神突然飞身上前,双手结印,十几个结界飞出,“带眉卿离开这里,九头蛇族……。” 站在眉卿身侧的辛夷手中碧霄笛一晃,清冽的笛声响起,执法峰突然闪烁起黄光,一个结印凭空展开,随着结印,玉湖开始快速结冰,不过片刻功夫,整个执法峰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北海龙神手中的乾坤清宇扇不停扇动,龙族的封印雨滴般飞向执法峰,整个冰层都被龙族封印覆盖。 “眉卿,快叫师父……。” 听辛夷这般说,呆愣在原地的眉卿立刻拉出一个哨子,轻轻一吹,忘川的身形已出现在她身前,大荒发出凄厉的声响,执法峰的冰层瞬间齐齐碎裂。 回到戒首峰,云若梦立刻细细的查看眉卿,确认她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不及详谈,十几个蓝甲龙兵从天而降,放下七具九头蛇族的尸体。 白虺和忘川神情凝重的穿行在九头蛇族的尸体中,北海突然对云若梦道:“你们为什么没看我是否受伤?” 众人一愣,均不知如何回应,眉卿郑重的对虚阳子道:“师叔,北海的修为只比我高一点,劳烦你帮他检查一下是否受伤?” 虚阳子无奈,只得帮北海龙神检查一番,只觉得放眼整个灵门,身体最健康的,便是这位上仙,为安抚他,虚阳子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我配的清心丹,晚饭后服用两粒,有助安眠。” 这清心丹本是虚阳子配制出给弟子送药的糖果,在四海相处日久,他早已明白这位上仙心性与眉卿相若,不给点儿东西,绝难罢休,索性不待他询问,便主动给他。 “眉卿,忘川已告诉清虚子掌门,并得到许可,我的龙兵会驻守执法峰,并且寻找九头蛇族潜入的地方,”白虺喜笑颜开看着北海龙神手里的瓷瓶,“老爹,这是什么?” “药,”北海龙神放进自己袖中,“老爹的东西你也想要?” “你没病没灾的,吃什么药?”白虺一脸不满,“老爹,你是怎么发现九头蛇族的?” “辛夷发现玉湖里有东西,”北海龙神站在眉卿身侧,提防白虺抢自己的“药”,“我发现玉湖上方有黑气,湖岸边隐隐发黑,这是九头蛇族在施毒。” “老爹,你真的目光如炬,”听到自己儿子的赞扬,北海龙神立刻神采飞扬,“忘川与清虚子有事儿要谈,我带你们先回浮玉城。” 说完,他突然转身看看辛夷,“你也一块儿去!,但只能住在云渊。” 回到聆歌海,北海龙神立刻放浪形骸,不住口的抱怨,“那灵门规矩可真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如果不是好玩,我才不去。” 辛夷站在碧华宫中,若有所思,仿佛在想什么,眉卿好奇的打量着他,“你在想什么?这里是白虺的绝对神域,叫聆歌海,他在哪儿,这神域便在哪儿。” “不知为什么,”辛夷对眉卿展颜一笑,“在这里,我有一种感觉,似乎离开了很久,我甚至能够听到那海里鱼群的歌声。” 歌声?北海龙神和眉卿对视一眼,他们在这里居住良久,从未听过什么歌声,正要询问,形夭浑身燃烧着蓝色的光焰,咆哮着从天而降。 辛夷与形夭对峙片刻,形夭立刻后退,盘踞到碧龙宫墙之上,一双眼眸紧盯着辛夷,形容虽然凶恶,但眼神却隐隐透着一丝亲切,这是北海龙神从未得到过的。 “在这里,你可以任意走动,”白虺抓着眉卿的衣袖,双目紧盯着银长庚身后的背篓,“先知君不在,你想要什么,任意安排便是。” 银色的月光下,辛夷从海中缓缓升起,满头的蓝黑色的头发闪烁着银光,皮肤如同玉一般透明,白虺和忘川坐在形夭背后,看他再一次潜进海中,“忘川,你说他会解开自己的封印吗?” 第7章 故人(7) 站在窗边,北海眯着眼睛盯着海岸上的辛夷,他慢条斯理的穿好衣袍,眉卿用梳子轻轻的帮他梳理着头发,动作娴熟而默契,两人面上均凝满笑意。 “哥,你在看什么?”被召唤到聆歌海的东海越过北海,看到海岸边的辛夷和眉卿,“那少年真真的美貌惊人,我还从未见过与太子妃容貌不相上下的人族,也许连三界四海都没有。” “我觉得这家伙似乎就像回自己的家一般,”北海龙神有些疑惑,“咱们初进聆歌海时,无不战战兢兢,就算是现下,也会觉得拘束,毕竟这里是神域,这家伙悠游自在,还对我和眉卿说,鱼在唱歌。” 鱼是否在唱歌,无人确认,因为辛夷已在庭院中升起火,开始腌制自灵门带回的翠羽鸡,北海龙神飞奔而去,仿佛提防旁人与他争抢什么一般,速度快得就连东海都觉得奇怪。 吃完翠羽鸡,就连东海都赞不绝口,正要回房安睡,忘川满面浅笑的出现,一见那笑,东海立刻缩到北海身后。 待忘川带眉卿回房,东海跟随北海回到房中,这才心有余悸的说,“哥,太子殿下适才的神情真的好可怕。” “哼,”北海神气活现,“天族的天河水军一直镇守执法峰,结果九头蛇族还是侵入玉湖,天族脸面无存,最终还是得靠虺儿的龙兵。” “哥,”东海看着北海的脸,“你是不是受过太子殿下的委屈?” 听东海一问,北海立刻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忘川,东海好容易才听明白,原来是他让眉卿上台比试,忘川才说他几句。 “哥,”待北海一气说完,东海才轻声提醒,“太子殿下为何要在太子妃身上下二十几重结界?连虺儿都结下好几重?” “还不是因为她修为低微,怕她出事,”北海龙神一气喝完整壶酒,“可是在灵门,能出什么事儿?” “哥,”东海小心翼翼的提醒北海,“除此之外呢?你想想,若不是太子妃对太子殿下意义重大,他为何要在太子妃身上结二十几重结界?因为过于珍视,所以才不希望她出事,你道灵门安全,就算有天河水军驻守,九头蛇族仍然侵入玉湖,如何安全?幸好太子妃无事,否则,咱们可真不好交待。” 沉默半晌,北海讷讷道:“好!以后绝不让眉卿再轻易涉险。” 温存过后,眉卿已沉沉睡去,忘川将头埋在她发间,静待适才欢娱的快感平息,却不知不觉的睡过去。 月光下的蓝令海温柔而静谧,鲛神独自坐在蓝莲王座上沉思,他的容颜举止与辛夷一般无二。 “如此良宵,你独自在此,似乎有心事,”忘川踏海而去,脚下蓝莲翻涌,身后的大荒发出隐约的蜂鸣之声,“我陪你共饮一杯如何?” “你身上杀气过重,”鲛神缓缓抬首,精雕细琢的容颜上带着一丝温柔的慈悲,“而杀气之后,又是满满的恐惧,你在怕什么?” “你!”忘川微笑着走到鲛神身前,鲛神的手轻轻挥动,蓝莲王座应手而起,忘川缓缓坐下,“你想抢走我的东西。” 淡然一笑,鲛神仰首看天,“你也说是你的东西,既然是你的,为何又怕别人抢呢?” “因为那东西,是我从别人手中抢来的,”忘川毫不避讳,“所以我担心别人抢回去。” 鲛神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挥手,蓝莲杯出现在忘川手中,清冽的酒香扑鼻,“其实你根本无需恐惧,既然你能抢到手,便说明那东西本就是你的,既然本就是你的,又何惧旁人争抢?” 是吗?忘川低头看着手中的酒,鲛神缓缓的闭上眼眸,似乎再次陷入沉睡,忘川猛的抬首,却发现自己仍在聆歌海,眉卿在自己怀里酣睡,适才竟是一个梦境,心下不由疑惑,为何鲛神会在自己梦中出现。 天色微明,便听见箜篌之声,辛夷推开窗,只见眉卿躺在忘川腿上,而忘川正在吹箜篌,乐音悠扬婉转,听得出他心情愉悦,万般柔情均在乐音声中。 “你们在十荒原过得好吗?”白虺不知何时出现,额头的白角闪烁着淡淡的光,映得他湛蓝的眼眸一碧如洗,“听闻十荒原外沿便是冰海,海中有忘川放逐的鲛人。” “初时并不容易,”辛夷靠在窗边,眺望着不远处的海,形夭不时潜入海中吃鱼,“但总算过来了,我不喜欢冰海,那里太冷,但我喜欢鲛人的歌声,月圆时分,他们成群结队的浮上海面,他们的歌声回荡在海面,清婉动听。” “为何是你回来?”白虺跃上窗台,冲形夭吹声口哨,“你应知道,忘川有多厌恶你们。” “要成立妖国,我必须回来,”辛夷看着眉卿,眉目温柔,“一百多年,我想我爹,想师父,也想眉卿,他……,他忘记了一切,只记得我。” 形夭飞到窗台边,白虺飞身跃到它背上,“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目送着白虺带辛夷远去,忘川放下箜篌,轻轻抚抚眉卿单薄的肩头,“我会待龙神陛下更礼貌一些。” “北海,”眉卿走到愁眉苦脸的北海身侧,好奇的打量着他,“你在做什么,这般愁苦?” “我的乾坤清宇扇沾染污秽之气,”北海龙神指着自己晦暗无光的扇子,“不知怎样才能洗净。” “不用担心,”眉卿安慰着,“爹和掌门师伯会有办法的,反正你也极少用,这几日,用其他的神器,我的疏影可以借你。” “这可不行,”北海一口回绝,“那是女孩子的神器,这乾坤清宇扇是我出生时,我父亲送我的礼物,绝不容有失,一会儿虺儿回来,我让他看看。” “我们去钓鱼!”眉卿心无挂碍的邀请北海龙神,“我已帮你说过忘川,他说以后会待你更礼貌的。” 这才心满意足,北海高高兴兴的随眉卿来到海边,却听一声巨响,似乎是从下方的云渊处传来,北海立刻拉着眉卿飞跑,一边跑,一边高声呼叫,“东海,东海,出事了,快来救我们!” 第8章 故人(8) 跑回碧华宫,却什么都没发生,抢步迎上前来的东海一脸诧异,“哥,怎么了?” “云渊有异响,”北海拉着眉卿躲到东海身后,“有东西侵入浮玉城。” 东海不及说话,便看见忘川缓步走进碧华宫,北海立刻飞奔到他身边,这才喘口气,“太子殿下,云渊……。” “不妨事,”忘川面色不佳,“是三十四天诸人,长庚已在处理,陛下,我会用移海之术将聆歌海移到玉湖上方,未来一些时日,我们需留在灵门。” 听上去,忘川已与清虚子达成一致,北海自然不会反对,只觉得轻微的震颤过后,果然透过聆歌海能看到下方的玉湖,成群的龙兵在玉湖上驻扎,除聆雪居外,天兵的营地连绵不绝,感觉大战一触即发。 “为何这些人会在执法峰?”眉卿满面不悦,“掌门师伯同意了吗?” “嗯,”忘川将清虚子的手信交给眉卿,“昨日你们离开之后,京墨受伤,九头蛇族入侵灵门的程度超过预期,单凭灵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清理,这是清虚子的信,他要向你暂借执法峰供龙族的天族驻兵。” 眉卿自然没有问题,忘川将眉卿托付给北海照顾,自去军营,北海和眉卿大眼瞪小眼,“北海,要不我们去戒首峰找神尊玩?” “适才的信你没看?”北海瞪着眼睛,“现在九头蛇族侵入灵门,整个灵门上下如临大敌,你可别去添乱,我陪你看看书、弹弹琴!东海花费百年游历三界,许多的经历都极有趣儿,我让他讲给你听。” 安顿好一切,忘川回到执法峰,才进军营,便看见符元和先知君一脸疲惫的候在一旁,一见他,两人便迎上前来,见礼过后,符元和先知君分别呈上两粒蜃珠,“殿下,十荒原的一切都在这蜃珠之中,请殿下过目。” 收下蜃珠,忘川并不多言,只是仰首看看天空,“白虺还未回来,你们先下去歇息,符元,你留在执法峰。” 退出主帐,先知君眯着眼睛,“符元,殿下为何不许你回浮玉城?” “他怕我说漏嘴,”符元冲先知君眨眨眼睛,“他可不能容忍一切有可能令秘密暴露的隐患存于眉卿身边。” “可是他让辛夷迁到聆歌海居住,”先知君一边说,一边随符元前行,“这难道不是最大的隐患。” “当然不是,”符元想到在十荒原见到的那个人,忍不住轻轻叹息,“百年的相守,不离不弃,殿下心中十分清楚辛夷的感情依托,若这世上还有人不愿意眉卿想起一些不应该想的,那便是辛夷。” 这般说着,却见天空一道蓝光闪电一般袭来,不用细看,便知是龙神白虺,可形夭身上只他一人,并不见辛夷的身影。 “老龟,”白虺眨着眼眸,“你们果然赶回来了,去歇息!这些时日,你留在玉湖!” 没想到忘川连自己都在提防,先知君微笑着目送白虺走进主帐,转过身,符元对他眨眨眼睛,“老龟,走!” 帐内设有结界,几乎是一个小型的绝对神域,四粒蜃珠放在玉盘之上,忘川却未启动,注视着白虺进来,忘川长眉微轩,“辛夷呢?” “他回戒首峰了,”白虺伸长手脚坐下,“他说百年未在灵门,想多些时日与众人相聚。” 嘴角微微上翘,忘川却没笑,白虺毫不在意,“他不喜欢蓝令海,也不喜欢蓝莲,忘川,鲛神已经彻底放弃曾经背叛过他的臣民,但是,他仍然是神只。” “我预感到了,”忘川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四粒蜃珠,“白虺,当日我流放他们之时,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我在蓝令海见他,他自我封闭,同时转生为人后,我开始猜为什么,直到他告诉我,他要建立妖国,我才明白,他的天命,和我们一样,人界、天界、海域、妖域将会四分。” 咧嘴一笑,白虺并不说话,忘川继续道:“我还未看到这四粒蜃珠的内容,但我知道,我看过之后,一定会同意他建立妖国,因为四界一统,才是真正的天道。” 说完,忘川的手一挥,四粒蜃珠闪烁出点点的灰光,随即,十荒原如同画卷一般缓缓展开……。 “符元,”忘川侧目看着梳洗过后的符元,“你去戒首峰,请清虚子、云若梦和辛夷过来,你告诉辛夷,我和白虺将在玉湖的龙族营地与他商谈。” 激动得不能自已,这几乎说明忘川已经同意与辛夷谈判,符元落地时,一眼便看见清虚子满面浅笑,携着辛夷从瑶圃中走出,而龙神迁移来的蓝令海已然消失。 站在营地外,符元笑吟吟的看清虚子三人驭剑而来,落地不由大吃一惊,这三人均认真梳洗,并且穿上礼袍,这是百年来,符元首次看见清虚子打扮得如此庄重,他长相本生俊美,但常日不修边幅,总给人邋里邋遢的感觉,现在一打扮,就连银长庚都啧啧感叹,“灵门真真的人杰地灵,掌门和云掌教如此俊美,难怪太子妃如此精致美貌。” “老云一直俊美,否则也不能将玉骨从老子手里抢走,”符元想到此,仍然耿耿于怀,“若当日老子与玉骨成亲,现在便是太子殿下的……。” 话未说完,便看见银长庚一脸的嫌弃,符元忍不住道:“老银,你这什么表情?放眼上天庭,老子也算是俊美。” “哦,”银长庚冷淡的回应着,丝毫没想过要顾忌符元的脸面,“符元,你可曾真的想过有太子妃这样的孩子,而她有太子殿下这样的夫婿……。” “啊!”符元压低声音惨叫一声,“算了!老子还是自由自在的好些,这两个家伙都不是省油的灯。” “何止不省油,简直是费油!”银长庚痛心疾首,“你真真不知道,三十四天那位洛汐公主为见太子殿下,差点儿把云渊都毁了,相对来说,我觉得那位人皇更有上仙的气度,一直在迎宾阁中看书,处理人族上交的公文。” 第9章 故人(9) 相对而坐,符元敛袖站在忘川身后,阵阵的清香自他和白虺身上传来,感觉上,他们也沐浴更衣,以示对此次谈判的重视。 见礼过后,忘川举起手,帐篷内灯火立时暗淡下去,白虺衣袖轻挥,四粒蜃粒飘浮在半空中,辛夷起身,对清虚子和云若梦躬身行礼,“掌门大伯,师父,十荒原的情况我比较熟悉,就由我来详解!” 即使百年,在他心中,自己仍是灵门的弟子,符元微微一笑,侧目望去,忘川的神情有些意味深长,符元心下奇怪,不知何时,他对辛夷的敌意消减得许多。 辛夷指着蜃珠显现的土地,“这里便是十荒原,我从十荒原边沿的冰海开始讲解,冰海宽度约有十万里,海中生有鲛人,传说他们凶残好杀,一旦进入十荒原,便极难离开。 我们初到时,便在冰海沿岸生活,是鲛人帮我们建好房屋,并且从冰海中捕鱼喂养我们,那便是最初始的冰濯城。” 听到这里,白虺看看忘川,看来,即使鲛神已经转生为人,鲛人血脉里仍有供奉他的意识,当初忘川将鲛人流放到冰海,许是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巧合。 那是三个白色的房屋,似乎是用冰海里的水草编织而成,上面点缀着各色的海底花朵,看上去,缤纷艳丽,但各色的花朵中,唯独没有蓝色。 “十荒原连年战乱,”辛夷一边说,一边指着蜃珠释放出的图,“最初的时候,轩辕坟的群妖占据南部平原,这里地势平缓,物产极其丰富,他们在这里建立一个城邦名为黑石城,由九尾天狐族人统治。 后来,另外一支妖族被流放至此,他们的修为更高,统领是原灵门的掌教丘不言,他们初到十荒原时,势力还不足以九尾狐族抗衡,但他们依赖修为,仍在北方建立第二个城邦,名为探灵城。” 说到这里,辛夷轻轻的触碰蜃景,符元立刻看到蜃景一分为三,分别是黑石城、探灵城和渔村,“十荒原的妖开始涌向黑石城和探灵城,很快,就形成两方对峙之势,丘不言按照中土七州的管辖方式,最先成立灵国。” 辛夷的手在探灵城轻轻一触,那块蜃景立刻放大,“灵国分为七州,分别由丘不言的七个弟子掌管,所有的设置,包括军队都与中土七州一致。 在丘不言称帝后不久,九尾狐族以黑石城为都城,建立魔天国,魔天国共计四州,两国以扶余河及莫仑山为界线,中间,便是渔村。 初时,两国还能保持和平,但随着两国百姓的人增多,为抢夺资源,战事频频,部份弱小的百姓便南迁,渔村的人越来越多,逐渐也形成一股势力。” 辛夷的手又轻轻一触,首先出现的是九尾狐族的天国,与灵国多丘陵山峦不同,天国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四州的规划非常整齐,河流纵横,想必物产的确丰富。 待众人静看片刻,辛夷又将渔村放出,和初时的三间白色房屋不同,渔村的房屋依海而建,逐渐向大陆延伸,房屋五颜六色,在白色的土地上,如同一朵一朵盛放的花。 “这是我家,”辛夷指着一株大树,“整个渔村便围绕这株大树而建,二十年前,我们建国,国名泉居,初时极难,我们得同时应对两国的征战,随着我们国力的壮大,目前十荒原已形成三足鼎立之势。” 最后一粒蜃珠中,可以明确看出的确是三国鼎立,忘川冷笑一声,“名为三国,泉居国国土面积最小,你们身后便是无边的冰海,全无退路,你拿什么与我谈判?” “三十年内,我能灭灵国,”辛夷身形转动间,已能看出一国之主的气势,“五十年内,我能一统十荒原,成立统一的妖国。” “就算如此,你能给我什么?”忘川冷冷一笑,“你要我助你一统十荒原?” “当然不是,”辛夷坐回自己位置,白虺手指微弹,蜃珠回落至玉盘中,“我们自己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一统十荒原,我知道你想将人、妖、仙三族分隔,你现在最大的危机是外海的九头蛇族,他们已经派人前往十荒原,他们许诺一旦获胜,妖族可重新回到七州,因此,云国和灵国都准备与他们合作。” “你威胁我?”忘川眯起眼睛,与辛夷对视,“若我不愿意与你合作呢?” “你会愿意的,”辛夷淡然一笑,“妖族要离开十荒原,就必须经过泉居国,因此我能帮你牵制住云国和灵国,将妖族牢牢的困在十荒原,而且,我可以向你保证,十荒原统一之后,我们可以建立互通的规则,在规则的允许下,实行互通。” 忘川久久没有说话,妖魅的眼眸凶光闪烁,辛夷却很冷静,眼眸清澈而坚定,白虺伸长腿,“累死我了,忘川,我觉得可行,九头蛇族四处作乱,目前人族未与我们达成协议,不如先把妖族平定了!” 回身看看白虺,忘川咧嘴一笑,手杵左腮,“泉居国的国主是谁?” “我,”辛夷没有丝毫犹豫,“那个被你抹除名字的人,是九尾狐族,为避免有可能的麻烦,自一开始,泉居国的国主便是我。” 这的确是合情合理,符元不由佩服辛夷,从前只觉得他是个被宠坏的淘气的孩子,现下看来,竟是一颗蒙尘的明珠,今日光芒四射,才真正的显露出他的不凡。 “除帮我牵引妖族之外呢?”忘川眼神冰冷,面上却浮出明媚的笑,就连符元都忍不住觉得心惊胆战,辛夷却毫无惧色,“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 沉默良久,辛夷抬眼看着忘川,“我们离开洗雪村时,他的伤非常重,聚灵锁里的上古妖力开始爆发,他全身的经脉开始逆转重朔,待我们到达十荒原,他已经失去所有关于灵门的记忆,你担心的事,无需我做任何承诺。” 回身看看符元,符元点点头,忘川看一眼先知君,他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他们谈的是谁,忘川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么我便恭喜国主,三日后,我会上书天帝,准许你统一十荒原后,妖族自治,至于互通的规则,我们过后再谈。” 第10章 故人(10) 万没想到三十四的疯婆子竟敢在云渊之上设下结界,云渊与四海的通道被关闭,本想回羲轮城的东海被困在聆歌海,北海龙神大怒,连声怒骂洛汐。 “我们不能出去了吗?”眉卿站在云渊边,看着云雾翻涌的云渊,仿佛深不见底,有些目眩神移,银长庚低声提醒,“太子妃,后退,这是从极之渊,是三十四天的结界,一旦掉落,就有可能进入三界的任何一个地方。” “这疯子在这里设这样的结界做什么?”北海龙神恼怒莫明,白净的脸涨得通红,“难怪那日我感觉到云渊发出异响。” “小心,”眉卿好心的提醒北海龙神,“适才长庚已说过,这是三十四天的结界,待忘川和白虺回来再处理!咱们先去瞻星楼!” 转过身,却见洛汐似笑非笑的站在身后,银长庚暗暗叫苦,眼睛转动,东海立刻对目前的困境心领神会,“哥,先回聆歌海。” 冷哼一声,北海护着眉卿,正待回聆歌海,却被瑶璐阻住去路,“太子妃殿下,洛汐公主有话儿和您说。” “眉卿不想听,”北海龙神语气恶劣,“为什么她说话,眉卿就得听?这里是浮玉城,旁边就是聆歌海,有什么话儿,让公主自己与太子殿下去说。” “龙神陛下,”瑶璐手中的仙草发出点点萤光,东海立时觉得不好,对银长庚微一示意,他会意的后退一步,却被两个侍女阻住去路,“这里是三界,可不是四海,更何况,按品阶,您属于三十三天。” 从白虺出生始,北海龙神便知道自己未来要随他去三十五天,从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没想到今日这几个婆娘竟敢当面说自己品阶不及洛汐,还提什么三十三天,禁不住怒上心头,“那又如何?我儿是三十五天的金仙,来日我也会去,比你们碧灵天君更早。” 听北海龙神这般说,瑶璐一时语塞,洛汐却盯着眉卿,“太子妃,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与忘川有何渊源?” “忘川对我说过,”眉卿被北海挡在身后,只能听见她的声音,“他说你是他表妹,当日随他一同到凡界历劫,嫁给人皇为妃。” “还有吗?”洛汐似乎没想到忘川会对眉卿交待自己,心中暗觉不妙,“我与他的关系他说了吗?” “说过,”眉卿老老实实的回应,“他说你一直想要嫁给他,自己饮下子母河之水,生下人皇之后,定说人皇是他所生。” 万没想到忘川这般说,就连北海都忍不住有些诧异,洛汐满面愤怒,气得浑身发抖,“他果真如此说?” “是的,”眉卿听洛汐声音有异,抓住北海龙神的腰带,小心翼翼的伸出头,想要看个究竟,“忘川还给我看过子母河……。” 一道红光迎面而来,眉卿不及反应,只觉得北海龙神连带自己迅速的向从极之渊堕落,万急之中,北海龙神袖中挥出一条白链,牢牢的捆在自己腰间。 哼着小调,符空从黄泉中汲一桶水,正准备回璇玑洞,却见黄婆和泉公神情慌张的自远处跑来,“上仙,上仙,不好了。” “何事?”符空一向讨厌这两人,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每次来,都是麻烦事,“又亡灵闹事?” “不是亡灵,”黄婆一顿足,“不是亡灵,适才有两人突然从奈桥坠落,差一点儿跌入亡灵河,那男子身上有神光护体,女子身上都是上天庭的护体结界。” 上天庭的护体结界?符空一愣,上天庭的上仙无一不是修为高深,何需什么护体……,坏了!她怎么会到死灵渊来! 急急的赶到彼岸,果真是身穿天鹤羽衣的眉卿,她被四周的亡灵吓得不住痛哭,缩在身穿四海滚龙袍的俊美青年身后,看他头上的龙角……,坏了!这也是一个棘手的家伙! “龙神陛下,”符空一脚把一个亡灵踩进冥河,“快随我来。” 难怪符元不喜欢这位太子妃殿下,从初见开始,一直到进入璇玑洞,她都在哭,被各种亡灵吓得哇哇痛哭,话说亡灵有什么可怕的,不过就是长得奇形怪状一点儿。 在璇玑洞落座,眉卿仍然在哭,看北海龙神束手无策,符空只得轻声问道:“太子妃殿下,可是有什么东西吓到您?” “这里是不是死灵渊?”眉卿一边哽咽,一边用绢巾擦拭怎么也擦拭不干的眼泪,“是不是死了之后,才会来的地方?” “是的,”符空拿出两个甘木,洗净之后放在眉卿和北海龙神身前,找出琉光镜,准备与符元联系,“这些亡灵,的确不是太好看。” “我是不是死了?”眉卿哭得更厉害,“以后我是不是都见不到爹和掌门师伯?他们见不到我,他们会伤心的。” 听她这般说,符空不由一愣,“太子妃殿下,您现在已经是上仙,只是误落入死灵渊,还是能出去的,待我告诉符元你们在此,便送你们出去。” 听到自己还能出去,眉卿泪眼朦胧的看着符空,满是泥污和眼泪的脸上,一双妩媚的眼睛闪烁着希望的光,“那你赶快告诉符元,我在这里,我害怕。” 就连符空都没想到,自己的麻烦会这般大,来的,不是符元,而是忘川和白虺,整个死灵渊因为他们的神灵不住的震颤,亡灵们躁动不安。 浑身肮脏不城的北海龙神一见白虺,便委屈得流下泪来,符空暗自猜测,无论是谁把他和眉卿打下死灵渊,都绝不会有好下场。 抱着眉卿的忘川神情极凶恶,符空忍不住后退一步,幸好他只是看自己一眼,身影一晃,他与麻烦便一同消失。 “哥,”符元一脸的心有余悸,“你可不知道,殿下和龙神殿下听说他们被打下从极之渊时,愤怒得令整个上天庭都在颤抖,幸好你及时通知我,否则,三界都会混乱。” “唉,他们回去便无事,但我得想办法设个结界,”符空想到忘川的神情,同样心有余悸,“关闭死灵渊与从极之渊的通道。” “无事?”符元左顾右盼,“哥,三十四天马上要翻天了,你不如趁机去卖些人情,为来日做些准备。” 第11章 故人(11) 符元并没有猜对,三十四天不仅仅是要翻天,灾难最先由白虺开始,北海龙神还未哭诉完,形夭已拉着踏沧海出现在三十四天,碧灵天君的宫殿立刻被滔天巨浪淹没,随即赶到的忘川驱使蓬莱木,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齑粉。 初时碧灵天宫的天兵还想抵抗,可是在形夭震天的咆哮声中,立刻逃得踪影全无,不过一个时辰,碧灵天宫所在地已经被海洋淹没,蓬莱木吸收三十四天的灵气之后,迅速化为一株小树,在半空中招摇。 琉光镜中,三十四天巨浪滔天,符空对另一面琉光镜中的符元感叹道:“父神的神力简直无敌,碧灵天君也真真倒霉,那两个瘟神中招惹其中一个都要烧高香,更别提同时招惹到两个。” 符元不及说话,符空突然听见震天的咆哮声响彻整个死灵渊,他面色大变,飞奔出璇玑洞,一眼看见神尊巨大的身影踩着风雷呼啸而过,所经之处,死灵纷纷躲避,而神尊身后,是眉卿和北海龙神的身影。 啊!符空真真的想惨叫,这真真的是无妄之灾,毕竟是他们自己掉落的死灵渊,与己何干?眼见得他们径直飞向望海,符空立刻驭起瑶华珠,疾追直去。 刚刚到达望海上空,忘川和白虺同时出现,在他们身影出现的瞬间,符空只感到一股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身子立刻从瑶华珠上掉落,不住的向下翻腾,好容易稳住身形,只见眼前空空荡荡,已没有那四人的身形,而望海中央的蓬莱树却光华四射,耀眼的光芒逼得人无法直视。 一头一脸的伤,符空刚刚驱动玄冰琉光镜,符元已飞奔入内,“哥,你的伤势如何?” “还好?”符空揉着疼痛处,指着玄冰琉光镜,“终极考验,蓬莱树将他们送到五十年前的十荒原,泉居国还未建国之前,殿下和龙神失去所有的修为,与常人无异。” 符元转过身,只见玄冰琉璃镜中,四人先后从冰海岸苏醒过来,忘川最先发现自己失去所有的灵力,但他并不觉得惊惶,而是先将眉卿抱在怀里,认真的检查她无碍。 看着小狗一般大小的神尊,还有停留在白虺肩头,拳头大小的形夭,符空皱眉道:“怎么神尊和形夭也去了?” “天尊,”碧灵天君一脸愤慨,“既是惩罚,为何太子殿下能持有蓬莱木?白虺的坐骑跟随而去?” 天尊若有所思的看着玄冰琉璃镜,“这不是惩罚,而是考验,父神眷顾幼子,形夭原是父神自己的坐骑,灵性上通碧落,下达黄泉,虺儿此番如此危险,是形夭自己跟随而去的,除父神外,无人可约束它,让它去!” 听天尊这般说,碧灵天君一愣,片刻之后,小心翼翼的问道:“自天地初开,形夭便是龙神的坐骑,难道在上古时期,它是父神的灵兽?” “不仅仅是灵兽,”天尊看着北海龙神背着白虺,嘴角微出一丝微笑,“它随父神征战三界四海,战力是灵兽之最,父神进入虚空间前,不放心幼子,便将幼子托付给它,你们都未见过形夭真正的实力。”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有三十四天仙宫低声问,“天尊,若形夭战力如此强盛,那么传说中,龙神继承父神一半的神力的传言便不可信,真正继承父神一半神力的……。” “蓬莱木在谁手中?”天尊嘴角的笑意更盛,“蓬莱木是父神的武器,没有巨大的潜力,如何能驱动蓬莱木?” “可是……,”仙宫吐出两个字,停顿片刻,“另外一个孩子继承父神的什么?” “智慧和勇气,”天尊看着玄冰琉璃镜中出现的少年身影,“父神将自己诸般的美好都给了他,他拥有父神所有的神性。” 环顾四周,忘川立刻明白自己置身冰海边缘,这里是十荒原,如无意外,这是对自己的最后一重考验。 走在身侧的眉卿好奇的左顾右盼,若不是身上的天鹤羽衣,她想必已被凛冽的寒风所伤,失去所有的修为之后,就连自己都能感到彻骨的冷。 “这里有空屋,”北海欢喜的指着一间远处白色海草编织的房屋,“我们先进去躲里,这里实在太冷。” 看来不仅仅是自己,其他人的修为也已失去,忘川看看小狗般大小的神尊和拳头大的形夭,还有蹦蹦跳跳跟在北海龙神身侧的白虺。 屋子里空空洞洞,忘川见众人被冻得发青,拔出大荒,在地上挖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又将一些干枯的海草扔进去,形夭吐出一丝火。 “白虺,”忘川环顾四周,“我们去寻些枯木,陛下,你去寻些海草编织一些床榻,眉卿,你守着火,别让它熄灭,待陛下回来,你帮他一块儿编织床榻。” “忘川,”眉卿似乎想脱下天鹤羽衣,“你们要出去,这衣服……。” “穿好,”忘川伸手摸摸她的头,“我们的灵力还能支撑。” 走到海岸边,白虺缩缩身体,“原来这就是寒冷,从前没感觉过。” “白虺,”忘川眯着眼睛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冰海,“这是对我们最终的考验,可不是玩,要通过,要比之前的千年幻境要困难得多。” “我知道,”白虺咧嘴一笑,“可是和你在一块儿,还有老爹、眉卿,我便不害怕,更何况,形夭还陪着我,我不怕。” 抱着枯木回到房中,眉卿和北海龙神果真在编织床榻,只不过由于坑中火焰已经熄灭,所以眉卿和北海龙神各披着天鹤羽衣的一半。 收拾半日,这间空屋已勉强能居住,轻轻的抚着怀里眉卿的头发,火坑内的枯木燃烧发出轻微的噼啪声,火上吊着瓦罐内散发着食物的清香,难道这就是凡人的生活? “符元,”符空一边吡牙咧嘴的涂抹着伤药,“殿下还真是能屈能伸,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根本不在意这考验的成败。” “他很快就不能伸了,”符元看着熟睡中的众人,“这里是十荒原,是那个人被流放之地,和以往的考验相比,这才是他真正的考验。” 第12章 故人(12) 天色微明,便听见人声,忘川轻轻放开眉卿,推开门帘,却见数十个奇形怪状的妖族站在门外,似乎在讨论屋内之人,一见忘川,几个妖族突然转身飞速离去,剩下的妖却上前一步,“陌生人,你们是昨日来的吗?” “是,”北海龙神似乎衡量了一下亲和度,主动上前一步,“我们是昨日被海水冲上岸的,这里可真冷啊!” “唉,”妖族叹口气,“这里是冰海沿岸啊,此刻又是冬日,你们还是快些迁到渔村的腹地去,那里也有空屋,此处午后便会涨潮。” 用布巾蒙着面,忘川背着眉卿,在妖族的指引下步行数里,果然人烟稠密起来,也有市集,以物易物。 北海龙神走到一个卖鱼的摊子前,“给我两条鱼。” 那人好奇的看看北海龙神,似乎对这个两手空空,强行买鱼的家伙没有一点儿好感,白虺上前几步,“大叔,我们昨日才被海水冲上岸,一日未食,能赊两条鱼给我们吗?明日还你。” 那人一愣,随后从摊上拿起四条大鱼,用绳子串好递给北海龙神,“街尾右转,有一处空屋,只是破旧些,打扫一些,便能住人。” 在琉光镜中,看三位上仙打扫房屋,符元几乎要笑得晕过去,他觉得忘川怎样都不曾想过,自己的仙生中,竟有一日如凡夫俗子一般打扫。 游手好闲的眉卿提着鱼到邻居家,竟换得丰盛的餐食,早已饥饿难耐的北海龙神对她大加赞扬,众仙席地而坐,不分彼此的分食,不知怎的,符元觉得这些人有些自得其乐的感觉。 “殿下,”北海龙神打着饱嗝,“既然咱们到得此处,在搞清楚考验是什么之前,便得想办法先活下去,这房屋太破,咱们去捡拾一些干草和枯木先修整一番,另外,昨日我已探过潮汐,明日一早我和虺儿去捕鱼,以我们的手段,必有收获,至于餐食……。” 北海龙神讲到此处,视线落在眉卿面上,看她欣喜的想要领命,立刻转移到忘川面上,“就劳烦殿下,眉卿,你负责照顾神尊和形夭。” “符元,”符空万分好奇的侧首,“为何龙神陛下不让太子妃殿下烹饪,她是女子。” 烹饪?符元立刻想到洗雪村时见到那锅黑乎乎的东西,忍不住打个寒颤,想必北海龙神也曾惨遭过毒手,“你最好祈祷此生不要吃到她煮的膳食,否则仙生难忘。” 无人反对,众人便开始按北海龙神的安排行事,不得不说,虽然没有仙为,但忘川和白虺着实神力惊人,很快寻得一些枯草和木板,将房屋修整整齐,眉卿和北海龙神又按昨日之法,用枯草编得一些床榻,傍晚北海龙神和白虺去捕鱼时,房屋竟然有模有样。 天色微明白虺和北海龙神出海,一个时辰后回来,竟然渔获满满,按北海龙神的说法,他和白虺站在海岸边,白虺轻咳一声,那些鱼儿便像发疯一样的游过来,任由他们挑选。 “天尊,”碧灵天君一脸愤慨,“这些鱼都是四海的鱼类,这是作弊!” 坐在下首的东海立刻一跃而起,“什么作弊?虺儿是龙神,就算没有修为,他想吃条鱼,那些鱼就算游死,也会送去给他。” “就是,”西海和南海齐齐翻个白眼,西海阴阳怪气道:“我哥从出生开始,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修为虽然不高,但就是福气好,就算没有虺儿,他站在海边叫一声,鱼也会游过去的,天君若生气,便将四海的鱼都屠尽,不过,就算四海的鱼都被天君屠尽,天河里的鱼跑去了,天君又该如何?” 气得满面涨红,碧灵天君一拍椅背站起,却听天尊轻咳一声,又恨恨的坐回椅中,天尊淡然道:“确如东海所言,就算虺儿没有一点儿修为,但鱼儿对龙神的供奉是不停会停歇的,他没有使用神力,便不算作弊。” 不得不说北海龙神的确适应力强,一个早上,他便用鱼换得各种生活所需,特别是那几包当地人用以御寒的白草。 注视着他们坐在火坑旁,忘川和北海龙神快速的用白草编织出几件衣服,甚至神尊和形夭也有,披在身上,立刻感到一股暖意。 看来看去,四人之中,就数眉卿最没用,她负责最简单的帘子,别人都已经干完,她才完成一半,众人只得又去帮她。 初到渔村的前几日,众仙整日为生计忙碌,无暇他顾,直到生活逐渐安定下来,才逐渐有些空闲查探所在之地。 和辛夷展示的渔村一模一样,此地所有的房屋都是由泥土和海草建成,此地的渔民,都是被灵国和云国放逐的弱小之辈,他们无处容身,在此地的两个保护者却能给予他们足够的保护,于是便在此处落脚。 坐在屋顶,看北海龙神带着眉卿和几个孩子玩得高兴,忘川眯着眼睛,看看躺在自己腿上闭着眼睛的白虺,“我们到此已经十余日,你每日拿到市集上交换的鱼儿如此丰富,又非冰海产出,你猜,辛夷何时会找到此处?” “以鲛神的智慧,他会在一旁观察我们,”白虺仍然闭着眼睛,“他认识你,却不认识我,他一定要搞清楚,你到此地做什么,更何况,你还带着眉卿。” 提到眉卿,忘川眼神温柔的看着眉卿带着孩子们踢沙包,这显然是她幼时玩耍过的,所以动作非常娴熟,“我知道你不相信他说那个人忘记了一切,以我对鲛神的了解,他的骄傲不允许他说谎,因此,那个人一定忘记了一切。” 忘川嘴角微微上翘,他的确不相信雪生忘记了一切,毕竟曾经那般的刻骨铭心,他又想到自己的梦,鲛神疲惫而又笃定的说,“既然你能抢走,那就说明那东西是你的,既然是你的,那谁都抢不走。” “我不玩了!” 接连错失十数脚的北海龙神将沙包扔到地上,一个孩童冲上前去捡,只听尖锐的破空声,一根长箭从那孩子耳边越过,直取站在前方眉卿的心窝。 第13章 故人(13) 第十三章 忘川手中的石头弹出,将箭头击偏,北海龙神已经拉着眉卿躲到一旁,又呼叫着让所有小孩趴在地上,此时,箭矢已经铺天盖地而来。 忘川和白虺一人举着一块木板,挡在眉卿和北海龙神身前,又指挥着小孩蠕动着爬到木板后,忘川冷眼看去,最初的箭雨过后,半空中出现隐隐约约的防护结阵,第二轮箭雨在半空中便折断掉落,再无一枝能射进村中。 半个时辰后,有人在村中敲锣,示意攻击已经过去,所有小孩从地上一跃而起,欢欢喜喜的四散而去。 回到家中,北海龙神仍在为踢沙包失利生气,自己拿个沙包练习一会儿,终是因为手脚无法协调失败,眉卿见他着实生气,便劝尉他,明日玩一个他擅长的游戏,他这才转怒为喜。 “眉卿,你袋子里这两个果子是什么?”白虺提起眉卿的织锦侧袋,好奇的看着袋子里两个隐隐闪烁着青光的果子,“这许多时日,它们竟然没坏。” “我们去死灵渊时,符空给和我北海的,”听眉卿这般说,符空才想到,之前自己为拍马屁,给了她和北海龙神一人一个甘木,那日眉卿哭得如泪人一般,临走也不忘记带走果子,“我留给爹和掌门师伯的。” “要不给我们吃!”白虺伸手拿出甘木,“待咱们回去,让符空一篓给你。” 犹豫片刻,眉卿转首看看忘川,他点点头,眉卿这才郑重的说,“好!” 眼见四人两灵兽分食甘木,碧灵天君怒道:“天尊,这总算作弊了!凡人食下甘木,即可原地飞仙,这考验的前提是让他们毫无修为。” 天尊一脸的诧异,转身看看鹤真人,“去唤符空来。” 走进清宇殿,一眼便看见左侧碧灵天君与天后,右侧是三海龙神,符空硬着头皮走到天尊座前,恭敬执礼,“天尊,弟子应诏而来。” “符空,”天尊指着玄冰琉璃镜,“为何太子妃会有甘木?” “那日太子妃殿下与北海龙神陛下堕入死灵渊,被亡灵惊吓,”符空按符元的教授回复,“一直痛哭不止,她全无修为,弟子担心她惊吓过度之后身体有害,便给了她甘木,但北海龙神陛下在场,只给太子妃于情于理均不合,便一人一个。” 碧灵天君冷笑道:“甘木乃是三十四天圣木,你在死灵渊种植本不合规,既然成熟,为何不呈至天尊座下,却拿来讨好太子殿下?” 这老家伙果如符元所料一般!符空在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正要辩解,却听天尊道:“我是让太子殿下给他带去的,原意是造福死灵渊的亡灵,希望甘木的香味儿能够超度他们的魂魄,没想到符空竟然能种植出果实,他已经供奉过几轮给我,是我让他将甘木留给有需要的人。” 碧灵天君立时语塞,符空在心中暗自感谢天尊为自己解围,却听天尊低语道:“甘木离树两日便会腐败,为何在太子妃侧袋中这般久都没有腐败?” 这般说着,天尊的手在玄冰琉璃镜上轻轻一挥,却见眉卿身上有二十几重神光,灵尊不由失笑,“太子殿下竟在太子妃身上设下这般多的结界,不算龙神结下的,竟有二十七,不,二十八重,难怪甘木不腐。” 听符空讲完,符元长出一口气,“幸好老子早有先见之明,这碧灵天君真可恶,待殿下回上天庭,老子一定痛哭流涕的告死他。” 若是常日,符空定然要教诲符元修道之人,不可过于执着,可是想到碧灵天君咄咄逼人的模样,符空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口,只听符元又冷哼一声,“二十八重护体结界?这还考验什么?简直是金刚不坏。” “天尊也是这般说,”符空伸长手脚坐下,想到天尊面上的诧异,忍不住莞尔一笑,“你可知道,数百年来,我首次看见天尊面上出现诧异的神情,二十八重啊!整整二十八重!” “老子觉得这次的考验注定很容易通过,”符元喝一口水,“太多的加持,眉卿身上的结界,形夭和神尊,还有北海龙神和龙神,这还考验什么?哥,话说北海龙神和龙神怎么会与太子殿下一块儿?他们为何不在四海接受考验?” 放下手中的水杯,符空咬一口果子,“我去问过,三海龙神都抢着要让他们去接受考验,但是天尊说,四海生灵供奉龙神已经刻在骨血之中,就算没有修为,龙神在四海仍是神,无法考验,不如和太子殿下一同。” 沉默片刻,符元突然道:“为何我觉得天尊是故意的?” “谁说不是呢?”脱口而出,符空立刻惊觉自己的大逆不道,立刻一跃而起,这才惊觉自己已回到璇玑洞中,这才讪讪的坐下,“天尊查探太子妃身上结界的时候,我也看到龙神身上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结界,那结界非常稀薄,但极其强力,我想,应该是父神留给他的。” 翻个白眼,符元突然跃到符空的床上躺下,“既然如此,便无需担心他们的安危,这些时日,老子担惊受怕,先……。” “我却觉得,此次考验并不是修为,”符空若有所思的看着玄冰琉璃镜,“父神进入虚空间时,他膝下有三个孩子,目前可以确认的是太子殿下和龙神殿下,另外一个难道现在在十荒原?” 床上的符元一跃而起,“我想起来了,辛夷,那日殿下和龙神说什么鲛神,我还特意查过,父神的三个孩子,最大的,无疑是太子殿下,最小的,便是龙神,那么鲛神就是父神的第二个孩子,我看的玉册上记载的是,父神将自己的仙位传给了鲛神。” “若是这样,为何鲛神又会转生为人呢?”符空诧异的看着符元,“父神的仙位就在三十五天,若仙位传给鲛神,他为何会转生为人?” “这是亿万年前之事,如何会有人知晓?”符元眨眨眼睛,“我只奇怪太子殿下腹黑阴险,手段毒辣,但修为高深,来日蓬莱树成,三界四海无人能敌,三界四海都是他的,难道父神将三十五天留给了鲛神?” 第14章 故人(14) 转瞬到渔村已经月余,已逐渐适应此地的生活,服用甘木之力,除眉卿外,其他上仙身上已有微弱灵气,虽无法随意应战,但已足够常日使用,众人的生活逐渐安定下来,依靠北海龙神从前混迹四海及七州的经验,日子竟然过得有声有色。 天气越来越冷,一夜的寒风吹过,海岸已然结冰,冰海上方出现美丽的幻境,和渔村中其他人一般,众人到海岸边观赏美景,忘川背着眉卿,随着人潮缓步而行,半空中不时出现瑰丽的幻境,北海龙神压低声音告诉他们,这是四海那一处的美景。 待到午间,海岸边人流越来越多,忘川担心出事,便提议返回,眉卿恋恋不舍的回头看着海上的幻境,不经意间,看见一个鲜妍明媚的少年,他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心下一动,这人自己似乎认识。 “眉卿,”听见辛夷的声音,忘川和白虺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终是来了,“你们如何会到此地?” “你是谁?”眉卿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陌生的少年,“你怎么认识我?” 不及细说,便听人群发出惊呼声,辛夷来不及解释,“留在此地。” 忘川驻足而立,目送他的身影远去,侧过首,却见雪生拿着一枝霜花递给眉卿,“这个给你。” 不待眉卿伸手,北海龙神已经接过霜花,“你是谁?” 雪生后退一步,对众人行礼,“雪生,辛夷认识这位姑娘,我也觉得她有些面善,想来是故人,今日冰海幻境极盛。鲛人的阴魂定然作祟,这霜花能形成守护结界,诸位修为过低,为避免受伤,请留在此地。” 忘川见他转身跟随辛夷而去,眼中光芒闪动,北海龙神左看右看,终是未从霜花上看出什么,正要递给眉卿,却被白虺抢过,插进土里,一道隐隐的蓝光闪过,将四人两灵兽护在结界之中。 阴魂?忘川眯眼看着雪生的背影,他此刻已追上辛夷,两人并肩而行,举止极为亲密,却听北海龙神在旁道:“眉卿,那两个俊美少年是谁?” “我不知道,”眉卿伏在忘川背上,语气里尽是疑惑,“最初一个,我觉得我似乎认识他,可是刚刚给我们花的,我全然想不起他是谁,而且我适才明明见过他,此刻却忘记他的长相。” 北海龙神眼中神光闪过,低下喝斥坐在神尊背上的形夭,“做什么?今日回去就给你们吃的。” 骂完形夭,北海龙神又转首教训眉卿,“咱们初到此地,可别随便和陌生人接近,咱们……。” 北海龙神开始滔滔不绝的训斥,眉卿咕嘟着嘴,待他终于停歇,眉卿才小声辩解,“是他们主动过来打招呼的。” “是啊!”北海龙神训斥道:“别人给你东西,你随意便接过,你如何知晓那东西没有害处?” 就在此时,辛夷和雪生并肩而来,辛夷一脸的汗,他看看忘川,微微点首示意,“眉卿,你如何会到此处?师父知道吗?” “你认识我爹吗?”刚刚被北海龙神教训半晌的眉卿,明显没有得到经验,“你是谁?” “辛夷,”辛夷简单的介绍着自己,“戒首峰的弟子,七十多年前来到此地,神尊?神尊为何变得如此幼小?” 说到此,他四顾人潮,“此处不是叙话之地,我们先回去。” 来到四人的居处,辛夷见北海龙神无聊时,带领眉卿在屋外用贝壳和冰晶石做的装饰,微微一笑,“雪生,这是执法峰的聆雪居,这是玉湖,我在灵门修行时,最爱在玉湖上泛舟,那小舟是用苇草编织而成,风帆则是苇花,我们叫它羽毛舟,玉湖下有暗流,羽毛舟会随着暗流漂过整个玉湖。” 雪生微笑着看着墙上的图案,神情恬静,看上去,他对执法峰全无记忆,也无半点儿留恋,若此番话不是从辛夷口中道出,他想必连聆听的兴致都欠缺。 进入屋内,围着火坑坐下,北海龙神将几桶鱼放在形夭和神尊身前,辛夷又是一番惊叹,“这……,这似乎不是冰海的鱼。” 看他的神情,全然不似作伪,看来,之所以他没来寻找,是因为根本无人告诉他,忘川眼中光芒再次闪动,可是他的视线却一刻都没有离开过雪生。 “眉卿,”北海龙神提着贝壳和冰晶石,“走,楼上的装饰还未收尾,让他们自行叙话。” 待北海龙神带着眉卿离开,辛夷的手轻轻一挥,一道结界徐徐展开,待结界落地,辛夷这才看着忘川,“殿下,你如何会带眉卿来到此地?” “说来话长!” 忘川明显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收回视线,却听白虺道:“这是一个考验,我们需要通过这个考验,才能释放所有的神力。” 这家伙明显对辛夷与旁人不同,前世他们是仇敌,但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忘川微微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难怪你们身上灵力低微,”辛夷眨眨眼睛,指着雪生,“这是雪生,我们今日晨间才从灵国赶回渔村,正碰上冰海沿岸鲛人的阴魂作祟,便急急赶去,一眼便看见眉卿。” 鲛人的阴魂?转生为人的鲛神辛夷全然不知道那些阴魂,便是前世想要封印他的子民,眉目舒缓,嘴角微微上扬,“以后,别带眉卿去海边,我感到海面上的阴魂似乎很关注她。” 想到千年前海蛇对眉卿的觊觎,千年后,他仍未有一刻忘怀,忘川忍不住握紧拳头,辛夷立刻觉察到忘川的异常,但他并未领会他的愤怒来源,“不用担心,冰海沿岸都有结界,他们无法离开冰海,我和雪生会在这里设下结界。” 令符元诧异的是,忘川并没有拒绝辛夷的好意,他见忘川站在一旁,看辛夷和雪生在房屋周围设下结界,最后雪生将一枝霜花插进屋顶,房屋立刻被一层似有似无的薄冰笼罩。 仰首看着冰穹顶,眉卿满面的笑,辛夷的手轻轻一挥,冰穹顶上出现一株梅花,纷纷扬扬的花瓣悠缓的飘落,辛夷对兴奋的眉卿微微一笑,转身对忘川点点头,“阴魂的事,我会想办法解决。” 第15章 故人(15) “既然他们的目标有眉卿,我便不能置身事外,”忘川缓缓开口,他的眼睛注视着正在和白虺研究屋顶梅花的眉卿,“虽然我们目前神力被封印,但并不意味着没用。” 沉吟片刻,辛夷微微一笑,“好,对面的房屋一直空置,我和雪生会暂时住在对面,方便相互照应。” 未及回应,神尊突然摇头晃脑的走到辛夷脚边,随后转身看看眉卿,又冲她扭扭屁股,眉卿点点头,“你去!吃饭的时候回来就行。” 神尊冲形夭呜呜两声,辛夷俯身将他抱在怀里,冲屋内众人点点头,又微微一笑,雪生点头示意,先走出屋门,辛夷跟随在他身后,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对面的房屋中。 “这什么意思?”北海龙神皱着眉,“神尊就这么走了?” “神尊喜欢辛夷,”眉卿有些疲惫的靠在忘川怀里,“而且辛夷是戒首峰的弟子,自然与神尊要亲近许多。” “神尊不是应该更喜欢你吗?”北海龙神很讨厌的提醒眉卿,“还是辛夷比你更讨人喜欢?” “神尊喜欢辛夷,也喜欢我,”眉卿完全没有上当,冲北海龙神翻个白眼,“但我知道神尊最不喜欢你。” 不得不说眉卿这家伙在维护灵门方面的确是心思敏捷,符元微微一笑,其实忘川应该和自己一样清楚,神尊追随的,并不是辛夷,而是身上上古妖力的雪生,因为他身上有祖师一丝神识的聚灵锁。 “符元,”符空认真的盯着玄冰琉璃镜,“我已确认过,雪生全身的经脉都被上古妖力逆转,如果没有聚灵锁,他早已死了,辛夷说他失去所有的记忆并非虚言,但奇怪的是,即使他身怀上古妖力,他的修为仍然远远逊于辛夷。” 废话?符元在心中翻个白眼,现在基本可以确认辛夷是鲛神,他出现在冰海岸边时,那些翻涌成浪的鲛人阴魂便四散而逃,而且鲛人对他的供奉从未停止过,他们骨子里对神的敬畏是永远不会消散的。 “符元,”符空盯着忘川,“你有没有发现,蓬莱木在太子殿木腰后?” “是啊!”符元毫不在意的喝一口茶,“一直都在他腰后,从未离开过。” 半晌符空没有说话,符元有些好奇的盯着他,符空一脸的凝重,“太子殿下没有修为,神力也被封印,蓬莱木是无法驱动的,甚至他连拿都无法拿动,为何蓬莱木还能在他腰后?” 听得此言,符元立刻凝神认真的注视着忘川,他把眉卿轻轻放在床榻上,伸手拉过天鹤羽衣搭在眉卿身上,他腰后,插着一根光滑的棒子,那棒子通体雪白如玉,隐隐约约闪烁着淡淡的黄光。 “哥,”符元查看良久,转首注视符空,“你如何看?” “我也说不好,”符空沉吟良久,“此次的考验极为怪异,我想有的细节,连天尊都没预想到,但我有个感觉,父神的三个孩子,一定肩负着不能为外人言的秘密使命,就连天尊都不知道,也许真知道的,只有三十六天的老祖。” 父神进入虚空间已经数十万年,符空自三十五天搞来的龙神、鲛神和太子殿下的记载却从数千年才有,在他们共同出现之前,这三个上仙又在何处轮回? 注视着北海龙神提几桶鱼去辛夷家,又捧着两个条案回来,忘川坐在火坑旁,细心的为眉卿梳理头发,看他专注的模样,符元不由想,不知眉卿和他有什么宿命姻缘,竟令如此冷血的家伙有这般柔情的一面。 形夭吃完四桶鱼,缓缓落在眉卿床榻旁的草窝内,不知什么时候,形夭一直跟随在眉卿身侧,看它的模样,对眉卿着实说不上喜欢,但它似乎肩负着保护眉卿的责任,所以再不喜欢,它也从未离开过眉卿半步。 天气越来越冷,冰海的海岸已被厚厚的冰层覆盖,幸好鲛人对鲛神、四海的鱼儿对龙神的供奉从未停止,获取食物虽然艰难,但仍能有足够的食物过冬。 转瞬来到采珠节,渔村中众人忙乱的为节日做着一应的准备,忘川和白虺坐在二楼的火炉旁,听北海龙神和眉卿讲述从前游历四海里的遭遇,不得不说北海龙神虽然修为低微,但博闻多识,口才又极为了得,有的时候,就连符元就拍案称赞。 “忘川,”白虺眺望着远处的冰海,“海面的飓风越来越频繁,如无意外,鲛人的阴魂很快就能踏上冰海海岸,辛夷显然已经发现,一场大战难免,你想出手吗?” “这本是鲛神自己的事,”忘川的声音显得冷酷,但若他不这般说,反而会令符元惊诧,“但上次考验,那些阴魂曾经惹恼我,这一次,就便宜鲛神!” 白虺咧嘴一笑,他并没有问忘川鲛人如何惹恼的忘川,在忘川和鲛神之间,他明显更喜欢忘川,也许不是喜欢,而是追随他。 厚冰撞击冰海海岸冰墙的声音越来越大,辛夷眨着眼睛,身后的妖探声音清晰的传来,“灵国与云国的大军已经向渔村进发,预计三天后,他们就将到达第一个暗堡。” “辛夷,”雪生满面凝重的注视着妖探远去,“在日夜的撞击下,冰海沿岸的结界已经在松动,崩塌是迟早的事,鲛人的阴魂很快就能踏上冰海海岸,我们腹背受敌……。” “不用担心,”辛夷对雪生咧嘴一笑,“天族的太子和龙神白虺都在渔村,以太子殿下对鲛人阴魂的厌恶,他定会出手。” 注意到辛夷只说了出手,并没有相助,看来,他的确对忘川极为了解,他即使出手,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我那日虽然注意到他极为厌恶阴魂,”雪生似乎有些顾虑,“但他似乎也并不喜欢我们,你如何肯定他定会出手?而且出手之后,不会对我们不利。” “无法肯定,”辛夷的回复很淡定,“但现在情势危急,我们只有赌,雪生,我们初来此地时一无所有,这次即使赌输,我们不过再次一无所有。” “不,”雪生伸手与辛夷相握,“并非一无所有,因为我们有彼此。” 第16章 故人(16) 鲛人阴魂撞击冰海岸结界的声音越来越大,渔村的人初时不以为意,随着粮食储备的减少,忧虑的阴云开始笼罩渔村,特别是云国和魔国的军队先后到达第一个暗堡,虽然还没有交战的消息传来,但那是迟早的。 村里开始响起征兵的锣声,这意味着两国的联军数量超过原来的预期,百无聊赖的北海龙神本想到前线凑个热闹,没想到白虺一个眼神就阻止了他的胡闹。 将手里的烤鱼递给眉卿,北海龙神愁眉苦脸,“其实我只是想去玩玩。” “这可不行,”眉卿咬一口鱼,眨眨眼睛,“你和我修为都不高,就不要去添乱,乖乖待着,不让他们担心就好。” 估计从小到大,这番话她听过无数遍,所以说得如此顺嘴,“也行,我保护你!” 听北海龙神这般说,窝里的形夭突然发出两声鸣叫,似乎在嘲笑一般,眉卿转身郑重的看着那个窝,“我知道你在保护我,可是你别笑北海,他真的在保护我。” 形夭露出一个头,似乎很好奇,眉卿神情很认真,“其实我很怕,我经常能听见有人叫我,就在冰海那边,忘川和白虺不在的时候,那个声音就会出现,只要北海在,我就不那么害怕。” 声音?屋外的忘川眯着眼睛,他仰首看看穹顶结界,伸手拔下腰后的蓬莱木,快速的沿着屋外画下复杂的结界。 忘川刚刚画完一半,一声震天的声响后,有人高声呼叫,“冰海岸塌了!” 天空中阴云密布,雷声滚动,忘川立刻加快,终于在大雨倾泻而下的同时画完结界,他刚刚进屋,便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天空中随便传来撕裂的声响! 眯着眼睛,神情极为可怖,忘川仰首看看屋顶,毫不知情的眉卿捧着一碗热汤小心翼翼的迎上前来,“忘川,累了!喝碗汤。” 微笑着接过碗,忘川伸手抚抚眉儿的头发,蓝光闪烁,形夭已经站在眉卿肩头,随即神尊的身影出现在屋门,北海龙神立刻觉察到异常,他从怀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放在地上,银光震荡,屋内立刻如水波般荡漾。 “天尊,”碧灵天君冷笑着盯着三海龙神,“这算作弊!北海手中的归墟镜是历代北海龙神的神器,他明知是考验,怎可随身携带?” “天君,”南海一边翻白眼,一边说,“既然是历代北海龙神才能持有的神器,我哥为何不能随身携带,而且,那个镜子对于天尊来说是神器,对于我哥来说,只是一个玩具,带个玩具有何不妥?” “三哥,”西海冷冷一笑,“你可别说了,你没听天君适才说的话?那是神器!真真没见过世面,一面小小的镜子,天君张嘴便说是神器,明日我哥穿件衣服,那衣服也是神器。” 碧灵天君满面涨红,正要反唇相讥,东海冷笑出声,“住嘴,谁说天君没见过世面,人家不是认出那是归墟镜了吗?这么厉害的神器,一道光就能将三界化为灰烬。” 放眼三界四海,要论斗嘴,想必没有上仙能同时与三大龙神匹敌,天尊有些不悦,目光扫过,三海龙神立刻缄口不语,天尊转身对碧灵天君微微一笑,“天君,归墟镜是北海龙神的本命神器,与他血肉相连,他在何处,本命神器便在何处。” 犹豫片刻,碧灵天君缓声道:“天尊,难道蓬莱木也是太子殿下的本命神器?” “如无意外,确是太子殿下的本命神器,”天尊神情肃然,“蓬莱木生于三十六天的须弥山,是父神的武器,数千万年的餐风沐雨,汲取日月星辰的精华,是天地间神器之首,父神进入虚空间后,蓬莱木便在死灵渊生长,一直是一株不起眼的小树,忘川进入死灵渊,竟然能取得它,不,不是忘川自己取得的,是蓬莱木认他为主。” 听天尊这般说,碧灵天君不再开口,他若有所思的盯着玄冰琉璃镜,眼睛闪烁不定。 “难道你就这般忍让?”碧灵天后恼道:“那三个小仙,竟敢多次对你无礼,你竟然忍耐如此?” “你不懂,”碧灵天君神情凝重,“你可知太子殿下真实的神性是什么?” “什么?”碧灵天后一脸诧异,被碧灵天君的神情所慑,“我知道他是未来的天君……。” “他不仅仅是未来的天君,”碧灵天君面有得色,“未来三界四海,包括三十四天都是他的。” “什么?”碧灵天后小声惊呼,“三十四天?那……。” “他那根棒子,是父神的本命神器,”碧灵天君压低声音,“这就说明,他继承了父神所有的战力,他将是自远古至今唯一的大天君。” “那三十五天……,”碧灵天后面上浮出一丝喜色,随即疑惑的询问,“为何不含三十五天?” “因为三十五天父神给了旁人,”碧灵天君敛袖坐下,“那人是他的二儿子,三十五天虽然尊贵,但已经超脱三界四海,没有实权。” “若我儿嫁给太子殿下,”碧灵天后满面喜色,“那是否……。” “我也是这般想的,”碧灵天君满面浅笑,“所以,我已经安排人前往十荒原,务必将太子妃殿下永远留在十荒原。” 在常人耳中,滚过天空的声响便是闷雷,但忘川和白虺却知道,那是鲛人阴魂正向此地行进的声响。 北海龙神带着眉卿坐在归境阵织成的结界正中,他指导着眉卿认真的描绘着四海奔波图,这是他们新近的乐趣。 “你们去忙!”北海龙神转身看看忘川和白虺,“这里有我和形夭,自己小心。” 对他点点头,忘川拿着蓬莱木,白虺手持桂魄走出房门,仰首望天,只见千年前死去的那些鲛人,密密麻麻的遍布天空,而鲛人阴魂之前的,是骑在海马背上的海蛇! 有冰凉的气息掠过,那是……,北海龙神轻咳一声,“眉卿,这般的闷,你吹个小曲儿!” 在清悠的笛声中,北海龙神撕开自己的衣袖,抽出一条细细的金线,他目光炯炯的盯着屋顶! 第17章 故人(17) 屋顶出现的,是浑身包裹在神光之内的天兵,和上天庭的天兵不同,他的额间生有白色的灵珠,这是三十四天天兵的标识,白色的灵珠,是修为最高的天兵。 轻轻挽着金线,北海龙神毫无惧意的与白珠天兵对视,三海龙神三脸疑惑,他们面面相觑,西海转首看看碧灵天君,又看看天尊,“天尊,金弦龙筋是我哥最厉害的武器,能够侵入天界结界的,只有天族之人,十荒原,除我哥他们之外,为何会有天族之人?” 天尊沉默片刻,转首看看碧灵天君,碧灵天君收回面上的诧异,清咳一声,“天尊,千年前,曾有一批三十四天的天兵被流放至十荒原,这些天兵,应该就是被流放至十荒原的罪人。” 罪人?西海看着北海龙神前方空空荡荡,但他神情显然很紧张,只见他的手一抖,金弦龙筋立刻发出破空之声,随即龙筋尾端隐约出现一个白色人影。 就算只有瞬间,三海龙神也看到那人额间白色的灵珠,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及说话,一直停在眉卿肩头的形夭猛的起身,一股细细的蓝焰喷出,北海龙神前方立刻出现四个燃烧着的人影。 就在天兵显形的瞬间,北海龙神手中的金弦龙筋已经连续挥出,每一击,都直取天兵们额间的灵珠。 连续的攻击,形夭和北海龙神都寸步不离的守在眉卿身侧,他们心有默契的合作,很快就将天兵逼退。 符元万分紧张,他和符空的修为不够,无法看到天兵,只有金弦龙筋触到天兵的瞬间,能够看到他们的身影,符空初时紧张,看得几轮后,他低声道:“无需担心,这些天兵修为虽然高,但形夭的龙焰能够克制他们,北海龙神虽然修为不高,但金弦龙筋每一击都直取他们的空门,而且他们寸步不离的守着眉卿,他们奈何不了眉卿的。” 与屋内的相持不同,屋外的战争却显得异样激烈,忘川和白虺一左一右,飞速的穿行在阴魂之中,若是神力没有封印,只需一击这些阴魂便会烟消云散,可是现在,他们每一周,只能击散十几个阴魂,而阴魂在消散之后,至少有一半会重新凝聚。 看得心急,符空不停来回走动,“符空,你说太子殿下和白虺这般空做工有何意义?他们的神力被封印得如此厉害,为何要答应辛夷应战?” “你别走了,”符空翻着白眼,“搞得我头都晕了,其实太子殿下熟知结界,就算没有神力加持,结界仍然有效。” 结界?符元眼睛一亮,扑到玄冰琉璃镜前,认真的查看忘川和白虺身形的变动,果然,那家伙果然聪明,“哥,他们在设结界,很快,这些阴魂就完了。” 符元的话音才落,无数道金光拔地而起,很快遍布整个天空,阴魂们痛苦的挣扎着,但是金光掠过之处,阴魂如阳光下的冰雪般消融。 不过片刻功夫,鲛人的阴魂消融大半,海蛇见势不好,带着剩下的阴魂向冰海逃窜,白虺正要冲击,却被忘川挡住,“别去,他们元气大伤,但你我现在的神力不足以支撑我们在冰海与他们做战。” 忘川突然面色大变,他飞速转身,奔回屋内,白虺跟在他身后,刚刚进屋,便见一道白光闪过,直取忘川面门。 万急之中,眉卿突然扑到忘川身上,合身抱着忘川,那白光正中她背心,只听一击闷响,眉卿身上金光大作。 待忘川抱着眉卿退到一旁,白虺手中的桂魄已经挥出,和之前与阴魂交战不同,此刻桂魄发出淡淡的蓝光,房屋一阵摇晃! “眉卿,”忘川惊惧莫明的查看眉卿,只见她神情如常,似乎并示异样,“眉卿,你……。” 一口血喷出,溅得忘川右边脸颊都是金色,符元大惊,“那般多的结界,为何眉卿还是会受伤?” 眼见得白虺浑身蓝光闪烁,他的手从眉卿头顶缓缓移到脚底,绕个圈,再从头顶缓缓移到脚底,两柱香过后,白虺身上云蒸雾绕。 得到消息,辛夷在午夜时分赶到,虽有白虺和忘川接力用神力加持,但那神力着实过于微弱,眉卿仍是奄奄一息。 顾不得细问,辛夷喂眉卿服下半瓶金丹,随后将眉卿抱在怀里,身上白光闪动,很快,众人便听见眉卿的呻吟声。 符元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的心立刻松动了,他紧张的喘口气,却见符空气喘吁吁的从洞外跑回,“符元,老子想到怎么把黄泉果送去十荒原……。” 刚刚转过身,符元便看见符空手中碧绿的黄泉果化为灰烬,符空皱眉看着灰烬从自己指间纷扬而下,面上露出一丝惊愕,随即惊恐的抬眼看着符元,“这般重的诅咒?是谁不想让太子妃活下去?” 天明时分,眉卿已能睁开眼睛,她面色惨白,眼神初时涣散,听到忘川的呼唤声,精神突然一振,“忘川,你受伤了吗?” “没有,”忘川将眉卿的手捂在自己脸上,虽是如此,众人仍知他在流泪,辛夷缓缓后退一步,站在北海龙神身侧,“你痛吗?” “痛,”眉卿微弱的笑着,“清虚子师伯给过我一瓶药,他说我若受伤,便服一粒。” 手忙脚乱的找出那个木瓶,辛夷一见,便满面喜色,“大还丹,这是第七代掌门留下的,听闻里面有神奇的灵药。” 服下那粒碧绿的药丹,眉卿的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符空好奇的看着那个木瓶,盯着看了半晌,“符元,这似乎是我给你的黄泉果?” “是,”符元面色惨白,不住的大口喘气,“清虚子这老家伙,清通扶乩和占卜,看样子,他已经算到眉卿有难,这才将黄泉果让她随身携带,他娘的,能够突破天界结界的,只有天族的人,而且一定是三十四天上仙,能一击击穿二十八重结界,说是无意,说破三十五重天老子都不相信,定然是故意,放眼整个上天庭和三十四天,能够下此重手的,定是碧灵天君。” 第18章 故人(18) 听符元愤怒的讲述完毕,天尊不置可否,愤怒之下,符元也顾不得其他,“天尊,这碧灵天君……。” 天尊缓缓的竖起手指,符元立刻停住,天尊若有所思的看着符元的脸,“你可曾想过,你的仙级与他相差极远,他若想害你,甚至连手指都不用动。” “我知道,”符元点点头,“天尊,我……。” “无凭无据,你的指控又如此严重,”天尊的声音不辨喜怒,“我不得不惩罚你,我将你流放到十荒原三日。” 说完,符元只觉得一道黄光闪过,再睁眼时,自己竟然置身于冰海海岸,听着身后冰海咆哮的声音,符元拔腿狂奔,只奔得两步,他便发现自己的修为还在,符空给他的包裹也在,心下大喜,立刻纵起神通,转瞬便来到四人所住的屋外。 看见符元,众人一愣,顾不得其他,符元一手将忘川拉起,从符空给的包裹里找出彼岸花蜜,小心翼翼的兑上黄泉水,屋内顿时异香缭绕,“眉卿,快饮下。” 喝下彼岸花水,眉卿立刻浑身轻松,符元这才真正放下心来,从包裹里拿出两个忘川水包裹着的黄泉果,“殿下,这是我哥送你的礼物,明日和后日午间,分别给太子妃服下,三日后,她的伤势便会痊愈。” 待眉卿安稳的睡下,符元一边悬丝银线在她身周织下安魂网,一边想,不得不说符空这家伙的确心思细腻,临走前定要自己背着这个包裹,本以为是累赘,没想到他早有准备,想来是猜到天尊的心思。 待安魂网织完,符元这才与忘川和白虺见礼,白虺好奇的看着符元,“你如何来了?” “我在天尊面前失仪,被流放在此三日,”符元不待旁人安排,自顾自给自己盛碗热汤,“我正好看看太子殿下过得可好?” “符元,”恢复镇定的忘川看着符元,“你常日里对天尊极是敬畏,为何无缘无故在他面前失仪?” “啊!”符元喝着汤,借着碗挡住自己的脸,嘴不停的蠕动,没有声音,但忘川已看见他说的话。 璀璨的凤目里立刻闪烁着凶光,许久才平息下去,他转身看着调息完毕的辛夷,“多谢你赶回,明日,我和白虺会到冰海彻底解决鲛人的阴魂,你可放心应对两国联军。” 这几乎是忘川对辛夷最和善的时刻,符元知道他感念辛夷救治眉卿,所以才这般和善,谁知道离开十荒原,他是不是又会变,但不管怎样,他能帮辛夷处理鲛人阴魂,也算是投桃报李。 眼见得辛夷要走,符元将符空交给自己的丹药拿给辛夷,“这是我哥在死灵渊炼制的药,你把清虚子给你的救命的药给了眉卿,这个给你。” “谢谢,”辛夷收下丹药,对符元微微一笑,“也谢谢你守护眉卿。” “她虽然讨厌,”想到眉卿的可恶之处,符元不得不强调,“但我和清虚子和老云认识百年,无论如何也要护她周全。” 送完辛夷回到屋内,忘川握着眉卿的手,似乎在闭目养神,符元悄悄的绕到一旁,却听忘川沉声道:“白虺,那些人还会回来,我应承要解决鲛人的阴魂,让形夭去!” 白虺指间银光闪过,形夭立刻飞出窗外,片刻之后,巨大的身影笼罩在渔村上空,白虺身穿冰盔甲,飞身跃上踏沧海,忘川看看符元,“你修为未被封印,去助白虺一臂之力!” 目送踏沧海远去,北海龙神这才坐回火坑旁,忘川对他咧嘴一笑,“和其他上仙相较,龙神陛下的勇气与智慧令我叹服!” 听忘川赞扬北海龙神,三海龙神立刻齐齐欢呼,这几乎是莲姬叛变之后,忘川首次肯定四海的上仙,以忘川的身份来说,这也是无上的荣光。 “以前是我错了,”忘川转过身,目光落在眉卿面上,“我总以为你修为低微,若不依靠白虺,难以在四海立足,经此一事我才明白,为何你才是白虺的父亲,因为你当之无愧。” 北海龙神有些激动,忘川将眉卿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我原以为此次考验纯属多余,直到此时我才明白为何会有此次考验,龙神陛下,今后无论我在何处,浮玉城、上天庭,或者是其他地方,永远有你的一个房间。” 北海龙神还未怎样,三海龙神已经相拥抱在一块儿,看他们痛哭流涕的模样,上灵宫的弟子们一脸诧异,天尊微微一笑,他知道这三家奸诈的家伙已经猜到忘川的身份,当然他们也明白适才忘川那句话的份量。 “天尊,”鹤真人满面浅笑,“太子殿下已然顿悟,是否让他们回来?” “不,”天尊轻轻摇首,“再让他在那里停留几日,他还有一个机缘未到,去唤符空。” 有些忐忑的站在天尊驾前,符空却注意到碧灵天君和三海龙神都不在座,心下不由疑惑。 行过大礼后,符空垂手立于一旁,却听天尊笑道:“符空,你天星演已有大成,为何不报予我知?” “回天尊,”听他这般询问,符空这才放下心来,“是不是大成弟子并不敢肯定,弟子推演,也是时准时不准,弟子不敢确认,所以未向天尊回报。” 沉吟片刻,天尊对符空微微一笑,“符空,你驻守死灵渊已经三百年,来日蓬莱树长成,可曾想过再到何处修行?” “灵门,”符空一脸喜色,“天尊,弟子与符元一同修炼成上仙,他在三界游历,弟子在上灵宫修行,从未真正入世,弟子想以灵门修士的身份,真正入世。” 天尊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待蓬莱木成,你便去灵门!清虚子和云若梦以凡人之躯位列仙班,这一百多年,的确令我有新的顿悟。” 回到死灵渊,符空急着和符空分享自己的喜悦,打开琉光镜,却见龙神白虺身高逾三丈,左手挥招海幡,带着冰块的海水激扬数十米,将鲛人的阴魂自海底驱赶至海面,他右手的桂魄发出耀眼的蓝光,光芒所经之处,一切化为乌有。 第19章 故人(19) 琉光镜中,符元一脸志得意满,在符空看来,完全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可是他心情正好,懒得和符元计较。 “这么说,龙神的神力已经完全恢复?”符空听符元讲完细节,其实和他在琉光镜中看到的一致,龙神所经之处,鲛人的阴魂尽数烟消云散,“我只奇怪,这次考验的设置感觉很奇特,让太子殿下和龙神殿下失去修为的意图是什么?” 琉光镜中,符元初时诧异,随即一脸嫌弃,他左顾右盼半晌,这才开口,“哥,你认真想想,以前太子殿下是不是特别看不上修仙之人,如果没有白虺,他连四海龙神都不放在眼里,昨日我亲耳听见他对辛夷说谢谢,谢谢!符空,谢谢!你知道这两个字份量有多重?” 若是旁人,说出这两个字简直轻而易举,对于忘川……,好!尤其他感谢的对象是辛夷,那意义便有所不同。 “他既然能对辛夷说出谢谢,那他心中对雪生的芥蒂至少放下一半,”符元万分欣喜,“还有,哥,你不是说你要去灵门修行吗?你想想,如果他放下芥蒂,你想要游历三界,体会入世,也许就能更深入一些。” 聊得高兴,回到房中,只有北海龙神和形夭守着眉卿,忘川和白虺不知去了何处,眉卿一见符元,立刻露出喜出望外的神情,一脸委屈,“符元,我被人打伤了。” “老子知道,”忘川不在,符元自来与眉卿没大没小,“如果不是为了救你,老子怎会从死灵渊跑到上灵宫去向天尊告状,也不能被流放到这里,我和符空为了救你,上灵宫的规律十条犯了九条半。” 眉卿立刻眉开眼笑,拿出一个果子,“这是邻居的小孩前些时日给我的,我一直舍不得,给你吃!” 那果子存放的时日有些久,已经脱水发黑,若是在三界,符空连看都不会看一眼,此刻却知道这果子有多珍贵,接过果子,用衣袖擦拭干净,正要放在口中,却发现那果子黑中透红,却似有剧毒。 看一眼北海龙神,他立刻知道有异,满面带笑,“眉卿,你伤势初愈,还得休息,你和形夭到火炉边看看书,我也休息片刻。” 看形夭叼着眉卿的衣领,把她带到二楼的火炉旁,待他们坐定,北海龙神走到符元身边,低头细看,看来村子里有对方的细作,从上次他们可以入侵到屋内来看,这里并不安全。 “陛下,你守屋内,”符元拿出追魂令,“我的修为没有被封印……。” 一声嘶吼,两人齐齐转头,只见形夭的体型已经与眉卿相若,两人这才省起,随着白虺神力封印的解除,形夭的灵力已经恢复,以形夭的战力,保护眉卿绰绰有余。 “你左我右,”符元对手持金弦龙筋的北海龙神点点头,“有危险就吹口哨。” 小心翼翼的沿着右侧的小径慢慢向前,符元却发现自己似乎有些过于紧张,渔村内的人似乎并没有异常,他们和善的对自己微笑着,小孩子们欢快的在村中奔跑,从结冰的屋顶滑到地上,再爬上屋顶。 走完一圈,与北海龙神在门口相遇,两人未及交换情报,隔壁几个小孩跑到北海龙神身前,“叔叔,眉卿的病好了吗?” 北海龙神缓缓蹲下,对邻居的小孩笑道:“她吃了你给她的果子,她的病好了很多。” “太好了,”那小孩子心无城府的露出兴奋的笑,“那个果子是我们在村外玩耍的时候捡到的,我们舍不得吃。” 捡的?几个孩子带着符元来到捡果子的地方,那里果然又有几个,几个孩子欢呼着,正要上前,却被符元伸手挡住,“此处没有树,连草都没有,果子周围的冰发黑,说明果子已在腐烂,不能食用,眉卿身体虚弱,让她喝点儿鱼汤最好。” 几个孩子立刻飞奔回村,符元手中的追魂令微微发热,那些不是果子,而是蛇魔! 追魂令飞击而出,几个果子立刻化为肉泥,黑色的血在冰面上横流,符元冷笑一声,扔出两粒北海龙神给自己的冰魄珠,黑色的血立刻凝结为冰。 细细查看,北海龙神低声道:“黑鳞蛇?这些蛇一直生活在西海冰原,如何会出现在冰海,若非此地比西海冰原寒冷,它们行动不便,这渔村中所有人已尽数死去。”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符元压低声音提醒北海,“想取眉卿性命的人,不会那般轻易的放弃,既然此次来的是西海的蛇,下一轮,也许便是……。” “呵,”北海龙神冷笑一声,“无需担心,那些人这般做,无非就是想隐藏自己的行迹,不让旁人猜到他是谁,四海的诡异之物,除西海外,无人比我知晓得更多,更何况还有形夭在这儿,待形夭小露一下身手,让他们知道龙族的厉害!” 形夭背着眉卿在渔村上方飞过,闷在屋内几日的眉卿发出兴奋的欢笑,符元和北海龙神可没她那么好的心情,他们跟随形夭的身影在渔村中奔跑,直到整个渔村都被玄冰结界笼罩。 回到家里,眉卿有些意犹未尽,但她也知道不能尽兴,自己提一桶鱼去喂形夭,符元和北海龙神并肩而坐,复杂的玄冰结界已经耗尽两个修为不高的上仙的灵力,两人还得与用轻蔑的眼神打量两人的形夭对峙,如果不是实力相差甚远,想必内讧是难免的。 直到傍晚,忘川和白虺都未归来,北海龙神和符元心知有异,也不敢让眉卿回房睡觉,便让她坐在火坑旁,形夭伏在她身后,符元和北海龙神轮流给她讲三界游历的故事。 讲到中夜,伤势初愈的眉卿终是靠在形夭身上睡着了,北海龙神刚将天鹤羽衣披在她身上,突听屋外狂风大作,符元已经手持追魂令挡在眉卿身前,北海龙神刚刚爬起金弦龙筋,整栋房屋剧烈的摇晃。 刚刚做好防御,大门被一股力量掀开,一个浑身长满海草的鲛人阴魂出现在屋门外! 第20章 故人(20) 不敢惊醒眉卿,符元手中的追魂令一摇,便要飞身上前,却听形夭低声一吼,一道蓝焰掠过符元,直接击中鲛人阴魂,若是寻常的阴魂,早就烟消云散,但蓝焰只在那阴魂身上烧出一个破洞。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破洞,随即抬头对屋内的众人狰狞一笑,再次抬脚,金弦龙筋已经飞击而出,正中那阴魂的眉心,阴魂的身形只是轻轻一晃,便再次举步向前。 击出追魂令,符元双手结印,待它飞到阴魂身前,符元轻喝一声,追魂令一分为二,中间射出几粒冰粒,那冰粒打在阴魂身上,毫无丝毫力道。 本已起身的形夭缓缓伏下,丝毫没有惊动眉卿,北海龙神定睛细看,只见那冰粒迅速的在阴魂身上蔓延,瞬间便将阴魂凝固成一块黑色的冰。 “死灵渊的灵水,”符元有些得意,“我特意让符空准备的,你就再算凶戾,沾到灵水,也只会被……。” 还未吹嘘完毕,阴魂身上的黑冰开始崩裂,符元吃惊之余,又觉得诧异,正要驱动追魂令,只听一声呼啸,一道绿光从天而降,击中阴魂之后,阴魂立刻化为乌有。 符元抢步上前,适才阴魂所在之地,有一个黑色的符咒,符元只来得及记下符咒大概的图样,它就迅速的化为灰烬。 雪生从半空中落下,满面漆黑,看来与两国联军的战事极为激烈,“尽快离开此地,前方的据点将要失守,我们要保护村民撤退,你们尽快……。” “不用,”忘川从黑暗中现身,对守在眉卿身边的北海龙神和形夭点点头,“让他们过来,我和白虺已经做好准备?” 听忘川这般说,雪生一愣,但他立刻严肃的对忘川点点头,身形一晃,已经消失在黑暗中,忘川转身看看符元,“符元,干得好!让符空看清楚那张符是什么。” 一边在心中暗骂这家伙没人性,竟然看着自己和北海龙神拼命,一方面又觉得受宠若惊,毕竟跟随在他身边,极少得到这般的肯定。 忘川俯身查看蜷缩在形夭腹部酣睡的眉卿,轻手轻轻抚抚她的脸颊,又轻轻掖掖天鹤羽衣,“陛下,眉卿便托付给你和符元,我与白虺有大事要办,无暇顾及你们,虽然形夭会守护你们,但你们自行小心。” 琉光镜中,符空跟随着符元将适才的黑符画出,完成最后一笔,符元点点头,“我能记下的就是这些,也差不多了!” 抬起头,符空捧着一本碧绿色的书册正凝神细看,符元也不打扰他,默默的帮北海龙神用木板把门挡住,又挂上两块草帘。 随手在火坑中扔下两块枯木,符空的声音从琉光镜中响起,“符元,这个符是阴山驱鬼符,是五岳大帝大弟子的不传秘术,而这位大弟子已经失踪两百多年……。” 又是死无对证,符元冷冷一笑,这幕后之人似乎呼之欲出,但偏偏隐藏得极深,没留下半点证据,还真是处心积虑,待此处事了,就算把三界挖穿,也要找出这个家伙。 “阴山驱鬼符?”北海龙神有些疑惑,“五岳大帝的大弟子已经死在海底冰狱,据说这是他的不传秘术,这符早已失传……。” “海底冰狱?”符元一脸疑惑,随即省起,这应是一处秘狱,“算了,我们守好眉卿!” “没关系,”北海龙神毫不在意,“其实是关押三界获罪上仙的监狱,由于他们的修为极高,只有冰狱的黑井玄冰可以克制,那座冰狱一直由老三负责,我从未关注过,只不过老三说这大弟子死得诡异,我便多问过一句。” 若是旁人,定是不信,可是符元却知道这位北海龙神难得有什么事情挂在心头,否则,他的性子怎么能与眉卿这般接近。 “待我回去,让老三讲清楚,”北海龙神伸长腿,“符元,你说太子殿下出手相帮,目的是什么?” “若此时渔村被两国攻破,五十年后,渔村便无法与他结盟,帮他镇守十荒原,”符元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关注眉卿的动静,“他应已下定决心,要与辛夷结盟,十荒原平定之后,九头蛇族能够结盟的,便只有人族。” 沉默片刻,北海龙神靠在形夭前爪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符元知道他想到莲姬,也不便劝解,靠在形夭的后爪上,只觉得一股热气从形夭身体传进自己体内。 “符元,”北海龙神突然压低声音,“你说战事结束,殿下能饶过莲姬吗?” 听他这般问,符元一愣,“以殿下以往的个性,他定不会饶恕,但我来到十荒原之后,我发现他有些变化,从他愿意放过雪生,与辛夷结盟来看,他也许会饶恕莲姬。” 耳听得北海龙神低声叹息,正要开口劝解,却听震天的巨响,睡梦中的眉卿被惊醒,有些惊恐的睁大眼睛,看到符元和北海龙神后又安静下来。 白光从四面八方射进屋内,下意识的举手挡在眼前,半柱香后,天空亮若白昼,很快,屋外传来被惊醒的渔村中人的惊叹声,符元和北海龙神护着眉卿走到窗边,从木缝中看去,忘川立在半空中,蓬莱木在他身后不住震动,那耀眼的白光便来自蓬莱木。 “玄天八卦阵,”符元注视着半空中的忘川,还有左手招魂幡,右手桂魄的龙神,“这是极厉害的杀阵,凭借这杀阵,还有殿下和龙神殿下的神力,那两国的联军一定遭受重创。” 确如符元所料,战事进行得很顺利,玄天八卦阵发出八道光,随着八卦的旋转,组合成不同形状的光刀阵,两国联军根本无法靠近渔村便死伤大半,再加上忘川和白虺在空中的联手攻击,剩下毫无准备,又被玄天八卦阵吓得心胆俱裂的联军四处逃窜。 天明时分,战事已定,忘川和白虺立在空中,似乎在眺望两国联军的残余部逃窜的方向,符元突觉忘川身后的蓬莱木有异,正要细看,只听符空的声音从琉光镜中传来,“符元,死灵渊的蓬莱树苗临夜突然长成参天大树……。” 第21章 故人(21) 话音未落,一道耀眼的绿光闪过,符元仰起头,只见忘川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蓬莱树,那棵树枝繁叶茂,一半是繁花,一半是硕果……。 金光如海浪一般震荡,从冰海沿岸向内陆飞速蔓延开去,符元听见欢呼的声响,这才发现,金光所到之处,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忘川……,他身上所有的父神之力已经完全苏醒。 天尊伸袖轻拂,玄冰琉璃镜缓缓关闭,三海龙神的震惊已经收敛,碧灵天君满面浅笑,似乎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天尊看看鹤真人,“可以请太子和龙神殿下回来了。” 回到执法峰,眉卿似乎整个人都活过来一般,她飞扑进云若梦怀里,哭诉自己在十荒原的遭遇,又抱着清虚子讲述一遍,众人唏嘘不已,又赞扬她勇于救人,为灵门争光,她欢欢喜喜的擦干眼泪。 “眉卿,”扶苏悄悄给她两包点心,“这是上次大校时赢的,可惜你们没参加最后的大校,否则,我们还能多赢一些。” 收下点心,眉卿眨着眼睛,“执法峰的修缮费用够了吗?” “当然,”扶苏翻个白眼,“我是谁?整个灵门我最擅长做生意,你带回来的珠子,我让十几个师兄弟下山时,到不同的州去卖,换得的银两,足够灵门使用二十年,眉卿,你出嫁这般多年,终于给咱们挣到钱。” “当然,”眉卿的小脸容光焕发,符元不由怀疑这家伙是个白痴,守着忘川还要自己去搞钱,只要一句话,什么样的宝贝她搞不到手,“就是清虚子师伯和爹不许我找忘川要钱,否则,咱们搞钱也不用那般艰难。” 原来如此,不过有北海龙神这家伙,眉卿以后想要搞钱,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傍晚回到浮玉城时,三十四天的人已经尽数离开,银长庚一脸的轻松,就连看见眉卿眼中都没有从前那般的沉重。 “龙神陛下,”银长庚恭敬的带着北海龙神到北冥居,那里是新建的一处庭院,风格与明日之城北海龙神的瞰海楼一脉相承,看得出花了许多的心思,“这里是您的庭院,用具都是仿造您在明日之城熟用的,若还有欠缺,咱们即刻补上。” 北海龙神站在顶楼,这才发现北冥居就在瞻星楼的左侧,距离极近,看样子,忘川的确履行他在十荒原的承诺,有他的承诺和北虺,自己几乎可以在三界四海横着走,可是心里隐藏的那个秘密却不敢轻易开口。 “眉卿,”将十几粒明珠推给正在咬烤鸟的眉卿,“咱们已经回来四日,太子殿下和我儿早出晚归,也不知在做什么?” 看眉卿张口结舌的模样,便猜到她也不知,这家伙和自己这般投缘,主要原因就是万事不挂心,眼珠一转,“眉卿,我就两个孩子,我知道三界四海诸人都说我重男轻女,宠爱我儿,对莲姬关注甚少。 其实我的确不甚喜爱莲姬,她蛮横任性,自幼时便极难交流,六合娘子又极宠爱她,她又争强好胜,时时欺负我儿,我心中的确有些厌烦她。 可是不管怎样,她也是我儿,六合娘子走时虽然没有开口,但我猜她是想让我照顾莲姬的,我儿取消六合海域,她便不是女帝,不知她在外海过得可好。” 眉卿虽然不管事儿,但心思剔透,立时找到符元打听,才听两句,符元便猜到是北海龙神不便亲自询问,便让眉卿出面,符空还在死灵渊,要探听消息,简直轻而易举。 “符元,”符空紧皱着眉头,“你确定要问吗?那些亡灵传来的消息,也许北海龙神陛下并不想听。” 听符元回完,忘川不置可否,他秀长的眉轻轻一挑,“此事,让白虺自行决定。” 这棘手的事儿,谁都不愿意粘手,符元冷哼一声,却听忘川转身问银长庚,“十荒原的首批贡品何时送到?” “昨日已经送到,”银长庚口中带笑,“辛夷国主亲自押解的,他目前在戒首峰暂住,随时等候召见。” 贡品?符元心中一动,忘川这家伙终还是将十荒原变为自己的属地,但无论如何,他总算给十荒原众妖一个安身之所,更何况,蓬莱木的神力覆盖之下,十荒原也将从不毛之地变成米粮仓,足够妖族繁衍生息。 “符元,你将所有的贡品都送去灵门,”忘川语气和缓,“告诉清虚子,今后所有十荒原的贡品都归灵门所有,同时,自下界升仙会始,十荒原可遣人参加,升仙名额妖族增加五人,人族增加十人。”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三界震动,符元却知道,要与外海开战,这都是必须要的准备,毕竟外海已经暗中准备上千年,壮大有生力量,稳定人妖两界,才是王道。 听到消息的清虚子和辛夷齐齐呆住,就连他们都未想过忘川竟有这般的转变,随即喜上眉梢。 “符元,”清虚子看着背着一袋甘木种子的符空,一脸的苦笑,“这是你哥,他已经是一品上仙,很快就是金仙,他说要到灵门修行,我要如何安置他?” “眉卿那个什么执法峰掌教只是个虚名,这一百多年灵门上下天怒人怨,”符元眼珠不停转动,“老云要兼顾两峰,想必分身乏术,不如让符空担任个副掌教,实际执掌执法峰,反正他只是想入世,名份这些他根本不在意。” 半日后,执法峰终于从一人变成两人,一个掌教,一个副掌教,灵门弟子一片哗然,待知道副掌教是一品上仙,齐齐愤怒,眉卿怎么有脸当人家的掌教? 气得浑身发抖,北海龙神挥袖将蜃珠扫到地上,白虺见他眼中噙泪,伸手握着他的手,“老爹,你别伤心,我会帮老娘报仇的。” “报仇?”北海龙神孩子般顿足,“你一定要帮我把锦之和莲姬碎尸万段,否则,我就是死也难瞑目。” 第1章 西海冰狱(1) 守在北海龙神榻前,眉卿将虚阳子的丹药放进他口中,又喂他喝两口水,北海龙神一边流眼泪,一边吃虚阳子腌渍的果子。 “你很难受吗?”眉卿拿出一包扶苏托天冬带给自己的东平府点心,现在是人界的秋季,桂子飘香,栗子正熟,桂花糕和栗子糕都是眉卿的最爱,“这是最好吃的点心,我分给你。” “你病的时候也会流眼泪,”被忘川和白虺先后告诫过不可告诉眉卿实情的北海龙神吃完两块点心,觉得心情略好,擦擦眼泪,“我想起来,从前我病,都是六合娘子照顾我,可是现在只有你照顾过,而且照顾得也不好。” 若是旁人,听他这般说,铁定会翻脸,可是眉卿性子极好,又极了解北海龙神的性子,并不以为意,“我会告诉长庚,让他再安排两个人来帮我照顾你,你就会舒服一些。” 站在门边待眉卿说完,又静待一会儿,北海龙神分出一块栗子糕给眉卿,“你也吃,别人送你的。” 迈步走进房门,符元满面的笑,“陛下,太子殿下挂心您的病情,让我前来探病。” “探病只是幌子,”北海龙神翻个白眼,“他是想让我叫西海过来,问冰狱的事。” 眉卿立刻不高兴,孩子一般的嘟起嘴,“就不能等等吗?北海还在生病。” “我们也想等,”符元一脸的愁苦,“可是阴山驱鬼符的出现绝不是巧合,更何况,陛下比我更了解,关押在冰狱中犯罪的上仙曾经犯下多可怕的罪行。” “他已经在路上了,”北海听眉卿维护自己,立刻心满意足,这个家伙和眉卿一样……天真,“傍晚应该就会到,东海和南海也会来,他们知道我病了,便一定要来。” 听完符元的回报,忘川与白虺对视一眼,白虺点点头,“二叔和四叔一同来,那意味着冰狱需要集四海龙神之力才可开启,忘川,你得想好,开启冰狱后,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控制,毕竟冰狱里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 “阴山驱鬼符不算什么厉害的法术,”忘川侧首淡淡一笑,“可是它出现的时候,仍是令我们震惊,我们必须在预知外的危机出现之前去控制它,更何况,西海的黑鳞蛇出现在十荒原绝不是意外。” 傍晚时分,三海龙神果然先后到达,他们欢喜的在北海龙神的带领下参观着北冥居,一边看,一边讨论,商议着要送什么珍宝给北海龙神以贺他的乔迁之喜。 “哥,”待在北海厅坐下,东海一脸喜色,“反正云渊通四海,你以后住在北冥居,我们想你,随时都能来,你喜欢的东西,我们会尽快送来,只是无缘无故,你怎会生病?” 四顾无眉卿的身影,确认她已回瞻星楼,北海这才落下泪来,三海龙神一见他流泪,阐大惊,不知他受什么委屈,却听他哽咽着说,“我终是知道六合娘子为何会身受重伤逃回羲轮城,都是锦之和莲姬这两个畜生,莲姬给她饮下牵魂引,将六合娘子的灵力转移给自己,锦之出重手伤了她,她好容易才逃到羲轮城,我越想越心痛。” 说着,北海掩面大哭,三海龙神立刻齐声安慰,几兄弟相处数百年,彼此的心性了解得彻底,一个时辰后,北海终是好转,连日来对着眉卿,他不敢说出心里话,满腔的悲伤和委屈都窝在心里,今日终是得到释放,悲伤便得到缓急。 擦干眼泪,北海龙神看看西海,“老三,我在十荒原的时候被一个鲛人的阴魂袭击,那阴魂竟然不惧金弦龙筋,最后我们才发现他身上竟然有阴山驱鬼符。” 听得最后几个字,西海身体巨震,其他两个龙神神情大变,南海惊恐的起身,“什么?难道冰狱破了?不对啊,那人百年前已经,三哥,你可知道发生何事?” “我确认冰狱无恙,”西海从颈中拉出一根银链一角,“这下面是冰狱封印之门的钥匙,与我的本命相连,只要我不死,连结绝不会断开,南海说得不错,百年前,冰狱暴动之时,那人已死,灰飞烟灭。” “太子殿下想知道详情,”北海沉吟片刻,“明日,咱们一同去见他。” 三海龙神在上灵宫已得知忘川的真实身份,无人反对,西海突然道:“哥,你适才说在十荒原曾被黑鳞蛇攻击?” “不是攻击,”北海摇摇头,“十荒原比冰原寒冷,那些黑鳞蛇无论抵御寒冷,蜷缩成一团,幸好渔村的孩子不识,以为它们只是野果,我们回来之前,已经认真检查过,确认再无黑鳞蛇。” 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看来,他们的目的是太子妃。” “为何?”北海有些诧异,“为何这般说?” “所有的上仙都是金血,黑鳞蛇对金血的香味儿特别敏感,但修为达到一定境界,金血里的香味儿便会消失,”西海看一眼北海,“以咱们为例,虽然修为不及虺儿,但与寻常上仙相较,修为并不算太差,所以我们的金血并无味道。” 停顿片刻,西海继续道:“太子妃修为全无,因此,她的金血中香味最甚,黑鳞蛇之所以能找到渔村,便是跟随她金血的香味儿而去,而阴山驱鬼符不算顶级的鬼符,但这种符有种特性,就是贴有此符的鬼,会追逐着生前有执念的人,直到那人死去。” 果然和自己与符元猜测的一致,北海环顾三人,三个龙神立刻明白他早已知晓,如是这样,太子殿下执意要追查北海冰狱,想必是要找出想要取太子妃性命的人是谁。 “哥,”西海将银链塞回衣服内,神情严肃,“若太子殿下想去冰狱,冰狱打开后如果出现不可预知的危险,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不用担心,”北海摇摇头,“就算冰狱打开出现危机,他也能控制,我在十荒原的时候,亲眼看见他身后的蓬莱木在瞬间长成蓬莱树,一半是繁花,一半是硕果,他身上的父神之力已在苏醒。” 第2章 西海冰狱(2) 梳洗完毕,三海龙神跟随在北海身后走出北冥居,准备到瞻星楼求见忘川,却一眼看见忘川带着眉卿站在北冥居外,眉卿手里提着一篮百里香,一见北海,便满面的笑,“你好些了吗?我和忘川去采了果子来看你。” “多谢太子殿下,”北海伸手接过百里香,低头查看,“你摘的?熟了吗?” 身后的东海不经意的轻咳一声,北海立刻抬首,“太子殿下,请进。” 走进北冥居,北海提着百里香走进北海厅,分宾主坐下,北海翻找出一个自己安心的果子,在衣袖上擦拭几下,张口便咬。 “是熟的,”北海将篮子递给东海,“你们也吃,殿下这般早来,可是想知道西海冰狱的详情?西海……。” 西海龙神立刻起身,冲客座主位的忘川深施一礼,伸手从袖中取出一粒蜃珠,“殿下,西海冰狱是四海最大的秘密,为避免秘密外泄,我们不得不在此设下结界。” 忘川点头首肯,四海龙神各据一方,开始施法设结界,待结界封顶,白虺揉着眼睛走进北海厅,随手一挥,结界上立刻出现一层冰壳,那冰壳上镌刻着形似雪花的古老符咒,每一笔都闪烁着蓝光。 伸手拿起一个百里香,北虺依偎在北海身侧,“忘川,你再施加一重结界,西海冰狱若出事,咱们还得应对,而且那冰狱里家伙造成的麻烦,可不是轻易就能解决的。” 忘川的手接连挥出,三重结界由里及外将北冥居锁定,西海对忘川躬身行礼,随即催动蜃珠,众人眼前立刻出现一个黑色的平原,待眼前的景像逐步清晰,这才发现,那平原被黑色的厚冰覆盖,一眼望不到尽头,一切生物仿佛都被肃杀一般。 “这里便是西海的冰狱!” 西海指着平原,眉卿眨着眼睛,全然没有看到有任何建筑,但她仍然怕冷一般的拉了拉天鹤羽衣,忘川伸手握着她的手,一股暖流缓缓注入眉卿掌心。 随着西海手的翻动,冰原上出现一个圆形的结界,从适才的景像根本无法推测结界的位置,西海正要说话,忘川和白虺突然同时出手,只听屋外密集的声响,银长庚的声音在屋外传来,“殿下,是十几只红嘴黑羽的鸟儿。” “令人送去给符元,”忘川的声音很轻,“着人送早膳来。” 没想到竟能将细作送进浮玉城,忘川咧嘴一笑,看来三十四天的有些人一定要探查自己,“白虺,看来,只有你设一个绝对神域才真正安全。” 玄冰镜中一片漆黑,碧灵天君面沉似水,涂山君满头的大汗,尝试各类的方法,终是无法驱动,“天君,看来太子殿下已经发现咱们放到浮玉城的……,只有龙神殿下的绝对神域才能令那些东西失效。” “却忘记还有白虺,”碧灵天君若有所思,片刻后,轻轻挥手,“他们适才看的那个冰原可知是何处?” “那是西海极北的冰原,”涂山君小心翼翼的回复,“是处荒原,黑鳞蛇便在那处冰原。” 沉默片刻,碧灵天君沉声道:“他们发现了?” “应该不会,”涂山君想到去捕捉那危险的毒蛇的场景,黑色的蛇在黑色的冰原上来去如风,直到它们张口,露出血红的大口才能发现它们,巨毒的牙闪烁着艳丽的蓝光,至今忍不住心颤,“捕蛇的过程很艰辛,但手法极隐蔽,而且只捉到三条,即使他们发现这是黑鳞蛇,也无法确认是谁投放到十荒原的。” 沉默片刻,碧灵天君看着涂山君,“去捕蛇的天兵,如何安排?” “回天君,冰海南岸有一处孤城,那里与世隔绝,对修炼有益,”涂山君回复得极为严肃,也极为认真,“那些天兵自愿到孤城驻守,此时,他们已达到孤城。” 面上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碧灵天君不置可否,“既然忘川已经发现咱们在浮玉城留下的宝贝,这些时日便收敛着些,一切待洛汐从人界回来再说。” 退到屋外,涂山君轻轻擦拭额间的汗,新修的殿宇有些空旷,风从远处吹来,遍体生寒,涂山君不敢久留,急急的快步离开。 “这是形夭自带的神域,”白虺仍然依偎在北海龙神怀里,仍然睡眠朦胧,“除我之外,无人可破解,三叔,你继续!” “是!” 西海再次放出蜃珠,那个结界缓缓展开在众人眼前,眉卿突然打个寒颤,她颤抖着伸手指着空无一物的冰源,“北海,那里,你看那里,是不是你说的黑鳞蛇?” 众人凝神细看,果然发现一条隐藏在黑冰之下的黑鳞蛇,不由觉得奇怪,眉卿修为如此之低,竟然能首先发现。 “别怕,”忘川柔声安慰,“它们只是幻象。” 就在此时,那条蛇突然张口,随即弹射而起,直取眉卿,眉卿立刻惊叫一声躲进忘川怀里,众人还待笑她,忘川洁白如玉的右手,拇指与中指轻叩,形似一朵玉兰,只见他轻轻一弹,那条黑鳞蛇立刻掉落在地,化为黑水。 注视着那淌黑水,众人立刻大惊,西海立刻收回幻像,那粒蜃珠一分为二,化为白色的灰烬。 “这是我昨夜准备的,”西海一脸的惊愕,“而且它一直在我袖中,从未离开过,是谁在它上面做过手脚?” 东海上前一步,双手在蜃珠的灰烬上轻轻结印,片刻之后,服侍西海穿衣的神侍出现在空中,西海一惊,“难道就在我穿衣那刻被这人做的手脚?” 没人回应,这答案显而易见,忘川也不觉得奇怪,淡然一笑,“北海陛下,先知君一直镇守羲轮城,我想,先知君能为长庚提供一些帮助。” “啊!”被刚刚的黑鳞蛇吓得浑身僵硬的北海听到忘川和自己说话,露出一个比苦还难看的笑,“我叫先知君过来,他自会和银总管对接,东海,我有些不舒服,我想我的病还未痊愈,你送我回屋躺下。” “忘川,”眉卿躲在忘川怀里,“那些蛇会离开西海冰狱进入浮玉城吗?” 第3章 西海冰狱(3) 将硝磺细细的洒在眉卿屋外,一脸憔悴的银长庚躬身对眉卿行礼,“太子妃殿下,已按清虚子掌门的方法洒下硝磺。” 清宇珠的清辉中,眉卿面上的惊恐逐渐消减,“北海也很怕,去北冥居洒一些。” 银长庚正要遣人去北冥居,先知君一脸浅笑的出现,“银总管,无需担心,我这里有一粒馥郁珠,是从上古巨龙残留的骨骼里炼化的,可避这世间一切蛇虫,请将它悬挂在瞻星楼楼顶的正中,它的香味儿可深入地底三里。” 半个时刻后,面如土色的北海龙神被人送到瞻星楼的耳室,忘川和白虺坐在耳室外的走廊里,银长庚躬身站在廊外,轻声回报与先知君的对接的结果,不过半日,浮玉城所有神侍都更换为先知君自羲轮城带来的龙族神侍,龙族的寓鸟遍布浮玉城,将一切的异常都尽收眼底。 “长庚,”忘川听完,对银长庚微笑着点头,“这些时日你应付三十四天的贵客极为辛苦,,你先回上天庭休整一些时日,我已为你备好包裹,里面有我写给天帝的信函。” 银长庚立刻明白他有事要遣自己去上天庭,想到可以暂时摆脱浮玉城的麻烦事,银长庚悄悄的长出一口气。 “陛下,”先知君的声音带着令人心安的镇定,“浮玉城的每处建筑都悬挂有馥郁珠,云渊上方已设下结界,不要说黑鳞蛇,就是普通的水蛇也无法进入浮玉城。” 北海终于镇定下来,他转身训斥眉卿,“别怕,有咱们四海的宝贝,还有龙族的神侍,不管什么东西,都无法侵入浮玉城。” “我还是怕,”眉卿的声音已经不再颤抖,“那些蛇那般可怕,如果不仔细看,它与冰原融为一体,如果我们不小心,就会被咬。” “都怪你,”北海龙神想到自己本没看见那条蛇,如果不是眉卿,自己也不会注意,忍不住出口抱怨,“我也怕得很,当年我去四海游历时,从未去过冰原,感谢上天,幸好我也没想过要去那个地方。” 相处日久,早知道北海龙神的个性,所有人见怪不怪,先知君一脸的云淡风轻,“三位龙神陛下还在楼外候旨,太子殿下,是否继续?” “先知君,”北海的声音从耳室中传来,“你告诉西海,不许再出现黑鳞蛇。” 耳室的墙壁打穿,形夭带的神域再次笼罩众人,先知君站在北海身侧,准备随时保护他,忘川紧握着眉卿的手,对西海微微一笑,“请继续。” 西海呈现的幻境,直接便是冰狱的结界,看不见冰原,眉卿和北海立时平静下来,西海指着结界,“此处便是冰狱的入口,北东西南四向都设有钥匙,由四海龙神各自保管,我哥上次离家出走,将钥匙交给我保管,那钥匙至今在我这里。” 听上去,北海龙神似乎经常离家出走,似乎注意到天族众人的目光,北海龙神干咳一声,“那是六合娘子才生下莲姬,脾气极大,接连训斥我两日,我一怒之下便到人界游玩数月。” 没人关心他为何离家出走,出于礼貌,忘川仍然对北海淡然一笑,虽然那丝笑淡得几不可察,但仍然恰到好处的表现出自己的关心。 “要打开冰狱的大门,不仅仅要集齐四海龙神手中的钥匙,还需四海龙神同时施力,结界封印才会打开,”西海的手轻轻翻转,众人立刻感觉自己似乎在一个漆黑的冰道中堕落,眉卿下意识的缩进忘川怀里,“这是第一道入口,从冰道进入后,大概一个时辰来到第二处入口。” 那是一道立在沸腾的火焰湖旁的大石,整块石头光滑如镜,全然看不出一丝痕迹,西海看着忘川,“此处的大门是扇阴阳门,阴门生,阳门死,钥匙在两位龙神手中,也需他们二人同时在场施力,才可打开。” 忘川并未开口询问是那两位龙神,第一重门到第二重门需要一个时辰,那便说明,如果第一重门破,守冰狱的人有一个时辰准备应战,防备如此严密,冰狱里,一定有不为人道的秘密。 进入第二道门,只见两旁种满紫色的花,西海继续道:“这里名为……。” “陛下无需事无巨细,”忘川轻轻摇手,西海立刻顿足,忘川笑道:“只需告诉我们有几重门进入冰狱即可。” 他果然冰雪聪明,西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进入冰狱,总计二十四门,最后一重,也就是二十四重门,只有一把钥匙。” 说到这里,西海顿住,东海弹两粒冰珠到他口中,让他歇息片刻,忘川轻轻抚着惊魂稍定的眉卿,始终一言不发。 半柱香后,西海继续道:“进入最后一重门,便是第一间牢房,里面囚禁的是五岳大帝的大弟子重楼,他极擅长鬼道,最厉害的,便是阴山驱鬼符。” “陛下,”忘川眯着眼睛,“可知他因何获罪?” “五岳大帝执掌人族的生死,”东海示意西海坐下歇息,接口道:“他门下五个弟子,分别助大帝管控东南西北中及北陆、南唐七州,五个弟子中,重楼修为最为高深,且追随大帝修行千年,因此,他独自管控五岳核心中州及北陆、南唐三州。 根据罚天录记载,重楼修为遭遇瓶颈,迟迟无法突破,竟然听信鬼教妖女红花鬼母的教唆,提炼人族婴儿之灵作为引子,虽然突破修炼瓶颈,但触犯天规,被打入冰狱。” 这般说着,东海的衣袖轻挥,一个身形轻瘦,面容灰败的年轻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眉卿眯着眼睛,“他背后,有一幅图。” 这是眉卿继发现黑鳞蛇后再一次震惊众人,北海打量重楼良久,均未发现异样,“你如何看到的?” “不是看到的,”眉卿低声回应,“是我感应到的,符空给我一粒明珠,说是他在黄泉中修炼出来的,让我带在身上,可避阴魂。” 第4章 西海冰狱(4) 被符元吼叫完,符空翻着白眼,“我那是好心?” “好心,”符元气得满面通红,“你可知道,北海龙神和眉卿吓得浑身发抖,黑鳞蛇!懂吗?那是黑鳞蛇,你没事给她那个东西做什么?浮玉城会有什么阴魂?” “那不是为讨她高兴吗?”看符空无耻的神情,符元不由怀疑他想要讨好的是忘川,“我只给过她那颗珠子,拿走就没事。” “确认只给过那颗珠子?”符元一脸的不相信,“你再好好想想,可别让太子殿下把老子从上天庭弄回浮玉城,我好不容易才能喘口气,你懂不懂,喘口气!” “还有一包我收集的羽毛,那日蓬莱木长成,我把那些羽毛铺在树下,让它们浸湿蓬莱木的露水,”符空说得很诚恳,“我送到天星槛,让他们为掌教重新做一件羽衣。” 赶到天星槛,羽衣已经制成,那羽衣上萦绕着淡淡的蓬莱花清香,所有工匠一脸惊恐的贴墙而立,忘川和白虺分别检查过数遍,确认羽衣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吩咐人收好,先知君上前半步,“两位殿下,请将羽衣翻转之后再检查一遍。” 翻转后的羽衣,内衬如同流淌的银光,肉眼可见的奢华,符元抬起手,“其他人散开,退到工坊外。” 片刻之后,工坊内落针可闻,白虺双手一挥,一个冰壳结界将羽衣包裹在内,蓬莱木自他身后缓缓升至空,随后发出淡淡的绿光,羽衣仿佛感应到什么,剧烈的震动起来。 莹白如玉的内衬上开始出现点点的黑,待丝绸碎裂,众人看见羽衣内密密麻麻遍布着黑色的虫卵,符元一眼认出,那些卵是眉卿在忘忧城时曾经中过的黄泉虫。 被召唤回来的白芨坐在锦垫上,认真的查看黄泉虫的卵,半晌,她一脸惊恐的抬首,“的确是黄泉虫,但上次在忘忧城使用的,是最后的卵,而且黄泉虫不能自我繁衍,这些虫卵是谁培育的?” 忙得满头大汗的一脉生被传唤到浮玉城,他看着黄泉虫的卵,从随身的竹篓里放出闪电貂,令人好奇的是,闪电貂对黄泉虫卵全不在意,它只是灵活的在工坊内穿行,“殿下,这些的确是黄泉虫,但并非来自空桑。” 符元立刻感到白芨松口气,一脉生紧皱着眉,“殿下,太子妃从前便受过黄泉虫的侵害,不可再次受伤,空桑有金丝雀,天生是黄泉虫的克星。” 不待忘川开口,白芨立刻便传令送来一对,那金丝雀看见黄泉虫卵兴奋异常,不住的鸣叫,白芨呈上一个黑玉的瓷瓶,“这是金丝雀的鸟粮……。” “白芨,”忘川眯着眼,“挑选一个可信的人专职饲养金丝雀,冬儿好吗?” “很好,”白芨听他关怀自己的孩儿,立刻喜笑颜开,“他很喜欢空桑。” “你带冬儿到上天庭陪天后住些时日,”忘川微微一笑,符元立刻明白,他是派白芨去探听三十四天的动向,“长庚这些时日在上天庭,他会照顾好你们。” 送走白芨,被紧急召唤回来的符元一脸的苦涩,站在庭院里,冷眼见眉卿和北海龙神在金丝雀前洒下一把小米,那对金丝雀却一动不动,似乎对小米毫不在意。 “眉卿,”北海龙神疑惑的盯着金丝雀后黑色分叉的尾巴,“你确认它们喜欢吃这个?” “不确认,”听眉卿的回复,符元几乎笑出声来,这家伙还真的能正视自己的缺点,“以前我们都是这么喂它们的。” “这是魔兽,”北海龙神正告眉卿,“不是人界普通的鸟。” “好!”眉卿伸手把小米扫到一旁,神侍立刻上前收拾干净,“北海,我们还听冰狱的故事吗?” 检查完结界和蜃珠,忘川悄悄在眉卿身上设下一重结界,北海看着白虺,白虺无奈,只得也在他身上设下结界,他才心满意足的冲东海点头,“继续讲!” “借助婴灵,重楼的修为已超过一般的金仙,拘禁他的牢房是麒麟山的绿萤石,那石头发出的光令他全身修为涣散,”东海的声音很严肃,和常日轻松截然不同,就连眉卿都情不自禁的紧张的起来,“没人知道红花鬼母是怎么找到的冰狱,但她出现在冰原之上时,守卫们震惊了。” “她死了吗?”眉卿有些紧张的问东海,“就是你说的红花鬼母,是被蛇咬死的吗?” 北海的面色立刻变得惨白,顾不得忘川在场,轻声喝斥,“闭嘴,你不怕吗?” 眉卿听话的闭上嘴,但眼睛仍然盯着东海,东海勉强一笑,“黑鳞蛇是她带去冰原的,这种蛇能闻到金血的香味儿……。” 眉卿和北海立刻吓得噤若寒蝉,东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因为吞噬太多的婴灵,重楼的血里有特殊的香味儿,她是特意带到冰原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重楼。” 眉卿和北海才放松下来,北海一边擦自己的额头,一边翻白眼,东海淡然一笑,“那些黑鳞蛇给我们带来极大的困扰,我们不得不耗费精力去清除它们,但红花鬼母竟然变身成其中一个侍卫,混进冰狱。” 忘川眼中寒光闪过,变身?一个鬼教的妖女,竟然会变身?东海勉强一笑,“她进入冰狱之后,立刻就发现重楼,然后她要带重楼离开,但重楼全身修为已经散尽,几如废人,而且,他已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不愿离开冰狱。” “罪孽深重?”眉卿轻轻皱眉,“掌门师伯说过,一旦尝过修为飞速提升的甜头,便不会再想认真修炼,他是假装的。” 东海对眉卿展颜一笑,“的确如此,这也是重楼最终灰飞烟灭的原因,在冰狱,他修习了鬼道的一种邪术,通过吸取他人的修为提升自己,但绿萤石已将他的身体变成一个空洞,无论他吸多少进去,都会漏光,他吸得越多,洞越大。” 这世上竟有这等的邪法,眉卿和北海又吓得满面煞白,忘川将眉卿揽到自己怀里,听东海道:“红花鬼母是重楼这个邪术的第一个牺牲品,她在靠近重楼的瞬间,就被重楼吸为干尸……。” 第5章 西海冰狱(5) 眉卿立刻瞪大眼睛,她显然不明白为何红花鬼母特意去救他,他却要吸走红花鬼母的修为,忘川轻咳一声,东海立刻继续,“然后,他开始攻击守卫,但红花鬼母在进入冰狱之前受过伤,修为受损,再加上他体内那个洞,因此,很快他偷的修为便尽数散尽。” 讲到此,东海停顿片刻,似乎在斟酌自己讲的内容,“重楼极为狡诈,他发现自己的修为快速散去时,便立刻退回牢房,冰狱有条铁规,只要犯人呆在牢房,守卫便不许再对他出手,因此,守门落下狱门后,开始收拾残局。 很快,守门就发现异常,牢房内红花鬼母的干尸似乎在重新丰盈,就像失去水份的海草,在得到海水的滋养后,重又焕发生机一般。” “她修炼的是鬼道?”白虺打断东海,“这是重生术,她真的修炼的是鬼道?” “我们无法确认,”东海摇摇头,他看着南海,“南海,其后发生的你更清楚。” 基本可以确认四海龙神共同镇守冰狱的事实,但北海龙神因为修为不高,所以只是钥匙的持有者,冰狱的管理是由西海负责,而冰狱的守卫及暴动后的处理则是由东海和南海负责。 忘川衣袖轻挥,符元立刻奉上仙露,“几位陛下辛苦,喝杯水,休息片刻。” 眼见忘川与白虺站在结界外,北海龙神捧着仙露,“眉卿,殿下和我儿在说什么?” 眉卿转身看看忘川,“不知道,你一会儿问他们即可。” “如果我能直接开口询问,我问你做什么?”北海龙神没好气道:“我可告诉你,我打死也不去冰原,你最好也别去,那里除了黑鳞蛇,还有其他可怕的东西。” “那我也不去,”眉卿吓得浑身一抖,“我怕蛇。” 东海微微一笑,他对西海微一扬眉,西海笑道:“太子妃殿下,我哥并没有说错,那冰原还有冰虫……。” “三叔,”白虺的出现立刻打断西海对眉卿的恐吓,“我们继续!” “红花鬼母的确在复苏,但只是她的身体,她的神识已经完全消散,因此,我们猜测她到之前,就已经存下必死之心,她用自己的性命换重楼离开冰狱,”南海的讲述比东海快,他似乎急于完结这段往事,“在她的身体被灵气充盈之后,重楼再次把她吸干,但这次,他并没有急于离开牢房,因此,所有的守卫对他毫无办法。 重楼吸收三次灵气之后,几乎所有的守卫都再不是对手,因此,他逃出冰狱的底层,当时我们都很慌,冰狱从未出现过犯人越狱,可是重楼逃进通道后,他的身体突然开始分解,他惊恐的想要退出通道,可是一股力道牢牢的禁锢着他,令他无法动弹,最终,他化为劫灰。” “上古封印,”白虺沉吟片刻,“我现在明白为何冰狱由龙族守护,因为冰狱是由无数的上古封印构成的,只有龙族的血脉可以畅通无阻。” 忘川一直没有说话,他若有所思的眯着眼睛,在符元看来,这神情简直腹黑又可恶,“冰狱里有多少犯人?” “总共十七人,”西海对南海点点头,南海返身坐下,“除重楼外,还有十人受天罚已死,目前狱中还有六人,分别是……。” “陛下,”忘川微笑着打断西海,“我已知晓足够多的信息,我想有的秘密,就让它继续成为秘密!” 西海看看白虺,白虺转首看着忘川,“既然有人的触手已经伸向冰狱,知道得更多一些,也许更好一些。” 长眉微轩,忘川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我明白,不过,我想我们不在此地谈,而是去冰原。” 陪眉卿留在灵门令符元松口气,虽然北海龙神也一同到了执法峰,但他讨厌的程度明显低于黑鳞蛇的可怕。 听符元讲完一切,符空微皱着眉,“我离开死灵渊前,也曾查过冰狱,凡是进入冰狱的上仙,只有一个结局,就是魂消魄散,不得转生,奇怪的是,没有任何记载记录他们的罪行,也许对于上仙而言,吞噬婴灵这样可怕的罪,是不可让人知晓的,否则,上仙的颜面何存。” “我只觉得奇怪,”符元看着庭院中吹笛的眉卿,“太子殿下去冰原做什么?如果真要追查谁想对眉卿不利,何必……。” “他早就知道是谁对太子妃不利,”符空杵着腮,“银长庚和白芨侧妃不是回上天庭了吗?天后会帮他把麻烦解决,现在他最大的麻烦是外海,而且我怀疑,将黑鳞蛇放到十荒原,虽然是三十四天的人,但背后的主使,是外海,毕竟洛汐历劫之地,就是外海。” 对视一眼,符元微微一笑,“这件事本就耐人寻味,三界四海这般广阔,为何碧灵天君就是选择外海呢?除非……。” “他想作为太子殿下最大的内应,为洛汐争得一席之地,”符空坐正身子,“殿下对碧灵天君的意图心领神会,符元,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为此放弃太子妃的可能性有多高?” “很高,”符元斩钉截铁的回复,“但我并不了解他,现在雪生对他而言不再是威胁,我如何知道在他心里,眉卿是否仍如从前般重要?毕竟无论是人,还是东西,要有人抢,才值钱。” “其实他喜不喜欢太子妃都无所谓,”符空眼珠一转,“我看得出,北海龙神和龙神殿下是真的喜欢眉卿,只要有他们和灵门两座靠山,太子妃在上天庭就不会混得太差,我只希望他不要让你和我去冰狱,毕竟那个地方比死灵渊更加可怕。” 符空的话音才落,只见琉光镜黄光闪烁,来不及察看,便听见忘川的声音从镜中传来,“符元,你和符空在一块儿,我有东西想让你们一块儿看看。” 琉光镜中,是冰原,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可是两人定睛细看良久,这才发现冰原之上堆满黑鳞蛇的尸体。 “符空,我想你帮我查清楚,三界四海,谁的修为高到可以一举击杀所有黑鳞蛇?” 第6章 西海冰狱(6) 因为玉湖驻扎着龙兵,眉卿最爱的羽毛轻舟便无法下水,她欢欢喜喜的带着北海去了戒首峰,符元甚至不用猜测,她定会抓着清虚子和云若梦大吐苦水,倾诉自己对黑鳞蛇的恐惧,灵山上下,包括眉卿自己,都认为她还是灵门修为低微的师妹。 帮助符空整理完书册,天已过午,北海并未如约按眉卿回来,符元立刻赶往戒首峰,却见南星、扶苏和京墨带着眉卿正在登记新上市的弟子,看眉卿忙碌而快乐的身影,符元也不打扰。 走进瑶圃,北海正滔滔不绝和神尊讲述什么,看他的神情,又是愤慨,又是悲伤,神尊不时把自己粗大的脚掌放在北海身前,似乎在安慰他一般。 悄悄退到瑶圃外,走到眉卿身后,轻咳一声,眉卿转身看见符元,满面喜色,“符元,你来帮我,今年新上山的弟子好多,掌门师伯分了许多到执法峰。” 看来符空这个副掌教也清闲不了许久,符元坐在案几后,认真核对名册,再将核对完成的名册交给眉卿登记。 “眉卿,符元上仙,”南星和扶苏捧上三漆盘膳食,“用过午膳可歇息一个时辰。” 有符元相帮,眉卿的进展速度有明显的加快,她轻轻擦拭着额上的细汗,拿出一个银铃轻轻摇晃,片刻之后,北海从瑶圃中走出,坐在案几后,一脸愁苦,“我这般难过,还要吃这些?” 这也是符元的心情,戒首峰严格的执行灵门的规章,膳食极为清淡,就算是肉食,也烹饪得寡淡无味,长久的相处,他早已熟识眉卿的性格,这番话在浮玉城可说,执法峰可说,戒首峰绝对不可说。 “就这些,”眉卿果然沉着脸,小小的脸上都是不满,“你一早上都在和神尊抱怨,也没干活儿,你得吃完,不然是对其他师兄的失仪。” 愁眉苦脸的北海开始吃午膳,符元一边吃寡淡的膳食,一边想念当初辛夷在时做的美食,云若梦拿着两个香包快步而来,眉卿立刻欢喜的迎上前去。 云若梦低声对她说几句,将香包交到她手中,又伸手抚抚她的头发,似乎在叮嘱万事小心,从袖中取出一个油纸包,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案几旁,眉卿分一个香包给北海,“这是清虚子师伯和爹为我们做的,克制这世上所有的毒蛇,你系在腰间。” 就算在过去几天,北海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眉卿黑鳞蛇是妖兽,不是普通的蛇,但他仍然把香包抢到自己手中,笨手笨脚的将那个粗糙的香包系在自己奢华的腰带之上。 待他抬首,眉卿已经打开油纸包,竟然是两只烤鸟,北海立刻眉开眼笑,“眉卿,你爹真的是个好父亲。” 越来越近的凉意告诉符元,此刻忘川就站在身后,他立刻假装不知,伸手撕下一半烤鸡,大口的连咬两口,忘川的带笑的声音已在身后响起,“眉卿,该回去了!” “可我还没完成,”眉卿皱着眉,看着旁在一旁的名册,“我想……。” “符空,”忘川转身看看跟随在身后的符空,“你是执法峰的副掌教,这些掌教没完成的名册,我想你可以完成。” 回到浮玉城,眉卿仍在生气,忘川似笑非笑的看看符元,符元一边在心里痛骂忘川,一边压低声音,“眉卿,你和陛下不能留在灵门,否则,你们会将冰原上那些可怕的妖兽招至灵门,老云和清虚子已经非常忙碌……。” 眉卿立刻吓得面色煞白,身子轻轻颤抖,忘川满面怒意,符元转过身,北海也吓得缩在白虺身侧,这两个家伙一定是三界四海最丢脸的上仙,“老云不是给过你们两个香包吗?你们带好了吗?” 眉卿低头看看自己的腰间,认真的点点头,见她恢复平静,忘川眼中的凶光才渐渐隐去。 和先知君坐在知春亭,符元一一查看手中的书简,这些都是先知君紧急从百通库调到浮玉城的。 “符空告诉我,能一举击杀黑鳞蛇的上仙,除太子殿下与龙神殿下外,再无第三人,这就意味着,在冰原击杀黑鳞蛇的,是外海的人,”符元放下手中最后一本书简,“先知君,他们进入冰狱的可能性有多高?” “那要看太子殿下希不希望他们进去,”先知君云淡风轻的模样令符元有种想暴扁他的感觉,“为帮助太子殿下以冰狱为陷阱捕捉入侵三界的九头蛇族,三海龙神陛下已经在浮玉城暂住,南海龙神陛下最小的孩子有神奇的能力,从明天开始,他就会奉命保护太子妃和北海龙神陛下,符元,外海的战役将在浮玉城打响。” 这老家伙永远目光如炬,他果然想到这一层,符空在帮忘川查完三界四海所有上仙后,也是这般说,他要诱捕九头蛇族潜伏在三界四海的细作,并以此为切入点,将那张渗透进三界四海的大网一点一点的拔除。 “紫螭殿下的神奇能力是什么?”符元提壶为先知君斟一杯新茶,“竟然需要特意将他请到浮玉城。” “紫螭殿下能控制四海所有的灵兽和妖兽,”先知君微微笑着,“这是太子殿下见太子妃……,和北海陛下着实害怕,特意请龙神殿下安排的。” 保护眉卿是主旨,保护北海龙神是顺手,想必先知君与自己同样明白,只不过,他和自己都体面的选择了缄默。 “大伯,”初到浮玉城的紫螭拉着北海龙神的手满面兴奋,他指着瞻星楼的飞檐,“那上面为何会挂着那般多的灯?那些灯都是琉璃和宝石,我也想要一盏。” 无需到午间,北海龙神就觉得自己将要崩溃,这孩子实在太多活泼,在自己的记忆中,白虺永远都是安静而高傲的,莲姬只会粘着女帝,从未给自己造成任何麻烦。 “你看,”眉卿认真的教导着紫螭,“你把这片和这片用金丝接在一块儿,灯的底部就完成了。” 紫螭笨手笨脚的按眉卿的教导把两片琉璃连接在一块儿,他的眼眸突然闪烁着紫光,“大伯,有东西在靠近……。” 第7章 西海冰狱(7) 战战兢兢的躲在眉卿身后,北海龙神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有多失仪,毕竟眉卿身上有数十道守护结界,自己又不好意思让忘川为自己设置护体结界,所以只有白虺设的十道,对应下来,眉卿应该保护自己才对。 紫衣的孩子双眸闪烁着紫光,他小小的手仿佛举着什么重物一般缓缓向上,云渊上方立刻浮起层层灰色的雾霭。 忘川和白虺无声无息的出现,白虺突然钻进灰雾中,随后,灰雾中红光大盛,紫螭的手猛的向上抬,只见一头灰色的避水兽出现在半空中。 蓬莱木闪烁,一道红光将避水兽包裹在内,紫螭指着避水兽,“它的肚子里,有冰虫的卵,不要让它们沾到冰。” 龙兵在云渊上方结营,感觉上,又重新回到四海,忘川却很开心,他面带微笑注视眉卿教导紫螭完成琉璃灯,和从前一般,无论眉卿做什么,他似乎都很感兴趣。 “好了,”眉卿微笑着看着紫螭做出的那盏奇形怪状的琉璃灯,她从侧袋里取出一粒白虺送她的明珠,“把这个放在里面。” “不,”紫螭摇摇头,他小小的手放在琉璃灯上,琉璃灯立刻闪烁着紫光,“把它挂在你的房中,它能保护你。” 不待眉卿说话,北海放下手中的点心,“紫螭,你帮大伯也做一盏,大伯送你一辆青铜车。” 第二盏灯比第一盏做得快很多,仍然奇形怪状,紫光从每一片琉璃中透出,令人无比的心安。 挂在屋顶,整个房间立刻被紫光笼罩,白虺立在半空中,南海站在他身后,“虺儿,紫螭灯形成的结界,是四海任何灵兽和妖兽无法侵入的,只要大哥和太子妃殿下不离开结界,他们便……。” 白虺转过身,面若重冰,南海立刻顿住,“三叔,从现在开始,紫螭必须留在浮玉城,不能再离开,否则,九头蛇族会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他,同时,我需要他增强灵力,来日大战,我要他帮我控制所有的海蛇。” “是,”南海立刻回应,他心下有些不安,“他如果留在哥和太子妃身边,并不安全。” 白虺面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三叔,在浮玉城,没有任何地方有眉卿身侧安全,忘川会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她的安全,更何况,你看见她腰间的布包没?那里面,有灵门最强力的守护符,坚不可摧,有忘川、我和灵门的三重守护,还有谁能伤害她?” 气恼莫明的和紫螭一同抄写四海志,北海恼怒的责骂先知君,“紫螭需要上课,为何我也要抄写?” “啊!”先知君满面礼貌的笑,眼神却坚定异常,“陛下,您还是认真抄写!毕竟太子妃殿下也在抄写,如果您的功课不如太子妃和紫螭殿下,是要重新抄写的。” “我不干了,”北海恼怒的一跃而起,“我是……。” “北海,”眉卿突然指着紫螭身后,“我适才看到一个东西在紫螭身后,只是一瞬,它便消失了,我……。” 就在这时,眉卿和北海腰间的布包同时金光大作,一道光幕将四人笼罩其间,眉卿手持疏影,勇敢的站在紫螭和北海身前,“你们别怕,掌门师伯和爹都说过,我可以保护你们的。” 透明的冰虫飞蝗一般冲击着金光结界,在触到结界的瞬间化为冰沫,紫螭抱着北海的大腿,瑟瑟发抖,北海手中的金弦龙筋挡在他身前,“螭儿别怕,我和眉卿会保护你的。” “这是一个极小的结界破洞,”符元检查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它正好将外海与浮玉城相连,冰虫感应到紫螭殿下的灵气,蜂涌而出,幸好掌……,太子妃感应到它们,金光结界展开的同时,结界的破洞被震塌。” “符元,”沉默片刻,忘川扬眉淡然一笑,“你与先知君去一趟灵门,请清虚子掌门和云掌教前来,我想向他们请教。” 听说清虚子和云若梦要来,眉卿欢天喜地的候在通道前,清虚子的身影出现,她立刻欢跳着冲上前,抱着清虚子的脖子,全然不顾忘川满面不悦,符元见怪不怪,从四周诧异的眼神来看,新至浮玉城的龙族神侍均以为忘川的不悦是因为眉卿的失仪,只有符元知道,他的不悦是因为他并不喜欢眉卿与旁人如此亲密。 虽然赶到大荒山的云若梦没来,但清虚子和丹阳子的到来,已经令眉卿喜出望外,待听忘川说,希望灵门相助在浮玉城结金光结界,立刻兴奋得容光焕发,就算她再天真,也明白这样的邀请对灵门来说,是极大的肯定。 听完一切,清虚子对丹阳子轻轻点头,丹阳子起身对众人躬身行礼,他站在瞻星楼外的庭院中,衣袖轻挥,无数的纸鹤从他袖中飞出,眼看着纸鹤消失在浮玉城各处,紫螭抱着北海的大腿,“大伯,这些鹤是纸折的吗?” “是的,”眉卿很骄傲,精致漂亮的脸满是骄傲,“丹阳子师叔的符阵是整个灵门最厉害的,那些纸鹤,便是他查探的工具。” 午间过后,纸鹤开始先后落到庭院中,丹阳子小心翼翼的穿行在纸鹤当中,他不时伸手圈出一些纸鹤,两个时辰后,所有纸鹤已完全飞回,丹阳子也查看完毕。 退到廊下,“掌门师兄,浮玉城已探查完毕,共计有二百七十九处结界破洞,云渊之下,有十两条结界裂缝,数量如此巨大,我需要足够的人手才能完成修补。” 一番话,直接将浮玉城天兵和龙兵的脸面抹净,但无人怪罪于他,忘川神情凝重,对清虚子微微垂首,“丹阳子掌教可随意调动浮玉城中天兵和龙兵,无论需要什么,可直接告诉符元和先知君。” 被紧急召唤至浮玉城的二十几名灵门弟子被分为三组,分别跟随丹阳子、符元和先知君修补结界破洞,整个浮玉城灯火通明。 将眉卿护在怀里,忘川眺望着人流如织的浮玉城,坐在栏杆上的白虺侧首看着躺在走廊里的北海龙神,“忘川,人族修仙者的修为远超我们的想像,你是否考虑过将他们纳入与外海的战争?” 第8章 西海冰狱(8) 满头的大汗,符空累得连饮几杯茶才长出口气,“这些灵门的修士比我想像的厉害,他们修补结界漏洞的手法简直令上天庭的一众上仙汗颜。” 默默的推过去一碟点心,符空吃完一块,却见符元侧首盯着自己,略有些紧张的低头看看自己,确认无误,“你做什么?” “哥,你想过没有,从前太子殿下从不让灵门中人进入浮玉城,此次为何会允许他们这般多人进入,而且还是修补结界漏洞?”就算在结界内,符元压低声音的几如蚊蚋,“这相当于将整个浮玉城的秘密暴露于灵门之下。“ 沉吟良久,符空有些迟疑,“从蓬莱树长成之后,我一直有个怀疑,天帝执掌上天庭已经……。” 一边说,他一边转首看着符元,似乎希望得到他的肯定,符元无声的点点头,“他派银长庚去上天庭,也许除与三十四天有关外,和他在不远的将来入主上天庭也有关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让灵门的人到浮玉城……?”符空吃惊的瞪大眼睛,“难道他想……。” “眉卿将是未来的天后,她的娘家必须有深厚的背景,”符元微微扬眉,“他迁到上天庭后,浮玉城将会归属灵门,不仅仅清虚子和云若梦,灵门将会有更多的人界上仙,哥,泼天的富贵就要降临灵门,也会降临到你我。” 越想越高兴,就连眉卿都不如平常讨厌,她欢欢喜喜的跟着南星和扶苏,看他们满头大汗的修补结界,令神侍将银长庚视若珍宝的百里香送给他们解渴。 “眉卿,”紫螭一边咬烤鱼,一边注视着忙碌的灵门众人,“你不是执法峰的掌教吗?为什么除符空之外,其他人对你都很不礼貌?不,那个漂亮的掌门人是爱你的,他每次见你,眼神都很温柔,就像看见自己的孩子一般。” “扶苏说除执法峰自己人外,其他人都觉得我是累赘,”眉卿对于自黑,从来没有一点儿负担,“可是掌门师伯说我不是,他说我是灵门最大的福星。” 福星?符元几乎想翻白眼,瘟神还差不多,如果不是她,灵门怎么会有这般多的破事儿,也不会卷入上天庭和外海的争斗之中,但如果不是她,灵门中人,也极难有升仙的机会,算来算去,以清虚子对她父女般的感情,她就算真的是瘟神,在他心中也是福星。 “你是福星,”紫螭吃完烤鱼,满面的调料,“白虺哥特别喜欢你,大伯也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这浮玉城中喜欢眉卿的,连两只手掌都凑不够,而且绝大多数年龄都小,凡是心智成熟的,都不会喜欢她,当然,某人例外。 “眉卿!” 清虚子毫无掌门形象的背着一个小竹篓,身后跟着神尊,眉卿一声欢呼,执着紫螭飞奔而去,看她和紫螭形影不离的模样,想必白虺骗她,要她保护紫螭! “这些都是东平府应季的点心和你爱吃的零食,”清虚子笑眯眯的把随手编织的一只栩栩如生的小龙递给紫螭,“我今日也要赶去大荒山,你无论有何事,找丹阳和符空即可。” 刚刚咬一口点心的眉卿立刻满面忧虑,“是爹出事了吗?” “他能出什么事?”清虚子一脸的云淡风清,“只不过发现一处宝石矿。” “咱们发财了吗?”眉卿贪财的神情简直无法形容,“掌门师伯,昨日北海才给我许多的珠子……。” “好了!”清虚子慈爱的伸手抚抚眉卿的头,“那些珠子都是好东西,你交给符空,现在执法峰的弟子越来越多,用钱的地方多。” 目送清虚子走进升仙门,眉卿立刻蹦蹦跳跳的回过身,“紫螭,我们去找符空,我要把珠子给他。” “那些珠子都不值钱,”听紫螭这般说,符元立刻觉得这孩子傻得可爱,“我有许多……。” “北海说对人界来说,那些珠子已经是顶级的,”眉卿脚踏实地,“品级再好一些的珠子,会引起人界不可预测的冲突。” 冷眼看去,怎么看都觉得符空一脸虚假的笑,对眉卿着实殷勤,待他背着两袋珠子走出瞻星楼,一眼便看见符元一脸的嫌弃,符空不以为然的对他翻个白眼,“做什么?” “从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一身媚骨?”符元嗤之以鼻,“你别跟我说,你像清虚子一样喜爱……。” “你懂什么?”符空嫌弃的看看符元,“老子这叫入乡随俗,太子妃殿下既是太子妃,又是执法峰掌教,我尊重她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她还给了我两袋珠子,符元,执法峰上下三百多口人,都要靠我,你知道得多少银两?” 符元发现符空迅速的入世,不仅仅入了世,还迅速的成为世俗中人,“不当家,怎么知道柴米贵?” 正要驳斥符空,突听两声巨响,抬眼看去,只见东北角紫气弥漫,符空立刻把两袋珠子塞进符元手中,飞身扑向东北角。 待符元赶到东北角时,正遇到北海和眉卿站在外围,所有的神侍和龙兵提心吊胆的站在一旁,害怕这两个瘟神出事。 “发生何事?”符元在袖中握着追魂令,“有妖兽?” “不是,”丹阳子笑眯眯的走出人群,手里拿着两颗紫色的果实,“这是外海特有的流岚果,眉卿,等闲可吃不到这般新鲜的。” 清晰的看见北海龙神及后续赶来的三个龙神张大口,一脸的不可置信,北海见丹阳子将两个果实都交给眉卿,“这是旧影岛上的圣曼果,传说吃了之后在海面如履平地,由九头蛇的王家护卫看守。” “没这般神奇,”丹阳子胖胖的脸满是温和的笑,“虚阳已经看过,这果子可解九头蛇的蛇毒……。” “什么叫没这般神奇,”北海龙神像孩子般涨红脸,“你可知道,我们和九头蛇族作战,最怕的就是他们的蛇毒,六合娘子也是身中蛇毒……。” 丹阳子面上的笑意立刻黯淡,“我很抱歉,适才结界裂缝崩塌前,我们已采摘许多,虚阳会尽快找出它的神奇之处。” 第9章 西海冰狱(9) 得到消息的忘川一脸的惊讶,他想必没想到灵门竟能通过结界裂缝进入守卫森严的旧影岛,还能摘下圣曼果,更重要的是,他们竟然发现圣曼果伪装下真实的用途,解毒?从他惊愕的眼神可以推断,如果是他,他绝不会让这样的树存活。 虚阳子立刻被请到浮玉城,他才走出升仙门,便看见欢喜的眉卿,这些时日,无论灵门谁出现在这里,都能看到快乐的眉卿。 和清虚子一般,虚阳子身后也有一个小竹篓,“这是我下山游历时收集到各州好吃的糖果子和点心,自己腌渍的,我特意问过,可带给你。” 背着小竹篓的眉卿欢快得就像一只小鹿,忘川盯着眉卿的身影,眼神温柔,“符元,你说眉卿有多久没有这般快乐?” “啊!”又给老子挖陷阱,符元在心里暗骂,“其实太子妃一直都很欢快,但娘家的人第一次到婆家,兴奋一些是难免的。” 嘴角浮出一丝浅笑,“请虚阳子和丹阳子到知春亭。” 团团坐定,眉卿坐在丹阳子和虚阳子身侧,符空站在她身后,感觉上,她在代表灵门,这本是相当失仪的事,可是北海龙神和紫螭坐在她身边,立刻扭转局面。 “我已尝试过圣曼果的汁液,”虚阳子拿出十几个木瓶,上面用朱砂分别做过标识,“这是我自己根据圣曼果的汁液配制出药液,很不幸,它们的成份非常特殊,我没能配制成功。” 若是寻常,定然有人会出言嘲讽,可是眉卿明亮的眼波扫过,就连最多嘴的北海龙神都紧紧的闭着嘴。 就在这里,符元拿着一个木碗走进亭中,虚阳子伸手接过,头也不抬的挑出四个木瓶,下意识的唤道:“眉卿,把这些药液倒进碗中。” 不待眉卿起身,符空已经抢先一步接过虚阳子手里的木瓶,“有顺序吗?” “没有,”虚阳子侧首看看符空,“倒的时候仔细些,别溢出碗。” 虚阳子从袖中取出一条小蛇,伸指设下结界,小蛇在结界内飞速游动,此时符空已经认真的按虚阳子的要求将药液倒进木碗,又拔下自己发上的木钗,轻轻搅拌均匀。 将碗里紫色的液体滴在小蛇身上,它的动作立时变缓,随后身体开始腐蚀成液体,北海龙神情不自禁的站起身,“这是……。” “我虽然没有配制出圣曼果的汁液,但我配制出九头蛇的毒液,”虚阳子神情中带着遗憾,“再给我一些时日,我便能配制出相对应的解药。” 不待眉卿欢呼,忘川轻轻的击掌,神情中满是愉悦,“虚阳子掌教辛苦。” 眉卿立刻欢天喜地,“眉卿,你代我送虚阳子掌教先回去休息,告诉先知君,这些时日灵门的诸位掌教和弟子都辛苦了,要好好照顾他们。” 就算走,眉卿都没忘记背着她的小背篓,符元极为不满,心里转念找她要些特产,正寻思间,却听白虺道:“我真真没想到灵门的人族修仙者竟然这般厉害,就连上天庭的医官都无法破解九头蛇毒。” “符空,你可记下九头蛇毒的配方?”忘川眯着眼睛,妖媚的脸上凝满邪魅的笑,这令那张艳丽的脸有一种说不出的噬血感,“将它们告诉上天庭的医官,明天日升,我要去冰原的天兵和龙兵,每人都有一木筒。” 本以为符空是在拍马屁,没想到是为记下配方,符元见他撕下自己的衣袖,转身交给一个神侍,那神侍立刻飞奔而去。 “符元,”忘川淡然一笑,“你和先知君留守浮玉城,我想灵门中人一定能给我更多的惊喜,另外,看住太子妃,别让她遇到任何危险。” 看住?符元悠闲的看着北海龙神咬牙切齿的抄写着四海志,眉卿和紫螭在下棋,果然心智相同的人容易相处。 不知为什么,符元渐渐觉得冷,环顾四周,并无异样,紫螭似乎也没有任何感应,符元闭目冥想,不对,一定有什么不对! “老龟,”符元站起身,“有东西进来了,小心,眉卿,吹哨让丹阳子过来。” 话音才落,眉卿和北海龙神腰间的布包金光大作,汹涌的海浪呼啸而至,猛的拍打在金光结界上,结界一阵摇晃,眉卿立刻抽出袖中的疏影,未及出手,先知君双手结印,金光结界内,立刻出现玄冰结阵。 “符元,”先知君双手向天,“赶快画符。” 手中的追魂令飞速的运转,首先在眉卿脚下画好符,符元语气严厉,“站在里面,不要出来。” 眼见得眉卿背着紫螭,符元又在北海龙神身周画好符,刚刚完成,一声巨响,金光结界突然爆发,一股巨力过后,所有的海浪都被震飞,露出莲姬和锦之的身影。 “浮玉城?”莲姬一脸的得意,“再次回来,它竟然显得如此残破?” “莲姬,”北海龙神大怒,“你还有脸来见我,你是怎么对你母亲的?她那般宠爱你,你竟然忍心……。” 锦之脑后突然飞出八个蛇头,每个都狰狞可怖,北海龙神一惊,却听锦之和莲姬发出嘲讽的笑,眉卿从袖中取出一个圆镜对准莲姬和锦之,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圆镜发出刺眼的白光。 一声惨叫,只见锦之的八个蛇头垂落一半,莲姬捂住自己的脸,眉卿一字一顿,“不许你们对北海龙神陛下无礼,他是你的父亲,他是爱你的,但你不爱他。” “你懂什么?”莲姬几乎在怒吼,“他不爱我,他从来没爱过我。” “那是因为你只爱你自己,”眉卿手中的圆镜再次举起,“所以你根本不懂你的父母是怎么爱你的,不许你伤害他们。” 圆镜又开始闪光,锦之立刻抱起莲姬,水幕掀起,两人的身影转瞬消失,只余下满地的水渍,眉卿小心翼翼的收回圆镜,转身看着北海,“你不会怪我伤了莲姬!” “不怪!”北海气得浑身发抖,随即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这个逆女,真真要把我气死。” 第10章 西海冰狱(10) 一边哽咽,一边吃灵门的人送给眉卿的点心和糖果,北海龙神不住口的痛骂莲姬,竟然忍心对他出手,他从莲姬才出生,一直骂到她长大成人,自己在她成长中对她的关怀,听上去,虽然外界都在传北海龙神重男轻女,但他的确对莲姬非常不错,虽然及不上云若梦和清虚子对眉卿的包庇纵容。 眉卿一边安慰北海龙神,一边小心翼翼的将点心和糖果分出一半,她已看出,北海龙神虽然悲伤,但食欲没有半点儿消退,以他风卷残云的吃法儿,可能等不到傍晚,眉卿什么都留不下。 “老爹,”得到消息赶回的白虺的出现成功的拯救所有人,就连先知君都有捂耳朵的冲动,“你受伤了?” “儿啊!”北海龙神拉着自己十岁儿子的手,哭成泪人儿,“莲姬对我动手,儿啊!她忍心对我动手,如果不是眉卿,你可能见不到我。” 这可真有些过分了!符元怒上心头,自己不是给他画了一个结界?先知君轻咳一声,“陛下,有我和符元上仙设的结界,您不会那般轻易的去世的!” 坐在眉卿身边的白虺,一言不发的听北海龙神的哭诉,顺带把眉卿留下的点心和糖果吃完一半,待北海龙神哭完,白虺安慰他道:“老爹,别伤心,待我们打下外海,我把莲姬捆到你面前,你用盘龙筋狠狠的打她。” “我不打,”北海龙神擦擦眼泪,“让六合娘子决定如何处置她。” 好容易在白虺劝解下,北海龙神勉强躺下,紫螭和眉卿分着剩下的点心和糖果,“大伯哭得真可怜,莲姬公主是我见过最刁蛮任性的女子,爹爹说她被六合女帝和大伯宠爱得无法无天……。” 心高高的悬起,害怕紫螭告诉眉卿真相,可是紫螭明显也被提醒过,话风一转,“眉卿,你适才打伤那两个人的法宝是什么?” 把圆镜拿出,符元立刻发现这是玉羽金光镜,是灵门至高法宝之一,紫螭一声叹息,“好漂亮的镜子,这上面雕刻这般多的符咒,难怪这般厉害。” “这是清虚子师伯给我的,”眉卿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透明如冰的玉羽金光镜,“他说我的修为不够,没办法保护自己,会给别人带来麻烦,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这镜子上有数千年灵门掌门的灵力加持,只要对准坏人,它就能自主启动。” 听得张大口,半晌,紫螭才轻声道:“可是你修为这般低,如果有人要抢怎么办?” 抢?符元真心忍不住翻个白眼,放眼三界四海,能够到眉卿身前三步的,都是经过认真甄选的上仙,这些上仙争着拍她的马屁差不多,谁会抢她的东西。 “掌门师伯说这镜子上有他和爹帮我结的执念,”眉卿把玉羽金光镜放进衣袖,又认真摸摸,确认它无恙,“只有我能用。” 和天族和龙族惊惶失措明显不同,灵门的人对眉卿和北海龙神遇袭极为平静,丹阳子认真的听眉卿讲完整个过程,又到庭院中认真察看良久。 “果然是结界裂缝,”丹阳子对候在一旁的符元和先知君道:“我们这般缝补是没用的,有内应把此处的结界节点给了九头蛇族,他们随时可打开结界裂缝,所有的结界需要重新设置,以我的修为,无法完成,至少需要七位师兄弟相助,我需要请示掌教师兄。” 听完符元的回报,忘川若有所思的看着在庭院踢毽子的眉卿和紫螭,“符元,玉宇金光镜果真如此厉害?” “是,”符元有些遗憾的回复,“若它不在太子妃手中,威力更大。” “人族的修仙者真的令我有些喜出望外,”忘川嘴角微微上扬,“符元,若你是天庭宰相,你觉得应该给灵门什么样的封赏才能表彰他们此次的功劳?” 心猛的一抖,看来他接管上天庭已经确定,所以才这般明示,压抑住激动的内心,眼珠骨碌碌一转,“殿下,光是为浮玉城设结界这样的功劳不足以体现灵门的价值,我想,您应该已经知道西海冰狱最底层关押的人是谁,他正好是灵门的故人,既然老云和清虚子已经先后去西海冰原,我想,两者的功劳叠加,才能令殿下任何的封赏都不为过。” “你这般狡猾,可真令人有些不舒服,”忘川的微笑带着一丝噬血的妖媚,“明日一早,天帝就会将三十六天的玉令传诏三界四海,符元,作为天庭的宰相,你偶尔也应该做些令我舒心的事,你既然猜到我会将浮玉城赏给灵门,你是否应该提醒提醒清虚子。” 放眼望去,整个西海冰原四处都是银色的结界,至少一半灵门的弟子与天族和龙族混合编队,将西海冰原上所有的结界全部重设一遍,仔细观察半晌,这才发现所有结界都由天族、龙族和人族的三种结界环环相扣而成,根本无法破解。 将带来的羽衣分给云若梦和清虚子,两人本待不接,符元叹息着,“清虚,老云,眉卿无论如何已经嫁给殿下百年,以你们聪明的程度,应该知道他让你们进入浮玉城的目的是什么?很快他就是天帝,他不停的擢升灵门的地位,不是为你们,是为眉卿,难道你们想让眉卿在上天庭受尽那些势利眼的欺负?” 两人接过羽衣穿在身上,这才分宾主坐下,符元挥手设下结界,“既然你们已猜到殿下的意图,我就不赘言,殿下承继为天帝后,浮玉城将会是灵门的一部份,灵门身有银血的人会越来越多,这意味着,灵门就算不想被招安,事实上也必须为上天庭效力。” 清虚子看看符元,突然抽出一柄玉刀,在自己手指上轻轻一滑,一滴金血缓缓流下,符元吃一惊,“这……。” “我和师弟进入浮玉城后,便都有了金血,”清虚子轻声叹息,“符元,我已到幻雪洞府去请示过祖师,祖师的魂识确认之后,我们才敢进入浮主城,也才会到冰原相助,就算不为眉卿,为天下苍生计,我们也会帮助天族征战外海。” 第11章 西海冰狱(11) 听完符元的回报,忘川明显很开心,他起身看着灵门的弟子整齐而有序的在浮玉城穿梭,和冰原一般,灵门、龙族与天族的结界三者互为一体,外海再想侵入浮玉城已是妄想,再加上眉卿持金光镜打伤锦之和莲姬,更是锦上添花。 五日后,结界完成,灵门的弟子无声无息通过升仙门离开浮玉城,就在此时,三十六天的诏令发出,天帝飞升三十四天,天族太子忘川继任天帝,眉卿为天后,新的纪元就此展开。 三界四海的恭贺如潮水般涌向浮玉城,银长庚带领一众神侍忙得脚不沾地,但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气,再过半月,浮玉城所有人都会随忘川升至上天庭,在一众的欢喜中,只有眉卿一人显示有些落寞。 “眉卿,”符元将路过广元州时买的桂花糕和甜米粽放到她身前,“你为何不高兴?” “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再随意回灵门?”眉卿一脸的愁苦,“我不想离开灵门。” 果然是为此忧心,符元盘膝坐下,提壶为她斟杯茶,“你在上天庭,也可随时看到清虚子和老云,他们两已是金血上仙,以凡人之躯飞升为上仙,眉卿,灵门上下都将跟随你接受封赏,灵门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界上仙,你带给灵门的,是人族修仙者从前根本不敢奢望的。” “可是他们高兴吗?”眉卿闷闷不乐的咬一口粽子。“爹和掌门师伯会高兴吗?我觉得爹非常辛苦,昨日他告诉我,他在冰原设结界,将要与九头蛇族战争,符元,如果不是因为我,爹和掌门师伯是不是可以悠闲度日?” 若是旁的女子,此刻估计高兴得恨不能全天下皆知,偏偏她在这里各种忧虑,符元却觉得安慰,毕竟以灵门上下对她的宠爱,她若不忧虑,那就是第二个莲姬。 “你觉得老云和清虚子这般忙碌,他们抱怨了吗?”符元又为眉卿剥个粽子。“人族的修仙者总有一个宏世大愿就是拯救苍生,我还记得当初祖师放弃一切,就是为拯救人族于水火,现在灵门一脉终于有更大的力量拯救苍生,你应该为他们高兴。” “嗯,”眉卿老老实实的点点头,符元有些安慰的看着她,“你也很好,无论如何,你救下北海龙神和紫螭,又惩罚了莲姬,你也算替天行道。” 眉卿立刻容光焕发,这简直比夸奖她美冠三界更有用,符元微微一笑,一眼看见眉卿又拿一个粽子,“老子去买的,难道就不能吃一个?” 不待眉卿回复,北海龙神的声音已在头顶响起,“眉卿,你怎么能吃独食?我和紫螭去拿你的礼服还没吃饭,你合适吗?” 推着礼服进来的紫螭盯着桌上的点心,一脸的不满,“对啊!大伯只会指手画脚,净让我干活,我早饿了。” 那几乎是符元千年来见过最美的衣裙,粉色的衣裙像云海一般无风翻涌,无数罕见的宝石、翠玉和珍珠,金丝银线编织而成的璎珞,就算样貌再平凡的女子,穿上也会艳冠三界,更何况眉卿本就美貌非凡,符元都能想象她穿上这样的衣裙会令天界的众仙如何赞叹。 “这般美的衣裙是给我的吗?”眉卿惊讶的瞪大眼睛,“这衣裙是不是很珍贵?” 没人回应他,北海龙神和紫螭一左一右已经把符元推到一旁,开始对案上的人间美味风卷残云,只不过片刻功夫,除符元拼死抢下的一个粽子,其他尽数扫光。 “当然很珍贵,”北海龙神翻个白眼,“这可是四海交界处每一百年夏至那一日才会出的桃花雾,光是收集就花费千年,更何况还要将它幻化为衣裙,若不是我儿神通广大,想都别想。” “爹爹说,灵门帮助我们处理一个极大的麻烦,所以他们在四海宝库中精挑细选最珍贵的珍宝为你打造这衣裙,还有一顶冠冕,让你成为最美的天后。” 身后一凉,符元立刻将手里的粽子塞进自己口中,刚咬一口,忘川和白虺相携着微笑走进,看他们的神情,适才所有的对话显然尽数听进耳中。 白虺万分不悦的盯着一地的狼籍,“我还没吃。” 眉卿小心翼翼的推出自己留下的桂花糕和粽子,不及说话,白虺已经隔空拿到手中,“眉卿,九头蛇族的黑船已经接近冰原,我们要和九头蛇族开展第一场大战……。” 眉卿面色立刻变得惨白,她显然很怕清虚子和云若梦参战,忘川微笑着在她身侧坐下,将她揽在自己怀里,轻轻抚着她的胳膊,“别怕,他们修为极高,丝毫不逊于三海龙神,更何况有我和白虺在,他们不会出事?” 眉卿的面色更加惨白,“你和白虺也要去?” “傻瓜,”忘川见她害怕,心中柔情涌动,就连语气都带着笑,“事关三界众生的安危,我和白虺一定要去,清虚子带领灵门十一掌教在冰原设下九天十地诛魔杀阵,符空和虚阳子修为不够,无法主阵眼,我和白虺要各主一道阵眼。” 九天十地诛魔杀阵?符元眼神闪烁,怎么和清虚子结识数百年,从未听他说过,待退出瞻星楼,符元飞奔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琉光镜,符空满头的大汗,神情却极为愉悦,“符元,我已知晓殿下将封你……。” “符空,”符元打断符空的唠叨,“九天十地诛魔杀阵是怎么回事?” “啊!”符空没想到符元问的竟是此事,他有些为难的挠挠头,“清虚子掌门说祖师留在幻雪洞府破解九头蛇族的两个法宝中的一个,这个阵的杀伐之气太重,会靠这下无边杀业,他本不想用,可是九头蛇族若入侵四海,恐更多生灵惨遭屠戮,他已向祖师请罪,以一己之身承担诸般杀业,在冰原设下这杀阵。” 眼珠一转,“殿下知道吗?” “知道,”符空点点头,“太子殿下亲自己焚香向上灵宫祝祷,天尊降下神谕,免除灵门的业障……。” 清虚子这老家伙果真算无遗策,什么九天十地诛魔杀阵,铁定就是一个普通的杀阵,他一通故弄玄虚,感觉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般。 第12章 西海冰狱(12) 进入冰狱的最底层,符元大吃一惊,他从未想过冰狱的最底层竟是这般光景,偌大的一个平原,阡陌纵横,山川秀丽,河流潺潺,祥云缭绕、仙鹤成群,如同仙境。 本以为是幻境,符元小心翼翼的试探半晌,终是确认这不是幻境,身后眉卿突然低声道:“这是灵门,我认得出,那是朝天门,神尊时时带我到那里玩耍,他常常在那块石碑旁睡觉,我猜这是神尊初次与祖师相遇的地方,他无数次的回到这里,就是想与祖师重逢。” “你这个小孩儿,竟然读得懂小黑的心思,”清雅的声音从草丛中传出,待那少年从草中走出,众人才看到额上那朵长于他眉间的黑色莲花,“阿沅就是在此地与小黑相遇,那个时候,小黑还是一头幼年的麒麟,村民无知,以为它是妖怪,它东躲西藏,直到遇到阿沅。” “你……,”眉卿涨红了小脸,“不许你提祖师的闺名,就是你,令祖师死也不能安宁,她连梦境都抛弃了,就是不让你偷窥灵门的秘密。” 少年神情平静的看看眉卿,然后转身看看天边的太阳,“日头升得这般高,你们远道而来,想必渴了,坐下喝杯茶,不用害怕,阿沅以别鹤孤鸾封印我的灵脉,我和废人无异。” 执着眉卿在田埂上坐下,少年执壶为符元和眉卿一人斟一碗水,“田居简陋,只有白水。” 突见他尾指上的红圈,符元一愣,“红线?” 少年捧着碗,含笑喝下半碗水,眯着眼睛,“阿沅死后,我偷偷上过灵门,我看见她留下的红绳断痕,就连死,她都在劝我回头,可是她不知道,我此生最恨的,便是她被自己一手创立的门派困住了,她被天下苍生绑架,不能随心所欲的活,我要做的,便是帮她打破困住她的桎梏。” 符元神情黯然,他想到祖师悲惨的一生,的确如此,她最幸福的时刻,是幼时与凤尾相依为命,还有遇到眼前这个人的那些快活日子,可是对于祖师数百年的性命而言,这些的时日简直太短,她画像上的眼神便说明她活得抑郁。 “你做的这些,是为祖师能高兴起来吗?”眉卿眨着眼睛,“可是你做的,令祖师更不高兴。” 沉默许久,少年仰颈喝下剩下的半碗水,他眯着眼睛,口中突然哼唱起小调儿,那小调儿古朴,带着一丝欣喜、一丝憧憬、一丝委屈、一丝悲屈,从未想过,这般多的情绪竟会混杂一首简单的小曲儿中。 待少年唱完,眉卿自袖中取出短笛,放在嘴边,轻轻吹奏起来,少年猛的睁开眼睛,眼中凶戾的光闪烁,符元立刻握紧追魂令,可是少年只是静静的听着,眼中的凶光逐渐消散。 一曲吹罢,少年盯着眉卿,“这小曲儿只有我和阿沅知道,是我写给阿沅的,你如何会?” “神尊会唱,”听眉卿这般说,就连琉光镜后的清虚子都大吃一惊,他转身看看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神尊,神尊全神贯注的盯着琉光镜,就连呼吸都温柔许多,“有的时候,我害怕就会哭,神尊就会哼唱这小曲儿,初时我只以为是神尊的嘶吼,听得多了,我才知道是只小曲儿。” 少年垂下眼帘,面上渐渐浮出一丝悲伤,“这世上最想念阿沅的,除我之外,还有小黑,阿沅身上有麒麟一族的血脉,她与小黑的心意是相通的,在她心中,小黑是她弟弟,是除凤尾之外最亲的亲人,若我早些知道,我一早便会除去小黑。” 听他这般说,众人不由同时大吃一惊,眉卿颤抖着说,“为何?你为何要除去神尊?” 少年没有回应,他只是淡然一笑,“你们回去!我在这里很好,不想回外海,你们想利用我威胁我的子孙也注定失败,我们这一族,注定无情无爱。” 正要起身,少年突然转头看看眉卿,“再为我吹一曲儿!我的曲子里总是充斥着杂念,不似阿沅唱出来那般纯粹。” 从袖中取出短笛,眉卿又开始吹奏那小曲儿,适才紧张,符元并未认真听,此刻听下来,曲音缠绵,每一个字符都充盈着柔情蜜意,就算完全不懂曲中意,听完曲子,都能感应到这小曲儿蕴含着的深情。 “谢谢,”少年睁开眼睛,“也多谢你们来看我,这里的水很珍贵,你们还是喝完水再走!” 默默的抬起碗,将碗中的清水饮尽,眉卿放下碗,少年侧首对眉卿淡然一笑,“你吹得这般好听,若阿沅识得你,她定然喜欢你。” 呆立片刻,眉卿盯着少年的双眸,“符元让我们看过祖师死前的幻境,祖师在安排后事的时候,她将你的幻像放出,那幻像与你潜入竹屋有极大的差异,真可说是两个人,除你眉间别鹤孤鸾的黑莲封印外,没有一点儿相似。” 说到此处,眉卿拿出一粒小小的蜃珠,一个鲜衣的少年出现在空中,邪魅俊美,嘴角轻轻上扬,仿佛噙着一丝微笑,“祖师是深爱着你的,她用自己生命将你凝在最美好的年华里,在她的记忆里,你永远不变,就算她说着最狠的话,内心最柔软的地方,仍然记着那个与她初见的少年。” 少年浑身剧烈的颤抖,眉卿将蜃珠轻轻放在喝尽的水碗里,“我把它留给你,望你珍重。” 白虺护着眉卿和符元走出冰狱,神尊走到眉卿身前,突然伸出头,眉卿伸手摸摸他的嘴,然后靠在他头上,一人一灵兽默默的流下泪来。 “老云,清虚,”符元压低声音,“神尊会不会突然暴起?” “不会,”清虚子有些黯然的摇摇头,“神尊对祖师的爱,眉卿比我们的感受更深。” 正说话间,突见冰狱上方翻滚出黑气,众人大惊,神尊叼起眉卿,飞速后退,众人跟在神尊身,撤出半里地,只听冰狱方向传来轰天的巨响,漫天的黑气中,一条合抱粗的黑龙冲天而起,身形在黑气若隐若现,随即便消失在云端。 “诸位陛下,”跪伏在地上的龙将浑身颤抖,“冰狱中所有,包括犯人在内均化为黑水而亡,进过冰狱未死的,只有太子妃和符元上仙。” 第13章 西海冰狱(13) 月亮升起时,冰原上腾起一阵冰雾,眉卿坐在神尊前爪上,伏在他脖颈处,听他呜咽,白虺坐在眉卿身侧,满面恼怒,自与外海战事开启,龙族接连失利,虽然他心中明白,九头蛇族筹备千年,龙族全无准备,前期定然胜少败多,但连防守森严的冰狱都被一举屠尽,龙族的颜面何存? “小黑,”眉卿轻轻的抚着神尊的脖颈,“你别伤心,祖师死的时候,一定是高兴的,她终于可以躺在她师父身边永久的休息。” 神尊估计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他伏在自己前爪上,默默的悲伤一会儿,便缓缓的站起身,眉卿正要起身,神尊一声轻声的嘶吼,白虺已飞身跃起,抓着眉卿坐在神尊背上。 月光下的冰原已布满冰雾,白色的雾气中,似乎隐藏着无穷的杀机,眉卿抽出疏影,“小黑,你千万小心,祖师的情郎想要杀你。” 这般说着,眉卿手中的疏影已经挥出,画出一个圈后,梅香大作,一个浅浅的结界由上至下将神尊笼罩其间,白虺看见神尊四足已升腾起风云,看神尊的形态,似乎是防御。 从袖中取出一个奇怪的小罐,眉卿放在口边,双腮鼓起,清悠的乐音缓缓流淌而出,寂静的冰原上,除眉卿吹出的乐音,竟再无其他声响,白虺立刻觉得不对,不知不觉间,有人已经将神尊、自己和眉卿困在一个幻境中。 正要出手,却感到眉卿轻轻的碰了碰自己,白虺不再动弹,乐音持续流淌,不知为什么,白虺觉得眼前的景像似乎逐渐清晰,远远的,仿佛有人在向此地飞奔。 似乎只是瞬间,神尊庞大的身形便从眼前消失,天族众人大惊失色,他们看得清楚,眉卿坐在神尊前腿之上,旁人也就罢了,偏偏是她。 天族营地立时陷入混乱,符元初时抓狂之后,立刻省起什么,发疯一般的冲向灵门,却差点儿撞到忘川,他一脸的不悦,“何事?这般慌张?” 随着他的出现,天族众人立时感到一种绝望,符元满头的急汗,“神尊带着太子妃突然消失,我……。” 忘川的神情立刻变得极可恶,符元吓得后退一步,绝望的解释,“龙神殿下与他们一块儿……。” 不及忘川反应,只听一阵清悠的乐音自灵门传出,忘川立刻抢步而出,符元跟在他身后,却见辛夷手持黑埙,站在适才神尊所伏之地,乐音正是他手中的埙发出。 忘川举起手,乱哄哄的天族和龙族营地立刻安静下来,不知何时,虚空中传来一阵清幽的乐音,就算把符元化成白骨,他也能听出,那是眉卿所吹。 辛夷和眉卿的埙声相互响应,仿佛是一应一答一般,听得一会儿,符元突然省起,这是祖师与她师父日常所用,自己在执法峰无聊时曾经教过眉卿和辛夷。 眼前的雾气散开,眉卿一眼看见辛夷,他的神情严肃而凝重,乐音虽停,手中的埙始终没有离开口唇,心中一动,重又吹起一曲欢快的小调,这是符元教她的山歌,这山歌也是祖师教符元的。 神尊缓缓的飘向清虚子,动作极为缓慢,似乎每一步,都充满危机,符元知道九头蛇的那位祖先一定隐藏在什么地方,他的目标虽然是神尊,但谁都不能保证他不会对眉卿动手。 一曲吹罢,神尊已经回到清虚子身侧,清虚子这才跃起,将眉卿抱下,忘川已抢步接过眉卿,刚刚退到一旁,清虚子和云若梦双剑合壁,已经攻向虚空。 “看在那孩子吹这般久曲子的面上,饶你们一命,”少年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龙族?” 白虺神情可怕,他突然一顿足,似乎想追过去,却被忘川伸手拉住,“别冲动,他故意激怒你。” 北海龙神面色惨白的冲到近前,伸手拉住白虺的另一条手臂,“别去。” 勉强忍住,白虺一脸的委屈,最终仰天长啸,声震四野。 回到帐中,忘川神情才恢复平静,他不敢让眉卿独自去睡,盘膝而坐,将眉卿护在怀里,眉卿早已累了,立刻便陷入沉睡。 “符元,传令所有人警戒,”忘川抱着眉卿,双目盯着燎原石,“启动灵门设的结界,同时请诸位龙神陛下到此地。” 片刻之后,四海龙神和白虺进到帐中,分宾主坐下,白虺依偎在北海龙神怀里,神情仍然愤愤不平,“各位陛下,西海冰狱出如此大的事,天族与龙族同罪,我会向天尊领罪。” 听他这般说,四海龙神紧张的神情立刻放松,白虺恼道:“何罪?龙族镇守西海冰狱千年,从未有人说过有功,现下九头蛇自西海冰狱破狱而出,龙族有何罪?” 在此之前,白虺整日游手好闲,自来只知玩耍,他虽是龙神,但年纪尚幼,龙族虽然尊重畏惧他,却从未想过他要承担什么重任,今日听他维护龙族,四海龙神又喜又忧,喜的是他维护龙族,忧的却担心得罪天族和上灵宫。 “这些什么获罪的上仙,统统都是各修门自己无法管束的罪犯,扔给龙族,是谁接的这破差事儿?”白虺盛怒之下,连忘川都选择回避,“又是谁让龙族守护冰狱?这是惩罚?” 无人回应他,白虺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三叔,你说,是谁让龙族守护冰狱?” 小心翼翼的看看忘川,他默默的点头,西海竭力的镇定自己,“这是五百年前五岳五帝向天尊请愿,希望在三界之外设立监狱,以惩戒三界违法的上仙。” 白虺的身影突然消失,忘川神情大变,“糟糕……。” 片刻之后,玄冰琉璃镜亮起,满头伤痕的鹤真人勉强笑着,“殿下,适才龙神突然出现,又向五岳五帝出手,五帝不及回应,被他用招魂幡打伤,就连天尊都受到惊吓,未及询问,龙神身影突然消失,天尊担心他激怒之下又去惹祸,不知他可回返?” “他未折返,”忘川转身看着北海龙神,“陛下可知道白虺的去向?” 第14章 西海冰狱(14) 拉开衣袖,众人立即看到北海龙神臂弯上方有一个银制的四色宝石臂环,“这是虺儿出生时,我做得一个梦,梦中有人说把他的珍宝交给我照顾,醒后,这臂环便在我枕边,这些年来,我研究过,蓝宝石亮,我儿在四海、黄宝石亮,我儿在天界,紫宝石亮,我儿在凡界,红宝石从未亮过,但我猜,应是在三十六天。” 听北海龙神这般说,除忘川外,其他人同时愣怔,片刻之后,南海小心翼翼的问,“哥,你如何知晓是在三十六天,要知道,三十六天是老祖……。” “我敢肯定,”北海龙神点点头,“我儿去三十五天时,的确是黄宝石亮起,他适才激怒之下去上灵宫捣乱,除老祖外,无人可制约他。” 不及说话,玄冰琉璃镜再次亮起,出现在镜中的,是三十五天龙天神宫的管家,虽是上仙中的金仙,但他此刻鼻青脸肿,看见忘川,面上立时亮起一丝欣喜,“天帝陛下,可曾见过我家龙神,他适才从三十四重天打到三十五重天,见人就打,遇到他的上仙统统被他打伤……。” 看来,白虺这次闯的祸不小,难怪老祖要将他收上三十六天,管家一脸的苦,“我家龙神此次一举打伤这般多的上仙,也不知老祖会如何惩罚他,天帝陛下,您能不能帮他说说情?” “怕什么,”北海龙神气道:“打便打了,难道四海还怕这些上仙不成?” “老龙王,”管家喜出望外,“原来您也在,您待着别动,我即刻过来,老祖一定会将龙神送回您身边。” 真的天下大乱,众人面面相觑,万没想到白虺不仅仅到上灵宫捣乱,还从三十四天打到三十五天,就算忘川是天帝,也极难维护。 半空一声轻响,一道青光将白虺送到北海龙神身边,他立刻上前一步,将白虺护在怀里,却听一苍老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忘川,照顾好你弟弟,若他再惹祸,我便要罚你。” 一帐中人除符元外立时呆住,他们从未听过三十六天的传讯,说话的人是谁,无人知晓,符元想的却是恶人还有恶人磨,说话这人真真的深明大义,龙神闯祸,天帝受罚,谁说不是呢? “你是天帝,理应为你弟弟承担罪责,”说话之人似乎极为恼怒,“五岳五帝蛮横无理,将自己的职责推给龙族,我自会责罚天尊,三十四天和三十五天欺负龙神之人,由你酌情处罚,三日后报我。” 直到半空中的青光消失,龙天神宫的管家才鬼鬼祟祟的现身,“老祖走了吗?” 众人这才知晓适才说话的竟是老祖,肃然起敬的同时,又同情的看看忘川,看来这位新任天帝真真倒霉,才上任,便要广罚众仙。 “老爹!”一片沉默的怜悯中,白虺飞扑进北海龙神的怀里,哭着顿足,就像一个任性的凡人孩子。 “够了!” 忘川一声断喝,声音极为恼怒,就连眉卿都被惊配,她瞪着眼睛,看看帐中众人,目光落在管家面上,“你……,你是谁?” “啊!”管家立刻一脸的笑,指间凝出一朵冰晶莲花,“天后陛下,小的是三十五天天龙神宫的管家,刚刚才到,我早听闻天后陛下是三界四海第一美女,现下看来,天后陛下容颜之美,三十五天的仙子都难以企及。” 一通马屁,拍得毫无技术含量,就连符元都觉得尴尬,眉卿接过冰晶莲花,那莲花闪闪发光,突然化为万千的银蝶,落在眉卿身上,眉卿的衣裙立刻如星辰般闪闪发光。 “你打他们,你的手痛吗?”待听完白虺打人的经历,眉卿一开口立刻震惊四座,除天龙神宫的管家,其他人无不侧目,“老祖惩罚你了吗?” “不痛,”白虺气恼的咬着最后一个粽子,“他们竟敢欺负龙族,我胸中一口恶气还未出尽。” 符元和东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看到自己的心思,现下因为他的一口恶气,连天帝都被责罚,如果要出尽,那岂不是天地都要翻覆? “别怕,”眉卿靠在忘川怀里,一脸认真,“忘川会保护你的,我和北海也会保护你的,这帐中所有人都会保护你的。” 保护?麻烦看看众人的神情,真正保护龙神的是三十六天的老祖,他的确没事,有事的是旁人,例如说一直都是恶人的那位。 “天后陛下说的是,”管家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轻轻的一扬,帐中立刻腾起一片青色的水雾,那水雾自帐顶缓缓落下,众人立刻看到许多透明的虫子自半空中堕落,“这是九头蛇的幻天虫……,啊!天后陛下,您头顶竟然有九头蛇的守护结界。” 众人齐齐转首,果然看见眉卿头顶上方有一个黄色的符咒,管家笑眯眯的侧首半晌,“这是千年前九头蛇家主特有的……。” “符元,”忘川顾不得礼仪,抱着眉卿飞身而起,并指画出一道结界裂缝,“立刻送眉卿和北海陛下回上天庭,白虺,九头蛇来了!” 天地一阵震颤,结界裂缝立刻坍塌,忘川将眉卿护在怀中,“传令下去,立刻迎战。” 话音才落,辛夷身影在帐中闪现,“天帝,掌门大伯令我来守护眉卿。” 毫不犹豫的抽出蓬莱木,忘川深深的看一眼辛夷,“如此便拜托你,符元,你与辛夷国主共同守护天后和北海陛下。” 辛夷手中碧霄笛飞速的在眉卿和北海身周画下复杂的结界,符元从未见过这般复杂的结界,只看一会儿,便觉得目眩神移,心知有异,立刻闭上眼睛。 待睁开眼睛,只见大帐已被狂风吹走,辛夷护要眉卿坐在燎原石上,远处五彩的毫光闪烁,似乎大战正酣,辛夷对北海和符元点点头,“两位请坐,九天十地诛魔杀阵已经启动。” 寒风刺骨,就算有燎原石,一身的修为,也觉得寒冷,辛夷微微一笑,双手轻挥,一层厚冰的穹屋笼罩着四人,“眉卿,我许久未听你弹箜篌,趁此月夜,你弹一曲!我为你吹埙合奏。” 第15章 西海冰狱(15) 冷月孤寂,漆黑如黑的冰原远端无数人马正在厮杀,辛夷竟然让眉卿弹箜篌,不及反对,辛夷拿出一轴古卷,在半空中展开,浮在眉卿眼前,眉卿认真查看,手指在箜篌上轻轻一动,悦耳的声响立刻传出。 尝试几次后,眉卿对辛夷点点头,辛夷拿出埙,箜篌声起,埙声悠悠相随,就算战况激烈,符元仍然被那古朴的乐曲吸引,缓缓闭上双眸,这曲子初时欢快,中段优美,越向后,乐音越凄凉,符元忍不住流下泪来。 待乐音停歇,只见眉卿和辛夷均是泪流满面,眉卿收下难过,将头埋在辛夷怀里,他轻轻的抚抚眉卿的头发,“这是掌门大伯在幻雪洞府祖师的灵位后发现的,他不懂灵理,便送给我……。” 眼前一花,那少年竟然凭空出现,符元大惊,一跃而起,那少年却冷冷一笑,“说!你用这曲子引我前来,所为何事?” 原来辛夷竟是有意为之,符元站在辛夷身侧,抓着追魂令,北海龙神躲在符元身后,似乎连大气都不敢出。 辛夷突然伸出右手,那少年不躲不避,任由辛夷的手在他面前轻轻晃动,片刻后,辛夷收回手,符元见他额间的黑莲封印已经消失,又是大吃一惊,心中暗恨辛夷,他可知晓眼前之人一举击杀冰狱中所有人。 “大伯果然没猜错,别鹤孤鸾对你根本没有作用,”辛夷将天鹤羽衣披在眉卿身上,“你一直保留这朵黑莲,只是为提醒自己那日之耻。” 说着,辛夷取出一个布包,看颜色已经非常陈旧,“这是在祖师房中发现的,一直放在祖师做针黹的竹篮中,祖师不知你何时才会回去,所以在上面画过符咒,无论你要不要,我们都还给你。” 打开的布包里,是一件黑色的长袍,看得出祖师的女红功夫极佳,针脚细密得几不可见,黑袍下方还用五彩的丝线绣着大海和一轮小小的黑月,那少年冷冷一笑,“你们最擅长的,便是这一套,你觉得我会上当吗?” “大伯交待我的事已经做完,”辛夷没有解释,他低头看看伏在自己胸前闭目而睡的眉卿,“我知道你对我妹子并无恶意,想来你在这也不会动手,否则,你不会留她和符元上仙一命。” 沉默片刻,少年起身,身影立刻如黑烟般消散,布包上的长袍渐渐结冰,最终化为一块黑色的玄冰,随后又一点一点的化为粉末。 “睡!”辛夷抱着眉卿,也不解释,“他不会回来了。” 和北海龙神背靠着背,符元本以为自己惊恐之下,难以入眠,没想到竟然沉沉睡去,待被唤醒,这才发现已回到营帐中,眉卿躺在榻上,仍在沉睡,忘川坐在榻边,神情平静。 “陛下,”虽然他还未正式登基,但天帝已迁往三十四天,他已是上天庭之主,符元也不敢太造次,“不知怎的竟睡过去,还望……。” “昨夜发生何事?”忘川直接了当的开口询问,符元这才看见北海龙神躺在帐边的小榻上,白虺躺在他怀中,“我隐约听见乐音,随后黑气漫天。” 将昨夜发生一一道出,一边说,一边细想,确认每个细节无误,“辛夷说那少年不会再回来,我与龙神陛下就背靠着背睡过去。” “符元,”忘川沉默片刻,“你代我拟写诏令,封灵门为仙门,清虚子与云若梦位列仙班,将浮玉城赐给他们居住,灵门十一掌教为凡界上仙。” 沉默片刻,符元小心翼翼的提醒,“陛下,眉……,天后是灵门执法峰的掌教,也一同册封?” “这件事,让清虚子自己解决,”忘川神情不佳,他侧首看看睡得正香的眉卿,嘴角渐渐浮出一丝笑,眼神也温柔许多,“我却是忘了,符空已是三十四天上仙,执法峰,还真真的棘手。” 待他说完,符元又等待片刻,忘川再次开口,“令天星槛制妖国国主金印,你去告诉辛夷,半年之后,我会亲至十荒原庆贺妖国立国,并以天帝的身份赐他国主金印,同时,我会下令在冰海开设一条通道,妖国之人可持通行妖令,进入三界。” 心头巨震,符元一时之间竟然忘记回应,只是张大口看着忘川,直到他一脸嫌弃的转过头,符元才闭上口,活动活动舌头,“陛下,这突然赐给妖国这泼天的恩惠,不知要他们用什么交换?” 嘴角浮出一丝笑,“辛夷知道,你只需将我的话转告给他,他自然会给我想要的东西。” 来到灵门,清虚子带着一众掌教围火而坐,看他们神情轻松,似乎那个名字长得符元几乎记不住的杀阵已经建功,一见符元,符空挪出一个空位,符元立刻自然而然的坐下,他已看见辛夷正在烤鱼。 听符元讲完忘川的诏令,灵门众人微微一笑,似乎这泼天的恩典直如鸡虫之争的小事一般,清虚子对符空微微一笑,“符空,看来,执法峰由你主掌,眉卿修为低微,我就收她做关门弟子!” 咬一口烤鱼,符元道:“还有一事,是关于妖国的。” 辛夷停下手,他转身看着符元,符元一字一字将忘川的原话道出,最后补充道:“我也曾问过陛下,妖国需用什么做交换,他说你知道他想要什么。” 辛夷转身看看火堆,面上浮出一丝愉悦的笑,“请符元上仙回复天帝,妖国上下誓死为天帝效忠。” 惊愕莫明,符元万想不到忘川要的竟是这个,辛夷侧首对符元微微一笑,“十荒原战事半年内一定结束,妖国百姓,将在冰濯城恭候天帝大驾。” 与清虚子并肩走向营门,清虚子微微一笑,“符元,你虽是上天庭的宰相,但你我相识百年,情同手足,以我对眉卿的了解,她定然不愿离开灵门,要如何说服她将掌教交给符空,便交由你完成。” 不待符元回绝,清虚子已经一溜烟逃回营地,符元气恼莫明,敢情他和忘川一般,均知眉卿不好对应,眼珠一转,径直去找云若梦,却被告知云若梦已与辛夷已离开冰原。 第16章 西海冰狱(16) 愁眉苦脸的回到营地,迎面遇到总管,他好奇的打量着符元,“宰相大人,您为何这般苦恼,需要我帮忙吗?” 这家伙拍马屁简直一绝,不如看看他是否真的有办法,符元就将自己的烦恼一一道出,管家听完,莞尔一笑,“原来如此,如果您相信我,不如让我去劝解天后陛下。” 立刻首肯,两人才走几步,便看见眉卿带着白虺在营地里闲逛,管家立刻一溜烟迎上前去,“天后陛下,龙神殿下……。” “你来做什么?”白虺一脸嫌弃的看看管家,“那些家伙又去告状?” “没有,”管家帮白虺拂去衣角的看不见的灰尘,“我到这里躲几天,您把三十五天一半的金仙都打伤了,我若留在三十五天,一定会被他们报复。” “怕什么?”白虺翻个白眼,“他们敢上门,我就打他们,打到他们不敢来为止。” “这可不行,”管家从袖中取出一柄扇子,怕热一般的扇着风,似乎全然没有发现自己身处万里冰原,这里就连风都寒冷彻骨,“老祖已经已经发怒,他说若您再闯祸,他便要惩罚天帝陛下,反正您已经出过一口气,那些家伙还在家里养伤,咱们过得几日,再寻一个借口再打便是。” 从未想过三十五天竟会有这般有趣的家伙,比先知君还会拍白虺的马屁,符元不由有些佩服,白虺眨眨眼睛,“你来做什么?” “啊!”管家赶快收回扇子,满面堆笑的看着眉卿,“天后陛下,我刚刚才听说您原来是灵门的掌教,天帝陛下正式登基之后,您的身份会给灵门带来许多的麻烦。” 眉卿一脸奇怪,似乎在想自己能给灵门带来什么麻烦,管家笑眯眯的,“咱们龙神殿下是三十五天年纪最小的金仙,又爱闯祸,恨他的人不计其数,从天龙神宫修筑开始,我日日都得应对无法计数的麻烦,您懂吗?他们不敢找龙神殿下的麻烦,所以就怪罪于我。” “可是我并没惹什么麻烦,”眉卿仍是一脸疑惑,“谁会找灵门的麻烦呢?” “您当然不知道您惹过谁,”听管家这般说,符元立刻觉得这家伙可以结交,不过两面之缘,就将眉卿闯祸精的本质看得清清楚楚,“您可知道,天帝陛下还是太子的时候,从三十三天到三十五天,有多少仙家想要与天帝结亲,可天帝陛下偏偏选中您,您还是太子妃的时候,麻烦已经不断,就连浮玉城都差点儿毁了,您现在是天后,您想想,那些人要毁的是什么?” “那怎么办?”眉卿立刻吓到了,她没想到自己的婚姻竟然令灵门处于如此危险的境地,“我去问忘川。” “不用问天帝陛下,”符元耳听得管家举重若轻的将问题解决,更加佩服,“您只要安心留在上天庭,不要再插手灵门中事,那些人自然没有借口对灵门出手。” 眼见得眉卿带着白虺急急的跑向灵门的营地,符元转身对总管一礼,“总管大人……。” “宰相大人无需多礼,”总管笑眯眯的,“其实天后的出现令我很高兴,从前上天庭只有龙神殿下一个闯祸精,现在有她,还有天帝陛下,我身上的压力立刻减轻一半。” “总管大人放心,”符元笑得甚是欢快,“天后陛下一定会为三十三天到三十五天带来无尽的惊喜。” 就连忘川都没想到问题会这般快便得到解决,而且是眉卿主动向清虚子请辞,待听符元讲完过程,忘川真真哭笑不得。 “白虺,”忘川放下手中的书简,“天尊遣人送来信函,他已令五岳五帝在中州设立囚仙境,为表彰龙族五百年镇守西海冰狱之功,天尊赐下四株朝露树给四海……。” 在符元记忆中,上灵宫从未赐过朝露树给任何一个仙门,哪怕是三十五天的金仙洞府,这朝露树可承接三十六天的仙露,是所有金仙打破头都想要的东西,想想真不公平,白虺从三十三天打到三十五天,最终受斥责的是忘川,他连声责骂都没有,还有这般丰厚的赏赐。 偷眼望去,四海龙神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白虺只是冷哼一声,连感谢的意思都没有,总管轻咳一声,白虺看他一眼,“你感染风寒便回去……。” “啊!”总管立刻满面带笑,“我只是嗓子痒,殿下,您渴吗?我去给您倒杯蜜水。” “不渴,”白虺鼓着腮,“我想起来,那日我在三十四天的碧灵天宫踏碎一片瓦,伤了我的鞋,你回去之时记得去要修鞋的费用。” “好,”总管欢天喜地的模样,似乎没有一丝为难,“还有其他什么债,我顺手一块儿都收完,刚好形夭长大不少,他的洞穴也该修葺。” “过些时日我要送老爹回去,你准备一下,”北海龙神一听,不由一愣,白虺看看北海龙神,“老爹,你先去三十五天歇息些时日,待四海局势安定一些再回来。” 如果不出意外,与外海的战事一定非常激烈,所以白虺才提前把北海龙神送走,毕竟放眼整个天界,除眉卿外,就数他的修为低,胆子小,留下来也是碍事。 “忘川册封之后,也会送眉卿去三十五天小住,你们带她到海外的仙山玩耍些时日,”果然如自己所料,大战还未开启,赶快就把两个累赘送走,“紫螭和几个弟弟也会去。” “可是你打了那般多的人,他们欺负我们怎么办?”眉卿全然没有领悟自己为何被送走,张口便问出一个愚蠢的问题,“北海和我打不过他们。” “天后陛下,”总管满面的浅笑,“无需担心,这些小事,交给我处理即可。” “老龟,”符元神神秘秘的找到忙得焦头烂额的先知君,“那个三十五天的总管是什么人?” 先知君一脸诧异的看看符元,“你竟然不识他?他是父神关门弟子,是父神最信任的人,龙神殿下出生后,便一直由他照顾,转生后,他便独自镇守三十五天的天龙神宫,是跺跺脚,三十五天都会颤抖的大人物。” 第17章 西海冰狱(17) 三日后,战阵打扫完毕,根据回报,九头蛇族共有一百一十七艘大船前往冰原,前期共有五十七艘进入杀阵范围,连船连人尽数被绞杀干净,从离岸到海岸线,以及深海的查探,确认无人幸免,其余船只遭受龙族伏击后,死四成,其余人等尽数逃离。 沉默着听完,忘川凝视着东海,一字一顿的重复,“死四成?” “是,”满面憔悴的东海回复得极为坚定,“撤退时,他们将伤员尽数斩杀。” 如此狠毒,符元身子一抖,想到那少年一举摧毁冰狱的手段,看来,与外海注定是一场苦战。 沉默片刻,忘川点点头,南海上前半步,“陛下,我们已在冰原巡视,灵门提供的毒液极为有效,冰原之上,所有的黑鳞蛇和冰虫已尽数化为黑水,将他们给的种籽撒下后,黑水被吸尽,长出赤红的苔藓,竟可食用,数年后,冰原许不会再这般荒凉。” 南海说完,西海又上前半步,“陛下,毒雾散尽后,我们进入冰狱,确认冰狱中无论犯人还是守卫都化为黑水,各处牢房毁坏严重,上古的封印全然失效,只有那人所在的那一层保存完好,我们在那里发现几个雕像。” 一男一女和一只麒麟,那对男女手牵着手,形态极为亲密,但两人面目模糊,均看不清模样,雕像底部,歪歪斜斜的刻着沅和泠两个小字,应该是祖师和那少年的名字。 “将这些雕像送给清虚子,”忘川看看符元,“他知道如何安排。” 才走进灵门的营地,便看见清虚子正与眉卿说话,看两人神情愉快,就连站在眉卿身侧的白虺也一脸轻松,不得不说这家伙在对付闯祸精方面是一等一的厉害。 看到那几个雕像,清虚子的手轻轻在雕像上拂过,一阵烟雾散尽,雕像化为灰烬,符元一愣,清虚子却微微一笑,“他已经放下,既然他和祖师均已放下,这些东西留着也无益,就让它们都化为灰!” 符元拍拍手,清虚子微微一笑,“请转告天帝,泠修为高深,那一日如果不是辛夷用计困住他,交战绝不会如此轻易,此时他已回到外海,下次交手,定是性命相博。” 走出营帐,却见眉卿带着白虺在放孔明灯,白虺兴奋得满面通红,满面笑意,总管笑吟吟的站在一旁,一如从前般恭敬,符元只是不解,父神最小的弟子,又是三十五天的金仙,竟然心甘情愿伺候这样乳臭未干的孩子。 “赤霄,”白虺尝试十余次,终于成功的放起一个,他得意的叉着腰,“你看,我终于成功了,你说这个孔明灯父神能看见吗?” “啊!”赤霄一脸的诧异,“当然看不见,这里是凡界。” “你吹口仙气,”白虺仍然欢天喜地,愉快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把它送上三十三天,父神就能感应到。” 一股微风升起,孔明灯摇摇晃晃上升十余丈,突然燃成一个火球,随即坠落下地,白虺怒火中烧的转过身,“为何会烧掉?” “这我可不知道,我只听龙神殿下吩咐吹口气,”赤霄一脸可恶的笑,“这是凡间之物,待你送老龙王和天后陛下去三十五天,再用竹绢纸做一个,父神便可看见。” “我们去钓鱼!”眉卿见白虺生气,忙欢欢喜喜的拉着他的手,“可惜形夭不在,不然咱们坐着踏沧海在这冰原之上呼啸来去。” 一声尖锐的口哨,形夭庞大的身影出现在白虺上方,白虺抱着眉卿飞身跃上踏沧海,符元只觉得眼角微花,赤霄已出现在踏沧海侧,只听形夭一声嘶吼,踏沧海在风雪中飞速向前。 半个时辰后,踏沧海又声势惊人的回到营地,连场大战后,士气低迷的蓝甲龙兵突然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声响,符元仰头望去,白虺身着全套白色的盔甲,左手定海幡,右手桂魄,脚下踏着一个九头蛇的将军。 这是大战开始后,第一个俘虏,忘川喜出望外,符元却怀疑那是赤霄所为,待眉卿独自在主帐玩耍,符元鬼鬼祟祟的拿着一个果子,“眉卿,来吃果子。” 接过果子,符元眨着眼睛,“那个俘虏是怎么捉来的?” “我们飞到海上,赤霄说有东西在海里,白虺就潜进海里,我看不清发生什么,片刻之后,他便将这俘虏拉出海面,”眉卿咬一口果子,酸得直皱眉,悄悄的扔到火堆中,“赤霄说让他穿好盔甲带回营地,可以提振士气。” 听上去就是赤霄特意捉来给白虺鼓舞士气的,自己真的流年不利,先是碰到忘川,已经仙生不幸,随后便是眉卿,仙生已经不仅仅是不幸,现在又出个龙神,这家伙的靠山更大,感觉自己混迹上天庭定然更加不幸。 “宰相大人,”听见赤霄的声音,符元立刻转过身,他仍如从前一般满面浅笑,“我是特意来告辞的,过些时日,老龙王和天后陛下要去龙天神宫,我得回去做些准备。” “赤霄大人慢走,”符元一脸谦逊的笑,躬身将他送到帐外,一眼看见踏沧海上堆放着小山般的事物,“这……。” “啊!”赤霄笑眯眯的拿出本厚厚的清单册,“这是先知君给我的,是老龙王和天后陛下喜爱之物,宰相大人可有补充?” “没有,”符元知道先知君心细如发,对白虺又极为上心,想必准备得极为周全,“天后陛下到三十五天后,还望赤霄大人多多照顾。” 目送赤霄押着形夭和踏沧海回三十五天,忘川满面笑意的带着白虺穿过冰原,他们身后,冰原上的薄雾正缓缓消退,露出黑红相间的土地。 身后传来北海龙神训斥眉卿的声音,符元忍不住莞尔一笑,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虽然惨烈的大战在即,但只要眉卿还在闯祸,便没什么真正可怕的灾难。 “你为什么骂我?”眉卿显然不高兴,但她常日极少与人争吵,显然不懂争吵的精髓,“咱们到三十五天,如果那些人打上门来,我们自己要还击,难道让他们打吗?” “你?”北海龙神语气充满置疑,“我看你连紫螭都打不过,还打旁人?” 第18章 鬼道(1) 好消息在离开冰原的第二日传来,外海的黑船撤离分界线,龙兵的探子和飞鸣先后回报,外海所有的黑船已回到外海各城邦,剑拔弩张的局势竟然莫明消弭。 潜伏在外海的细作在两天后传来的消息显示,由于冰原失利,再加上泠回到外海,似乎对外海另有布局,所以与四海的战事暂时叫停。 对于忘川和白虺而言,这是难得的喘息时机,毕竟对于战争而言,无论什么样的准备都不为过。 灵门的十一掌教应四海龙神之邀前往外海与四海的交界处与龙族及天族共同设置结界,他们还未到达四海,忘川的诏令已经下令,整个三界的修仙门派都在沸腾,没有人想过忘川接任天帝,最大的获益者竟然是灵门。 面对潮水般的道贺,清虚子安之若素,更何况掌教带四成的弟子都在四海,他一人管控灵门十一峰,根本无暇他顾。 带着忘川的诏令,符元以上天庭的宰相身份首次回到戒首峰,在见到清虚子的瞬间,符元突然觉得久违的轻松。 “邀请我们一同前往十荒原参加妖国的立国大典,”清虚子面上浮出一丝喜悦,“每日这般忙碌,我竟然忘记这件大事,我们自然要去。” “清虚,”符元疲惫的伸长腿,“你应该明白,我们和外海不会永远和平,我只想知道一件事,祖师在幻雪洞府究竟留下什么可以克制九头蛇族?” 沉默片刻,清虚子转过头,深刻的看着符元,“什么都没有。” 禁不住大吃一惊,符元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他瞪大眼睛,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清虚子微微一笑,“祖师说其实九头蛇族处于妖与仙的分界线,因此,根本没有有效的方法可以克制他们,而且随着他们的成长灵脉会移位,别鹤孤鸾只会有暂时的作用。” 听完符元的回报,忘川久久没有说话,他转头看看白虺,“也许我们对九头蛇族的了解太少,此前我们一直关注九头蛇族的动向,也许十荒原也需要我们相帮。” 与清虚子并肩走出大厅,一眼便看见北海龙神和眉卿从瑶圃中走出,天星槛在浮玉城中已经预留出瑶圃的位置,就在从前银长庚视若珍宝的百香林旁边。 “眉卿,”首批从四海回到灵门的南星和扶苏各背一个竹篓,“这些都是师父和我们吃过的美味点心和糖果,你拿回去慢慢吃。” 欢天喜地的接过,眉卿引颈四顾,“爹呢?” “他去十荒原了,”南星将竹篓交给神侍,有些疲惫的揉揉自己的肩,“我们也要赶过去,目前泉居国与其他两国交战激烈,蓝甲龙兵已经上岸,掌门令七脉从四海赶往十荒原,师父挂念战事,令我们回山向掌门交令,先行赶往十荒原。” “北海,我们也去!”眉卿丝毫不知道战事危急,只当是日常玩耍,“掌门师伯给过我一些法器,我还能帮帮我爹。” 符元真的气得脸色发绿,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在哪儿,麻烦就在哪儿,人家拼命不让她去瞎掺合,她却急着跑去捣乱。 “算了!”北海龙神语气严肃,“那些法器你自保有余,帮你爹肯定是不行的,以你的修为,可别去给旁人添乱。” 难得北海龙神能说几句实话,想来他也不想眉卿去给白虺添乱,眼见得眉卿嘟着嘴,“掌门师伯,我……。” “眉卿,”清虚子满面的笑,“十荒原有一处极妙的去处,名为珊瑚海,辛夷告诉我,他的王城便会建在海边,咱们这些时日着实忙碌,你去过流兮城、羲轮城和明日之城,要不你帮我想想,王城的布局,这非常重要。” 接过图纸,眉卿满面欢喜,“北海,我们去找长庚,让他把三座城市的图纸给我们,还有忘忧城,紫螭也能帮我们。” “紫螭只知道玩儿,”北海不以为然,却暗暗冲清虚子眨眨眼睛,显然对他的手段也是颇为佩服,“我让他们把各自王城的图给银总管……。” 目送眉卿远去,符元这才松口气,“清虚,还得是你。” “符元,”清虚子眯着眼睛,“我很奇怪,天帝为何突然要命我们帮助辛夷?” “因为九头蛇比他想象的更厉害,”符元轻声叹息,“龙神年幼,虽有父神之力,但无法完全使用,要彻底解决龙头蛇,就必须联合所有人的力量,我猜,这也是对他的考验。” 不再说话,符元眼珠一转,“清虚,我却觉得此事极好,否则,辛夷自己要平定那两国定然更加惨烈。” “我宁愿他自己平定,自由自在,”清虚子仰首看天,“符元,旁人不懂,你应是懂的。” 想到灵门本来自由自在,不得以将眉卿嫁给他,随后便一步一步进入忘川的指掌间,不得不为天庭的效力,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无上的荣光,只有身在局中才懂这其中的悲哀,想来想去,都怪眉卿。 “我从未怪过眉卿,”清虚子淡然一笑,“其实一切都已注定,从你告诉我天帝、龙神和辛夷可能的身份之后,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符元,天神要改变这世间的规则,每一个人,都是棋盘之上的棋子,没人能够幸免。” 这也是符元的猜测,忍不住轻声叹息,“凡人常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就算我们是上仙,金仙,在天道轮回之前,又能如何?” “符元,你我应该遵循天道,”清虚子淡然一笑,丝毫不以为意,“既然身在局,哪怕最终结局与我们的意愿相悖,但也要竭尽全力为天下苍生争取最大的权益。” 想到二百年前的玉门大战,明知忘川已经布下天罗地网,清虚子仍然拯救西疆妖族的老弱,保全的西疆妖族,便是泉居国最初的国民。 “清虚,从好处想,有龙兵和灵门相助,辛夷要立国,会更加容易一些,”符元如仓夫俗吏一般卷起袖子,“也许再过个年,你就是妖国国主的父亲,有这般强力的靠山,上天庭还有谁敢动灵门?” 第19章 鬼道(2) 十荒原的战事进行得极顺利,蓝甲龙兵和灵门参战后七个月,灵国最先投降,一年半后,魔国投降,不到三年,十荒原完全平定。 “符元,”忘川满意的看着天星槛呈上来的妖国金印,“一场战事,蓝甲龙兵和天河水军的战力得到提升,妖国成立之后,你猜九头蛇族是否会与妖国联系?” “也许等不到妖国成立,”符元满面欣喜的看着赏赐清单,“陛下,龙兵、天兵和灵门离开十荒原的那一刻,就是九头蛇族登岸之机。” 还未到达珊瑚海,符元便觉得眼前的景致无比的熟悉,看来看去,那座王城和戒首峰和执法峰有八成的相似,他忍不住问眉卿,“天后,这王城怎么和戒首峰极为相似。” “是辛夷的意思,”眉卿欢欢喜喜的回复,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他说他在戒首峰住得习惯,妖国立国之初,国力尚微,他不想劳民伤财。” 只凭这句话,便能确认辛夷是个好国主,想到最初见到的那个顽皮少年,不过短短两百多年,也成长为肩扛万千生灵的男子汉。 立国大典简朴而隆重,妖国的国民并未因为天帝的莅临有何异动,反而眉卿的出现令国民兴奋,她惊人的美貌令刚刚经历大战的妖民觉得欣慰,仿佛她就代表着太平盛世。 王宫前放满鲜花和渔获,妖民们载歌载舞,庆典简朴而又热烈,就连符元都深受感染。 “我真不明白,”北海龙神一边吃辛夷为眉卿烤的鱼,一边发火,“妖民为何这般喜爱你?明明我比你更值得敬爱。” “他们是妖民,不是四海的臣民,”眉卿认真的提醒北海龙神,“他们更喜欢辛夷,我是辛夷的妹妹,他们当然更喜爱我。” “哼,”北海龙神拿起第二条烤鱼,“我看他们更喜欢和辛夷国主一块儿的那个少年,他是我见过最美的生灵之一。” 的确,辛夷、眉卿和雪生的确都拥有惊人的美貌,这三人从容貌方面来看不相上下,从讨人喜爱的角度来看……,符元认真在自己心中斟酌再三,好!不能否认,眉卿更讨自己喜爱些,毕竟两百多年,朝夕相处,再讨厌,也有些感情。 立国大典的第二日,辛夷和忘川立刻开始讨论合作事宜,毕竟对于忘川而言,打败九头蛇族才是头等的大事。 雪生引着眉卿、白虺和北海龙神沿着珊瑚海岸漫步,他用柔和的声音简单的描述着城中的一切,不时有孩子送上鲜花,他总是温和的笑着接过,再目送他们欢快的跑开。 走到中段,众人突然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他安静的站在海岸边,正在涨潮的海水正逐渐淹没他的身体,他却一动不动。 “他在做什么?”眉卿好奇的便要上前,却被白虺一把拉住,“小心,那家伙有点儿奇怪,老爹,你试试他。” 北海龙神拿出乾坤扇,犹豫一会儿,又收回去,抽出金弦龙筋,轻轻一抖,那少年立刻被海水淹没,许久没有露出海面。 “快……。” “走,”雪生微笑着转过身,“被骗很多次之后,妖民们已经逐渐不会轻易相信陌生人。” “你怎么知道他是陌生人?”眉卿一边走,一边问,“真的不救他吗?” 直到回到王宫,雪生才认真的教诲眉卿,“所有的妖民,都有自己特殊的灵气运转方式,他们的妖气是绿色或者黄色,那个少年身周的气息却是黑色的,他是外族,目的就是引诱你过去,你修为太低,看不到灵气的颜色,但你需记得,妖国刚刚建立,处处都是危机,不要相信你不认识的人,懂吗?” 也许是雪生严肃的神情令眉卿意识到危机的存在,她下意识的点点头,雪生转过身,好奇的看看白虺和北海龙神,似乎在谴责他们为何不教诲眉卿这粗浅的道理,北海龙神翻个白眼,“真真白费口舌,盯着她,比教诲她更容易一些。” 符元预计的没错,九头蛇族已经出现在妖国,但妖国的人识别他们显然比预想的更容易一些,灵气的颜色?他转头看看应龙,他默默的摇首,显然,天族和龙族都看不到。 “陛下,”符元一脸的喜色,“清虚子掌门和灵门掌教已经登岸,你是否要见他们?” “是我邀请他们来的,”忘川神情平静,“我们对九头蛇族了解太少,泠回去之后,外海被完全封闭,天族和龙族的细作几乎被屠尽,我需要有人潜入外海。” 原来是想让妖族和灵门潜入外海,虽然明知妖族和灵门会被利用,符元觉得被逼和自愿性质完全不同。 陪着清虚子和云若梦缓步而行,清虚子微微一笑,“无需多虑,也无需担心,符元,战争总会有牺牲,只要最终的结果能造福苍生。” 这家伙执掌灵门近三百年,灵门在他手中成为七州第一修仙门派,所有掌教都是陆地上仙,灵门的声誉几乎达到顶峰,细细想来,若没有清虚子运筹帷幄,灵门怎会如此兴盛? “掌门大伯,”辛夷与雪生快步迎来,辛夷伸手搂住清虚子的脖颈,众人这才发现他已比清虚子高出半个头,“这些时日,我日日都在等你。” 清虚子淡然一笑,面上云淡风清,眼中却满是欣喜和欣慰,伸手拍拍辛夷的背,“你现在已是一国之主,不可再如从前般任性,走!可别让你的臣民们看你的笑话。” 站在眉卿身侧,北海龙神眯着眼睛,“眉卿,辛夷国主果真是清虚子掌门的侄子吗?为何我觉得他们更像父子?” 眉卿不及说话,只听半空中响起嘈杂的鸟鸣声,仰起首,无数黑羽的鸟儿盘旋在王城上空,北海龙神立刻拉着眉卿退到屋内,刚刚站定,只见窗外鸟落如雨,那些黑色的鸟儿从空中堕落,在触到空中结界的瞬间化为黑色的肉泥,不过片刻之间,整个王城陷落在黑色的肉泥之中。 “这是九头蛇族的警告?”忘川负着手,眯着眼睛,“这般幼稚的手法?” 第20章 鬼道(3) 与忘川预想的不同,那些黑色的肉泥顺着结界落地之后,大地便升腾起黑色的烟雾,那烟雾似乎带着剧毒,凡是触到的植物都会在瞬间枯萎,不过半日光景,珊瑚海与冰濯王城便被这黑色的烟雾笼罩,城中所有妖民都惊恐不已。 被关在王宫的眉卿极为郁闷,除北海和紫螭外,其他人都在宫外为解决黑雾奔走,显然没人愿意带她一同前往。 “你就老老实实留在王宫!”紫螭圆圆的胖脸上满是汗,他一边用衣袖扇动着火堆,一边观察烤鸟的成色,“你连灵气的颜色都看不到,只能给人帮倒忙。” 嘟着嘴,眉卿也不抱怨,北海龙神在殿中走来走去,显得心烦意乱,紫螭好容易烤好一只,得意洋洋的递给眉卿,“大伯,烤鸟得了。” 坐在眉卿身侧,北海龙神有些心烦意乱,“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眼前这情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发生在何时何地。” “是在流兮城吗?还是羲轮城?我吹支小曲儿给你听!”眉卿吃完烤鸟,一脸的油,“也许你就能想起来了。” 擦净手脸,眉卿开始吹笛,北海闷闷不乐的吃着烤鸟,刚咬两口,突然一跃而起,“我想到了,就是我离家出走遇到神尊那一次,我记得神尊大发脾气,就和我一块儿离家出走两日,我们在山下的一个村子里也遇到过类似的情形。” 得到消息的清虚子立刻返回王宫,北海认真的将当日发生的一切详细的道出,“我见神尊大发脾气,那晚便溜进瑶圃,我对神尊说,我生气的时候,就经常离家出走,反正他心情不好,不如和我一同下山玩两日,就在灵山附近。 之前神尊也偷偷下过山,所以他立刻就跟我一块儿溜到山下,我记得那是距离东平府不远的一个小山村,山坳里长满桃树。 那时正值桃季,神尊很爱吃桃子,我们便在桃林里住下,第二日一早,就有一群黑色的鸟飞到山村上方,然后就开始下黑雨,整个村庄就开始散发出腐败的气味,神尊的修为极高,他脚踩风云,很快就下起暴雨,将那些黑雨洗净。 雨停之后,神尊发现那个村庄遍布毒雾,他便让我凝雨为冰,将所有的毒都凝在冰中,然后他就走了,我也不知道那些毒冰他是怎么处理的。” 沉默着听完,清虚子缓缓起身,“陛下所说的往事我并不知晓,想来神尊的方法是解除此黑雾之危最佳之策,不知陛下是否愿意施以援手?” “不用大伯,”紫螭欢喜的一跃而起,“凝雨成冰我最拿手,大伯,让我去!” 站在结界后,紫螭双手向上,黑水很快开始集结,包括落在地上的黑水,它们缓缓的爬到结界上方,随后慢慢凝成水球,再化为玄冰。 两个时辰后,王城外堆满黑色的冰球,虚阳子小心翼翼的取下一块冰屑,白虺拍拍紫螭的肩,“干得好!” 紫螭的脸立刻神采飞扬,回到眉卿身侧,拉着眉卿的裙裾,“眉卿,我会越来越强大,最终成为白虺哥最强的战士。” 龙族的成长一向缓慢,白虺的成长则更为缓慢,龙的皇族一百年长大一岁,而白虺不知道几百年长一岁,也许有一日他从童年长成青年,白虺仍是少年。 眉卿欢欢喜喜的笑着,“你现在已经是勇敢的战士。” 虽然是天后,但以眉卿的修为,她说这样的话显然没有任何可信性,可白虺却微笑着转过身,“对,你在大家最需要的时候作战,你就是勇敢的战士。” 放眼三界四海,能帮眉卿胡闹的,除忘川外,便只有白虺,冷眼看紫螭面上的笑,符元嗤之以鼻。 “陛下,”清虚子和云若梦先后走进王宫,眉卿立刻蹦跳到云若梦身边,如同未出嫁的孩子一般抱着他的手臂,云若梦慈爱的递给她一个果子,“所有的黑冰我们已经处理妥当,这些黑鸟如果曾经在灵门出现过,那应与灵门相关,而不是外海。” “此事就由灵门自行处理,”忘川含笑看着眉卿,她果然满心欢喜,“若需要天族和龙族协助,你可找符元和北海陛下。” 登上金辇的忘川神情极为可怕,“符元,我将天后的安危交给你,三日后,无论事情是否完结,你都必须带她回上天庭。” “这……,”符元愁眉苦脸,“陛下,不如您强行将天后带回上天庭,您也知道,我无法约束她,或者,您晚几日回上天庭也不是不行。” 如果能选,符元死都不会说出让忘川晚几日回上天庭的话,身周充斥着各种嫌弃和愤怒,充分的说明忘川在此地受欢迎的程度。 “忘川,”只有眉卿的欢喜是真实的,“掌门师伯让我回浮玉城去找神尊……。” 目送着金辇远去,符元终于轻松的站直身体,迎面却看见符空嫌弃的脸,“符元,你可知道如果不是掌门,咱们就得在天帝的眼皮底下大气都不能喘,就是因为你胡说八道。” “说真的,我也后悔得想要流眼泪,”符元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竟然真的会留下,幸好清虚子奸滑,知道用神尊把眉卿调回浮玉城。” 一边说,两人并肩而行,才走出数步,便见虚阳子急匆匆的自王宫奔出,符空心知有异,立刻大步迎上前去,“虚阳掌教,发生何事?” “我已查明,黑羽的鸟名为九风,它是由怨气组成,按理来说,灵山脚下绝不会有这般重的怨气,”虚阳子一边疾奔,一边解释,声音始终稳定,“更何况,它出现在灵山,又出现在珊瑚海,定有缘故,掌门师兄让我将详情告知辛夷。” “我与你一同前往,”符空跟在虚阳子身后,“我有个想法,也许能令九风出现的怨气曾经是灵门中人,现在又加入妖国。” 虚阳子侧首看看符空,“掌门师兄说这是唯一的可能,因此,他要辛夷排查曾在灵门的妖民,再从这些妖民中找到九风出现的根源。” 第21章 鬼道(4) 神尊出现在上天庭时,所有仙官的孩子们都沸腾,他们站在凌烟阁最高的楼阁上,眺望着那头浑身闪烁着墨玉一般光泽的麒麟神气活现的眨着澄黄色、凶光四射的眼眸,他赤红色的四足踏着细微的风云,更令他威风凛凛。 仙雾缭绕的琼楼旁,紫螭带着四海的龙子龙孙、冬儿和彩羽坐成一圈,张大嘴听眉卿讲故事,灵门的先祖们行走三界、扶危救困、斩妖伏魔的故事,足够眉卿成为上天庭仙童们最受欢迎的天后,更何况还有风趣幽默,又富有四海的北海龙神作陪。 在银长庚的陪伴下,东方的紫霄仙后带着一众仙子漫步在上天庭,自忘川继任天帝,上天庭潜移默化发生许多的变化,常常令到访的仙家们耳目一新。 “银总管,”紫霄仙后突然顿足,指着站在白玉台阶上的眉卿,“那是何家的仙子,如此美貌,今日是何节日不成?她竟然穿得如此隆重。” 隆重?银长庚满面的浅笑,“回仙后,这是天后陛下,她身上的四海潮生裙是龙神白虺殿下送的,龙神殿下和北海陛下极喜爱天后陛下,她日常的衣裙都是由四海提供。” 各大仙家中,四海最为富有,又是灵气之源,不说旁的,采不尽的雾霭流岚、集不完的日月星辰、数不清的翠玉明珰、看不尽的奇珍异宝,还不说四海仙山的物产,只从指缝中漏一点儿,便足够诸仙家眼红,难怪就连日常的衣裙都这般华贵。 “陛下,”白芨的幼子冬儿笑得眯起眼睛,“上次你讲到神尊将所有火鳞蛇踩死。” “大娘,”飞羽的女儿彩衣坐在紫螭身边,怀里是眉卿给她缝的一个布娃娃,“哥哥昨日做噩梦,二娘说不许他再听。” “我不是做恶梦,”冬儿急急的争辩,“我是在梦中打怪。” 孩子们快乐的声音随风传来,紫霄仙后面露微笑,“本想与天后陛下见礼,现下看来,恐打扰她讲故事,我们先行离开!” 行得几步,紫霄仙后转过身,却见身上的衣裙如流淌的银雾般的眉卿晃动着满头的粉发,精致的眉目神采飞扬,她似乎在绘声绘色的讲述着什么,所有的孩子都入迷的听着,随着她的讲述,面上浮出不同的神情。 “姐姐,”碧灵天后欣喜的迎出门,“我等你半日,后来才听闻银长庚陪你去游上天庭。” “是啊!”紫霄仙后满面欣喜的坐下,“几百年没回上天庭,今日回来,真真有全然不同的感觉。” 闲话几句家常,碧灵天后假装不在意的问,“姐姐,你见到天后陛下吗?” “啊!”想到眉卿精致的小脸,紫霄仙后满面的笑,显得极为愉悦,“见到了,的确是精致美貌的可人儿,又天真可爱,难怪天帝陛下如此喜爱她。” 没想到紫霄仙后竟然如此看待眉卿,碧灵天后便不再说什么,第二日一早,安排神侍带紫霄仙后到桃园玩耍,还未到桃园,便看见一身浅粉色鲛绡长裙的眉卿带着神尊在桃园中吃桃子,小狗般大小的神尊跟在眉卿身后,一口一个仙桃,吃完还将桃核吐成一条直线。 看到紫霄仙后,眉卿站在桃枝上愉快的冲她招招手,又摘下一个又大又红的桃子跃到地上,用自己的衣裙擦净,这才递给紫霄仙后,“你迷路了吗?这里很偏僻,神尊也吃饱了,我送你回去。” 笑吟吟的接过桃子,浅咬一口,只觉得桃肉甘香甜美,不由展颜一笑,“能否再给我一个?” “好,”眉卿伶俐的爬上树,摘得两个,又在自己衣袖上擦净,却只给紫霄仙后一个,见她眼中的疑问,眉卿笑道:“这个桃子我留给忘川,一会儿他要到这里接我。” 走出桃园,果见忘川和白虺面对面而立,两人不知在说什么,白虺一脸的不悦,听到脚步声,白虺转过身,伸手抢过眉卿手中的桃子,忘川已点首与紫霄仙后行礼,“仙后娘娘。” “忘川,”紫霄仙后满面浅笑,“我只随意出来,不曾想在这里遇到你与龙神,着实失礼。” 忘川微微一笑,伸手执着眉卿的手,“姑姑许久未回来,想是道路生疏,我们送你回飞鹤居。” 身后一凉,白虺已提着一衣襟的桃子回来,“忘川,眉卿该给我们讲故事,你自己去送,我们走了。” 目送白虺和眉卿走远,紫霄仙后面上敛去浅浅的笑,“忘川,若没有四海暗中支撑,你这位天后要坐稳凤位想是不易!” 展颜一笑,“姑姑多虑,无论身份地位如何,眉卿都是我的妻子。” 深刻的看看忘川,紫霄仙后转过身,举步向前,“的确是精灵的可人儿,忘川,作为帝王,只看自己的喜好可真真不行,你给她娘家这般大的荣光,又赦免妖族的罪,诸仙家心中着实不满。” 沉默的听紫霄仙后的教诲,“你虽有四海、灵门和妖国的支持,这远远不够,当日你父亲顺继为天帝,八方来贺,你且想想,你为天帝时,到贺的仙家是否只为那时的一半。 再加上,你虽与龙神交好,但这孩子骄狂任性,三十四天至三十五天仙家提到无不摇头,畏之如虎,长久下来,上天庭将会失去众仙家的支持。” “以姑姑之见,忘川要如何才能挽回诸仙家呢?”忘川的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浅笑,似乎漫不经心,紫霄深知他性子,也不怪责,“仙界的规矩陈旧腐败,我的本意,便是想革陈布新,这也是请姑丈回上天庭的初衷。” 紫霄仙后对忘川淡笑一笑,“他果然猜中你的心思,来前便劝解我,不要多话,现下看来,你与他到是惺惺相惜,也罢,这是你们要做的大事,我便不再多嘴,只是提醒你,上天庭对天后有恶意的仙家不少,她整日这般,难免会令有心之人有可乘之机。” 面上的笑一扫而光,眼中凶光闪动,此时已走到飞鹤居外,紫霄仙后浅笑着,“多谢天帝送我回来,那桃园偏僻,若无人引路,我可真恐无法回返。” 心中一动,忘川咧嘴一笑,“姑姑请安心歇息,长庚定然会为姑姑做更为妥当的安排。” 第22章 鬼道(5) “娘,”彩衣抱着布娃娃跟着飞羽走向琼楼,“我们会一直留在这里听大娘讲故事吗?我可真真喜爱她,她有好多好多的故事,对我们特别的温和。” 微笑着抚抚她的小脸,飞羽其实并不喜欢上天庭,在挚天一隅,她能够安心的任由彩衣自由自在的玩耍,可是这里不出三步,就会遇到不知什么仙家,不知触犯什么忌讳,随时过得小心谨慎,唯一的欣慰便是能与忘川相守。 “飞羽,”眉卿站在台阶上欢喜的冲飞羽招着手,随后欢快的迎上前来,“忘川告诉我自今日始,你会与我一同照顾这些孩子。” 自己得到的指令与她截然不同,飞羽也不辩解,只是轻轻在彩衣肩上拍拍,彩衣欢喜的看着眉卿,“大娘,今日你也要讲故事吗?” “是的,”眉卿从袖中取出另一个布娃娃,“这是北海陛下帮我一同完成的,他说手中一个娃娃太孤单,两个才有人陪。” 欢喜的抱着两个娃娃坐在冬儿身侧,他身上穿着与北海龙神身上一样面料的衣袍,想来那位孩童心性的北海龙神在潜移默化中帮助眉卿收卖着人心。 抱着春雨阑珊坐在一旁,这才发现眉卿并不是单纯的讲故事,她还教孩子们识字,还有凡人的大义,想来她是讲灵门教导新入门弟子的那一套用在上天庭,这也是忘川革新的一环吗?看着孩子们快乐的笑脸,飞羽突然想,也许他们会给上天庭,甚至整个三界四海带来一番全新的气象。 将孩子们写的纸收好,再堆放在案几旁,眉卿和北海认真的检查,突听冬儿和紫螭的声音,“你再敢说,我便打你。” 眉卿和北海转过身,却见冬儿和紫螭将一个瘦弱的女童挡在身后,与一众的仙童对峙,彩衣站在那女童身旁不知所措,眉卿起身走到近前,将那女童和彩衣挡在身后,“何事?” 听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眉卿好容易才明白,原来这女童名为子衿,母亲是三十三天无极上仙的独女芊沫仙子,但她的父亲却是灵山附近的凡人,芊沫仙子生下子衿后便回归上天庭,独自抚养她至今,因为父亲的缘故,子衿常被欺负。 眉卿听完,气得满面涨红,“和你们一般,子衿有父有母,你们为何欺负她?” 相处日久,在孩子心中,这位心性相同的天后陛下全无威严可言,“可是她父亲的血是红的,不是金血。” “我嫁给忘川之前血也是红的,”眉卿据理力争,“有什么问题吗?红血和金血没有差别,只不过生活的地方不一样。” “我娘也这般说,”一个站在一旁的胖胖仙童笑咪咪的弯着眼睛,“我们与子衿的父亲只是生活的地方不同,我们与子衿没有任何不同,我告诉过你们,欺负子衿是可耻的。” 胖仙童身侧的仙童立刻附和,那四个欺负子衿的仙童满面的桀骜,“哼!你们的仙级低微,当然这般说。” 不待眉卿说话,白虺从天而降,“谁仙级低微?” 一见他,那四个仙童惊恐的大叫一声,转身便跑,白虺翻着白眼,“眉卿,你怎么这般笨?吵架都不会。” 眉卿也不争辩,细细打量子衿,见她腰间的香包被那几个仙童扯下撕碎,就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布包,挂在她腰间,“这个是扶苏帮我做的,放了灵山的千鹤草,特别香。” 待孩子们到一旁玩耍,白虺恼道:“我陪你玩这般久,你怎么没给过我香包?” 除金光结界的护体布包,眉卿便将其他香包取下,分给白虺和紫螭,“你今日怎么没和忘川一块儿?” “三十四天和三十五天的老家伙来了,”白虺欢欢喜喜,“他们一见我便战战兢兢,忘川便打发我自行玩耍,正好今日得闲,咱们带这些孩子去天河游船,正好金桂花开、桂子刚刚成熟,你采些回去,让灵门的人做桂花糕。” 一群人在天河岸边玩得高兴,每人身后背着竹篓,装满桂花和栗子,不过一个时辰,便满载而归,北海龙神在天河中捕得许多鱼,飞羽带着神侍将鱼收拾干净,一边烹制,一边听眉卿和北海给孩子们讲故事。 正玩得高兴,却见一清冷的仙子站在不远处,一见她,子衿立刻飞扑进她怀里,那仙子满面的寒霜立刻消融,弯腰与子衿低语几句,便执着她的手走到眉卿身前,“天后陛下。” 眉卿笑吟吟的看着她,在她起身时,眉卿看见她颈中的银链,不由一愣,“芊沫仙子,你颈中的链子,可是灵门第七峰的灿银链?” 芊沫仙子一愣,随即浑身发抖,“天后陛下,你识得这链子?” 见她如此激动,飞羽立刻上前扶她到一旁,北海眼珠一转,压低声音,“眉卿,这女子定然与灵门有渊源,灵门的事儿咱们不能不管,让我……。” 未及甩锅给白虺,只听一声轻哼,北海立刻看着紫螭,“螭儿,你年纪大些,负责带这些孩子在此玩耍,不许打扰我们。” 坐在金桂树下,芊沫仙子好容易才镇定下来,颤抖着从颈中拉出银链,那镶嵌着七色石块的银链底端是面银牌,上面镌刻着银链主人的名字牵辰,想来是芊沫仙子的夫君。 认真查看,眉卿点头确认,“这就是丹阳子师叔第七峰的灿银链,丹阳子师叔用灿银打造过一根腰链给我,我不舍得用。” 两根银链放在一块儿,就算是外行也能一眼识得这两根银链无论从材质还是工艺都完全一致,芊沫仙子泪眼朦胧,眉卿不懂,飞羽却觉得这仙子真是痴情,她连那男子的身份都不知道,便与他生下孩儿。 “他一直告诉我,他的家在海外之海,”听芊沫这般说,所有人心头巨震,海外之海?难道是外海,“他来灵门,是有任务在身,完成任务之后,他便要带我离开,可是那一日他走之后,便再未出现,直到子衿出生,母亲找到我,我才不得不回到上天庭。” 第23章 鬼道(6) 琉光镜中,清虚子轻描淡写的赞扬眉卿心细,眉卿立刻喜上眉梢,在符空看来,这家伙完全就是凑巧,自己在这里忙得脚不沾地,她玩耍着,就有可能找到九风的来源。 一行人来到浮玉城,芊沫仙子跟在眉卿身后,丹阳子跟在清虚子出现的瞬间,芊沫身体又是猛的一震,眉卿好奇的看看她,好心的介绍,“那就是丹阳子师叔,就是第七峰的掌教。” “我……,”芊沫不住的颤抖,“我识得他,牵辰给我看过他的画像,他说是他的叔父。” 叔父?看丹阳子笑吟吟看着眉卿的模样,似乎并不识得芊沫,待他看到芊沫呈上的灿银链,才变了面色,“牵辰是我的关门弟子,他对我说他娘子将要生产,想要下山照应。 我还请示过掌教师兄,师兄特许他将娘子接到灵山脚下休养,可是他下山之后便再未回来,我们用他留在山上的东西追踪,也未发现他身在何处,好容易找到他娘子的家,也人去楼空,原来你已回上天庭。” 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找到这牵辰的下落,芊沫有些失望,清虚子眼珠一转,“仙子,你与牵辰在何处相识?他带你去过何处?” 芊沫还未说话,清虚子突然笑道:“此处不便说话,丹阳,你令人将牵辰留下的物事送到听雨亭,我们在那里再详谈。” 到达听雨亭时,听雨亭已经设下极严密的结界,符元眼珠一转,已经猜到清虚子见得飞羽寸步不离的跟在眉卿身后,已猜到这是忘川在保护眉卿。 在听雨亭坐下,丹阳子将一个包裹放在芊沫身前,芊沫缓缓打开,包裹里的东西不多,一支珠钗、一条珠链、三件灵门弟子的衣袍,浆洗得干干净净,芊沫伸手在珠钗和珠链上轻轻抚摸,“这是我送给他的,他绝对不会轻易抛下,他奉命来接我,定是出事才会消失。” 清虚子轻轻一笑,以眼神制止丹阳子接话,待芊沫稍微镇定下来,清虚子推一杯清茶给芊沫,“仙子,请喝茶,你与牵辰在何处相识?” 喝一口清茶,芊沫神情黯然,“我与牵辰在桃村相识,我下凡历劫,投胎在桃村,桃村位于一个山坳的平地,四周的山上长满桃子,桃子非常鲜美,我上山摘桃子的时候与他相遇,他说他奉师命来摘桃子供奉神尊。” 这是灵山的传统,灵山上下都知道神尊喜欢吃桃子,每年春季,各峰掌教都会派遣弟子下山为他采集桃子,想到神尊去了上天庭,不知道桃园的桃子是否能保住? 符元正在胡思乱想,却听芊沫继续道:“我一直都在桃村,直到母亲将我接回上天庭。” 听上去,这位来自海外之海的牵辰很神秘,虽说灵门挑选弟子不拘一格,但他能顺利的进入第七峰,而且作为丹阳子的亲传弟子,定然是被无形中考验过的,而且修为定然不低,这般不声不响的消失,上穷碧落,下至黄泉都查无此人,就算在外海,也不可能毫无踪影。 “掌门,”芊沫突然有些迟疑,“我适才突然想起,他对我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他说他想留在灵门,不想回去,可是他大哥定然不愿,他想躲起来,不让他大哥找到。” 大哥?清虚子沉吟片刻,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锦之出现在芊沫眼前,“仙子请看,此人你可曾见过?” 细细查看,芊沫摇摇头,“我没见过他。” “他的眉目与牵辰可有相似之处?”清虚子将锦之的面目放大,“你细细端详。” 细看良久,芊沫摇摇头,“并无相似之处,子衿的眉目却有七、八成与牵辰相似。” 丹阳子认真的端详子衿良久,起身看看清虚子,缓缓摇首,众人不由又是吃惊,又是失望,难道桃村的牵辰与灵门的牵辰不是同一人? “仙子,”清虚子将灿银链放在木盘之上,“这链子请借我们,我们有些小道术可以追踪留在这银链之上的记忆,也许能找出一些端倪。” “掌门,”芊沫满面恳求,“能让我一同看看吗?” 清虚子一脸难色,“这涉及到我灵门的秘密,若仙子能等,我会请天后以蜃珠将记忆记下送给仙子,但我们施法时,仙子不可在场。” “我可以等,”芊沫立刻回应,急迫得连子衿都有些恐惧,“陛下,我能留在浮玉城吗?” 坐在一旁看眉卿带着子衿和紫螭踢沙包,北海龙神有些困惑,“虺儿,你说那人究竟去了何处?为何在灵门和桃村是两个人?他和九风有没有关系?” “我如何知晓,”白虺躺在北海龙神腿上,“老爹,你从前在家,什么事都懒得管、懒得理,现在你什么都要管,小心变老。” “胡说,”北海龙神小心翼翼的摸着自己的脸,“只是觉得好奇,这仙子也真是痴心,下凡历劫遇到的人,竟然念念不忘至今,那男子如果死了,想必早已化为白骨,唉,我也是这般想念六合娘子,希望她转生之后,能过得幸福,不要再有莲姬这样的逆子。” 上仙死去之后,魂魄会超离三十六天,谁都不知道去往何处,白虺也曾问过老祖六合女帝的去处,老祖只简单的回复,她另有因果,所以女帝究竟去往何处,就连白虺也不知道。 阳光温热,两个孩子的笑声随风而来,北海龙神抚着白虺的龙角,昏昏欲睡,突然听见清虚子的声音,“天后,你该回上天庭了,这颗蜃珠交给仙子,这粒蜃珠交给天帝。” “眉卿,”北海龙神盯着眉卿手中的蜃珠,“你不准备看吗?” “掌门师伯没让我看,”眉卿小心翼翼的把蜃珠藏到自己身后,似乎惧怕北海龙神抢一般,“若有必要,忘川会让我们看的。” 令北海龙神失望的是,忘川不仅仅没让他和眉卿看,就连白虺也未被邀请,第二日一早,他令银长庚将清虚子请至上天庭,两人秘谈一个时辰,清虚子离开上天庭后,没有一刻停留便回到冰濯王城。 第24章 鬼道(7) “陛下,”子衿欢欢喜喜的抱着眉卿连夜帮她做的布娃娃,“阿婆说今日授完课,想请您一块儿饮茶,北海陛下和龙神殿下如果有空闲,也可以一块儿去。” 如果有空闲?对北海而言,就算没空闲,也会坚定的空闲下来,他急急的催眉卿完成当日的课业,瞪着眼睛将所有仙童赶回自家的仙宫,这才提着几个仙桃跟着眉卿来到无极仙宫。 无极上仙是三十三天的元老,按品级,他在百年前就可飞升至三十四天,但他是五岳五帝的师尊,无极山的香火鼎盛,论香火和功德,三十三天无人可以比肩,若他飞升到三十四天,香火和功德一时无人可以弥补,因此,天帝便在三十三天留下无极仙宫,任由他自行选择居于何处。 无极仙后站在无极仙宫前,她与其他仙后或仙子不同,头发只简单的挽着发髻,装饰也极为简朴,满面温和的笑,亲自引着眉卿进入无极仙宫。 在庭院中坐下,无数的白羽鸟儿落在巨大的榕树之上,仿佛盛开的白色大花,白虺和飞羽分别坐在眉卿左右,貌似无心,实则有意。 “灵门传送的蜃珠我们已经看过,”无极仙后全然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天后陛下,我与仙君均知灵门是您的娘家,但用这般恶毒的方法挑拨父女关系,仙君虽不在意,但……。” “老婆子,”北海龙神一开口,便令无极仙后变了面色,总算她涵养极佳,并没有立刻发作,“你胡说什么?你说的蜃珠,天后拿到手就交给芊沫仙子,我们根本没看过,更何况,我们与无极仙君无怨无仇,挑拨什么父女关系?” 冷冷的看一眼北海龙神,无极仙后转首看着眉卿,见她一脸诧异,似乎不是作伪,沉吟片刻,“来人,去取蜃珠来。” 灰色的蜃珠,白虺的手轻轻拂过,确认没有施加额外的法术,这才冲北海龙神点点头,北海龙神食指轻点,蜃珠立刻吐出白雾,很快,灿银链中的记忆便被唤出。 灿银链中的牵辰和芊沫的记忆全然不同,与子衿的容貌也全不相同,眉卿认真的观察着他的脸,“是施加过焕颜咒吗?” 没人回应他,众人面色铁青的看着牵辰满面喜色的离开灵门,看他飞行的方向,应是去桃村,在他到达桃村前,一个峨冠博带的高大男子出现,两人相对而立,交谈数句,高大男子猛挥手中的牙板,将牵辰打翻云头。 蜃珠的烟雾缓缓散去,不用细问,便知道那峨冠博带的男子便是无极仙君,难怪无极仙后这般恼怒,认为灵门在挑拨父女关系。 眉卿沉吟片刻,“我觉得此事有异,芊沫说牵辰与子衿的眉目有七八分相似,但蜃珠显现的那个人与子衿没有一点儿相似,符元告诉过我,上天庭的上仙如果下界,身周根据功德的大小,会有一层或深或浅的金雾,无极仙君的功德如果深厚,为何刚刚那男子身周没有金雾,我虽看不到他灵气的颜色,但金雾我是能看到的。” 北海龙神和白虺对视一眼,北海龙神食指一点,蜃珠再次吐出烟雾,众人凝神查看,果真峨冠博带的男子身周空空荡荡,看不到一点儿金雾。 “仙后,”白虺面色凝重,“你们是否为保护子衿在她身上施加过法术以隐藏她真正的相貌?” 犹豫半晌,无极仙后转身看看身后的神侍,片刻之后,芊沫执着子衿来到庭院中,无极仙后对芊沫低语几句,芊沫一脸的诧异,她看看众人,似乎挣扎片刻,这才伸手轻轻在子衿头顶轻轻一拍。 子衿真实的容貌与牵辰的确有七八分相似,除此之外,她额头长有黑色的独角,这是九头蛇族特有的标识,这也证明,她的父亲,那位混进灵门的牵辰,的确是九头蛇族,难怪清虚子火速赶回珊瑚海,想必九头蛇族不仅仅混进灵门。 想到子衿小小年纪便不得不隐藏自己真实的身份,她因为来历不明的父亲备受歧视,若让其他上仙知晓她竟然是九头蛇族,想必会有更多人另眼相待。 “这般多好看,”眉卿对不安的子衿善意的笑着,“白虺头上也有角,四海龙神额间也有龙角,不必隐藏。” 芊沫对眉卿感激的一笑,又看看无极仙后,无极仙后犹豫再三,终是对芊沫点点头,想是首肯她不再对子衿施咒,芊沫立刻满面欣喜,执着子衿的手,对眉卿深施一礼,“多谢天后陛下。” 商议良久,眉卿终是将子衿的真实身份告诉忘川,本以为忘川会发怒,没想到他淡然一笑,令远在珊瑚海的符元连夜写一封册封诏书,封子衿为无极仙官,诏令发出后,整个上天庭震动,毕竟芊沫仙子若不是无极上仙的女儿,一早被赶出上天庭,也因为无极上仙的香火和功德,众上仙才容忍她的野种这般多年,没想到忘川一封诏令,竟然令那个野种跻身仙籍。 诏令发出的第三日,五岳五帝齐齐上书,恭贺天帝陛下万寿,随同贺表一同呈上的,还有五岳五帝亲自密封的五个匣子,没人知道那五个匣子里是何物,但上天庭所有上仙都知道,这是五岳五帝宣誓向天帝效忠,这是前任天帝在任千年都未得到的誓言,毕竟过去无尽的岁月里,五岳五帝只向上灵宫效忠。 “老云,”符元满面的喜色,“我一直在想,眉卿是傻人有傻福,对于上天庭,她什么都不懂,却连立奇功,谁都没想过,一个香包、一个布娃娃,还有几句话,就能令天帝收服五岳五帝?” “眉卿不是傻,”清虚子举步进门,神情憔悴,“她自幼在灵门,南星几个师兄一直保护她,不让她受到伤害,可是她知道灵门其他的弟子都轻视她,原因是她与他们都不同,她打从心底里同情与她一样的人,至于天帝诏令,他既然敢娶眉卿,但不会墨守陈规,那封诏令,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更何况,也许那孩子是我们打开九头蛇族秘密的钥匙。” 第25章 鬼道(8) 靠着神尊的肚皮,眉卿睡得很熟,白虺坐在她身边,快速翻看灵门送来的卷宗,感觉上,那位名为牵辰的弟子与灵门其他弟子毫无瓜葛,在第七峰,一直是独来独往,除丹阳子外,与其他师兄弟并不亲密,甚至与他同住一屋的师兄对他都知之甚少。 北海龙神撑着一片荷叶走回桃园,随手摘下一个桃子在衣襟上随意擦擦便放进口中,“南海已经抽取芊沫和子衿的记忆,晚些形成蜃珠,便会送来,灵门的卷宗中可有什么发现?” “没有,”白虺将卷宗随手一扔,其中一册打在眉卿额头,她立时惊醒,揉着额角坐起,“我只觉得奇怪,就算是金仙,也不能如这人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他已身死,死灵渊中也没有他的踪影,究竟什么样的法术能让他躲藏这几百年却没有暴露行藏?” 这是不仅仅是上仙们的疑惑,也是灵门的疑惑,转过身,眉卿又靠着神尊的肚皮,若有所思,“眉卿,你可有什么想法?” 听白虺问眉卿,北海龙神立刻瞪他两眼,问眉卿,不如问神尊,眉卿除吃喝玩乐外,还能有想法? “小的时候,有人教过我,如果要把一粒米藏起来,就要藏到米缸里,和其他米混在一块儿,”眉卿认真的说,“牵辰是在桃村失踪的,他如果藏身在桃村,想必谁都无法找到他。” 对视一眼,就连北海龙神都觉得有理,白虺一跃而起,“我去……。” “儿啊!”北海龙神左顾右盼一下,“以你的神通,带我和眉卿无声无息的下界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人发现。” 虽说名为桃村,但这村子着实有些大,几乎与县城相当,看上去,城里车水马龙、人流如织,感觉繁华至极。 背着装着神尊的竹篓,眉卿不住的左顾右盼,似乎重回人界令她非常欢喜一般,走完两条街,眉卿摸索着坐在一块大石上,北海一边用乾坤扇扇风,一边抱怨,“已是秋日,为何这般炎热?” 不及开口,却见眉卿拉开侧袋,那侧袋里有一粒黄色的珠子,正隐约闪烁着渗人的白光,眉卿回头看看身后的庭院,再低头看看袋里的珠子,压低声音,“北海,这院子里有阴灵。” 胆小的北海抢步走到眉卿身侧,“这是什么?” “是符空给我的,”眉卿似乎想将珠子取出,却被北海按住,“他说如果有阴灵,这珠子就会亮,阴灵却恐怖,珠子发出的光就……。” 未及说完,只听天空撕裂一般的响,北海立刻设下结界将眉卿护住,只见合抱粗的黑气自身后的庭院中冲天而起,一只黑蛟腾空而起,随即在空中转身,直取北海。 金弦龙筋挥出,那黑蛟未触到龙筋便化为黑烟,避过之后,重又凝聚成型,转瞬已到眉卿近前,北海大惊,突见眉卿头顶金光闪烁,那黑蛟被金光击中,立刻倒地,却无法化为黑烟,反而被金光束缚。 北海守在眉卿身侧,黑雾中,出现两个影影绰绰的人影,北海手中的乾坤扇已经起势,却听有人狞笑,“哪儿来的……。” 白光闪动,白虺手中的桂魄发出呜咽的声响,黑雾中的人影立刻消散,只留下地上不停挣扎的黑蛟。 看着忘川的脸,北海有些恐惧的后退到眉卿身侧,“一会儿天帝若要怪罪,你定要为我开脱。” 还未走到近前,忘川面上已是温柔的笑,北海龙神在心中暗自感慨他变脸的速度,眉卿走到忘川身边,从侧袋中取出符空给他的那粒珠子,“忘川,我们也许找到牵辰,那只黑蛟是我们在桃村发现的。” 待白虺将黑蛟扔出,众人这才发现它已经气绝,束缚在它身上的金光将它切割成数段,奇怪的是并没有血,甚至它的身体像一块早已腐坏的肉,只有皮囊是完好的。 被紧急传召回上天庭的符空和三海龙神在冰室中查看黑蛟的尸体,忘川站在玄天池旁,眯着眼睛看着眉卿和白虺、神尊玩耍,“北海陛下,你应知道,眉卿现在是天后,她的安危……。” “有我儿在旁,能有什么危险?”北海龙神一边回应,一边用暗号召唤眉卿回来救他,“只不过,这次救她的,不是我儿,是她头顶的那个结阵,似乎是我们在冰原时,泠设在眉卿头顶的,陛下,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是九头蛇的先祖,为何在设这样的结阵?” 沉默片刻,眉卿正从远处奔来,忘川深刻的看着北海,随即展颜笑道:“北海陛下,我已下令,从即刻起,你与眉卿不得离开上天庭,另外,飞羽也不再听从你的调遣。” 嘟着嘴,眉卿已回到近前,忘川伸手握着她的手,“北海陛下,我们一块儿去查看检验结果!” “陛下,”符空紧皱着眉,“这黑蛟已死数百年,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三张符纸,正是这三张符纸令他活动自如。” 三张有些陈旧的符纸放在设有结界的木盘之上,眉卿有些怕冷的靠近忘川,却发现北海一脸恐惧的躲在神尊身侧,神尊明黄色的眼眸盯着那三张符纸,似乎有千言万语一般。 “这三张符纸分别是阴山镇魂符、阴山驱鬼符及阴山迫靖符,”符空将手中的卷宗翻开,一一展示卷宗上对应的符文,“陛下,这三种符都是重楼自创的,除他之外,无人能够驱动,但这黑蛟至少已死去数百年,那个时候,重楼应已在西海冰狱之中。” “符空,”忘川眯着眼睛,那双璀璨而狡黠的眼眸中闪烁着凶戾的光,“红花鬼母能教唆重楼以婴灵提升修为,难道就不能教唆重楼将其他的东西教授给旁人?” “是有这个可能,”符空谨慎的细想片刻,“陛下,您看这几张符是否送到无极仙宫,我想无极上仙也很想知道是谁伪装成他,更何况,重楼也出自五岳大帝的门墙,由他们自行解决,可能更为妥当。” 北海龙神突然发现忘川的视线移到自己面上,“北海陛下,劳烦你陪天后到无极仙宫走一趟,以陛下的口才,想来无极上仙一定愿意帮我们查出真相。” 第26章 鬼道(9) 顾不得飞羽在场,北海大神一边走,一边和眉卿大骂忘川,就连神侍都觉得尴尬,眉卿却温言抚慰,放眼整个上天庭,就天后和这位脾气童稚的北海龙神陛下最为投缘,准确来说,这两人脾性相投,或者脾性一致,难怪亲如家人。 一边咬桃子,一边发火,“你说,为什么我们都去桃村,他就斥责我一人?” “待我晚间说他,”眉卿秀丽的眉轻轻扬起,“可是你为什么不当面说他呢?你得让他知道你不高兴,他下次便不会说你。” 嘟着嘴,北海龙神恼道:“你当他是你吗?咱们说话可以随心所欲,他是天帝,眼睛一瞪,吓死人,还是你帮我说他。” 眉卿立刻答应,正走动间,却见子衿抱着布娃娃和彩衣在无极仙宫门前跳沙包,两人玩得高兴,无极仙宫门前却空无一人。 眉卿正要上前,却被北海龙神一把拉住,对飞羽一示意,飞羽扬声唤道:“彩衣……。” “大娘,娘,”彩衣转首看见众人,立刻放下沙包,拉着子衿跑到近前,两个孩子面上都挂着汗水,看得出玩得正开心,“你们怎么来了?” 环顾四周,却不见冬儿和紫螭,北海龙神的手伸进衣袖,“冬儿殿下和紫螭呢?” “大伯,”紫螭提着茶壶从无极仙宫走出,身后跟着冬儿,“五岳大帝携弟子来访,人数众多,神侍们忙不过来,我去给妹妹们拿水。” “大娘,”冬儿走到眉卿身前,躬身行礼,又对飞羽轻执一礼,“适才我远远看见你们,已经命人去告知无极仙后。” 片刻后,无极仙后携一众五岳女眷迎出,向眉卿行过大礼,这才请众人进无极宫。 找个借口,北海单独与无极仙后详谈,待听北海说完在桃村发现的一切,仙后大惊,她立刻转身,似乎想令神侍请无极上仙,北海眼珠一转,“此事与五岳大帝相关,不宜过多人知晓,不是不相信无极仙宫中人,仙后请细想,能够伪装成无极上仙的,一定对他非常熟悉,至少外形和相貌极为熟悉……。” 心领神会的仙后没有过多纠结,微笑着转身看着庭院中正与眉卿叙话的女眷,“北海陛下,无极宫人多,许多人首次来上天庭,恐惊扰天后圣驾,若无旁事,还请早些送天后回宫歇息。” 也不寒暄,两人心照不宣的行礼告辞,北海龙神走到眉卿身侧,正要说话,却见眉卿拉开侧袋,符空送他的焕灵珠又在闪烁,不好,无极宫内也有阴灵! 只是瞬间,黑雾便弥漫整个庭院,眉卿侧袋内的焕灵珠光芒大作,眉卿一眼看见一片黑雾向子衿袭去,袖中的疏影立刻挥出,冷凛的梅香立刻弥漫,柔和的粉光将黑雾暂时击退,借着这电光火石的瞬间,眉卿将子衿护在自己与北海龙神之间。 金弦龙筋如风轮般旋转,却无法驱散黑雾,只是将它们隔绝在圈外,但黑雾越来越浓,似乎有万千的阴灵潜伏在黑雾中,将要择人而噬。 子衿吓得浑身发抖,眉卿将她背在身后,取出侧袋中的玉羽金光镜,将它托在手中,缓缓举过头顶,一道白光立刻冲天而起,眉卿和北海腰间的金光布袋立时发出金光,结成金光结阵。 “陛下,”子衿突然指着左侧,“那里有人,拼命的阻着旁人过来。” 眉卿和北海同时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稀薄的影子,似乎竭力的阻止什么,从他的衣着和身形来看,似乎是牵辰。 “子衿,”眉卿柔声道:“那是你爹,他在保护你。” “爹!” 子衿突然欣喜的高呼一声,那人影一抖,却没有转身,身上的黑气大盛,本已摇摇欲坠的他,身形突然向前两步。 就在此时,眉卿头顶金光闪动,一道一道金光自她头顶飞出,四周的黑雾立刻迅速消散,待众人冲进圈中,子衿兴高采烈的对一面皮紫红,身材高大的赤髯男子拍手道:“阿公,我适才看见我爹,天后陛下说他在保护我,是真的,我见他用力在阻着什么东西过来。” 芊沫疯了一般冲到眉卿身前,顾不得礼仪,将子衿护在怀里,无极上仙冲眉卿垂首行礼,“多谢陛下,陛下受惊了,来人,送陛下回宫,北海,请转告天帝陛下,今日傍晚,无极定会给天帝满意的回复。” 眼见忘川温言抚慰着眉卿,将她送进凤翔宫,北海龙神恼怒的冲东海抱怨,“此次他怎么不说眉卿的安危极为重要?老子可是奉他的令带眉卿去的无极仙宫,他此次还能怪责我吗?” 坐在清宇阁下首,忘川满面笑意的令神侍送上一面玉镜,“北海陛下,此次在无极仙宫受惊了,这是我请清虚子掌门为你特制的惟实镜,陛下可将它套在归墟镜之后,以后陛下无论在何处遇到危险,它都能保护你。” 冰片一般薄的玉镜,完美的与归墟镜贴合,北海翻来覆去的查看良久,满面的欣喜,心中的不快一早抛之脑后,“啊!我却忘记,无极上仙让我转告天帝陛下,在今日黄昏前,他会给你一个满意的回复。” “北海陛下,”忘川眨着眼睛,“眉卿告诉我,子衿说黑雾中有一人是他父亲,你可看清那人的相貌?” 将归墟惟实镜收好,北海认真的回想,半晌才回,“我们只看见那人的背影,他身着灵门弟子的服饰,身形与蜃珠中男子一般无二,听子衿唤他爹,他本已被黑雾推倒,突然精神大振,最为奇特的是眉卿……,啊!不,天后头顶的九头蛇保护结阵并未伤害他。” 说完,北海又沉吟半晌,才肯定道:“是的,那个结阵并未伤害他,虽然只是一瞬,但我确认,那些金光是越过他袭向黑雾的。” 忘川眯着眼睛,“他们虽然是蛟,但有些习性应与龙相近,诸位陛下,以你们之见,此事可有解释?” 西海犹豫一会儿,转首看看北海,北海对他点点头,西海躬身行礼道:“陛下,我们虽是龙族,但有许多的支系,就连我们四人,都分属三个支系,西海冰狱所囚之人,与牵辰应属同一支系,而被结阵攻击的,应是另一支系。” 第27章 鬼道(10) 正说话间,神侍前来传话,无极上仙求见,众人这才发现,天已近黄昏,忘川立刻率众人出门相迎,却见无极上仙带领五岳诸仙帝身穿礼服在阁外等候,一见忘川,便躬身执礼,极为恭敬,不说旁人,就连银长庚都啧啧称奇,毕竟这六人虽属上天庭,但身份极为特殊,何曾见他们对上天庭中人如此执礼。 进入阁中坐下,不待忘川开口,无极上仙看看下首的五岳大帝,他立即起身,“天帝陛下,我等奉师尊之令,已彻查此行带入上天庭的下属,发现两人有异,其中一人是我的二弟子青叶,准确的说,他已不是青叶。” 忘川眼中异光闪动,无极上仙神情不变,冲东岳大帝微一示意,东岳大帝双手微动,阁内光线立时暗下去,北海龙神立刻向东海靠了靠,而半空则出现一个高大的青衫男子,那男子面色苍白冷厉,眼神冰冷,浑身上下似乎散发着寒意,令人触之生畏。 五岳大帝手指轻弹,青衫男子身侧出现一个中等身材的少年,那少年面容温和,一双碧绿的眼眸如同春风吹动的碧水,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和煦,加上他微微上翘的嘴角,令他天然有一种亲切感。 “左侧的这人,是我的二弟子青叶,右侧便是重楼,”说出重楼的名字,五岳大帝的语气有微妙的变化,与提到青叶时截然不同,众人立刻觉察,虽然重楼身犯重罪,但在这位大帝心目中,着实占有一席之地,“重楼醉心鬼道,自创许多符咒,连我都难以想象,其中有一个咒,是我严令禁止的,那个咒名为移魂。” 光是听这咒名,便能猜到作用,北海忍不住又向东海靠了靠,无极上仙看他一眼,似乎奇怪他在怕什么,北海坐正身体,正准备假装勇敢,眼角一花,白虺已坐到自己身侧,北海立时放下心来。 “大帝难道是指,青叶被重楼夺去魂魄?”忘川神情凝重,毕竟作为五岳大帝的弟子,至少也是凡界上仙,如果轻易被夺去魂魄,难保上天庭不会有上仙被夺走魂魄,“而重楼借助青叶的身体一直潜伏在大帝身侧?” 沉默片刻,五岳大帝道:“陛下,,重楼和青叶均已死去,他们的身体均被旁人占据。” 沉默许久,忘川语气沉重道:“想来,真正自创那般多鬼道符咒的,是占据重楼身体的那人,也就是红花鬼母不惜性命,也要救他出来的那人。” 无人回应,四海龙神这才恍然大悟,本以为红花鬼母是因情才牺牲自己,想来那个占据重楼身体的人对于鬼道而言极为重要。 “请诸位大帝稍坐,我立刻遣人查询死灵渊的记录。”这般说着,忘川暗恨自己为何不早些查看死灵渊的记录,否则也不会如此被动。 三刻过后,死灵渊的信息传来,重楼和青叶的魂魄并未进入死灵渊,且死灵渊的六道镜也无法追踪到他们的下落。 忘川微微一笑,“好厉害的手段,竟能拘禁银血上仙的魂魄,看来,九头蛇族的那些生魂,也是被他们拘禁的。” “陛下所言不错,”五岳大帝拿出一个银圈,“占据青叶身体的那个魂魄在被发现之前,便以散鬼术自尽,魂消魄散,无法追溯,子衿认出的魂魄的确是牵辰,我虽然暂未查出为何被拘禁的魂魄会突然苏醒,但牵辰的魂魄已被我护在守魂圈中,师尊令我带他,与陛下共同审问。” 出现在守魂圈中的,的确是牵辰的魂魄,北海见他面目有些腐败,显得狰狞可怖,许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转身面对子衿。 一脸疑惑的四顾,牵辰似乎对于自己所处之地极为诧异,他有些畏惧的打量着在座诸人,目光触到无极上仙,立刻蜷缩成一团,不住发抖,看上去,他的确是被假装成无极上仙的人所害。 “不用害怕,”南海上前一步,在座诸仙之中,他的年纪最小,面目可亲,“我是南海的龙神,这里是上天庭,我们正在查询你为谁所害。” 南海刻意的没有介绍众人的身份,牵辰逐渐平静下来,他仍然小心翼翼的避开无极上仙所在的位置,但他面上的腐肉仍不住抖动。 无极上仙转身看看东岳大帝,他右手轻轻弹出一粒水珠,那水珠触到牵辰后,他的魂魄发出一层银光,片刻之后,他便恢复成少年的模样。 “牵辰,”五岳大帝尽量柔和的询问,“你被人拘禁了魂魄,成为黑煞,为何你的魂魄能保持清明?为何你能听见子衿唤你?” “黑煞?”牵辰有些疑惑,“我只是睡过去而已,但我觉得冷,但我的胸口始终有一股暖流,让我不是那般寒冷。” 说着,他拉开衣襟,只见他右胸上镶嵌着一面小小的玉牌和一个黄色的三角符,他的语气轻柔,“这玉牌是我娘子给我的护身符,这符是师尊给我的,我一直随身携带。” 那玉牌上有紫气萦绕,绝非凡界之物,无极上仙目光闪动,众人皆已看到那玉牌上镌刻着的无极仙宫的标识,想来这玉牌便是令牵辰魂魄清明的关键。 “那玉牌只能确保你的魂魄不散,”无极上仙的声音清雅,与他威猛的外形全然不同,“持这面玉牌,你便还能转生,令你魂魄清明的,是那个黄符。” 这话如果是旁人所说,想来可信度不会这般高,忘川眯着眼睛,立刻遣人请来眉卿。 细细查看良久,眉卿眉开眼笑,“这是丹阳子师叔画的,我小的时候,他也送过一个给我,掌门师伯和爹都要我随身携带,可是我出嫁的时候,爹把它收走了,说这符难得,要给更有需要的人。” “这是什么符?”北海急不可待的询问,“你还有吗?” “爹说这叫镇灵符,爹收回去,我便没有,”这般说着,眉卿好奇的打量着牵辰,“你是丹阳子师叔很重要的人吗?掌门师伯说丹阳子师叔只制过五张镇灵符,每张符,都送给对他来说意义非凡的人。” 第28章 鬼道(11) 玄冰琉璃镜中,丹阳子满面温和的笑,仿佛牵辰仍然在生一般,“牵辰,原来你的魂魄被鬼道拘去,难怪我们怎样搜寻都找不到你,既然现在找到你,你还有转生的机会,那么便好好珍惜!若你我师徒缘份未尽,我会在灵山等你。” 牵辰跪下向丹阳子三跪九叩,看得出师徒情份深重,丹阳子回身看看清虚子,清虚子满面淡笑,“牵辰,你可记得拘禁你魂魄之人?” “是,”仍然跪着的牵辰有些恐惧的看看无极上仙,“他的形貌与……,与……。” 其实无需他确认,众人已自蜃珠中见过他被打下云头的场景,不待旁人说话,北海立刻将眉卿的发现道出,清虚子眼中异光闪动,他转头看看云若梦,云若梦上前半步,“我在玉羽金光镜上施加过结界,请将那粒蜃珠放在玉羽金光镜之上。” 蜃珠发出淡淡的白光,清宇阁内如同被薄薄的水雾笼罩,忘川立刻将眉卿护在身侧,牵辰的死前的场景再次浮现,云若梦的手轻轻挥动,众人觉得一股凉意掠过,那场景突然发生扭曲,五岳诸位大帝清晰的看见眉卿和北海立刻分别躲到忘川和白虺身后。 初时场景并无异状,就在“无极上仙”出现时,众人突见一道隐约的黑气自他身体上散发出来,另一个人的轮廓在“无极上仙”体内若隐若现。 待蜃珠显现的幻像消失,眉卿收回玉羽金光镜,云若梦淡然道:“牵辰见到的无极上仙是旁人伪装的,但因为上仙的身材着实高大,而且气势惊人,再加修为高深,极为做伪,因此,牵辰看到的是个人偶,而伪装上仙之人,躲在人偶之中。” 清虚子对眉卿微微一笑,“天后,能伪装成无极上仙的人,一定潜伏在无极上仙身周,虽说无极上仙自己能查到,但北海陛下有许多神奇的法宝,我想你们也能帮到忙。” 就连无极上仙都明白,清虚子这般说,是要将眉卿留在上天庭,免得她和北海龙神四处乱跑闯祸,可是两个闯祸精明显不是这般想的,眉卿小小的脸上立刻容光焕发,北海龙神欢欢喜喜从白虺身后探出身子,对清虚子点点头。 待灵门众人的身影隐去,无极上仙率众弟子一同起身向忘川行礼,“陛下,明日黄昏前,我会将查询的结果呈报。” “师兄,”云若梦揉揉酸胀的太阳,“没想到鬼道之人竟然能渗透进五岳,要知道,五岳诸帝管控幽魂,鬼道之人竟然班门弄斧,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关于泠一举杀掉西海冰狱所有人,我有个感觉,他应该发现冰狱中有人被鬼道之人移魂。” 缓缓转身,无数黄色的结阵光球如同气泡一般在冰濯王城上空起伏,珊瑚海上空黑气弥漫,灵门的弟子不停在空中掠过。 “本以为九头蛇族是最大之敌,没想到凭空出现鬼道中人,”清虚子微微一笑,“移魂之术极为残忍,修炼不易,鬼道中会的,不出指掌之数,但炼制黑煞则相对容易,只不过黑煞无辜妄死,难免怨气冲天,灵门和妖国出现九风也在情理之中。” “师父,”一脸疲惫的京墨从半空中落下,“西侧的王城的阴煞已经清理干净,但我们发现七具奇怪的尸体,师叔祖认出曾是十一峰的师兄弟,她让我回来请你和云师叔过去。” 赶到王城西侧,灵门弟子已经散到其他地方,只有辛夷和莫言愁带几个妖兵守着那七具尸体,清虚子缓缓穿行在尸体间,这些少年虽然已经更换衣袍,但灵门的高阶弟子都有特殊的标识,十一峰的标识便是左耳垂上的结印,无一例外,这里的七具尸体,每一具上都有结印。 “师叔,”清虚子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处,“这些弟子的魂魄均已被抽离,若无疑问,他们应被炼制为黑煞,这些弟子修为不低,成为黑煞后为害不轻,我们需要五岳弟子出手相助。” 这是灵门建派千年来首次向外主动求援,莫言愁沉吟片刻,缓缓点头,“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门派脸面,你自行决断即可。” 清虚子转身看看云若梦,他转身拿出琉光镜,不出片刻,符元和符空齐齐赶到,符空一见地上的七具尸体,面色大变,“魂魄被抽离得如此干净,是鬼道中人所为。” “符元,”云若梦看着符元,“这些弟子的魂魄被拘走炼制黑煞,鬼道我们并不擅长,此次,我们需要五岳弟子相助。” 消息传回上天庭,忘川立刻令人将信息传给无极上仙,半日后,西岳大帝带着三十余名弟子赶到冰濯城。 简单的见礼,西岳大帝的弟子分为三批,一批由符空带领,前去检查七具尸体,一批在王城四周设结界,搜索城中鬼道中人,另一批则分散到四周,搜索黑煞与九风。 海风虽烈,但朱砂设的结界岿然不动,四名弟子分站朱砂阵四角,双手持黑、红、白、青四面旗帜,红旗先行挥动,随即是黑旗,待四旗齐齐挥动,朱砂阵发出耀眼的红光,七具弟子的尸体缓缓升到半空中不住旋转。 眼见得弟子的尸体慢慢停止转运,他们齐齐面向王城西北的望归山,半个时辰后,几缕黑烟自半空中飘来,分别钻入他们的鼻腔之中。 “师尊,”红旗弟子对西岳弟子点头示意,“已可问话。” 清虚子上前半步,“我是清虚子,是谁害的你们?” “丘不言,”七具尸体发出的声音诡异而又阴森,仿佛水底水泡齐齐炸裂,“他骗我们。” 沉默片刻,清虚子再次开口,“你们何时遇害?” “投降前三日,”又是异口同声,“那日帐中来一个黑袍人,他与丘不言密谈半个时辰,丘不言便唤我们进入帐中,我们才进入帐中,眼前一黑,魂魄已被拘进黑珠之中。” 说完后,七具尸体先后从半空中掉落在地,化为齑粉,西岳大帝对清虚子轻轻叹息,“尸体殒灭,魂魄便难保全,他们再无法转生。” 第29章 鬼道(12) 在太虚殿坐定,西岳大帝认真的查看灵门近期的发现,一边查看,一边感叹灵门的弟子训练有素,许多常人不会关注的细节都能发现,并且详加记录,同时也有应对之策。 “清虚子掌门,”西岳大帝将标注完的记录交还给清虚子,“待西岳诸弟子回归,我们会与灵门的弟子一道,先清除阴煞,再解决黑煞的问题,但怨气化为九风,已是极凶险,我们需要提前做些准备。” 回身看看丹阳子,丹阳子上前几步,在西岳大帝身前放下四张符,随后退到清虚子身后,“大帝,这是我灵门弟子的护体黄符,一张藏于发髻内,两张贴胸口,最后一张贴丹田,目前看来,还算有效,大帝请查看,若有需要,我们也可提供给大帝的弟子。” 西岳大帝的手在四张符上拂过,黑气翻涌,符纸发出柔和的黄光,将黑气隔绝在三寸之外,西岳大帝面露微笑,“果真奇妙。” 半个时辰后,其他两批弟子返回,西岳大帝将他们两两编队,与灵门弟子混合,按不同的方位行动。 “清虚子掌门,”西岳大帝取出一袋红色的石头,“这是我西岳门中弟子避免鬼气袭体的护体珠,请将它分给灵门的弟子,随身携带即可。” 丹阳子将符纸交给京墨和苏木,令他们分给西岳门派弟子,并教授用法,又将护体珠交给南星和扶苏,让他们分给灵门的弟子,一个时辰后,十五队同时出发。 太虚殿中,冰气凝成的王城地图显现着不同的色彩,西岳大帝的大弟子在不同的地方做不同的标识,符空站在符元身边,“早听说五岳弟子于鬼道的修为极为高深,咱们花费半月时间才找出阴煞所在之地,他们一个时辰就完成,还找到阴煞的老巢,不得不说术业有专攻。” 轻咳一声,“哥,你在死灵渊混迹数百年,为何鬼道修为这般低?” 要论到揭短,三界四海北海龙神名列第二,符元也敢自称第一,符空翻个白眼,“你懂什么?我在死灵渊修的是太上仙道,鬼道和仙道是两条路,两条路懂吗?我只奇怪,天帝是如何在这般短的时间收服的无极上仙,这老家伙可是软硬不吃的铜豌豆。” 符元压低声音将眉卿做布娃娃的故事讲一遍,符空一击掌,“我就说掌教是聪明人,难怪当执法峰一百多年的单人掌教,执法峰仍然威名不落,我也得好好加油!” 威名不落?符元一脸嫌弃的看看符空,似乎在质疑他说的可是肺腑之言,“是闯祸精的威名永不坠落!” “当然,这也是她的一大特色,”符空微微一笑,“我现在想到她和北海龙神掉进死灵渊,被亡灵吓得大哭……。” 正在回忆的符空似乎想到什么,面露喜色,“我竟然把那两个家伙忘记,那两个家伙一定能帮上忙。” 玄冰琉璃镜中出现的不仅仅是忘川,还有无极上仙,一见他,西岳大帝立刻起身躬身行礼,“师尊。” 恭恭敬敬行过师礼,五岳大帝才敛袖正襟向忘川行君臣之礼,不得不说鬼道一脉的确独树一帜,难怪前任天帝千年都未获效忠。 “西岳,”无极上仙对忘川垂首示意,这才转身看着西岳大帝,“北岳和南岳已经查证,伪装成我的,是重楼和青叶的魂魄……。” 听得此言,西岳面色大变,无极上仙轻声叹息,“难怪鬼道能对他们施移魂术,他们自己愿意,而且能将两个生魂融合,鬼道的确出了了不得的人才,这百余年,我们失察了。” “师尊,”西岳毕恭毕敬的起身向无极上仙和忘川行礼,“重楼与青叶叛变应有隐情,大师兄对师尊与天帝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无极上仙看看忘川,忘川笑道:“西岳大帝无需挂心,上仙已经详细解释,我也坚信五岳大帝绝无异心,他的两个弟子是自甘堕落。” 这才放下心来,待西岳坐定,无极上仙继续道:“五岳已经令人在追踪重楼和青叶的下落,你那边情况如何?” 不待西岳大帝上报,符空带着黄婆和泉公出现在清虚子身后,黄婆和泉公一见无极上仙和西岳大帝,吓得浑身颤抖,立刻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看着这两仙,无极上仙颇有些诧异,就连忘川都眯起眼睛,“符空,他们是死灵渊的守渊人?” “陛下,”符空一边擦拭满面的汗,一边点头,“就是他们,陛下在凤凰幻境的试练中遇到过他们,这两人在死灵渊数千年,虽然修为不及五岳弟子,但对鬼道和阴魂极为了解,我在路上已经询问过他们,他们所知的信息,许能助我们解决目前的危机。” 许是从未见过这般多的金仙,黄婆和泉公就算坐下,也不住颤抖,清虚子微微一笑,冲丹阳子摆摆手,丹阳子立刻吩咐弟子送上点心和茶水,氛围立刻轻松许多,清虚子不待旁人开口,温和的笑道:“你们远道而来,先用些茶点,有些问题,我们想要请教。” 不得不说清虚子这家伙长相俊美,说话温和,笑容更是令人如沐春风,黄婆和泉公吃完一块点心,已经平静下来,“请诸位上仙训话。” 忘川正要开口,却听清虚子轻咳一声,“两位可知道如何将银血上仙的魂魄抽离,并融合的法术?” 符元真真忍不住想冲忘川翻白眼,他自己不知道自己凶恶?他一张口,这两个家伙定然吓得浑身发抖,还问什么? “这不是法术,”听黄婆这般说,就连无极上仙都凝住心神,“听上去很玄妙,其实很简单,其中一人的魂魄吞噬另一人即可。” “如你这般说,如何知晓是谁吞噬的谁?”无极上仙声音温和,“这般做的作用是什么?” “回上仙,”泉公恭敬的回应,“一般而言,修为高的人吞噬修为低的人较容易,当然,如果修为高的人心甘情愿的让修为低的人吞噬,也是可以的,这般的相互吞噬,最大的作用是将两人的修为融合,取长补短。” 第30章 鬼道(13) 听上去,这是极为残酷的修炼方法,吞噬?还得心甘情愿,鬼道中人,真真的难以理解,无极上仙沉吟片刻,沉声道:“你们可能分辨出魂魄相互吞噬的主次?” “可以一试,”黄婆和泉公对视一眼,似乎很诧异这些金仙提出的要求,“如果有魂魄相互吞噬前的影像最好。” 云若梦手指轻弹,蜃珠内的影像出现在黄婆和泉公眼前,两人只看片刻便肯定道:“这人偶内的确是两重魂魄,吞噬者是相对瘦弱的少年,被吞噬的魂魄,仍然保有一丝自己的意志,是个非常桀骜不驯的年轻人。” 没想到对于耗费无数上仙与金仙精力的难题,两个小小的守渊人竟然如此轻易便看穿,无极上仙身后的五岳大帝颤声道:“你们且认真些查看,可是这两人。” 随着重楼和青叶出现,泉公指着重楼道:“我识得他。” “什么?”五岳大帝的声音越加颤抖,同时伴随着一丝希冀,“他去过死灵渊?” “不,”对于五岳大帝的反应,泉公有些好奇,他下意识的看看黄婆,“这似乎是鬼王宗主。” 只听这个称呼,符元便可肯定,重楼定是鬼道最严重的人物,甚至是首脑之一,只是奇怪,这重楼是五岳大帝的嫡传弟子,他自己主管三州的凡人生死,权力如此之大,为何又要加入鬼道? “就是他,”黄婆仔细端详良久,这才肯定的点点头,“我记得一百多年前,许多鬼道的弟子进入死灵渊,我曾经看过他们随身携带的鬼王宗主画像,就是这少年。” 沉默片刻,五岳大帝突然跪伏在忘川和无极上仙之间,看忘川惊讶的神情,符元断定他的确不明白五岳大帝为何这般。 “师尊,天帝陛下,重楼……,”五岳大帝似乎深吸一口气,无极上仙却闭上双目,想是已经知道他要说什么,“重楼其实是我儿,是我与人族女子所生,那人族女子,便是鬼王之女。” 一时之间,玄冰琉璃镜两侧鸦雀无声,忘川沉默半晌,“五岳大帝请起身说话。” 听他语气虽然冷冽,但似乎并无怪罪的意思,五岳大帝缓缓起身站定,面上老泪纵横,忘川似乎轻叹一声,“五岳大帝何时知晓那人族女子是鬼王之女?” “重楼出生那一日,”众人又是一片沉默,“我与她相逢于中州,那时我在凡界历劫,与她相遇是命中注定,我本以为她是普通的人族女子,就在重楼出生那一日,鬼气弥漫,血月当空,重楼一半是鬼骨,一半是仙骨,我当日便想结果他的性命。” 说到此,五岳大帝涕泪交加,却听眉卿的声音从忘川身后响起,“他是初生的婴儿,并未作恶,你为何要杀他?” 气氛本紧张异常,眉卿和白虺的出现令忘川都暗自出口气,面上凝出歉意的浅笑。 待眉卿与白虺坐定,北海龙神悄无声息的坐在白虺身侧,符元不由暗笑,上天庭闯祸精到齐,以眉卿对无极上仙的大恩,想来他不会怪罪。 五岳大帝拭去眼泪,”天后陛下说得是,当日我本要下手,却被司命上仙阻止,他说幼子无罪,让我收他为徒,好生教养,来日他的一身鬼骨,也能为天下苍生造福。 我思量再三,便请示师尊,师尊也如司命上仙般所言,我重回五岳后,便将重楼收入门下,悉心教养,他的确不负我所望,修为精进极快,多方试探,我仍不放心,便以游炼为名,托付四个师弟代为考验,最终确认他一心向善,才放心将三州之地交付给他。 婴灵事件,我们已发现他身中移魂咒,魂魄……,魂魄不知去向何处,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原来……。” 说着,五岳大帝忍不住又流下泪来,眉卿突然道:“适才我听黄婆说,重楼吞噬的魂魄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识,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重楼当时在吞噬青叶时,是迫不得已,他们伪装成无极上仙,并未害牵辰的性命,而且数百年来,都没有鬼道害人的传闻,九风也是最近才出现,有没有一种可能,重楼和青叶其实在以自己的方式与鬼道作战。” 这简直是信口开河,异想天开,适才黄婆不是说鬼楼是什么鬼王宗主,若是寻常,符元定然反唇相讥,却见忘川看着黄婆,“你说的鬼王宗主,在鬼道中是什么人物?” “天帝陛下,”黄婆的声音微微颤抖,“鬼王宗主不是鬼道中人。” 不是鬼道中人?五岳大帝立时停止哭泣,绝望的眼中升腾起一丝希望,黄婆颤声道:“鬼王宗主是鬼道中人取的绰号,是鬼道中人见之必须击杀的对象,我多嘴曾问过鬼道的弟子,那弟子说因为鬼王宗主管辖三州之地的生死,所以被称为鬼王,而且,他身有鬼骨,鬼道中宗主级别才能拥有,因此,被称为鬼王宗主。” 这般听下来,眉卿似乎、大概、有可能是对的,符元虽然不想承认,但清虚子和云若梦已经赞许的看着眉卿,忘川面色大和,“近来上天庭和妖国饱受阴煞和黑煞的侵扰,你们可有便捷之法可以缓解?” “回陛下,”泉公从腰后拿出一个铃铛,“这是引魂铃,若天尊许可,我们可在此地开一个死灵渊的临时入口,摇起这引魂铃,就算被强行拘禁的魂魄,也会被召唤出来进入死灵渊。” 待忘川令神侍去上灵宫请示天尊,五岳大帝突然冲黄婆和泉公一礼,颤声道:“两位,若果真确认重楼和青叶并非恶人,可有办法将他们的魂魄分开?” 黄婆和泉公大惊,立刻跪伏在地,“上仙何需如此大礼,若找到他们,我们的确可以略尽绵薄之力将他们分开,只不过他们的魂魄相合百年,分开之后会有损害。” “不妨事,”无极上仙温和道:“若果真确认他们两人为守护天下苍生牺牲的自己,让他们在无垠井中修养,魂魄便能修复。” 第31章 鬼道(14) 天尊的回复很快传回,由于涉及五岳诸帝,他特别派来鹤真人送一瓶可以洗去魂魄污秽的沐灵水。 为避免出现其他问题,死灵渊的入口开在珊瑚海上方,为显示重视,忘川和无极上仙齐齐莅临,当然,上天庭闯祸三人组同时到达。 清虚子温言赞许眉卿许久,随即让她留守冰濯王城,眉卿果然乖乖的上当,她不去珊瑚海捣乱,北海龙神自然不会去,白虺懒得凑热闹,三人便留在王城闲逛。 “陛下,”五岳大帝临前走,将一面黑色的玉牌交给眉卿,“这是五岳通令,见令如见我,它也能震慑阴魂,请将它悬挂于腰间。” 接过玉牌的眉卿眼睛却盯着五岳大帝手腕上的银铃,五岳大帝犹豫片刻,将银铃取下交给眉卿,“这是重楼送我的,陛下若喜欢……。” “我带两日便还你,”眉开眼笑的眉卿欢喜的挂到自己腕间,“你放心,待白虺记下这银铃的花纹,我便还你。” 冷眼看着忘川满面含笑的与清虚子、云若梦先后走出大殿,似乎均未发现眉卿如此厚颜无耻,在宽容眉卿这方面,这三人无疑已经达成最佳的默契。 换好衣裙,北海龙神和白虺一左一右陪着眉卿在市集漫步,不得不佩服辛夷的管理能力,虽然鬼道作乱,但市集仍然繁华,妖民们的生活似乎全未受到影响。 行至午间,眉卿和北海龙神有些累了,眉卿随意坐在一户人家外的石阶上,“又渴又累,我们找个地方……。” 突听身后的庭院里有轻微的响动,似乎是呻吟声,白虺伸手将眉卿拉起推到北海龙神身后,自己则飞身跃进庭院。 眼见得白虺进门庭院,北海龙神突然飞起一脚将院门踢开,却见一庭院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眉卿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北海龙神护着她正要后退,却觉得身后一股凉意,回过身,却见一个奇怪的人偶摇摇晃晃的向两人走来。 北海龙神吓得浑身颤抖,眉卿手持疏影,虽然不住发抖,却比北海龙神镇定,“你……,你是不是重楼和青叶?” 听眉卿这般问,北海龙神觉得自己气得要背过气去,不是随便一个木偶就是那两个魂魄相互吞噬的家伙,更何况,现在还不能确认那两个家伙是好的,还是坏人,随随便便的问,她是傻子吗? 更令北海龙神恼怒的是眉卿拉开自己的衣袖,她腕间的银铃轻轻晃动,“这是五岳大帝给我的,是重楼送给五岳大帝的。” 那个木偶没有一点儿想要停顿的意思,转瞬就进入庭院,随着他的进入,院门紧紧关闭,北海龙神这才从眉卿身后探出头,轻声斥责,“你别乱来……。” 庭院中传来打斗声,虽然不担心白虺吃亏,北海龙神仍然觉得关心,忍不住伸长脖颈,似乎想看庭院中发生何事,却不防被眉卿拉着衣袖,“北海,北海,有东西过来……。” 不及反应,眼前一黑,北海龙神大叫不好,正要呼救,眼前的黑雾已经散开,一个破烂的泥塑挡在自己和眉卿身前,那个泥塑身体发出红光,黑雾浪潮一般涌来,又被红光推开。 眉卿突然抓出几张黄符,认真看一会儿,快速的在泥塑头、胸和肚子上贴好,又分四张给北海,让他按泥塑上的符纸贴好。 片刻之后,黑雾不住后退,眉卿又拿出三块红石,按一块在泥塑上,分一块给北海,效果立竿见影,黑雾仿佛被大风吹散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 北海握着石块,气得面色发紫,“你适才怎么不给我?” “我没想到会遇到,”眉卿明显心虚,她手里的疏影轻轻晃动,“你别担心,我会保护你的。” “你的修为比我低,”北海怒上眉梢,但好汉不吃眼前亏,伸手将红石塞进衣袋,“要保护也是我保护你,话说这家伙是什么?” 眉卿和北海肩靠着肩紧贴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外皮剥落得七七八八的泥塑,那泥塑左摇右晃,似乎在查看身上的符纸,眉卿突然又伸出手腕,摇着手腕上的银铃,“你识得这个吗?” 随着铃声响动,那泥塑突然四分五裂,露出里面的木桩,北海忍不住骂眉卿,“这银铃是仙器,你摇来摇去,有可能会伤害别人。” 不待眉卿回应,那木桩突然四分五裂,化为一地木片,眉卿委屈的看着北海,“我这次没摇。” “是我,”白虺从院门中走出,“这里应是鬼道中人的一个据点,我已将所有阴煞除去,走!” 正要举步,却听身后庭院响起风声,白虺猛的回身,只见自己适才斩杀的阴煞碎片被一股阴风吹起,在半空中重新聚集,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不知死活,”白虺右手一抖,凝出桂魄,“老爹,你护着眉卿。” 眼见得白虺就要冲进庭院,地上的碎片突然合成一个圆球,猛的向前滚,将白虺击倒,随着围着三人不住旋转,北海又觉得眼前一黑,眼前的景物再清晰时,已经置身海神庙中。 那个圆球滚到一个破败的雕像前,一个隐约的影子从圆球中升起,一点一点的钻进雕像中,北海龙神猛的抬起眉卿的手腕,银铃声响,“喂,你看,你是不是认识这个,这个是重楼送给五岳大帝的。” 满是灰尘的地上渐渐出现一个字,眉卿好容易才认出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是个“是”字,“你果真是重楼?” 直到白虺满面不耐,几乎又要出手,那泥塑才写完,“我是重楼,也是青叶。” 不得不说眉卿这家伙纯属乱拳打死老师傅的典型,旁人遍寻不着,她随意也能遇到,不知道是她运气特别好,还是特别差。 得到消息的五岳弟子带着系满铜钱和银铃的红绳,他们细致的用红绳将泥朔捆成线团,四个五岳弟子分列四角,各执一条线,将线团缓缓牵引回太虚殿。 上天庭、五岳及灵门所有人都在守护死灵渊的入口,鹤真人满面浅笑,以手为笔,在殿中画一道光圈,那圈闭合之后,立刻变成一汪银湖。 第32章 鬼道(15) 泥朔被小心翼翼的移进银湖中,片刻之后,泥朔上开始有泥土掉落,非常缓慢,鹤真人满面的笑,“这样做,是为了不伤害泥朔里面的魂魄,师尊给我一瓶沐灵水,可惜,如果有金仙的血混合,效果会更好。” 金仙?眉卿立刻盯着北海龙神,北海龙神飞步跑到厅外,眉卿追踪而出,“北海,你是……。” “从小到大,我都没受过伤,”北海龙神委屈的宣布,“也没出过血,现在冰濯王城的金仙又不仅仅只有我,要不我让东海他们每人给一滴?你找你爹和清虚子各要一滴,他们虽然不是金仙,但也是金血上仙。” 眉卿眼珠一转,立刻同意,两人找鹤真人各要一个琉璃瓶,欢欢喜喜的分头行动,不出半个时辰,两人汇合找到鹤真人,将琉璃瓶交给鹤真人。 “这是谁的血?”鹤真人疑惑的看着手中的琉璃瓶,一个瓶里的金血闪烁着淡淡的红光,另一个则闪烁着淡淡的蓝光,“等级这般的高,我从未见过。” “忘川的,”眉卿欢欢喜喜的回应,“我让他挤一滴给我。” “虺儿的,”北海龙神满面的骄傲,“他听说眉卿要让我挤一滴血,便主动说他给。” 鹤真人万想不到他们要到的血竟是天帝和龙神的,想到可能有的后果,立刻后背发凉,小心翼翼的询问,“天后陛下,龙神陛下,请问你们要血的时候,可说过用途?” “说过,”眉卿和北海龙神异口同声,“你要用这血救重楼和青叶。” 慌慌张张的找到符元,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符元一脸的诧异,“老鹤,你这是……,难道有鬼道的人攻进冰濯王城?” “比鬼道的人更可怕,”鹤真人好容易才喘过气来,语无伦次的将适才发现的一切道出,哭丧着脸拿出两个琉璃瓶,“这里装的就是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的血,师尊如果知道,我定然受罚。” 就连符元都倒吸一口凉气,要知道这两个家伙地位崇高,从出生开始,不要说流血,就算受伤也极少,此次因为鹤真人一句话,便一人被弄出一滴血,就算两人不追究,天尊知道后,鹤真人定然会受罚。 “老鹤,你可知道在那两人面前说话一定要万分小心,”符元左顾右盼,确认四下无人,“这两个家伙无风都能起三尺浪,更何况还有风。” “那怎么办?”鹤真人面上的神情立刻从焦急变成沮丧,“现在这两滴血不想要也不行,天后陛下还等着看我怎么使用。” “别慌,”符元远远的看见五岳弟子忙碌的身影,立刻计上心头,“老鹤,去通知无极上仙,就说已经找到重楼和青叶的魂魄,为提升沐灵水的效力,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各赏赐一滴金血,由于金血难得,特请无极上仙在旁护阵。” 心领神会的鹤真人立刻飞步离开,符元转过身,却见清虚子和云若梦从藏身之处走出,清虚子轻吁一口气,“幸好老子躲在珊瑚湖,被眉卿找到,无缘无故损失一滴血。” 看云若梦的神情,显然也庆幸没被眉卿找到,“师兄,眉卿这孩子是懂孝顺的。” “我们教的,谁说不是呢?”清虚子一脸的幸灾乐祸,“符元,我想眉卿帮助天帝陛下加深与五岳诸仙的关系,天帝陛下一定需要你从旁助力。” 站在忘川身后,符元见银湖中的泥朔已经完全剥落,露出两道淡得几不可见的黑色魂魄,黄婆和泉公分别站在银湖的南北两侧,两人手中各执一根黑色的细棍,黄婆和泉公口中喷出淡淡的银雾,手中的细棍轻轻一挑,黑色的魂魄突然震动起来,随即众人看见魂魄长出四只脚来。 两个时辰后,两个魂魄已经完全分开,黄婆和泉公立刻退到一旁,鹤真人将手中的沐灵水轻轻洒在魂魄之上,魂魄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红蓝两道光缓缓在魂魄身周旋转,黑气如同蒸气一般升腾,片刻之后,便露出两个纯白的魂魄。 无极上仙扔出两张紫符,本在闪烁的魂魄立刻稳定下来,又过片刻,魂魄的眉目逐渐显现,正是重楼和青叶。 “师尊……,”五岳大帝异样的喜悦,“我……。” 无极上仙转身看看他,再郑重的点点头,五位大帝立刻分据五个方向,众人退到殿外,忘川对黄婆和泉公微微一笑,两人立刻跪伏在地,显得异样惊慌,忘川看一眼符元。 符元立刻上前一步,“两位此次立下大功,陛下已经请天尊擢升两位的仙级,两位请先回死灵渊,很快,天尊的仙令就会发出。” 黄婆和泉公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他们实在不想和这一众的金仙相处,便立刻行礼回到死灵渊。 “陛下,”符元刻意的压抑自己的兴奋,“无极上仙率五岳五帝求见。” 无极上仙进殿后,正襟躬身向忘川行礼,而他身后,五岳五帝跪倒在地,“陛下,鹤真人已将陛下与龙神殿下赐血之事详细告知我们,无极此次前来,是请陛下放心,自今日始,陛下无需再为鬼道之事烦心,五岳诸人,将为陛下扫清鬼道,还三界清净。” 待无极上仙带五岳五帝离开,忘川这才露出真心的笑,“符元,这几乎是你做过最令我舒心的事,你说眉卿立下这般的大功,我要如何感谢她呢?” “陛下,”符元微微一笑,“天后陛下一直想回灵门,不如让她回去几日,我想清虚子掌门会很贴心的帮陛下照顾好天后的。” “那就让她回去一日,你随行,”听忘川这般说,符元立刻恨不能打自己一记耳光,早知道让自己随同,自己绝不会为让眉卿高兴,提这样的建议,“告诉清虚子,别让我失望。” 话才出口,符元立刻感到四周愤怒的目光,京墨和苏木眼睛里明显闪烁着怒火,偷眼望去,只有清虚子和云若梦满面的快乐,为安慰其他人,符元小心翼翼的说:“此次只有天后陛下和北海龙神陛下会去。” 第33章 鬼道(16) 京墨冲符元怒目而视,扶苏有气无力,“你不是说只有北海龙神会来吗?为何来这般多人?” 谁知道上天庭的这些人如此爱拍马屁呢?符元冷眼看着上天庭的女眷们穿行在浮玉城,对他怒目而视的,不仅仅只有弟子,就连清虚子和云若梦都满面不悦,而符空则迅速的与符元划清界线,似乎从未与他相识一般。 “眉卿,”记忆中,清虚子似乎从未对眉卿这般严厉,“你应该知道,灵门是清修之地,而且男弟子众多,虽说这里是浮玉城,但始终是灵门,多有不便,你看,就连神尊都躲得不知去向,要不你先带这些仙子回上天庭?” “符元,”眉卿小小的脸凝满愤怒,“你送那些人回去,我要留在这里。” 这般讨人厌的事儿,只能由更讨人厌的人来做,坐在云渊旁钓鱼的北海龙神听符元讲完,一跃而起,符元本以为他要去驱赶那些女眷,没想到北海龙神欢天喜地,“清虚子真是贴心,老子才不想和这堆女人混在一块儿,赶快回去!” 被逼无奈,眉卿只得带领一堆女眷回到上天庭,符元看眉卿的神情,想必此事不能善终,正想找个借口开溜,没想到却被紫螭挡住去路,“符元,天后陛下想见你。” 眉卿的愤怒肉眼可见,“符元,你说,那堆人是不是你叫去的?” “肯定不是我,”符元苦着脸,紫螭和北海龙神自己还勉强能够应付,可是只要白虺出现,以他的性格,自己必定无法幸免,“我也不知道她们会去,你要知道,现在想通过讨好你,进而讨好天帝陛下的人极多。” 正要说话,眉卿腰间突然闪光,金光结界猛的展开,符元大惊失色,难道有鬼道中人潜入上天庭? 手执追魂令,只听身后又是一声轻响,北海龙神腰间的金光结阵展开,将他与眉卿笼罩其间。 黑气不知从何而来,符元只觉得一股诡异的力量扑面而来,腰间一紧,已被眉卿拉入金光结阵,只听结阵外阴风呼啸,符元眯起眼睛,将追魂令挂回腰间,正要从袖中取出黄婆和鬼公给的镇魂石,一股巨力袭来,立刻自高处掉落。 落地处长着厚厚的草,符元翻滚几圈才勉强停下,却见眉卿掉在北海龙神背后,北海龙神一脸痛苦,“眉卿,你得少吃点儿,你实在太胖。” 相互搀扶着站立,眉卿环顾四周,只见阡陌纵横,半人高的长草间,一条青石修筑的小径盘旋而上,小径尾端,立着一块灰色的界牌,上面歪歪扭扭的雕刻着灵字,这是灵门上山的通道,自己绝对不会认错。 走出长草丛,眉卿缓缓走向界碑,她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小黑,小黑,你在哪儿?” 那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穿着干净的布衫,头上插着精致的绒花,她精致的脸上满是愉快的笑,“小黑……。” 那是祖师,就是化为灰,符元和眉卿都不会认错,更何况,幼年时期的神尊从草丛中钻出,惊恐的缩在祖师腿后,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农夫自远处追赶而来。 不待符元拿出追魂令,眉卿手里的疏影已经轻轻挥出,漫天的花瓣雨立刻将祖师和神尊的身形隐藏,眉卿拉着祖师小小的手,“跟我来。” 躲藏在那株百年的榕树上,那些农人在树下来回穿梭,一柱香过后,终于散去,祖师长出一口气,仰首对眉卿甜甜一笑,“谢谢你,我从未见过你们,是在山中迷路了吗?” “嗯,”眉卿点点头,“我们想上灵山,结果在草丛里迷路,好容易才走出来。” 灵山脚下的百草丛是有名的迷阵,但此时灵门尚未建立,因此,灵门的弟子并未在这儿设迷魂阵,也没有守护结界,普通的凡人虽会迷路,但仍能找到出路。 祖师果然没有怀疑,她抱着神尊伶俐的从树上滑到地上,“到我家来!师父会照顾你们的。” 祖师果然自幼时便住在竹屋,凤尾的穿着如普通的村妇一般,她站在竹屋的院门不时张望,看见祖师,便满面带笑。 “师父,他们在山下的草丛迷路,正好救了我和小黑,”祖师伸手拿起一个野果塞进神尊口中,“我便请他们上山暂住。” 凤尾眼中闪烁着莹光,她有修为,但并不高深,虽是如此,仍然足够她看出符元和北海龙神都不是常人,只有眉卿毫无修为,但身上有无数重护体结界。 “这里只有一些粗浅餐食,”凤尾将几碟小菜放在桌上,竟然有一碟风干的鹿肉,她们山居清苦,在祖师修为有成前,肉类应极难获取,“吃!” 眼见得北海龙神风卷残云,片刻便吃下一半的餐食,眉卿嘟着嘴,“北海,你都吃完了,要不你和符元去打几头鹿和野猪回来。” 气恼莫明的将十几头鹿和两只野猪扔在庭院中,北海瞪大眼睛,“这些足够了吗?” “对面的山上有翠羽鸡,最是美味,”眉卿眉开眼笑,“煮汤最为鲜美。” “那里有蛇,”凤尾见符元随手一指,便将那些鹿和野猪冻在冰块中,忍不住出言提醒,“非常危险。” 蛇?北海龙神站在林外,轻轻一顿足,林中所有的毒蛇立刻钻进土里,连头都不敢探一下,符元手中的追魂令不停挥出,转瞬便斩杀数百只鸡。 喝着鸡汤,北海龙神心满意足,“这般多的鸡,足够咱们吃数月。” “还可以拿到山下去卖,”眉卿欢欢喜喜,“明日我们就凤尾一块儿下山,换得的银两,足够过冬。” 过冬?北海龙神一愣,他环顾着四周,显然不明白为何自己要在这般简陋的地方过冬! “陛下,”无极上仙神情凝重,他指着灵山道:“我们已找到天后陛下,她们应是被人送到千年前的灵山,这是最高深的鬼道之术,将他们魂魄中送到千年前与之有关联的人身边,北海龙神陛下虽然没有任何关联,但似乎龙神殿下将他与天后陛下设有连接,因此,北海龙神陛下也同时被送过去。” 第34章 鬼道(17) 得到消息的清虚子和云若梦面色大变,他们无论如何没想到妖国的事刚刚有点儿眉目,眉卿竟然被送到千年前的灵山,虽说祖师不会害她,但将她送到千年前的人有什么居心谁都不知道。 “在幻雪洞府,可以看到历代掌门的记忆,”清虚子沉吟片刻,“这是灵门最大的秘密,眉卿的安危对我们极重要,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可随我们一同进洞,但旁人……。” 并肩站在幻雪洞府外层,忘川面色铁青,白虺不住左顾右盼,并不似他那般忧心,“你放心,老爹虽然修为低微,但以他那几下子,千年前足够震慑三界,而且眉卿身上的结界那般多,不会有事。” 说话间,清虚子已经点燃线香,外层的冰墙逐渐明亮起来,云若梦大袖翻飞,白雾升起,迅速弥漫整个冰洞,片刻之后,众人眼前一亮,出现的,却是一座灰色的大城,看上去人来人往,极为繁华。 第一眼看到北海龙神时,就连白虺都没认出他来,毕竟在所有人的记忆里,这位富甲四海的龙神衣着极为光鲜亮丽,衣饰上的珠宝和镶嵌的金丝银线,上天庭的诸女眷都望尘莫及,可是此时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布袍,腰间系着一根布条编织的腰带。 一眼看去,北海龙神似乎在与人争执,他面前是一堆的山货和野果,来人似乎是想和他讲价,看北海龙神的神情,显然是寸步不让,他在渔村那些时日,生意经早已烂熟于胸,看他凶恶的眼神,许多人乖乖付好银两,才将选好的货物拿走。 同样穿着灰色衣袍的眉卿,头顶一个精致的斗笠,凤尾用苇草编织的帘子遮去她惊人的美貌,她一手捏着一支风车,另一手执着正在吃点心的祖师,无论在什么时间,无论在哪儿,眉卿永远都是游手好闲的那个。 “这般多的银两?”凤尾抱着一匹粗布从街尾走来,眼见得北海龙神面前堆着小山一样的碎银和铜钱,禁不住瞪大眼睛,“那些山货,竟可换得这般多的银两?” “都说你不会做生意,”北海龙神一脸的冷笑,他将碎银装进一个布袋,又将铜钱用绳索系好,“这些银两,足够修缮房屋过冬,剩余的,还可在这里买一处小院落,咱们以后下山,也好在这里有个落脚地。” 听上去,北海龙神竟然有长久呆在千年前的考虑,白虺微微一笑,“老爹定然是玩得高兴……。” “陛下,”清虚子突然指着人群一个面目模糊的人,“这应该是泠,想必,就是他将眉卿他们带回千年之前,他似乎是想改变什么。” 云若梦回身看着幻雪洞府的深处,“他的目的应该没有达成,一切都没有改变。” “也许改变的只有祖师,”清虚子沉吟片刻,“否则,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将眉卿带回去,我有个感觉,他达成愿望之后,也许我们就能知道西海冰狱究竟发生过什么。” 符元挤过人群,拉下头上的草帽扇着风,“西街有一处庭院正在售卖,我已去看过,前铺后住,价格也合适,只不过有些陈旧,需得修缮。” 一行人收拾好摊子,北海龙神和符元抱着银袋,凤尾挑着在市集购得的必用之物,眉卿和祖师手上提着零碎之物,欢欢喜喜一同去往西街。 一眼便认出那处院落是祖师与凤尾的落脚之处,果然,很快符元便支付银两将那处院落买下,又去唤得泥瓦匠,商议好修缮的方案,支付定金,工匠又带符元去挑选砂石和木材,直到傍晚才算尘埃落定。 小院破败不堪,凤尾本想寻一间客栈暂住,符元和北海龙神却坚持要回山,四人便如来时一般赶着马车摇出东平府。 来到城外人少处,符元使起缩地神通,瞬间便回到灵山脚下,祖师一脸诧异,“我们刚刚才出东平府的城门。” 北海龙神坐在车尾,左手执着金弦龙筋,右手握着归墟惟实镜,似乎在提防什么,凤尾正要下车,符元双手在马车上一拍,马车腾空而起,消失在半空中,再出现时,已落在竹屋之外。 “你们……,”凤尾有些惊讶的看着符元和北海龙神,“究竟是什么人?” “你不用管,”北海龙神跳下马车,“我们不是坏人,符元,你刚刚看到了!” 转过身,符元已经捡起一根竹枝,飞速的沿着庭院在画符阵,北海龙神从腰间解下金光结阵的布袋,将它悬挂在竹屋廊下。 眉卿正要解自己的布袋,却被北海龙神喝止,“眉卿,带他们进屋去,一会儿无论外间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 心知有异,眉卿和凤尾立刻带着祖师进入竹屋,就在符元画完最后一笔,跃进庭院的瞬间,廊下的布袋发出耀眼的金光,整座竹屋被金光结阵笼罩。 “黑煞,”云若梦低声吐出两个字,“原来鬼道千年前便有,隐藏得这般好,我们竟未发觉。” 的确是黑煞,北海龙神从袖中取出黄婆和泉公给他的镇魂石,并指在半空中画个圈,小心翼翼的将镇魂石放在圈上,那两粒镇魂石发出微弱的红光,如水波一般荡漾开来,在符元设的结界内壁形成一层红色的光幕。 无数的黑煞从四面八方涌来,围在庭院外围,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一般,不敢靠近庭院。 一条灰色的人影出现在黑雾之中,众人竭尽全力的想看清他的容貌,可是那人仿佛只是一个极稀薄的影子,只能看到人形的轮廓。 午夜时分,黑雾逐渐散去,站在庭院里的符元和北海龙神轻吁一口气,符元低声道:“陛下,你可感到,这里的黑煞之气,与冰濯王城出现的不同。” “冰濯王城的黑煞有许多是修为高深的修仙弟子,凶戾异常,”北海龙神突然转身,将手中的归墟惟实镜对准庭院后方的竹林,“谁?滚出来!” 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冷月孤寂,竹林中始终空无一人。 第35章 鬼道(18) 天色大明,黑煞已经尽数消散,北海龙神和符元均未告知眉卿实情,日子仍如往常,眉卿背着竹篓带着祖师到林中采摘野果,来到明月涧,只见漫山遍野都长满紫红色的野果,眉卿喜上眉梢,“阿沅,这是最好医治疫病的赤颜果,咱们多采摘一些,可以……。” 草丛中,一条长满脓包的手臂无力的探出,祖师一愣,正要上前查看,眉卿伸手挡住她,从侧袋中取出两套薄如蝉翼衣袍,“这是虚阳子师叔给我的,用来防护,看那手臂上尽是脓包,定然是疫病。” 眼见眉卿让祖师穿好那套衣袍,从头到脚尽数笼罩在薄纱之中,甚至面目都尽数遮掩,眉卿与祖师相互检查,确认无遗漏,这才上前查看。 眼见得眉卿走到那手臂前,清虚子和云若梦感到忘川的呼吸似乎停顿一般,显是极为紧张,就连白虺都瞪大眼睛。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男童,浑身都长满脓包,他看着眉卿,似乎想说什么,终是力竭,但他的手臂始终指着一个方向。 “走!”眉卿侧身看看手臂指的方向,“他定然是爬出来求援的,咱们两人能背的赤颜果不多,小黑在吗?” 祖师嘬唇为哨,神尊立刻出现在她身侧,眉卿又拿出一个布袋般的套子,将神尊护在其间,又将自己和祖师的竹篓里装满赤颜果和赤颜果树下的乌藤,随后背起那个男童,“走!” 眼角一花,忘川已经站起,清虚子神情虽然紧张,但仍然温言道:“陛下无需担心,虚阳师弟自幼训练过眉卿如何应对疫病,她又有护体结界。” 缓缓坐下,眼见得眉卿背着那男童,快速的穿行在小径中,眉卿虽然修为低微,但始终是灵门弟子,在上天庭食用无数的珍奇果卉,早已身轻如燕,相对来说,反而祖师显得异常疲惫。 远远的看见一个小小的村落,此刻日上三竿,那村子里却人声寂寂,似乎全无人居住,待来到村口,眉卿抬眼望去,只见村里四处都是患病的村民,那男童的手指着一旁的一个坑,似乎用尽所有的生命一般,“妹妹……。” 眼见得眉卿跳进那个坑里,就连云若梦都紧张得起身,全身紧绷,待她抱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女童尸体出来,云若梦有些紧张的低语,“糊涂!” “她还有气,”眉卿检查过女童,有些欣喜,她从侧袋中取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滴玉露,分别涂在女童和男童口唇之间,片刻之后,那男童不住的痉挛,随即开始呕吐,而女童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 又倾出一滴玉露灌进女童口中,眉卿让祖师看守她,自己在村中快速奔跑,看着她的身影,云若梦紧张得浑身都在颤抖,清虚子轻咳一声,“师弟……。” 疾奔一周,眉卿站在村中侧首沉吟,从颈中拉出一个银哨,轻轻的吹响,片刻之后,北海龙神、符元和凤尾出现在村头,北海龙神一见眼前的情景,立刻伸手一指,一道水光结界迅速展开。 “这村里的人都患有莫名的疫病,”眉卿快速的解释,“他们的血中有毒,这赤颜果和乌藤可以熬制解药,我们需要将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分开。” 有北海和符元相助,很快死去的人便被移进眉卿适才跳进的坑里,凤尾在村中寻得一口大锅,又架起柴火,准备熬煮汤药,眉卿教祖师将乌藤的皮剥下,自己用石块将赤颜果砸烂,而神尊则来回运载赤颜果和乌藤。 太阳升上中天,第一锅汤药已经熬好,眼见得眉卿拿着碗,又要去灌汤药,忘川和云若梦霍然起身,白虺伸手拉拉忘川,“坐下,怕什么,他们是金仙,寻常的疫病根本奈何不了他们,更何况,我看无极上仙在眉卿身上下过结界,他是鬼道第一人,还有什么能害得了她?” 虽是如此,但北海龙神和符元仍不许眉卿再接触病人,两人和凤尾分别为病人灌下汤药,北海龙神又召来水幕遮挡烈日,“眉卿,把那两个孩子移到一旁。” 眉卿将两个孩子抱到一旁,捡来几根树枝,和祖师搭一个简易的棚子,却见一个男子背着一袋东西走到村外,他面上蒙着一块粗布,一见村中情景,便呆立原地半晌,随后他放下背后的东西,疯狂的狂奔而去。 转瞬来到傍晚,符元在村中燃起火堆,已逐渐有呻吟声响起,眉卿和祖师小心翼翼的将第二轮的汤药分别灌进男童和女童口中。 “眉卿,”北海龙神兴高采烈的模样令人有一丝错觉,仿佛他并未置身危地,“已经有些人醒来。” “我们得熬煮一些米汤,”眉卿将最后一口汤药喂完,小心翼翼将女童放在草上,“他们得吃些东西才……。” 就在此时,无数的人涌出小径,站在村口,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壮年的汉子,他突然用力的猛击自己两耳光,大哭起来,“娘……。” 凤尾上前,与那群村民交涉,片刻之后回到村中,“眉卿,他们原都是这村子里的人,但村子里疫情爆发,多方求医都无药可解,他们便迁到山脚居住,只留这些患病的村民在此自生自灭,日常送些吃食上来。” “他们没有护体仙气,也会感染疫病,”眉卿转身看看那些村民,“娘子能否让他们在村外熬煮一些米汤,放些薄盐……。” “山民穷苦,”符元低声道:“哪儿来的盐?北海陛下,你应该有办法。” 整夜的灯火通明,村里熬煮汤药,村外熬煮米汤,细细看来,这才发现村中尽是老幼,到得中夜,符元和北海龙神突然起身,只见那坑中渐渐升腾起黑烟,缓缓凝聚于那爬出求救的男童身周,再一丝一缕的散去。 难道黑煞的源头竟然是他?符元小心翼翼的蹲下,那男童身上仍然布满脓包,但胸口起伏有力,显然汤药已经起效,符元拉开他的衣襟,只见他孱弱的胸口上,用朱砂画着一个诡异的符文。 第36章 鬼道(19) 无极上仙很快将信息传回,清虚子一见,便薄怒立刻染红眉梢,“驭鬼符?这些村民还未死!其心可诛!” 所有的村民胸口都有这样的红符,眉卿看着女童孱弱的胸口那个小小的符,拿湿布轻轻擦拭,那符却似乎深入肉里,根本擦不下来。 “我有个想法,”符元皱着眉,“这场疫病是人为,目的就是想让这些村民变成黑煞,但不知什么原因,这孩子竟能吸收黑煞,我猜,昨夜的黑煞也是这孩子,他想来求救。” 北海龙神拿出归墟惟实镜,小心翼翼的翻转后,将惟实面放在女童胸口前,那朱砂不住的闪烁,似乎在抵抗一般,过一会儿,符咒开始一点一点消融,符咒消解完的那一刻,女童口鼻喷出黑烟,随即,她声如蚊蚋一般的呻吟一声。 “北海,你真聪明,”眉卿喜出望外,“快救其他人。” 拔除符咒后的村民,口鼻都会喷出黑气,忙到半夜,所有村民身上的符都被拔除,符元一直在村中来回穿梭,寻找下咒之人,除村头忙碌的群之外,再无其他。 忙碌两日,终于喘口气,北海和符元守在躺在枯草上水镜熟睡的眉卿身边,目光复杂的打量着村民,似乎在猜测那个给村民下咒之人是否隐藏在村民之中。 “我在想,”凤尾拿着一枝的野果走回棚中,“此地的村民从未染过疫病,这疫病如此诡异,似乎来源便是村民胸口的那个图案,因为健康的村民胸口并无异样。” 原来她也发现,符元和北海对视一眼,凤尾怜惜的看看眉卿,“这几日,这孩子累坏了!阿沅和小黑在山间猎得一头鹿,晚间熬一锅汤给她补补。” 不及回话,只见几个村民走到棚外,符元示意凤尾坐下,自己迎上前去,那几个村民满面的感激,一脸愧疚的指着被北海以玄冰冻结的大坑,似乎在请示符元要如何处置。 符元与北海低语数句,符元对村民道:“冰里的人都患有疫病,冰化成水,就会将疫病带进土中,我们稍后会想办法将他们连同冰一同焚化,病人已经在陆续痊愈,疫病不会再传染,你们将他们接回家调养即可。” 很快便有健康的村民用车或者牛将家人接走,不过半日功夫,病人便接走大半,那对兄妹却始终无人接应,看样子,他们的家人已在疫病中尽数死去。 待得所有病人被接走,果真只余下那对兄妹,符元和北海一人抱一个,走出村外,符元珍惜的拿出三昧真火符,驱动之后,那个村落加上大坑,半柱香的功夫便化为灰烬。 回到竹屋,北海施法为众人净身沐浴,就连神尊的脚趾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换上自己的衣服,北海龙神终于又恢复成众人熟悉的华贵模样。 十数日后,那对兄妹先后清醒,男童在竹榻上爬到自己妹妹身边,确认她无碍,这才放下心来,蜷缩在她身边,不时伸手摸摸她的小手,似乎在查探她何时清醒。 捧着一碗鸡汤走到竹榻边,凤尾满面和善的笑,“喝点儿汤。” 男童起身,他伶俐的下榻,冲凤尾躬身行礼,看他的举止,似乎并非村民,而是受过极好教养。 接过鸡汤,男童转身看着竹榻上的女童,凤尾柔声道:“别担心,你妹妹还得几日才能清醒,你喝完汤,我们有些话想问你。” 男童喝完汤,伸手进衣袖中,似乎想抽绢巾之类的东西,发现没有,他犹豫一会儿,用衣袖擦拭自己的嘴角,再恭恭敬敬的将碗放在案几上,又冲凤尾躬身施礼,以示感谢。 许是猜到他不会离开自己的妹妹,众人便一同进入竹屋,虽然年幼,但男童一见眉卿,面上便浮出红晕,似乎慑于她的容光,有些害羞一般。 符元眼珠一转,冲眉卿点点头,眉卿坐在竹榻边,伸手为女童搭脉,男童立刻紧张起来,垂手而立,似乎在等候什么。 “不是兄妹,”云若梦低声道:“这男童是女童的仆丛。” 的确如此,看他关切而又回避的模样,这男童的举止和神情都在显示他对女童非常的恭敬。 “不妨事,”眉卿对他微微一笑,“她年纪幼小,感染疫病耗去她许多的体力,现在她在慢慢恢复,过得两日,便会清醒。” 男童立刻放松下来,面上浮出感激的笑,“多谢。” 不知为什么,看着那笑总觉得假,似乎除对那女童的关心外,这男童对任何人都不真诚一般。 “你们的父母呢?”符元漫不经心的询问,从他的神情推测,符元已经发现这男童并非女童的哥哥,但并未说破,“看你们的模样,似乎并不是村民。” 男童没有丝毫犹豫,“我是她的仆从,我们是被人掳到村中的。” 符元一愣,他似乎没想到男童竟会实言相告,片刻之后,符元才继续询问,“听你的口音,并非此地人,你们是从何处掳到此地?又被谁掳来的?” 男童犹豫片刻,他见眉卿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面色一红,低语道:“我们原是在天启城,小姐是天启天音门派的独女,我的父亲是天音门玄武堂的堂主,如何被掳?又被何人所掳我并不知晓,我醒来时,便已在那村中。” 清虚子与云若梦对视一眼,天启城建于极北的群山中,终年被冰雪覆盖,极少与中州之人来往,因此,天音门修炼的是何仙法,无人得知,只第二届升仙会,他们派遣过四名弟子参与,在第七轮比试中尽数淘汰,与其他修仙门派差异不大,并不起眼。 眉卿突然低声道:“我见你们的衣着,都是轻薄的衣衫,你们不是在天启城被掳的吗?” “是,”少年移开视线,不敢与眉卿对视,“我们是在不夜城被掳走的,小姐的姑姑,是当朝皇上的宠妃,因此,夫人带我们到不夜城觐见她。” 众人齐齐大吃一惊,就连忘川都觉得诧异,他在人界时,从未关注过天启与不夜城的关系,却听眉卿继续问道:“那日我在草丛中见到你,你是自己爬出村子来求救吗?” 第37章 鬼道(20) 犹豫许久,男童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其实我们这一派,除修仙道之外,还能修鬼道,我爹,修的就是鬼道,我在离开天启之前,我爹在我颈后施过咒,确保我无论遇到任何灾劫,都有所庇佑。” 他的后颈处果然有一处入肉的青色符咒,男童继续道:“那日我们落入村中,一个黑袍衣在我们胸口打下符咒,我身上便长起脓包,每日都有人死去,被扔进村口的那个大坑里,我担心出事,便将小姐藏在坑边的小坑内。 每日夜间,我的魂魄便会离体,寻找救援,我看见你们住的地方有红光闪动,便到那里求救,但是那里有面墙,我无法进入。 那日晨间,我感到身体莫明有一丝力气,我想可能是回光返照,再找不到人救小姐,小姐也会死,我就竭力的爬出村落,幸好被你们发现。” 一番话,仍不知事件的背后主谋是谁,但最重要的信息是天启也在研究鬼道,符元眼珠转动,“这般久,我们还不知道你们的姓名,另外,你们无缘无故被掳,家里的人一定非常着急,我们要想办法联系他们。” 男童立刻上当,“我姓苏,苏暮言……。” 一听他的名字,两侧人不约而同大吃一惊,符元颤声道:“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苏暮言,”男童一脸的好奇,似乎对符元的反应有些奇怪,有些害羞道:“这是我爹翻书时随意指的两个字,我娘很喜欢。” 万万想不到,这男童竟是一代宗师,也万万想不到,他竟是北陆锦苍山的宗主,放眼三界四海的仙门,锦苍山人才济济,声名绝不在灵门之下,苏暮言的声名也不在祖师之下。 “你家小姐呢?”符元震惊半晌,这才问道:“我们的信要送到何处?” “我家小姐姓南,南凤梧,”苏暮雪很敬重的回复,就连提到名字都极为恭敬,“她是城主的幼女,如果可以送信,请将信送到不夜城的犀照宫。” 旁人还不怎样,忘川却大吃一惊,他缓缓道:“南凤梧,是第十七代国君的皇后,她儿子主政之前,天下修仙人士不可结派,自雍朝之后,修仙人士才可结派。” 这两人曾这般重要,这却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眼见得眉卿用粗浅的法术变出一只蝴蝶,南凤梧小小的脸没有一丝惊喜,她眼神冰冷的看着蝴蝶飞到自己小小的手上,透明的眼眸中没有一丝感情,符元觉得眼前这个三岁的女童就像被抽走所有的感情一般。 “小姐,”苏暮言背着一篓竹笋跟在祖师身后走进院门,脸上满是惊喜,“您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吗?我在涧旁摘了花。” 五颜六色的野花,衬着树叶,精致秀美,看得出极用心思,南凤梧面无表情的接过,放在自己衣裙上,她突然伸手把眉卿变出的那只蝴蝶从自己手指上抓到掌心,两手互击,那蝴蝶立刻化为肉泥。 “她不喜欢你,”北海压低声音提醒眉卿,你别去陪她玩,我始终觉得那女童浑身都透着诡异,咱们救的她,她至今连声谢谢都没说。” 看上去眉卿并不在意,但她仍然牢记北海的提醒,极少与南凤梧接触,相对而言,她更喜欢祖师,时时跟在祖师身侧,默不作声的看祖师干活。 为不泄露身份,符元采用最原始的方法将信息传递到东平府的官衙,大概十余天,才收到不夜城犀照宫的回复,信中千恩万谢,承诺即刻派人前来接两人。 自孤村的疫情过后,山民们对凤尾和祖师态度有极大改善,他们也不再驱赶神尊,神尊便留在竹屋,山居无聊,符元和北海便弄些木材和竹子将竹屋破损之处一一修缮,在凤尾带着众人到山中采摘野果时,符元和北海便四处查看,寻找黑煞和疫鬼符的来源,但始终不可得。 又过半个月,犀照宫的人终于赶到灵山,送两人到山下,只见一面皮紫涨的高大男子率一众人候在界石之外,众人一见南凤梧,立刻跪下行礼,“属下恭迎城主。” 城主?符元和北海对视一眼,南凤梧一言不发的越过跪在地上的众人,坐进雕花凤车中,在帘子垂落前一刻,符元似乎看见她眼神冰冷的看着眉卿。 紫皮男子站起身,冲诸人温言道:“多谢各位,这是犀照宫备的一些薄礼,请笑纳。” 不待凤尾推辞,众人已经齐齐转身,转瞬便走出许远,这不是缩地成寸,他们每个人腿上,都绑着一个奇怪的支架,借助那个支架,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 在众人的身影消失前,眉卿似乎看见苏暮言转过头,似乎对自己说一句什么,随即身影便完全消失。 将犀照宫送的食物留下极少的部份,其余尽数分给山下的百姓供他们过冬食用,回到竹屋,眉卿立刻到苏暮言的竹榻处四下翻找,跟随在她身后的北海随手一指,不知从何处召出一个黑布袋,沉着脸教训眉卿,“你修为这般低,是感应不到这异常的气息的。” 打开黑布袋,是一道黑符和一封信,符元认真看过,一顿足,“老子打一辈子鸟,竟然被一个孩子骗了,那个村里的疫病,是南凤梧干的,难怪她在死人坑里还有一口气。” 忘川面沉如水,对于这个结果,他已然猜到,只不过相隔千年,无法出言提示,“难怪她会下旨令修仙人结派,这是为了方便天启城! 符元气得在屋里不住转圈,北海龙神干咳一声,“符元,你把我们头都转晕了,到底怎么回事?” 符元环顾屋内众人,叹息一声,这才开始解释,原来苏暮言和南凤梧之所以出现在此地,并不是被人掳来,而是南凤梧指定的,南凤梧今年十七岁,但她因为修炼逆转之功失败,身形变得只有三、四岁大小,为恢复修为,她需要吸收有灵气的人的魂魄。 按天启城中唤灵师的推算,灵山是中州灵气最为充盈之地,他们便来到此地! 第38章 鬼道(21) 天启城的人是第一批死的,他们在吸收灵气之后,便成为南凤梧的补药,但谁都没想到,南凤梧吸收天启城的人魂魄之后修为并没有提升,唤灵师推演之后发现强行补充灵气是没用的,只有天生聚有的灵气才有补益。 于是他们设下那个孤村,并且在山下的村民中散播疫病,并且说服那些村民将患病的村民送进孤村。 符元对鬼道并不了解,因此,他并未发现苏暮言、南凤梧胸口的符与其他村民不同,他们胸口的符是疫鬼符,通过这个符,他们可以役使魂魄,而村民的则是散魂符,这是为方便南凤梧能更快的吸收他们的魂魄。 那日夜间的黑煞,的确是苏暮言,他感应到此地有巨大的灵气聚集,便想到这里吸取灵气,没想到被结界阻挡,南凤梧便设下毒计,让他以身为饵将众人引到孤村,但他们没想到,他们救了村民,但眉卿给他们的那两滴水,奇迹般的修复南凤梧的修为损伤,她离开之后,只要很短的时日,便能完全康复。 在共居的时日,南凤梧不止一次想要吸收众人的灵气,但始终未能如愿,眉卿身上有重重的守护结界,根本无法突破,北海龙神和符元的修为远超他们想像,凤尾和祖师虽然灵气充沛,但总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南凤梧推开。 听到这里,凤尾和祖师拉出颈中的红石,众人一眼便认出那是镇魂石,没想到符元竟然将这宝贝送给凤尾和祖师,符元看着眉卿和北海龙神,脸一红,“我只是怀疑他们,你们两又不需要。” “符元,你做得好,”眉卿认真的赞扬符元,“他们这般恶毒,幸好你有准备。” 当着凤尾和祖师的面北海龙神不便发作,跟在眉卿身后随口赞扬几句,看他的神情,他可饶不了符元。 其实天启城的人就守在东平府,之所以耽搁二十几天才出现,原因就是南凤梧不愿放弃,直到确认无法吸收众人的魂魄,这才决意离开。 信的最终,苏暮言坦言自己心有歉意,那张黑符是以天启特有的陨铁打造,可确保佩带之人不受鬼道之术的伤害,希望这点小小的心意能弥补他们造成的伤害。 “小小的心意?”北海龙神勃然大怒,他明显感到自己的骄傲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害,两个凡人,竟然能欺骗他这位金仙,“我要去天启城,把那个破地方冻成冰块。” “可是这里距离天启城天遥地远,”眉卿脚踏实地,“现在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我们还得提防他们再暗害我们。你可别再闯祸。” 气得嘟着嘴,眉卿安慰他道:“若要怪,你应该怪我,若不是我要救苏暮言,他们也不能骗到我们。” “可是如果我们不被骗,也救不下那许多的村民,”祖师对眉卿微微笑着,“我却觉得,即使被骗,能救那般多的人,被骗也是值得的,有的事儿,总得有人做,咱们力所能及的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便是值得的。” 这是灵门的立门之本,至今镌刻在灵门山下的界石之上,没想到祖师年纪这般幼小,便有这般的胸怀,北海龙神一时语塞,眨眨眼眸,站在眉卿身侧不再说话。 符元在屋中来回行得数步,“眉卿说得对,此地不能久留,我们先去东平府,至于这个黑符,我实在看不懂,你们去收拾行李,我找人确认这东西的用途。” 眼见得符元在屋脚画一个复杂的结阵,很快,一个地精出现,符元指着黑符与她低语几句,地精身形晃动,很快失去踪影,一个时辰之后,地精再次出现,“上仙,这黑符是修鬼道之人独有的护魂符,可保护他们的魂魄不受伤害。” 没想到苏暮言送的竟是这般珍贵的东西,符元一愣,“你确认?” “确认,”地精很肯定的点点头,“我特地到死灵渊请教过黄婆和泉公。” 傍晚时分,混在人群中进入东平府,庭院的修缮已基本完工,符元结算剩余的工钱,又多给几两银子,直言急着入住,剩下的部份会自行完成。 乘夜深人静,符元和北海各自施法将庭院剩余的工程完成,又用水将庭院清洗干净,符元这才在庭院里内画下结阵,北海在围墙上设下龙族的结界,忙到天明才完成。 “师弟,”清虚子见凤尾引着祖师和眉卿到市集采买应用之物,“他们三人在千年前发生这般之事,但于后世却无分影响,我想打开祖师留下的木匣以证我内心的猜想。” 云若梦无声的起身,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幻雪洞府深处的五彩霞光之中,白虺有些生气,“老爹竟可玩得这般高兴……。” “我还未问你,”忘川沉着脸,“你为何将北海龙神与眉卿连接?” “因为老爹着实爱闯祸,”白虺毫不在意的说,“眉卿也爱闯祸,他们两人同时闯祸,那些上仙就得同时应对我们两,所有上仙都得考虑同时应对我们的结果,他们无论闯什么祸,都可以大事化小,这是赤霄教我的。” 不得不说,天龙神宫的管家的确是个人才,忘川一时之间说不出话,眼前一花,云若梦已经捧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匣,那木匣上刻着复杂而怪异的封印。 双手接过木匣,清虚子在手中轻轻抚摸半晌,木匣发出轻微的响声,云若梦立刻后退数步,忘川拉着白虺退到一旁,清虚子这才轻轻打开木匣。 沉默片刻,清虚子转过身,那木匣中只有四物,一颗红石、一截红线、一个黑符还有一根树枝削成的凤头发钗。 “师兄,”云若梦站在原地,语气中满是疑惑,“祖师的遗物千年来都未展示过,这木匣里的东西是否因为眉卿她们的出现有所改变?” 沉默良久,清虚子摇摇头,声音苦涩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泠会将眉卿他们送至千年前的原因,我们都误会了,祖师的情郎,并不是他。” 第39章 鬼道(22) “不是九头蛇的先祖吗?”白虺眨眨眼睛,“那会是谁?” “苏暮言,”忘川一字一顿,“因为他修的是鬼道,祖师的魂魄才会破碎得连死灵渊都无法修补,其实祖师死的时候,是憧憬苏暮言出现的,只有他可救她,可是苏暮言没有出现。” “陛下说得不错,”清虚子面色铁青,身形轻轻颤抖,这是云若梦首次见他如此愤怒,“符元只知道祖师扯断红线,他不知道,祖师扯断红线之后,另一端系在苏暮言的手上。” “如果九头蛇的先祖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老爹和眉卿是不是可以回来了?”白虺显然对祖师的感情纠葛不感兴趣,“我看符元和老爹那几下子也着实不行,眉卿又傻,什么都相信。” “那不是傻,”云若梦有些生气,“眉卿自幼便心地善良,而且我灵门的立派宗旨,祖师说得非常清楚,她若不救苏暮言,便有更多百姓枉死。” 若是旁人,白虺定然不给半分情面,可是云若梦是眉卿的老爹,白虺一早发现,无论是谁,胆敢对云若梦或清虚子无礼,就算是忘川,眉卿也不会留半分情面,眼珠一转,“我不是单纯说她傻,是担心她吃亏,老爹和符元可保护不了她。” 这的确是实话,符元和北海龙神两个上仙的修为相加,也许自保有余,再想有旁的建树,明显不行,忘川脸色不佳,吹口仙气,询问上天庭可有人想到将眉卿接回的方法,片刻之后便得到回复,除施法之人外,旁人无法。 “我去上灵宫见天尊,”忘川起身,“无论如何,要尽快……。” 一只红色的纸鹤飞进洞中,清虚子和云若梦如临大敌,那纸鹤识趣的停在洞口,赤霄的声音轻快的传来,“龙神殿下,我得到消息,天后陛下和龙神陛下被送到千年前,可需要我接她们回来?” 不待白虺回应,忘川立刻道:“是,请总管尽快施法。” 红鹤立刻飞到洞外,白虺有些恼怒,“这家伙跑这般快?” “他若不走,你便要他将你送到千年前,”忘川似乎暗中松口气,“以你的修为,定会发生不可测之事。” 走出幻雪洞府,只见眼前白光闪动,眉卿、北海龙神和符元一脸莫名其妙的出现,北海龙神最先省过神来,“儿啊!你可知道为父被弄到千年前的灵门,遭遇许多可怕之事。” 白虺假意未知,上前将他拉到一旁,符元极为识趣的冲忘川行过礼,悄悄的站到一旁,却听清虚子低声道:“符元,你能查到祖师扯断的红绳另一端系于何人吗?” 看符元的眼神,清虚子立刻明白符元已经猜到,将木匣自袖中取出,符元的手在红线上轻轻拂过,一个俊美的青年出现在红线尾端,他的眉目已经脱离童年时期的幼稚,但眉目并未大变,的确是苏暮言。 “他娘的,”符元突然暴出粗口,“这个混蛋是怎么骗得阿沅的真心的,混蛋!” 骂得两句,转眼便看见忘川看着自己,看样子,他将时间留给云若梦,毕竟眉卿回上天庭便只属他一人。 躬身站在忘川身前,忘川眯着眼睛看着云若梦和清虚子轮流安抚眉卿,“符元,祖师如何能扯断你系的红绳,自行系上?” 万没想到他要问的竟是这个,符元忍不住回身看看眉卿,“这……,属下着实不知,数千年来,祖师是唯一能扯断红线之人,至于那红线是否是她自行系上,我也不知。” “我也扯断过,”耳听忘川的语气不善,符元立刻觉得不妙,“说什么数千年来祖师是唯一?” “陛下,你之所以能扯断,那是因为当时红线是倒系的,”符元小心的解释,“要解开比正向系的容易。” “你当初多事,也曾为不相干的人系过一根,”忘川不依不饶,“你现下是否应该解除那根?” “陛下,”符元心中暗恨自己的天生技能,虽然就是这技能才让他跻身上天庭,“那人将聚灵锁转移到自己身上,他全身的根骨都重新移位重组,虽然他名字还是那个,但已经是另外一人,而且,我在冰濯城时,已经重新为辛夷与他重新系过红线,第一根已经断裂成灰,现在天后手上,只有一根红线。” 得到云若梦和清虚子抚慰和赞扬的眉卿心情极好,符元趁她与忘川讲述千年前遭遇之时,不着痕迹的在她身旁轻轻施法,让忘川看清眉卿手上的确只有一根红线与他相连,又不着痕迹的抽出自己一丝神识与另一根红线融合,再分别系在眉卿和忘川指间。 一切做完,符元满头大汗的退到一旁,正待喘口气,符空已经慌慌张张的跑来,“符元,我刚刚回来,便听说你被拘到千年前,刚刚才回来,急急赶来看你,你可无事?” 将千年前的经历一一道出,符空听得目瞪口呆,听到那面黑符,符空皱眉道:“苏暮言果真将黑符送给你们?” “是,”符元的手在空中轻挥,黑符的幻影出现在符空眼前,“地精到死灵渊确认过,那两个家伙绝不会有错。” 认真端详良久,符空点点头,“不错,的确是护魂符,也是陨铁打造,非常珍贵,这护魂符上镌刻着持有人的名字,也是苏暮言,那家伙放弃黑符,修不了鬼道,才在锦苍山开宗立派,竟能成为一代宗师,着实了不起。” “哥,”符元心中一动,“你在死灵渊可曾查过苏暮言的生平,他可曾娶妻生子?” “他娶过妻,但未生子,”符空侧首想想,“雍皇登基十一载,他奉命入朝,被册封为国师,因收服十大妖兽,功劳极大,葬于雍皇帝身侧。” 功劳极大?葬于雍皇帝身侧?符元目光闪烁,他盯着符空,“雍皇帝,是不是南凤梧的儿子?” “是,”符空点点头,仿佛在背诵史书一般,“南凤梧是皇后,宠冠六宫,死时,时年三十六岁,雍皇帝才十一岁,南凤梧遗诏由苏暮言辅国。” 第40章 鬼道(23) 十一岁?辅国?怎么听上去都是阴谋的味道?符元盯着符空,符空有些奇怪,“哥,你有什么感觉?” “没有,”符空眨着眼睛,“这难道不是常规操作吗?南凤梧和苏暮言是师姐弟,她将自己的儿子托付给自己最信任的人,这没什么了不起的,人族的历史上经常出现。” “南凤梧修的是鬼道,”符元的眼珠转动,“冷若冰霜,如何能获得人族皇帝的宠爱?” 从死灵渊调到卷册,符元一见南凤梧的容貌立刻便知有异,自去找忘川,忘川盯着那张画像,“这是南凤梧?” “这是人族画师画的,”符空小心翼翼的擦拭着额上的汗,“虽说会略有美化,但应该是南凤梧。” 站在忘川身后的白虺伸颈看去,只见泛黄的画卷上的女子,有六成与眉卿相似,但在幻雪洞府时的南凤梧,只能算秀丽,绝对没有这般精致的眉目,除非她按眉卿的容貌变更过自己的容颜,虽只有六成相似,但已是倾国倾城的美貌。 “白虺,”忘川极为不悦,“赤霄既然有办法将眉卿自千年前带回,我想,他也许能解释为何这凡人女子能改变自己的容颜。” 被白虺召唤到上天庭的赤霄一脸的恭敬,向忘川行过礼,便垂手站在白虺身侧,符元此刻已知晓,也许三十四天至三十五天,修为最厉害的,不是旁人,正是这位乐于拍马屁,但又拍得意味深长的天龙神宫总管。 将那张画卷展开,赤霄侧首查看,突然伸手在画卷上轻拂,画卷上的女子眉目立刻大变,与眉卿全然不相似,但于人族而言,也是极为罕见的美女。 “这是什么法术?”白虺看着赤霄,“这是那女子本来的容貌?” “并非法术,而是有人在那女子原来的画像之上重新做画,隐藏了那女子原来的容貌,”赤霄耐心的解释,“那女子应是现在画卷上的容貌。” 相对无言,片刻之后,忘川才沉声询问,“总管,你在千年前带回天后时,可曾有什么发现?” “有,”赤霄笑眯眯的模样令符元有一种想要打他的感觉,这家伙难道就不能一次说完吗?“宰相大人将镇魂石送给祖师和凤尾,保全她们的部份魂魄,虽然不能改变她们最终结局,我想,死灵渊的某个角落,会有祖师和凤尾相互温暖的魂魄碎片。” 忘川立刻转身看着符元,符元正要动身,却被赤霄温言劝阻,“陛下,还是让清虚子带云若梦去寻她们!旁人恐会惊走她们。” 想到祖师仍有残魂留存,符元紧紧收缩的心立刻绽放,轻松得浑身如同羽毛般轻盈,却见忘川转首,“眉卿、北海陛下,你们出来!” 藏在柱后的眉卿和北海龙神小心翼翼的走出,赤霄立刻躬身向眉卿和北海行礼,他起身时,眼睛看着眉卿的头顶,“啊!天后陛下,您头顶这朵牵引花真真美丽。” 说着,赤霄伸手在眉卿头顶作势采摘,他手中立刻出现一朵黑色的花,那花黑中带蓝,妖治异常,赤霄双手合拢,牵引花立刻化为灰烬。 北海在自己头顶摸来摸去,“赤霄,我呢?” “陛下放心,您头顶没有,”赤霄礼貌的躬身回复,转身看看符元,“宰相大人,需要我要代劳吗?” 将两朵牵引花的灰烬合拢,赤霄轻轻一弹,灰烬向外激射,“无极上仙应该能处理好它们,也多亏那人鬼道之术并不精湛,我才能轻易将你们带回。” 眉卿眨着眼睛,抱着忘川的手臂,显得有些惊恐,“为何北海没有牵引花仍能与我们一同前去?幸好他能去。” 想到赤霄教导白虺分解闯祸后果的言论,不知他要如何向眉卿狡辩,忘川忍不住面露浅笑,却听赤霄愉快回道:“因为龙神陛下着实爱闯祸,白虺殿下每打一次三十五天的金仙,我们便要遭受一次损失,若那祸是与天后陛下一同闯下,那些金仙碍于天帝陛下与白虺殿下的面子,九成九会忍气吞声。” 没想到他会直言相告,眉卿和北海龙神对视一眼,眉卿颇有些不悦道:“北海,你以后少闯祝,免得我受你连累?” 站在一旁的符元忍不住想翻白眼,论到闯祸,她与北海龙神不分伯仲,她也许还得感谢北海龙神的靠山如此强大,北海龙神恼道:“你闯的祸难道少吗?我受你连累也不少,更何况,我们为何要内讧?” 两个闯祸精立刻和往常一样统一战线,齐齐冲赤霄怒目而视,他却恍若未见,忘川轻咳一声,“总管,这牵引花是何时种到眉卿和符元头顶的?” “牵引花生长需要时日,如无意外,天后陛下和宰相是在西海冰狱时被种下的,”赤霄微微一笑,“另外,天后陛下修为太浅,种牵引花之人担心在牵引花长成之前天后陛下夭折,所以才给她设下护体结界。” 终于明白为何眉卿和符元能够平安的离开西海冰狱,也明白为何泠无缘无故在眉卿头顶设下结界,看样子,要解决鬼道,就必须要了解天启城,甚至苏暮言和南凤梧。 符元侧首看看忘川,“陛下,人皇居于不夜城,下月便是第三界的升仙会,陛下何不邀请人皇至灵门一同观礼?” “符元,去见见清虚子,”忘川嘴角微微一笑,“请他与云掌教前往死灵渊探查灵门祖师的魂魄所在之处,同时,也告知他,希望人皇能到戒首峰观礼。” 得到消息的清虚子大喜过望,根据符空的建议,做充足的准备,两人来到死灵渊的入口,却见眉卿和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站在入口外,似乎想一同进入死灵渊。 一般情况下,清虚子都能很好的解决眉卿,所以他面上浮着和善的笑,还未开口,眉卿喜笑颜开的递一支透明的花给云若梦,“爹、掌门师伯,这是无极上仙给我的,他说这枝花能帮你们更快的找到祖师。” 第41章 鬼道(24) 接过花,云若梦微笑着从袖中取出一包糖果给眉卿,转眼看见北海龙神瞪着自己,又从袖中取出一包点心递给他。 “眉卿,你与北海到此做什么?”清虚子看看云若梦手中的花,立时猜到没有忘川的同意,他们两不可能出现在此,“是想和我们一同进死灵渊去找祖师吗?” “我很想去,”眉卿精致的小脸满是沮丧,“可是符空说,死灵渊里的死灵非常可怕,我身上的护体结界太多,会引起死灵的骚动,祖师的魂魄只是碎片,很有可能会藏匿起来。” 清虚子看一眼云若梦,云若梦淡笑道:“你乖乖回去,爹和掌门师兄一定会找到祖师。” 冷眼看着眉卿乖乖的退到一旁,再笑吟吟的冲云若梦和清虚子摆手告别,北海一边吃点心,一边道:“争取半日,便只能在这里把朝露花递给你爹,还劳动我陪你,幸好有一包点心……。” “北海陛下,”听见赤霄的声音,北海和眉卿一齐转身,却见他笑眯眯的陪着白虺缓步而来,“啊!您手上可是凡人的点心?” 立刻退到眉卿身后,不及将点心藏起来,白虺已经出现在北海龙神身侧,将所有点心抢到自己手中,“老爹,你怎能吃独食?” 北海还未回应,只听死灵渊中响起巨大的声响,白虺面色微变,赤霄身形晃动,身影已经消失在入口处,只听他的声音远远传来,“殿下,请务必尽快将天后陛下和龙神陛下送回上天庭。” 眉卿忧心的走来走动,眼中饱含着眼泪一般,北海盯着东海架起琉光镜,西海不停的施法,琉光镜中却空空荡荡,什么都看不到。 “爹和掌门师伯出事了吗?”眉卿的声音里已带着哭腔,“怎么看不到他们?” 被南海强行拉来的鹤真人立刻堆起满面的笑,“天后陛下,死灵渊是施过特殊结界的,除非在璇玑洞中,其他地方琉光镜是不能使用的。” “适才那声巨响是什么?”眉卿双目含泪看着鹤真人,“爹和掌门师伯有危险吗?” “陛下放心,”鹤真人小心翼翼的感应着忘川的气息,“赤霄真人是三十五天修为最高的金仙,有他在,陛下的亲人绝不会有事。” “可是那些人那般的坏,”眉卿心中害怕,眼泪终是流下,一见她的眼泪,就连北海都有些恐惧的向殿外张望,“他们如果暗中……。” “陛下放心,”一只红鹤摇摇晃晃的自殿外飞入,正是赤霄常用之物,北海立刻不着痕迹的吐出一口气,他同时发现鹤真人也悄悄的松口气,“掌门和掌教无碍,他们已经找到灵门祖师的魂魄,很快就能回到浮玉城。” 立刻举袖抹去眼泪,眉卿欢喜的向外飞奔数步,又停下脚步,“北海,你要和我一块儿去吗?” 看着眉卿和北海龙神的背影,鹤真人笑道:“龙神陛下与天后陛下性情相近,难怪如此投缘。” 半晌未得到回复,回过身,只见三海龙神三脸苦笑,心中一动,已然明白,本来四海独立于三界之外,这几位龙神过得悠闲自在,自从北海龙神结识眉卿,四海的麻烦没有一日间断,偏偏北海龙神又极爱凑热闹,搞得四海没有一日安宁。 京墨和南星悄无声息的奉上茶点,再无声的退到殿外,重新关闭结界后,与其他弟子一般持剑守在瞻星楼外。 无极上仙双手在空中轻轻画出一个圆,再小心翼翼的放平,无数的霞光自那圆向外扩散,而圆的正中则冒出银色的水波,只是片刻,屋中便出现一个被五彩霞光包裹着的银色的湖泊。 清虚子和云若梦分列于东西两位,手中持着朝露花,无极上仙对他们点点头,他们极缓慢的将朝露花放进湖泊中,动作轻柔,就连呼吸都暂时停顿了一般。 柔软的金光自朝露花瓣处释放,眉卿见一丝一缕白色的魂魄自朝露花中流淌进银色的湖泊中,缓慢而又有规则的凝聚成形,最终形成两个淡淡的人影。 眼见得人影在湖泊中荡漾,云若梦和清虚子各自后退一步,五岳五帝分列五个方位,手指发出的赤橙红绿蓝五彩光芒在空中交汇后,形成粗壮的虹流,缓慢的自半空堕落至银色的湖泊中。 待虹流流尽,五岳五帝齐齐后退,无极上仙再次画出一个圆,再小心翼翼的覆盖至银色的湖泊之上。 “陛下,”无极上仙凝视两道人影良久,面上浮出满意的浅笑,“镇魂石留下的魂魄碎片比计划得多,她们沉睡半日后,明日便可用问灵之术获取想要的答案。” “上仙,”清虚子突然开口,“不知祖师她们是否有机会能够转生?” 无极上仙轻声叹息,“她们的魂魄碎裂得太严重,又已过去千年,在死灵渊的无极花园中休养生息,是她们最好的归宿。” 说完,无极上仙面色微变,五岳五帝立刻分列至屋内的五个方位,似乎想施法一般,却听有人在屋外轻声道:“诸位无需惊慌,我是阿沅的故人,未得许可,不敢擅自进入浮玉城,这只是传神之术,不知明日可能让我问她几个问题?” 相互对视一眼,忘川点点头,清虚子微微一笑,“来的都是客,我这就派人去迎你。” 身穿白色的锦衣,额间黑色的龙角闪烁着淡淡的蓝光,泠对众人懒洋洋的躬身一礼,看见眉卿时,面上却浮出笑,“原来你也在,许久没听你吹笛,甚是想念。” “你把我们弄到千年前,”北海龙神愤愤不平,“我们身陷险境,你还什么想念?” 泠淡然一笑,“你自己修为低微,怎能怪责旁人,只不过,危急之中,你竟有那般的勇气,的确没有辱没龙神的威仪,真真我有些另眼相看。” 不知他这番话是赞扬还是贬低,北海龙神一时语塞,却听泠淡然道:“我送你们回千年前,绝无恶意,更何况,我若不出手,苏暮言也会送你们回去。” “你说什么?”符元声音颤抖,“苏暮言还活着?” 第42章 鬼道(25) 众人的眼神汇聚于泠身上,他淡然一笑,右手轻轻一挥,只见一个俊美的少年出现在众人眼前,忘川低声道:“南唐王世子?” “天帝陛下说得不错,”泠眯着眼睛,神情冷厉又凶恶,“这千年来,苏暮言以不同的身份存活于世,南凤梧也是,他虽将黑符送给天后,但他的鬼道修为恐怕连无极上仙都难以匹敌。” 这几乎是匪夷所思的,毕竟苏暮言仅是一介凡人,就算修为再精湛,最多不过两三百年寿数,他是如何做到与天地同寿? 在瞻星楼坐下,泠从怀里拿着一支黑玉的笛子,他对眉卿微微点首,“这是我回外海到蓬莱寻得最好的玉为你制成的,本想事成之后送你做为感谢,此刻送你不算太早。” 那笛子入手温润,有一股淡淡的暖意,眉卿放在口边,轻轻吹奏一曲,声音透亮,低微处婉转清幽,高亢处声如裂帛,“此笛名为鸣凤,我在笛上施加过法印,普通的鬼道之术无法伤你,但无法对抗苏南二人。” 听上去,泠似乎在提示什么,忘川眼神闪动,泠又对四海龙神道:“四海与外海的纠纷与我无关,当年我进入西海冰狱也只是为破解鬼道之术,此间事了,我自有去处,不会回外海。” 北海冷哼一声,他对莲姬的无礼仍然耿耿于怀。 忘川静待片刻,见泠不再开口,这才缓声道:“苏暮言只是一介凡人,如何能活这般久?” “上天庭一向轻视鬼道,”泠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所有上仙都已经超脱生死,你们可曾想过为何无极上仙功德为何如此之厚?只要是人,都憧憬着不老不死,修仙只是其中一条小道而已,陛下可想看看我是如何识得苏南二人?” 一行人来到云渊旁,只见神尊在云渊中戏水,水花高溅,看得出神尊心情极好,可是泠才出现,他立刻自水中飞中,凶恶的直冲泠,似乎要撕碎他一般,无数的灵门弟子吓得惊恐得不住后退。 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巾,已冲到近前的神尊立刻顿住,泠缓缓展开布巾,那块粗糙的布巾上,以童稚的笔触画着带神尊走上灵山的祖师,无论祖师还是神尊都灵活灵现,栩栩如生,神尊明黄色的眼眸中闪烁着古怪的光,伸鼻轻轻闻闻,似乎在判定这布巾的真假。 “这是凤尾送我的,”泠上前一步,在神尊面前将整面布巾展开,众人这才看到布巾上竟是灵山十一峰的全景,“小黑,除你与阿沅是凤尾所绘,其他都是阿沅亲笔所画,你应该看得懂,现在凤尾和阿沅都在瞻星楼,你难道没感应到她们的气息?” 神尊立刻转首眺望着瞻星楼,随即,他的身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随后,他风一般的冲向瞻星楼。 “小黑身上千年的灵气与修为,定能护住阿沅师徒的魂魄,不受鬼道之人侵害,”泠将布巾收回自己怀中,冲站在一旁的无极上仙轻轻点头,“劳烦。” 无极上仙双手合抱在胸前,一个玉石状大盆凭空出现,大盆中充盈着清可见底的水,泠双手在自己发间轻轻抚摸,随即抽出几根头发扔进盆中,盆中的水立刻旋转起来,片刻之后,众人便看见盆中出现几个模糊的身影。 看上去,祖师已是十六七岁少女的模样,娇俏可爱,身背木剑,开始三界游历修炼,从她头顶灵气翻涌成花来看,她已有一定修为。 “这里便是南唐州的州府晚唐城,”泠注视着祖师,眼神温柔,“我们便是在这里遇到苏南二人。” 果然,祖师身后跟着泠,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龙,而只是蛇,满面温柔的笑,像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泠,师父让我们在此处等他,我们今日晚间去游白藏河,听说那是晚唐城最美的河。” 入夜的晚唐城仍然人声喧嚣,感觉上极为繁华,灯火辉煌,如同白昼,泠跟着祖师来到白藏河旁,无数的轻舟在河面穿梭,小曲儿悠扬,无数的人乘着轻舟,随口吟出一句诗,路过的轻舟中如有人对出,吟诗之人便会扔出一个果子。 “苏暮言,”北海龙神一眼认中那轻衫的俊美少年,和记忆中相比,苏暮言的容貌与幼时差异不大,满面的淡笑,显得和蔼可亲,“眉卿,你看这家伙是不是一脸的假?” 北海龙神显然已经忘记忘川在侧,随口便问出,眉卿拉着忘川的手,俯身查看,“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不是南凤梧。” 的确不是南凤梧,计算时日,南凤梧在此时已经嫁给太子,也就是未来的皇帝,忘川皱着眉,他已看出,那女子的眉目依稀有眉卿的影子,心下不悦。 “苏暮言,”祖师一眼便认出苏暮言,欢快的摇着手,听得祖师呼唤自己,苏暮言一愣,似乎并未认出祖师,“苏暮言,你还记得吗?灵山!” 苏暮言面上立刻浮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满面带笑的迎上前来,轻衫在夜风中飞舞,挺拔的身形走得潇洒而克制,俊美的脸上镌刻着一尘不变的浅笑,眉卿一扁嘴,“的确很假。” “你师父呢?”见礼之后,苏暮言后退半步,礼貌的冲泠点点头,漫不经心的四顾,嘴角噙着一丝浅笑,“其他人呢?” “师父还在灵山,”祖师并未注意到苏暮言刻意的疏远,“你在信中说夜间会到此地消遣,我便想着到此与你相遇,没想到你果然在此。” 听上去,祖师竟是刻意到此寻找苏暮言,看来,她喜欢苏暮言比众人知晓的时间都要早,毕竟看她此刻神采飞扬、双目放光的神情绝非作伪,而且,苏暮言离开灵门之后,一直与祖师有书信往来。 “眉卿,”北海指着苏暮言。“你看,你看,下次再让我遇到他,我见一次打他一次,看他这轻浮的模样,我便生气,你们祖师真真瞎,她怎会喜爱这样的浪荡子弟?” 偷眼看去,清虚子、云若梦和眉卿都一脸不悦,赤霄眼珠一转,正要为北海龙神开解,北海龙神自顾自说了下去,“祖师此刻如此活泼可爱,不知她经历过什么,才会变成画像上那般憔悴。” 第43章 鬼道(26) 人影逐渐消失,泠淡然一笑,“北海,你若是怀春少女,遇到苏暮言这样的少年,也许也会喜爱他。” “是吗?”北海侧首沉吟片刻,“眉卿,你喜欢这个人吗?” “不喜欢,”眉卿明显还在为北海说祖师瞎生气,语气中微含愤怒,“你不许说祖师。” “可是她是真的瞎啊!”北海龙神怒火中烧,“咱们一同去的千年,符元长得獐头鼠目,她不喜欢便罢了,我这般丰神如玉,她为何不喜欢?” 听他这般说,众人不由失笑,原来北神龙神为此生气,他与祖师年龄相差甚大,而且行事往往出人意料,除眉卿这样幼稚的女子,还有谁能与他投缘? 耳听得符元轻咳一声,白虺转身看看符元,“你感染风寒了吗?” “没有,”在白虺蓝色眼眸的注视下,符元立刻向清虚子靠了靠,“龙神殿下挂心了!” “你不用伤心,”眉卿执着忘川的手,认真的安慰北海,“祖师不喜欢你,我喜欢,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若是旁人,听天后陛下这般说,一定会喜上眉梢,北海龙神仍然一脸不悦,“你本就是我的朋友,喜爱我是应该的,咱们在千年,出生入死,祖师竟然不喜欢我们,你说为什么?” 听北海这般说,符元心中一震,他与祖师相处时日最久,在祖师心中,他始终只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从未有超出朋友之间的情谊,当日为祖师和泠系上红线,似乎也是受凤尾所托,不对,有什么不对,为何泠的面目与自己记忆中全然不同,难道自己的记忆被更改过? 抬起首,正遇到泠的视线,“你是否觉得奇怪,当日凤尾请你为我和阿沅系上红线,为何在你的记忆中,系红线的人眉目总是模糊的。” “有人更改过我的记忆?”符元大惊失色,要知道,他遇到祖师时,已经是银血上仙,修为虽然不高,但绝对不低,要更改他的记忆,需要极高深的修为,“是你?” “并不是我,”泠又从头上取下几根头发,“应该是阿沅,因为你从未提防过她,所以她才有机会将我自你的记忆中模糊下去,这也就是天后陛下看到的我,会有两个相貌的原因。” 泠将那几根头发又扔进水中,盆中的水再次旋转起来,很快,众人眼前出现一座圆型的大城,城的中央,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塔楼,城的规划极为整齐,店铺鳞次栉比,车辆行人川流不息,不夜城! 身穿华服的苏暮言显得有些狼狈,他有些尴尬的引着祖师和泠在塔楼最高处坐下,“阿沅,你们终是到了,不夜城中夜枭出没,我门下弟子应接不暇,我已连续十数日未曾合眼。” 此时的苏暮言,应该已是帝师,可他仍是少年的模样,英俊潇洒,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气,面上却仍是刀刻般温柔的笑。 随意的坐在漆案后,苏暮言伸长腿,“在这里,我得时时刻刻的注意礼仪,只有在你们面前,我才能如此放肆。” 不得不说这家伙飞扬放肆的模样,带着那股势不可挡只属于少年的魅惑气息的确很吸引人,更何况这段记忆来自于泠,以他对苏暮言的厌恶程度,真人想必更加的讨人欢喜! “夜枭?”祖师手指上已经戴着象征灵门掌门的玄铁指环,她的声音清冽甜美,“不夜城是皇都,如何会出现这污秽之物?” “许是因为我们修为不够,”苏暮言大口的吃着点心,一边吃,一边将几个碟子尽数推向祖师,“所以无法震慑妖物,竟令妖物污秽皇城。” 眼见得苏暮言眼角飞扬,即使在自嘲,嘴角那抹微笑也显示他内心多么的骄傲,正说话间,却听女声在门外轻声禀报,“苏掌门,宫中传来信息,太后病重,请您进宫一见。” 原来这时南凤梧还未死,夜枭?忘川嘴角浮出一丝浅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苏暮言,”泠冷冷的看着盆中的人影渐渐消失,“那日夜间,南凤梧驾崩,苏暮言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过后一段时间,阿沅与他频繁接触,我则因为家中出事,不得不留在外海二十余年,待我处理完外海之事赶回三界,一切都晚了。” 沉默片刻,忘川缓缓转身看着赤霄,“总管,你可有办法将白虺送到千年前的皇宫,我想知道那日夜间,究竟发生何事。” 回到瞻星楼,只见神尊伏在银湖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湖中祖师和凤尾的魂魄,她们的魂魄已经逐渐稳固下来,不再闪烁,一直守护的五岳五帝齐齐向忘川和无极上仙行礼,“陛下,师尊,魂魄比预期的分散,也许还需要半日她们才能复苏。” 众人在知春亭坐下,忘川微笑着看着泠,“原来你是祖师的师弟,我想知道,教授你们法术之人是谁?” 泠淡然一笑,“地仙之祖元稹真人。” 众人对视一眼,这才明白为何灵门的法术和法宝都远超其他修仙门派,但这位祖师的师父一直是灵门最高的秘密,就连历代的掌门都不知道,清虚子和云若梦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觉得如履薄冰,寻思着要如何才能将这秘密保守下去。 “北海,”眉卿看一眼仍有些生气的北海龙神,“这是灵门的秘密,不可告知旁人。” 北海龙神冷哼一声,以示知晓,旁人心领神会,均知眉卿不愿灵门的秘密外泄,现下天帝和龙神都不愿让旁人知晓,这秘密若泄露出去,同时得罪的便是天帝和龙神,这两人无论是谁,都不可轻易得罪,更何况还是一起得罪。 清虚子和云若梦放下心来,刚刚捧起茶杯,只见眼前一花,白虺已经出现在北海龙神身侧,手中握着一粒蜃珠,“忘川,除那日夜间外,赤霄还带我去过他们离开灵山那一日,那两个家伙,果然不是好人。” “听到了!”北海龙神对清虚子和云若梦翻个白眼,“你们祖师喜爱这样的家伙,真真年少无知。” 第44章 鬼道(27) 没人再和北海龙神计较,众人紧盯着白虺手中的蜃珠,白虺看看北海龙神和眉卿,“你们两要看吗?” “为什么不?”北海龙神一脸恼怒,眉卿立刻附和,北海龙神整理衣襟,“放!我不胡乱说话。” 眉卿瞪着白虺,白虺的手轻轻一动,蜃珠立刻放出影像。 那是苏暮言和南凤梧离开灵山那一日,苏暮言和南凤梧已经梳洗完毕,更换衣袍,南凤梧已恢复为十一二岁的模样,她的衣袍上绣着代表天启城的徽章,她果然是天启城的城主。 苏暮言的衣袍仍然很简朴,虽然身形高大,但看上去与南凤梧年龄相差不大,待天启城众人退下,南凤梧转身看着苏暮言,“你为何将黑符送给那些人?” “这里灵气充沛,若我们想在天启城以外的地方有所图,这里无疑是最好的地点,”苏暮言推开窗,眼睛似乎透过黑暗看到远处的灵山,“城主,天启城实在太偏僻,若我们想要壮大门派,离开天启城,是迟早的事,老城主要你去不夜城,也是这个道理。” “是吗?”南凤梧的声音仍然冰冷,“我却觉得你过于热情,尤其对那粉发的女子。” “你说那对傻父女吗?”苏暮言语气轻佻,众人一愣,立刻明白他说的是北海龙神和眉卿,“那父亲就是一个老小孩,女儿就是一个傻子,只有时时和他们在一块儿的那男子,老奸巨滑,一肚子坏水的感觉,眼珠一转,似乎有无数的坏点子涌起。” 几句话,把北海龙神、眉卿和符元全骂一遍,众人听他说北海龙神是老小孩,都觉得极妥帖,可是碍于白虺凶恶的眼神,统统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笑意露出。 “这是坏人,”眉卿郑重的发表自己的意见,语气里隐含着愤怒,“我不是傻子。” “这人如此邪恶,”云若梦一脸不悦,“他说的话,无需在意。” “对,”北海龙神怒火中烧,“相由心生,这家伙就是彻头彻尾的坏人!眉卿,咱们去天启城找到这家伙的坟墓,把坟墓掘开,给他锉骨扬灰!” 看北海龙神双目冒着熊熊的怒火,众人均知他是动了真怒,这可是数百年来首次,自白虺出生,他纵横四海及上天庭,从未被人如此羞辱,今日听得一介凡人如此侮辱自己,愤怒得难以自己。 “老爹,”白虺伸手握住他的手,“找到这家伙,待我为你出气。” 赤霄微微一笑,“龙神陛下,这家伙还未死,找到他,便让他知晓咱们的手段。” 符元盯着蜃珠幻境中苏暮言的脸,只觉得内心一阵寒意升腾,相处那般久的时间,这家伙伪装得天衣无缝,自己阅人无数,竟然完全未发现他的破绽,现下想来,之所以南凤梧冰冷得不愿与任何人接触,就是担心自己的行藏暴露,而苏暮言却全然不惧。 “符元,”突听忘川呼唤自己,符元立刻转身,“我猜你已经将苏暮言所有的信息调到手,晚间呈给我。” 这家伙果然发现苏暮言的可怕之处,符元低声应下,转身时,目光触到泠,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苏暮言,神情复杂,眼神闪动,想是内心翻江倒海。 “白虺,”忘川微笑着轻轻抚抚眉卿的肩,以示安慰,“继续!” “我却觉得这些人极为诡异,”南凤梧语气如常冰冷,她整个人如同冰雪雕成的一般,只有视线落在苏暮言身上时,她整个人才有一丝活气,“那日夜间,你想尽办法都未能进入竹屋,住在那里的那些时日,我们也未发现究竟是什么阻挡黑煞。” 沉默许久,苏暮言才轻声道:“这也是我放弃黑符的一个原因,我猜这些人是修仙之人,我无意中发现那个女子的血竟是金色的,天启城中,你我的鬼道之术虽不是巅峰之境,但也难有人企及。 这三人中,那女子修为最低,但我尝试过很多次,她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保护着她,另外两个人,战力极高,那女子的父亲,身上有好几样厉害的法宝。” 眉卿不懂,但北海龙神和符元则面色大变,这家伙偷偷试探,自己竟然全无半点儿觉察,忘川则转身看着赤霄,他满面浅笑,对忘川微微摇首,示意眉卿身上并未动过手脚,这才放心的转身。 苏暮言面色微沉,“城主,我父亲已经前往锦苍山,离开灵山之后,我会按老城主的安排送你进不夜城,随后,你我各自按计划行事。” 幻境慢慢消散,无极上仙侧首看看赤霄,“赤霄真人,以你之见,天启城的鬼道是否便是扰乱三界与妖国的根源?” “鬼道之术,我并不熟悉,”赤霄躬身对无极上仙行礼,“这两人邪气满满,野心勃勃,我猜,鬼道之事,即使不由他们主导,也定与他们有关。” 无极上仙缓缓转过身,忘川对白虺点点头,白虺的手一动,放出第二段幻像。 辉煌的皇宫中,珠帘委地,暗香浮动,身穿朝服的苏暮言跪在帷幕之外,“臣苏暮言见过太后。” “你们退下,”南凤梧的声音很虚弱,感觉上气若游丝,“苏掌门,请上前说话。” 沉重的宫门关闭后,阴沉沉的大殿只余下南凤梧和苏暮言两人,苏暮言缓缓起身,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露出里面襁褓中的婴孩儿,“凤梧,一切准备妥当。” 走出帷幕的南凤梧神采奕奕,全无半分病容,“这是……。” “南唐王的幼女,”苏暮言将婴儿放在一面诡异的黑旗之上,转身将一面黑旗交给南凤梧,“盘膝坐下,移魂之术完成后,我会送你回南唐王府,而她,则将被风光大葬。” 殿中阴风惨惨,黑雾弥漫,隐约听见婴儿的啼哭之声,待黑雾散尽,一声罄响,待群臣进入殿内,只见南凤梧面色惨白的躺在床榻之上,苏暮言双目垂泪跪在原地。 太医小心翼翼的检查,确认南凤梧已经死去,后退一步,跪伏在地,而侍女则将太后枕旁的木匣双手捧给跪在最前方的大臣,他恭恭敬敬的垂泪展阅,“苏掌门,太后遗诏,令你入朝辅政。” 第45章 晚唐月夜(1) 符元大汗淋漓的从人群中挤出,将手中的糖葫芦分给眉卿和北海龙神,眉卿欢欢喜喜的将糖葫芦折断,分一半给符元,北海龙神已经吃下两个,一边吃,一边抱怨,“不是冬日吗?为何这里人还这般多?” “过几日是南唐世子选妃的大日子,”符元想到苏暮言对自己的评价,满面寒霜,“各府州的名媛及王宫贵戚的适龄女子都已到达晚唐城,城中自然热闹非凡。” 不过片刻,眉卿和北海龙神已吃完糖葫芦,两人一齐看着符元,符元恼道:“就剩两串,我都抢来了,待晚间人家做好,我把整株糖葫芦都给你们。” 一边发火,一边左顾右盼,忘川和白虺不知去了何处,自从忘川决意到晚唐城查探鬼道,符元便在心中暗暗准备,若见到苏暮言,无论如何自己都得出口恶气,眼前这两个家伙也被骂得极惨,尤其是北海龙神,捶胸顿足,都想把人家锉骨扬灰,才进晚唐城,立刻就被人间的繁华迷住双眼,什么仇,什么怨,一早抛到九霄云外。 “爹,”眉卿看见云若梦和清虚子并肩而来,云若梦手中拿着两枝糖葫芦,欢欢喜喜迎上前去,云若梦给她一支,又递一支给北海,相处日久,就连云若梦都已知晓,那位四海之主,的确如苏暮言所言,是老小孩。 “眉卿,今日街上人这般多,你和符元及北海陛下先回去,”清虚子笑眯眯的递来几个点心包,“这些点心我都尝过,是你爱吃的味道,回去煮壶茶,等我们。” 就算是忘川,也没清虚子这般大的威力,眉卿立刻接过点心包,带着符元和北海龙神向客栈走去,街上人流虽多,但符元施个小小的法术,他们穿行在人群中,却也游刃有余。 行得一条街,便听有人在一旁敲锣,“绣春阁今日吟诗比赛,凡获得头名,三日餐食全免。” 立刻有无数的人涌向那金碧辉煌的酒楼,符元护着眉卿避到一旁,眉卿咬一口糖葫芦,突觉似乎有人在看自己,立刻左顾右盼,却见酒楼二楼的垂帘之后,似乎有一个人影,定睛细看,那人影已然消失。 再咬一口,向酒楼涌去的人更多,身后响起嘈杂之声,符元回身一看,身后的白藏河上轻舟如飞,一叶轻舟无声的停靠岸边,几个高大的汉子护着一个锦衣的少年走下舟,那少年圆圆的脸上凝满笑意,嘴角上翘,显得极为俏皮,左颊上有一浅浅的酒窝,令他本就俊俏非凡的脸有一丝说不出的魅惑。 一行人走到三人身前,少年对三人微微弯腰示意,似乎对从他们身前走过感到歉意,符元却看见他衣袍上纹着南唐王府的徽章,这少年应是南唐王府中人。 “世子殿下!” 待那些人走进人群,立刻听到震天的欢呼声,原来那少年竟是南唐世子,符元忍不住又吃一惊,毕竟那少年经过他们身前时,符元没有丝毫感应。 回到客栈,旁人还未回来,店家听他们说要烹茶,立刻将临河的房间收拾出来,特意升十几个火盆摆放在房间中,热气逼得屋中的梅花香味儿更盛。 不得不说清虚子挑选的点心的确美味,一壶茶尽,点心已经吃完大半,北海龙神看看眉卿,“陛下说晚唐城定有诡异,现下看来,这里繁华至极,南唐自来便是人界最富庶之地,人气鼎盛,只要他们没有异动,咱们如何找到那两个可恶的家伙。” “掌门师伯和爹都在,”眉卿却欢欢喜喜,“有他们在,他们便能找到。” 在眉卿心里,上天庭所有上仙,再加上忘川和白虺两个金仙都不如清虚子和云若梦,北海龙神早有觉悟,反正修为比自己高的都被眉卿无视,自己何必争这口闲气。 “祖师和凤尾也不知道要睡多久,”眉卿有些忧虑的看看白藏河上升起的白烟,“爹说他和掌门师伯都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祖师,这许多年,祖师在我们心目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现下要询问她的私事,怎么开口?” 立刻明白这是清虚子让眉卿说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去问,符元转过头,打定主意坚决不接口,和眉卿自来互为攻守的北海龙神立刻补刀,“符元,你是祖师的老友,要不你去问!” 这两个家伙真无耻,符元正要反唇相讥,转身就看见白虺冰蓝色的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立刻含着热泪,“我本就想与祖师叙旧,当年之事,我也想知道。” 起身恭迎忘川,他坐在眉卿身边,抽出绢巾拭去她嘴角的点心屑,“夜间风大,符元,晚唐城这般繁华,让应龙多逛一下。” 逃一般的跑到外间,正与符空相撞,符空一见符元的神情,转身想逃,却被一声断喝,“符空,说,你是不是早知道?” 无奈的转过身,“我的确听到掌门提醒眉卿,但我认为除你之外,咱们都难以开口,毕竟那是祖师的私事,你让我们怎么问?跪在地上,祖师,请问您老人家是否爱慕着苏暮言?” 这也是符元认为自己难以开口的难处,灵门中人更无法开口,毕竟这是大不敬,符元气恼莫明,“其实最好的便是把那小子找到,逼他说出一切……。” “请问……,”听到这陌生的声音,符元和符空同时转身,却见客栈外站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者,满面的笑,“这里是皇叔下榻之处吗?我是南唐王府的管事,奉我家王爷之令求见皇叔。” 皇叔?符元一愣,这才省过神,忘川在人间历练时,官至封侯,又是鹤空衣的皇叔,立刻躬身回礼,“请管家移步中庭,我这就去通传。” 忘川换上人族的衣袍,满面带笑行至中庭,那管事立刻小跑着躬身迎上前,随后跪下行大礼,又奉上南唐王的拜帖,“我家王爷说皇叔莅临晚唐城是南唐的大幸,他想在皇叔方便时上门拜访……。” “这家伙有修炼,”北海站在帘后,上下打量着管事,“他也是修仙的。” 第46章 晚唐月夜(2) 南唐王到来时,波澜不惊,客栈外只看见一辆朴实无华的马车停在门口,车上两人下车之后,马车便缓缓行到一旁,隐于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 微胖的南唐王满面和气的笑,说话轻声慢语,听他妥帖而又热情的应酬着忘川,符元便知道这位坐拥最富庶之地的王爷精于官场之道,为人圆滑老练,表面上有问必答,实际能得到的信息极少。 跟在他身边的世子,果然便是下午在酒楼外见到的少年,见他不拘言笑,秀长的眉仿佛凝固于雪面之上,无论忘川与南唐王谈论什么,他永远都是一个表情。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却始终未感应到任何异样,终于无聊的应酬完结,南唐王令人奉上两个食盒,都是南唐有名的点心与小吃,同时邀请明日忘川进府饮酒,忘川含笑送南唐王出门,却听庭院中北海的声音传来,“眉卿,鸟窝在右侧的树桠上。” 众人一齐转过头,只见眉卿赤着足,一手捧着一只鸟儿,另一手拉着一根树枝,身体小心翼翼的右倾,将那只掉落庭院的鸟儿放进鸟窝中。 见她伶俐的从树上跃下,双足套进丝履中,正待说话,却听云若梦轻咳自右侧厢房中响起,眉卿立刻灰溜溜的带着北海进入右厢房。 “那是……,”南唐王显然没想到皇叔身侧竟会有这般大失礼仪之人,看衣饰,并非寻常的侍从,“这是……。” “王爷见笑,”忘川面上仍是温和的浅笑,“那是我的内子,她生来活泼,离开不夜城,便忘了礼仪约束。” 一脸的恍然大悟,南唐王告辞而去,紧盯着世子的符元只觉得满心的失望,那小子由始至终,神情始终如一,没有丝毫异样。 “符元,”忘川盯着世子适才所坐之地,“你可曾发现?” “并无异样,”符元的语气中有些沮丧,“那小子极精隐藏。” 忘川衣袖轻挥,只见世子适才所坐之地浮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符咒,那符咒虽小,但极为复杂,符元自认也算颇有见识,却完全不识得这符。 “刻印下来,传送给无极上仙和清虚子,”忘川神情凝重,“他在试探我们。” 很快无极上仙的回复便传回,那个符只是凡人很普通的祝祷符,就是进庙之前,庙祝每人都会分一个,带着这个符,就能获得神明的祝福,只不过这符和其他州的不同,这个符收集到的功德都归属于地仙。 地仙?那便是元稹真人,难道他与苏暮言也有什么联系?或者这才是苏暮言与祖师有书信往来的真实目的? “什么?”黑暗的女子显得异样的诧异,“你是说那三人重又出现?” “是,”南唐世子冰冷的嘴角浮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的确就是他们,这许多年,他们终于再次出现。” 黑暗中长久的沉默,南唐世子伸手轻轻抚抚怀里的黑猫,“我们当年预想得没错,他们就是修仙之人,与他们在一块儿的那个男子,也就是皇叔,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两百多年前的血雨侯忘川,他的样子,与画像上完全一致。” “暮言,你忘记师父告诫你的话吗?”黑暗中女子的声音虽然平静,但含着压抑不住的关怀,“在你没有足够的信心之前,不要与他为敌。” “放心,”南唐世子将黑猫放在地上,缓缓起身,烛火映射在他身上,他的影子落在地上,修长而挺拔,“我心里有数。” 天色大明,南唐王府便贴心的送来许多的用具,每一样都不值钱,但每一样都很贴心,只有送给眉卿的妆奁相对精致,打开之后,一层是南唐女子使用的脂粉,另一层则是一些精致的首饰,每一样造型都很别致,虽然昂贵,但与南唐王的身份匹配。 这是一份贴心而又让人无话可说的礼物,随礼物而来的,还有南唐王的请柬,管家非常委婉的表示为欢迎皇叔光临,南唐王已连夜发出请柬,南唐州所有品级相符的王公贵戚都将齐聚南唐王府。 这几乎是一份无法拒绝的宴请,更何况忘川也没想过要拒绝,就算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他都坚定的认为南唐世子一定有问题,他实在太过于平静,平静得异于常人。 北海龙神从未参加过人界的夜宴,本觉得兴奋,待符元向他描述夜宴的场景,他立刻失去兴趣,但忘川说不带他和眉卿前往,他又觉得恼怒。 “眉卿,你与北海陛下留在客栈,”忘川有些厌恶的看着那套妆奁,他仿佛在那之上看到苏暮言什么不可测的居心,“你们守住召唤镜,随时等候浮玉城传回的信息,如果祖师苏醒,我们即刻回去。” 这是绝妙的安排,眉卿不去,北海龙神铁定不会去,因为没人陪他玩耍,而北海龙神不能去,眉卿出于意气也不会去,所以两个闯祸精立刻安心的留在客栈,更何况白虺懒得隐藏额上的龙角,也留在客栈,只要他在,便不会有危险。 月亮升起时,眉卿、白虺和北海龙神坐在桌旁玩三角游戏,这是四海孩童最爱的游戏之一,眉卿执着石子,小心翼翼的对准北海龙神身前的那粒石子。 “升帘,”庭院中传来应龙的声音,“河上起雾了。” 白虺凝目注视着棋盘上的棋子,右手连连挥出,十几个结界将房间笼罩得密不透风,“老爹,别想耍赖,我已经看见你在移动你的石子。” 嘟着嘴,北海龙神将手从棋盘上移开,就在此时,妆奁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白虺转过身,只见忘川留在妆奁上的封印闪烁着淡淡的红光,随即,妆奁无声的燃烧起来,在眉卿打出最后一粒石子时,它已经化为灰烬。 “暮言,”南唐世子安静的坐在南唐王身侧,面容沉静的注视着灯火中的忘川,耳边响起神秘的女声,“牵引结阵失效了,不知他们如何发现的,所有的牵引结阵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封印,随即,引子化为灰烬。” 面上露出一丝诡异,这几乎是千年来牵引结阵首次失手,难怪师父再三交待,这些人并非常人,甚至比一般的修仙人更加难以对付。 第47章 晚唐月夜(3) 中夜时,忘川带着符元及灵门众人回到客栈,眉卿坐在庭院中,正为白虺和北海龙神吹箜篌,冷月孤寂,梅花在廊下灯笼射出的灯线中缓缓堕落,感觉上,温馨而又安全,忘川四处环顾,除屋顶一只懒洋洋蜷成一团的黑猫外,并无异样。 梳洗过后,眉卿小猫儿般被忘川抱在怀里安然入睡,却不知客栈中众人除她之外,旁人都如临大敌,夜不能眠。 天明时,银长庚传来数十条信息,东州出现异样,所有上仙,包括五岳弟子一夜之间失踪,无极上仙携东岳大帝已经火速赶往东州。 忘川立刻携众人回归浮玉城,上天庭的消息雪片般飞来,不仅仅是东州,北州、南唐、南州和西州都出现上仙失踪,忘川携白虺忙碌不堪,眉卿便与北海龙神留在瞻星楼,等待祖师和凤尾苏醒。 随着失踪上仙的增加,灵门的弟子开始加入上天庭的行动,最初的好消息来自南州,失踪的上仙在舒天沼泽找到,他们被迷阵困在沼泽中,所有仙法和法宝尽数失效,被灵门弟子发现时,几乎绝望。 有南州的经验,其他州的上仙陆续被找到,他们被困在不同的地方,戈壁、草场、荒漠和沙地,随着上仙的陆续归位,忘川越来越愤怒,这些上仙几乎都是在不知不觉间被送到那些地方,随后所有仙法和法宝同时失效,那似乎是个迷阵,只要不被人从外间打破,困在里面的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脱,而且,没有任何上仙知道是谁干的。 “北海,”坐在神尊身侧的眉卿突然抬手指着银湖中的凤尾,“祖师的师父似乎醒了。” 北海龙神立刻小心翼翼的靠近银湖,认真观察片刻,“她的眼睛在动。” 神尊立刻起身,飞在半空之中,口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似乎在呼唤凤尾,片刻之后,符元赶到,他激动得不能自已,轻轻呼唤着,“凤尾,凤尾……。” 沉睡的凤尾挣扎着睁开眼睛,她看着神尊,面上初时浮出疑惑的神情,随即艰难的露出一个微笑,所有人都听见她无比艰难的声音,“小黑,原来你还在。” 眉卿抱着神尊,不让他跳进银湖之中,忘川和无极上仙同时赶到,一见凤尾,再看看沉睡不醒的祖师,无极上仙面上立刻浮出疑惑的神情,“陛下,祖师的修为比她师父更高,为何她师父都能醒来,祖师仍然沉睡?且让我看看。” 忘川立刻示意所有人后退,无极上仙手持一株碧绿的菩提树枝,轻轻将凤尾的魂魄自银湖中引到青玉结魂灯上,让青玉结魂灯温养着她。 待青玉结魂灯发出淡淡的青光,无极上仙双手结印,几道金光连续闪出,落在银湖之中,银色的湖泊立刻泛起涟漪,祖师稀薄的魂魄随着涟漪晃动,片刻之后,一股红光突然自祖师魂魄四周爆出,无极上仙仿佛受到极大的冲撞,身体猛的后退,直到忘川上前一步将他挡下。 好容易稳住身形,无极上仙立刻抢前一步,只见银湖不住荡漾,无极上仙立刻转身,将青玉结魂灯护在怀中,“退!” 清虚子和云若梦不住的设下结界,仍然无法阻止银湖向外膨胀,待众人退到瞻星院外,清虚子和云若梦才匆匆退出,眉卿早已急得疯了一般,一见云若梦,便扑进他怀里。 身后一阵爆响,云若梦立刻将眉卿护在怀里,忘川闪身来到云若梦身前,蓬莱木猛的飞到半空,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阻住瞻星阁爆炸产生激射的碎片。 爆炸结束后,一地的狼藉,忘川将眉卿护在怀里,灵门众人与上天庭众金仙分散开来,在瞻星阁原址细细探索,半晌,众人陆续退回原位,“陛下,所有一切都已尽毁。” 重新设下结界,无极上仙小心翼翼的将青玉结魂灯放在结界正中,这才转身对忘川行礼,“多谢陛下出手相助,那个魂魄已经完全消散。” “上仙无需多礼,”忘川执着眉卿的手,面色虽然极差,但仍然维持着风度,“上仙可知发生何事?” “陛下,”无极上仙眼中异光闪动,“灵门创派祖师的魂魄只是碎末,用来欺骗旁人的,她真正的魂魄并未消亡,而是被人以极高深的鬼道之术抽离,而且她魂魄的碎末之上设有极强的守护咒,凡有人追踪她的魂魄,便会发生不可控之事。” 清虚子和云若梦立刻面若死灰,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那个蜃景,难道祖师的魂魄一早便被人夺去?不可能,祖师死时并未任何异样,而且灵门之所以有今日的荣光,与她留下的修炼之法不无关系。 无极上仙似乎猜到灵门两人的心思,继续道:“那日的蜃景,我请龙神殿下将蜃珠给我,我们认真研究过,那个女婴送进宫时,已经气若游丝,也就是,她已是将死之身,因此,她只是进入太后的身体,代替太后死去,而太后的魂魄则借由她的身体重活一世。 创派祖师的确是将死,但她的魂魄被人抽离出来之后,并未转移到旁人的身体之上,而一直以魂魄的形态存活在世间,无论那种情况,都是极高深的鬼道才可完成。” 说到此,无极上仙面上显露出一丝激动,“这是五岳弟子花费数千年都未破解的鬼道之术,陛下,若有一日寻到苏暮言,小仙想求天帝陛下将他交给小仙。” 无极上仙一番话已经震慑众人,待听到他的要求,众人皆知苏暮言的鬼道修为远远超过他,他心存请教之意。 忘川沉默片刻,“上仙,并非我不愿意,但此人在暗,而且鬼道修为深不可测,不知何时才能寻到,我只能向你许诺,若活着找到他,我定然将他交给你。” 在座所有人都明白,苏暮言定然是个非常棘手的问题,甚至远超外海,毕竟这些时日,外海虽有作乱,但四海的战力日益强盛,随着白虺力量的觉醒,蓝甲龙兵直可说所向披靡,若非依仗剧毒及搅海的威力,战局早已逆转。 第48章 晚唐月夜(4) 当日傍晚,除符元外,忘川带所有上天庭众仙返回上天庭,符元与清虚子和云若梦坐在静室中,注视着青云结魂灯青色的柔光中泛起淡淡的黄。 许久没人说话,三人心思各异,直到中夜,清虚子才轻咳一声,“符元,你与祖师是旧识,你……,你觉得祖师这般做,是主动,还是被迫?” 不待符元说话,便听见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三位,我可以进去吗?” 清虚子对云若梦点点头,云若梦起身拉开静室的门,泠对他淡然一笑,缓步走到空余的一角坐下,“天帝令无极上仙将发生的一切告知我,我的心情与你们一样,我没想到阿沅最终会做这样的选择,我有一个怀疑,也许是师父让她做的。” 师父?元稹真人?三人均未回应,清虚子凝视青玉结魂灯良久,“对灵门中人来说,祖师是最高信仰,发生这样的事,对灵门的影响简直不可估量,灵门所有的法术中,与鬼道之术无半点儿关系,而且,你所说的元稹真人,也从未出现在灵门的记载之中。” 缓缓的抱膝而坐,泠眯着眼睛,额上的黑角闪烁着冰冷的光,他的眼神也逐渐冷漠下来,“师父是个极冷漠的人,他告诉我们,他居于海外的仙山,他那一派,只余下他与他的师父,而他的师父,在万年前的仙魔大战中已经堙灭,留下许多的法术,他会根据我们的特性分别教导。” 在符空弄来的信息中,关于元稹真人的记录非常少,感觉上,他是晚于老祖和父神那一代天神两代的神秘仙人,没有人知道他的师父是谁,但他的修为显然在三十五天众金仙之上,感觉上,他是另一个仙系的。 “师父教我的,和阿沅的并不同,”泠轻声继续道:“只是在他离开我们回海外时对我说过,一定要守住阿沅,我想,也许连师父自己都没想过,阿沅会在死后抽出自己的魂魄去守望苏暮言。” 自己?符元诧异的转首看着泠,泠突然抱住自己的膝盖,看他肩头抽动,三人皆知他在哭泣,默默的转过脸,假意未看见,半晌,泠擦干净面上的眼泪,“谢谢你们,我知道阿沅痴恋着苏暮言,她那一生,除灵门外,苏暮言便是她的全部,生前,她被灵门束缚,死后,她终是可以……。” 说到这里,泠又开始哭泣,清虚子默默的起身,默默的从袖中抽出一块布巾塞进泠手中,又默默的回到自己座位处坐下,他的心已经沉到脚底,无论他多不愿意承认,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面对事实,他只在心中默默的祈祷祖师没有做出对灵门不利的选择。 “其实我一直很恨你们,”泠用布巾擦净眼泪,“我总觉得阿沅是因为灵门才过得这般苦,如果不是你们,阿沅一定会幸福快乐,阿沅死后,我除到灵门寻找答案外,也曾悄悄潜入过死灵渊,希望能找到她,但她不在那里,我开始怀疑,然后我去了西海冰狱。 随后我遇到那个夺去重楼躯壳那个家伙,他告诉我,也许阿沅会鬼道,她在死前,将自己的魂魄自躯体内抽离,只要修为高深,她的魂魄就不会消散,而是留在世间。” 说完最后一句,泠没有再开口,他只是冷冷的看着青玉结魂灯,那灯发出的光已有一半转为黄色,清虚子干咳一声,“无论我们愿不愿意承认,祖师都做了她自己的选择。 我现在才明白,为何过去的千年,历代的掌门都无法唤醒她残留的魂识,我打开聚灵锁那一日,妖门灵气暴涨,聚灵锁自行解开,我猜,那是玉骨感应到眉卿有难!” 这也是灵门最大的秘密!在所有人的认知里,是清虚子唤醒祖师沉睡的神识,因此,聚灵锁才能启动,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至此后,再无人说话,符元内心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想到自己为她难过千年,自责、悔恨、悲伤,各种复杂的情绪,仿佛只是一个笑话一般。 天色策明,青玉结魂灯已经完全转为黄光,凤尾的魂魄已经实体化,清虚子面色苍白的起身,站在灯前冲凤尾躬身行礼,“我是当代灵门掌门清虚子,不得已将您从长眠中唤醒,您是否愿意回答我们几个问题?” 凤尾轻轻的旋转着,她的目光落在泠身上,面上露出温和的笑,仿佛那个将她打成粉末的并不是他一般。 “泠,原来你也在,”凤尾的声音温柔而沉静,“原来灵门竟然存在这许久,你有什么问题,你问!” “多谢,”清虚子郑重的回应,他的内心似乎天人交战一般,“我想问您,在死灵渊,您可曾见过祖师?” “见过,”听凤尾这般说,众人眼睛一亮,“她来看过我,她说她很好,让我不要挂心,她将我的魂魄聚集在一块儿,温养在死灵渊的蓬莱木下,我便不会再受苦。” 刚刚浮起的心又不住下沉,清虚子低声道:“祖师一直没和您在一块儿?” “没有,”凤尾摇摇头,“我也曾问过她在何处,她不肯说,只是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看我。” 看来祖师的魂魄果真存于世间,而且她的修为显然没有损失,毕竟她能不被守渊人和符空发现而潜入死灵渊,难怪那般轻易便寻得凤尾的魂魄,其实她的魂魄本就被温养着。 “祖师可曾告诉过您,这些岁月,她与何人在一块儿?”云若梦见清虚子沮丧得不能开言,便低声询问,“就算没有告诉您具体的姓名,有那个人的特征也可。” “苏暮言,”凤尾的答案众人虽早已预想到,可是听她道出口,仍然忍不住神情大变,凤尾轻声叹息,“那孩子啊!是真真痴恋着苏暮言,她对我说,这些年来她很幸福,能日日夜夜的与他相伴。” 符元突然冷笑起来,“当日她骗我为她系红线,也是想用那根红线系住苏暮言!” 第49章 晚唐月夜(5) 许是感应到符元的愤怒,凤尾缓缓的转身看着符元,许久许久,凤尾才低声道:“阿沅活着的时候,灵门和天下大义是她的桎梏,她死后,魂魄属于自己,而不是任何门派,这有何不可?” 一时语塞,众人均觉有些愧疚,毕竟祖师的生平在场之人均熟知于心,祖师那一生虽然波澜壮阔,但的确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日,快乐的时日也屈指可数,就算祖师以魂魄的形式存于世间千年,但她也未做过有损灵门之事。 “并无不可,”符元一字一顿,“我只是不明白,她为何不能直接了当告诉我,我很乐意为她和她的心上人系上红线。” “因为阿沅的心上人的心上人,并不是她啊!”凤尾一脸的痛惜,“阿沅那个傻孩子,偷偷的爱了人家一辈子……。” 泠的面色极为难看,他又何曾不是爱了祖师一辈子呢?祖师就算只剩魂魄,也跟着苏暮言去了,他却在苦苦的追寻真相,这场不可见光的痴恋真真说得上没有赢家。 “祖师的心上人可是苏暮言?”符元犹豫片刻,终是开口询问道:“凤尾,他们究竟是因何联系上的?” “原来他姓苏,”凤尾一脸的恍然大悟,“我只听阿沅唤他暮言,我记得你们离开后不久,半年左右,那少年又回来,带许多的礼物,说要感谢我们,他只在山上住得两日便离开,我想,就是那个时候阿沅与他有联系的。” 半年?礼物?不是走的时候,已经送过许多,想到那日夜间苏暮言与南凤梧的对话,符元仍然忍不住怒火中烧,“他回去做什么?他不是说我一肚子坏子,眉卿是傻子,北海是老小孩吗?感谢什么?” 直到这时,众人才明白原来符元的愤怒丝毫不逊于眉卿和北海,凤尾有些诧异,“他没这么说,他发现你们不在,还有些失望。” “泠,”凤尾见符元气愤的站在云若梦身边,转身看着泠,“好孩子,这些年来,每次阿沅来,都会问起你的下落,她希望你去晚唐城找她。” 听完符元的回报,忘川不置一辞,想必他早已猜到祖师的心上人便是苏暮言,北海龙神则恼怒异常,“怎样?他是想念老小孩、傻子和一肚子坏水的人了吗?还是觉得我们有可利用价值,没有压榨干净?” 满心的愤怒,被欺骗的委屈一起涌上心头,符元恼怒道:“阿沅是被鬼迷了心窍才看上那小子,就一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用心歹毒,她执掌灵门,阅人无数,不是被迷住心窍,如何看上那个家伙!” “符元,”白虺突然开口,吓得符元后退一步,“你适才说,灵门祖师让泠到晚唐城去见她?” “是,”符元这才想起泠已经出发去晚唐城,“泠和清虚子、云若梦已赶去晚唐城,我只奇怪,那家伙已是国师之尊,为何又要去南唐州?” 忘川紧皱着眉,他缓缓起身俯视着云层下的南唐州,霞光万丈,全无半分异样,“符元,与外海的战事相较,鬼道才是肘腋之患,无极上仙已率领五岳的弟子前往晚唐城,你和应龙先去找落脚处,白虺会派遣几个龙兵给你,清虚子已令符空前来协助,务必做好万全准备。” 听上去,他誓要抓出苏暮言,符元立刻领命离开,忘川转身看着北海龙神,“北海陛下,灵门祖师的修为至今位列问仙册首位,再加上无极上仙判定五岳弟子的鬼道逊于天启城,可以说,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敌人,我已让眉卿回浮玉城暂住,你若无事,便到浮玉城陪她如何?赤霄真人将随我同行,白虺会与你们同行。” 心中早已知晓这不是征求意见,他是将眉卿托付给自己和白虺,那般多的人去晚唐城,不愁抓不到苏暮言,待到手之后,再想办法报仇即可,北海龙神立时躬身领旨。 背着一篓桃子和京墨临走前给的点心,眉卿和北海、白虺缓步走向知春亭,只听道旁的草丛中发出轻微的声响,一只幼小的黑猫从草丛中挣扎而出,那黑猫仅拳头般大小,一双碧绿的眼眸闪烁着畏惧的光,它微弱的叫着,身子蜷缩成一团。 “你吓到它了,”眉卿左顾右盼,“不过它从哪儿来的?神尊不喜欢动物,戒首峰极少有动物,神尊呢?” “神尊陪清虚子掌门去晚唐城了!” 一边说,北海一边向前,似乎想赶走那只黑猫,那只黑猫惊恐之下,竟然扑向眉卿,白虺立刻挡在眉卿身前,伸手将黑猫抓在手中。 眼前黑烟袭来,白虺后退一步,待站定脚步,身周的景致已经大变,幸好眉卿和北海龙神都在身边。 黑烟散尽,却发现自己置身在一片漆黑如墨的山崖之下,四周一片荒凉,竟然没有一株植物,而且四周一片死寂,竟然没有丝毫声响。 “儿啊!”北海龙神突然指着白虺的额头,“你的角……。” 不仅仅是白虺,连北海龙神自己额间的龙角都已消失不见,白虺和北海龙神一惊,想要运用仙术,却发现经脉中没有一点儿灵气,而且所有的法宝尽数失效。 想到上天庭诸仙被困迷阵,不出意外,这里也应是某一处迷阵,白虺不由有些恼怒,“那只猫,定然是那只猫。” 眉卿从袖中取出疏影,轻轻晃动,只闻梅香冷冽,花瓣飘飞,她竟然能应用法术,北海忍不住瞪大眼睛,“为何你还能使用法术?” “姐姐,”眉卿还未说话,一个八、九岁的男童背着一个黑色的竹篓从山崖上滑下,“你们为何在此?快随我来,太阳马上就要下山。” 不及分辨,他已经执起眉卿的手,向前飞奔,北海龙神背着白虺竭力的跟随在眉卿身后,只觉得跑得几乎要断气,终是跑进一个山洞中,只听身后翅膀振动的声响,那男童不知触碰到何处,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将众人困在山洞中。 第50章 晚唐月夜(6) 忘川大惊失色,就连声音都在颤抖,在座所有金仙从未见他如此惊惶,禁不住齐齐垂下首,不敢作声,飞鸣浑身颤抖,“浮玉城传来消息,天后陛下、北海龙神陛下和龙神殿下在浮玉城失踪,据灵门弟子说,他们被一团黑雾笼罩,随即便不见踪影,他们查询所有的结界,确认结界没受到任何冲击。” 咣,忘川身前的案几似乎已化为碎片,众仙更是惊惶,过得片刻,只听忘川开口,“将消息传给清虚子,飞鸣,传令应龙,人族的两个时辰之内,必须找到苏暮言。” 听他的声音,他似乎已镇定下来,飞鸣立刻退下,忘川又沉默片刻,“上仙,以你之见,天后是否如其他上仙一般被困在某处?” “陛下,”赤霄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陛下,赤霄求见。” 即使是忘川,也未见过赤霄这般的惶急,赤霄一见忘川,明显一愣,“陛下,可是天后陛下也失踪?” 默默点点头,赤霄深吸一口气,“我适才突然感应不到殿下的任何气息,上穷碧落,下落黄泉都未找到他,我猜定是苏暮言拘走,赶到九天太虚宫,终是查到元稹真人的来历,他是老祖第三个弟子通天教主的大弟子,万年前的仙魔大战后独居于世外仙山,修为极高,相传每千年他会入世一次,寻找有缘的弟子传递衣钵,但他为人亦正亦邪,行事不拘常规,若苏暮言是他的弟子,天后陛下应不会有危险。” 没想到元稹真人的来头竟这般大,他显然不在三界四海的上仙体系内,难怪如此胆大,虽然天后、龙神和北海龙神没有危险,但他将三人拘走用意何在? “若真人无法感应白虺的气息,”忘川沉吟片刻,“那是否他们三人被拘到三界四海之外?” “这正是我来找陛下的原因,”赤霄真人面上的焦急不似作伪,“父神进入虚空间前,曾经在天龙神宫留下三粒本命灵珠,龙神殿下的本命灵珠仍然留在南唐州,但我就是感应不到他的气息。” “陛下,”子路的声音响得突兀,众人齐齐屏息,“灵门传来消息,他们找到苏暮言了。” 带着一众上仙赶到镇仙山,却见清虚子与南唐王世子相对而坐,亭外设下三重结界,泠和符空站在三重结界之外。 “陛下,”符空后退几步,躬身向忘川行礼,“掌门扣下的只是苏暮言凡世的躯体,他的魂魄却不在,掌门说只要扣住他的躯体,便迟早能捉住他。” 难怪南唐世子如同木偶泥塑,原来竟只是一个躯壳,只不知那家伙跑到何处。 突然闻一阵异香,一个宽袍大袖的道人身背一柄木剑出现在亭中,他轻哼一声,灵门的三道结界竟在众人眼前如冰雪般消融,他挥袖坐在清虚子对面,清虚子放开手,缓缓起身,“元稹真人?” “正是我,”元稹真人长眉圆目,颌下长须飘飘,加上身上青布的道袍,全然没有世外天仙的风范,他眼珠转动,却隐有风雷之声,“天帝,你既然来了,就进来!” 一番话,说得极无礼,但在场所有人都是他的后辈,无人敢斥责他,忘川整理衣袍,缓步走进亭中,对元稹真人躬身行礼,“晚辈见过元稹真人。” “坐下,”元稹真人指着清虚子让出的石凳,“陪我下盘棋。” 正襟坐在元稹真人对面,元稹真人解下腰间的葫芦,不知从何时抓来两个漆黑的木杯,从葫芦中倒出两杯清水,“我与你父亲也算旧识,他是我的长辈,这许多年来,我注视你们三兄弟成长,你和老二没给你父亲丢脸,只不过你弟弟实在有些不太像话。” 听元稹真人这般说,清虚子和上天庭诸人立刻退到远处,毕竟这是天帝的家事,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天帝真正的父亲是父神,想必元稹真人所说的话,并不适合旁人听。 “掌门,”符空递过去一张符,“这是我在死灵渊的时候研习出的,可以助你快速恢复灵气。” 微笑着接过,将符贴在自己胸口,符空左顾右盼,“云掌教……。” “他带神尊去找祖师,”清虚子用衣袖挥挥身旁的石块,随后坐下,符空恭恭敬敬的站在他身侧,相处时日越长,他越喜欢这位不拘小节、风趣幽默的掌门,“符空,你也坐!我想,元稹真人和天帝会谈很久。” 没有推辞,立刻坐在清虚子旁的石块上,符空压低声音,“眉卿、龙神殿下和北海龙神被苏暮言不知拘到何处,天帝震怒。” 沉默片刻,清虚子淡然道:“眉卿不会有事,符元告诉过我那几州的上仙被拘走时修为全无,法宝失效,但眉卿修为本就低微,更何况,她的灵气是玉骨魂识残留给她的,疏影是魂器,而且,苏暮言对她并无恶意。” 听上去,清虚子似乎知晓些什么,符空眼珠一转,确认四周无上天庭的人,“掌门如何知晓苏暮言对她无恶意?” “因为她就是苏暮言的心上人,”清虚子的声音不大,于符空而言却是一记惊雷,他立刻再次四顾,清虚子淡然一笑,“天帝早已猜到,祖师活泼俏丽、却不能令苏暮言倾心,那是因为眉卿……。” 说到这里,清虚子神情又是骄傲,又是沮丧,“眉卿娇美可爱,从小被我们保护得太好,纯真善良,傻傻的就像个孩子,你且想想为何天帝对她倾心如此?那苏暮言绝非等闲之辈,想来与天帝不分伯仲,天帝爱的,他当然也会爱。” 其实符空并不是太喜欢眉卿,这位三界四海闻名遐迩的闯祸精,带来的麻烦远比给旁人温暖多,更何况时时与她混在一块儿的白虺令人闻风丧胆,仗着靠山无敌,年龄尚幼,简直横行天界,无论何人,都得退避三舍,旁的不说,就连鹤真人也是因为多说一句,因为两滴血,惨遭天尊责罚,不得不面壁七日思过。 第51章 晚唐月夜(7) 忘川心乱如麻,元稹真人恍若未见,以指为刀,在石桌上画出一个棋盘,又从袋中抓出两色棋子,将青色推给忘川,“请!” 伸指拈起一枚,忘川定睛细看棋盘,只觉三界四海仿佛都在这小小的棋盘之上,心知有异,勉强镇定心神,缓缓放下第一枚棋子。 “你们三兄弟,你父亲认为只有你能堪大用,”元稹真人看也不看,直接放下一枚棋子,动作恍若行云流水,“你二弟心肠过于慈悲,你三弟年纪幼小,肆意妄为,他与老祖商议,千年前便确认由你统率三界四海。” 元稹真人第一枚棋下在三界的中心,虽只是第一手棋,但落子极有心机,忘川不敢有丝毫分心,思索良久,放下第二枚棋,元稹真人微微一笑,随手又落一子,“我知你在查暮言,你手下的上仙也是他拘走的,令我失望的是,你的上仙通过考验的人极少,现下,暮言在代我考验你的妻子和三弟。” 缓缓落下第三枚棋子,忘川沉声道:“真人,眉卿修为低微,仅仅因为我的妻子才位列仙班,她……。” “放心,”元稹真人目光闪动,思索片刻才落下第三枚棋子,“虽是考验,但对她并无伤害,只不过暮言着实喜爱她,我也想知道三界四海闻名的闯祸精天后究竟是怎样。” 着实喜爱她?忘川神情不愉,“真人,眉卿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元稹真人毫不在意,“难道是你的妻子,旁人就不能喜爱她?” 话虽如此,但喜爱与喜爱之间的区别极大,忘川心下虽不悦,但第四枚棋子仍然仔细斟酌再三才落下,“苏暮言是真人的徒弟,因此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千年都未堙灭?” “神明?”听元稹真人的声音,似乎对这两个字极为轻视,他手中拈着第四枚棋子,认真的察看着棋盘中的局势,似乎是斟酌再三才落子,“他遭受的苦楚是所有上仙或金仙都难以想象的,千年的光阴,于上仙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对于一个凡人之躯,他的经历,是任何一个金仙都不愿意承受的,天帝,他是注定成为神,并且超越神的人。” 注定成神,而又超越神?忘川一愣,第五棋便忘记落下,元稹真人对他微微一笑,“无需惊骇,千年前,今日的一切便已注定,你将人仙两界划开,圈定妖界,建立新的规则,但你可曾想过,有修为之人死去,才能进入死灵渊,那些没有修为的凡人,死后去往何处?” 心头巨震,忘川颤声道:“什么?” “仙魔大战之后,所有死去的凡人的魂魄都在世间流浪,如果机缘凑巧,他们能获得转世的机会,但更多的,是在漫长的岁月中失去理智,或成为祸害被修仙之人斩为灰烬,或躲藏在某个不知的地方,默默的化为灰烬,”元稹真人微笑着眺望着亭外的碧空,“我师父在仙魔大战中落败,老祖和父神给他的惩罚,便是寻得一个法子,让所有凡人的魂魄有所依归。” 沉吟良久,以忘川的智慧,已然猜到苏暮言便是被他们选中之人,历经千年的修炼,那个法子,或者那套体系已经运行完备,所谓的考验,便是让三界四海的上仙认可,再将那套体系从地面推到地上,如此一来,天庭、凡间与鬼道各自有序。 宁定心神,缓缓落下第五子,元稹真人淡然一笑,“你为何不问我是什么法子?” “效仿上天庭与人族的管理模式,以鬼道为基准,建立新的管理秩序,”忘川举目与元稹真人对视,“老祖担心我无法接受,所以才有此安排?” “不,”元稹真人凝眉看着棋盘,似乎陷入深思,“老祖并不担心,他认为你一定会理解,并且会支持,是我希望更了解你,也希望能检测暮言建立的地府机制。” 眼见他缓缓落子,忘川已然明白,所有的检测与考验都是为苏暮言,更了解自己,是想查看自己是否能接纳苏暮言,检查地府机制,也只不过是让自己深入了解苏暮言的能力,在这场变革中,自己是最后知晓的,那是因为苏暮言的修为已然超过老祖的预期,他也许已经以凡人之躯超越神明,成为与自己和白虺一般的存在。 再举一枚棋子,元稹真人推过一个赤红的果子,“这是我自己种的,凡人吃下之后,也能肉身成圣,我也曾给过给暮言,你猜他吃了吗?” 认真落子,忘川抬眼看着元稹真人,“心有所期,苦亦不苦。” 元稹真人露出赞赏的神情,“肉身成圣只是其中一个结果,还有一个,便是魂魄灰飞烟灭,暮言毫不犹豫的选择吃,他心怀大志,绝不愿半途而废。” 将果子收回,元稹真人思索良久,才落子,却听忘川淡然道:“真人,想来果子虽是您亲手种植,想必沐浴日月精华,的确能令他肉身成圣,至于魂魄灰飞烟灭,我想,那只是您考验他的一种方式!” 嘴角噙起一丝微笑,“天帝聪慧,这棋下到现在,我已很难落子,若天帝愿意,可想听听地府的粗略结构,详细的运作,我想暮言带天后与龙神离开铁围山之后,他会与你详谈。” 铁围山?忘川眼神闪烁,三界四海之地,他烂熟于胸,这铁围山听在耳中如此陌生,难道……。 “天帝,”元稹真人伸手轻轻一挥,忘川眼前立刻出现无数漆黑如墨,又高耸入云的大山,“此处便是铁围山,也是地府的外围之地,铁围山共十万里,每万里为一层,总计十层到达铁围山的核心,也就是地府所在之地。” 沉吟片刻,忘川放下手中的棋子,“愿听真人教诲。” “地府建立后,没有修为的凡人将由地府的引路人进入铁围山,在经历十重的考验之后,毕生的功过将记录在册,经过地府的审判,分由不同的通道送往六道投胎,”元稹真人淡然一笑,“天帝请看,这便是铁围山的十层考验……。” 第52章 十万铁围山(1) 随着大石落下,山洞中亮起昏黄光,眉卿好奇的看着洞中石壁上发出的微光,“这些石头会发光?” “我们快走,”男童一手执着眉卿的手,一手执着一根燃烧的木柴,“那石头只能挡住黑鸦一段时间,石上的灵气消失之后,黑鸦就能找到我们。” 听上去极为危险,眉卿转过身,却见白虺已经缩成婴儿般大小,北海龙神用一块绢巾将他包裹着捆在自己身上,“为何他会变这般小?” “我也不知,”男童一边小心翼翼的分辨道路,一边回应眉卿,“姐姐,仔细脚下。” 眉卿这才发现虽在山洞中,但地面凹凸不平,一边走,一边叮嘱北海龙神,“小心些,地上有坑。” 没有修为的北海龙神走得比眉卿艰难,但他怀抱北虺,一声不吭的跟在眉卿身后,面上却满是喜悦,眉卿不由有些好奇,“北海,为何你这般高兴?” “虺儿幼时,我便是这般照顾他的,”北海龙神骄傲的说,“现下我有机会能再次照顾他,只可惜六合娘子不在。” 一边聊天,一边向前,不知行得多久,那男童终是停下脚步,“咱们在此休息片刻!” 眉卿左顾右盼,却见这似乎是山洞的腹部地带,地势相对平整,前方是一处小小的湖泊,再要向前,需得经过这处湖泊才可。 伸颈看去,北海龙神怀里的白虺正闭目沉睡,小小的脸幼嫩可爱,眉卿见那男童举袖擦拭满头的汗,从袖中抽出布巾,在湖中浸湿,犹豫片刻,一分为三,递一块给男童,“你擦擦汗!” 男童接过湿巾,低声道谢,眉卿和北海龙神已经用湿巾分别将面上和脖颈处的细汗擦去,眉卿将湿巾在湖中洗净拧干,这才放进侧袋中,回过身,却见那男童眼中异光闪动,“有何异状?” “没有,”男童慢慢道,雪脸上凝满笑意,用湿巾将自己面上细汗擦净,又在湖中将湿巾洗净,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自己腰间的侧袋中,抬首问道:“你们渴吗?” 抬眼望去,眉卿已用腰间的银壶自湖一侧取一壶水,先递给北海龙神,他仰首一饮而尽,眉卿又取一壶,递给男童,“喝!” 男童摇首,“我不渴,我们得在此落脚,待明日天明,才能继续向前。” 听闻可在此落地,眉卿便快快的喝完水,轻声哼着小调,在四周寻得一些枯枝,先升火,再寻一些枯草,铺在三块平整的大石上,“我们睡!” “姐姐,”男童引颈四顾,“我们将大石推到一块儿,距离近些,若有意外,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就连眉卿自己都未想到,有一日自己那低微的修为竟能保护白虺,眉卿躺在大石上,将白虺裹在羽衣中放在自己身侧,闭目几乎立刻便陷入酣睡,北海龙神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她和白虺身上,这才看着男童,“你是谁?” “我是生活在铁围山的猎户之子,”男童听北海龙神询问,愣怔片刻,这才开口,“我叫秦时,铁围山夜间有诡异的怪物出没,我在崖边看见你们,本想带你们回家暂避,可是日落得太快,若行夜路,遭遇怪物定然无幸。” “铁围山?”北海龙神将眉卿升起的火堆一分为四,分列在大石四周,又加些枯枝让火燃得更旺,“我怎不知这世间有铁围山?也罢,反正三界我也不甚了解,多谢你提醒我们,明日我们便送你回家,再寻路离开。” 秦时对北海龙神微微一笑,合衣在眉卿身侧躺下,不一会儿,便听见他均匀的鼻息,北海龙神靠在大石下,缓缓闭上眼睛。 眉卿唤醒北海龙神,他只觉得浑身酸痛,这才发现自己竟蜷缩在大石下酣睡,自出生始,从未体会过这般的不适,北海龙神舒展着身体,眉卿已抱着白虺到湖边梳洗干净,又用一柄梳子将头发梳理整齐, “姐姐,”男童见眉卿束发的玉冠断裂,她披散着头发甚是不便,便从自己衣襟上撕下一根布条,“你用这布条把头发捆住,行动方便些。” 眉卿将头发编成一个辫子,再用布条捆住,果然轻盈许多! 分食眉卿竹篓里的点心和桃子后,北海龙神又将白虺包裹好,捆在自己怀里,“走!” 仍如昨日一般,男秦时执着眉卿的手,北海龙神跟随在眉卿身侧向前,越往前行,只觉得遍体生寒,秦时解释此刻铁围山正是冬季,冰雪封山所以才这般寒冷。 再行得一会儿,眉卿和北海龙神只浑身僵冷,秦时也不住颤抖,他笑道:“我幼时,爹娘对我说过,若说谎,便会冻死在铁围山中。” “幼时?”眉卿只觉得一股细细的热流自他掌心流进自己体内,只不过那热流微不可查,一时之间只觉是自己冷得出现幻觉,“爹也不许我说谎,有一次,桂花飘香,戒首峰的师兄嘲笑我,扶苏见我难过,便偷偷带我到东平府买点心,我怕扶苏受罚,便骗爹是我要去的,结果被爹发现,他便罚我和扶苏顶着水盆站一整夜,是掌门师伯救的我,自那次之后,我便不敢再说谎。” “我也没说过谎,”北海龙神走得气喘吁吁,沉重的呼吸伴随着呼出的白雾,他竟有些开心,“眉卿,你看,你看。” 幸好再行片刻 寒意逐渐退去,秦时带二人走到一处泉眼,“这里是铁围山特有的温泉,泉水温暖,我们在此歇息歇息再前行。” 眉卿走到泉眼出口处,脱去丝履,将赤足浸进温泉中,面上立刻浮出快乐,“北海,这里好温暖。” 各找一处,秦时和北海龙神将赤足浸进温泉中,秦时闭上眼睛,“北海,你适才说你从不说谎,为何?” 侧首细想许久,北海龙神道:“因为没什么事需要我说谎,但我被人骗过,我离家出走那几次,都被人骗过,我觉得骗人的人极可恶。” 话音刚落,突听前方传来脚步声,眉卿和北海龙神立刻喜上眉梢,“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第53章 十万铁围山(2) 可是秦时却紧张得一跃而起,“穿鞋,赶快走。” 虽然不明白发生何事,但眉卿和北海龙神仍然赶快起身穿上鞋,刚刚准备走,只见两个狼头人身的怪物出现在来时那条路。 那两个狼头人一见几人,立刻露出馋涎欲滴的神情,秦时抓着眉卿的手,大喝一声,“走!” 完全看不清道路,只是被秦时带着飞跑,好容易他才停下脚步,眉卿和北海龙神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秦时扶着眉卿找到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北海龙神坐在眉卿身侧,低头看看惊醒后,又闭目沉睡的白虺。 “刚才那两个人,是戴着狼头面具吗?”眉卿心有余悸的喝一口银壶里的水,秀美的眼眸中满是惊恐,“还是他们就是怪物?” “怪物,”秦时的声音不大,却透着一丝恐惧,“我在山中见他们吃过动物,还有……。” 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的颤抖着,眉卿伸手握着他的手,“别怕,我们逃出来了。” “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秦时仍然很不安,“他们很快就会找到我们。” 休息片刻,又重新上路,这一次走得不快,秦时一边走,一边分辨方向,又走半个时辰,面露喜色,“这里有个出口。” 走出石洞,只觉得眼前一阵开阔,竟然是个山谷,谷中雾气缭绕,隐隐约约似乎看得到建筑,秦时指着建筑道:“那是我们邻村,我们暂时到这里歇息。” 无论如何,总算走到有人烟处,眉卿和北海龙神欢欢喜喜跟着秦时向村庄走去,秦时一边走,一边介绍,这个村落住的都是从铁围山外迁来的村民,民风尚武,极为彪悍,因此,若有外敌入侵敌围山,这里的村民往往充当的是保护者的角色。 走到村外,北海龙神突然伸手挡住两人,“不对,此时应已天明,村中应有鸡鸣犬吠之声,你们看,村落中非但没有人行走,而且静寂无声,也没有炊烟,这与普通的村落截然不同,村中定然有事。” 绕到村外的高地向下张望,只见村子正中黑鸦鸦的人头,而无数的狼头人分散在村子四周,秦时立时变了面色,“糟糕,这些狼头人一定趁村民们熟睡的时候侵入的村子。” “别慌,”北海龙神眼珠一转,“这些狼头人虽然凶悍,但看他们在村落中行动,并不像是统一行动,这也就意味着咱们可以分别击溃他们,眉卿,你的疏影能发挥多大的效力?” 拿出疏影,眉卿认真的数数梅枝上的花朵,“有十七片花瓣,可以形成花刀。” “足够了,”北海龙神眼珠一转,他虽然修为低微,但毕竟是四海的龙王,见得多了,这样的小阵仗不足挂齿,“秦时,你假装不知狼头人入村,假装入村找人,将所有狼头人吸引到广场正中,眉卿,只要八成的狼头人聚集到广场,你立刻使出疏影,不管效果好坏,总之挥出就好。” 眉卿伸手摸摸疏影,高高兴兴的点点头,因为修为低微,她从未得到除北海龙神和清虚子之外的人的认可,“北海,你做什么?” “让村民反抗,”北海龙神指指白虺,“我和虺儿没有灵气,我又不会打架,不过你放心,若计划失败,我会陪你一块儿被狼头人吃掉。” 若是旁人听北海龙神说最后一句话,定然已经变了面色,眉卿却习以为常,并且毫不在意,只是有些恐惧的小声说,“被他们吃掉,我们会变成他们的便便。” 秦时不知眉卿为何会有这般奇怪的想法,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安慰,却见北海龙神翻个白眼,“他们想吃我们?不可能!” 目送秦时走向村口,眉卿紧握着疏影,北海龙神突然左顾右盼,“奇怪,为什么我会感应到苏暮言的气息,难道那小子藏在这村中?” “他是南唐世子,”眉卿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秦时的背影,“此刻应在晚唐城中,北海,铁围山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北海龙神一边摘下宽阔的叶子,将它卷成一个喇叭的形状,“我对三界不是很了解,虽然我离家出走过好多次,可是我去的地方极为有限,管他,反正我们天天闷在上天庭,趁机玩耍玩耍也好。” 一柱香的时分,秦时果然按北海龙神的交待将狼头人吸引到广场,眉卿立刻从屋顶跃下,用力过猛,差点儿跌倒,村民和狼头人不知这从天而降的人是何来路,齐齐发出惊呼声,眉卿刚刚站直身子,手中的疏影已经挥出。 浓烈的梅香立刻在村中弥漫,花瓣飞旋,果然如同刀阵,狼头人立时慌乱起来,却听北海龙神在屋顶大声呼唤,“你们做什么,赶快反抗?难道想被他们吃掉?” 最先反应过来的村民立刻飞身跃起,抓起木棒和石块开始冲向狼头人,雨点般的花瓣中,狼头人狼狈的抵抗几个回合,只听村外有人发出一声狼嚎,狼头人立刻向村口奔去。 村民们正要追击,北海龙神又在屋顶叫道:“别去,先守住村子。”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狼头人已经尽数退走,令北海龙神颇为不悦的是村民们并未对他们显示出感激,甚至连感谢的话都没有,只是村长冷淡的将他们引到家中,取出一些餐食。 看着粗糙的膳食,北海龙神轻声叹息,“吃!这里偏僻,这些餐食已极是难得。” 正要举筷,一个大婶在屋外呼唤,“秦时,你母亲前些时日送来的衣服已经缝补好,你带回去给她。” 秦时放下筷子,走到屋外,那大婶一见他,立刻就躬下身,似乎在等待他发出指令一般。 走到屋角,避开北海龙神和眉卿的视线,秦时伸手拿起篮子里的衣服,“前两关的测试结果出来了吗?” “回主人,”大婶的声音压得很低,“均已出来。” “结果如何?”秦时将几件衣服放进竹篓中,侧目看看眉卿和北海龙神。 “他们均通过测试,”大婶声音里有些困惑,“我们再三检查过幻情水,确认无误,但他们饮下之后,全无异样,而第二关,测谎冰的确是自行消融。” 第54章 十万铁围山(3) 告别村民,秦时引着眉卿和北海龙神穿过一块草坪,眉卿总觉得风里有人在呼号,不时左顾右盼,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四周的雾气缓缓消散,露出贫瘠的土地,漆黑如墨,没有植物,也没有动物,四周连虫鸣之声均可不闻。 从未到过这般死寂之地,眉卿粉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烁着柔和的光,北海龙神身上衣服镶嵌的珍宝在阳光下闪烁着霞光,眉卿站定脚步,“北海,此地诡异,你的衣服太华贵,要不你翻过来?” 将衣袍翻个面,北海龙神内层的衣袍以极细的丝线绣着四海的海与图,端的是美丽非凡,眉卿一愣,“为何你的衣袍都这般华贵?” “因为我喜欢,”北海龙神没有丝毫犹豫的回复,“我送你的衣袍也是这般,你喜欢吗?” “喜欢,”眉卿老老实实的回应,“可是你的衣袍实在太显眼,我们会不会被抢?” “这穷乡僻壤,连盗贼都活不下去!”北海龙神用树叶小心翼翼的遮着太阳,又示意眉卿和秦时把自己背后的树叶扶正,“你别看那村中的村民对咱们冷淡,可是咱们吃的,很有可能是他们几日的口粮,我走的时候,偷偷把腰带上的明珠留下几粒,足够他们全村吃一年。” 细看过去,他腰带上果然少几粒明珠,眉卿忍不住赞扬,“北海,待以后我出门,也带些珍宝,有必要的时候也给有需要的人。” “这可不行,”北海龙神一边走,一边教导眉卿,“无论人还是上仙,都是有贪欲的,咱们可不能随意给,人族有句话,救急不救穷,你在旁人有困难,急需帮助的时候一定要出手相助,但授人鱼,不如授人以渔,要教他怎么脱离困境,这才行。” “北海,你懂得真多,”眉卿扶扶秦时的树叶,四处张望一番,“我们已走出很久,四周还是这光秃秃的大石堆,生活在这里的人可真真的艰苦。” “这是铁围山的外围,”秦时蹲下似乎仔细辨别方向,待他起身,他指着西侧的小径,“这是小路,我们从这里走,就能到问天镇,我们先到问天镇歇息两日,我在镇上等我娘。” 待三人的身影消失,村中的大婶带着两个狼头人走到秦时适才蹲下的地方,大婶查看秦时留下的记号,有些惊诧的抬眼,“主人带他们去问天镇了,剩下的三项都安排在问天镇,你们赶快绕小路去问天镇,让他们准备好。” 两个狼头人的身影闪烁,再出现时,已在两丈开外,几个闪烁,两个狼头人的身影已不可见,大婶沉吟片刻,从袖中取出铁哨,轻轻一吹,片刻后,村长拄着拐杖出现,“白术,你唤我,可是主人有新的安排。” “主人临时改变行程去了问天镇,剩下的三项都在问天镇,”白术身子一动,一个苗条的女子身影出现,她嘴唇乌黑如墨,“苎麻,总计七项考核,前几项那两人竟轻易便通过,你难道不觉得奇怪?” “幻情池考验的是他们对人可有亏欠,那两人饮下幻情池水,肠胃全无反应,甚至连微痛都没有,看他们年纪,女子年幼,轻易通过也不难理解,那男子如此俊美,这般久的岁月竟没有丝毫孽债,实是罕见,”苎麻眼神冷冽,“第二关,他们各自诉说过往的岁月中可曾说谎,除婴儿外,所有人为各种目的,或多或少都会说谎,可是这两人竟果真没有说过谎,或者说的谎都对旁人没有任何伤害,就连判官大人都觉惊讶。” 一时之间白术和苎麻相对无言,随后,苎麻拿出几粒珠子,还有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字条,“这是那男子留在村中的,他说这几粒珠子是他们的饭钱,还告诉我们,山脚的石头缝里有草药,我们可以摘草药到山外的市集售卖,换取银两。” 白术又是一愣,半晌,“苎麻,我有个感觉,这两个人也许是那般多的上仙中唯二能轻易通过所有考验的,那女子心地纯良,男子虽然年纪较大,但行事若孩童般,我只不明白,上天庭的众仙,要成仙都要通过重重考验,就算成为上仙,也会保留私心,主人从何处寻得这两位与众不同的上仙。” 苎麻眯着眼睛,“你可注意到那女子发间的布条,我感到那上面有一主人的一丝神识,他担心这女子在考验中受到伤害给她的保护?” 还未说话,突然听腰间的铃响,这意味着目标已经接近问天镇,白术和苎麻立刻赶往问天镇。 看到问天镇,眉卿和北海龙神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那是一个建在湖边的极大镇子,看上去人烟稠密,店铺鳞次栉比,叫卖之声盈耳,还未接近便感应这镇子极为繁华。 身后有锣响,三人立刻退到一旁,只见四个轿夫抬着一顶青呢小轿快速而来,轿帘晃动间,只见坐在轿中的女子绿鬓朱颜,眼波流转,自有万种风流,她一见北海龙神,两个媚眼接连抛出,眼波如钩,似要将人的魂魄勾去一般。 “红粉骷髅,”北海龙神轻斥一声,转身便教导眉卿,“你可见刚才那女子,你可千万别学她,这般女子依仗自己的皮囊,便将天下男子视若工具一般,你可记得一定要靠自己。” 说完,不待眉卿回应,他又叹息道:“罢了,你这般笨,万事靠你自己,人间世道有可能就完了,你力所能及的做些事,力不能及的,你爹、清虚子、我和虺儿、还有忘川都会保护你的。” 说话间,已进入问天镇,只见道旁店铺中琳琅满目的商品,丝绸、瓷器、古玩、银铺、药铺、胭脂花粉、茶楼、酒肆,不一而足,繁华度直可比肩忘忧城。 一边走,一边讨论,眉卿欢喜得就像孩子,突听远处有人敲锣,无数的人涌向锣响处,眉卿和北海龙神却没有顺人流而去,而是不约而同的看着街边的面铺,计算下来,进食还是昨日之事。 第55章 十万铁围山(4) 走进面铺,眉卿拿出一个小钱袋,找出最小的一块碎银,放在木桌上,对笑得眼睛都几不可见的老板说,“这一小块银子,要三碗面行吗?” “这……,”老板左看右看,“这银子咱们这里使用不了,小娘子,我看你们放在店外的那三根树枝不错,换三碗面加一碗蜜水如何?” 不能使用?眉卿好奇的用手指轻轻刮刮那小块银子,似乎确认它没有任何异常,“这是扶苏给我的,他说行走江湖,必须有些银两傍身,定然不会有假。” “那家伙经常教训你,”北海龙神用一柄木勺喂白虺喝蜜水,“我极不喜爱他,爹里爹气的,比你爹还爱教训你,若不是看在他时时在灵门其他人面前维护你,我定要教训他。” “可是扶苏对我很好,”眉卿把碎银收回银袋,“其他峰的师兄弟们嘲讽我时,他和南星会私下教训他们,好几峰的掌教都找爹告过状,虽然他们时常教训我,但对我是好的。” “当然,”北海龙神喂完白虺,轻柔的拍着他,看他闭上眼眸,这才放心的转头看着眉卿,“这老板不收银两,反而要那三根树枝,咱们是不是到城外砍株树扛进来,否则怎么住店?” “客人要住店?”捧着面的小二满面的笑,“你们沿着这条道向前,再走两条街,便有一家迎客来客栈,只要猜出他们的谜题,就能住店,虽然谜题很难,你们不妨试试。” 吃完面,按小二说的缓步而行,眉卿突然道:“这里的人果真不用银两,我看他们手中都纸,是银票吗?” “我们先去猜谜,”北海龙神脚踏实地,“猜不中我去们找个破庙先住下,我去赚钱就行。” 说话间,已来到客栈前,果然,客栈外立着一个小小的木牌,写着今日的谜题,谜面是三个字:草木灰。 站在那木牌前,北海龙神东看西看,发现四周竟无人应对,压低声音,“眉卿,看样子这谜语太难,无人应对,咱们答不出,也不算丢脸。” “这题我会,”眉卿眨着眼睛,“爹小的时候教过我。” 听说有个猜谜,小二笑眯眯的将几个迎进客栈,奉上几杯冷水,北海龙神充满期待的看着眉卿,却闻到一股奇怪的香味儿,一个娇艳的女子从楼上走下,小二迎上前去,对她低语几句,她的目光在眉卿面上轻轻转动,杏脸上立刻浮出一丝艳羡。 小二笑吟吟的迎上前来,“客人,这便是我家掌柜,你们可将谜底道出,若猜中,便可住店。” “萤火虫,”眉卿微笑着说出答案,“古书中有记载,腐草为萤,因此,萤火虫是草木所化。” 那女子对小二点点头,转身上楼,临走不忘对北海龙神抛个媚眼。 一间上房,放着两个床榻,北海龙神将熟睡的北虺小心翼翼的放在一个床榻上,将屋内的屏风拉到床榻之间,又用布帘将眉卿的床榻围好,这才满意的拍拍手,“就暂时住在这里!” 到得晚间,小二送来膳食,虽是家常小菜,入口却很精致,若是往日,这几日的奔波绝不会觉得疲累,可是在此地,身子却异常沉重,简单梳洗过后,北海龙神将白虺放在眉卿床榻上,便让她上床睡觉,自己却坐在屋中发呆。 “你在做什么?”秦时好奇的问北海龙神,“你不想睡吗?” “我要保护眉卿,”北海龙神没有回头,双目盯着门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我虽在人界行走的时日不多,但从未见过人界使用银票,而不用铜钱和银两,再者说,今日所食的面条,还有客栈的小菜,都是凉的,极为怪异。” 秦时在榻上轻声笑着,“原来如此,你问我即可,铁围山极穷,问天镇已是铁围山最大的城镇,表面繁华,实际大家都没多少银两,姐姐看到的纸钱,并不是银两,而是铁围山中心城城主印制的代币,仅在铁围山流通,铁围山木树极少,除非重大的节日,大家都舍不得举火,所以饮食都是凉的。” 诧异的转身看看秦时,他躺在榻上,对自己笑眯眯的,“我见你与眉卿姐姐关系亲密,但似乎不是她的父亲,你说旁人爹里爹气的教训她,这一路上,你何尝不是如此教导她的?” “我是眉卿的好朋友,”北海龙神起身,侧首想想,“是最好的朋友,就是忘年交,你懂吗?就是虽然年龄相差极大,但我和她极为投缘。” 秦时将身子向榻内移动,让出偌大的地方给北海龙神,“的确极为投缘,你们两性子这般相似,我看眉卿姐姐也极是喜爱你。” “当然,”北海龙神躺在秦时身侧,“虽然那些家伙不喜欢我们,总说我们闯祸精,他们懂什么,他们日日循规蹈矩,如同泥塑木偶一般无趣。” 秦时低声笑着,缓缓闭上眼睛。 “主人,”客栈的老板娘一见秦时跃下窗户,立时躬身行礼,“一切均已安排妥当,主人想何时动手?” “让他们在城中玩耍两日,”秦时眯起眼睛,看着夜空中的新月,“再过两日,应是百鬼夜行之时,便安排那一夜。” “是,”老板娘立刻回应,“主人,我们用尽办法都无法分开那少女和男子,他们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无论那少女在何处,男子都不会离开她太远。” “我知道,”秦时似乎想到北海龙神强装大人的模样,嘴角微微上翘,“他们之间被人施过极强的咒术,似乎是让他们相互保护,那咒术非常古老,我无法破解,他们修为都不高,让他们一同行动也行。” 赤霄笑眯眯的站在符元身侧,只见亭内金光环绕,金光内元稹真人和忘川的身影稀薄得几不可见。 “总管,”符元眯着眼睛,“我听闻白虺殿下曾请你在天后与北海龙神陛下施下某种咒术,让他们相互保护,不知这咒术在铁围山可会失效?” “不会,”赤霄微笑着,“那咒术并不是我下的,而是天尊亲自下的,天尊不希望天后陛下和龙神陛下再做出出格的举动,因此,天尊在他们之间设下禁锢咒术,让他们可以相互保护,同时也相互约束。” 第56章 十万铁围山(5) 晨雾散尽,街市上的喧嚣之声逐渐减弱,小二奉上热水和早膳,还体贴的为白虺送上蜂蜜水和米粥。 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三人走出客栈,却发现街上人流稀少,除茶肆和酒楼外,许多的店铺都店门紧闭,本想逛街的眉卿大失所望,“为何这个城镇这般奇怪?昨夜灯火辉煌,白日却关门闭户?” “因为昨夜是这城中一季一次的狂欢夜,”秦时耐心解释,“所以店铺通宵开放,白日大家都在睡觉。” “我们回客栈!”北海龙神见太阳越升越高,街上人流极少,“这几日着实累了,休整一日,明日再说。” 这般说着,三人重又回到客栈,却见客栈内坐着一队身着皂衣的官差,他们冷眼打量着众人,然后毫无兴趣的转过头,小二已经手脚伶俐的捧上餐食,“众位官爷,请用。” 回到房间,北海龙神将酣睡的白虺放在榻上,在案几上画出一个棋盘,随意摘几朵花,又拆断一些树枝,便邀眉卿和秦时下棋消遣。 下得两局,只听街上急促的脚步声,北海龙神将视线从棋局上移开,“眉卿,去把窗关牢,真真讨厌,害我分神。” 眉卿将窗户紧闭,从疏影上摘下一朵花,将花瓣贴在窗户上,这才坐回北海龙神身边,却听窗外一声巨响,三人齐齐转头,窗外却空荡荡,并无异样,到是床榻上的白虺轻轻蠕动一下,随后重又沉睡。 “客人,”北海龙神连输三局,看他的神情,已想耍赖,却听小二轻轻叩门,“午膳得了。” 眉卿站起身,似乎想去开门,走到中途,却从袖中取出疏影,手中轻挥,一道细细的梅香飘过,只听门外之人惊呼,待眉卿打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小二却在大厅中忙着应付那些官差。 “是谁?”北海龙神提壶为自己斟一杯水,“唉,这个城镇真真的不好,餐食和水都是冷的。” “不知道,”眉卿关上门,又在门上贴一朵梅花,“应是走错门。” 说话间,北海龙神又输一局,秦时赢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主动起身,“眉卿姐姐,我们在这里住店虽是你猜谜所得,但店家不易,那些官爷人数众多,我下去看看他们可需要帮助,再看看能不能找到木柴,弄些热水。” 来到后院,只见四个鼻青脸肿的官差坐在柴屋中,秦时迈步走进柴屋,四个官差齐齐起身,“主人。” “免礼,”秦时轻轻晃动着身体,身形立刻从男童变成高大的青年,“眉卿的武器是魂器,那武器里的妖力着实强劲,她虽然修为低微,但依仗着那强大的妖力,你们远非对手,让牛头来,明日晨间再试。” “是,”官差齐齐躬身,“主人,白术和麻苎仍在候命。” “他们的记忆力极佳,观察力也很惊人,”秦时淡淡的扬眉,“他们二人若再出现,定会被发现,让他们到镇外等候,待他们进入迷阵。” 在柴房找到一个破旧的火炉,几根木柴,秦时出门时,已恢复成男童的模样,吃力的提着火炉回到房中,又下楼将木柴抱到房中。 还未点火,小二已飞奔而至,“客人,咱们这里极少有人举火,你们若在房中……。” 话未说完,只见北海龙神伸手轻点,火炉四周出现四块冰,“不妨事,不会损伤你们客栈的。” 小二目瞪口呆,“客……,客……,客人,这些冰从何而来?” “啊!你不用管,”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将枯草放进炉中,点燃枯草,这才将木柴放入,“小二哥,麻烦你送些水来。” 待小二一脸困惑的离开,眉卿好奇的看着北海龙神,“北海,你的修为恢复了吗?” “没有,”北海龙神摇着头,“你忘记了,我是龙,有些技能,不需要灵气也能使出,这些时日,我已练习过,你放心,依仗那些技能和你的疏影,咱们就能平安离开铁围山。” “符元,”赤霄突然起身,“我似乎感应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是龙神殿下的,那气息似乎就在我们……。” “赤霄,”元稹真人的声音从亭中传来,“我知道父神要你保护白虺,你放心,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你现在过去,只会让考验半途而废。” 沉默半晌,赤霄突然躬行道:“请让我守在龙神殿下身侧,我绝对不会多事干扰您的计划。” “不行,”元稹真人的声音已带着一丝恼怒,“你需记得,此次的考验,绝非儿戏,而是老祖、父祖在数千年前便定下的,绝不许有丝毫闪失,你能感应到龙神的气息,那是因为他们已经通过半数的考验,你何需多此一举?” 赤霄立刻回,“是,赤霄在此等候。” 刚刚站直身子,一道白光自亭中飞出,落在赤霄手上,“这叫玄玉,你握在手中,若龙神有危险,他便会发烫,随后将你送到龙神身侧。” 赤霄立刻将玄玉握在手中,双目紧盯着玄玉,神情严肃,却听元稹真人道:“我终是明白为何父神会将龙神托付给你,赤霄,就凭你这份坚守和忠心,难怪父神会让你领西天玄天宗的宗主。” 听元稹真人这般说,在场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他们万没想到赤霄竟然是玄天宗的宗主,玄天宗是与上灵宫比肩的所在,宗主的地位也与天尊相若,想到常日与他相处,他恭敬的模样,众人立刻回想自己是否曾经对他无礼。 “师父将幼子托付给我,”赤霄真人仍是注视着玄玉,回中却恭敬的回复,“我定要为他守护好龙神殿下。” 元稹真人轻笑一声,“痴儿!” 符元和符空遥遥的对视一眼,两人从对方眼中都看到苦涩,这赤霄地位这般的崇高,以后上天庭还有谁敢白虺无礼?难怪他从三十三天打到三十五天都没事,最终出来帮他善后的,竟然是老祖! 真倒霉,自从四海海族出现,倒霉的事儿便没断过,以后若白虺再闯祸,想必也不好意思请这位宗主出手平息,最终倒霉的,还是自己! 第57章 十万铁围山(6) 远远看去,问天镇中灯火逐渐亮起,白术回身看看不远处挥着青旗指挥迷阵中的人撤出,身边的牛头突然举手,“主人的信号。” 盯着那明灭不定的灯火,白术的神情立刻变得极难看,“那个男子的修为已经恢复,加上那少女手中的魂器,明日你定有一番苦战。” 沉默良久,牛头道:“我来时,细细查看过这两人进入铁围山之后的经历,这数百年来,极少有人如他们一般那般快便通过四重测试,更何况,还有主人在他们身侧,他们绝不可能有丝毫作弊的空间。” “前些时日,主人命我们拘那般多的上仙进铁围山,能够通过四重考验的寥寥无几,截止目前,这两人竟然轻易的通过贪嗔痴怨四关,”白术紧皱着眉,“我只是不明,就算他们是上仙,就算他们成为上仙需要斩断贪嗔痴怨,也不可能斩断得如此彻底。” 久久没有说话,牛头侧首沉吟,直到苎麻完成迷阵,走到两人身侧,“迷阵已经完成,只待明日那一关结束,我便可启动。” 还未说话,白术突然道:“主人传来信号,牛头,你的那一关提前到午夜。” 眼角人影晃动,牛头已经失去踪迹,苎麻眨着眼睛,“白术,我有个感觉,牛头也会失败。” 将菜和肉扔进汤中,北海龙神欢天喜地的将碗推给眉卿和秦时,“好容易吃到热的,咱们今天多吃一些。” 眉卿才拿起筷子,便觉得眼前一花,秦时消失不见,眼前的却是长身玉立,满面浅笑的俊美青年,北海龙神一愣,随即拍案而起,“苏暮言,竟然是你?” 眉卿立刻抢步到床榻旁,将白虺抱在怀里,有些生气道:“我们在灵山救过你,你为何要骂我们,此次又骗我们。” “难道我说错了吗?”苏暮言满面可恶的浅笑,直令北海龙神恨得牙痒,“你们俩自己傻,还怪旁人作局吗?” “你!”北海龙神气得一顿足,“臭小子,你说,你将我和眉卿骗在此处做什么?”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人影破窗而入,直取苏暮言,他立刻闪身躲过,又有几人自破窗中跃入,齐齐攻向苏暮言。 站在眉卿身侧,北海龙神冷眼旁观,“看不出这小子身手还不错,他这般可恶,就让这些人教训教训他!” 站在一旁,看苏暮言与那些人激烈的打斗,除最初进屋那人外,其他人很快被他打倒,但最初进屋的人着实厉害,苏暮言似乎受伤,逐渐落于下风。 “北海,我们要帮他吗?”眉卿见苏暮言面色惨白,应对得有些吃力,“不管他在灵山有多可恶,在铁围山,他还是一直在帮我们。” “虽然不知道这家伙有什么目的,但这一路行来,他的确没害我们,”北海龙神一边说,一边不住的伸指轻点,一道一道冰柱射出,虽然杂乱无章,但也迫得那破窗之人不得不稍加躲避,苏暮言身上压力顿轻。 “走!”苏暮言退到窗边,飞身跃到窗外,“你们若还信我,便随我来。” 下意识的跟着他跃到窗外,只见街上空无一人,黑雾弥漫,黑雾中,隐约传来凄厉的呼啸声,眉卿有些恐惧的靠近北海龙神,却听苏暮言道:“向镇外退。” 跟在苏暮言身后向镇外飞奔,才出镇口,北海龙神便觉得有异,四周的雾气浓稠如墨,就连走动都些困难,他立刻将衣袍翻转,镶嵌在衣袍上的明珠闪烁着柔和的光,黑雾似乎在退避。 一手抱着白虺,一手握着疏影,眉卿左顾右盼,“北海,苏暮言不见了。” “这小子肯定是溜了,”北海龙神气恼莫明,他拿出绢巾将白虺包裹好,捆在自己胸前,解下腰间的丝绦,将自己和眉卿牢牢的缚在一块儿,“别怕,我的灵气和修为已经恢复,我能保护你。” 话音刚落,黑雾中冲出一片腥臭的东西,直扑两人,眉卿手中的疏影轻挥,花瓣纷飞,只是暂时阻住那群东西,北海龙神抽出金弦龙筋,轻轻一抖,一道半圆的劲风向前平推而出,半空中那群东西立刻掉落。 缓缓向前,眉卿小心翼翼的呼唤,“苏暮言,你还好吗?” 黑雾越来越浓稠,始终听不见苏暮言的回应,眉卿看看北海龙神,“会不会他被那些人抓走了?毕竟那些人袭击的是他。” “有可能,”北海龙神身形转动,夜明珠的光随着他的动作变幻,“我们回客栈,看看那些人可还在。” 走出数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明月当空,四周一片寂静,入目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堆,不时有青色的磷火在坟堆间飘飞。 “北海,”眉卿有些恐惧的靠近北海龙神,“这里是乱葬岗。” “怕什么,”北海龙神一边颤抖,一边安慰眉卿,“原来人族死后要埋葬,我们龙族死后,就会进入归墟……。” 一阵阴风吹过,眉卿和北海龙神不约而同的缩缩脖子,不知什么时候,四周又弥漫起重重的黑雾,北海龙神立刻将眉卿护在身侧,“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 话说得气壮山河,可是北海龙神与眉卿一般都在颤抖,他们都去过死灵渊,内心深处对亡灵的恐惧根深蒂固。 “北海,有东西来了,”眉卿有些惊恐的看着黑雾中摇摇晃晃的东西,“他们向我们过来了!” “拿好疏影,”北海龙神紧握着金弦龙筋,靠在我背后,闭上眼睛,我数一二三,你就挥疏影。” 立刻听话的靠在北海龙神身后,眉卿闭上眼睛,听北海龙神低声道:“一、二、三,挥!” 浓烈的梅花香中,金弦龙筋破空的声音清晰可闻,不时传来龙筋击中物体的闷响,半柱香过后,突听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响起,“那个小子是不是你们的伙伴,若想救他,便向北走,天明之前赶到,否则,你们就替那小子收尸!” 睁开眼睛时,黑雾已经散尽,四周仍是静寂无声的孤坟,北海龙神认真分辨方向,指着北方,“要去救他吗?” “好,”眉卿紧握着疏影,怕得面色发白,但声音仍很坚定,“去救他!” 第58章 十万铁围山(7) 一路向北,奇怪的是风平浪静,全无半点儿异样,北海龙神与眉卿并肩而行,两人一左一右,小心四顾,疏影和金弦龙筋没有片刻离手。 行到中夜,只见前方苍茫茫一个大湖阻住去路,月光下,湖上荡漾着灰色的雾,听湖水拍打湖岸的声音,似乎湖水中有东西,北海龙神小心翼翼的带着眉卿走到湖边,仔细观察片刻,“且让我试试。” 说着,北海龙神轻轻一顿足,湖水自他脚边结冰,随后迅速向前蔓延,半柱香时分,已听不到湖水击岸的声响,北海龙神小心翼翼的伸足试探,“冻底了,走!” 缓步走在冰面上,随着结冰的湖面越来越大,灰雾逐渐散尽,明晃晃的月光下,举目望去,竟是白茫茫的冰原,看不到尽头一般,也不知这湖有多大。 行得半个时辰,北海龙神停住脚步,又轻轻的顿足,此次却没有任何异样,连他顿足的声响都不可闻。 伸手在眉卿脚底轻轻一划,两片薄冰出现在眉卿脚底,北海龙神拉着眉卿,低声道:“放松,抓住疏影,千万留心冰面和天空。” 说完,北海龙神一足猛蹬,眉卿身子如箭一般向前飞去,速度快得看不清四周的景物,只觉得入目之处都是冰原。 一个时辰后,北海龙神放慢速度,眉卿这才发现,前方已能看到湖岸,但冰层已经爬上湖岸,像是连湖岸都已冻住。 “上岸之时,千万小心,”北海龙神低声提醒,“无论是谁靠近,你就挥出疏影。” 待滑上湖岸,只见岸边倒伏着一些腥臭难闻的蝙蝠,它们似乎被寒气裹挟,每一只都张大口,露出尖尖的牙。 交待眉卿护住自己身后,北海龙神转过身,手中的金弦龙筋猛的击中,一道耀眼的金光闪过,湖面突然响起巨大的声响,随即湖水夹杂着冰块冲天而起,感觉上,冰块中有无数的怪异之物。 走下湖堤,北海龙神冷哼一声,“原来是阴魂,我现下才明白,为何这里处处透着诡异,纸钱、不举火、白日人烟稀少,如果我猜得不错,这是凡人死去之后,魂魄聚集之所。” 眉卿的脸立刻吓得惨白,她转头四顾,“他们为何不去死灵渊?” “死灵渊是有修为的人才能进入的,”北海龙神一边猜测,一边向前行,“普通的凡人都是游魂,他们为何聚集在此处,真真有些奇怪?” “并不奇怪,”突然有人说话,北海龙神和眉卿都大吃一惊,只见一个脸圆圆的胖子拿着一杆秤笑眯眯的候在路边,“这里名为铁围山,铁围山的中央叫阴都,阴都里有轮回门,凡人死去的魂魄经过十重审判之后,根据身前罪孽与福报的大小轮回至三界六道。” “三界六道?”北海龙神有些不高兴,“为何没有四海?” “龙神陛下,”胖子满面的笑,“四海的龙族死后会进入归墟,他们的魂魄是不会进入铁围山的。” 眨眨眼睛,北海龙神不再说话,那胖子指着一侧的桌椅,“天后与龙神赶路辛苦,我这里叫功德湖,主要是评叛亡灵身前功德的,两位都是金仙,本不应接受评判,但我们受元稹真人所托,所以不得不对两位进行评判。” 对视一眼,眉卿从北海龙神眼中看到疑惑,因为经常闯祸,与眉卿往来的几乎都是灵门和四海龙族,上天庭的众仙她认识的不多,人情往来都靠旁人引荐,此刻看去,北海龙神显然也不认识元稹真人。 “天后,请到这里!” 胖子引着眉卿站上右边的石台,他退到石台下站定,提起手中的秤杆,眉卿和北海龙神见那秤杆闪烁着五彩的霞光,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片刻之后,胖子微笑着,“天后福报深厚,请下来,龙神陛下,您站到适才天后所站的位置上。” 北海龙神将白虺交给眉卿,卷袖走上石台,胖子再次提起秤杆,又是五彩的霞光闪动半晌,再无半点儿异样。 “龙神陛下的福报也极深厚,”胖子收回秤杆,双手一击,眉卿和北海龙神只觉得眼前一亮,已置身一条大路之上,胖子在身后道:“两位请慢走。” 回过身,已看不到功德湖和那胖子的影子,北海龙神若有所思的前行几步,“我大概明白了,有人把所有凡人的魂魄聚集于此,给予他们惩罚或者转生的机会,难道苏暮言死了?他的魂魄没有通过审判?” “有可能,”眉卿点点头,“他这般可恶,说我是傻子。” “的确可恶,”想到苏暮言说自己是老小孩,北海龙神也忍不住怒上心头,“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折磨他。” “这人虽然可恶,但也不算是坏人,”眉卿一边走,一边说,“如果按符元的说法,他活了千年,也未做什么坏事,至少上天庭没有发现他做坏事,那便证明我们去救他是值得的。” 一边闲聊,一边向前,突见前方有一处亭子,月光下,一个极瘦的男子坐在亭中抚琴,琴声悠悠,静夜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孤清之感。 “眉卿,你擅长音律,你可听见这人琴中之意?”北海龙神悄悄的问眉卿,“这一关,莫不是听音韵?” 侧耳静听片刻,眉卿摇摇头,“这琴曲虽然优美,但就像一碗放满山珍海味的汤,虽然汤料丰富,看上去华美异常,但汤却没有任何味道。” 汤料丰富,但却没有任何味道?北海龙神一愣,与眉卿并肩而行,距离亭子越来越近,琴声却越来越凄美,虽是如此,眉卿却没有丝毫感动,北海龙神听不懂琴声,也面无表情,走到亭前,那人的手停在琴的上方,“如此恶夜,两位到此,所为何事?” “反正不是为你,”北海龙神携着眉卿面无表情的路过亭子,径直向前,“既然是恶夜,阁下的琴曲又索然无味,还是早些回家歇息!你知不知道,你莫名其妙在这里抚琴,会吓死人的。” 那人并不回话,手指落下,琴声响起,如同鬼泣! 第59章 十万铁围山(8) 一时间,四周如同孤身荒坟,鬼影重重,阴风阵阵,混合着鬼泣一般的琴声,令人不寒而栗,黑雾又起,影影绰绰中似乎有无数的鬼魂在向此处聚集。 啪! 金弦龙筋在空中连续击出七下,琴声被响声扰乱,眉卿手中疏影挥出,密集的花瓣中亭子轰然倒地,那人抱着琴狼狈不堪的从亭中蹿出,灰头土脸的站在道旁。 “一早提醒你回家歇息,”北海龙神冷笑一声,“你不听,非要在此装神弄鬼,给你一个小小的惩罚,别再弹你的破琴,眉卿最擅长抚琴,她说你的琴音是材料丰富华美的汤,但没有味道。” 说完,北海龙神和眉卿大摇大摆的前行,那人放下怀中的古琴,突然对眉卿长鞠一礼,“姑娘,我在此等候数百年,从未有人听懂过我的琴曲,没想到今日姑娘一语道破,姑娘可能暂停脚步,为我抚琴一曲?也许我能帮两位。” 对视一眼,北海龙神点点头,眉卿在道旁的大石上坐下,手指在琴上轻轻一抚,琴音淙淙,清美异常,眉卿赞叹道:“好琴!” 眉卿凝眉片刻,手指轻抚,琴曲如流水般汨汨自她指间涌出,虽然听不懂琴曲,但北海龙神觉得眉卿抚出的琴曲优美异常,听在耳中,仿佛在壮美的河山中游历,一时,登上高山遥远红日跃出云海,一时,泛舟于江河之间,河面宽阔,轻风拂面,两岸树木郁郁葱葱,鸟鸣莺啼,一时又置身于广阔的大海之上,波涛翻涌,海鸟纷飞,天上云卷云舒……。 不知不觉间听得痴了过去,琴音缭绕,竟连冷冷的月夜都泛起温柔,那人突然伏地而哭,“五百年,五百年,我终是习得抚琴的真谛。” 见他哭得厉害,眉卿有些不知所措,北海龙神有些怜悯的看看他,又转眼看着眉卿,似乎示意她安慰男子,眉卿轻声道:“你抚琴的技巧高超,我自愧不如,但琴曲儿要生动,光有技巧不行,你还得沉浸在琴曲儿中,就是将你的感受代入到琴曲儿中,如此琴曲儿才生动鲜活。” “多谢姑娘,”那人从地爬起,对眉卿深施一礼,“你们走!你们寻找之人,在前方三里的望乡村,沿着这条道,走半个时辰可到。” 走出很远,还能听到那人的琴曲儿,眉卿侧耳聆听,“这人真真聪明,他转瞬便领悟如何将自己代入琴曲儿中,他多加练习,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宗师。” 一边和北海龙神讨论琴曲儿,一边行路,果真行得半个时辰,看见一个村庄,村头的木桩上,吊着一个人,看样子,似乎就是苏暮言。 走到距离木桩十步左右的位置,北海龙神示意眉卿停住,他侧首打量半晌,确认木桩上的确是苏暮言,北海龙神眼珠一转,“喂,那个叫我们到这里的人,我们已经到了,不管你们和苏暮言有什么过节,吊一夜也差不多了,不如把他放下来,我们谈谈他究竟做了什么?” “你说放下来就放下来?”说话的,是那个妖娆的客栈老板娘,“你们知道他犯的什么事?” “哼,”北海龙神冷哼一声,上前半步,将眉卿护在身后,“这小子虽然嘴欠,但人并不坏,我不相信他能犯伤天害理之事,更何况,你们都是魂魄,游荡在外,也会烟消云散……。” 正说话间,突觉眉卿拉拉自己的衣袖,北海龙神立刻顿住,却听眉卿气道:“苏暮言,你是这些人的头对不对?你是人,他们是鬼魂,他们肯听命于你,那你便不是寻常人,你还想骗我们?” 北海龙神脑中灵光一闪,立刻明白症结,立刻怒上眉梢,“对!我差点儿又被你骗了,你还装什么死?赶快送我和眉卿离开这里。” 木桩上的苏暮言抬起头,面上尽是笑,随即,他从木桩上跃下,村庄里的人齐齐后退,显得颇为忌惮,苏暮言轻轻击掌,“果然聪明,既然你们已经发现,那我也不隐瞒,我的师父,也就是元稹真人令我将你们请到铁围山,是想让上天庭所谓的仙人知道铁围山的存在,毕竟我们已经默默的为上天庭消除五百多年的祸患。” 听他这般说,北海龙神和眉卿一愣,苏暮言笑道:“我师父的师父,是老祖的徒弟,在仙魔大战中失败后,领老祖之令建立新的人族秩序。” 虽然适才已经猜到铁围山聚集的都是人族的魂魄,却未想过那些魂魄是有人特地聚集于此,而且按那胖子的说法,人族死去之后,要经过十重的审判,可进入下一个轮回,听上去,对人族是极有利之事。 “现下,你们已经通过所有考核,”苏暮言拍拍衣袍上的灰尘,神情潇洒,举止洒脱,突然抬首对眉卿和北海龙神咧嘴一笑,“差点儿忘了,你们只需进入熔炉洞拿到无忧果给白虺吃下,他就能恢复。” 站在洞外,便觉得热气扑面而来,跟随苏暮言走进熔炉洞,这才发现置身于一个突出的悬空大石之上,大石之下,是翻涌的熔岩,那令人窒息的热气便是熔岩湖发出,而大石最前端,是一条仅可一人通行的悬空石道,石道的尽头,同样是悬空在熔岩湖上空的大石,大石上零伶伶长着一株树,树上没有叶子,却结着一个黄灿灿、拳头大小的果子。 “那便是无忧果,”苏暮言微笑着,“你们谁去?” “我!” 北海龙神正要举步,却被眉卿拉住衣袖,“北海,你留在这里,我去取。” 说完,不待北海龙神反对,眉卿已经轻盈的跃上石道,只见她的衣裙翻飞,瞬间便跑过石道,身影晃动,她已摘下果子。 就在此时,熔岩湖突然开始爆发,无数的岩浆喷涌到空中,距离石道越来越近,北海龙神一声惊呼,正要上前去接眉卿,突闻梅花飘香,眉卿手中疏影挥动,无数花瓣聚集在她身周,在花瓣的护卫下,她如去时一般,飞奔而回。 就在眉卿落在北海龙神身侧的瞬间,突听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北海龙神只觉得怀里一轻,白虺已自怀中掉落。 第60章 十万铁围山(9) 就在白虺落地的瞬间,他已迎风长成原来的模样,一双湛蓝的蓝眸中闪烁着怒火,就在他要出手的瞬间,眼前白光闪动,众人定睛细看,却见自己置身一个亭外,眉卿一眼看见清虚子,欢天喜地,“掌门师伯。” 忘川自亭中赶出,却见眉卿站在清虚子身前,满面兴奋,不知在他对讲述什么,看得出她心情极好,仿佛考验并没有影响她的心情。 “眉卿,”忘川走到眉卿身后,对清虚子点点头,待她转过身,将她拥进怀里,细细查看,“玩得开心吗?” “是,”眉卿眉飞色舞,“忘川,我们去的地方叫铁围山,我们适才遇到一个手拿秤杆的胖子,他说铁围山的正中是阴都,人族的魂魄在经过十重审判之后,就能重新进入三界六道轮回。” 轻轻抚抚她的脸,却看见她发上那条布条,禁不住一愣,伸手想要拉下,那布条却瞬间化为一缕粉发,混进眉卿发中,再不可寻。 伸手轻轻在她发间感应,布条化为的粉发却全无半点儿踪迹,不知苏暮言做过什么手却,心下不由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抬眼看着清虚子,“掌门,你可曾看到?” 微微一笑,清虚子点点头,忘川眼眸转动,“眉卿,你将经历与清虚子掌门细细讲述,我去探看北海陛下。” 待忘川走远,清虚子指指自己身侧的大石,“坐!你且说说,你觉得铁围山好还是不好?” 走到北海龙神的白虺身旁,却听白虺在发火,“老爹,你和眉卿都是瞎子?一路上遇到的,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鬼,那个什么问天镇,所有的百姓都是阴魂。” “我知道啊!”北海龙神翻着白眼,“可如果不是他们,你不会回到婴儿时期,我也不能重新带你,而且我和眉卿日日困在上天庭,困得要命,好容易玩得这般尽兴,怎样?你是想说老爹不对?” “我盯见你们两个与那些恶鬼打交道却浑然不觉,你不知道我有多心急,”白虺一脸的愤慨,“那个苏暮言,他身上有神光笼罩,他的修为,比你们高不知多少倍,与我和忘川一般,幸好他对你们并无恶意,我才没有全力挣脱封印。” “幸好你没有挣脱,”北海龙神欢天喜地,“儿啊!我对你说,自从你出生,我离家出走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只能听东海他们对我吹嘘神奇的经历……。” 正要滔滔不绝,转身看见忘川,北海龙神好奇的看着面色不佳的忘川,“天帝陛下,你有什么要询问吗?” “陛下,”忘川冲北海和善的点点头,“这一行劳烦你照顾眉卿,辛苦了!” “天帝陛下,”北海龙神突然一脸开心的笑,“你可小看眉……,天后陛下,她虽然修为低微,但在我的灵力恢复之前,都是她在保护我和虺儿,说来说去,我觉得灵门也可在四海开设分支,让四海的海族也学些防身之法。” 说完,北海龙神立刻奔向清虚子,似乎适才自己想到极好的主意,白虺看着他的背影,“忘川,你别指望老爹会出卖苏暮言,他此次玩耍得这般开心,他才懒得管你是否满心不悦。” “元稹真人已经对我解释过铁围山存在的意义,”忘川眯着眼睛,看着亭中正与苏暮言说话的元稹真人,“从前,的确是我们忽略了,难怪这许多年来,人界从无恶鬼作乱,明日,我会携无极上仙与五岳五帝进入阴都,老祖会封苏暮言为鬼帝,无极上仙及五岳五帝均归属于他,他仅归属我管辖。” 没想到那家伙以凡人之躯竟然肉身成圣,白虺眼珠一转,正待说话,却见元稹真人从亭中走出,将两个鲜红的果子递给眉卿和北海龙神,眉卿和北海龙神在自己袖上擦拭一下,便开始啃食,他们在铁围山这些时日,从未吃饱过。 想到元稹真人曾经向自己展示过的赤果,忘川大惊失色,飞步而去,眉卿和北海龙神已经吃下大半,却听元稹真人道:“天后,龙神,这果子是我自己种植的,三界四海等闲吃不到,你们觉得如何?” “我从未吃过这般甘美多汁的果子,”眉卿突然有些犹豫,“适才饿得急了,忘记留给爹和清虚子师伯,还有吗?” “这果子可不是谁都能吃,”元稹真人满面淡笑,“要有缘人才能吃到,北海,你觉得如何?” 已经吃完果子的北海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清甜甘美,真人,不知你可能教授我们种植之法,让四海的百姓也能吃到这般香甜的果子?” 听他这般说,元稹真人不由放声大笑,他转身看着忘川和白虺,“你们最爱之人,果真有趣,忘川,你不准备请我们去上天庭吗?” 回到上天庭,除元稹真人和苏暮言外,众人不约而同松口气,忘川先携眉卿回宫,符元与银长庚陪伴元稹真人与苏暮言,元稹真人颇有兴致的带着苏暮言缓步而行,不时告诉他,上次他到此地时,那里是什么地方。 行至无极仙宫,无极上仙已带领五岳五帝等候在宫外,一见元稹真人,立刻上前行礼,元稹真人微微一笑,“天帝已告知你们?” “是,”无极上仙面上微露惊喜之色,但碍于忘川在场,不敢显露得过于明显,“天帝陛下已遣人前来。” “我听闻你的女婿被人以鬼道之术拘走,五帝大帝的徒弟有难,”元稹真人转身看看苏暮言,“暮言,你何不为五岳一系排忧解难?” “是,”苏暮言满面浅笑,上前一步,“上仙,劳烦遣人引路。” 看五帝大帝亲自引着苏暮方走进无极仙宫,无稹真人淡然一笑,“小小道术,何足挂齿,你们这些时日,想必已经找出暗中使用鬼道之人是谁。” 五岳众人均一脸的惭愧,元稹真人对忘川淡然一笑,“也罢,鬼道之术粗浅,习得此术之人众多,就交给暮言!很快就能给天帝一个回复。” 第61章 鬼道宗(1) 满面浅笑的银长庚,殷勤的将元稹真人送进聚仙居,这里是上天庭招待最尊贵客人的迎宾之所,风景极美,站在露台之上,可俯瞰整个上天庭。 元稹真人看一眼漫进聚仙居的云海,伸手从袋中抓出一把粉尘,随意挥洒,只见粉尘落入云海,立刻霞光千丈,瑞气千条,云气如水雾般流淌,上天庭如同浮动在绚丽的云气之中。 忘川含笑注视眉卿吃完膳食,北海龙神连连赞叹,“那铁围山虽然好玩,但没有膳食……。” “哼,”白虺大口咬着清虚子送给眉卿的烤鸡,满面的油,“老爹,就说你和眉卿眼瞎,你们吃的那些东西,都是人家放在坟前的供品,供品还能有热的?” “你不说,舌头难受吗?”北海龙神气恼莫明,“我和眉卿的确看不出,但不妨碍我们玩得高兴,你不也吃了吗?” 白虺撕下手中的烤鸡腿,万分不舍的递给北海龙神,“老爹,吃鸡!” 接过鸡腿,北海龙神才转怒为喜,“儿啊!你挣脱封印得太早,应该再让我们玩耍……。” 话未说完,便看见忘川似笑非笑的脸,北神龙神立刻大口咬鸡,却听白虺道:“不是我挣脱的,是眉卿摘下那果子的瞬间,我身上的封印自行解开,我与你们一同进入铁围山,感受可与你们不同,自你们遇到苏暮言始,你们便置身险境,只不过你们不知,待晚间元稹真人向忘川详细解释时,你自己听便是。” 五彩霞光闪动,云气如水波般流淌进殿中,眉卿满面欢喜,“这般美!” “这是元稹真人设的结界,”忘川凝目片刻,“他是为感谢你和北海陛下顺利通过测试!我猜,老祖也不相信有人能通过铁围山的测试。” 正说话间,神侍前来禀报,苏暮言折藕为躯,将重楼和青叶的魂魄导入,重楼和青叶四十九日后便能复活。 眯着眼睛,忘川显然没想到苏暮言竟然这般厉害,他与白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诧异。 除符元外,忘川并没有召唤其他上天庭的官员,银长庚十分殷勤,他显然已经自忘川处得到元稹真人崇高的地位,就在他认为宴席开始时,鹤真人引着天尊到来,银长庚惊讶的发现元稹真人只是冲天尊点点头,完全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反而是天尊恭恭敬敬冲元稹真人执礼。 待天尊落座,鹤真人立刻退到符元身边,手中的树枝一挥,一道黄色的光幕立刻将屋中众人包裹在内,鹤真人冲天尊行礼,对符元轻轻点头,一同退到门边。 压低声音,符元打量着元稹真人,“老鹤,元稹真人的地位很高吗?” “不仅仅崇高,”鹤真人双手放在身前,显得极为恭敬,“他是世外所有仙人的祖师。” 立刻闭嘴不再询问,符元早已明白天外有天的道理,当无极上仙无比感慨的告诉他苏暮言是如何复活重楼和青叶时,他已明白,修仙并非一条道,鬼道也是极了不得的修炼之途。 “暮言,”元稹真人伸筷拈起一条胭脂鱼,这是白虺让形夭送来的,“你将天后和龙神在铁围山的经历尽数道出。” 苏暮言对眉卿和北海龙神微微一笑,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他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总有一种想要暴打他的感觉。 原来眉卿和北海龙神在铁围山遇到苏暮言前险些掉入无间地狱,那是铁围山最底层,苏暮言带他们自无间地狱向上,第一重的考验便是那池水,凡人皆在七情六欲,若在人界有未割舍的情欲,那池水便会灼烧那人的魂魄。 眉卿和北海龙神对视一眼,北海龙神问道:“可是我和眉卿各自有挂心之人,为何没有受到伤害?” “因为你们的爱是奉献,而非占有,”苏暮言浅笑着解释,“有些人的爱是占有,私欲满满。” 忘川微笑着拍拍眉卿的手,元稹真人对苏暮言点点头,他便继续说下去,在途中遇到的狼头人其实都是鬼差,他们的形貌过于凶恶,担心惊吓到眉卿,便戴上狼头套掩饰。 第二轮测试,便是赤诚,他们在途中经过的冰原,其实也是一重地狱,苏暮言引导眉卿和北海龙神,由判官判定他们是否有罪,没想到眉卿和北海龙神误解苏暮言的意思,只是阐述自己是否有说谎的经历,但判官用轮回镜检验过,两人虽有小的过失,但均可宽恕,因此,两人平安的通过第二轮测试。 第三轮和第四轮测试均发生在那个村子,看他们帮助旁人是否存有不良忧心,同时,在受到冷待之后,是否会心生怨念,说到此,苏暮言对眉卿微微一笑,“你的武器好生厉害,那些狼头鬼差可真真受伤不轻。” 听他这般说,眉卿立刻觉得有些愧疚,小声解释道:“当时只道他们是坏人。” 淡然一笑,苏暮言不置可否,随即拿出北海龙神写的那张纸条解释着,在过去的五百多年,通过这个测试的人与上仙极多,但从未有人如北海龙神一般提醒村民,那些山石间的地衣可入药,相对来说,北海龙神和眉卿心中没有一丝怨念,反而处处为旁人着想。 因为第四轮测试出现预料外的结局,后续的测试便尽数取消,转而由三大判官亲自主持,第一重审判,便是那湖中的阴魂,在眉卿和北海龙神眼中那只是一个湖,但其实那是苦海,若没有足够的功德,便会沉入苦海不能超生。 没有人想到北海龙神竟然使用神通将苦海冻底,讲到此处,苏暮言忍不住咧嘴冲北海龙神一笑,“大叔,你的修为真真厉害!” “我不是大叔,”北海龙神板着脸,“你的外形与我相差无几,什么大叔?有那么老吗?若论年纪,你比我老!” 在座所有人,都对北海龙神的脾性了然于胸,苏暮言点首道:“是,龙神陛下,在过去的五百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能将苦海冻底的人,旁人都说苦海无崖,但你能带着天后轻易渡过苦海,应是三界四海最有福的金仙!” 第62章 鬼道宗(2) 这可比任何的恭维话都令北海龙神开心,就连天尊都忍俊不禁,不说旁的,就说北海龙神作为龙神白虺的父亲,这等的福气放眼整个三界四海又有那位金仙能够享受,通过白虺,就算他只是三十三天的上仙,哪怕在三十五天,旁的金仙也只能绕路走,更何况白虺身侧还有一位玄天宗的宗主,那也是绝对不能惹的。 “老爹,”白虺眨着眼睛,“你怎么将苦海冻住的?” “就顿顿足,”北海龙神侧首沉思片刻,这才确认道:“就是寻常的法术。” “高深的你也不会,”白虺嘟着嘴,“下次换我去,我也能将苦海冻住。” 换他?可能还没到苦海,铁围山就得崩塌,从天尊的神情看来,想必他离开上天庭之后,会立刻找到赤霄,目的就是让他劝阻白虺不要进入铁围山。 “可是你不能去,”眉卿眨着眼睛,一脸的严肃,“掌门师伯和爹都说过,你神力过于强大,进入凡界之地,会导致凡界崩塌,你就留在四海和上天庭!我们带你去玩过了,你要冻底,就把聆歌海冻住!” 一听便知是清虚子交待过眉卿,白虺翻个白眼,“聆歌海冻住,你就没胭脂鱼吃。” 犹豫一会儿,眉卿道:“执法峰的玉湖?” 听得眉卿愿意让自己把玉湖冻住,白虺立刻喜上眉梢,“也罢,下次去执法峰,我把玉湖冻住,带你滑冰橇。” 喧扰一会儿,元稹真人对苏暮言轻轻点头,苏暮言轻咳一声,继续讲述,渡过苦海之后,便是那个笑眯眯的胖子,那个胖子姓崔,是地府最严厉的判官之一,他手中的那根秤可以秤尽功过,旁人要不就是功大于过,功等过,或者功小于过,而眉卿和北海龙神两人却是无功无过,结论是人畜无害。 说到此,苏暮言又对眉卿和北海龙神展颜一笑,“两位心底纯良,如同稚子,难怪如此惹人喜爱。” 北海龙神怎样不知道,但看忘川的眼神,若不是元稹真人和天尊在场,他铁定早已发作,可是北海龙神却不理解,只是欢欢喜喜的对眉卿说,“你看是!就说上天庭的人爱嚼舌根,总说我们是闯祸精,有那么讨人喜爱的闯祸精吗?” 符元和鹤真人对视一眼,鹤真人一脸苦笑,他们的确不是刻意闯祸,但这比刻意还要可怕,不说旁的,就说从天帝和龙神身上弄来的那两滴血,就已经害人不浅。 功过秤过后,便是袭杀亭,那抚琴之人也是地府的判官,姓陆,他手中的琴发出的乐音会激起人心底最可怕的噬血欲望,哪怕心底只有一丝恶意,都会掀起滔天的杀欲,没想到眉卿却说那琴曲是材料丰美,但淡而无味的琴曲。 说到这里,苏暮言收起面上的笑,而是肃然对眉卿道:“你抚的琴曲,涤清铁围山各地狱无数心存善念魂魄中的恶,我们过去几百年,均想的是如何惩罚犯有罪孽的魂魄,从未想过给他们机会改过自新,本来后续还有两重审判,陆判大受感动,便施法将你们直接送到望乡台。” 说到这里,苏暮言突然起身,分别对眉卿和北海龙神深施一礼,“师父令我将你们送进铁围山,本意是让天帝与诸天天神了解铁围山,没想到两位非旦尽数通过,还给铁围山带来许多新的想法。” 从他的语气和神情来说,绝对出于真心,说完,他缓缓坐下,“其实通过陆判的审判之后,便应结束,师父又让我增加两重,你们进入望乡台时,我相信你们都看到一些你们不愿意让对方受到伤害的往事。” 说到这里,苏暮言顿住,他看看眉卿,又看看北海龙神,“你们争抢着自己去摘望乡果,便是不想对方受到伤害,这也是师父最后赐你们不死果的原因。” 沉默片刻,北海龙神看着眉卿,“你是否看到莲姬对六合娘子动手?” 默默的点点头,眉卿沉默片刻,“你看到的是我娘以身为墙那一刻?” 不得不说这两个家伙的确是情谊深厚,符元虽然痛恨这两个家伙日常惹祸,但想到他们相互保护,又觉得欣慰,尤其是眉卿,就算她已经是天后,在符元心中,仍然是执法峰上那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 “难怪你跑得那般快,”北海龙神咧嘴一笑,随即放下心事,转身问元稹真人,“不死果?就是那个红色的果子?” “对,”元稹真人对他温和的一笑,“凡人食用那个果子,会经历极大的痛苦,最终肉身成圣,你们两人本已是金仙,那个果子会帮你们洗清金血,就算是三十五天,也畅通无阻。” 这几乎是所有三十三天和三十四天金仙梦寐以求的结果,没想到元稹真人竟给予眉卿和北海龙神,难怪他对眉卿说要有机缘之人才能吃到。 “适才苏暮言说新增两重审判,望乡果是一重,”忘川沉吟片刻,这才缓缓开口,“最后一重的审判是不死果吗?” “不,”苏暮言对忘川垂首以示礼待,“第二重审判是天后踏上望乡台那一刻,凡是踏上望乡台的人,过去所有的遗憾都会显现,若意志不坚定,便会心魔丛生,身堕阿鼻地狱,但天后在望乡台来去如风,如无意外,她应什么都未看到,这也意味着,截止目前,任何事天后都全力以赴,不留遗憾。” 不待忘川开口,北海龙神紧张的问眉卿,“眉卿,你在望乡台上果真什么都没看到?” “不,我看到了,”眉卿摇摇头,符元立刻感到忘川的紧张,苏暮言的惊讶,“我看到娘化身为墙的瞬间,她转身看看我,似乎对我说她无悔,随即,妖墙上长出碧绿的藤条,开满浅色的花,我向回奔跑时,那些花在我身周化为万千的蝴蝶,我听见娘对我轻语,她说她已转世,让我和爹不要挂心。” 听眉卿这般说,符元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元稹真人轻声叹息,“天后,你娘的确已经转世,我没想到,你们之间的爱竟然能够穿越轮回,暮言,人族真的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叹!” 第63章 鬼道宗(3) 待元稹真人说完,北海龙神犹豫片刻,“真人,可知道六合娘子去往何处?” “天外天,海外海,”元稹真人对北海龙神淡然一笑,“有一日,你也会去。” “不行,”白虺断然道:“老爹要和我在一块儿,老娘既然转世去海外仙山,老爹这个祸害便留给我!” 祸害?北海龙神一脸恼怒,元稹真人微微一笑,“龙神可放心,北海食用不死果,他几乎与天地同寿,定然能陪伴你到天地永寂。” 众人微微一笑,天尊对元稹真人稽手行礼,“真人,一切具备,我想,天帝陛下一定非常愿意奉老祖旨意册封暮言为鬼帝,统率三界鬼道,至此,天界新的秩序将逐步建立。” 忘川起身接过老祖的建木书,待他坐下,元稹真人对苏暮言微一示意,苏暮言笑道:“天帝,前些时日出现的鬼道作乱,我已遣人查得端倪,明日,天帝莅临阴都时,我会将查到的尽数道出,因有些线索与灵门相关,不知天帝是否可请清虚子掌门与云掌教同往阴都。” 忘川听他这般说,立刻明白定然有灵门弟子参与其间,立刻点首同意,沉吟片刻,他转身看看符元,“命天星槛将鬼帝的衣袍和玉印送至阴都。” 第二日,老祖玉令发出之后,三界齐齐震动,而忘川亲自莅临阴都为鬼帝加冕,三界再次震动,这隐藏至深的铁围山突然暴露于天下,就像一个深藏于海底的水泡,历经数百年,终于到达海面,炸裂的瞬间,天地为之一动。 站在阴都的皇城,忘川眺望着四周的群山,的确如眉卿和北海龙神所言,群山都是黑色,也的确如北海龙神所见,山缝间生长有极珍贵的喜阴草药,难怪他会建议村民去挖草药售卖……。 其实一切的发生都很符合忘川的期待,只不过他始终不喜欢苏暮言,尤其是苏暮言似笑非笑看着眉卿的时候,那张过于漂亮而阳光的脸,总令忘川觉得他幽深的眼眸中隐藏着什么,更何况,他那丝化为眉卿粉发的神识用意是什么……。 “陛下,”符元满面浅笑的站在身后,他似乎很满意这个地方,从进入铁围山开始,笑容便没有消失过,“鬼帝已经穿戴完毕,他会引你去看十重审判及地狱。” 转身走到符元身边,“符元,三界四海的上仙之中,只有你能以神识为绳为人成就姻缘,那一日你也应该看到,鬼帝的神识化为天后的一丝粉发,你可知道那是什么?” 自那日见过之后,符元便早已猜到他定会为难自己,一早便问过清虚子,那家伙果然老奸巨滑,给自己的解释简直天衣无缝,“这……,回陛下,具体作用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但我已核查过,天后与陛下的两根红绳没有丝毫任何变化,但天后身上多出一重守护结界。” 忘川妩媚的凤目立刻眯成一条缝,眼角闪烁着一丝晶光,如同一个钩子,“守护结界?” “啊!”符元假意突然想起,“我去问过清虚子,他说他也发现,而且那个守护结界与常规的结界不同,他猜测,应该是保护天后不受阴魂的骚扰和伤害,无论如何,天后在千年前曾经救过他。” 如清虚子预料,忘川的眼睛逐渐恢复正常,“走!眉卿和北海龙神在做什么?” “他们带龙神殿下在浮玉城玩耍,”符元将手中的琉光镜递给忘川,果然,白虺在云渊上冻出一片冰湖,三人正在冰湖上玩得不亦乐乎,“清虚子暂时关闭浮玉城与灵山的通道,他说老云和泠找到祖师的魂魄,祖师说灵门有弟子加入一个名为鬼道宗的教派,她发现之后,一直在追踪。” 鬼道宗?忘川璀璨的明眸闪烁着凛凛的光,符元继续道:“虽有泠在侧,但云若梦应是遭遇极大的危险,包括丹阳子在内,已有四个掌教前去相助,目前这个消息还不敢告诉天后。” 不待符元说完,忘川已明白这家伙是想地府出手,但又担心自己说不动鬼帝,此事事关云若梦,就算他不开口,自己绝不会坐视不理。 就算是黑色的龙袍,也无法压住苏暮言跳脱的神采,他面上仍然带着浅笑,躬身行礼,“天帝陛下……。” “鬼帝,”忘川浅笑着,适时打断苏暮言,“灵门有难,符元,你且向鬼帝详细道出。” 符元立刻上前,躬身行礼,将云若梦和泠追踪祖师魂魄,结果接连被鬼道宗袭击,不得不困在阴山镇等候救援,目前灵门的四大掌教虽已赶到,但也接连遇袭。 “阿沅并未向我救援,”苏暮言面色凝重,“看来袭击他们的,应是灵门子弟所化的黑煞,泠是阿沅的师弟,算是师父的外门弟子,若连他都无法应对,问题应该非常棘手。” “谁说不是呢,”符元小心翼翼的回应,他在心中已经判定苏暮言和忘川一样都是极聪明厉害的,从他戏弄眉卿和北海龙神来看,这家伙胆大包天,自己最好还是小心谨慎,以免吃瘪,“老云修为高深,应是灵门仅逊于清虚子掌门的二号人物。” “天帝陛下,请稍候,”苏暮言对符元扬眉一笑,那嘴角的笑似乎别有深意,“我稍做一些安排,即刻回来。” 注视苏暮言走到一旁,对一个牛头模样的人低语几句,那人立刻深施一礼,返身走出大厅,苏暮言转身时,面上仍是淡淡的笑,一边引着忘川向前,一边解释,“我手下总计十二位判官,以钟、崔、魏三位判官鬼道之术最为精深,五岳派系的弟子有许多法宝,可提供补益,由他们组队前往阴山镇,我想很快那几位掌教就能回到灵门。” 说话间,来到望乡台,忘川举目望去,似乎看到眉卿在望乡台来回飞奔的身影,嘴角浮出一丝浅浅的笑,“鬼帝,云掌教,是天后的父亲,她至今不知道他被困在阴山镇,若地府有消息传来,请务必即刻通知符元。” 第64章 鬼道宗(4) 走出通道,忘川满面愉快的笑,他没想到五百多年,地府的机构和功能已经完备至此,同时,凡人轮回的通道也完全打通,此事在人界传开之后,上天庭的声望将会进一步提升,这显然是和人族谈判合作最重要的筹码。 “陛下,”银长庚一脸焦急的迎上前来,忘川不由一愣,他怎会到此?“陛下,天后陛下突然晕倒,龙神殿下无法找到原因,就连赤霄真人都束手无策。” 呈上来的琉光镜中,眉卿身周环绕着一层黑雾,但她身体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粉光之中,那黑雾始终无法侵入。 “陛下,”苏暮言面色凝重,“这是移魂咒,我想云掌教为保护天后,将她与自己的本命元神相连,但云若教应该中了鬼道宗的妖人的移魂咒,但他修为高深,鬼道宗的妖人转而攻击天后,我在她身上设下的护体咒坚持不了多久,我需要再为她设新的结界。” 立刻带他回到上天庭,白虺和北海龙神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见忘川,白虺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泪水,“忘川……。” 不及说话,苏暮言已从他身侧掠过来到眉卿身旁,伸指在眉卿身上的结界轻轻一弹,所有的护体结界尽数碎裂,苏暮言随手一抓,将所有的黑雾抓到手中,符元见那黑雾中似乎有一张扭曲而充满痛苦的脸。 将黑雾塞进腰间的皮囊中,苏暮言从自己头上摘下一根头发,小心翼翼的结在眉卿的粉发之上,苏暮言双手结印,一道道蓝色的符咒潮水一般的掠过眉卿全身,眉卿开始轻轻抽搐,口鼻喷出黑烟,北海龙神一声惊呼,又立刻掩住自己的口,不敢再发出丝毫声响。 随着符咒越来越多,眉卿口鼻不再冒出黑烟,苏暮言咬破自己的中指,在眉卿的额头画下一个三角形的符。 符成之时,元稹真人出现在苏暮言身侧,他伸指在三角形的符上轻轻一按,金光大作,无数的金莲涌出,潮水一般将眉卿淹没。 “暮言,”元稹真人凝目细细查看眉卿,“你进入天后的神识去追踪使用移魂咒之人,此人修为高深,竟可侵入金仙的神识,必须找到他。” 说完,元稹真人抽出腰间的拂尘,双手一抓,将北海龙神衣袍上所有的明珠抓下,在空中尽数化为粉尘,落地之后,已形成一个巨大的莲花结阵。 苏暮言盘膝坐在莲花正中,元稹真人对忘川点点头,“天帝,将天后放在暮言怀中,让她的后心贴紧暮言的前心,暮言的修为许无法全身而退,你的蓬莱木是天下灵气之首,我要你用蓬莱木在莲花结阵内另外一道结阵。” 就算再不愿意,忘川也只能将眉卿抱起,放在苏暮言怀里,抽出蓬莱木,元稹真人双手一击,空中出现一个极复杂的符咒,“天帝,沿着莲花结界的边缘,每个角落都用蓬莱木画下这个符咒,动作要快。” “我也可以,”白虺上前一步,手中已执着桂魄,“我随鬼帝一同去救眉卿。” “不可,”元稹真人满面寒霜,转身看着赤霄,“赤霄,你与龙神赶去阴山镇,告诉云若梦,让他斩断与天后的本命元神连接,此举非常危险,你们必须确保云若梦安然无恙,否则,天后必死。” 吓得面色煞白的北海龙神就连嘴唇都在颤抖,“儿啊!你需记得,让云若梦务必小心,否则眉卿就得死。” 不待他说完,赤霄和白虺已经失去踪影,忘川手中的蓬莱木运转如风,转瞬已画下七个符咒,北海龙神满心忧虑的坐在台阶上,目不转睛的看着苏暮言头顶升腾起的白烟。 “眉卿,”苏暮言穿过梅林,一眼看见幼年的眉卿坐在最外首的梅树上,她怀里抱着疏影,小小的脸满是戒备,“你在这里。” “有人要杀爹,”眉卿认真的解释,“我要守在这里,不让他进入梅林。“你是谁?” “我叫苏暮言,”看样子,那人的移魂咒对眉卿已经起到一些作用,幸好疏影是魂器,自己又设下护体咒,这才确保眉卿的神识只是回退到幼时,“我是你爹派来救你的。” “可是我不认识你,”眉卿疑惑的打量着苏暮言,“为何我要信你?” 微笑着拉开右侧的衣袖,手腕上,纹着一个小小的纹身,“这是你们创派祖师赐给灵门外门弟子的,你应该认识。” “你认识祖师吗?”眉卿伸开手,苏暮言将她抱到地上,伸手握着她小小的手,果然,她中了移魂咒,好歹毒,如果不是护体咒和疏影,那人已经夺走眉卿的身体,“祖师在千年前已经死去。” 没有说话,苏暮言取出一根黑绳,又从自己发间取下一根头发,将头发编进黑绳中,再将黑绳系到眉卿颈中,只见眉卿的身体不住晃动,随即迅速长大,很快便回复到正常大小。 “啊!”北海龙神见眉卿口鼻中又喷出黑烟,终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有效,”元稹真人坐在莲花结阵上首,看看黑烟,“天后所中的移魂咒已被暮言移除,天帝,袭击天后之人将要出现,加快速度。” “苏暮言,”眉卿大口的喘息着,终于平息之后,她扶着那株梅树,“有人,有人侵入我的神识,我看到无数的厉鬼……。” “别怕,”苏暮言点燃手中黑色的线香,向眉卿伸出手,“握住我的手,我们去追踪那人,他想要侵占你父亲的身体,因为他的修为高深,那人无法得手,转而攻击你,鬼道施出之后,便有迹可寻。” 伸手与苏暮言相握,苏暮言对眉卿微微一笑,“别怕,我们都在保护你。” 黑色线香燃烧升腾起鲜红的烟雾,那烟雾细细的一缕向一个方向飘去,苏暮言低声,“握好疏影,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开口,若是看到你的父亲,绝不可相认。” 忘川画完所有的符咒,退到莲花结阵外,却惊讶的发现第三个符咒闪烁着银光,元稹真人道:“暮言已带着天后在追踪施移魂咒之人,我们只需静候即可。” 第65章 鬼道宗(5) 越向前走,黑雾越来越浓重,若不是苏暮言一直走在身边,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银光,眉卿直是感觉自己走在漆黑的水中。 “怕吗?”苏暮言一边走,一边笑着问,“这里可比铁黑山可怕太多。” 没有问他这是什么地方,眉卿却隐约感觉到云若梦的气息,她可以肯定,这里和云若梦有关,以她对云若梦的了解,这里一定是他隐藏自己心事的角落,自己的老爹一生风光霁月,唯一的心事便是娘,他一直过不了娘以身为墙那惨烈的过往。 “我讲个笑话给你听,”苏暮言见眉卿不接话,以为她害怕,便低声道:“从前有一个小孩,他生活的地方叫天启城……。” 在苏暮言的描述中,天启城是一个被群山环绕的坝子,物产丰富,但终年少见阳光的地方,城市是由巨石堆砌而成,古老的树木环绕着城市,不知是不是因为树木过多,所以城市终年被雾气笼罩,偶尔出太阳,全城的人都如同过节一般兴奋,大街小巷会站满人,大家也许什么都不做,就是静静的站在阳光下,感受阳光的温度。 苏暮言是家里的幼子,于鬼道有极高的天赋,天启城前辈留下的珍贵卷宗,他根本不需人引导,便能无师自通,不到五岁,他的鬼道造诣便已超过天启城的城主。 听到这里,眉卿有些怜悯的说,“你的天赋这般强悍,城主和你的父亲是否会强迫你做一些你不愿意的事呢?我听掌门师伯说过,很多门派想要复兴,或者想要大放异彩,都会逼迫自己门下的天才弟子,但往往与初衷背道而驰,能够成功的极少,而天才的弟子往往走上邪道,或者归于平庸。” 听眉卿这般说,苏暮言执着她的手轻轻一紧,他似乎有些感慨,片刻之后,他笑道:“没想你竟然是我的知音,的确如你所言,只不过那个时候,我并不明白为什么爹和城主对我的期望那般高,我甚至认为,我身上就是肩负中兴天启城的重任。” 听他声音虽然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笑,但呼吸并不平稳,显然心潮起伏,眉卿不知要如何安慰他,“我小的时候,难过的时候,掌门师伯会唱歌哄我,你想听吗?” “好啊!”苏暮言的语气放松下来,“我很喜欢清虚子掌门和你爹,他们都是极难遇到的宗师。” 轻声吟唱起来,眉卿突然觉得四周的黑雾似乎淡了许多,苏暮言猛的顿住脚步,“混沌之地?糟糕,眉卿,你有什么办法唤醒你爹的神识,妖人已经在侵入他的神识。” 立刻从袖中取出埙,眉卿放在唇边,埙声清幽,初时似乎只在眉卿唇边,慢慢的向外扩展,随着乐音的扩散,黑雾逐渐退去,待黑雾退到两丈开外,苏暮言双袖中取出一粒明珠,向上轻抛。 头顶的黑雾中,突然出现一张狰狞的脸,似乎早在等待苏暮言此举,那脸猛的张口,将明珠吞进腹中,四周的黑雾猛的翻涌,如同越过堤坝的海水,向两人滚滚袭来。 莲花结阵内所有的符咒同时光芒大作,忘川大惊失色,元稹真人沉着脸,“果然是他,别慌,暮言早有准备。” “继续吹!” 苏暮言毫不惊慌,语气平静,他的手在黑暗不停的挥舞,仿佛在结印,又仿佛在出招,半柱香时分,眉卿突然觉得眼前出现一个光点,那个光点初时只有针尖般大小,随即仿佛只是眨眼间,光点便扩大到目力所及之处。 苏暮言收回手,“累了!我们继续向前,你爹就在前面。” 将埙收回袖中,苏暮言重新执着眉卿的手,又开始讲述天启城的故事,城主膝下无儿,只有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女儿,这女儿生得聪慧伶俐,十三岁前,鬼道修为一日千里,也算是天启城中的翘楚,但十三岁后,不知什么原因,修为止步不前,再无进境。 城主为天启城的复兴殚精竭虑,终于有一日,他想到一个能让天启城名扬天下的方法,他要从皇权入手,让天启城光明正大的成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 为达成这个目的,他将女儿和最出色的弟子送去不夜城,无论他们中的谁能够崭露头角,都能帮他达成心愿。 就在他启动计划之前,他发现在中州某地有一处钟灵毓秀之地,灵气充盈,而鬼道有一门,可以收集某地的气运,滋养自身,因此,老城主将城主之位传给自己的女儿,并由自己的女儿带领那个弟子去收集气运。 到灵山之后,弟子才发现原来那个鬼道之术如此可怕,被汲取气运的人,会迅速的衰弱,并且死去,相对应的,得到气运的人,不仅仅芳龄永驻,连容貌都会改变。 听到这里,眉卿屏住呼吸,有些迟疑的问,“当日城主躺在死人坑里,并不是……,而是在吸取那些村民的气运?” 停顿半晌,苏暮言并未回应,只是继续讲述,被吸取气动的人死去之后,魂魄不得安生,便会形成黑煞,而弟子用尽方法,都未能令魂魄安息,直到他们遇到五个奇怪的人。 那时,城主已经吸收到足够的气运,但那城主想要的却是另一女子的容貌,她想尽方法接近那几人,弟子认为吸收他人的气运已经伤天害理,更何况还要偷盗旁人的容貌,因此,弟子将反噬之术施加在自己的黑符之上,并且悄悄放置于女子身上,城主受到鬼道反噬,从此再不能修习鬼道。 听到这里,眉卿已然明白为何南凤梧再无法修习鬼道,而苏暮言过后又将黑符送出,他应是对天启城的修习之法感到失望,想要放弃! “谢谢你保护我,”眉卿下意识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后来你应是遇到元稹真人,才重新开始修习鬼道!” “对,”苏暮言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是阿沅,我们到不夜城之后不久,我便收到阿沅的书信,她说她认识一位极厉害的师父,那师父想到不夜城见见我,其实师父到不夜城,是想杀我,因为他发现我们盗取气运,害死那般多的村民,便认定我们是邪魔外道。” 第66章 鬼道宗(6) “真人,”忘川紧皱着眉头看着不省人事的眉卿,她的面颊微微发红,额上浸出细汗,不知苏暮言在她的梦境中在做什么,“他们一直没有任何动静……。” “不急,”元稹真人抓出一把粉尘,轻轻一扬,银色的粉尘缓缓落在莲花结阵之上闪烁着浅浅的银光,“暮言带天后在追踪吞噬元神珠的家伙。” “那人是谁?”忘川皱着眉,“我是否能提供什么帮助?” “天启城的城主,准确的说,是原城主,”元稹真人盘膝而坐,仿佛正在入定,“南正,也是人族帝国凤禧太后南凤梧的父亲,天帝,你修为高深,但不懂鬼道,暮言需要天后带领他沿着云若梦的魂路找到南正,你无需担心。” 缓缓在北海龙神身侧坐下,符元悄悄的走到忘川身侧,躬身呈上南正的卷宗,一目十行的看完,忘川面沉似水,从前在人界历劫时,他也曾潜心研究过历代皇室中的上仙,却从未关注过人族,若南凤梧曾是皇后,她的子嗣就是皇帝,那南家的血脉与人皇的血脉相融,更何况,利用人皇的权力,想必鬼道宗的势力远比自己想像的更大。 “真人,”忘川将卷宗交还给符元,“南正如果还存于世,又无仙人指引,他是如何存活千年?” 缓缓睁开眼睛,元稹真人看着忘川,“天帝,当初我到不夜城想要击杀暮言时,南凤梧才刚刚被封为太子妃,她为救暮言,被我打成重伤,在获知实情后,为救她性命,我给过她一滴不死果汁。 那一滴虽不足以让她肉身成圣,但也能享有常人无法享受的生命,也因如此,她称自己的肉体病入膏肓时,暮言才会帮她将魂魄迁移至死去的南唐王幼女身体中。 她的魂魄迁移后,她的身体便被南正吃掉,南正借此,获得不死果神力的加持,但神力已经减弱,因此,他只能以魂魄的形式存在,但千年不灭。” 想到凡人为追求永生,竟会如此可怕,符元忍不住打个寒噤,难道好好的修行获得正果不好吗?非要用这些旁门左道。 “如你这般说,南凤梧已经死去?”忘川皱着眉,他总觉得鬼道宗找上灵门并非随机,而是有目的为之,“我总觉得她还在,在某个角落偷窥着眉卿。” 说话间,已经走出很远的路,眉卿一眼便看见洗雪村,在云若梦的梦境中,洗雪村比眉卿记忆中的更美,雪花纷飞,梅香四溢,木屋四周种满红梅、白梅、蜡梅,花开如海,这一定是爹为娘臆想的洗雪村。 执着眉卿的手,苏暮言缓缓站定脚步,他从自己颈中取下一根黑绳,系在眉卿颈中,“无论谁叫你,哪怕是你的父亲,也不要回应。” 默默的点点头,苏暮言重新握紧眉卿的手,继续讲述千年前的往事,元稹真人到不夜城时,南凤梧在选秀中胜出,被指定为太子妃,他们正在驿馆庆祝。 遇到元稹真人时,苏暮言独自一人坐在驿馆后门的石阶上,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怀疑前城主的计划的合理性,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再触碰鬼道。 元稹真人假装自己是被人借气运的普通人,跌跌撞撞的摔倒在地,苏暮言本不想理,可是元稹真人所有的症状与灵山的村民完全一致,苏暮言最终抵受不了内心的煎熬,将他背到驿馆后院的空房。 将特制的黑桃木插在元稹真人身周,苏暮言一边看书,一边为元稹真人召回被“偷走”的气运。 这令元稹真人很好奇,他悄悄的检索驿馆内是谁吸收旁人的气运,那几日,南凤梧每日早出晚归到宫中接受礼仪的培训,元稹真人确认是她后,便决意取走她的性命,同时要给予苏暮言严惩。 那日傍晚,南凤梧终是在入夜前回到驿馆,她提着被赏赐的食盒来找苏暮言,本来容色平平的她在吸收大量的气运之后,也称得上天姿国色,特别经过宫中女子的调教,烟视媚行,自有一种妖娆。 她本想给苏暮言一个惊喜,却正好遇到元稹真人对苏暮言出手,因为苏暮言并非首罪,元稹真人的本意只是想惩戒他,南凤梧在走出长廊的瞬间看见元稹真人出手,立刻飞身扑到苏暮言身上,元稹真人发现之后,立刻收力,却仍然将她击成重伤。 苏暮言将一切据实相告,元稹真人这才发现原来这两个孩子都是受南正的指使,虽是如此,但死去那般多的人,仍不可饶恕,苏暮言便许诺找到所有灵山死去村民的魂魄,并帮助他们寻求转生的契机。 在寻找魂魄时,苏暮言发现人族的魂魄在各处游荡,绝大多数都悲惨的灰飞烟灭,他萌生出引导这些魂魄转生的念头,并将此告知元稹真人。 在听完苏暮言的理想之后,元稹真人认为可行,便上三十六天见过老祖,获得老祖的支持,元稹真人便收苏暮言为徒,在天启城鬼道的基础上,教授他高深的鬼道术,在此期间,苏暮言与南正决裂,自己成立门派。 听到此,眉卿猜测他为报答南凤梧救命之恩,所以一直与南凤梧有联系,毕竟白虺带回来的幻境都有南凤梧。 “其实我很后悔,”苏暮言站定脚步,嘴角浮出一丝浅笑,“当日我不应该将南凤梧的魂魄迁移到南唐王早夭幼女的身体上,我本以为是在救她,那也是我答应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没想到竟会铸成大错。” 说完,苏暮言放开眉卿的手,从袖中取出一柄银色的小弩,坚定的举在半空中,“南凤梧,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我数三声,如果你再不现身,我就会击出。” 说完之后,苏暮言轻声道:“一。” “二,”前方的光线中,传来娇滴滴的女声,那声音仿佛最轻的羽毛挠着你的心窝,令你心痒难耐,情不自禁的急迫起来,急迫的想要看见声音的主人究竟是怎样的女子,“三!” 就在女声念完三时,苏暮言猛的转身,将小弩对准眉卿,手指一动,银弩直取眉卿的眉心。 第67章 鬼道宗(7) 事发突然,眉卿全无半点儿准备,只觉得一道银光闪过,已透过自己的眉头,颈中的黑绳发出温热的光,牢牢的护住眉卿的神识,眉卿只听身后传来可怕的嘶吼声,正想回头,却被苏暮言抱在怀中,眼前一片黑暗,只听他轻声道:“闭眼,不要回头,也不要害怕。” 听话的闭上眼睛,却惊奇的看见云若梦站在不远处,他满面寒霜的与一道灰色的虚影对峙,看他的眼中燃烧着的愤怒,眉卿立刻猜到他故意将南正引诱到自己的魂魄边缘,但他没想到,南正的真正目的竟然是自己,想到南正这般可怕,害怕他吃亏,眉卿手下大急。 眉卿身体突然发出柔和的金光,元稹真人吃惊的看看眉卿,“她竟能与魂器呼应?若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大费周章?” 北海龙神怒道:“什么大费周章?眉卿根本不知道自己能与魂器呼应,而且能让眉卿如此焦急的,一定是云若梦有难,那对父女很厉害吗?现在还没解决。” 心知他焦心眉卿,元稹真人也不着恼,“不妨事,天后的意识与魂器呼应,她在云若梦的神识中就能使用魂器,暮言也无需顾忌她会受到伤害。” 话音才落,眉卿身体散发出浓烈的梅香,元稹真人面露微笑,“看样子,天后护父心切,已经对南正出手,我想,他做梦都想不到天后手中竟然有魂器,而且威力如此巨大。” 汹涌的梅花花瓣就像旋风一般袭向云若梦身前的虚空,眉卿虽然感应不到南正的存在,但从云若梦的眼神判断,南正此刻就在他正前方。 花瓣中传来嘶吼的声响,苏暮言微微一笑,执着眉卿缓缓走向云若梦,“云掌教……。” 惊愕的看看苏暮言,云若梦焦急的迎向眉卿,“眉卿,你怎会到此?可受到什么伤害?” 不及详谈,苏暮言突然放开眉卿,双手在半空中画出半圆,云若梦立刻后退三步,身体在原地旋转两圈,眉卿只觉得身体猛的一振,眨开眼睛,便看见忘川的脸。 一脸喜色的将眉卿从苏暮言怀里抱出,元稹真人对北海龙神淡然一笑,“北海,将你的惟实镜放在天后身前,惟实镜的光,能够助她的魂魄稳定。” 立刻将归墟惟实镜拿出,待眉卿在椅中坐定,又将镜子交给忘川,让他用灵力推动惟实镜发出柔和的光雾,将眉卿笼罩在内。 片刻之后,北海龙神焦急的问,“眉卿,你在你爹的魂魄中可是看到南氏父女?” “是,”眉卿点点头,“不过我没有看到他们,只是听苏暮言这般说,而且我听到南凤梧的声音,那声音是她,又不是她。” 一脸的疑惑,北海龙神挠挠头,“适才真人说南凤梧骗苏暮言把她的魂魄迁移到南唐公主身上,把自己的身体给自己的父亲吃掉,让自己的父亲获得魂魄的永生。” 缓缓的闭闭眼睛,眉卿低声道:“我不知道,苏暮言没说,他只是用一柄银色的弩射中我的眉心,我听见身后有嘶吼的声音,但他挡着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 听眉卿这般说,忘川和北海龙神齐齐看向她的眉心,眉卿微笑道:“不妨事,苏暮言在我颈中系过一根黑绳,银弩穿过我的眉心,我全然没有感应。” 视线又齐齐移向她的脖颈,果真在纤细幼嫩的皮肤上看到一丝浅浅的黑,元稹真人叹息道:“那是我送给暮言的本命神识,他为引出南凤梧,真真颇费苦心,天后,你先歇息,待暮言从你爹魂魄中回来,你们便知一切。” 靠在忘川怀中,眉卿安心的闭上眼睛,蓬莱木缓缓升到忘川头顶,淡黄的光辉落满眉卿一身。 一个时辰后,苏暮言伸个懒腰,终于苏醒,他的手指轻轻一勾,一条黑线自眉卿脖颈处飞到他手中,他将黑线系回自己脖颈,这才躬身向元稹真人和忘川行礼。 元稹真人弹出一个不死果,“吃!你此次耗费太多真元,歇息歇息再告诉我们进展。” 吃完不死果,苏暮言和盘膝入定半个时辰,面色终于从惨白恢复红润,元稹真人侧首看着他,“情况如何?” “南凤梧的元神受到重创,百年内难以复原,”苏暮言从袖中取出一柄弩,那弩与眉卿的描述不同,通体漆黑,如同被烧焦了一般,“南正被天后以魂器击伤,云掌教的碧海潮生着实厉害,他的魂魄消亡一半,牛头已经率五岳派系的弟子在消除黑煞,他再想吞噬魂魄极为困难。” 元稹真人满意的点点头,“天帝想是还不知事情的全貌,暮言,你细细道出。” 当年所发生的一切,的确如白虺的幻境中显现的,苏暮言并不知道元稹真人给过南凤梧一滴不死果汁,所以才会受南凤梧的欺骗,苏暮言与她约定,帮助她将魂魄转移至南唐王早夭的幼女身上,以南唐王幼女的身份再过一世。 南凤梧风光大葬的当日,南正便吃下南凤梧的身体,间接获得不死果之力,而南凤梧在魂魄迁移前早有准备,她赐给南唐王的琼浆中掺有自己的血液,因此,父女两人均得到不灭的魂魄。 南凤梧死后第三年,南正告老还乡,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因此,苏暮言虽然派有细作潜伏在南正身边,但并未发现异常,因此,苏暮言便同意南正的请求,只不过,他在天启城做了周密的安排。 令苏暮言没想到的是南正并没有回天启城,而是去了海外,他想寻找不死果,世人皆道他已经疯魔,但南凤梧长成之后,通过联姻嫁给中州王,借助南唐王和中州的财力,南正十一下海外,终于在第十二次从一个外海的渔民口中得到海外仙山的踪迹。 由于不死果汁经过两次转移,效力已经减半,南凤梧感到自己的变化,立刻决定与南正一同前往海外仙山,但仙山飘浮在半空,并非在固定的地方,他们花费六年的光阴均未找到,就在他们将要绝望的时候,他们到了一个遍布黑色石头的大岛。 黑色石头的大岛?忘川嘴角微微一动,那应是九头蛇族的王城所在! 第68章 鬼道宗(8) 在那座大城,南氏父女似乎有奇遇,苏暮言再遇见他们时,他们已成为不人不鬼的样子,元稹本人认为他们已成祸害,想要除去他们,但这对父女甚是奸滑,发现苗头不对,立刻就躲藏起来,没想到竟让他们成立鬼道宗。 说到此处,苏暮言又将与眉卿在云若梦神识边缘发生的一切尽数道出,“南凤梧一直跟随在天后身后,她的目的是夺取天后的身体,她化为虚体时间太久,再加上前世的夙愿难了,他们循着云掌教的魂路发现天后,一定大喜过望,再加上云掌教聪明异常,将他们困在魂路的迷阵之中,否则,我也不能如此快便得手。” 听得惊心动魄,北海龙神忍不住张大口,“他们已经发现眉卿?这可如何是好?他们定会再次想法夺取眉卿的身体的。” “无需担心,”元稹真人扯下自己的一根头发,对忘川微微一笑,“天帝,给我一根你的头发。” 忘川立刻拉下一根头发,元稹真人又自眉卿发间取下一根,将三根头发绞为一根绳,从腰间的葫芦里倒出一滴酒,那滴酒非常缓慢的自绳的端头向下流淌,流经之处,三根头发尽数化为粉色。 元稹真人轻轻一抛,粉绳落入眉卿发中,再不可寻,“定魂绳可将你的魂魄牢牢的缚在体内,待南氏父女伏诛,它自会消失。” 长出一口气,却见白虺带着赤霄归来,白虺手中是一个粗陶的酒壶,“清虚子说,这里面有你们要的东西。” 苏暮言躬身从白虺手中接过酒壶,轻轻摇晃,面上立刻露出喜色,“师父,这里面是一缕南正的魂识,不多,但已经足够追溯他的所在。” “此处灵气过盛,”元稹真人微微一笑,眼中满是对灵门中人的赞叹,“你回阴都去!那里的鬼气能助你。” “我与你一同去,”白虺自告奋勇,“我早想去阴都见识一番。” 目送苏暮言带白虺离开,赤霄这才向忘川和元稹真人行礼,忘川淡然一笑,“清虚子如何捕捉到南正的魂识?” 赤霄扬眉淡然一笑,缓缓道出一切,原来那丝魂识是云若梦捕捉的,他们进入阴山镇后,立刻就发现不对,云若梦与清虚子商议后定下一计,目的就是引出幕后的主使。 初时进展得并不顺利,云若梦依稀觉得进入他魂魄的是两个人,而非一人,多方试探,侵入他魂魄的人均不现身,直到苏暮言带着眉卿进入他的魂识,在眉卿进入的瞬间,云若梦立刻发现南凤梧的存在,他迅速的激活疏影中玉骨的残魂,让她保护眉卿。 讲到此处,赤霄对元稹真人感叹道:“苏暮言果真是个人才,他似乎发现云掌教有意引诱南氏父女,随机应变,在护住天后的同时,引出南凤梧,一击成功,云掌教才有机会捕捉南正那缕魂识。” 直到此时众人才明白,真正激活疏影的,并不是眉卿,而是云若梦,虽然听到赤霄赞扬苏暮言颇令忘川不悦,但心中暗暗庆幸灵门为上天庭争光,毕竟截止目前,上天庭在与鬼道宗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下风,每每都需依赖阴都之力。 “我却从未想人族的修仙者竟有这般的能力,”元稹真人感叹着,“赤霄,他们找到阿沅的魂魄吗?我要泠带她回海外仙山,她恼怒异常,便离家出走,我想尽办法都未找到她。” 听到离家出走,众人下意识的看看北海龙神,北海龙神冲赤霄恼道:“如何?这天下间又不仅仅我一人喜爱离家出走。” 赤霄苦笑着,“是,陛下爱做什么便做什么,真人放心,清虚子将凤尾的魂魄放出,凤尾才呼唤三声,祖师便出现,扑进她的怀里哭得极伤心,此刻,他们在灵门设下的结灵阵中,由泠守护。” 元稹真人眼神立刻流露出喜悦,看上去,他极是喜爱祖师,眉卿犹豫片刻,终是张口询问,“真人,我想请问,祖师当年为何会变成不灭的魂魄一直跟随苏暮言?” 有些为难的微一沉吟,“我知道阿沅是你们灵门的创派祖师,在所有灵门的人心目中,她便是你们的信仰,可是在我眼中,她只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混种女子。 她深爱着暮言,生前不能得偿所愿,她死后,由于执念太深,一直无法进入死灵渊,与凤尾的残魂在世间流浪,寻找暮言,我怕她会烟消云散,便将凤尾送进死灵渊,将她带在身边,直到暮言开始筹建铁围山,我便让她协助暮言。” 没想到祖师竟然是自己变成的不灭魂魄,执念太深?眉卿面上浮出一丝悲戚,爱而不得,真真的可怜! “你没必要为她伤心,”似乎感到眉卿心中的不忍,元稹真人淡然一笑,“阿沅食用过不死果,她的机缘不如暮言,虽不能肉身成圣,但能保全她的魂魄,我会带她和凤尾回海外仙山,她会得到正果的。” 眉卿眨眨眼睛,“多谢真人,你一定要好好对祖师,我看过她的起居录,祖师一生过得极为清苦,以天下疾苦为己任,自己幸福的日子并不多。” 对她微微一笑,元稹真人点点头,“天后,你是如何唤醒的魂器?” “魂器?”眉卿一愣,“你说的是疏影吗?不是我唤醒的,我听见爹的话,他说让我挥动疏影。” 元稹真人面上的笑意更甚,“除此之外,你还看到或者听到过什么?” 犹豫半晌,眉卿抬头看着元稹真人,“我感到一个没有脸的女子一直跟随在我身后,可是她很害怕苏暮言。所以不敢靠近,我还看见……。” 眉卿似乎有些犹豫,她看看忘川,忘川点点头,眉卿终是下定决心,“我看见她脑后似乎有蛇头,但苏暮言不让我细看,我没看得太清。” 蛇头?北海龙神立刻一跃而起,“适才说那个黑石的大城,我想起来了,那应是外海九头蛇族的王城,难道他们在那里,用移魂之术成为九头蛇族?” 第69章 鬼道宗(9) 玄冰琉璃镜中,白虺站在一处黑色的湖泊前,苏暮言将南正的魂识小心翼翼的倾进黑湖中,那缕魂魄在湖水中旋转荡漾,苏暮言突然面色大变,手指不住挥出,但为时已晚,那缕魂魄仍然无声无息的在湖水中消融。 “师父,”苏暮言在连发十几张黑符后,黑色的湖泊全无半点动静,躬身冲元稹真人行礼,“南正的那缕残魂消失了。” 元稹真人面色凝重,“能在魂识上加这样的结界,除我之外,这世上再无旁人,苏暮言,去找泠,有些事我需要他解答。” 一眼便看见站在清虚子身侧的云若梦,眉卿欢天喜地,“爹……。” 云若梦立刻浮出一脸慈爱的笑,就连锐利的眼神都温柔起来,“眉卿,身子可有异状?” 听眉卿欢快的显示自己无恙,北海龙神见白虺站在清虚子身前,不知在听他讲述什么,只可惜他背对着自己,看不清他的神情,北海龙神只觉异样,毕竟以白虺的性子,除非是玩耍,极少见他如此静心聆听旁人说话。 待云若梦与眉卿讲完,苏暮言一脸凝重的引着泠出现,泠一脸的困惑,“真人,暮言适才已将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我,据我所知,玄天城中并无人知晓鬼道之术,更别提有那般高深的修为,但家族的古书记载中,曾有一名为玄机仙人的女子在玄天城中居住数年,玄天城的渔猎、通商、学堂许多的谋生之道都是她传授的,至今还在接收城民们的香火供奉。” 玄机仙人?元稹真人皱皱眉,似乎并不认识这位仙子,泠的手轻轻一挥,一个全身披着黑纱的女子出现在玄冰琉璃镜上,她的面容也笼罩在黑纱之下,看样子,她不想别人知晓她的容貌。 元稹真人突然叹息着,又是欣慰,又是难过,“你们看她腰间悬挂的玄铁印鉴,那是师父送给门中弟子的信物,那叫翻斗印,她是我的师妹,名为玄机,她的鬼道之术比我高深,难怪如此,若她是鬼道宗真正的主人,我们可得万分小心。” “真人,”泠犹豫片刻,“是否需要我回玄天城?” “不,你不必回去,”元稹真人摇摇头,“他们早已将你自族中除名,你回去,过于危险,天帝,不知上天庭可有细作潜伏在玄天城?” 忘川目光闪动,玄冰琉璃镜随之关闭,忘川看看北海龙神,北海龙神会意道:“真人,四海的确有细作潜伏在玄天城,但那些细作是为来日大战之用,目前还未启用过。” 元稹真人看看忘川,忘川沉吟片刻,“陛下,兹事体大,你……。” “忘川,”眉卿突然开口,“不如让我和辛夷去,我似乎能感应到南凤梧的气息,前些时日清虚子师伯说辛夷研究九头蛇族颇有心得。” 若按忘川的心性,不加思索便会拒绝,碍于元稹真人在场,他仍是假装思索半晌才开口,“南凤梧的目标是你,若让你去,过于危险,辛夷虽说对九头蛇族颇有了解,但毕竟双方在交战……。” 正说话间,突见鹤真人出现,忘川心知有异,立刻顿住,鹤真人对忘川深施一礼,“天帝,天尊已经知晓玄机仙子之事,他请你至上灵宫相见。” 众人告辞出来,忘川看一眼银长庚,他立刻心领神会,寸步不离的守着眉卿回到宫中,又吩咐神侍及天兵守住,银长庚这才退出。 待四下无人,北海终是开口,“你在你爹的魂魄中是不是看到什么?但你没说,你想自己去确认吗?” 眉卿默默的点点头,她沉默片刻才开口,“爹不让我说,他应该也看到了。” 如果连云若梦都不许眉卿说,那定然与元稹真人师徒相关,北海龙神叹息一声,也不追问,伸手拈起一块糕,眉卿突然轻声道:“北海,你可相信元稹真人?” 听她这般说,北海龙神一愣,他突然想到,眉卿问的仅元稹真人一人,并未包含苏暮言,不知他为何这般说,低声回道:“你觉得有何异常?” “他为何要给南凤梧不死果汁?”眉卿紧皱着眉,“你细细想想,他既然下定决心要取南凤梧性命,又在明知不死果汁能够给人族永生的魂魄,还要给南凤梧呢?” 细想下来,的确有异,北海龙神从袖中取出归墟惟实镜,归墟镜向上,放在眉卿脚下,手中抽出金弦龙筋,正要说话,却听半空中传来一声轻笑,“果然聪明,你竟然发现了。” 那声音仿佛是抽细的线,带着一丝诡异的甜,北海龙神大惊失色,眉卿却很镇定,一手握着疏影,另一手笼在袖中,“南凤梧?” “正是我,”声音的主人极为得意,“天后?很快,你的身体就是我的,你们应该从未想过,我早已隐藏在上天庭,一切都是局!” 北海龙神只见一个淡淡的黑色影子,他正要出手,却被眉卿伸手挡住,那影子飘飘荡荡在靠近,眉卿淡然笑道:“是元稹真人带你来的,那日他之所以急着要来上天庭,原因就是需要稳固你的魂魄。” 那影子顿在原地,似乎有些吃惊,“你如何知道?” 眉卿缓缓伸手从自己的发间拉下一根粉发,那粉发闪烁着诡异的蓝光,“这是元稹真人特意帮你做的牵魂引!” “苏暮言?”影子转身似乎想走,苏暮言与白虺同时出现,苏暮言手中拿着一根漆黑的绳索,轻轻一甩,影子立刻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而倒地。 白虺抢步站到眉卿和北海龙神之间,“老爹,眉卿,别怕!” “我怎么可能不怕,”北海龙神想假装自己没有异常,但浑身都在颤抖,“你不懂鬼道,如何才能保护我们?” 白虺冲他翻个白眼,苏暮言已经收回黑绳,手中是一个漆黑如墨的水晶瓶子,正要说话,面色却突然一变,然后转身向外张望,“我师父已经离开,他应该感应到南凤梧已经被擒,三界四海无人能困住他,便只要南凤梧在我手中,他迟早会现身。” 第70章 鬼道宗(10) 注视着水晶瓶内的黑雾,忘川转首看着苏暮言,还在他身边的泠和结灵阵内的祖师和凤尾,“你暗示我元稹真人有异之时,我虽感诧异,便仍然配合你的行动,现下,你可将一切道出了吗?” “是,”苏暮言满面严肃的站起身,躬身对忘川行礼,“请天帝稍后,我再帮云掌教结一重护魂结阵,以防南正再侵扰他。” 眼看苏暮言快速在云若梦额间画上一圈黑色的符印,那符印闪烁着黑光,然后缓缓消失。 待苏暮言坐定,这才缓缓开口,元稹真人的确是他们的师父,三人的鬼道之术都是他教授的,但祖师的灵术修为极高,鬼道与灵术从根源上相冲,因此祖师无法修炼,但元稹真人没想到的是,祖师会将他传授的鬼道术分给苏暮言和泠。 也是祖师的无心之举,三人发现元稹真人教他们的鬼道术全然不同,用简单的话来说,他教苏暮言的鬼道术可以克制祖师的,祖师的可以克制泠,而泠可以克制苏暮言,这也意味着,他们每人修行的只是鬼道术的一个部份。 他们三人将各自的修炼部份合在一块儿,由苏暮言和泠进行修炼,但苏暮言无意中发现,即使是三人合并在一块儿的鬼道术,也仍然有漏洞,虽然不明白元稹真人为何这般做,但三人心中对元稹真人已有些怀疑,但并不足以到提防他的地步。 虽说在修炼方面有异常,其他地方元稹真人又全无异样,不死果及其他地方并无差异,因此,三人对他极为依赖,直到符元出现。 听到此处,灵门几人立刻高度关注,无论是祖师,还是符元,都是他们极为在意的人,苏暮言看一眼清虚子,其时那时已是符元第三次出现,他发现祖师的灵术修为进展神速,便带给她一本无字天书,符元说是来自上灵宫的古籍,千年来无人可破,天尊让他寻找有缘人,他便送给祖师。 符元的本意是将无字天书放在祖师处一年,让她寻找天书的秘密,没想到当天晚上,月亮升起时,无字天字便在灵山的某处显现。 “玉湖,”眉卿和清虚子异口同声,清虚子神情肃穆,全不似寻常那般悠闲,他看一眼眉卿,“执法峰是灵门最小的峰,但是最重要的一峰,原因就是玉湖。 那湖有个传说,有缘人可在那湖中看到前世和今生,所以我们守得极为严密,就算升仙门开在执法峰,玉湖也是绝对的禁地,我一直不解,千年来,从未有任何一人在玉湖看到自己的前世今生,直至今日,我才明白。” 沉默片刻,云若梦看看眉卿,对她点点头,眉卿这才开口,“月圆之夜,我在玉湖见过祖师的残影,就在……。” 说到这里,眉卿猛的顿住,她转首看看清虚子和云若梦,两人点点头,眉卿才继续道:“在玉湖的……。” “在玉湖的玉林壁,”苏暮言看看结灵阵内的祖师,轻声叹息,“阿沅告诉过我,她最喜欢执法峰的安静,只有在玉湖上漂流时,她才能安静的睡去。” 没想到连这般隐秘之事他都知晓,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只觉得灵门在此人心中全无半点儿秘密可言,祖师竟如此爱他。 沉默片刻,苏暮言继续述说,获得无字天书后,祖师的灵术修为突飞猛进,但她始终不敢告诉元稹真人,但她的修为突破之后,她发现无字天书中有一段鬼道术的记载,将这段记载与元稹真人传授给他们的鬼道术合并,这三人才发现,自己修炼的鬼道术有极大的缺失,而无字天数记载的内容,可以修正并完善原来的鬼道术。 讲到此处,苏暮言再次顿住,他转身看看结灵阵内的祖师,眼中闪烁着感激和愧疚的光,半晌,他才继续讲述,祖师将无字天书中鬼道相关的内容摘抄下来交给苏暮言和泠,又将自己感悟出的无字天书中的灵术修炼法门教给他们,他们应用到鬼道之术的修炼中,苏暮言进展神速,但泠在掌握到中级鬼道术之后,再无进展,但转而修习灵术。 听到此,这才明白为何泠在西海冰狱能够识破那个修炼过移魂术的人,北海龙神听得入迷,忍不住追问道:“后来呢?” 苏暮言淡然道:“与此同时,我仍然在为铁围山奔走,师父虽然行为怪异,但他的确帮助我获得建立地府的资格,而且他给我们的仙草琼浆对我们的修为提升极为有益,直到铁围山开始运转,有一日,牛头无意中对我说,他发现许多的阴魂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无缘无故的消失?忘川立刻意识到,元稹真人组建地府也许并非他口中说的伟大光正的理由,真实的原因,也许是他需要一个得到认可,能够冠冕堂皇的帮他收集阴魂,“你就是从这时开始怀疑他?” “是,”苏暮言点点头,“那个时候,我的修炼已有大成,立刻意识到阴魂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而是有人在吸取阴魂提升自己的修为,我让牛头的十大判官在阴魂必经之处设下结界,果然找到三个岔道,蹲守数月,终于抓到伪装的鬼差,但那些人,在被抓的时,就立刻化为黑烟。” 我和阿沅商议过后,在铁围山外围布下搜灵节阵,阿沅主阵,只要有人再引走阴魂,我们立刻就会发现。 这个方法很有效,在几个月内,再没有阴魂消失,然后师父到了铁围山,他告诉我,铁围山能够容纳的阴魂有限,部份阴魂在经过审判之后,无需进入阴都,可放逐至铁围山外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若是从前,我定然立刻便会遵从师父,可那时,我心有疑惑,并未立刻答应师父,师父勃然大怒,执意要我们放逐阴魂,我无奈之下,只得吩咐鬼差,未通过第一轮审判的阴魂魄,放逐至铁围山外围。 半个月后,师父再次找到我,说放逐的阴魂数量不够,需要增加,半数以上的阴魂无需审判,可直接放逐至铁围山,以避免阴都压力过大。” 第71章 鬼道宗(11) 讲到此,几乎可以肯定元稹真人另有居心,一直知道鬼道宗,但总是寻不到鬼道宗的人,现下元稹真人暴露,忘川的心反而平定下来。 苏暮言没有再开口,北海龙神挥袖凝出几粒冰珠送到他手边,苏暮言微微一笑,伸手接过,纳入口中,却听清虚子缓缓道:“陛下,祖师已自沉睡中苏醒,是否可请鬼帝先帮祖师安稳魂魄?” 阴沉木的木盘,苏暮言以指为刀,迅速的在木盘上刻出一个结阵,又从腰间的侧袋中取出银色的粉末和朱砂,云若梦伸出手,“可需要我助你。” 退到一旁,看苏暮言与云若梦配合着将银粉和朱砂沿着结阵的边缘洒下,忘川转身看着上天庭,符元已经带人在排查元稹真人设下的结界及他有可能在上天庭造成的破坏,鹤真人自上灵宫带来的十几名弟子沿着云海沿下清灵露,以洗涤鬼气与阴煞。 清虚子与眉卿站在结灵阵前低语,看清虚子的神情,应是交待眉卿如何保护自己,若这世上有什么人能与自己待眉卿的心相偌,绝对是灵门中人,也因如此,眉卿给他带来一个强大的助力。 白虺靠在北海龙神怀里,闭着眼睛似乎在小憩,赤霄真人站在北海龙神身后,目光凛凛,似乎在提防着什么,心中一动,缓步走到赤霄身前,“赤霄,你可感应到什么?” “回天帝,”赤霄笑眯眯的躬身行礼,“上天庭固若金汤,并无什么不妥。” 妩媚的凤目立刻眯成一条缝,赤霄转身看看远处,“不知灵门的其他掌教和阴都的鬼差们,可能在执法峰捕捉到阴道宗的细作。” 嘴角露出一丝笑,忘川转身看看远处,那里是升仙台,升仙台下就是浮玉城,适才自己去上灵宫时,已经安排符元带人赶往执法峰,有灵门和阴都两方的力量,再加上死灵渊的阴灵,很快就能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结果。 这般想着,白虺突然自北海龙神怀里飞跃至半空,身后的冰翅展开,在五彩霞光的映射上绚丽非凡,一手定海幡,一手桂魄,竟然是战斗状态,忘川和赤霄大惊失色,难道白虺被无稹真人夺魄? 身后的蓬莱木突然发出剧烈的嗡鸣,不待忘川驱动,它已飞至半空中,只听一声轻响,蓬莱木在半空中绽开,形成一株茂盛的大树,将白虺困在树干之中,不好,白虺的确中招,他的破坏力实在太过强大,若在上天庭出手,定然……。 “儿啊!”北海龙神明显不明白发生何事,一声一声的呼唤着白虺,“你怎么了?儿啊!你在做什么?” 就在他的呼唤声中,白虺身上的蓝光一点一点消退下去,缓缓落在地上,北海龙神正要上前,却被忘川伸手挡住,“别去,蓬莱木还困着他,他仍然有危险。” “有什么危险?”北海龙神已经感应到白虺的异常,但他竭力的挣脱忘川,一步一步的接近白虺,“儿啊!你怎么了?我是你爹,有什么,你告诉我,我……。” 白虺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眸已被黑气占据,右手轻轻一挥,北海龙神被扔到一旁,忘川只觉得一股巨力袭来,双手立刻结印,蓬莱木爆出金光,勉强将白虺击出那一记化解。 白虺转身看着正在结阵的苏暮言和云若梦,身后的冰翅猛的展开,就在他起飞的瞬间,清虚子带着眉卿赶到,清虚子手中白色的长剑挥动,一道赤红色的绳索从袖中飞中,将白虺束住,眉卿飞步上前,已扶起北海龙神。 刚刚站定,只听一阵脆响,白虺已经挣脱身上的绳索,头颅轻摆,竟然直取眉卿,清虚子和忘川大惊,同时出招袭向白虺,北海龙神大惊失色,突然自眉卿身后飞出,挡在白虺身前,硬生生便要接下清虚子和忘川的一击。 眼见不好,眉卿手中疏影猛的击出,花瓣如雨,迅速形成一道帷幕挡在北海龙神身前,清虚子和忘川两击接连击中帷幕,只听两声闷响,北海龙神身体猛的后仰,口中喷出一口金血,如同喷泉一般落下。 被挡在北海龙神身后的白虺已然跃起,几滴金血落在他面颊之上,随即滴入他口中,白虺猛的从半空中掉落在地,口中冒出一股黑烟,身上的冰翅立刻碎裂,定海幡和桂魄同时消失。 “老爹,”白虺从地上爬起,把北海龙神抱在怀里拼命摇动,“老爹,你不要死。” “别摇了,”北海龙神上气不接下手的回,“老子没死,但你再摇两下,不死也得死。” 赤霄抢步上前,喂北海龙神服下两粒金丹,又运气助他调息,北海龙神吐出一口气,“老子怎么都没想到,自你出生到现在,第一个敢打我的,竟然是你。” “老爹,”白虺见他面色渐缓,稍稍放下心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感觉一阵模糊,我隐约感到忘川和清虚子对我出手,也看到你挡在我身前,我拼命挣扎想要推开你,可是困住我的那个力量太过强大,直到你的血滴进我口中,就像一点火星,把捆住我的绳索烧断了,你没事!” “没事,”北海龙神虽觉胸口仍然隐隐作痛,见白虺难过,仍然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怎么可能没事?我得吃一堆人界的美食才能恢复。” 将他扶到一旁坐下,眉卿一脸忧虑的看着北海龙神,北海龙神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干什么?没见过我吗?” “北海,你年纪这般大,受这般重的伤,还要嘴硬,是不行的,”眉卿取出一包点心,“这里清虚子师……。” “老子年纪哪儿大?”北海龙神一跃而起,牵动伤口,立刻坐回椅中,伸手抢过眉卿手里的点心,“我是龙,是龙!你懂不懂!龙一百年才长一岁!” 不理北海龙神与眉卿争执,赤霄和清虚子一前一后细细的察看白虺,终是在他左肩处发现一个小小的黑符,若非它的光泽与他衣袍上装饰略有不同,否则极难发现。 第72章 鬼道宗(12) 气恼莫明,白虺的脸涨得通红,赤霄伸手挡住他,“别急,这符只有元稹真人能在我眼皮下下到你身上,他的修为在我之上,现在龙神身体无恙,你也没有闯祸,这口气,咱们先忍下,我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听赤霄这般说,白虺勉强忍住,气恼的站在北海龙神身边,北海龙神冲他翻个白眼,“坐下!他毕竟是父神晚一辈的仙人,你吃个亏,对你也有好处。” 坐在北海龙神身侧,靠进他怀里,“老爹,你还痛不痛?” 赤霄面色极其难看,忘川知他领命照顾白虺,这许多年来,白虺从未遭遇过今日的危机,适才自己和清虚子对白虺出手,他强忍着没出手阻止,一是知道自己和清虚子绝对不会伤害白虺,二是担心白虺闯祸,如此一来,想必鬼道宗和玄天宗已经结仇,赤霄绝不能容忍有人对白虺不利。 “白虺,”眉卿拿出一个果子,用衣袖擦拭干净,一分为二,一半给白虺,一半给北海龙神,“你的冰翅膀好漂亮,还有长长的凤尾。” 听眉卿赞扬自己,白虺毕竟还是个孩子,立刻高兴起来,“是赤霄帮我修炼的,他说那叫凤凰之羽,凤凰是玄天宗的神鸟,他模仿神鸟的双翅和尾羽帮我修炼的。” 不到片刻,白虺几乎已经忘记自己被操纵的委屈,欢欢喜喜的和眉卿讨论凤凰之羽和桂魄,听上去,凤凰之羽和桂魄都是赤霄为他特意设计的,白虺极为得意,不住口的称赞,听他吹嘘得有些过份,赤霄忍不住回身看看他,面上露出一丝笑来。 “陛下,赤霄真人,”清虚子突然凝眉道:“我已细细察看过黑符,这符效力极强,龙神适才被黑符操纵,但他灵台始终保持一丝清明,尤其是北海呼唤他时,他竟能自黑符的束缚中挣扎清醒,前者与龙神的修为有关,后者是否是我们破解黑符的一个契机?” 忘川与赤霄对视一眼,立刻明白清虚子话中所指,回过身,白虺已经凝出冰翅,眉飞色舞的在眉卿面前炫耀着凤凰之羽。 “陛下,”苏暮言与云若梦先后走到忘川身前,齐齐行礼后,云若梦退到清虚子身侧,苏暮言神情平静,“阿沅的魂魄已经稳定,明日一早,便可完全苏醒。” 对他微微一笑,伸手指指黑符,“适才龙神被这黑符操纵……。” 苏暮言的视线触到黑符的瞬间,面色立刻大变,合身上前,双手已经暴出银光的光,“快跑……。” 就在苏暮言的身体扑上黑符的瞬间,一道耀眼的黑光在闪烁一下之后,突然消失,苏暮言落在地上,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立刻冲向安魂阵,除眉卿和北海外,所有人都看见阴沉木上安魂阵中祖师的魂魄开始一片一片裂为碎片。 “阿沅,”苏暮言几乎是在吼叫,“阿……。” 他颓然的站定脚步,祖师和凤尾的魂魄已经完全化为灰色的碎片,他突然蹲下身,孩子一般的蜷缩成一团,眼泪从指缝中奔涌而出,清虚子和云若梦同时向祖师行礼,所有人都明白,是祖师用最后的魂识保护了苏暮言。 站在众人身后的眉卿,突然将疏影伸在空中,身形轻轻的旋转,强烈的梅香立刻飘散开来,众人惊愕的看见眉卿的身体被无数的花瓣包裹在内,那些花瓣逐渐的形成两个人形,安魂阵中的灰烬仿佛得到什么召唤一般缓缓飘向花瓣形成的人形,最终完全与花瓣人融为一体。 不知什么时候,苏暮言已经咬破手指,他快速的用自己的血以眉卿和两个小小的花瓣人为圆心画出一个复杂的结阵,红光冲天而起,花瓣人仿佛活了一般,手牵着手,缓缓躺下。 待红光散尽,身体恍若薄冰般透明的眉卿已经躺在花瓣残骸之中,满头的粉发尽数化为银发,忘川心痛如摧,飞奔上前想将她抱在怀里,眉卿睁开眼睛,“爹,我用娘留给我最后的妖力护住祖师和凤尾的魂魄,我尽力了。” 赤霄双手一合,漫天的云霞似乎都被他握在手中,他示意忘川将眉卿放在云霞之上,眉卿缓缓的沉入云霞之中,银色的头发在云霞之中轻轻荡漾。 “陛下放心,玄天宗的灵鹤池能为天后补充妖气与灵气,她很快就能复原,”赤霄仔细观察云霞半晌,“只不过,魂器已经破损,无法再使用。” 惊魂未定的北海龙神听到眉卿无恙,终出长出一口气,随即破口大骂,只可惜他养尊处优太久,就算是骂人,来来回回也只那几句,就连自己也觉得无聊,“这元稹真人如此可恶,难道咱们就任由他这般祸害三界?” 摘下一片蓬莱木的叶子,将祖师和凤尾的魂魄送往死灵渊,让她们在再生泉中休养,清虚子、云若梦和苏暮言守在灵鹤池边,眉卿的身体仍透如薄冰。 不到两个时辰,一道黑符白虺和眉卿先后中招,忘川恼怒若狂,就连眼角都在燃烧,鹤真人急急赶到,“陛下,老祖在三十六突然福至心灵,感到龙神和天后有难,各赐一滴仙露。” 玄青色的仙露滴入灵鹤池,眉卿的身体终于不再透明,北海龙神伏在灵鹤池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眉卿,“儿啊!不如把你的那滴仙露也给眉卿。” 刚刚服下仙露的白虺立刻恼道:“我也受伤了,为何不能喝?” “你活蹦乱跳的样子像是受伤吗?”北海龙神翻个白眼,“算了,你喝都喝了,待眉卿醒来,我让南海把所有的玉露都给她。” 心中本郁闷,听北海龙神和白虺吵架,众人心中均是一松,苏暮言回过身,见清虚子和云若梦均面色惨白,想来自己的神情也不会好看,不由苦苦一笑,“没想到师父竟会留下如此毒招,那符名为控灵符,无论修为多高深,一旦中符,便被操纵,不死不休,直至达成制符人的意愿为止,我想,师父的目的是阿沅,他一定有秘密,不愿意让阿沅告诉我们。” 第73章 鬼道宗(13) 注视着灵鹤池里的眉卿,她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正安静的沉睡,直到此时,清虚子和云若梦惨白的面色才稍微恢复正常,转过身,忘川的神情已经恢复,但眼中仍然交织着关切与愤怒。 各自回到座位坐定,北海龙神和白虺守在灵鹤池边,忘川看着苏暮言,“鬼帝,是否可先解释那道黑符是什么?” “是,”苏暮言立刻回应,他转头看看白虺和灵鹤池,这才开始讲解。 那道鬼符是元稹真人最厉害的役使符之一,名为控灵符,而与控灵符配合使用的,还有一道唤灵符,两者相配合,但控灵符如果失效,为避免秘密泄露,唤灵符就会释放出黑煞鬼气,将被控制的人烧为灰烬。 适才他应是存有必死之心才会扑到那黑符之上!在场所有人都这般想,苏暮言的神情中却没有一丝自得,而是冷静的继续解释。 这两道符极为难得,要制得,也极为不易,需要十余对满足不同特殊年份出生的阴魂,经过数十道手续才能制得,因此,苏暮言也只是听元稹真人说过,今日才是真正亲眼见得。 清虚子沉吟片刻,“祖师留下的遗物我们已经查看完毕,她居住的竹屋每一处角落神尊都搜索过,看样子,元稹真人要隐藏的秘密,是祖师以魂魄形态存于世时知晓的。” “不,”苏暮言摇摇头,“阿沅成为魂魄不久,便跟随在我身侧,她与师父极少接触,即使此次离家走出,泠也全程陪着她,阿沅知道的所有关于师父的,我和泠都知道,我猜,师父的秘密,应是阿沅死前无意中知晓,只不过,那时她不知道那个秘密意味着什么。” 又是一阵沉默,苏暮言轻咳一声,“之前说到师父让我们将半数的阴魂流放至铁围山外围,那时阴都的功能虽然不如今日这般完备,鬼差和判官的数量也不如今日这般多,但聚集至铁围山的阴魂数量并不多,要完全审判对我们而言并非难事。” 讲到此,苏暮方面色又是一沉,想必就是此时他开始怀疑元稹真人,虽然觉得诧异,但苏暮言仍然按元稹真人的要求做了相关安排,但他比元稹真人希望的多做一步,他将鬼差分为七班在铁围山外围巡逻,还有无数的暗哨,随时关注那些被流放的阴魂的动向。 初时,被流放的阴魂并无异样,他们甚至在铁围山外围聚集,讨论自己因何而亡,但每隔几日,鬼差就会发现阴魂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那般的消失。 随着消失的阴魂增加,崔判官想到一个方法,他用鬼祟草熬煮成汤汁,涂在阴魂进入铁围山必经的阴河河岸,阴魂只要渡过阴河,身上就会沾染鬼祟草的汤汁,除非经过第一重断情池水的洗涤,否则会一直沾在阴魂之上。 借助鬼祟草的汤汁,他们终于发现一个隐藏在阴魂之中的魅鬼,这是一种依靠吸食阴魂而生的阴鬼,魅鬼与天地同寿,以阴魂为食,吸食的阴魂越多,身上的鬼气越重,魅鬼的鬼道修为就越高,这与修仙之人提升灵气如出一辙。 发现时,那个魅鬼将要成形,四个判官同时出手才将它打散,铁围山范围内,能够炼制魅鬼的,只有元稹真人,苏暮言挣扎再三,直接了当询问元稹真人魅鬼是否是他炼制的。 元稹真人没有否认,他说这般做,是想测试地府的战斗力,只不过,魅鬼还未成形便被消灭,是他预想不到的。 虽然元稹真人没有否认,但苏暮言心中的疑惑并没有完全消除,魅鬼消除后,元稹真人不再要求流放阴魂,一切似乎恢复正常,但苏暮言仍然留一个心眼,他让崔判官继续在阴河河岸洒上鬼祟草汁。 风平浪静一段时间,苏暮言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但半年之后,苏暮言查看阴河时,无意中与阴河的摆渡人聊天,这才发现,在阴河上船的阴魂数量大大多于下船的阴魂,阴魂是在阴河上丢失的,难怪鬼祟汁没用。 七个判官在铁围山上采得索茎根,编织成一根长绳,在转生花开的时候,判官将索茎绳放进阴河之中,索茎绳在阴河中捉到两只已经成形的魅鬼,而且,它们的身体已经发红,再晚几日,他们就能进入魅鬼的最终形态,成为恶鬼金刚。 此时苏暮言的鬼道术已有大成,无字天书中的鬼道修炼术他已尽数掌握,因此,尽管费了一番手脚,他仍然将两只魅鬼除去,这一次,他没有惊动元稹真人,只是令阴河上所有的摆渡船底,必须附上一层索茎根编织的网。 元稹真人在半月后到访,他没有询问地府是否出现过异状,只是询问为何摆渡船底要附那层灰色的网。 苏暮言解释那是为避免阴魂落水,他淡然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停留半日后,他留下七粒聚魂珠,直言告诉苏暮言,这七粒聚魂珠会帮他收集所需的阴魂,半月后,他自会来取。 这七粒聚魂珠收集的阴魂,便是用于炼制控灵符的特殊阴魂,数量不多,苏暮言也不便拒绝,因此,半月之后,元稹真人果真回来,收走那七粒聚魂珠后,又留下七粒。 但这次的七粒聚魂珠与之前的七粒全然不同,它们收集的阴魂,都带有一定程度的灵气,苏暮言立刻觉得不对,便用无字天书上的法门在聚魂珠上做上印记。 半月后,元稹真人前来取走聚魂珠,这一次,他留下十四粒,如果按这个速度,元稹真人名正言顺收集的阴魂数量,将远远大于被魅鬼吸食的。 虽是如此,苏暮言没有拒绝,元稹真人走后,他追溯做过印记的聚魂珠,却发现它们在元稹真人离开不久后便被捻破,里面的阴魂,尽数被两个残魂吸食。 这是以魂养魂之术,讲到此,苏暮言顿住,对忘川微微一笑,“想必天帝听到此,已经猜到,师父养的那两个残魂,便是南氏父女,他们在玄天城被玄机真人所灭,是师父将他们带回三界,以阴魂养护他们残破的魂魄。” 第74章 鬼道宗(14) 其实他不说,众人差不多已经猜到是这个结果,就连铁围山的成立,苏暮言的本意是为帮助人族轮回,元稹真人如此热心,只是方便自己聚集阴魂,毕竟之前的阴魂是分散的,要大量获取并非易事。 发现元稹真人大量获取阴魂的目的之后,苏暮言初时极为愤怒,但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是无法与元稹真人对抗的,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先配合元稹真人,但他暗自放出一些黑煞,吸引修仙门派和上天庭的注意。 不得不说这家伙是真的聪明,想到灵山和妖国出现的那些黑煞,他都精准的锁定灵门的人频繁活动的区域。 “把灵门中人转换为黑煞,”说到这里,苏暮言有些歉意的对清虚子和云若梦点头致歉,“我与阿沅商议过,阿沅说让那些灵门的叛徒最后为人族做一次贡献,我就找到丘不言,与他做了一些交换。” 清虚子淡然一笑,云若梦知道他并不赞成这般做,毕竟灵门的子弟修行不易,又是被丘不易所蛊惑,但苏暮言将祖派搬出,就算再有异义,清虚子也不便开口。 “可是万一他们也不愿意呢?”守在灵鹤池边的北海龙神说出本应是眉卿会说的话,他的确心思单纯,又受人保护,想法和行事与眉卿极为相似,“如果他们本不想当叛徒,也是被逼无奈呢?” 苏暮言对北海龙神微微一笑,他的视线无意识的落在灵鹤池上,仅这个举动,便引起忘川的不快,不知怎的,他总觉得苏暮言对眉卿的关注过甚,就算刻意伪装,他总会有意无意的关注眉卿。 “无需担心,”苏暮言面上的笑意显得有些意味深长,“就算成为黑煞,也能轮回转生,只不过,他们会先投胎至恶道,经历许多的苦难,才能重新为人。” 听到此,清虚子和云若梦的心才稍稍安定,清虚子轻声叹息,“只可惜他们一身修为,千辛万苦才有所成,一朝被毁。” “掌门宅心仁厚,”不知为什么,苏暮言此言听在耳中似乎有些讽刺,云若梦忍不住变了面色,清虚子却恍若未闻,“掌门可曾想过,就因为他们一身修为,若为祸人间,恶业比其他没有修为之人更甚。” 面色微变,细想下来,的确如此,云若梦忍不住与清虚子一同轻声叹息,“也罢,只望他们历经恶道之后能重新为人,一心向善。” 苏暮言也不说话,右手轻抛,一粒闪烁着蓝光的石头落入灵鹤池,北海龙神大惊,飞身跃起,却被白虺拉住,只见那蓝石闪烁几下,灵鹤池中便开出满池的蓝莲,“这是妖国的国主送我的,是鲛人在蓝令海凝聚的蓝莲的精华,灵气极为充盈。” 没想到他与辛夷竟也有交情,一直守在一旁的鹤真人微微一笑,“妖国国主最爱这般的精致与奢华,天后有蓝莲的养护,很快就能苏醒,天帝若无其他差遣,请容许我告辞回上灵宫向天尊复命。” “鬼帝,”忘川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以你之见,鬼道宗目前的规模,地府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应对?” “陛下,”苏暮言淡然一笑,“有一点,是师父没想到,他没想到陛下竟然将五岳诸人尽数划归地府,加上五岳诸人的力量,我们足能与鬼道宗抗衡,另外,我也没想到,重楼的鬼道之术如此精湛,他许多的鬼道之术,就连我都未涉猎过,有他和青叶的相助,我们当下虽无法获胜,但足能与鬼道宗抗衡。 只不过师父的修为精湛,至今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成立鬼道宗,也不明白他为何要养护南氏父女的魂魄,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难以与师父抗衡,此间事了,我与泠将前往玄天城,希望能找到玄机道人。” 沉默片刻,忘川看看苏暮言,又看看白虺,“我们与外海战事频频,四海潜伏在玄天城的细作已尽数被除,此次你们是否能带东海三太子一同前往?有你们保护,他也能探听一些军情。” “我与你们一同前往,”云若梦突然开口,清虚子知他是为眉卿,也不劝阻,“京墨行事伶俐,也该有些历练,让他随你一同前往!” 苏暮言却摇首道:“请恕在下不能同意,云掌教,你灵术修为虽然高深,但遇上鬼道,将极难施展,到时,我和泠不得不分心保护你,东海的三太子是水族,在我和泠不足之处,他能助我们一臂之力,若云掌教着实担心天后,我想妖国的国主也许愿意出手相助。” 令忘川不快的是辛夷派来的人竟是雪生,虽然他早已忘却前尘,与眉卿而言是陌生人,但他与眉卿的前尘往事也令忘川不悦。 玄冰琉璃镜中,去往玄天城的人已跟随苏暮言前往阴都,忘川的面色不佳,转身看看从浮玉城赶回的符元,连续的奔波,令符元有些憔悴。 “符元,你认为鬼帝的可信度有多高?”忘川虽是举重若轻的询问,但符元听在耳中仍然觉得他在对自己下套,“你觉得此人如何?” 如何?不就是人家喜欢眉卿吗?心眼这般小,心机这般多,要利用别人的时候怎么不直接冲别人翻脸?更何况眉卿早已嫁给他,三界四海还有谁敢觊觎?人家默默的喜欢一下也不行?还要这般日夜提防。 “啊!”符元躬身道:“我认为鬼帝长相俊美,行为跳脱,虽为人处事有些轻浮,但是值得相信的,就冲他与阿沅的关系,我想灵门诸人再不喜欢他,也会视他为友的。” 立刻感到忘川意味深长的目光在自己脸上快速掠过,符元在心中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我问你对他的看法,你扯灵门做什么?” “啊?”符元疑惑道:“陛下,我与鬼帝匆匆数面之缘,说实话,阿沅这般喜爱他,是我没想到的,想到阿沅自我这里骗得红绳,想要系住他,我的心里是万分不悦的。” 立刻移花接木将话题引往另一面,但想到祖师的作为,虽然可以理解,但符元仍觉万分不悦。 第75章 鬼道宗(15) 欢天喜地的把三海送来的特堆满一桌,北海龙神和白虺欢欢喜喜的和眉卿讲述着她在灵鹤池沉睡这几日发生的一切,听到苏暮言和泠带领三太子和雪生到玄天城寻找玄机真人,眉卿若有所思,北海龙神立刻发现,“有什么不妥?” “我也想去,”眉卿眨着眼睛,“祖师为灵门贡献一生,我总觉得作为灵门子弟也应效仿祖师为天下苍生……。” 突听身后一声轻咳,转过身,眉卿立刻喜出望外,“符元,你回来了?” 熟不拘礼的坐下,符元伸手拿起一个佛苷,“什么为天下苍生,你老老实实呆在上天庭!别给你爹和清虚子添乱,疏影化为碎片,为保证你的安全,他们已经带领灵门其他掌教进入幻雪洞府为你烧制新的武器,一天没做什么正事儿,还给你爹添无数的麻烦,我认识你爹几百年,他一根白头发都没有,自从你开始捣乱,你爹都快长白头发了。” 若是旁的理由,别说眉卿,就是北海龙神也能想出一百个反驳的理由,可是云若梦可是眉卿的软肋,把他抬出,任由无数的理由,眉卿也只能乖乖听话。 “怕什么,”白虺咬一口桃子,却不知听他开口,符元的头皮便一阵发紧,赤霄这家伙也不知跑去哪儿,他不知就连忘川对这位热衷于闯祸的龙神殿下都有所避忌?“待拿下外海,我让形夭拉着我们在外海来回跑三圈,你想去哪儿都可以。” 听他这般说,心立刻安定下来,可怜的形夭,还没出生,就被两个瘟神盯上,想烤熟了吃,出生之后,不是捕鱼,就是拉车,哪儿有点儿神兽的风范,父神当年把形夭留给白虺,真的是明珠暗投。 白虺可不知道符元心里的想法,转身吹声口哨,形夭立刻出现,在上天庭,它缩得只有拳头般大小,落在白虺肩头,蓝色的龙焰不住喷出,符元小心翼翼的避开,这家伙如此凶神恶煞,捕捕鱼、拉拉车也没什么不好。 “反正我们不能去,要不让形夭去?”白虺眼珠一转,就是一个馊主意,符元立刻干咳一声,白虺湛蓝的眼眸转动,“符元,你嗓子干,多喝点儿水。” 听他语气不善,符元立刻有些紧张,眉卿嘟着嘴,“要不晚点儿去,爹和清虚子师伯也累了。” 总算白虺移开视线,将鱼干分一大半给形夭,可怕的家伙叼着鱼干消失在屋顶,符元才长出一口气,回头就看见北海龙神盯着自己,“宰相,你没事跑到这儿来做什么?” “啊!”符元苦着脸,“天帝陛下担心天后陛下寂寞,令我来陪伴她。” 北海龙神立刻明白,符元是来监视眉卿和自己的,毕竟眉卿上一次出手,差点儿把自己搭进去,想想鬼道之术的确令人心悸,北海龙神也不说破,转身看看白虺,“儿啊!眉卿才刚刚苏醒,这几日咱们就陪她在上天庭玩耍!” 立刻感到符元感激的目光,北海龙神正觉得自己善解人意,突见符元袖中琉光镜暴出黄光,符元立刻起身,却被眉卿唤住,“是符空吗?” 含着热泪把琉光镜取出,悄悄挥手让神侍去通禀忘川,看他飞奔而去,这才在琉光镜上轻轻挥手,露出符空激动的脸。 “符元,”符空的声音大得吓人,“我们竟然用祖师留下的古籍为天后重新炼制出一柄新的武器……。” 眼见得符空就要显露出武器,符元立刻打断他,“哥,我和天后在一块儿,这个惊喜你要不要留给老云和清虚子,我想他们应该很想给天后一个惊喜。” 符空这才看到天后,立刻停止召唤的动作,“掌教,您身体好些了吗?” 忘川和新的武器一块儿到达,那是一枝和疏影几乎一模一样的梅枝,眉卿欢欢喜喜的握在手中,爱不释手,随即她轻轻挥出,凛冽的梅香四溢,四周立刻蒙上一层薄薄的冰。 “符元,”听忘川的声音,符元只觉得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难听的话他果真推给自己,“你为天后解释一下疏影的用法。” “是,”符元转身看着眉卿,“天后灵力低微,玉骨残留的魂识在疏影中,令疏影形成魂器,在万急之时,你娘的魂识会出现保护你,但是你娘已经转生,疏影里的魂识越来越淡,在最后一次使用后,疏影已经化为粉末。 这柄新的疏影,是老云到月见谷取你娘修炼洞府外的梅枝,又在幻雪洞府集灵门掌门和各掌教之力,里面镶嵌有雪魄珠,就算修为不高,灵力低微,也能驱动冰魄结阵,雪魄珠是清虚子师父的师父的法宝,结下的冰魄结阵可冻结一切生灵,包括阴魂在内。” 想到这般神器,竟然落在眉卿手中,就连符元都为清虚子师父的师父感到遗憾,停顿片刻,符元继续道:“符空将它带到死灵渊,用再生泉洗涤过,陛下又用蓬莱木的露水浇灌过,这柄神器定可保天后无虞。” 白虺从眉卿手中取过疏影,随手一挥,只听一声轻响,众人转头,眉卿居处竟被冰霜覆盖,还有神侍和天兵均被冰霜冻结,就连天上飞过仙鹤都未能幸免。 “你手闲吗?”眉卿万分不悦,从白虺手中取过疏影,万分珍惜的抚摸,“你的修为这般厉害,把它用坏了怎么办?” 听眉卿这般说,正在破冰的符元忍不住在心里翻个白眼,在白虺手中叫物尽其用,在你手里叫死不瞑目。 正喧扰间,鹤真人突然到访,他神情严肃的躬身向忘川禀报半晌,忘川神情犹豫,似乎想开口拒绝,鹤真人从怀里掏出一个碧绿的印章交给忘川,忘川神情一变,终是对鹤真人点点头,鹤真人这才告辞而去。 “陛下,”忘川走到北海龙神身前,“天尊遣鹤真人前来传讯,玄天城需要你与眉卿相助,清虚子已经派符空陪伴眉卿前往……。” “老爹,”白虺欢天喜地,“我陪你……。” “不同,”赤霄不知从何处冒出,一脸的急汗,“陛下,我与龙神陛下一同前去玄天城,殿下托付给您,请您代为照顾。” 第76章 玄天城(1) 和四海的诸城相较,玄天城的地势极为险恶,处于激流的中心,总是觉得这座巍峨的大城会被湍急的海流淹没一般,巨大的黑石耸立在海岸,阻挡着海流的袭击,天空的海岛发出嘹亮的鸣叫,总令人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急迫感。 街市上店铺林立,商品也算丰富,但行人走动如风,仿佛随时都要奔跑一般,在北海龙神看来,连饭都不能好好吃,他觉得这城里的人千篇一律的身穿深色衣袍,简直令人压抑至极。 三太子青鳞深知这位大伯的心性,竭力的寻找一些鲜美的饮食安抚他,幸好有眉卿在侧,北海龙神虽然不高兴,但勉强能忍住。 “大伯,”泠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冰霜珊瑚果放在桌上,青鳞退到一旁,“今日下午锦之会带莲姬巡游……。” “不去,”提到莲姬,北海龙神咬牙切齿,“我没有莲姬这个女儿。” 看他神情狰狞,青鳞也不敢硬劝,眉卿把大的果子挑出来推到北海龙神身前,“要不我们去看看!看看她过得可好。” “不去,”北海龙神含一颗果子在口中,声音含糊不清,“从她对六合娘子动手开始,我便不想认她,过后又对我动手,她怎么忍心,她不要我们,我们也不要她。” 听上去,就像小孩子在赌气,眉卿也不便再劝,赤霄一脸严肃的推门而入,“龙神陛下,下午城主巡游,玄机真人有可能会出现,你与天后到望海台混迹于城中百姓之中,她若发现你们,定会主动现身。” 北海龙神穿着灰色的衣袍,戴着斗笠,面部涂得黝黑,直比在铁围山时还要狼狈,一左一右与青鳞将眉卿护在当中,混迹在百姓之中向望海台走去。 烈日当空,走得大汗淋漓,但海风呼啸,在望海台下站定,不出片刻身上的汗便被吹干,尽量找到人少之处站定,借助黑石挡住阳光,勉强才能睁开眼睛。 百姓人数众多,成群,低头窃窃私语,偌大的望海台,只听沙沙的声响,气氛诡异而又压抑。 半个时辰后,只见黑色描金的旗帜招展,锦之骑着避水兽,莲姬坐在黑莲车中快速而来,许久未见,莲姬仍如从前般妖艳,明眸皓齿、杏眼桃腮,美目流转,又有一番风情,她身侧有两个垂髫幼儿,样子与锦之相像,看来是她和锦子的孩子。 敏锐的觉察北海龙神的异动,不待青鳞反应,苏暮言和泠不知从何而来,泠高大的身形挡在北海龙神身前,苏暮言压低声音,“请勿异动。” 说话间,锦之与莲姬已经走过,泠缓缓移开身体,苏暮言对北海龙神微微一笑,闪身站在眉卿身侧,借着斗笠的掩饰,不住的左顾右盼。 仪式完成,除锦之和莲姬外,并无其他人出现,回到城中那位落脚的小院,已是傍晚,北海龙神和眉卿在院门口与邻居的小孩玩扔石子,苏暮言与赤霄站在院中,低声讨论下一步行动。 “你耍赖,”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颇有些不高兴的指责北海龙神,“石头怎么会转弯的,定然是你耍赖。” “这是扔石子的技巧,”北海龙神翻着白眼,手里捏起另一个石子,“你看。” 说完,北海龙神轻轻一扔,石子在地上滚动,避开挡在目标之前的石块,准确的击中目标石块,“看清楚了吗?” 四周的人吃惊的瞪大眼睛,胖男孩眨着眼睛,如北海龙神一般扔出一块石子,他颇为聪明,石子虽然不如北海龙神扔得那般精准,但也在中途转一个小弯,引得四周一片赞叹。 很快,旁的小孩也纷纷学会,孩子们越加欢喜,声音不由高了些,一个大的孩子立刻发出嘘声,众小孩纷纷压低声音,北海龙神奇怪道:“为何都要这般小声?” “你是新来的,不知道,”大的孩子一边练习扔石子,一边对北海龙神道:“玄天城外有巨龙沉睡,若巨龙惊醒,玄天城就会沉入海底。” 巨龙?北海龙神眯着眼睛,对准目标轻轻扔出石子,石子在地滚动着,落到一旁,其他孩子们见他失手,立刻压低声音发出笑声。 回到屋内,北海龙神将适才孩子们的话道出,苏暮方看看眉卿,“眉卿,你注意到什么?” “这些孩子都是普通的海族,”眉卿眨着眼睛,她是半妖,虽然修为低微,但借助妖气,她仍能精准的分辨人与妖,“只有那个胖男孩,他是人。” 人?北海龙神侧首想想,那胖男孩脸颊两侧都有鳞,这是海族最显着的标识,“他怎么会有鳞?” “我也不知道,”眉卿摇摇头,“但他身上没有妖味儿。” 苏暮言回身看看泠,他立刻转身出屋,想是去确认,不待苏暮言回转身子,眉卿一声轻呼,符空双手提着偌大的竹篮,身后背着背篓出现在门口。 哭笑不得的看着符空带来的一堆中州食物,赤霄目光凛凛,符空小心翼翼的站在眉卿身侧,“掌教,这是掌门和云掌教让我带来的。” 看赤霄的神情,显然不是很高兴,想必在他心里,与现在这伙人混迹一处简直是种折磨,可是他不来,白虺就会欢天喜地的跑来,闯出的麻烦还得他收拾。 “赤霄,”眉卿高高兴兴的拿出一瓶酒,“这是虚阳子师叔让我转给你的,他说多谢你送他的凌霄花,这是用凌霄花芯泡的酒。” 默默的收下药酒,赤霄内心一动,已明白清虚子和云若梦令符空送这些东西的用意,面色微和,“天后,玄天城环境恶劣,你身体初愈,可有何不适?” 缓缓摇首,眉卿对赤霄微微一笑,“这里总算有人烟,我们在铁围山时,四周都是阴魂,没有人烟更为恶劣。” 果真如苏暮言所料,天后怕的是寂寞,赤霄对苏暮言微微一笑,看他小心翼翼的拿出两张符,轻轻一挥手,将符贴在门窗之上,淡淡的黑气掠过,符纸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 “此地无人使用鬼道术,”苏暮言眯着眼睛,俊美的脸浮起一个顽皮的笑,“难道玄机真人已经离开此地?” 第77章 玄天城(2) 转瞬到玄天城已经三日,每日里,苏暮言与赤霄带着众人到城中寻找玄机真人的下落,眉卿和北海留在家里看家,和街坊四邻混得极熟,两个性格极好,凡人均不计较,极招四邻喜爱,尤其是独自住在左邻的小胖子。 小胖子虽然一个人居住,但家里打扫得极干净,水和食物分类摆放,衣服也浆洗得干净,眉卿不由奇怪,“小胖,你独自在家,谁照顾你?” “我自己,”小胖拿出两个干净的土碗,一人倒一碗水,又拿出几个野果,“吃!我的父母都去打仗了,还得一个多月才能回来,他们在军中当值,我早已习惯自己照顾自己。” 看着他无忧无虑的胖脸,由于年纪太小,他还不懂战争的残酷,如果不是外海主动发动战争,四海也不得不应战,就连女帝都因此丧命,北海龙神神情黯然。 “你怎么了?”小胖看着北海的脸,“你也有家人参战了吗?” “是的,”北海龙神点点头,“她……,她阵亡了。” “什么是阵亡?”小胖一脸疑惑,“是被派遣驻守边境吗?” “不是,”北海龙神眼珠一转,“你的父母都在驻守边境?” “不,”小胖摇摇头,“他们负责黑岩岛的驻守,就是城主的老家,每隔半年,他们会轮换一次,再过一个多月,他们就会轮换回玄天城。” 听上去小胖的父母并非与四海交战,北海的心情稍好,眉卿拿出一包中州的点心,“小胖,这是我家人托人给我送来的,这些点心你留着慢慢吃。” 吃一口点心,小胖瞪大眼睛,“天下间竟有这般美味的东西,中州是怎样的?” 北海龙神和眉卿一边帮小胖完成每日的劳作,一边告诉他中州是怎样的,眉卿去过的地方不多,她主要讲述忘忧城、东平府、晚唐城和灵山,而北海离家出走去过的地方都是富庶之地,听上去,中州真真是无忧无虑的花花世界。 “唉,”小胖放下最后一根柴,一脸的期待,“不知道有一日,我能不能和你们一样四处游历?” 帮他把柴拉到街口的酒楼,换得两串铜钱,小胖在市集买了食物,邀北海龙神和眉卿一同用餐,左右无事,两人便留在小胖家中吃完饭,又一块儿玩耍到苏暮言上门来唤,这才跟随他一同回家。 转眼便过去半个月,这日傍晚,暴雨如注,眉卿不放心小胖一人在家,便带他一同回到家中。 刚进家门,一道闪电将天空映得雪亮,随即雷声大作,天空如同有人放炮一般,边串的炸雷,仿佛整个岛都在摇晃。 小胖稚嫩的脸满是惊惧,眉卿见他着实害怕,便拿出纸笔,一边教他画画,一边给他讲幼时清虚子和云若梦给她讲的故事,那些都是灵门长辈早年游走中州发生的事儿,就连苏暮言都听得入迷,坐在小胖身边,听得极认真。 雷雨下至半夜,突听急促的敲锣声,屋中众人不知发生何事,齐齐转身,小胖睡意朦胧的说:“巨龙醒了,城主在召唤城中的法师前去安抚。” 巨龙?苏暮言眼珠不住转动,小胖靠在符空身上似乎已经睡过去,苏暮言对符空点点头,“掌教,你带小胖睡可行?” 符空抱起小胖回到自己房中,苏暮言对眉卿微微一笑,“眉卿,小胖一个人住,着实难以照顾,要不自今日始让他与我们同住,这城中之事他可以告诉我们,我们也能照顾他。” 众人皆知他想利用小胖探知城中一些秘辛,眉卿忧心道:“如果他们知道那些信息是小胖透露给我们,会不会对小胖下毒手?” “放心,我只会问小胖这城中人尽皆知之事,更何况,他只是个孩子,又能知道多少的秘密?”苏暮言微笑着看着泠,泠对他点点头,似乎在确认他的话,“明日,我与你们一同去捡柴。” 暴雨持续一夜,天明时分才停歇,海水漫过堤坝,城中低洼处尽是海水,城中百姓似乎早已习惯,在海中行动自如,小胖颇有些畏惧的看着深达齐腰的水,“我……,我不能下水。” 众人皆知他是人,虽然脸上有鳞,但那鳞应是伪装,他应该无法如其他海族一般在水中来去自如,所以才害怕在水中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没事,”眉卿对他展颜一笑,“自今日始,你便留在这里,直到你的父母回来。” “真的吗?”小胖一脸的惊喜,他毕竟是个孩子,独自一人生活想来极为寂寞,“我能干活,我可以帮你们干活。” 团团围坐在一起,众人面前摆放着树皮篮子,手上不停的剥着海豆,这是浅海的水草的果实,晒干后剥出里面的籽磨粉,可以用来做饼。 “小胖,”苏暮言一边剥海豆,一边笑着开口,“你自幼便生活在这里吗?我发现你和这里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我们不是这里的,”小胖毫不在意,没有任何的防备,“我的父母是人,他们出海行商来到这里,适逢城主招募人族,他们便留在这里,我虽在这里出生,但我是人。” 本以为这是他极力想要隐藏的秘密,没想到他竟毫不在意的道出,眉卿看看他脸上的鳞,“可是你脸上怎么会有鳞片?” “我被水妖咬过,”小胖挽起裤脚,果真在他左边的小腿上有两排齿痕,感觉受伤极久,但至今仍未痊愈,“水妖的毒排不清,我脸上和背上才长有鳞片,医士说,如果鳞片覆盖我全身,我就会死掉。” 听他这般说,眉卿大吃一惊,“没办法医治吗?” “有的,”小胖放下裤子,“用黑岩岛上的黑灵泉涂抹,就能暂时抑制水妖的毒,所以我的父母才会申请去那里驻守,就是为获得黑灵泉。” 一直沉默不语的泠突然开口,“驻守半年,可得多少的黑灵泉?” “四滴,”小胖神情黯然,“初时我背后鳞片不多,我爹一个便可,便随着我的鳞片越来越多,我娘也不得不去……。” 第78章 玄天城(3) 青鳞想到赤霄的脸,内心就不住震颤,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坐在船头的北海龙神,“大伯,我们真的要去黑岩岛吗?要不要……。” “你答应我的,”北海龙神头也不回,“你别告诉我你要通知赤霄或者苏暮言,就算符空也不行,符空这家伙和他弟相比更加滑头,反正有泠在,你怕什么?” “大伯,赤霄真人的修为实在太高,”青鳞想到赤霄的手段,心中一紧,“看在虺儿的面上,他对我们多加容忍,此次你若闯出祸,虺儿又不在此,我怕……。” “别怕,”北海龙神的声音显得他也有些心虚,“咱们去个两天就回来,你也看过,小胖背后的鳞,我们是朋友,就得救他。” 视线移到坐在眉卿身侧的小胖身上,想到他背后密密麻麻的鳞片,也有于心不忍的感觉,他的父母耗费半年的时光,才能获得八滴黑灵泉,按那鳞片的面积来看,简直杯水车薪,如按泠所言,黑灵泉就在岛的西侧,是一个偌大的水潭,到时让小胖泡在泉水里,把根儿去掉。 “眉卿,”北海龙神没有一刻安静,“妖国不是也有人来吗?苏暮言说他们一早便潜上黑岩岛,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眉卿摇摇头,她兴奋的看着黑雾中隐隐约约出现的滩涂,想必那就是黑岩岛。“但我感应到一股很亲切的气息。” 气息?北海龙神眼前浮现出两张极美的面容,能让眉卿觉得亲切的,不是辛夷就是雪生,但北海龙神觉得忘川并不是那么喜欢雪生,但辛夷又是妖国的国主,轻易不可能离开妖国,难道是他们两人一同到此? 黑雾中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手中似乎提着一个红灯笼,不住的闪烁,泠背着小胖,带着北海龙神和眉卿悄悄下船,约定后日一早仍在此处见面,青鳞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黑雾中,手中的船浆轻轻一摆,小船隐没在雾气中。 走到近前,却见一身灰衣的辛夷,他一见眉卿,面上立刻浮出欢喜和担忧的神情,俯身背起眉卿,“走!尽快离开这里。” 黑色的岩洞,打扫得极干净,虽然在海岸边的隐蔽处,但施加过法术,洞内干燥而温暖,即使海水升腾,也无法进入洞中。 “眉卿,”辛夷升起火,盛出一碗热汤递给眉卿,这才示意旁人盛汤,拉着眉卿坐在火边,“你跑来做什么?” “小胖,”眉儿喝一口汽,指着正大口喝汤的小胖,“他中了毒,要这里的黑灵泉才能解毒。” 辛夷细细的检查小胖身上的鳞片,面色凝重,转过身,北海龙神、小胖和泠已经将锅里的汤喝完,这时北海龙神才想到辛夷还未进食,尴尬的拿出一个油纸包,“这是一些点心,你放在火上烤烤。” 随手将点心放在火炉旁,辛夷拿出一个瓷瓶,取出一粒丹药,“你先服这粒丹药。” 吃下丹药的小胖没有任何变化,面颊和后背的鳞片没有一丝变化,泠冷淡的说,“没用,他中的毒是你们中州的灵药无法医治的。” 想到虚阳子从四海前回灵山的医书,没有一味药能在中州找到,细想下来,以眉卿的医术,最终还是到此地,那便说明只有那泉水对小胖的毒是有效的。 看着密密麻麻的鳞片,辛夷伸手轻轻摸摸小胖的头,“没事,我们知道那泉的位置,一定会帮你把毒拔出来。” “好,”小胖高高兴兴的回应,“哥哥,你一直在这岛上吗?” “我三日前才到,”辛夷在火炉中又加一块柴,将羽衣从包裹中取出给眉卿穿上,感觉上,他与眉卿极熟,眉卿靠在他后背,昏昏欲睡,辛夷顺手将羽衣拉紧,让眉卿睡得更舒服,“这里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说是九头蛇族的龙兴之地,但他们派遣的军士一直在这岛上寻找着什么,这岛的面积不大,就算是过筛子,这几百年,也应该全部查过一遍,奇怪的是,他们一直还在寻找。” 秘密?北海龙神靠近火炉,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泠哼一声,“他们找的,是玄机真人?” 辛夷听他这般说,默默的点点头,“我也这般猜测,那位神秘莫测的高人似乎一直生活在这岛上,但他行踪颇为诡秘,似乎从未被发现过。” 眼见得众人颇感疲惫,辛夷伸手在洞口又加一重结界,示意众人围着火炉和衣躺下,刚刚躺倒,便听大海发出渗人的呼啸,辛夷对有些恐惧的眉卿道:“无需担心,每日午夜,这里便会海啸,天明时分就会停歇。” 天色微明,辛夷叫醒众人,简单的洗漱,又用过他就地取材做的简单餐食,不得不说辛夷的厨艺一直在精进,就连颇为挑剔的北海龙神都赞不绝口。 正准备出洞,只觉得岛一阵震颤,洞里某处似乎透出光来,众人面色大变,泠站起身,正要前去查看,却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洞的深处似乎有什么热源。 静静的站立片刻,泠转头看看众人,“我闻到黑灵泉的味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个洞似乎通向黑灵泉,我很早离开,几百年没有回来,是否有危险,我也不清楚。” 辛夷向前走几步,双手不住轻挥,十几道黄光无声无息的飞进洞中,静待半晌,毫无异样,辛夷回身看看众人,“泠,你的修为最高,留在这里策应,我带眉卿和北海进去,如果这里真通向黑灵泉,也算是好事。” 泠点点头,他伸手在火炉中加两块柴,“除非发生我无法应对之事,我绝不会离开此地。” 辛夷抽出碧霄笛,在他身周快速的画两个结阵,泠咧嘴一笑,“你忘记阿沅是我的师姐了吗?” “有备无患,”辛夷对泠点点头,将碧霄笛插回腰间,执起眉卿的手,对北海龙神点点头,“龙神陛下,你与小胖紧跟着我和眉卿,金弦龙筋是极为犀利的护身武器,” 北海龙神立刻觉得自己得到前所未有的尊重,毕竟对他来说,一早被众人与眉卿归为没用那一类,现在辛夷的提醒让他觉得,自己绝非别人眼中无用之人。 第79章 玄天城(4) 越向里走,热气越盛,不一会儿,众人额上便浸出汗来,辛夷让眉卿脱下羽衣,用自己的外衣包裹好背在自己背上,不知为什么,北海龙神总觉得他一早便识得眉卿,而且与眉卿许多的默契是经过长久的相处形成的。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突然出现一片树林,辛夷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这岛并不大,三天的时间,他几乎在岛上走过一遍,记忆中,这岛上都是石头,怎会有这般大的一片树林? “眉卿,”辛夷转身看看眉卿,抽出绢巾擦拭她额上的汗,“你可感应到什么?” “没有,”眉卿摇摇头,“但这里和铁围山有些像,感觉很冷,不像冰那种彻骨的冷,是泡在冷水里的那种冷。” 与她同行的人,辛夷和北海龙神早已水火不惧,不畏寒暑,冷热对他们来说只是形容词,早已无法切身感受,但眉卿说得极形象,辛夷虽未去过铁围山,但明白此地与铁围山气场相近,但是截然不同的两个地方。 沉吟片刻,辛夷俯身背起眉卿,“龙神陛下,请你与我同行,你在铁围山的经验应该在此地能派上用场。” 经验?得到辛夷的信任,令北海龙神非常开心,全然忘记自己在铁围山玩得高兴,完全没有什么经验之谈,欢欢喜喜的和辛夷并肩走进树林。 洞中不辨晨昏,但树林中有来源不明的光源,光线虽然不甚明亮,但却能清晰的看到四周的景致,林间有淡淡的雾气流动,那雾气中也无异味,反而带着露水清甜的香味儿。 伸手摘下几个果子,北海龙神在自己的衣襟上擦拭干净,分给三人,眉卿早已饿了,张口便咬,辛夷来不及阻止,她已经吃下大半,转过身,小胖也吃得甚为香甜,辛夷微微一笑,“饿了!我听到鸟鸣声,打些鸟儿烤着吃,陛下,你和小胖去捡枯枝,我和眉卿去打鸟。” 在地上找到一根合适的树枝,辛夷将它修整一番,眉卿看着抱好柴的北海龙神,“北海,你的金弦龙筋借给我用一下?” “不行,”北海龙神断然回绝,“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武器,你修为这般低,不会使用,万一损坏了怎么办?” 眉卿嘟着嘴,一脸的不悦,北海龙神从腰间解下,一脸的不舍,“你不会损坏它!” 辛夷对北海龙神微微一笑,“陛下,请将它缩短至我半臂的长短。” 眼见得辛夷快速将金弦龙筋缠在树枝上,不过片刻功夫,便形成一柄弹弓,辛夷将弹弓将给眉卿,从地上捡起十几粒石子,“眉卿,你打鸟,我去捡。” 石子纷飞,半空中的鸟来不及悲鸣,便雨点般坠落,转眼眉卿便打下七八只,那些鸟儿长得甚是肥美,辛夷对眉卿微微一笑,“行了。” 骄傲的将擦洗干净的金弦龙筋还给目瞪口呆的北海龙神,小胖一脸崇拜的看着眉卿,“眉卿,你的弹弓打得这般好,你教我。” “好,”眉卿示意北海龙神在地上挖出四个大坑,又在坑边放好木柴,“待你泡过黑灵泉,我便教你。” 半刻之后,辛夷提着开膛破肚的鸟回来,眉卿带领北海龙神和小胖用辛夷带来的香料细细的抹在鸟身上,又将在林中采摘的香草塞进鸟肚子里,再用泥土包裹好,分别放在坑中,将柴木堆放在坑上,一一点燃。 半个时辰之后,奇妙的香味儿自坑中传出,众人把柴木推散,取出坑中的泥包,一人一个剥开,鸟羽随泥土剥离,露出嫩白的鸟肉,浓香扑鼻,北海龙神欢天喜地,伸手撕为两半,却觉得眼前一花,一个衣着破烂的老头儿出现在眼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手里的鸟。 这老头儿衣着破烂,又浑身肮脏,盯着鸟的眼神馋涎欲滴,北海龙神犹豫片刻,把手里的半只鸟递过去,“你要吃吗?” 老头儿接过鸟,风卷残云一般,只眨眼之间,那半只鸟连骨头都没剩下,看他意犹未尽的模样,辛夷把自己手里的鸟递给他,“别急,这里还有。” 连吃三只鸟,老头儿打着饱嗝环顾众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眉卿拿出几个果子,挑出两个大的递给老头儿,这才接过辛夷递给自己的鸟儿,眨着眼睛看着小胖,“我们来找药,这孩子中毒了,我们带他来找药的。” “药?”老头儿咬一口果子,脸上浮出满意的神情,“我一直住在这里,从不知道这穷乡僻壤有什么药。” 眉卿和北海龙神眼中立刻浮出怜悯,辛夷沉吟片刻,“老丈,这里有黑色的泉水吗?这孩子身中奇毒,需要浸泡在黑泉中才能痊愈。” “黑色的泉水?”老头儿翻着眼睛,“是树林那边的那个臭水潭吗?” 臭水潭?眉卿和北海龙神同时看着小胖,眉卿犹豫一会儿,“能带我们去看看吗?” “可以,”老头儿吃完第二个果子,把果核随手抛进树丛,“不过你们还得给我那美味儿的烤鸟。” 检查过所有坑里没有余火,又用泥土把坑填平,仍是辛夷背着眉卿,北海龙神背着小胖,跟着老头儿慢慢穿行在树林中。 雾气似乎越来越浓,两旁的树林里传来细碎的声响,仿佛有什么在暗中窥视着众人,眉卿见那老头儿一边走,一边颤抖,似乎是极冷,“辛夷,把羽衣给他穿!他这般冷。” 看着华美的羽衣,老头儿颇有些意外,“你真的给我吗?” “是的,你穿!”眉卿认真的看着老头儿,“我虽然修为低微,但勉强能抵抗寒冷,相对来说,你更需要这件衣服,北海,你能把衣服的颜色变一下吗?” 北海龙神双手一抖,粉色的羽毛立刻变成灰色,灰白相间的羽衣裹在老头儿瘦骨嶙峋的身子上,令他像一只羽毛丰满的大鸟。 “这件衣服真的好,”老头儿满意的拉拉羽毛,“我穿上之后,一点儿也不觉得冷。” “嗯,”眉卿微微笑着,“以后你便不用害怕寒冷。” 第80章 玄天城(5) 穿过树林,眼前出现一片开阔地,所有人都明白,自己早已不在那山洞里,但此处都是黑灰色的软泥,感觉并不在沙滩上,许是已经到岛上的另一个地方。 背着眉卿的辛夷不住的左顾右盼,显然这是他从未到过的地方,但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灰色的荒原,蔓生着低矮的水草,还有一些冒着汽泡的水洼,荒凉而孤寂。 行得一阵,辛夷示意大家休整,眉卿带着小胖在四周找些干枯的草,堆成一堆,点燃之后,明亮的火光立刻令荒原一种说不出的鲜活生气。 “眉卿,”辛夷从袖中取出短笛,“合奏一曲!” 笛声伴着箜篌声回荡在荒原之上,火堆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众人心境平和,小胖靠在北海龙神身上,一脸的幸福和满足,想必在他过去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般的宁静和安详。 一曲吹罢,老头儿站起身,“走!再耽搁一阵,这里就会起风。” 一行人继续向前,脚底却越来越潮湿,每行一步,淤泥立刻没过小腿,辛夷和北海龙神分别放下眉卿和小胖,北海龙神在众人脚底一指,众人脚下立刻浮起一片底部呈锯齿状的厚冰,借助那厚冰,众人的身形不再下陷,终是在起风前离开沼泽。 又是一片树林,隐隐能感受到温热的水汽,此时天色已经灰暗下来,辛夷寻得一株大树,双手结印,就地结出一个悬浮的平台,“我们在此歇息。” 北海龙神衣袖一挥,平台上立刻出现一间冰屋,老头儿大吃一惊,“你……,你怎么弄出来的?” “这里水汽如此充盈,只不过略施法术而已,”北海龙神有些得意,“露天而居,若下雨怎么办?” 将眉卿和小胖留在冰屋,众人到林中寻得一些野果,辛夷打得一头猪样的动物,洗剥干净,架在火上慢慢烘烤,眉卿和小胖已经将野果浆洗干净。 天色完全变黑后,众人坐在冰屋内分食猪肉和野果,老头儿吃得又快又多,似乎很久没有吃过饭。 吃完饭,辛夷让眉卿躺在自己腿上,脱下外衣搭在她身上,“睡一会儿,天有微光我们就继续出发。” 不知睡得多久,便听见风声,睁开眼睛,只见冰屋外狂风大作,黑色的云不停的翻滚,豆大的雨滴狂暴的落下,瞬间,脚下的树林就被淹汪洋,只能隐约看见树顶。 不停的将平台升高,两个时辰后,暴雨终于渐渐停歇,平台下看不到边际的黑浪翻涌,没想到这岛不仅仅是岩石是黑的,连海浪也是黑的。 “怎么办呢?”眉卿忧虑的看着黑海,“咱们找不到黑灵泉帮小胖治病了吗?” “不用担心!” 北海龙神眨着眼睛,他的身形在冰屋壁轻轻晃动,已经来到冰屋外,眉卿有些担心的看着他,北海龙神回身对眉卿微微一笑,走到平台边缘,双足轻轻一顿,和在铁围山一样,海水立刻开始结冰,最先是平台边缘,随后慢慢向远处蔓延。 待入目之处都是黑色的玄冰,北海龙神跳到冰面上重重的蹦跳数下,“已经冻底,我们走!” 辛夷将自己的外袍披在眉卿身上,继续背着她前行,老头儿好奇的打量着北海龙神,“你怎么做的?怎么能把水结成冰的。” “我会水的法术,”北海龙神有些骄傲,“你不用担心,我们找到黑灵泉离开之前,这些冰是不会化的。” 老头儿不再说话,北海龙神在众人脚上凝出冰盘,在他的教授下,借助冰盘,众人快速在冰面上滑动,两个时辰后,终于看到黑色的岩石。 站上海岸,众人活动手脚,老头儿指着远处升腾着黑烟的地方道:“那里便是黑灵泉……。” “是吗?”听见这声音,众人大吃一惊,回过身,只见苏暮言背后长着巨大的白色羽翼缓缓落在辛夷身侧,“那里鬼气弥漫,阴魂萦绕,你确定是黑灵泉吗?” 听苏暮言这般说,北海龙神立刻背着小胖缩到辛夷身后,苏暮言身后羽翼缓缓缩回他体内,“前辈,你能操鬼役魂,将我的朋友带到这阴魂聚集之地,又凝阴气为雨形成鬼海,定是鬼道高手,我的朋友与你无怨无仇,只是想为这孩子治病,不如放他们离开如何?” 老头儿立在原地,上下打量着苏暮言,“玄青光?你也是鬼道高手,修习的鬼道,来自无字天!” 听他这般说,苏暮言立刻眯起眼睛,悄悄示意辛夷防备,“玄机真人?” “什么真人?”老头儿冷笑一声,“玄机老道,冥鹤,去把黑龙放出来。” “是!” 北海龙神身后的小胖清脆的回应,北海龙神只觉身后一轻,小胖已经跃到半空中,双手用力一击,冰层立刻碎裂,总算他掌握着力道,迸裂的碎冰激射到半空又落回原地,一条巨大的黑龙咆哮着飞到半空,然后猛的冲向玄机真人。 “干什么?”玄机真人伸手在空中连画几个圈,黑龙立刻被阻在半空中,“又不是我封的你,你这气势汹汹的模样是做什么?” 黑龙从半空中落下,却是一个中年的粗壮汉子,他转身盯着北海龙神,眼神极为凶悍,“你老爹是不是白溟?” “是,”北海龙神有些惧怕的缩在辛夷身后,眉卿侧身挡住他,“你是我爹的故人?” “故人?”黑龙冷笑一声,“他是我的后辈,当年我到四海,你还是个小毛孩,没想到你竟然这般大了,还敢把我封在冰里。” “北海不是故意的,”眉卿立刻维护北海龙神,“他不知道你在海里。” 苏暮言已经看出黑龙是灵体,而且修为极高,他悄悄的在指尖结印,玄机真人冷笑一声,“你那点儿微末伎俩还是留着!你鬼道修为再高,在这里,也没这两个傻子有用。” 不用猜,眉卿和北海龙神便知道傻子说的是自己,立刻恼了,却听冥鹤笑眯眯道:“师父,你可别装了,你这么喜欢眉卿和北海,非得嘴硬惹恼他们,小心吃不到辛夷做的伙食。” 第81章 玄天城(6) 玄机真人也不着恼,嘿嘿一笑,就在这时,一团粉色的肉团从远处滚滚而来,未到近前,已经直冲玄机真人的面门,玄机真人双手连续挥出,“干什么?干什么?今天都反了不成?” 待那团肉在地上站定,眉卿这才看清是一头极胖的幼兽,那幼兽似乎发现眉卿在打量自己,翻着白眼骂道:“看什么,没看过这么小的饕餮吗?” 饕餮?眉卿着实没看出眼前这胖得像小猪一样的兽和传说中那可怖的凶兽饕餮有什么关系,忍不住又看一眼,“北海,你说这世上会有这么胖的饕餮吗?” 不待众人笑出声,北海龙神断然道:“这不是饕餮,应该是猪。” 听北海龙神说自己是猪,自称为饕餮的幼兽勃然大怒,身形暴涨,像球一样直冲北海龙神和眉卿,苏暮言立刻上前一步,抢在辛夷前将眉卿挡在身后,玄机真人已经一手抓住饕餮的右腿,“罢了,谁让你嘴馋,胖成这样,的确像猪。” 喧闹半日,饕餮恨恨的站在黑龙身侧,苏暮言见它身周神光流淌,的确是得道的神兽,心中不由奇怪,却听玄机真人道:“走!别站在这儿了,你们的伙伴还在前面等你们。” 伙伴?是泠吗? 跟在玄机真人身后前行十余步,竟然回到辛夷发现的石洞中,泠抱着武器坐在辛夷设的结阵中,全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待看到众人,泠一脸的大惊失色,目光触到玄机真人时,泠有些惊愕,“老顽童,你怎会在此?” “我一直在此,”玄机真人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柄灰色的拂尘,轻轻一挥,山洞立刻变得宽敞而又明亮,“冥鹤,他们不是一直想让你泡黑灵泉吗?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就去泡一会儿,把伪装去掉!” 这时众人才看见墙壁上冒出热气,冥鹤合身扑上墙壁,身影转眼被墙壁吞噬,“不用奇怪,那便是你们一直在寻找的黑灵泉,其实就在你们眼前,只不过你们没有慧眼,找不到而已。” 知道他的修为和手段远在众人之上,辛夷和苏暮言对视一眼,苏暮言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真人,我们到此,除寻找黑灵泉外,也是为寻找你的踪影,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击退我的师父元稹真人。” “我和冥鹤居于此,已近千年,早已不问世事,”仍然穿着眉卿送的羽衣的玄机真人就地坐下,身周立刻长出蓝色的花草,“元稹是我的师兄,以你的说法,他是你的师父,为何你要我出手相助击退他?坐!我特别喜欢听故事。” 苏暮言冲玄机真人躬身行过礼,双手轻挥,将四周的阴气聚集为椅,众人坐下,苏暮言这才细细的将一切道出,玄机真人始终一言不发,直至听到铁围山成立,元稹真人大量收集阴魂神情才有一些变动。 待苏暮言讲完,玄机真人沉吟片刻,抬首看着北海龙神,“没想到你竟然能两次冰封阴魂之海,只有心地纯真,又无私心之人才能做到,父神进入虚无间时,唯一挂心的便是他的幼子,听闻他转生为龙神,是你的幼子?” “是,”北海龙神虽然不明白什么是阴魂之海,但听上去他是在赞扬自己,心下极为高兴,“他名为白虺,今年十岁。” “只有你这般有大福份的人,才能成为他的父亲,”玄机真人抬头看看北海龙神的头顶,嘴角泛起一丝笑来,“果真有趣。” 说完,他转身看看眉卿,“黑龙,你分几个往生果给大家解解渴。” 每人分得一个,在玄机真人的注视下,众人分别咬一口,北海龙神最先吐出来,“这什么破果子,又苦又涩,实难下咽。” 其他人也将果子吐到掌心,只有眉卿吃完果子,丝毫不觉异样,玄机真人对眉卿微微一笑,“你可知为何旁人吃这往生果,又苦又涩,完全无法下咽,只有你觉得香甜可口?” 眉卿摇摇头,玄机真人微微一笑,视线却移到苏暮言身上,“你应该知晓?” “是,”苏暮言恭敬的回应,“天后心思单纯,待人诚挚而无丝毫企图之心。” 点点头,玄机真人从羽衣上取下一片羽毛,在手中轻轻一抖,那羽毛立刻化为飞灰,飘到眉卿额边,缓缓的在她眉心凝出一朵白梅的形状,闪烁数下之后消失。 苏暮言大喜过望,立刻起身行礼,“多谢真人相助。” 淡然一笑,玄机真人手杵着腮,“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躲在此地,苦思超渡世人之法,你却不声不响的搞出一个地府,根据生前的功过事非转生六道,奇才啊!真的是奇才,可惜元稹不识货,一心想利用你提升鬼道修为,其实修行一道,人力总有尽时,但法门却是无穷无尽的。” 听他低声自语,苏暮言不敢打断,缓缓坐下,不知过得多久,只听一声轻响,冥鹤从墙壁中走出,面上的鳞片已经尽数消失。 “冥鹤,”玄机真人突然转身看着他,“你苏师兄给为师一个大大的启示,为师暂时不能离开永生之海,中州的鬼道宗,就由你帮我料理!另外,你苏师兄依照无字天书修习鬼道,你们两相互取长补短,百年之后,你们两的鬼道无人能及。” 听说自己可前往中州,冥鹤立刻喜上眉梢,随即一脸黯然,“师父,我若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怎么办?” 黑龙和饕餮同时发出冷笑,黑龙翻着白眼,“你偷偷溜出去玩的时间还少吗?那时你怎么没想过你师父一个人留在永生之海孤单?为抓你,老子三不五时就得搞次海啸,早就累了,你还是赶快滚,别忘记回来就行。” “不急,”玄机真人摇摇头,“饕餮,你去抓十几只凤凰来,眉卿送我这般的大礼,咱们总得还礼,凤凰的羽毛给她做件羽衣,至于凤凰嘛,辛夷,就劳烦你烹制成美食,吃完美食,你们再上路不迟。” 第82章 玄天城(7) 烤了十几只凤凰,又腌制数十只,玄机真人才心满意足的让冥鹤带众人回到玄天城,约定好七日后黑龙会送上羽衣,众人便安心的在玄天城住下。 许是因为冥鹤得到许可离开永生之海,玄天城风和日丽,竟是一年中难得的好天气,冥鹤说从前九头蛇族三不五时便会去寻找永生之海,玄机真人烦不胜烦,便让黑龙兴风作浪,这片海域时时风高浪急,但玄机真人会在履行承诺后将永生之海迁往海外仙山,黑龙便无需再作法。 苏暮言与冥鹤交流鬼道之术,两人均觉自对方身上可取长补短,话语投机,竟有相见恨晚之感。 左右无事,辛夷便带着眉卿和北海龙神在城中玩耍,此举得到赤霄的大为赞赏,不说别的,辛夷在带小孩这方面简直天赋异禀,眉卿和北海龙神两个烦人的家伙在他的带领下老实乖巧,再未惹事生非。 泠并没有跟随他们一同回来,玄机真人将他收为关门弟子,留在自己身边,来日一同迁往海外仙山,助他修成正果,也算是相识数百年的一场缘份。 这般轻易便解了鬼道宗的危机,赤霄偶尔也会觉得这是眉卿和北海龙神这两个家伙傻人有傻福,他们的滥好心歪打正着的投玄机真人所好,只不过他偷偷跑到铁围山数次,想要将苦海冻底,但每次都无功而返,此次听说北海龙神竟又将阴魂之海冻住,想来这家伙虽然修为低微,但也有过人之处。 这日午间,辛夷接到妖国传讯,妖国北部遭遇洪水,此处无事,他告辞而去,苏暮言见眉卿和北海龙神无聊,便带众人到城外的念乡井玩耍。 说是念乡井,其实是一个小小的石台,石台下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这是离开四海来到外海的海族时时流连的地方,传说在月圆之夜,他们能在这里看到故乡的亲人,但北海龙神问遍左邻四里,都说只是一个传说,那潭里什么都不可见。 日正当空,艳阳高照,眉卿见众人面色涨红,便在潭水边摘得硕大的水草叶让他们插在腰间挡住烈日,坐在石台上,一边吹着海风,一边分食带来的膳食,苏暮言讲述着这些年来游历三界的趣事儿,众人皆觉快慰。 “苏师兄,”冥鹤一边吃着点心,一边眨着眼睛,“若师父果真效仿铁围山,也在海外仙山筹建新的地府,你是否愿意到海外仙山来担任鬼帝?” 微微一笑,苏暮言并不回应,却听身后一声轻响,他立刻飞身而起,挡在眉卿身前,只见一道浅浅的黑影出现在水草之间,苏暮言立刻护着眉卿后退,“小心,是阴魂。” 冥鹤上前一步,双手在空中轻轻一抓,将两道残魂从水草间拉出,看样子,竟是南氏父女,只见冥鹤双手不住揉动,瞬间便将南氏父女的残魂揉成两个黑球,分别塞进自己腰间的木瓶之中。 “不用担心,就是两道残魂,”冥鹤拍着手,转身却见众人吃惊的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怎么了?这两道残魂有什么诡异之处?” “这便是我对你说过的南氏父女,是天启城的城主,”苏暮言放下挡在眉卿身前的手,却满面警惕的四顾,“他们虽是残魂,但有鬼道之术加持,又有我师父施加的法术护体,你竟可轻易捕捉他们,只不知他们如何会到此处?” “我们回去审问他们即可,”冥鹤回到苏暮言身前,突然扑向眉卿,眉卿大吃一惊,不及闪避,冥鹤已被苏暮言推到一旁,冥鹤呵呵的笑着,“眉卿,你真真的胆小,有师父给你的护魂印记,天下间,没有人能破解。” 冷眼旁观,赤霄早已看出苏暮言极是喜爱眉卿,时时细心呵护,想必冥鹤已然发现,故意试探,苏暮言虽然聪慧,但情急之下,仍是下意识的阻拦。 除眉卿外,北海龙神也是一脸惊诧,待冥鹤将南氏父女交给苏暮言退到屋外,他见左右无人,忍不住斥骂冥鹤,“你可知眉卿是天后,是极为重要的人,你当是寻常的女子?” “我可不知道她是什么天后,我只知道苏师兄极是喜爱她,”冥鹤冲北海龙神翻个白眼,“天后是什么?” “这……,”北海龙神听冥鹤这般说,不由一愣,片刻之后才道:“难道苏暮言待眉卿颇多维护,只可惜我儿实是年幼,否则眉卿嫁给我儿多好。” “你儿?”冥鹤眨着眼睛,“是师父说的父神的幼子吗?他不过十岁,而且龙长得又特别缓慢,不如娶她女儿。” 听上去的确可行,北海龙神目光转动,片刻之后摇头道:“不可,我不喜欢忘川,若眉卿的女儿像她还行,如果像忘川……,不可,万万不可,而且前世忘川是虺儿的兄长,于礼不合。” “忘川,那是天帝吗?”冥鹤眨着眼睛,“眉卿不能改嫁给苏师兄吗?” 不及回话,北海龙神突然看见符空推开院门,引着忘川走进,冥鹤侧首看看忘川,“这男子与辛夷和苏师兄一般俊美,气度超群,双目转动凛然生威,便是你说的天帝吗?” 正说话间,赤霄满面笑容的带着眉卿从后院转出,眉卿手里拿着疏影,感觉上,赤霄刚刚才指点过她招术,一见忘川,眉卿便欢喜的奔进他怀里,忘川宠溺的伸手抚抚她的头发,在她发间轻轻一吻,“玩耍得可开心?” 听到声响的苏暮言自房中赶出,躬身行礼,对忘川低语几句,忘川放开眉卿,“符空,你陪天后,赤霄真人,请随我来。” 注视着忘川进屋,冥鹤对北海龙神轻声叹息,“罢了,苏师兄抢不过他的,你儿子也抢不过他的。” 两人相对无言,感慨片刻,只听一声轻微的破空声,一个青皮包裹从天而降,冥鹤看着黑龙在云间远去,“师父已经迁往海外仙山。” 打开包裹,果真是一件华美异常的凤凰羽衣,冥鹤伸手在羽衣上轻轻抚动,“师父感念眉卿的一衣之恩,在这羽衣上结下数重结界,眉卿死后,可不入轮回,这是数千年来,师父唯一给过非门下弟子的恩典。” 第83章 玄天城(8) 站在屋顶看着灯火辉煌的玄天城,按凡界的日期推算,现下是七月中旬,天气炎热,许是因为连日的风和日丽,玄天城相较以往热闹许多,街市上叫卖之声盈耳,来往的百姓行动也缓慢许多。 苏暮言陪着身着轻衫的眉卿买得两盏兔子灯,辉煌的灯光映在眉卿面上,令她的肌肤如同透明一般,这是玄机真人赐眉卿不入轮回的恩典在她身上的显现,看她笑意满面,忘川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无论何时,眉卿总会令他觉得快乐。 眉卿腰间插着一支纷纷扬扬的花,随着她的走动,那花瓣如同雨落一般,眉卿将手里的兔子灯点燃,分一盏给苏暮言,两人穿行在街市之间,确是赏心悦目。 “符空,”忘川的声音响起,符空立刻想到符元时时对自己的抱怨,立刻满面淡笑,“你说鬼帝是不是很喜欢天后?” “当然,”符空的赞美绝对发自真心,如果不是眉卿和北海龙神两个家伙乱搞,怎么能如此轻易找到玄机真人,又如此轻易的解决鬼道宗的问题,最重要的是,符空自己只是把灵门众人送给眉卿的伙食送到玄天城,完全不费任何精力,“天后陛下活泼可爱,天真无邪,的确讨人喜爱。” 忘川嘴角再次上扬,他转身看看符空,“和符元相较,你显然更懂怎么为自己规避危险。” “陛下说的是,”符空也不辩解,“天尊派我去死灵渊时,我时时与死灵渊的亡灵对谈,颇有些感悟,这世上无论人或仙,都有些求而不得的遗憾,所以我很珍惜自己得到的一切。” 这家伙说教的方式真真有趣,和符元的阳奉阴违相较,他显然要直接许多,忘川微微一笑,转过身,仍然满面笑意的注视着眉卿。 “陛下,”符空突然开口,“咱们三界自来与海外仙山全无往来,上古的神只又多隐居于海外仙山,鬼帝深得玄机真人的信任,冥鹤的鬼道修为精深,以后,地府许是咱们与海外仙山交往的通途。” 目光闪动,自己确有此意,三界的上仙虽然可享有漫长的生命,天人五衰之后也会进入轮回,玄机真人轻易就能赐给眉卿不入轮回的恩典,海外仙山的实力难以想象。 这般想着,却见北海龙神和冥鹤提着大包小包挤过人群与眉卿和苏暮言汇合,眉卿立刻将手里的兔子灯给北海龙神观赏,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接到手中,手指在兔子灯轻点数下,那灯立刻变得晶莹剔透,更加美丽。 相对来说,北海龙神是除云若梦和清虚子外,最令忘川安心托付眉卿的上仙,他生性单纯,又对眉卿极为喜爱,对眉卿的维护有目共睹,再加上他背景强大,不仅仅有四海之力,赤霄和白虺也令一众上仙避之不及,天界四海的上仙,无人敢惹,有他与眉卿相伴,自己便可放心做许多事。 “符空,”忘川缓缓走向庭院门口去迎接眉卿,“上天庭还差一个右宰相,你是否愿意离开灵门回归上天庭?” “多谢陛下,”符空当然明白这邀请意味着什么,以后与海外仙山打交道的机会,“我想掌门应该会有合适的人选执掌执法峰。” 走到庭院门口,眉卿已经蹦蹦跳跳的回来,忘川伸手将她拥进怀中,伸手接过她手里的兔子灯,“这灯如此的美,是北海陛下帮你美化过吗?” “是的,”眉卿就连眼角眉梢都晕染着快乐,“忘川,适才我和暮言讲从前我们在灵门是如何纪念死去的长老,他说也许地府应该在人界增设一个节日,在那一段时间,地府的亡灵可以回到人界与在世的亲人相见,忘川,你会应允吗?” 当然会应允?忘川回身对满面浅笑的苏暮言微微一笑,“我想鬼帝已经有规划,我会让符元与他详谈,待咱们回到上天庭,符元的诏令就应该发到三界四海,各修仙门派会帮我们把这个好消息传达给人族。” “天帝,”冥鹤眨着眼睛,语气和神情都没有丝毫恭敬之意,“师父知道你到玄天城,他适才传讯给我,他想见你一面,让我带你和苏师兄前往永生之海。” “好,”忘川执着眉卿的手,“我正想多谢玄机真人赐给眉卿的羽衣。” 冥鹤侧首对他咧嘴一笑,“师父最烦这些,我想你不开口的好。” 说话间,他眼角黑光闪烁,眉卿只觉手中一空,忘川、苏暮言已随冥鹤消失,北海龙神看着符空,“符空,我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北海陛下,”符空满面笑意,放眼三界四海,眼前这位位列符空万不可得罪榜榜首,其次才是忘川和眉卿,毕竟赤霄真人坐在屋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锦之待莲姬极好,莲姬已生下两个孩儿,一男一女,女孩儿的仙身仍是赤鳞金鲤。” 北海龙神一愣,“仍是赤鳞金鲤?她配吗?这是六合娘子一族的赐福,莲姬这般忘祖悖宗,她的孩儿配吗?” 这般说着,北海龙神突然踏足而哭,“我亲眼见她把有毒的分水刺刺进六合娘子的腰间, 这是我绝对绝对不能原谅的!” 这应是北海龙神内心最大的痛,赤霄从屋顶落下,“不妨事,我去剥了那孩子的仙身,不过陛下,既然六合女帝仍然愿意降福给莲姬的孩子,那是否说明她内心已然原谅莲姬?” 泪眼朦胧的看着赤霄,“虺儿不肯告诉我六合娘子在何处,我也不知要如何问她,赤霄,海族死后都要进入归墟,我让老龟悄悄去看过,归墟里并无六合娘子。” 听他这般说,赤霄的面色微变,他转身走到一旁,快速画下一个结阵,只见结阵中白光闪烁,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不知对赤霄低语什么,赤霄面色更加难看。 “陛下,明日咱们回归上天庭,你需与我回一次四海,”赤霄面色凝重,却是众人从未见过的神情,“龙神殿下也需与我们同行。” 第84章 玄天城(9) 碧蓝的海面一望无际,无数彩羽的鸟儿在海面掠过,飞进黑色的丛林,身披灰白羽衣的玄机真人坐在岸边的大石上,黑龙正骂骂咧咧的帮他烤着辛夷一早腌制好的凤凰。 落在大石边缘,玄机真人抬首看看忘川,“天帝,过来坐!一会儿就可以吃了。” 已猜到他生性不羁,厌恶礼仪,忘川只微微一笑,缓步走到火堆旁就地坐下,苏暮言走到近前,躬身对玄机真人行礼,玄机真人对他点点头,“你也坐。” 简单的两句话,立刻令人感到亲疏有别,忘川不以为意,却见一头肥胖的幼兽着着一堆赤红的果子艰难的爬上大石,口中叫骂着,“冥鹤,过来帮忙。” 将果子串在树枝上,一人一枝放在火上烘烤,玄机真人凝视着火上的烤凤凰,“天帝,这些时日我细细琢磨过暮言的地府设置,历经百年的运转,我认为已经趋于成熟,我会按地府的模式在海外仙山设置地府的分支,海外仙山的地府由暮言负责。” 听得此言,就连苏暮言都大吃一惊,颤声道:“真人,你这般可是折杀我,毕竟海外仙山都是远古神只,我何德何能……。” “这些虚的,再没必要说,”玄机真人横一眼苏暮言,他立刻闭嘴,“你以凡人之躯修炼千年才得正果,其间的艰辛旁人难以想象,修为鬼道,又是修仙之人能够理解的,更何况,地府的设置造福三界人族,你的功德远超上古神战之后修仙得道之人,我已禀过师尊,他已许我赐你为轮回之主,由你执掌海外仙山的地府,也是师尊首肯的。” 如此一来,苏暮言的管辖范围远超上天庭,忘川也不着恼,他知玄机真人唤自己来定有用意,只是淡然一笑,将手中的果子翻个面。 “天帝,你是父神之子,”玄机真人果然继续道:“是三界四海的主人,你们三界四海的上仙均不知道自己天人五衰之后会去何处,今日我便告诉你,三界的上仙天人五衰之后会前往海外仙山成为凡人,那里是你们最终的归宿,而四海的上仙则经过归墟,重回四海,如此轮回。” 心头巨震,万想不到三界的上仙天人五衰之后竟会成为凡人,那这一世的修行又有何意义? 玄机真人知他心中震撼,对他淡然一笑,“你何需如此惊骇,你可曾想过,你父亲为何进入虚空间?老祖为何留在三十六天?这天下难道只你们三界四海?需知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忘川,你三分三界,人族、仙族和妖族各安其界,未来,你也能脱离轮回,而你的妻子也因你的功德脱离轮回,这是师尊给你最大的奖赏。” 这才明白为何他会赐眉卿那件羽衣,想到未来无尽的岁月仍可与眉卿相依,忘川面上终是浮出一丝浅笑,“你与你的两个兄弟各有天命,我唤你来此,也是遵守师尊之命,你在三界的天命未了,师尊不忍三界众生受苦,这才令冥鹤随暮言去地府,望你们继续以三界众生为念,遵循天命。” 细细想来,三界来日似乎有大难降临,忘川也不询问,眯眼看着海面,“真人放心,我定会鼎力支持鬼帝,上天庭也会全力与鬼道宗作战,绝不负所望。” 玄机真人知他已猜到,轻声叹息,“你既然已经猜到,那我也不讳言,元稹天资与修为极高,他离开海外仙山时,师尊又赐他数件法宝,这千年来他苦心经营,鬼道宗已经极为庞大,三界已有上仙加入鬼道宗,这是一场浩劫,天帝,三界的未来如何,无人知晓。” “既然不知,那请诸位神只放心交给我们!”忘川将果子从树枝上取下,轻轻吹着果子上的灰,这将是背水一战,是上古神魔大战的延续吗?“真人无需担心,忘川定会竭尽全力。” 点点头,玄机真人冲黑龙点点头,黑龙立刻奉上一个漆盘,上面放着一金一黑两个符印,“你与暮言各一个,这符印在万急之时能助你们一臂之力。” 躬身领符,玄机真人突然伸手在忘川和苏暮言额间轻轻一点,两人眼中一片迷茫,待再睁眼时,冥鹤已将两人送进院门,“此间事已了,我们是否可回三界?” 忘川与苏暮言对视一眼,均觉得适才似乎发生过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此刻脑中空空荡荡,全然想不起。 赤霄沉着脸迎上前来,“天帝,归墟发现破洞,我们需立刻回三界,我要带龙神陛下和龙神殿下回四海。” 站在城墙上向下张望,那处小院和周围的小院一般模样,几个海民在院中晾晒着鱼干,又坐在地上谈天论地,锦之不明白元稹真人为何一直盯着那里。 “仙师,”待小院中灯火熄灭,锦之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那处小院有何异样?” “那小院上空霞光千道,瑞气千条,”元稹真人转身看看锦之,“又有五彩祥云和黑锦气萦绕,定是上天庭有人隐藏于此,一日前,上院上方金光闪烁,霞光笼罩四方,是天帝驾临,适才有短暂的一刻,金光与黑锦气消失,定是玄机将天帝和暮言召唤至永生之海。” 耳听忘川驾临,锦之面色一变,他正要吩咐,却见几道霞光在天空隐约掠过,元稹真人微微一笑,“晚了,他们已经走了,你不是说这几日风和日丽,极为平静吗?玄机带着黑龙和饕餮回海外仙山了,以后,这里和四海一样,风平浪静。” 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忧,锦之愣怔片刻,却听元稹真人道:“他们应该已经发现归墟的破洞,锦之,我当初让你向莲姬求亲,你可知为何?” 听他提到莲姬,锦之心头一惊,隐约有不妙的预感,这些年来,他与莲姬相敬如宾,极为恩爱,两个孩儿又极可爱,早已忘记当年是元稹真人令自己前去求亲。 元稹真人似乎猜到锦之的想法,面上的嘲讽一闪而过,“你既想成为三界之主,又狠不下心来有所牺牲,你便缩在这玄天城!” 第1章 归墟之境(1) 听闻赤霄要带北海龙神和白虺回四海,眉卿万分不舍,自北海龙神与白虺到三界,她与北海龙神相处极为融洽,几乎是形影不离,再加上在铁围山和永生之海的经历,眉卿只觉得北海龙神是自己最坚定的盟友。 “我要带眉卿一块儿去四海,”白虺与忘川对视,神情丝毫不让,“你也可以一块儿去,反正很方便。” “你与北海陛下是要去归墟,”忘川强压着怒火,毕竟白虺还只是个孩子,而且自来任性,“眉卿不是海族,即使随你们去四海,也无法进入归墟。” “陛下,”赤霄突然躬身行礼,“请陛下首肯天后随我们一同前往。” 忘川大吃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赤霄,赤霄知他心意,低声道:“也请陛下同意鬼帝随我们一同前往。” 心念飞速转动,立刻明白赤霄话里的意思,虽然他没明说归墟发生何事,但定与鬼道宗有关,不知为何,心中有极为不妙的预感,沉吟片刻,“兹事体大,我与鬼帝与你们一同前往,我会去上灵宫,请天尊代为执掌上天庭。” 若是以往,赤霄绝对会一脸浅笑的谢绝,此次却躬身致谢,忘川转身看着符元和符空,“符元,你留守上天庭,符空,你曾驻守死灵渊数百年,随我一同前往归墟。” “是,”符元和符空同时领命,符元犹豫片刻,“陛下,此事虽与海族有关,但鲛人也曾归属海族,若事情重大,是否请妖国国主一同前往?清虚子修为极高,见识也广,不如请他也一同。” 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辛夷是鲛神转世,身上神力觉醒后战力非凡,而清虚子则可在旁人无法顾忌时保护眉卿,立刻同意,“符空,你去请清虚子,符元,你去妖国,此事严格保密,对外只说北海陛下想念家乡,特邀我们一同前往。” 得到消息的天尊立刻驾临上天庭,他与忘川闭门密谈后,密令鹤真人派遣一队隐修士前往地府协助十大判官,以便苏暮言和冥鹤能心无挂碍的前往四海。 得到消息的眉卿欢天喜地,一众的人,只有她不知此次到访四海的目的与以往截然不同,她欢欢喜喜的和银长庚准备许多的礼物,以至于上天庭所有人都以为北海龙神荣归故里,惧怕北虺的上仙齐齐松口气,只望这对瘟神父子能在四海停留久一些时日。 披着凤凰羽衣,眉卿浑身笼罩在淡淡的粉光之中,北海龙神站在她身侧,愁眉苦脸的看着忘川和白虺并列,赤霄躬身对他们交待着什么,直到现在,都无人告诉他归墟发生何事,但他从去往四海的人推测,一定是大事。 “北海,”眉卿递一块清虚子带给她的东平府点心,“你为何这般心事重重?” “我也不知道,”北海接过点心,放进点心袋中,“你可知,我已有数百年没做过梦,这几日我都在做梦,我梦见六合娘子还在,她刚刚生下莲姬,她把莲姬抱给我看,我还未打开襁褓就醒了,我总是看不清莲姬的脸。” 心中一动,眉卿转身看着清虚子,清虚子心中一动,这并非是一个好的预兆,从袖中取出龟壳,就地卜算,一见卦相,清虚子面相微变。 “大凶之卦!”匆匆赶到的辛夷一见卦相,面色微变,“掌门大伯,你卜算的是什么?” 抬首看着北海龙神,清虚子微微一笑,“北海陛下勿慌,卜算十有九中,也有失效之时。” 北海龙神许久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自己的拳头,白虺走到他身前,侧首打量着他,“老爹,你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是谁欺负你了吗?” “莲姬死了,”北海龙神这般说着,眼泪却流下来,“我知道的,她虽然可恶,但毕竟是我的骨肉,她定是死得冤枉,又不敢对我说,便托梦告诉我,我是懂的。” 听到动静,忘川和赤霄齐齐赶来,赤霄见有上仙已经向此地聚集,大袍挥舞,众人只觉得遍体生凉,再睁眼已回到明日之城,早已等候在侧的三海龙神和先知君立刻迎上前来,见北海龙神泪流满面,立刻呆立当场。 “这些时日我总是心绪不宁,”北海龙神拉着自己十岁儿子的衣袖,哭得就像个孩子,“没来由的我就会想起六合娘子和莲姬小时候,昨日的梦里,我听见莲姬叫我,我循着声音过去,只看见一地的赤鳞……。” 在场的上仙立时懂了,莲姬的确已死,她的一缕冤魂无处可去,便找到北海龙神,因此从不做梦的上仙才会有这般的梦境,白虺伸手搂着坐在地上哭泣的北海龙神的脖子,“老爹,别哭,我们去归墟看看,她虽然嫁给锦之,但她是海族,死后要入归墟。” “不,”一直沉默不语的苏暮言突然开口,“莲姬公主一定未入归墟,否则,她不可能托梦,有她的物品吗?我和冥鹤需要作法立刻把她召唤回来,不让旁人逼她进入归墟。” 北海龙神突然一跃而起,从贴身的侧袋中取出一串赤红的珊瑚,一边抽泣,一边说,“这是莲姬幼时我带她在流兮城下的海里采摘的,她走的时候留下来,我便一直带在身上。” 将白色的盐沿着珊瑚洒成一个圆,苏暮言和冥鹤一上一下开始结阵,很快,阴风四起,清虚子和辛夷立刻一左一右护在眉卿身侧。 阵法结完,苏暮言后退一步,冥鹤与他并列,两人双手向前伸出,同时大喝一声,“六合女帝莲姬听令,速速前来报到。” 初时结阵并无异样,随着苏暮言和冥鹤手中的符咒不住飞出,阵心渐渐出现一条鱼的影子,那条鱼越来越清晰,直至眉卿看到它头顶的莲花,忍不住轻声叹息,果真是莲姬,她当年在云渊钓起她时,她的头顶便有这朵莲花。 完全显形的莲姬遍体鳞伤,身上的赤鳞已尽数被剥尽,鱼身上都是伤口,金血染遍全身,北海龙神立刻放声大哭,“儿啊!是谁这般害你……。” 第2章 归墟之境(2) 苏暮言上前一步,“有些不对,冥鹤,结招灵阵,莲姬虽是海族,但天下各族魂魄应与人族无异,我需要一滴黄泉水。” 黑得透明的瓶子中缓缓滴出一滴黑水,苏暮言的身形轻轻舞动,黑水化为一片黑雾缓缓将莲姬的鱼身包裹,苏暮言后退至忘川身后,“龙神,请悄声。” 北海龙神勉强停住悲声,却觉四周阴沉下来,他看见莲姬带着两个孩子似乎在什么地方玩耍,锦之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看锦之的眼神闪烁,似乎在做什么极难决断之事。 很快,锦之挥挥手,立刻有侍女将两个孩儿带走,莲姬面上仍凝有笑意,她似乎还在对锦之撒娇,但锦之和她说几句话之后,莲姬面色大变,这时,元稹真人出现,他手中的木棍挥出,木棍直中莲姬的额头,莲姬随即倒地。 北海龙神拼命的压抑住自己的惊呼声,眼前的影像再次出现时,莲姬似乎被关在一个黑暗的地方,她披头散发的四处摸索,却始终没有呼救,虽然知道她已死,但见她如此倔强,眉卿不由有些难过,忘川伸手执着她的手,将她护在自己怀里。 很快,莲姬似乎镇定下来,她拔开头发,似乎拿出一粒珠子,那珠子发出微弱的光,莲姬撕下自己的衬裙,又用发钗刺破手指,在衬裙上不断写字,待写完,她的身体发出隐隐的红光,一件红色的衣服出现,她将那块布用红衣裹住,然后用发钗将自己的肚子割开,眉卿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注视着莲姬将那件衣服塞进自己肚中,然后又用发钗在自己身体上一道一道的割开,众人皆没想到她身体上的伤口竟是自己划开的,只有北海龙神、白虺和赤霄才懂,这是她在用海族特有的方式乞求原谅。 划完伤口,莲姬最后把自己的舌头割下来,眉卿面色苍白,惊恐得几乎无法站立,忘川将她整个拥在怀里,而此时莲姬浑身流血的坐下,然后一道蓝烟升腾而起,她的身体瞬间化为灰烬。 万没想到莲姬竟然是自己了断,推测应是锦之负了她,她知道自己托付错了人,竟然用这般刚烈的方式认错。 四周重归明亮,又显出莲姬伤痕累累的鱼身,白虺上前一步,从鱼肚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圆球,“你去归墟找娘,我和老爹会去送你们。” 莲姬没有动,魂魄仍然停留在原地,苏暮言对白虺微微一笑,“殿下,她挂心的是她的两个孩儿。” “你去!”赤霄站在白虺身后,“我会去把那两个孩子带回来,北海陛下会妥善安排她们的,你的女儿,仍会保有赤鳞金鲤的仙身。” 莲姬仍然没动,白虺看一眼北海龙神,北海龙神勉强开口,“儿啊!你去找六合娘子,为父会好好善待你的孩儿。” 直到这时,莲姬才一点一点化为黑烟,逐渐消失,北海龙神一个踉跄,幸好赤霄手疾眼快扶住他,“殿下,趁元稹真人不在,我去去就回。” 将北海龙神扶回他的寝宫,眉卿一脸忧愁的和冥鹤守在他榻边,冥鹤好奇的看着北海龙神伤心的模样,“你为何这般伤心?你应该高兴才对,她在最后一刻醒悟,用自己的死给你们传讯。” 也许他一直待在永生之海,并不懂生死的悲伤,眉卿认真的对北海龙神道:“北海,你别伤心,莲姬知道错了,她去找六合女帝,从此她们再也不会孤单。” 听到此,北海龙神呆滞的目光才稍微活泛起来,“不知道她能不能找到六合娘子,他们在归墟没有找到她。” “放心,六合女帝一直挂心着莲姬公主,”眉卿虽然不敢肯定,但想到玉骨一直保护自己,想必六合女帝的魂识也会保护着莲姬,“她一定躲在归墟某个角落等她的。” 就在这时,听见两个孩子的声音,北海龙神翻身坐起,只见赤霄果然将莲姬的两个孩儿带回,女孩子稍微大些,她执着弟弟的手,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一切,“这里哪里?你说带我们找娘,她在哪里?” 坐在一旁的白虺站起身,女孩子惊叫一声,立刻将弟弟护在身后,“你是那个恶魔,爹爹说的,但娘说你是舅舅。” “老爹,”十岁的恶魔龙神明显流露出不耐烦,眉卿早已发现白虺除对北海龙神和自己外,对旁人都不甚亲近,“你处理一下。” 说完,白虺一溜烟跑得人烟都不见,被儿子甩锅的北海龙神一脸的不可置信,随后才看着两个孩子,“我是……。” “你是爷爷,”男孩子的声音很温柔,是那种受尽天下人宠爱的感觉,“娘说过的,你最喜爱舅舅,对她虽然也好,但你更喜爱舅舅。” 听到自己被称呼为爷爷,北海龙神的悲伤立刻凝固,他下意识的看看冰镜中自己年轻帅气的脸,“你娘去找六合娘子,就是六合女帝,她把你们托付给我照顾。” 女孩子面上浮出犹豫的神情,“可是娘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但她对我们说过,如果有一日她不见了,便让我们来找你,说你虽然不靠谱,但至少我们是安全的。” 爷爷?不靠谱?北海龙神的悲伤立刻化为乌有,“什么不靠谱?我是最靠谱的,不然她让你们找我做什么?” 男孩子笑眯眯的从女孩子身后探出头,他脑后露出两个小小的蛇头,“你生气了吗?你乖,不生气。” 这两个孩子的年纪实在太小,他们显然都不懂莲姬遭遇了什么,看他们的模样和神情,似乎对离开锦之并不难过,北海龙神和赤霄对视一眼,“让南海先暂时照顾他们,南海的环境与外海相似,又有紫螭。” 默默的点点头,赤霄很快召来南海,听完莲姬的遭遇,南海面上交织着惊讶与不忍,他微笑的看着两个小小的孩儿,“走!四爷爷带你们去找紫螭哥哥,他带你们去钓虾。” 两个孩子欢喜的拉着南海的衣角,走出数步,女孩子回过身看着北海龙神,“爷爷,如果娘来找我们,你告诉她我们在哪儿,不然她会担心的。” 第3章 归墟之境(3) 南海带走两个孩儿后,白虺才回到房中,一脸的烦躁,他显然并不是很喜欢那两个孩子,或者说,那两个孩子在他眼中,和除北海龙神、眉卿外的旁人没任何区别。 “赤霄,”忘川沉吟片刻,“为何你会这般顺利?可是有人暗中相助?” “陛下,”赤霄面色凝重,“我带走两个孩儿时,锦之亲眼目睹,他并未阻止,我觉得他是刻意让我带走他们的,我有个想法,莲姬死后,那两个孩儿便是玄天城唯二能进入归墟之人,他担心元稹真人会对他们下毒手,所以才放走他们。” 这般听上去,锦之对自己的孩儿仍有一丝维护,也许莲姬惨烈的死法令他动容,不,也许不是,莲姬义无反顾的追随他离开六合,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母决裂,他仍能牺牲莲姬,难道这背后隐藏着什么不可言说的居心? “天后,你认为锦之为何会放走那两个孩儿?”赤霄突然转身看着眉卿,“在你看来,锦之这般做的原因是什么?” 眉卿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也许后悔了,我在玄天城时看得很清楚,锦之对莲姬公主极为维护,目光注视两个孩儿时也极为温柔,他的神情不似作伪,莲姬公主的死也许并非他的本意,我们看到的,是元稹真人动的手,元稹真人修为极高,他是无力反抗的。” 说到这里,眉卿侧首沉吟片刻,“我觉得,莲姬猜到元稹真人的用意,知道他对归墟有不轨之心,所以用最决绝的方法保住归墟,那是因为他知道六合女帝在归墟,我总觉得当初她对女帝下狠心,也许是有苦衷。” 若是之前,眉卿这番话定会令北海龙神暴跳如雷,可是在亲眼目睹莲姬那般惨烈的死法之后,他的内心也在反思自己对莲姬是否过于决绝,如果自己留一条路让莲姬回来,她是不是不会死? “不用猜,”白虺拿出一个赤红的球,“这是莲姬用她身上的金麟化成的结阵,她要说的话就在这里面,老爹,你来打开。” “我?”北海龙神一愣,论修为,整屋的人他只比眉卿高,但转念一想,立刻明白白虺的用意,上前一步,接过红球,眼睛又泛起泪来,“的确是赤鳞,当年六合娘子在教她的时候,一定没想到她竟会有用的一日。” “她女儿也会,”白虺毫无波澜的提醒北海龙神,“这是赤鳞金鲤族的宿命,如果眉卿猜测属实,我会传令四海,仍以六合女帝的礼仪安葬她,给她女儿留一个名号。” 这几乎是白虺最大的让步,毕竟莲姬当年炸毁流兮城时,白虺冲天的愤怒令六合海域浊浪滔天,就连蓝甲龙兵都惊恐不已。 将赤鳞球按在掌心,北海龙神按从前六合女帝教授的方法开始解阵,半个时辰后,数道刺目的红光自球中射出,随即赤鳞坠落一地,只有一块写满字的布留在北海龙神掌心。 展开那块布,却是上古龙语,看来,即使死,莲姬也不放心,白虺伸手接过,语气平淡,“她说锦之让她带元稹真人进归墟,她是赤鳞金鲤,因为老娘在归墟,因此,她活着时,能够进入一次归墟,但她知道元稹真人没安好心,所以断然拒绝,却被元稹真人击中命门,装在镇海炉中,在新月前一夜,沉入寂静之海。” 听上去,锦之的确不想取她的性命,是她想要保全归墟,“她还说,当年元稹真人对老娘下毒手,便是想跟随老娘进入归墟,老娘说锦之不是极恶徒,会待她好,让她留在玄天城,寻找弥合四海和外海的机会,因此,老娘让她亲自动手,分水刺封住她的脉门,只有我才能解开,将老娘送进归墟。” 听上去,眉卿竟然尽数猜中,忘川沉默片刻,“鬼帝,你与亡灵打交道远胜旁人,你认为如何?” “回陛下,”苏暮言神情极为严肃,“我认为莲姬公主已存必死之心,能够用那般惨烈的方法自我了解的,性格极为罡烈,这样的女子,世所罕见,要说她任性和心狠,我是相信的,但她在临死前说谎,我认为可能性极低,更何况,如果她是说谎,那她绝不会将自己的两个孩儿送回四海,她应该很了解师父的修为。” 一时之间,众人无言,冥鹤却淡然一笑,“其实六合女帝知道内情,因为这些年来,她一直躲在归墟,就连玄天宗宗主都找不到她,原因就是她在等莲姬,也在躲避元稹真人。” 听上去的确合情合理,北海龙神轻声叹息,“六合娘子性格罡烈,可惜她回来时,中毒极深,没有清醒便死去,否则,我们也不会误会莲姬这般多年。” “什么?”赤霄一声惊呼,“六合女帝中了毒?” “是,”北海龙神点点头,“当年我也怀疑过,莲姬给她那一刺,是否是为了结她的痛苦。” “不,”赤霄面有不忍,“那不是毒,是女帝知道自己必死,赤鳞金鲤在死前,如果有怨念,那种怨念便会始终令她保有一丝游气,那丝游气会牵引她们回到故乡,她为回到六合,将怨念凝聚于体内……。” 目前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待进入归墟找到六合女帝母女,一切都能真相大白。 “陛下,龙神,”苏暮言突然开口,面色极其凝重,“师父处心积虑想要进入归墟,目前除亡灵外,无论谁进入归墟,都有可能被他趁虚而入,我对归墟全不了解,我只想问,是否有不进入归墟,但能探查归墟的方法?” 白虺看一眼北海龙神,北海龙神点点头,“东海有一面镜子,可以看到归墟之内,而且老龟修炼的归墟之灵已经满级,他能与归墟中的魂魄沟通。” 苏暮言与冥鹤在一旁商议片刻,苏暮言缓缓转过身,“由于师父的修为超过我和冥鹤的认知,我们都认为在下个新月之时,冥鹤回到永生之海求教过玄机真人之后再决定下一步,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 第4章 归墟之境(4) 月亮升起时,明日之城笼罩在温柔的清辉之中,忘川在碧潮阁看银长庚送来的书简,眉卿陪北海龙神和白虺在花园里散步,潮汐阵阵,眉卿想到从前在四海无忧无虑的时光,似乎自鬼道宗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陛下,”先知君仍和从前一般淡泊,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他都泰然处之,“东海陛下已经赶到明日之城,他在潮生厅等您。” 一见东海,北海龙神立刻泪流满面,虽然他是大哥,在四海龙神之中,他才是最需要照顾的一个,“东海,老龟都告诉你了!” 和白虺退到潮生厅外,白虺一脸不耐烦,“我不知道老爹难过什么,老娘和莲姬通过归墟便能转生,下一世就算是陌生人,也不是灰飞烟灭,更何况,他也不想当爷爷,不知道他难过什么?” “我懂事的时候,娘已经化身为墙许久,”眉卿不知要怎么才能向这位十岁的龙神殿下解释清楚这样的感情,“可是娘在魂器里时,她的残魂仍然在保护我,这是母亲的天性。” 白虺冷哼一声,他强大的修为令他无法理解为何需要别人保护,但他总算没有再抱怨北海龙神,而是召唤来形夭,让它带着自己和眉卿到海面玩耍。 月光如洗,形夭飞得极快,眉卿紧张的抓着形夭的鳞片,她突然看见海里有一道黑影一直跟随着形夭,立刻睁大眼睛细看,是的,的确有东西跟着形夭。 “白虺,海里有东西,”眉卿指着海面,“它一直跟随着我们。” 白虺极目张望,海面辽阔,波平如镜,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心中一动,立刻驱动形夭回到明日之城。 苏暮言和冥鹤听完眉卿的形容,冥鹤轻声叹息,“那是控灵术,有人操纵着海中溺亡的人族阴魂,形成的黑煞,目前黑煞还小,无法脱离海面,待它力量足够强大,便能脱离海面成为祸害,苏师兄,明日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些黑煞引去铁围山。” “不,”苏暮言摇摇头,“这里是四海的地界,要将他们迁到铁围山会浪费地府极大的力量,先将这些阴魂圈禁起来,待永生之海通道打开,将它们迁进永生之海。” 冥鹤目光闪烁,立刻猜到他的用意,这些阴魂一定是有人刻意聚集的,也许是用它们侵入归墟,从而引起混乱,永生之海包容各界的亡灵,进入永生之海再转到三界,便可避免四海的归墟出现混乱。 “为何眉卿能看到黑煞?”白虺一脸疑惑,“我却无法看到?” “师父送给眉卿的凤凰羽衣上施有上古结咒,”冥鹤礼貌的对白虺解释着,此刻他已明白这位小龙神实力不可小觑,地位更不可小觑,那位赤霄真人是玄天宗的宗主,地位不低于灵宫的天尊,却只是他的管家,“鬼道术对于天后而言,就算她不懂,也能发现异常。” “眉卿,”白虺转身看着眉卿,“把你的羽衣借给我穿一下。” 披着眉卿的羽衣,白虺重又跃上形夭,半盏茶的时光他回到原地,“我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苏暮言上前一步,将凤凰羽衣从他身上取下,又递给眉卿,“龙神殿下,上古的咒术已经印入天后的骨血筋脉之中,现在这件羽衣,只是单纯的御寒之物。” 虽然不太高兴,但白虺并未说什么,对他来说,这只是一场游戏而已,他挥手让形夭回去聆歌海,形夭振动着翅膀,还未动身,空中飘来一片黑云,白虺眯起眼睛,右手一翻,桂魄已出现在他手中。 只听裂空之声呼啸而去,无数的冰箭直取空中的黑云,黑云似乎向外四散,冰箭在半空中裂开,形成十几面大小不一的冰幕,瞬间便将分割开来,黑云包裹其中。 站在地上,只见冰幕中的黑云似在不停的挣扎,却被冰幕越裹越小,最终化为十几粒冰球从空中掉落。 随后赶到的赤霄双手结网,将那十几粒冰球尽数网在其中,网上金光闪烁,符咒相互叠加,冰球内的黑云被符咒镇压,显露出无数狰狞的人脸。 “阴煞?”冥鹤有些惊讶,随即更加惊讶的看着白虺和赤霄,“你们不懂鬼道,竟能捕捉阴煞!” “哼,”白虺冷哼一声,手中的桂魄已经消失,“眉卿,我们回聆歌海。” “不可,”正在检查冰球中阴煞的苏暮言面色煞白,“这些阴煞里有九头蛇族,师父已经掌握如何将海族炼化为阴煞的方法,我们等不到下一个新月,必须立刻在这海岛四周结阵,否则,很快阴煞就会大举进攻,这海岛会成为死岛。” 冥鹤放出紧急烟火后一个时辰,黑龙和饕餮出现,苏暮言与他们谈论片刻,他们立刻分散开,半个时辰之后,众人突觉遍体生寒,只见天上的月亮似乎笼罩在一层水雾之中,四周闪烁着幽蓝的光晕。 忘川站在眉卿身侧,双眉紧锁,直到苏暮言带着玄机真人的徒弟回来,苏暮言对忘川躬身行礼,“天帝,黑龙师兄来时,已然觉察到这片海域的异常,无数的黑煞正向此处聚集,除龙神与赤霄真人捕获的阴煞外,饕餮感应到更多的阴煞戾气。” 忘川未及开口,白虺侧首看着天空,“你说的那个元稹真人,果真如此厉害吗?他是想毁灭明日之城?” “不,”苏暮言面色煞白,“不是毁灭,他是想将明日之城变成一座死城,亡灵之城。” 白虺大怒,黑龙甩着尾巴,“我们布的阵,只能保护这里很短的时间,你得赶快把你的计划告诉他们。” 苏暮言看看忘川,又看看白虺,“我们现在只能冒一个大险。” 白虺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忘川沉声问,“什么险?” “陛下,饕餮师兄可以采海底的蜃气形成另一个归墟,”苏暮言这般说着,饕餮已经飞到他肩头停住,“我的想法是,利用这个归墟骗过我师父,希望能拖三天,玄机真人便能打开永生之海通道。” “如果失败呢?”忘川看着小小的饕餮,“如果骗不了他呢?” “明日之城,就会成为亡灵之城!” 第5章 归墟之境(5) 西海和南海被紧急召唤到明日之城,四海龙神和先知君将归墟的大致情况告知饕餮,饕餮将自己封锁在房间中半日,待它出现时,肥胖的背上背着一幢小小的木屋。 黑龙与苏暮言低语几句,苏暮言立刻退到忘川和四海龙神身前,“陛下,饕餮已经完成归墟之境的模型,要骗过我师父,还需要先知君与南海陛下的配合。” 北海龙神转头看看先知君和南海龙神,他们立刻走向苏暮言,苏暮言对众人躬身一礼,“我与饕餮去归墟之境,黑龙师兄和冥鹤会在此设阵,希望能阻拦黑煞和阴煞,龙神殿下与赤霄真人的冰网也极为有效。” 知他不敢安排白虺和赤霄,不待忘川转身,北海龙神已经盯着白虺,白虺翻个白眼,“知道了。” 苏暮言似乎放下心来,转身要走,北海龙神却上前几步,“你可有话对我说?” 注视着苏暮言和北海龙神站在一旁低语,赤霄好奇的对白虺道:“殿下,北海陛下为何突然这般信任鬼帝?” “我不知道,”白虺有些郁闷的看着北海龙神,“老爹向来神神叨叨的,他爱做什么就让他做!他昨日还吵吵着要为莲姬报仇,他不会让鬼帝帮忙!” “不太可能,”赤霄很肯定的说,“他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他能用你,便绝对不会求别人,更何况,让你上,比求别人更有效。” 白虺转身看看眉卿,蓝色的眼眸闪烁,“眉卿,你说老爹找鬼帝做什么?” “找个保护我和他的方法,”眉卿想都没想就开口回应,“然后他要我陪他去把海里的阴煞冻住,你们还记得吗?他在地府和永生之海分别把苦海和阴魂之海冻住,他想试试,这次是否可以。” 对视一眼,白虺突然想到自己的老爹虽然修为不高,但的确干过这两件旁人无法做的事,立刻高声道:“老爹,不用担心,我和忘川保护你去。” 和苏暮言谈完的北海龙神转身走到近前,伸手就在白虺头上轻击一下,“叫什么?叫什么?老子好不容易想出的战术,你这般大呼小叫,让旁人听去了怎么办?” “你为何不信我?”白虺有些生气的抓着定海幡,“我有定海幡,忘川有蓬莱木,你还怕我们保护不了你?” 形夭拉着踏沧海,把一众人送到六合海域上空,白虺凝出冰翅,抓着北海龙神小心翼翼的降到海面上,忘川停在他们上方,蓬莱木在他身后闪闪发光。 就在北海龙神触到海面的瞬间,波平如镜的海面开始结冰,速度快得连白虺都有些吃惊,他这才发现北海龙神身上插着一根凤凰羽毛,似乎是从眉卿羽衣上取下的,这定是苏暮言教导他的方法。 半个时辰后,明日之城四周的海面全部被冻住,冰层还在向远处扩散,白虺带着北海龙神缓缓飞回踏沧海,眉卿眺望着远处,“他们发现了,但没来得及逃走,现在有七成的黑气被冰在海中,北海,你的战术是有效的。” “回去,”北海龙神没有一丝得意之色,反而催促白虺,“苏暮言告诉我,如果黑煞被暂时挡住,阴煞的数量就会比我们预期多得多,儿啊!你和赤霄玄冰护界能笼罩整个明日之城吗?” 若是旁人说这句话,不用白虺出手,赤霄早已一掌将他击杀,但北海龙神修为低微,就算知道白虺和赤霄修为高深,他也不懂这两人联手,三界只有忘川能与之一战。 黑龙和冥鹤布好阴风结阵,白虺身向长出六翼冰翅,忘川将蓬莱木借他作为定海幡的旗杆,定海幡通体发出耀眼的白光,整个明日之城上方皆是璀璨的五彩霞光。 轻轻挥舞,玄冰护界以明日之城顶端为,迅速的形成一个巨大的冰壳将明日之城包裹起来,赤霄在冰壳下方,双手向上,红光万丈,冰壳之上尽是红色的藤蔓。 看着黑冰镜,元稹真人感叹道:“修仙之人,果真修为了得,此番突袭,虽是声东击西,我的原意是希望能重创海族,没想到龙神和玄天宗宗主的修为远超我想像,我之前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小孩,现下看来,父神留给他的力量极其强大。” 锦之早已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儿不在明日之城,悬着的心早已放下,他见元稹真人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知他觊觎白虺的力量,不知为什么,心中涌起一阵厌恶,幸好他的弟子鉴元挡在身前,“师父,他的力量能被抽取吗?” “不能,”元稹的语气中充满遗憾,“父神的力量在传递给他时,已经将那力量和他绑定,那力量在他身上有用,旁人触及只会爆体而亡,更何况玄天宗的宗主一直守护在侧,就连我都无法接近,更别提旁人。” “师父,”鉴元突然指着白虺手中的定海幡,“你看那根旗杆,似乎是……。” “蓬莱木,”元稹真人站起身,面上浮出一丝诧异,“天帝也在明日之城?那意味着天后也在,玄机给她凤凰之羽,上面有无数的上古符咒,锦之,你找到莲姬的魂魄了吗?我们需要尽快进入归墟,否则,玄机就会打开永生之海的通道。” 从怀里拿出一面金色的木牌,上面混合着他和莲姬的血,锦之将木牌放在面前水盆的正中,那木牌不住的转动,然后,它缓缓的停住,飘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 “在西北面,”锦之看着木牌上金色的箭头,“莲姬的魂魄,在西北面。” 归墟的模式放进海中,立刻与海水融为一体,海水迅速的向两侧分散,水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无水空间,从东海龙神的窥墟镜中看到一切都一一呈现,先知君满意的冲饕餮愉快的点点头,然后打开身侧的银袋,将无数的珠子倾泻进归墟之境中。 不得不说饕餮果然厉害,目前的归墟之境简直与归墟一模一样,苏暮言做的海族魂魄也惟妙惟肖,完全看不出丝毫破绽,苏暮言和饕餮却不敢有丝毫托大,在归墟之境来回检查。 “苏师弟,”黑龙的声音响得突兀,“你们立刻退出归墟之境,我感到一股可怕的鬼道之力正涌向你们。” 第6章 归墟之境(6) 完全来不及,那股力量已经非常接近归墟之境,这意味着来的是元稹真人,苏暮言转过身,却见北海龙神高高兴兴的带着眉卿刚刚走进归墟之境,先知君满面笑意,这才明白,他们根本感应不到元稹真人。 “我师父来了,”听得此言,先知君面上的笑立刻一扫而光,他飞速的向一个角落一指,苏暮言立刻明白那是他准备的避难之地,“先退进去。” 不得不说先知君心思缜密,这个地方孤悬于归墟之境一角,进口仅绿石般大小,若没有海族的法术,根本无法进出,而东海龙神的窥墟镜便悬挂在进出口,就算是冥鹤,也完全无法感应到此地有活着的海族。 刚刚将窥墟镜放下,便觉得归墟之境一阵震颤,窥墟镜中黑雾弥漫,先知君手中的海花石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先知君立刻双手合拢,将蓝光尽数掩盖,在此地遭遇到危险,已同时传递给白虺和忘川。 忘川面色极其难看,他忍不住怒道:“北海陛下着实有些儿戏,如此危险,他怎能带眉卿去归墟之境?” 白虺立刻觉得不高兴,自他懂事,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这般说北海龙神的不是,忍不住变了面色,“我却觉得是眉卿让老爹带她去的,另外,他们去归墟之境有何不妥?反正那里是镜相,老龟又做过万全的准备。” 眼见得忘川不悦,眼中已燃起怒火,相处日久,赤霄早已明白眉卿于忘川而言的重要性,立刻笑道:“陛下,确是天后请龙神陛下带她去的,你也知道,咱们龙神陛下的心性,他与天后几乎情同父女,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拒绝的。” “哼,”白虺冲赤霄翻个白眼,“何需解释,忘川自是懂老爹的为人,更何况,玄机真人在眉卿身上下那般多的上古符咒,她能感应到的东西,远胜你我,我却猜,这是机缘巧合,老爹和眉卿自来有福,自鬼道宗出现,他们与之相争,从未输过。” 忘川面色渐和,秀丽的长眉轻轻一扬,“白虺,如果真是元稹真人亲自前往归墟之境,你我不如偷袭他的后方,赤霄,你从旁侧应。” 商议已定,白虺迎风一展,竟长出三头六臂,忘川大吃一惊,赤霄却满面惊喜,“殿下,你的修为竟然更进一步。” “我手握蓬莱木时,便觉得一股浩然之气进入我的体内,我听见一个声音在说话,”白虺摇摇身后的六翼冰翅,“他让我别怕。” 别怕?赤霄突然转身向虚空间的方向跪拜,“师父,赤霄定护师弟周全。” 不用说,安慰白虺的,便是虚空间里的父神,忘川仰起头,只觉得额头一痛,伸手一摸,手指上隐隐是道金色的符咒,赤霄满面喜色,“陛下勿惊,这是师父的护体神咒。” 海花石的蓝光尽数散尽,先知君放回侧袋,“天帝陛下、龙神殿下与宗主已去偷袭鬼道宗的后方,鬼帝陛下,你在归墟之境设置的陷阱若能建奇功,明日之城的大难是否可解?” 不及说话,只见窥墟镜中显出一道光来,似乎是一道门被推开,屋外的光亮随着门缝逐渐倾泻进来。 苏暮言站在眉卿身边,突觉眉卿身上散发出一股令自己心安的气息,饕餮和冥鹤对视一眼,同时变换口型,似乎是师父。 难道玄机真人在眉卿的羽衣上设置有什么机关?苏暮言指指羽衣,眉卿立刻脱下递给他,苏暮言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眉卿身上,立刻与饕餮和冥鹤退到一旁查看羽衣。 北海龙神看眉卿轻轻颤抖,看看先知君,先知君笑眯眯的上前,在眉卿身上轻轻一指,眉卿身上出现一层粉色的水草编织成的衣袍,伸手在空中轻轻一挥,此处虽然只是镜相,但与归墟几乎一致,因此,极为寒冷。 片刻之后,苏暮言满面欣喜的转过身,一见眉卿身上的水草衣袍,立刻明白,他展开羽衣,披在眉卿身上,北海龙神绕到他身后,悄无声息的挤到他与眉卿之间,苏暮言这才觉得自己唐突。 双手在空中轻轻一挥,众人见一行黑字快速出现,玄机真人预想到师父会对四海下手,在天后的羽衣上符咒,只要归墟之境翻转,符咒启动,我们就能得到永生之海之力的保护。 而此时,归墟之境中已经有点点的光在闪烁,元稹真人站在破洞口,似乎在观察归墟之境一般,苏暮言知道他心思缜密,绝不会轻易冒险,不由握起拳头,担心他看出什么破绽。 “锦之,”元稹真人的声音如同在耳边响起一般,“你来呼唤莲姬。” 北海龙神立刻变了面色,先知君对他摇摇头,示意他冷静,此时,锦之的身影已出现在元稹真人身侧,与在玄天机见他时,他似乎消瘦不少。 “莲姬,”锦之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恐惧,“莲姬,是我,我知道你在此处,我来告知你两个孩儿的下落。” 真卑鄙,北海龙神两眼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他怎么有脸用那两个孩子再次欺骗莲姬? “莲姬,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对你说过,只要你带我们到归墟,我们绝不会伤害你父亲和弟弟……。” 想到莲姬用生命承认自己所托非人,北海龙神眼中又泛起泪光,“其实你不答应,我也不会伤害你……。” 就算心中对他充满恨意,但北海龙神见他面上和眼中的神情不似作伪,难道他是被元稹真人所迫? “莲姬,你出来!” 归墟的珊瑚林中突然出现一道淡淡的霞光,难道真是莲姬?北海龙神转向先知君,他却指指自己的侧袋,原来先知君早有准备。 那是一条小小的赤鳞金鲤,额上有一朵精致的莲花,北海龙神一眼便认出,那是独属莲姬的千叶金莲,没想到老龟竟连这个细节都想到。 “莲……。” 锦之声音中充满惊喜,他似乎想进入归墟,却被元稹真人一把拉住,“且慢,小心有诈。” 第7章 归墟之境(7) 听元稹真人这般说,众人立刻紧张起来,难道他已经发现这里是假的?苏暮言最先安静下来,他示意众人坐下,以避免气息过重。 北海龙神和先知君一左一右坐在眉卿身侧,将苏暮言与她隔开,苏暮言知道自己适才失仪令北海龙神不悦,只是微微一笑,和饕餮、冥鹤坐在一旁,全神贯注的盯着窥墟镜。 在入口静候片刻,苏暮言看见元稹真人不停的向归墟之境发出黑气试探,但黑气在入口处便化为乌有。 “去!”元稹真人眯着眼睛,“小心些。” 进入归墟的锦之身上突然闪烁出绿色的荧火,他是海族,轻易不可进入归墟,但龙族一生中可以进入两次归墟,他是莲姬的丈夫,归墟便默认他是龙族,这幽冥绿火便是归墟在他身上打下的印记。 “莲姬,”锦之停在水草丛前,声音有些颤抖,身上的幽冥绿火在他身上缓缓流淌,“莲姬,是我,锦之,我来找你了,你出来见见我!至少我能告诉你我们的孩儿的安排。” 水草丛轻轻的晃动,北海龙神看见莲姬从水草中探出头,气得就要跃起,却被苏暮言手疾手快把他拉住,用眼神制止他的进一步行动。 气恼的坐下,先知君微笑着递给他一根水草,这是北海龙神幼时的习惯,一旦他觉得紧张或者情绪无法压抑,他的母亲便会让他紧握一根水草。 莲姬的头探出水草丛,却不住打量着锦之,似乎已全然忘记他一般,锦之从怀里掏出一块赤红的令牌,北海龙神面色大变,就连先知君眼中都闪烁着诧异,“这是我们成婚时,你给我的,你说这是你最珍贵的东西,虽然已经没用了,但它代表着六合女帝的爱。” 所有人立刻明白,那不是令牌,而是六合女帝的玉玺,“我向你承诺过,就算流兮城消失了,我也会让你成女帝,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把它带在身上,用它时刻提醒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 这是什么?迟来的深情?“那天我对你说过,我绝对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会逼你,真人把你打晕之后,他把你放在分魂鼎中,想用你的魂魄牵引我们来归墟,我万万没想到……。” 说到这里,锦之突然蹲下身,孩子一般的哭泣着,和那个意气风发的外海皇帝形同两人。 莲姬从水草中游出,在锦之头顶盘旋一圈,鱼尾突然飞速在锦之身上抽打,锦之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抵挡,看到莲姬后,他立刻放下手,任由莲姬打他。 锦之身上的衣袍很快被血浸透,苏暮言却紧皱着眉头,这绝对不是镜相魂魄能够造成的伤害,他转身看着先知君,先知君似乎在叹息,他伸指在地上轻轻写着,是莲姬,她听到锦之的召唤,从真正的归墟来到此处。 就在此时,北海龙神再次站起,众人看见六合女帝出现在水草丛中,她显然不放心莲姬,追踪而来,也因如此,这令归墟之境显得更为真实。 六合女帝把莲姬拖回水草中,不一会儿,她们以人相再次出现,六合女帝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的视线微妙的变幻着,北海龙神浑身一抖,颓然坐下。 沉默片刻,北海龙神在沙地上写出一行字,是六合娘子带莲姬过来的,她已发现此处是归墟之境,她问我们要做什么,我们有什么办法告诉她。 现在不行,苏暮言摇摇头,师父就在头顶,以他的敏锐程度,无论我们做什么,他都有可能发现。 北海龙神没有坚持,只是盯着窥墟镜,莲姬满脸的怒火,“你可知道,归墟是我们海族最后的坟墓,你们连坟墓都不放过,为了你,我放弃流兮城,我离开那片海域时,我看到那些我熟悉的人躺在海里,我欺骗自己,为实现你的理想,他们的牺牲都是值得的,海族会从归墟中重生。、 可是,你连重生的机会都不想给他们,锦之,为了你,我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四海,可是我绝不能让我的族人没有重生的机会,你懂不懂,你滚,就算我爹和虺弟再恨我,也绝对不会对我的孩儿们动手,滚!我和娘会拼命保护这里。” “莲姬公主,”元稹真人不知什么时候进入归墟之相,一脸和善的笑,先知君明显感到眉卿和北海龙神同时一抖,“锦之也是好意,我们只想在归墟内建立海族轮回的秩序。” 仇恨的看着元稹真人,莲姬双手一抖,一对分水刺出现在她手中,“老家伙,别人不了解你,我了解你,你当时害我娘,就是想她带你进归墟,结果我娘拼死游回四海,你没能得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正的险恶用心,什么轮回秩序,你不过是想掌控四海,以对抗三界和永生之海,虺弟是龙神,他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元稹真人冷笑起来,看着他嗜血一般的笑,北海龙神和眉卿又是一抖,“四海能够依靠的,只有白虺,他就算有三头六臂,又能奈我何,我仍然找到归墟,只要我在归墟内做些手脚,他也得听我摆布。” 虽是魂魄,莲姬火爆的性子不改,手持分水刺便刺向元稹真人,元稹真人拿出拂尘,锦之大惊,飞身将莲姬推到一旁,以后背硬接住元稹真的一拂尘,虽然他收势极快,但仍被打得连续翻滚数圈才停住。 “啊!”莲姬一声惊叫,似乎想上前搀扶锦之,只是起势,却想起什么,硬生生顿住,只是盯着锦之缓缓爬起。 “你控制不了虺儿,”六合女帝伸手在莲姬背后轻轻一推,将她推向锦之,“我听一个游魂说过,北海曾经冰冻过苦海和阴魂之海,这说明你的鬼道之术再恶毒,也总有化解之法,你到此处,并不是你找到归墟,而是归墟找到你,说明你死期将至,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归墟在何处吗?我告诉你,归墟无处不在,四海之人濒死之时,归墟便会出现在他身周。” 第8章 归墟之境(8) 众人一愣,同时反应过来,那是六合女帝在骗元稹,以她的见识,已经发现元稹真人的修为远超她的想象,她为保全归墟在故弄玄虚。 元稹真人面露讥讽之色,似乎已然猜到六合女帝的用意,“若归墟果真无处不在,你何需用尽心力要游回明日之城?你的女儿自尽之时,魂魄在虚空飘落,如果不是苏暮言召唤她,她的魂魄早已四散。” 听到此,北海龙神有些感激的看看苏暮言,他本对苏暮言没有恶意,只是不喜他觊觎眉卿,就算未来眉卿和忘川和离,也应与白虺成婚,这家伙算什么,但此刻听元稹真人这般说,突觉此人也不像自己想的那般讨厌。 “海族的神秘,你如何得知?”六合女帝不慌不忙,她毕竟执掌六合数百年,什么样的风浪都经历过,“我且问你,你既然精通鬼道,为何不能将苦海和阴魂之海冻底?直到现在,你们都无法解释为何北海能够做到,海族许多的神奇之处,岂是你知晓的?” 元稹真人眼中的讥讽神情不变,面上却浮出一丝和蔼的笑,眉卿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她抬手指着锦之,示意元稹真人会对他动手,就连苏暮言都觉得奇怪,毕竟锦之是外海的皇帝,元稹真人杀他,便是与九头蛇族为敌。 “是吗?”元稹真人轻轻摇晃着拂尘,四顾归墟内部游荡的魂魄,“既然你言之凿凿,那我便验证一下。” 最后一个字吐出,他手中的拂尘突然挥向锦之,莲姬大惊,猛的伸手将锦之推开,元稹真人的拂尘直取她的后背,锦之撕心裂肺的大喝一声,翻手拿出搅海,用力挥向拂尘。 归墟之境似乎在颤动,众人已经站起身,只见锦之七窍都喷出血来,适才那一击,他已经使出全力,但他与元稹真人的修为差异过大,反噬之力立刻将他五脏六腑尽数击伤,看他血流不止的样子,身上的幽冥绿火猛的高炽,眼见他将要不活。 莲姬手忙脚乱的想帮他止血,锦之躺在她怀里,“莲姬,我立刻就能来陪你,我们一起转生,下一世,我还会来流兮城,不,明白之城向你求亲,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要你抛弃你的族人,我要让你幸幸福福的在明日之城过完一生。” 眼见得幽冥绿火越来越鼎盛,六合女帝将莲姬和锦之挡在身后,只要锦之咽气,归墟的秘密就会暴露。 “没用的家伙,”元稹真人全无半点儿伤心的神情,面上仍是和善的笑,众人这才发现,那笑仿佛是一个面罩笼罩在他面上,怎样都不会消散,“本想晚点儿才取你性命,你自寻死路,便怪不得我。” 莲姬将锦之平放,又将搅海放在他身侧,手执分水刺与六合女帝并肩而立,她已然明白,锦之死后,秘密暴露,她们势必要与元稹真人一战。 就在幽冥绿火在空中暴裂的瞬间,元稹真人手中的拂尘向六合女帝和莲姬挥出,一道金光闪过,拂尘停在半空。 六合女帝和莲姬齐齐转身,却见北海龙神和眉卿拉着金弦龙筋的一头,眉卿浑身暴出淡淡的蓝光,六合女帝激动不已,“北海……。” “带着锦之快跑,”北海龙神怒吼,“你们再被击中,就要魂飞魄散,找个地方躲起来。” 六合女帝和莲姬立刻转身,抱起锦之便想逃,元稹真人冷笑一声,一手拉着拂尘,另一手结印,对北海龙神和眉卿不住弹出。 北海龙神和眉卿身前似乎有看不见的屏障,元稹真人的所有符印都被挡下,元稹真人咧嘴一笑,“暮言,连你也要反对师父?” 从北海龙神身后走出,苏暮言满面的笑,躬身行礼,“师父,别来无恙。” 口中的话音未落,苏暮言抱拳的手向上翻飞,无数的符咒直取元稹真人,元稹真人大笑出声,手一抖,拂尘已经挣脱金弦龙筋,身形后退,避开所有符咒。 眼见他嘴角微动,似乎想说话,苏暮言突然飞身挡在眉卿身前,手中拿出一支通体雪白的笔,那笔在他身前不住的画圈,众人隐约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那圆圈裹挟,然后消融。 片刻之后,元稹真人将拂尘收回,“冰雪消融?玄机教你的?” “师父果然好眼力,”苏暮言面上笑意不改,却将眉卿牢牢的护在自己身后,“只不过我与玄机真人令两面之缘,这一招,是冥鹤师兄所授。” 元稹真人面上微一愣怔,饕餮和冥鹤突然出现在他身后,一兽一人似乎无声无息的抛出一张透明的大网,元稹真人却立刻觉察,也不见他的身形如何晃动,他已闪身避开。 面色难看的打量着退回到苏暮言身边的饕餮和冥鹤,“你们竟然舍得离开永生之海?” “师叔,”冥鹤胖胖的脸上尽是不在乎的笑,“在你眼中,永生之海是神域,在我们看来,那里就是一个孤清的坟墓,拘禁着无数神灵的魂魄,对了,有一日你的魂魄也会被拘禁进去……。” “大胆!” 元稹真人怒上眉梢,拂尘挥动,冥鹤立刻躲到苏暮言身后,却被他伸手拉出,身形仍是挡在眉卿身前,冥鹤忍不住抱怨,“重色轻师兄。” 元稹真人突然满面喜色,“你们出现在此处,那便意味着永生之海的通道没有打开,既然玄机不在,就凭你们几个能奈我何?” 仰天大笑着,元稹真人身形猛的向前冲,苏暮言暗暗叫苦,没想到他竟想通此节,只觉得眼角一花,眉卿已经闪身挡在自己身前,只觉得梅香四溢,眉卿身上的羽衣光芒大作,无数的花瓣如潮水般涌向元稹真人。 花海之中,元稹真人得意的大笑,“小小的混种梅妖,如此低劣的身手,也敢对我动手。”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苏暮言竭力的想看清眉卿的身影,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后推,绝望之下大喝一声,手中的判官笔便要挥出,却听玄机真人的声音柔和的响起,“师兄,好久不见,没想到再次相见,你竟对小辈出手。” 第9章 归墟之境(9) 一股柔和的蓝光闪动,玄机真人已出现在眉卿身前,苏暮言抢步上前,将眉卿护在身后,北海龙神把眉卿拉到一旁,“你修为这般低,跑出去做什么?” “不是我自己去的,”眉卿转眼看见莲姬从水草丛中探出头来,与北海并肩走向水草丛,“是玄机真人让我去。” 玄机真人?想到眉卿适才的种种出乎意外的举动,北海龙神回头看看玄机真人,“是不是玄机真人一直在指引你?” “是的,”说话间,已经走到水草丛外,正要拔开水草,眼前的影像突然不住闪动,这是归墟之境将要消失的迹象,“我们得赶快。” 走进水草丛,莲姬守在锦之身前,锦之身上的幽冥绿火已经在逐渐熄灭,北海龙神正要说话,却被六合女帝拉到水草丛外,他这才发现眉卿没有跟随他进入水草丛。 “北海,一会儿锦之死后,我会带他们一同去归墟,看你的模样,我想我们不用在那里等你,”六合女帝强忍着眼泪,面带微笑看着北海龙神,“成婚这许多年,都是我保护你,刚刚看见你出手,我由衷的觉得欣慰,你以后也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了。” “你在的时候,都是你出手,你不在,我只能自己出手了,”北海龙神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最后能保护一次你,你我都无遗憾。” 六合女帝微笑起来,对于这位相携生活数百年的夫君,她自是了解得极为透彻,“我与莲姬进入归墟之后便会去永生之海,在那里,会成为凡人,但我身上的千叶金莲不会消失,你若来了,应该可以找到我。” “我记得,”北海龙神有些骄傲,“你的千叶金莲的第七片叶子上有一条黑线,那是我用龙涎画的,就是为好分辨你。” 六合女帝的微笑更甚,就在这时,莲姬走出水草丛,“爹……。” “那家伙死了?”北海龙神话一出口,六合女帝便翻起白眼,北海龙神神气活现道:“正好你们一块儿去永生之海,你们的孩儿我们会好好……。” 水草一动,锦之的魂魄走出,北海龙神没想到他竟然也会跟随而至,锦之躬身对北海龙神行过大礼,“那日赤霄真人来接吾儿,我便知道他们在四海能得到极好的养护,生前我没能好好尽孝……。” “停,”北海龙神后跃一步,“停住,我很年轻,不需要你尽什么孝,另外,反正我女儿对你死心塌地,你们两爱去哪儿去哪儿,别以为我是老头儿,还有,你女儿和儿子一口一个爷爷,把我叫得太老,我已经托付最会照顾孩儿的人照顾他们,反正我不当他们的爷爷。” “北海,”六合女帝明显恼了,“不当爷爷你当什么?” “家人,”北海龙神估计在心中早已盘算过一百遍,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反正不能叫爷爷,感觉是一把胡子的老头儿,虺儿才十岁,我怎么能是爷爷?” “难怪你一直看不我顺眼,”莲姬气恼道:“是否因为我的成长速度快于虺弟,你看见我,便觉得自己老了?” “这……,”北海龙神立刻缩到六合女帝身后,“反正龙的成长很慢……。” 莲姬万没想到自己死后才明白为何自己那位游手好闲,整日没个正形的老爹看自己如此不顺眼,原来竟然是他自己怕死,气得满面涨红,“爹……。” “反正我会照顾你的孩儿的,”北海龙神一边反驳莲姬,一边小心翼翼的示意先知君过来劝架,“而且你生前,对我也不怎么礼貌,大呼小叫,亏得你死了,老子还哭了好几天。” 听到他会哭,莲姬反而平静下来,侧首左右打量北海龙神一眼,“我儿和我女你们准备怎么安排?” “锦之是玄天城的城主,你儿子长大了自然也应该是,”北海龙神眨眨眼睛,“虺儿已经赐你女儿六合女帝的封号,虽然流兮城已经消失,但六合女帝的封号仍然赏赐给她。” 三个魂魄面上立刻显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就在此时,他们身上闪烁着蓝光,不及再说什么,三个魂魄已同时消失。 转过身,只见归墟之境的入口处,玄机真人手中捧着一个漆黑的葫芦,正与苏暮言低语,冥鹤和饕餮却候在不远处,似乎有所避讳,而元稹真人却不见踪影。 片刻之后,玄机真人身影闪烁,很快便消失,苏暮言微笑着冲众人点点头,“我们回去。” 饕餮将归墟之境收回,冥鹤一把黑火烧为灰烬,波涛轻柔翻涌,竟然看不到一丝归墟之境存在的痕迹。 回到明日之城,忘川和白虺已经等候在侧,一见眉卿,忘川眉目立刻舒展开来,“眉卿,你怎可如此麻烦北海陛下?幸好此次无事,下……。” “天帝陛下,”北海龙神觉察出话风不妙,如果在上天庭,他最多翻个白眼,可是此刻置身明日之城,其他三海龙神皆在,再让他帮眉卿背锅,他可不干,“眉卿想去看看归墟,也不是不可以,更何况我与眉卿的交情,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反正我在灵山,就算是玄雪洞府也是可以进的。” 看他一脸不悦,再加上白虺和三海龙神面色不愉,想到莲姬和六合女帝惨死,若不是自己,四海与外海的确不会战事频频,加上眉卿平安归来,心意顿平,温言道:“我自然知道,北海陛下与眉卿情谊深厚,而且玄机真人也绝不会轻易送出凤凰羽衣,我只提醒眉卿,下次若再想冒险,最好先与我们说一声。” 听忘川这般说,白虺立刻想到自己也不知道,嘟着嘴,“老爹,下次和我说一声。” 北海龙神最是听白虺的话,又见忘川不再追究,便高高兴兴的与三神龙神一处,将归墟之境中发生之事一一道出,听到元稹真人击毙锦之,忘川面色一变,转首看着苏暮言,“元稹打死锦之?为何?” “是,”苏暮言淡然回应,“玄机真人适才对我说,师父已将玄天城中之人尽数化为魂魄,外海已不复存在!” 第10章 玄天魂域(1) 听他这般说,众人不由大惊失色,毕竟众人不久前才离开玄天城,那里人烟鼎盛,极为繁华,若元稹真人果真将城中所有化为魂魄,那他出手何止狠辣,毕竟他是修道之人,简直如此泯灭人性。 “赤霄觉察出有异,”白虺突然开口,“有一个怪人想要偷我的力量,被定海幡和蓬莱木同时击中,怪人烟消云散时疯狂的大叫,他师父定会为他报仇,将四海和玄天城一般变成魂域。” 听白虺这般说,北海龙神面色立变,“儿啊!你没事!” “不妨事,”白虺累了一般靠在北海龙神身侧,“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他修为太低,连靠都无法靠近我。” “那是鉴元,”冥鹤面色凝重,总是欢快的胖脸上仿佛结了重冰,“是元稹师叔的大弟子,鬼道修为极高,他最擅长的,就是抽取旁人的力量,想必他欺你年幼,却不曾想前去偷袭的三位上仙,任何一位的修为都不是他能想象的。” 众人想到繁华的玄天城竟然变成魂域,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半晌,北海龙神才开口,“鬼帝,两位道友,玄机真人修为非凡,可有办法……。” 苏暮言摇摇头,“偷天移魂术是师父的绝学,我还是从无字天书中看到这门绝学,师父常日对我们绝口不提,只有泠有一次见他施展,我们才知他会。” “这老家伙连自己的徒弟都要藏私,”北海龙神忍不住开口骂,想到玄天城那些与自己玩耍的孩子,忍不住怒上心头,“那般多人,他竟忍心全部杀掉,这样的妖仙,我们势必要诛之。” “恐怕没那么容易,”忘川面色如常,但眼神已然结冰,外海虽不在他管辖范围内,但那城中数十万百姓一夜丧命,无论如何上天庭也无法漠视,“鬼帝,玄机真人可有什么指示?” 苏暮言看看冥鹤和饕餮,“黑龙师兄很快就会带着不死树回来,我与饕餮要前去接应,诸位龙神陛下,还请安排人与我们四人对接,我们要将不死树种植在四海的主城,以防师父对四海下毒手。” 其他三位龙神立刻亲力亲为,先知君不待北海龙神吩咐,已主动与苏暮言对接,只见他们站在一旁低语数句,先知君立刻冲殿中众人躬身告辞,转身走出大殿,自去安排一切。 团团围坐在一起,眉卿靠在忘川怀里已然沉沉睡去,她修为低微,玄机真人借凤凰羽衣为桥,暗中施术克制玄机真人,对她精力耗费极大,忘川召出蓬莱木,让她沐浴蓬莱木的清光。 一个时辰后,苏暮言带着众人回到大殿中,先知君垂手站在北海龙神身后,北海龙神抱着白虺,“老龟,找个椅子坐下,连日劳作,你也累了。” 也不推辞,先知君立刻在他身后坐下,他知苏暮言一会儿讲述的一切对四海而言意义重大,他在归来时,已见到天帝放出的传讯鸟,不出意外,很快上天庭及灵门的诸仙都会到达四海,这对四海来说,势必是一场苦战。 待人到齐,苏暮言才开口,原来玄机真人心血来潮,已经推算出元稹真人将要出手,但永生之海拘禁的有罪上仙魂魄突然暴动,他不得不留在神域镇守,门下弟子由泠带领倾巢而出,赶到玄天城时,偷天转魂阵已经启动,他们只来得及救出城中不到两成的百姓。 听到此处,众人面上皆露不忍的神色,毕竟玄天城登记在册的百姓总计四十一万,不到两成,便是只有八万百姓获救,而且他们亲眼见自己的亲人变成木偶般的行尸,想必受到的伤害终身难愈。 泠将幸存的百姓安排在黑石城,那里种植有不死木,偷天移魂阵无法启动,目前外海其他城邦的百姓已陆续迁移至种植有不死木的岛屿,虽是如此,死者仍众。 讲到此处,苏暮言低下头,然后轻轻放开紧握的拳头,“玄机真人预计死去的百姓已达百万……。” “什么?”南海龙神大吃一惊,颤声道:“竟死去这般多? “嗯,”苏暮言没有抬头,只是点点头,“被偷天移魂阵拘走的魂魄,是无法进入地府或者归墟的,也就是,他们会成为活死人,只听师父一人号令。” “这什么仙人?”东海一跃而起,气愤之下,他已然忘记自己也是上仙,破口大骂,“你们是他的师侄,也是他的徒弟,为何在过去那般久的岁月,没有发现他的狼子野心?” 北海龙神干咳一声,东海立刻颓然的坐下,“对不住,我实在……,实在无法想象竟有那般多的海族一夜丧命,我们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的疯狂吗?” 没有人怪责东海龙神,苏暮言缓缓抬头,白净的脸上是一道泪痕,“玄机真人说,他预想到师父会毁天灭地,但他没想到,师父会选择在外海,毕竟外海一直将他供奉为神,搅海也是他赐给历代玄天城城主的。” “也许在元稹真人眼中,那些供奉他的百姓,只不过是蝼蚁,”眉卿突然睁开眼睛,她眨着眼睛,“我记得爹在年幼时对我讲过的许多故事,那故事里有许多邪神,当他们的修为极其强大时,在他们眼中,所有东西都和蝼蚁没有区别。” 在座的金仙中,忘川和白虺均有这样的实力,偶尔也能感应到他们的傲气,忘川还好,毕竟他年纪大些,也善于伪装,白虺则更加直接,但视人命为蝼蚁却从未发生,这两人对于凡人的性命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敬畏。 “的确,”苏暮言举手将面上的泪痕擦去,“在师父眼中,这世上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尊重和敬畏的,除了力量,永恒的力量,他的师父羽化之后,除玄机真人外,他认为自己再无敌手。” “不,”眉卿对苏暮言微微笑着,“清虚子师伯说过,为恶者,天下间人人得而诛之,就算他修为再高,天外有天,仙外有仙,仍然有人修为胜过他,我觉得除玄机真人外,你的修为已经接近他,否则,玄机真人不可能将诛杀元稹真人的希望放置在你身上。” 第11章 玄天魂域(2) 符元和符空同时赶到,随后清虚子带着灵门一半的掌教到达四海,云若梦看见眉卿极是开心,听她讲完外海发生的一切,云若梦的神情立刻变得极为可怕,对于灵门中人而言,一举杀死百万人,简直是不能饶恕的罪行。 清虚子虽然愤怒,但仍能保持冷静,他与六位掌教商议之后,立刻传令虚阳子代为执掌灵门,其余掌教及一代、二代弟子尽数赶到四海支援,一时之间,明日之城热闹非凡。 与上天庭和灵门不同,苏暮言、黑龙三兄弟却很低调,他们似乎领过玄机真人什么密令,在确认四海各主城种植的不死树成活后,苏暮言镇守明日之城,黑龙、冥鹤和饕餮分别前往其他三海,直至五日后才分别回到明日之城。 苏暮言站在城中心的不死树下,黑龙将手中的一根透明的线交给他,他双手接过,将那根谁都看不见的线一点一点缠绕在不死树上,待他打完结,饕餮上前一步,苏暮言俯身从他左脚上同样拉出一根透明的线,又重复适才的动作,最后是冥鹤。 一切完成之后,众人突然觉得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自不死树沿着那三根线向远处延伸,想必这股气息将会笼罩四海。 一个时辰后,苏暮言带着黑龙三兄弟求见忘川,忘川立刻将四海龙神和清虚子和云若梦请来。 “鬼帝,”忘川待苏暮言饮下琼浆,这才开口询问,“这些时日,我知道你们在忙碌,今日完成,是否需要我们配合?” 这几乎是忘川成为天帝以来,最礼贤下士的一次,就连符元都忍不住诧异,不知道这油头粉面的家伙怎么突然变得如此重要。 “天帝恕罪,”苏暮言语气严肃,“在归墟之境时,玄机真人交待,为避免漏密,除我们四人外,他交待之事不可对旁人言,此刻不死结阵完成,待我细细讲述玄机真人交待的诸项事宜,同时也为诸位解惑。” 北海龙神眼珠一转,“稍等,虺儿带着眉卿在海中采珠,赤霄已去唤他……。” “不,”苏暮言严肃的摇摇头,“龙神殿下与天后并非是玩耍,我请龙神殿下在明日之城周围,以九宫八卦位设下归墟结阵,天后身上的凤凰羽衣有玄机真人预留的八十一道镇魂符。” 难怪这几日白虺和眉卿早出晚归,回来便疲惫得沉沉入睡,第二日一早便不见踪影,竟是领玄机真人之命,若是寻常,忘川定然不悦,此刻却不觉得有异,“若此事重要,我也可出手相助。” 此言一出,又大出符元意料之外,他与符空对视一眼,立刻觉得明日之城危机四伏,苏暮言不知他二人心念电转,仍是一脸严肃,全无初识时那种放浪形骸的不羁,“陛下以蓬莱木的一枝作为定海幡的旗标,蓬莱木加上定海幡两样法宝的威力,已是足够。” 片刻之后,白虺与眉卿牵手而入,忘川起身将眉卿迎到自己身侧坐下,白虺则靠坐在北海龙神怀中,显得极为疲惫。 赤霄站在北海龙神身后,“鬼帝,你交待之事,已全然完成。” 苏暮言从怀里掏出一粒黑珠,那黑珠一闪一闪,发出柔和的蓝光,苏暮言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浅笑,“归墟结阵已经启动,明日之城与四海所有主城相连,无论师父在何处发动袭击,半柱香的时间,我们就能赶到。” 四海龙神对视一眼,西海好奇的问道:“难道不死树和这些结阵都不能确保四海的百姓免遭毒手?” 遗憾的看看西海,苏暮言摇摇头,“不能,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是减少伤亡。” 自忘川以下,所有人都觉得失望,苏暮言沉默片刻,“若诸位没有其他问题,我便从头开始讲述,在我讲完前,还望诸位不要打断。” 忘川点点头,视线却落在最爱说话的北海龙神身上,白虺立刻不悦,忘川收回视线,苏暮言已经开始讲述。 玄机真人是元稹真人的师弟,两人都修的是鬼道术,但元稹真人为快速提升修为,曾经犯下大错,用凡人的婴儿作为补品,被罚在永生之海海底囚禁百年。 说到这里,苏暮言看看黑龙,黑龙低声道:“永生之海是倒转神域,是师祖创建的,永生之海海面以上是神域,海面以上是魂域,囚禁上仙魂魄的监狱,魂域共分二十六层,元稹所在的,就是第二十六层,是永生之海魂域的最下方,那里没有光,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但他在那个环境中竟然参悟出高深的鬼道术,也算是天才。” 讲到此处,众人均有些明白为何元稹真人会心狠手辣于此,他已遭受过极严厉的处罚,人命对于他而言,只是工具而已,也许他在参悟出高深的鬼道术之后,已经不再视自己的师父为师父了。 苏暮言待黑龙退到自己身侧,这才重新开始讲述,元稹真人从黑牢释放后,规行矩步,再无半点儿出格之处,几百年后,众人终是放松对他的警惕,直到玄机真人接替他的师父,成为永生之海的主人。 元稹真人按门中规矩向玄机真人挑战,他若获胜,按门派惯例,便是门派掌门,成为永生之海的主人,但他没想到,玄机真人的修为并不在他之下,两人斗得难分难解,最后玄机真人依靠永生之海的神力胜元稹真人半招。 听到此处,忘川已然明白,其实是玄机真人败了,但神域会自己认主,正如白虺的聬歌海,自己虽然是天帝,但没有白虺的许可,自己仍然无法进入聆歌海,永生之海认玄机真人为主,元稹想要获胜,绝无可能。 “挑战失败之后,元稹真人愤而出走,”苏暮言一脸的苦笑,“他出走的地方,便是三界,玄机真人说,他到三界之后,之所以没有立刻发难,是他在挑战中被永生之海的反噬之力击伤,也就是,他被自己的鬼道之术击伤,伤势未愈,更加之,他发现三界修仙者众,害怕自己大事未成,便被修仙者围剿,因此,才一直隐忍。” 第12章 玄天魂域(3) 听到这里,清虚子眼中光芒闪过,他与云若梦对视一眼,苏暮言立刻觉察到,他心念电转,“清虚掌门和云掌教是否有什么疑问?” 清虚子斟酌片刻,“元稹真人进入三界已近千年,为何最近鬼道宗才出现?而且他支持你成立地府,对三界人族而言是天大的利好,就算他通过地府大量吸收魂魄,但鬼道术始终对三界没有大的影响,除你、泠和祖师之外,可还有其他的原因?” 苏暮言面色一变,他情不自禁的起身,惊呼道:“难道三界有什么克制了师父?” “你身在局中,”云若梦柔声安抚苏暮言,“自然觉得他的修为高深,无法突破,但于修仙之人而言,鬼道之术虽然神秘,但并不是不可破解,正如你们一直无法理解为何北海能将苦海和阴魂之海冻底一般,其实于我们而言,北海虽然修为不高,但他的法术也许就能克制某种鬼道之术。” 如果说话的不是眉卿的父亲,很有可能还没说完,就已经被白虺一顿痛斥,认为他对自己的父亲不敬,但北海龙神却很开心,在云若梦眼中,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的糟老头子,莲姬的两个孩子关于爷爷的称呼,他至今耿耿于怀,却不知眉卿事先已提醒过清虚子和云若梦,让他们留意北海的小心思。 “对,”北海龙神接口道:“你可曾想过,为何我和眉卿能用金弦龙筋捆住元稹真人的拂尘?而且,我甩出金弦龙筋的时候,眉卿并未出手,只是后期抗衡之时,眉卿才出手相助……。” 苏暮言立刻转身看着黑龙和冥鹤,两人和自己一样,似乎从未想过此节,就在此时,饕餮突然飞身来到北海龙神身前,张口便喷出一股黑烟,白虺见势极快,左手挥出,饕餮立刻向左滚动,避开白虺的回击,而那股黑烟已被白虺的掌风扫中,凝结成冰掉落在地。 待饕餮回到自己身后,苏暮言突然一脸喜色,“我一直奇怪,为何无字天书中会有鬼道之术的记载,此刻想来,的确是仙道与鬼道相生相克,师父未在三界动手,原因就是他已经发现仙道对鬼道的克制。” 苏暮言冲清虚子长施一礼,又对忘川行礼,“陛下,我要前往永生之海见玄机真人,也许四海的危机不是不可解。” 苏暮言带着黑龙回永生之海,冥鹤和饕餮留在明日之城帮忙驻防,不停的有城邦被袭击的消息传来,但由于归墟结阵的存在,四海伤亡的百姓极少。 “清虚,”符元一脸疲惫的坐在明日之城的主街石上,完全不像上天庭的左宰相应有的风范,“你和老云把灵门四散到四海的主城,你们就不怕他们出事?那些可都是灵门的精锐。” “且不说祖师与苏暮言有一段过往,”同样憔悴的清虚子站得笔直,“只说死亡百万海族,灵门又怎能坐视不理呢?” 若是旁人说,符元定是不信,但这话自清虚子口说出,符元却深信不疑,他笑着起身,正要吹嘘几句,却见一块黑色的巨石从天而降,而清虚子恍若不觉,立刻大喝一声,站在一旁的云若梦立时惊觉,左手冲清虚子结出守护结印,右手长剑飞起,与符元的追魂令合于一处,直击巨石。 众人听见巨大的轰鸣声,赶到时,只见地上一个大洞,云若梦和符元身上的防护结阵已全然碎裂,两人七窍流血倒卧在地,而大洞的中央,清虚子身上道袍尽数碎裂,头顶的守护结印爆出耀眼的黄光。 海族的巫医结下两个护灵阵,符元和云若梦才勉强止住血,用力过度几乎虚脱的清虚子躺在灵池内紧闭着眼睛,无数银光的灵力游线一般进入他的体内。 哭得几乎昏厥的眉卿守在护灵阵旁,无论谁都无法说服她离开,忘川只得令符空在一旁守护。 “眉卿,”听见辛夷的声音,眉卿抬起哭肿的眼睛,默默靠在他怀里,辛夷轻轻拍拍她的后背,让她直起身,举步走到护灵阵前,从怀里拿出两粒冰珠,一边一粒放进护灵阵中。 随后辛夷走进灵池,将清虚子抱在自己怀中,让他的后背贴着自己的前心,两人的身体立刻发出耀眼的光,在光芒中,符空隐约看见辛夷身后出现一个蓝头发的鱼人,那鱼人浑身开满蓝莲,端的是美丽异常。 得到消息的忘川站在灵池边,他仰首看见悬挂在半空中的蓬莱树,惊讶的发现蓬莱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花结果,树上出现三个拳头般大小的金黄色果实。 待符空将辛夷从灵池中扶出,清虚子已经睁开眼睛,他对面色苍白的辛夷微微一笑,“我想,你应该能赶来。” “陛下,”鹤真人站在一侧,“天尊感应到蓬莱树结出果实,遣我来向陛下恭喜,父神的三个孩子终于各自完成修行,你们吃下蓬莱树的果实,便能获得各自完整的神力。” 取下果实,忘川首先递一个给辛夷,再拿一个给白虺,三人心意相通,同时吃下三个果实。 奇异的香味儿自他们身上喷涌而出,感觉上他们并没有任何变化,但符空却觉得身周的气场似乎和适才不同,天帝身上隐隐闪烁着金光、龙神闪烁着蓝光而鲛神则闪烁着紫光,那层光晕之中,似乎有无限的力量在流动。、 白虺抬手,一道蓝光直射北海龙神,北海龙神只觉浑身一凉,似乎是被冰水从头浇到脚底,但那凉意转瞬即逝,“老爹,你可不用再入轮回,即使进入海外仙山,也不会是凡人,而仍是上仙。” 似乎早已猜到白虺拿回神力之后会这般做,鹤真人苦笑一声,“恭喜北海陛下,三位已取回神力,我回上灵宫向天尊复命,陛下,天尊令我为您送来父神法宝九州鼎,助您在来日大战中建功。” 待忘川学会驱动九州鼎的咒术,符元和云若梦已经先后醒来,眉卿喜极而涕,却听云若梦低声道:“那不是一般的巨石,是无数魂魄形成的归魂石,充斥着巨大的怨气,击破之后,归魂石内的怨气四溢,没有修为之人沾到怨气,立刻会化为劫灰。” 第13章 玄天魂域(4) 忘川带着灵门、三海龙神及妖国众人商议在苏暮言回来之前如何应对元稹真人的攻击,北海龙神带着眉卿站在望海台,愁眉苦脸的看着海面,今日风和日丽,海面波平如镜,若是往常,是北海龙神最愉快的时刻,但大敌当前,上一轮归魂石的袭击,一举击伤清虚子、云若梦和符元……。 “北海,”眉卿从疏影上取下最小的一枝,迎风一展,开出几朵梅花,“这个给你,你插在衣带上。” 接过梅枝,一股淡淡的梅香仿佛自指尖向下流淌,情不自禁的便快乐起来,眉卿却突然仰起头,“快跑!” 这一次的归魂石比上次更大,和上次一样,毫无半点儿征兆的便出现在头顶,眉卿手中的疏影挥动,身上的凤凰羽衣闪烁着点点的华光,北海龙神左手归墟惟实镜,右手金弦龙筋,也顾不得什么章法,胡乱的挥舞着。 “眉卿,”待云若梦赶到,眉卿和北海龙神一脸好奇的仰望着天空,“眉卿,你受伤了吗?” “爹,”眉卿傻傻的指着半空,“那个归魂石不见了,刚刚下了一场好大的梅花雨,你看……。” 面无人色赶到近前的忘川这才发现一地的梅花花瓣,和以往的花瓣不同,地上的花花花瓣正中均有一条黑线,而且结有一层薄冰。 “别动,”苏暮言的声音响起,阻止除云若梦外其他想要靠近眉卿和北海龙神的人,“饕餮师兄,麻烦你把这些附魂冰收集起来传送回永生之海。” 待云若梦带着眉卿和北海龙神自饕餮设的结阵中飞出,冥鹤突然伸手拍拍北海龙神的腰,又对眉卿伸出手,与她的手相握,和从前在玄天城中玩扔石子游戏中落败认输一般模样,“我从未想过你们竟然能救这些可怜的魂魄……。” “他们不懂,”黑龙眯着眼睛,面上却透着一丝惊喜,“他们并不清楚自己拯救了那归魂石中的阴魂,应该是无意之举,但是你们了不起,很了不起。” 就连冥鹤都瞪大眼睛,似乎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从未听黑龙赞扬过别人一般,黑龙突然凌空变出两朵冰花,“送给你们,这叫冰晶石,是海外仙山最珍贵的宝石,佩戴着它,你们的容貌将永不凋零。” 北海龙神立刻欢天喜地的接过,插一朵在眉卿发间,又拉过白虺,准备插在他的发间,“它对龙神是没用的,龙神的神力过于强大,这宝石只对你和天后有用。” 没有细想为何只对自己和眉卿有用,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簪在自己发间,突然明白黑龙话中所指,正待发怒,却听冥鹤道:“师兄,这两朵冰晶石花你守护数百年才得,今日竟然舍得送给眉卿和北海?” 黑龙突然微笑着看着眉卿和北海龙神,“因为我已想到,他们能够拯救外海死去那百万的百姓,至少能救下许多,这无上的功德便心生喜悦,咱们修行万年,竟无法与他们相较,细想下来,这两朵冰晶石许是因为他们才会开花。” 虽然眉卿和北海龙神并不明白黑龙与冥鹤话里的意思,但其余人等均已明白,也许化解外海魂域的关键,便是眉卿和北海这两个修为低为的福将。 待饕餮将所有的附魂冰传送回永生之海,苏暮言这才转身,突然躬身对眉卿和北海龙神行下大礼,“我们穷其一生,想要寻找化解阴魂怨气之法,没想到两位竟轻而易举的解开我们千年来的困局。” 众人面面相觑,苏暮言起身,对众人行礼道:“各位,我已回永生之海见过玄机真人,他说在归墟之境中发现天后和北海陛下竟能与师父对战,尤其北海陛下的武器竟然能制止师父的拂尘,他说也许解局的关键,也许在天后和北海陛下身上。” 说到此处,苏暮言对眉卿和北海龙神灿然一笑,“那块归魂石是由数千海族的魂魄凝练而成,天后和北海陛下一举化解数千海族魂魄上附着的怨气,玄机真人才有机会将它们送入永生之海洗涤,助他们重新转世。 我想,也许要解救那百万的海族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们需要冒险进入玄天城,不,也许现在应该被称为玄天魂域,此行非常的危险,请天帝陛下、灵门掌门和云掌教、龙神殿下商议后决定。” “老爹,”白虺有些担心的打量着北海龙神,“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我要保护你,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竟然是你要去拯救苍生。” 北海龙神虽然感动,但仍然忍不住翻个白眼,白虺却真的有些难过的抱着北海龙神的腿,“老爹,我还是希望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去拯救苍生。” 本以为只有白虺这般想,没想到其他三位龙神一脸悲伤的看着北海龙神,“哥,从我们懂事起,就是我们保护你,现在你……。” “你们什么意思?”北海龙神终是恼了,“劳资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 而另一侧,清虚子和云若梦微笑的看着眉卿,云若梦似乎勉强忍着眼泪,帮眉卿整理好疏影时,云若梦已然恢复镇定,“眉卿,去!你是灵门之光,无论什么时候,爹都站在你身侧支持你。” 清虚子微笑着抚抚眉卿的头,“当初我让你执掌执法峰,便是希望有一日你能承担重任,师伯不想你为灵门争光,灵门因为你才有无上的荣光。” 北海龙神只觉得和眉卿比,自己哪儿是去救人,简直是去跳海,忍不住回身就瞪白虺和三大龙神一眼,白虺恼道:“老爹,你且听忘川怎么说。” 等半晌,忘川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温柔的看着眉卿,轻轻的抚抚她的头,“我虽不想你去冒险,但我想我是无法阻止你的,你若死了,我便穿过永生之海去寻你,我们终是会在一起的。” 不待白虺开口,北海龙神皱眉道:“这般肉麻,东海、西海、南海,你们知道怎么穿过永生之海吗?” 三海龙神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哥,你是我们四海的荣光,四海都会为你骄傲的!” 第13章 玄天魂域(4) 忘川带着灵门、三海龙神及妖国众人商议在苏暮言回来之前如何应对元稹真人的攻击,北海龙神带着眉卿站在望海台,愁眉苦脸的看着海面,今日风和日丽,海面波平如镜,若是往常,是北海龙神最愉快的时刻,但大敌当前,上一轮归魂石的袭击,一举击伤清虚子、云若梦和符元……。 “北海,”眉卿从疏影上取下最小的一枝,迎风一展,开出几朵梅花,“这个给你,你插在衣带上。” 接过梅枝,一股淡淡的梅香仿佛自指尖向下流淌,情不自禁的便快乐起来,眉卿却突然仰起头,“快跑!” 这一次的归魂石比上次更大,和上次一样,毫无半点儿征兆的便出现在头顶,眉卿手中的疏影挥动,身上的凤凰羽衣闪烁着点点的华光,北海龙神左手归墟惟实镜,右手金弦龙筋,也顾不得什么章法,胡乱的挥舞着。 “眉卿,”待云若梦赶到,眉卿和北海龙神一脸好奇的仰望着天空,“眉卿,你受伤了吗?” “爹,”眉卿傻傻的指着半空,“那个归魂石不见了,刚刚下了一场好大的梅花雨,你看……。” 面无人色赶到近前的忘川这才发现一地的梅花花瓣,和以往的花瓣不同,地上的花花花瓣正中均有一条黑线,而且结有一层薄冰。 “别动,”苏暮言的声音响起,阻止除云若梦外其他想要靠近眉卿和北海龙神的人,“饕餮师兄,麻烦你把这些附魂冰收集起来传送回永生之海。” 待云若梦带着眉卿和北海龙神自饕餮设的结阵中飞出,冥鹤突然伸手拍拍北海龙神的腰,又对眉卿伸出手,与她的手相握,和从前在玄天城中玩扔石子游戏中落败认输一般模样,“我从未想过你们竟然能救这些可怜的魂魄……。” “他们不懂,”黑龙眯着眼睛,面上却透着一丝惊喜,“他们并不清楚自己拯救了那归魂石中的阴魂,应该是无意之举,但是你们了不起,很了不起。” 就连冥鹤都瞪大眼睛,似乎在过往的岁月中,他从未听黑龙赞扬过别人一般,黑龙突然凌空变出两朵冰花,“送给你们,这叫冰晶石,是海外仙山最珍贵的宝石,佩戴着它,你们的容貌将永不凋零。” 北海龙神立刻欢天喜地的接过,插一朵在眉卿发间,又拉过白虺,准备插在他的发间,“它对龙神是没用的,龙神的神力过于强大,这宝石只对你和天后有用。” 没有细想为何只对自己和眉卿有用,北海龙神欢欢喜喜的簪在自己发间,突然明白黑龙话中所指,正待发怒,却听冥鹤道:“师兄,这两朵冰晶石花你守护数百年才得,今日竟然舍得送给眉卿和北海?” 黑龙突然微笑着看着眉卿和北海龙神,“因为我已想到,他们能够拯救外海死去那百万的百姓,至少能救下许多,这无上的功德便心生喜悦,咱们修行万年,竟无法与他们相较,细想下来,这两朵冰晶石许是因为他们才会开花。” 虽然眉卿和北海龙神并不明白黑龙与冥鹤话里的意思,但其余人等均已明白,也许化解外海魂域的关键,便是眉卿和北海这两个修为低为的福将。 待饕餮将所有的附魂冰传送回永生之海,苏暮言这才转身,突然躬身对眉卿和北海龙神行下大礼,“我们穷其一生,想要寻找化解阴魂怨气之法,没想到两位竟轻而易举的解开我们千年来的困局。” 众人面面相觑,苏暮言起身,对众人行礼道:“各位,我已回永生之海见过玄机真人,他说在归墟之境中发现天后和北海陛下竟能与师父对战,尤其北海陛下的武器竟然能制止师父的拂尘,他说也许解局的关键,也许在天后和北海陛下身上。” 说到此处,苏暮言对眉卿和北海龙神灿然一笑,“那块归魂石是由数千海族的魂魄凝练而成,天后和北海陛下一举化解数千海族魂魄上附着的怨气,玄机真人才有机会将它们送入永生之海洗涤,助他们重新转世。 我想,也许要解救那百万的海族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我们需要冒险进入玄天城,不,也许现在应该被称为玄天魂域,此行非常的危险,请天帝陛下、灵门掌门和云掌教、龙神殿下商议后决定。” “老爹,”白虺有些担心的打量着北海龙神,“从我出生开始,我就知道我要保护你,可是有一天,突然发现竟然是你要去拯救苍生。” 北海龙神虽然感动,但仍然忍不住翻个白眼,白虺却真的有些难过的抱着北海龙神的腿,“老爹,我还是希望是我保护你,而不是你去拯救苍生。” 本以为只有白虺这般想,没想到其他三位龙神一脸悲伤的看着北海龙神,“哥,从我们懂事起,就是我们保护你,现在你……。” “你们什么意思?”北海龙神终是恼了,“劳资是去救人,不是去送死。” 而另一侧,清虚子和云若梦微笑的看着眉卿,云若梦似乎勉强忍着眼泪,帮眉卿整理好疏影时,云若梦已然恢复镇定,“眉卿,去!你是灵门之光,无论什么时候,爹都站在你身侧支持你。” 清虚子微笑着抚抚眉卿的头,“当初我让你执掌执法峰,便是希望有一日你能承担重任,师伯不想你为灵门争光,灵门因为你才有无上的荣光。” 北海龙神只觉得和眉卿比,自己哪儿是去救人,简直是去跳海,忍不住回身就瞪白虺和三大龙神一眼,白虺恼道:“老爹,你且听忘川怎么说。” 等半晌,忘川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温柔的看着眉卿,轻轻的抚抚她的头,“我虽不想你去冒险,但我想我是无法阻止你的,你若死了,我便穿过永生之海去寻你,我们终是会在一起的。” 不待白虺开口,北海龙神皱眉道:“这般肉麻,东海、西海、南海,你们知道怎么穿过永生之海吗?” 三海龙神互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哥,你是我们四海的荣光,四海都会为你骄傲的!” 第14章 玄天魂域(5) 注视着阴沉木打造的孤舟载着苏暮言、眉卿和北海龙神远去,白虺看看留守的冥鹤,“你们确认我老爹和眉卿无事?” “不能确认,”冥鹤的回应立刻令白虺极为不悦,冥鹤见势不好,立刻躲到清虚子身侧,“玄天魂域非常危险,进入之后,他们就会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但有黑龙师兄侧应,暮言修为高深,他们傻人有傻福,我想即使有危险,也不会太危险。” 对所有人而言,这是一场不知结局的冒险,去的人,又是己方修为最低的眉卿和北海龙神,虽然这两人自铁围山开始便屡屡创造奇迹,但不知怎的,心中总是觉得忐忑不安。 “这位小兄弟,”东海尽量令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太焦虑,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和担忧,“我哥虽然福泽深厚,但他毕竟修为低微,再加上天后几乎没有修为,一旦出现危险……,你预估,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他们的魂魄被打入永生之海的二十六层,”冥鹤没有一丝犹豫的回复,“师父在归墟之境中,已将眉卿和北海龙神的魂魄打上魂印,只要他们的魂魄遭受折磨,立刻就会被转送到永生之海的二十六层。” 就连忘川都变了面色,忘川颤声道:“遭受折磨?” “是啊!”冥鹤好奇的看看众人,似乎在奇怪这些人为何不能理解自己所言一般,“元稹真人最厉害的鬼道之术,就是令对方的魂魄遭受无尽的折磨,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感受到痛苦,魂魄就会进入二十六层,师父就能救他们。” “我就说不应该让哥去,”南海最先回过神来,“哥从出生开始,何尝受过这样的苦楚?” “诸位无需担忧,”云若梦面色惨白的柔声安抚四海众人,“眉卿可守护北海。” 一时之间,四海众人才想到眉卿的父亲也在场,而且她也可能会遭受折磨,从她傻乎乎的样子,又与北海龙神相交甚笃来看,她也是一个极少吃苦的主儿。 “你预计,”忘川的声音终于恢复镇定,但干涩无力,“元稹抓到他们的可能性有几成?” “一成,”清虚子镇定自若的回应,“辛夷已经随他们同去。”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妖国的国主并不在现场,清虚子淡然道:“辛夷幼时,我也曾传授过无字天书,他的鬼道修为虽不如鬼帝,但他知晓一些应用灵术克制鬼道的粗浅之术。” 忘川看着清虚子,眼中升腾起一丝希冀,清虚子对他点点头,又对四海众人点点头,“各位无需担心,辛夷对我说过,他有把握可以带眉卿和北海回来,他从未对我有过虚言。” 此时众人已经知晓辛夷便是鲛神转世,若他果真知晓如何用灵术克制鬼道,要将眉卿和北海龙神平安带回,再加苏暮言的聪明诡诈也不是不可能。 孤舟飘飘荡荡进入魂域,眉卿和北海龙神立刻觉得四周升腾起一片灰色的雾,雾气里满是水汽,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国主,”苏暮言用柳枝轻轻修正着孤舟的朝向,“我们已经进入魂域,你在海中将会遍体生寒,应用灵术取暖,会极大的消耗你的灵力,上舟!” 辛夷翻身跃上孤舟,眉卿万分欣喜,辛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量减少自己占据的位置,“你何时发现我一直跟随你们?” “你下水之时,”苏暮言没有回头,他一手掌着柳枝,一手拿着定魂盘,“你修习过无字天书,而且你应该懂如何应用灵术克制鬼道,否则,黑龙师兄绝不会让你入水。” 微微一笑,“小的时候,掌门师伯带回我灵山的路上,传授给我的,便是无字天书的内容,还有一部份鬼道术,我当时只当是星相算命,妖国大战之时,我无意中施展过一次,竟然大败丘不言,我才认真的研习,鬼道宗出现之后,我又用灵术与鬼道术对战,如此,便有一些粗浅的感悟。” “你是难道一见的天才,”苏暮言的语气里饱含着赞叹,“弥合了常人难以逾越的鸿沟,我真的后悔认识你们晚了,否则,师父的鬼道宗绝难成功。” “现在认识也不晚,”辛夷举袖挡在眉卿面上,“北海陛下,路途遥远,你不如躺下休息,以备来日大战。” 北海龙神立刻合衣而卧,孤舟立刻上浮半寸,苏暮言立时明白,他上舟之后,孤舟的承重立刻增加,此刻他坐在舟尾,眉卿和北海龙神抵足而眠,而自己坐在舟头,孤舟的承重分布更加均匀。 不再说话,凝神操控着柳枝催动孤舟向前,却听前方有声响,苏暮言和辛夷抬起头,只见浓重的灰雾中,出现一片雾蒙蒙的光,有影子不住晃动,似乎是处水上村落。 辛夷伸手一指,眉卿和北海龙神身上出现一层烟,那烟将两人笼罩其间,又逐渐爬上苏暮言和辛夷身上,不过片刻,他们已完美的与四周的灰雾融为一体。 “客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左侧响起,苏暮言抬起首,却是一个面上堆满重重皱纹的老太婆,“此去魂域路途遥远,客倌可想在此歇歇脚,喝杯茶再走?” 前方船上的阴魂目光呆滞,伸手接过老太婆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之后,阴魂仰面躺倒,老太婆在他们面上轻轻一抹,似乎给阴魂洗脸一般,随后又将抹来的东西塞进一个瓶中。 “前尘已忘,来世好好做人,”老太婆手一挥,船继续飘飘荡荡。 用眼神示意辛夷自己无法操作孤舟,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孤舟飘向那个老太婆,辛夷眯起眼睛,示意苏暮言将孤舟调转位置,辛夷背对着老太婆停在老太婆的船边。 “咦?”老太婆低声惊呼,“世间竟有这般的美好,你不是凡人,你的前尘璀璨如同星辰,可惜啊可惜,你怎会落到此间?” 一边叹息,老太婆一边将手伸向辛夷,却被辛夷用碧霄笛挡住,“且慢!” 第14章 玄天魂域(5) 注视着阴沉木打造的孤舟载着苏暮言、眉卿和北海龙神远去,白虺看看留守的冥鹤,“你们确认我老爹和眉卿无事?” “不能确认,”冥鹤的回应立刻令白虺极为不悦,冥鹤见势不好,立刻躲到清虚子身侧,“玄天魂域非常危险,进入之后,他们就会断绝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但有黑龙师兄侧应,暮言修为高深,他们傻人有傻福,我想即使有危险,也不会太危险。” 对所有人而言,这是一场不知结局的冒险,去的人,又是己方修为最低的眉卿和北海龙神,虽然这两人自铁围山开始便屡屡创造奇迹,但不知怎的,心中总是觉得忐忑不安。 “这位小兄弟,”东海尽量令自己的语气不要那么太焦虑,但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语气里的烦躁和担忧,“我哥虽然福泽深厚,但他毕竟修为低微,再加上天后几乎没有修为,一旦出现危险……,你预估,最大的危险是什么?” “他们的魂魄被打入永生之海的二十六层,”冥鹤没有一丝犹豫的回复,“师父在归墟之境中,已将眉卿和北海龙神的魂魄打上魂印,只要他们的魂魄遭受折磨,立刻就会被转送到永生之海的二十六层。” 就连忘川都变了面色,忘川颤声道:“遭受折磨?” “是啊!”冥鹤好奇的看看众人,似乎在奇怪这些人为何不能理解自己所言一般,“元稹真人最厉害的鬼道之术,就是令对方的魂魄遭受无尽的折磨,你们不用担心,只要他们感受到痛苦,魂魄就会进入二十六层,师父就能救他们。” “我就说不应该让哥去,”南海最先回过神来,“哥从出生开始,何尝受过这样的苦楚?” “诸位无需担忧,”云若梦面色惨白的柔声安抚四海众人,“眉卿可守护北海。” 一时之间,四海众人才想到眉卿的父亲也在场,而且她也可能会遭受折磨,从她傻乎乎的样子,又与北海龙神相交甚笃来看,她也是一个极少吃苦的主儿。 “你预计,”忘川的声音终于恢复镇定,但干涩无力,“元稹抓到他们的可能性有几成?” “一成,”清虚子镇定自若的回应,“辛夷已经随他们同去。”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现妖国的国主并不在现场,清虚子淡然道:“辛夷幼时,我也曾传授过无字天书,他的鬼道修为虽不如鬼帝,但他知晓一些应用灵术克制鬼道的粗浅之术。” 忘川看着清虚子,眼中升腾起一丝希冀,清虚子对他点点头,又对四海众人点点头,“各位无需担心,辛夷对我说过,他有把握可以带眉卿和北海回来,他从未对我有过虚言。” 此时众人已经知晓辛夷便是鲛神转世,若他果真知晓如何用灵术克制鬼道,要将眉卿和北海龙神平安带回,再加苏暮言的聪明诡诈也不是不可能。 孤舟飘飘荡荡进入魂域,眉卿和北海龙神立刻觉得四周升腾起一片灰色的雾,雾气里满是水汽,令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国主,”苏暮言用柳枝轻轻修正着孤舟的朝向,“我们已经进入魂域,你在海中将会遍体生寒,应用灵术取暖,会极大的消耗你的灵力,上舟!” 辛夷翻身跃上孤舟,眉卿万分欣喜,辛夷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尽量减少自己占据的位置,“你何时发现我一直跟随你们?” “你下水之时,”苏暮言没有回头,他一手掌着柳枝,一手拿着定魂盘,“你修习过无字天书,而且你应该懂如何应用灵术克制鬼道,否则,黑龙师兄绝不会让你入水。” 微微一笑,“小的时候,掌门师伯带回我灵山的路上,传授给我的,便是无字天书的内容,还有一部份鬼道术,我当时只当是星相算命,妖国大战之时,我无意中施展过一次,竟然大败丘不言,我才认真的研习,鬼道宗出现之后,我又用灵术与鬼道术对战,如此,便有一些粗浅的感悟。” “你是难道一见的天才,”苏暮言的语气里饱含着赞叹,“弥合了常人难以逾越的鸿沟,我真的后悔认识你们晚了,否则,师父的鬼道宗绝难成功。” “现在认识也不晚,”辛夷举袖挡在眉卿面上,“北海陛下,路途遥远,你不如躺下休息,以备来日大战。” 北海龙神立刻合衣而卧,孤舟立刻上浮半寸,苏暮言立时明白,他上舟之后,孤舟的承重立刻增加,此刻他坐在舟尾,眉卿和北海龙神抵足而眠,而自己坐在舟头,孤舟的承重分布更加均匀。 不再说话,凝神操控着柳枝催动孤舟向前,却听前方有声响,苏暮言和辛夷抬起头,只见浓重的灰雾中,出现一片雾蒙蒙的光,有影子不住晃动,似乎是处水上村落。 辛夷伸手一指,眉卿和北海龙神身上出现一层烟,那烟将两人笼罩其间,又逐渐爬上苏暮言和辛夷身上,不过片刻,他们已完美的与四周的灰雾融为一体。 “客倌,”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左侧响起,苏暮言抬起首,却是一个面上堆满重重皱纹的老太婆,“此去魂域路途遥远,客倌可想在此歇歇脚,喝杯茶再走?” 前方船上的阴魂目光呆滞,伸手接过老太婆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之后,阴魂仰面躺倒,老太婆在他们面上轻轻一抹,似乎给阴魂洗脸一般,随后又将抹来的东西塞进一个瓶中。 “前尘已忘,来世好好做人,”老太婆手一挥,船继续飘飘荡荡。 用眼神示意辛夷自己无法操作孤舟,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孤舟飘向那个老太婆,辛夷眯起眼睛,示意苏暮言将孤舟调转位置,辛夷背对着老太婆停在老太婆的船边。 “咦?”老太婆低声惊呼,“世间竟有这般的美好,你不是凡人,你的前尘璀璨如同星辰,可惜啊可惜,你怎会落到此间?” 一边叹息,老太婆一边将手伸向辛夷,却被辛夷用碧霄笛挡住,“且慢!” 第15章 玄天魂域(6) 那老太婆大吃一惊,“你……。” “无需惊愕,”一直低垂着头的苏暮言抬起头,老太婆面色大变,“你们两个生魂……,不是两个,是四个如何到得如此?你们尽速离开,前方便是魂域。” “我早听说在四海死去的普通人族无法进入归墟,怨气冲天,”苏暮言一手握着柳枝,另一手却拿出白色的判官笔,“不知何年何月,突然出现一条挑着红灯笼的船,船上有个老太婆会抹去这些人族的怨气,让他们得以进入魂域,随水四散,运气好的,就能流入永生之海,没想到今日竟会亲眼见到。” 目光看着苏暮言手中的判官笔,“你手中的笔有神奇的力量,能引导亡魂归家,你们是什么人?” 这般说着,突听钟声响起,老太婆面色大变,“我需加快,再过一个时辰,前方的魂域就会消失。” “此处亡灵何止千百,”苏暮言心中已起招募之心,面上笑容不变,“可需我助你?” 老太婆微一犹豫便点头同意,苏暮言伸指定下柳枝,缓缓起身,手中判官笔已经笔直向上,一股清气冲天而起,随即所有船上的亡灵飘荡在空中,列为一队。 辛夷伸指从海中引出一道水流,“一人一人抹去记忆实在太慢,将你的法术注入这水流之中,让水流洗去他们的记忆。” 老太婆抬起一个竹篓,双手在篓口轻轻摩挲,一股闪烁着晶光的黑气升腾而起,将辛夷引出的水流包裹起来,随即慢慢融入水流之中,辛夷的手轻轻一挥,水流立刻涌到空中,随即化为漫天水雾落在亡灵身上。 沾染水雾的亡灵身上闪烁着幽幽的灵火,片刻之后,灵火熄灭,仍如从前一般列队向前,仿佛进入某道大门一般,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最后一个亡灵消失,老太婆收起竹篓,“多谢两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两位有何诉求?” “三界之内,有一地名为阴都,凡人死后,会有鬼差前往牵引亡灵进入阴都,亡灵会经历十重地狱的审判,”苏暮言微笑着,“十重审判之后,亡灵便会进入六道轮回,但他们进入新的轮回之前,会带着前一世的记忆,这会给来世带来许多的困扰,不知你可愿意前往阴都……。” 老太婆面上流露出神往的神情,但她犹豫着四顾,“若我离开,此地的亡灵……。” “新的鬼差数量已经足够,”苏暮言笑弯了眼睛,“龙神殿下允许后,他们会进入四海牵引亡灵回到三界。” “如此甚好,”老太婆点点头,“我是四海海底的蜃气,千万年来沐浴日月的精华,听着海中亡灵的哀嚎,有一日,我无意发现自己能够应用蜃气之精抹去他们生前的种种,抹去前尘的亡灵竟能进入魂域,便追着魂域的入口助这些亡灵转生,若有你说的阴都,便是众生之福。” 从怀里拿着一个铜印,示意老太婆伸出手,苏暮言正要在她手背上印上铜印,老太婆却低声道:“且慢,请问尊主是否要进入玄天魂域?” “是,”苏暮言也不隐瞒,“正是为那百万死去的海族亡灵。” “我日日在海中飘荡,希望有人能救那些痛苦的生灵,始终不得其法,永生之海的主人似乎也不便出面,”老太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船中拉出四个花环,“这是我采集海底的花编织而成,戴上后,能抵挡鬼道魂术,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是四个,也不明白为何全无希望之事我总认为会有人出现,今日才明白天道使然。” 苏暮言将铜印印在老太婆左右手的手背,一道白光闪烁,老太婆连人带船被送往阴都,苏暮言转过身,只见辛夷自袖中取出四朵蓝莲插入花环之中,“冰海之中鲛人的阴魂没有转生之前怨气极重,蓝莲能抚平他们的怨气,也许对海族的怨气同样有效。” 唤醒眉卿和北海龙神,孤舟再次缓缓向前,众人只觉得四周的水雾越来越浓,孤舟仿佛进入海中行进一般,北海龙神突然伸手一指,“前方有人。” 那不是人,是魂魄已经被抽走的行尸,看着他们不知冷暖,机械的重复着生前的行为,苏暮言轻声叹息,“既然遇到,咱们不能坐视……。” “有人,”眉卿低声提醒,“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果真是,和其他的行尸不同,她魂魄皆在,她手中执着一个铜铃,走到岛边,轻轻一摇,所有行尸立刻聚集在一堆一堆的鱼旁,又是一声铃响,行尸们开始食用生鱼。 “国主,”苏暮言突然绽开微笑,“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算师父的偷天移魂阵再厉害,也会出现他不能预料的破绽,那个鬼婆和这个小女孩便是他预料外的破绽。” 好奇的看着辛夷和苏暮言,还有他们身后的眉卿和北海龙神,小姑娘突然上前一步,跪下对北海龙神行礼,“龙神大人,欢迎您驾临滨海村。” 这里是北海海域,海族对各自海域的龙神一向极为尊重,虽是一个小女孩,也对北海龙神执礼甚恭。 “孩子,你们村只剩下你吗?”北海龙神看着吃完鱼后,一动不动的行尸,“这几日,都是你在喂养他们?” “龙神大人,”小女孩礼貌的点头,“有一日,一道黑色的闪电过后,村里所有人都变成木偶,只有我和父亲无事,父亲说总有一日会有人前来救村民,在那之前,我们不能让他们饿死。” 父亲?这才注意到村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脖颈中带着三界修仙门派的印符,他走到近前,看一眼眉卿,突然躬身行礼,“原来是灵门执法峰的掌教到此,我是中州飞来峰的十一代弟子邓科。” 果真是修仙门派的弟子,清虚子没错,苏暮言也没错,修仙门派的确有法术可以抵御鬼道之术。 “请起,”眉卿微微笑着,“飞来峰的弟子,适才你女儿告诉我们几日前有黑色闪电掠过,村中的村民尽数变为行尸,你与你女儿安然无恙,不知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保全自身?” 第15章 玄天魂域(6) 那老太婆大吃一惊,“你……。” “无需惊愕,”一直低垂着头的苏暮言抬起头,老太婆面色大变,“你们两个生魂……,不是两个,是四个如何到得如此?你们尽速离开,前方便是魂域。” “我早听说在四海死去的普通人族无法进入归墟,怨气冲天,”苏暮言一手握着柳枝,另一手却拿出白色的判官笔,“不知何年何月,突然出现一条挑着红灯笼的船,船上有个老太婆会抹去这些人族的怨气,让他们得以进入魂域,随水四散,运气好的,就能流入永生之海,没想到今日竟会亲眼见到。” 目光看着苏暮言手中的判官笔,“你手中的笔有神奇的力量,能引导亡魂归家,你们是什么人?” 这般说着,突听钟声响起,老太婆面色大变,“我需加快,再过一个时辰,前方的魂域就会消失。” “此处亡灵何止千百,”苏暮言心中已起招募之心,面上笑容不变,“可需我助你?” 老太婆微一犹豫便点头同意,苏暮言伸指定下柳枝,缓缓起身,手中判官笔已经笔直向上,一股清气冲天而起,随即所有船上的亡灵飘荡在空中,列为一队。 辛夷伸指从海中引出一道水流,“一人一人抹去记忆实在太慢,将你的法术注入这水流之中,让水流洗去他们的记忆。” 老太婆抬起一个竹篓,双手在篓口轻轻摩挲,一股闪烁着晶光的黑气升腾而起,将辛夷引出的水流包裹起来,随即慢慢融入水流之中,辛夷的手轻轻一挥,水流立刻涌到空中,随即化为漫天水雾落在亡灵身上。 沾染水雾的亡灵身上闪烁着幽幽的灵火,片刻之后,灵火熄灭,仍如从前一般列队向前,仿佛进入某道大门一般,逐渐消失在虚空之中。 最后一个亡灵消失,老太婆收起竹篓,“多谢两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两位有何诉求?” “三界之内,有一地名为阴都,凡人死后,会有鬼差前往牵引亡灵进入阴都,亡灵会经历十重地狱的审判,”苏暮言微笑着,“十重审判之后,亡灵便会进入六道轮回,但他们进入新的轮回之前,会带着前一世的记忆,这会给来世带来许多的困扰,不知你可愿意前往阴都……。” 老太婆面上流露出神往的神情,但她犹豫着四顾,“若我离开,此地的亡灵……。” “新的鬼差数量已经足够,”苏暮言笑弯了眼睛,“龙神殿下允许后,他们会进入四海牵引亡灵回到三界。” “如此甚好,”老太婆点点头,“我是四海海底的蜃气,千万年来沐浴日月的精华,听着海中亡灵的哀嚎,有一日,我无意发现自己能够应用蜃气之精抹去他们生前的种种,抹去前尘的亡灵竟能进入魂域,便追着魂域的入口助这些亡灵转生,若有你说的阴都,便是众生之福。” 从怀里拿着一个铜印,示意老太婆伸出手,苏暮言正要在她手背上印上铜印,老太婆却低声道:“且慢,请问尊主是否要进入玄天魂域?” “是,”苏暮言也不隐瞒,“正是为那百万死去的海族亡灵。” “我日日在海中飘荡,希望有人能救那些痛苦的生灵,始终不得其法,永生之海的主人似乎也不便出面,”老太婆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船中拉出四个花环,“这是我采集海底的花编织而成,戴上后,能抵挡鬼道魂术,就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何是四个,也不明白为何全无希望之事我总认为会有人出现,今日才明白天道使然。” 苏暮言将铜印印在老太婆左右手的手背,一道白光闪烁,老太婆连人带船被送往阴都,苏暮言转过身,只见辛夷自袖中取出四朵蓝莲插入花环之中,“冰海之中鲛人的阴魂没有转生之前怨气极重,蓝莲能抚平他们的怨气,也许对海族的怨气同样有效。” 唤醒眉卿和北海龙神,孤舟再次缓缓向前,众人只觉得四周的水雾越来越浓,孤舟仿佛进入海中行进一般,北海龙神突然伸手一指,“前方有人。” 那不是人,是魂魄已经被抽走的行尸,看着他们不知冷暖,机械的重复着生前的行为,苏暮言轻声叹息,“既然遇到,咱们不能坐视……。” “有人,”眉卿低声提醒,“是个小女孩。” 小女孩?果真是,和其他的行尸不同,她魂魄皆在,她手中执着一个铜铃,走到岛边,轻轻一摇,所有行尸立刻聚集在一堆一堆的鱼旁,又是一声铃响,行尸们开始食用生鱼。 “国主,”苏暮言突然绽开微笑,“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就算师父的偷天移魂阵再厉害,也会出现他不能预料的破绽,那个鬼婆和这个小女孩便是他预料外的破绽。” 好奇的看着辛夷和苏暮言,还有他们身后的眉卿和北海龙神,小姑娘突然上前一步,跪下对北海龙神行礼,“龙神大人,欢迎您驾临滨海村。” 这里是北海海域,海族对各自海域的龙神一向极为尊重,虽是一个小女孩,也对北海龙神执礼甚恭。 “孩子,你们村只剩下你吗?”北海龙神看着吃完鱼后,一动不动的行尸,“这几日,都是你在喂养他们?” “龙神大人,”小女孩礼貌的点头,“有一日,一道黑色的闪电过后,村里所有人都变成木偶,只有我和父亲无事,父亲说总有一日会有人前来救村民,在那之前,我们不能让他们饿死。” 父亲?这才注意到村里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那男子脖颈中带着三界修仙门派的印符,他走到近前,看一眼眉卿,突然躬身行礼,“原来是灵门执法峰的掌教到此,我是中州飞来峰的十一代弟子邓科。” 果真是修仙门派的弟子,清虚子没错,苏暮言也没错,修仙门派的确有法术可以抵御鬼道之术。 “请起,”眉卿微微笑着,“飞来峰的弟子,适才你女儿告诉我们几日前有黑色闪电掠过,村中的村民尽数变为行尸,你与你女儿安然无恙,不知是否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保全自身?” 第16章 玄天魂域(7) 邓科将几个让进房中,这才发现房子的四壁和屋顶都贴着一种白色的树枝,“这是我在岛的右边发现的,和我们飞来峰的红桃非常非常相似,我在飞来峰修习的时候,无意中听五岳的弟子说过,桃枝可以辟邪。 我们这个岛许多的人都是从三界到四海谋生的,他们和海族不同,习惯于土葬,久而久之,岛上就会有些怪异之事,我女儿害怕,夜晚经常哭,就折来这些树枝,果然她就安静许多。” 红桃?苏暮言若有所思,却听地底有人轻轻敲击,邓科立刻把桌子移开,两个大点的孩子探出头,“师父……。” 师父?地下藏着十一个孩子,他们一见北海龙神,立刻跪下行礼,苏暮言见他们全无异状,跃到地下,不一会儿拿着几把白色的木剑上来,“这是什么?” “这是桃木剑,”邓科一边安排孩子吃饭,一边回应,“这也是辟邪的,不过昨天晚上,有黑雾来袭时,我挥舞着这剑,它能击退黑雾。” 说完,邓科似乎想到什么,奔到内室,不一会儿拿着一柄铜钱串成的剑,“这是我下山时,我师弟给我的,他曾经是五岳弟子,但无法修行鬼道才上山修行,他说这柄剑也能辟邪,我挂在我女儿床边,第一日起黑雾时,就是它保护我女儿。” 这是意外之喜,这里还未真正进行玄天魂域,苏暮言请眉卿尝试与清虚子和云若梦联系,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御剑而来,邓科一见他们,立刻大喜过望,几乎是扑倒在地,“清虚子掌门,云掌教。” 听完一切,清虚子面露微笑,他与云若梦低语几句,又与苏暮言低语几句,自走到一旁与辛夷说话,而云若梦交代眉卿和北海龙神一路小心,又摸摸眉卿的头,自顾自御剑而去。 一个时辰后,辛夷帮清虚子设下传送结阵,邓科将铜钱剑和桃木剑留给苏暮言,送那二几个孩子进入结阵。 北海龙神看着邓科,“你不去明日之城?” “我留下帮你们,”邓科一边说,一边引着苏暮言向外走,“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这些时日与黑雾交战,有些经验。” 待辛夷带着眉卿和北海龙神用树枝将地上的传送结阵完全消除,苏暮言抱着几根粗大的树枝回来,“我们在这里停留半日,把这些树皮剥下做成长绳,树枝削成木剑,每人两把。” 按苏暮言交待的做好一切,苏暮言引着他们到海边,这才发现邓科在一艘红桃木的船上备了水和干粮,这船比孤舟大了两倍,甚至有船舱,这般去魂域,会舒适许多。 红柳船下海,仿佛受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向前,众人坐在船舱内,听邓科讲述岛上发生的一切。 偷天移魂阵启动那一日,岛民们仍按日常的习惯作息,邓科因为识字,所以岛上适龄的孩子都在他家学习,也因如此,这些孩子才逃过一劫。 发现岛上发生异常,邓科立刻让所有孩子进入地窖,天明时分,岛民们身上升起黑雾,这一重黑雾的攻击力比第一重更可怕,它们在岛上四处乱蹿,似乎在寻找什么,邓科带女儿回地面取食物时,那黑雾似乎感应到什么,拼命的想进入屋子,幸好铜钱剑不停发出红光,把它们一次又一次的逼开,直到天亮,黑雾才消去。 “第一晚过后,黑雾又出现过两次,”邓科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铜镜上用朱砂画着一个符,“这是那个师兄教我的,每用一次,朱砂的颜色就会变浅一次,朱砂完全褪色后,这人符就没用了。” “北海,”眉卿转头看看北海龙神,“在你的归墟惟实镜上画这个符可好?” 北海龙神才拿出归墟惟实镜,苏暮言和邓科立刻掩住脸,北海龙神立刻又装回去,辛夷眼中精光闪动,“这归墟惟实镜能克制鬼气?” “对,”苏暮言拿出两块黑布,一块递给邓科,“我身在地府,身上难免带有鬼气,邓科这些时日一直与阴魂作战,身上也有鬼气,这归墟镜应是在归墟中淬炼过,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北海,你常用这镜子做什么?” “这……,”北海龙神看看眉卿,又看看辛夷,“这镜子常日也没什么用,我就用过两次,常日就是我和眉卿照照镜子。” 如果北海海域的所有祖宗有灵,听完北海龙神说的这几句话,不知是不是已经气得想从外海通过归墟回来痛打这个不肖子孙,就连苏暮言这般能言善辩的人都觉得颇难接口,只能沉默一会儿,“北海,我们到下一个岛,你用这个镜子的归墟面向岛上照射。” 不知过久,红桃船飘浮到第二人岛,和邓科的岛不同,这个岛全无半点儿生气,只有行尸。 辛夷双手结圆,对北海龙神点点头,北海龙神拿出归墟惟实镜,对准岛,辛夷的手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落在归墟镜上,归墟镜立刻发出阳光般的光,如海浪般向海岛席卷而去。 光消失之后,岛上仍然静寂无声,只有行尸呆立原地,苏暮言面色凝重,似乎在猜测为何无用,只等半个时辰,岛上仍无仍然变化,苏暮言与辛夷对视一眼,辛夷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走!” “再等等,”北海龙神突然抬手指着离岸最近的两具行尸,“他们身上有绿火。” 绿火?苏暮言和辛夷同时转过头,那两具行尸身上突然爆出耀眼的绿火,只眨眼功夫,行尸便化为灰烬,不出半柱香的时光,岛上所有的行尸都尽数化为飞灰,按照北海龙神的解释,这是海族通过归墟转生的标识。 站在岛上,苏暮言手中的黑珠闪烁着柔和的光,他一脸的喜色,“黑龙师兄说确如北海所言,这岛上一百一十七人已经转生。” “啊!”北海龙神面上混合着惊讶与惊喜的神情,转身便教训眉卿,“一早告诉你,这镜子除整理容颜外,还有其他功能,你看,现在不是证明我所言不虚?” 第16章 玄天魂域(7) 邓科将几个让进房中,这才发现房子的四壁和屋顶都贴着一种白色的树枝,“这是我在岛的右边发现的,和我们飞来峰的红桃非常非常相似,我在飞来峰修习的时候,无意中听五岳的弟子说过,桃枝可以辟邪。 我们这个岛许多的人都是从三界到四海谋生的,他们和海族不同,习惯于土葬,久而久之,岛上就会有些怪异之事,我女儿害怕,夜晚经常哭,就折来这些树枝,果然她就安静许多。” 红桃?苏暮言若有所思,却听地底有人轻轻敲击,邓科立刻把桌子移开,两个大点的孩子探出头,“师父……。” 师父?地下藏着十一个孩子,他们一见北海龙神,立刻跪下行礼,苏暮言见他们全无异状,跃到地下,不一会儿拿着几把白色的木剑上来,“这是什么?” “这是桃木剑,”邓科一边安排孩子吃饭,一边回应,“这也是辟邪的,不过昨天晚上,有黑雾来袭时,我挥舞着这剑,它能击退黑雾。” 说完,邓科似乎想到什么,奔到内室,不一会儿拿着一柄铜钱串成的剑,“这是我下山时,我师弟给我的,他曾经是五岳弟子,但无法修行鬼道才上山修行,他说这柄剑也能辟邪,我挂在我女儿床边,第一日起黑雾时,就是它保护我女儿。” 这是意外之喜,这里还未真正进行玄天魂域,苏暮言请眉卿尝试与清虚子和云若梦联系,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他们御剑而来,邓科一见他们,立刻大喜过望,几乎是扑倒在地,“清虚子掌门,云掌教。” 听完一切,清虚子面露微笑,他与云若梦低语几句,又与苏暮言低语几句,自走到一旁与辛夷说话,而云若梦交代眉卿和北海龙神一路小心,又摸摸眉卿的头,自顾自御剑而去。 一个时辰后,辛夷帮清虚子设下传送结阵,邓科将铜钱剑和桃木剑留给苏暮言,送那二几个孩子进入结阵。 北海龙神看着邓科,“你不去明日之城?” “我留下帮你们,”邓科一边说,一边引着苏暮言向外走,“我的修为虽然不高,但这些时日与黑雾交战,有些经验。” 待辛夷带着眉卿和北海龙神用树枝将地上的传送结阵完全消除,苏暮言抱着几根粗大的树枝回来,“我们在这里停留半日,把这些树皮剥下做成长绳,树枝削成木剑,每人两把。” 按苏暮言交待的做好一切,苏暮言引着他们到海边,这才发现邓科在一艘红桃木的船上备了水和干粮,这船比孤舟大了两倍,甚至有船舱,这般去魂域,会舒适许多。 红柳船下海,仿佛受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向前,众人坐在船舱内,听邓科讲述岛上发生的一切。 偷天移魂阵启动那一日,岛民们仍按日常的习惯作息,邓科因为识字,所以岛上适龄的孩子都在他家学习,也因如此,这些孩子才逃过一劫。 发现岛上发生异常,邓科立刻让所有孩子进入地窖,天明时分,岛民们身上升起黑雾,这一重黑雾的攻击力比第一重更可怕,它们在岛上四处乱蹿,似乎在寻找什么,邓科带女儿回地面取食物时,那黑雾似乎感应到什么,拼命的想进入屋子,幸好铜钱剑不停发出红光,把它们一次又一次的逼开,直到天亮,黑雾才消去。 “第一晚过后,黑雾又出现过两次,”邓科从怀里拿出一面铜镜,铜镜上用朱砂画着一个符,“这是那个师兄教我的,每用一次,朱砂的颜色就会变浅一次,朱砂完全褪色后,这人符就没用了。” “北海,”眉卿转头看看北海龙神,“在你的归墟惟实镜上画这个符可好?” 北海龙神才拿出归墟惟实镜,苏暮言和邓科立刻掩住脸,北海龙神立刻又装回去,辛夷眼中精光闪动,“这归墟惟实镜能克制鬼气?” “对,”苏暮言拿出两块黑布,一块递给邓科,“我身在地府,身上难免带有鬼气,邓科这些时日一直与阴魂作战,身上也有鬼气,这归墟镜应是在归墟中淬炼过,有极其强大的力量,北海,你常用这镜子做什么?” “这……,”北海龙神看看眉卿,又看看辛夷,“这镜子常日也没什么用,我就用过两次,常日就是我和眉卿照照镜子。” 如果北海海域的所有祖宗有灵,听完北海龙神说的这几句话,不知是不是已经气得想从外海通过归墟回来痛打这个不肖子孙,就连苏暮言这般能言善辩的人都觉得颇难接口,只能沉默一会儿,“北海,我们到下一个岛,你用这个镜子的归墟面向岛上照射。” 不知过久,红桃船飘浮到第二人岛,和邓科的岛不同,这个岛全无半点儿生气,只有行尸。 辛夷双手结圆,对北海龙神点点头,北海龙神拿出归墟惟实镜,对准岛,辛夷的手发出耀眼的光,那光落在归墟镜上,归墟镜立刻发出阳光般的光,如海浪般向海岛席卷而去。 光消失之后,岛上仍然静寂无声,只有行尸呆立原地,苏暮言面色凝重,似乎在猜测为何无用,只等半个时辰,岛上仍无仍然变化,苏暮言与辛夷对视一眼,辛夷有些失望的摇摇头,“走!” “再等等,”北海龙神突然抬手指着离岸最近的两具行尸,“他们身上有绿火。” 绿火?苏暮言和辛夷同时转过头,那两具行尸身上突然爆出耀眼的绿火,只眨眼功夫,行尸便化为灰烬,不出半柱香的时光,岛上所有的行尸都尽数化为飞灰,按照北海龙神的解释,这是海族通过归墟转生的标识。 站在岛上,苏暮言手中的黑珠闪烁着柔和的光,他一脸的喜色,“黑龙师兄说确如北海所言,这岛上一百一十七人已经转生。” “啊!”北海龙神面上混合着惊讶与惊喜的神情,转身便教训眉卿,“一早告诉你,这镜子除整理容颜外,还有其他功能,你看,现在不是证明我所言不虚?” 第17章 玄天魂域(8) 苏暮言、辛夷和邓科走完整座岛,回到红桃船边,却见北海龙神拿着一根红桃枝,他的金弦龙筋垂在海中,竟是与眉卿在钓鱼,不得不说这位北海龙神陛下的确是个人才,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他竟然还有心思玩耍。 “有动静,”眉卿欢欢喜喜的声音传来,不得不说带着这两个家伙,无论多可怕、多压抑的环境,都能有一种快乐,“北海,赶快收杆。” 红桃枝轻轻一扬,金弦龙筋从海中将归墟惟实镜拉出,苏暮言这才发现,这片海域的海水已经从蓝灰色恢复正常,但更远一些的海域,海水仍是蓝灰色。 “你们……,”辛夷立刻明白,“眉卿,你在归墟惟实镜上做过什么?” “疏影的花瓣,”眉卿欢欢喜喜的指着空无一物的归墟惟实镜,“它们已经尽数化为海水,但是海里的鱼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苏暮言把手伸进海中,的确,海里已经恢复生气,偷天移魂阵虽然对鱼类没有影响,但会剥夺法阵笼罩区域生灵的灵气用以维持法阵,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一通胡搞,竟然破解偷天移魂阵。 没想到还未真正进入魂域,便连续发生好的意外,苏暮言喜上眉梢,立刻召来黑龙,黑龙听完归墟惟实镜和疏影竟有这样的功能,大为好奇,但眼前的一切由不得他不信,他与苏暮言低语几句后,身影闪烁,似乎去向永生之海。 没有在原地等候,乘上红桃船继续向前,不同的是,辛夷教苏暮言和邓科不停用水凝冰做出无数的镜子,眉卿凝出的疏影的花瓣粘在镜子上,北海龙神将归墟镜绑在一根粗壮的红桃枝上,邓科在甲板上凿出一个洞,辛夷、苏暮言和邓科不住的驱动那根树枝旋转,让归墟惟实镜发出的光落在冰上,并透过冰镜射入海中。 两个时辰后,黑龙从永生之海回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所经之处竟然鸟飞鱼跃,一派生机盎然。 找到苏暮言时,黑龙看见船上众人不住的将满是花瓣的冰块推进海中,“你们在做什么?” “啊!”坐在一旁歇息的北海龙神看一眼黑龙,“你再晚些回来,我们就要进入魂域了,辛夷和苏暮言想到一个法子,就是将归墟惟实镜照射疏影的花瓣,再凝进冰中,顺着海流,就能流向外海,这样外海海域的偷天移魂阵就只能缩回海面。” “外海大部份的海族已经死去,偷天移魂阵能够吸收的灵气会大幅减弱,”苏暮言微笑着将最后一批冰块推进海中,“我们要破解,会更加容易一些。” 黑龙沉默片刻,这才珍而重之的将怀里的一个铁盒取出,那铁盒闪烁着淡淡的蓝光,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四散开来,“苏暮言,跪下。” 苏暮言立刻跪下,黑龙从怀里拿出一根黑沉沉的鞭,上面镶嵌着一粒赤红的珠子,黑龙将鞭轻轻放在苏暮言左肩,“通天教宗第十一代弟子代恩师玄机真人收苏暮言为第十一代关门弟子,并传授沉魂鞭和翻天魂印,苏暮言,你是否愿意?” 苏暮言恭恭敬敬的磕头,“苏暮言尊师父之令,接沉魂鞭与翻天魂印。” 接过沉魂鞭和翻天魂印,苏暮言一脸喜色,却听空中有声音传来,“苏暮言,师父说你已得偿所愿,尽速回……。” 黑龙和邓科面色大变,辛夷侧移到眉卿身前,北海龙神一溜烟缩到眉卿身后,苏暮言对众人微微一笑,手中的沉魂鞭微动,黑龙大惊,正要起势,却见一道蓝光直冲天际,只听浓雾中一声惨叫,随后一个人影似乎自天际落下,却被突如其来的黑雾包裹而去。 转过身,苏暮言将沉魂鞭悬挂到自己腰间,“各位勿惊,那是元稹真人的二徒弟鉴真,他最擅长的,便是迷惑人心。” 不及说完,邓科的身子突然摇晃一下,随后便倒地不住抽搐,黑龙立刻蹲下身查看片刻,“他中迷魂咒,我要将他带回明日之城,前方便是玄天魂域,师弟小心。” 按礼仪行过师兄弟之礼,黑龙驮着邓科,“师弟,翻天魂印威力极大,师父说他已单独传授你用法,同时让我告诫你,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定不要使用。” “是,”苏暮言满面的笑,“师……。” “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北海龙神突然开口,“你且说说,我们帮你监视苏暮言。” “就是苏暮言牺牲自己的时候,”眉卿缩在辛夷身后,声音柔和,“不用担心,有北海和我在,他不需要牺牲自己。” 看黑龙的神情,显然从未想过翻天魂印竟是需要牺牲苏暮言自己,难怪师父会将沉魂鞭和翻天魂印交给他。 “你不用担心,”北海龙神和眉卿一样对自己充满信心,“不会有用这个的时候。” 黑龙深深的看一眼苏暮言,“师弟,保重,我会在明日之城等你。” 黑龙背着邓科离开,北海龙神笑眯眯的看着苏暮言,“小子,看你这般高兴,又这般难过,是不是你一直在等被通天教宗认可的这一日,但你同时想到,若不是万急之时,你也不会这般快的通过考验。” 默默的点点头,苏暮言珍惜的摸摸腰间的沉魂鞭,辛夷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北海龙神道:“我觉得玄机真人很喜欢你,那日在归墟之境我见他在你转身之后,在你后颈下结过一个符印,我让清虚子看过,他说虽然他不是完全明白,但那是一个护魂的符印,其实翻天魂印也是一个考验。” 不得不说北海龙神心里没有秘密,他能保存这般久,想必也是清虚子交待过他,辛夷满面笑意的递果子给北海龙神和眉卿,“陛下,你此刻才说,是不是掌门大伯教导过你,在什么时候才能告诉鬼帝?” 好奇的看看辛夷,似乎奇怪他为什么知道,北海龙神得意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清虚子就是这般说的,他还说,总有一日,苏暮言会是永生之海的主人,是三界千万年来,肉身成圣的第一人。” 第17章 玄天魂域(8) 苏暮言、辛夷和邓科走完整座岛,回到红桃船边,却见北海龙神拿着一根红桃枝,他的金弦龙筋垂在海中,竟是与眉卿在钓鱼,不得不说这位北海龙神陛下的确是个人才,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他竟然还有心思玩耍。 “有动静,”眉卿欢欢喜喜的声音传来,不得不说带着这两个家伙,无论多可怕、多压抑的环境,都能有一种快乐,“北海,赶快收杆。” 红桃枝轻轻一扬,金弦龙筋从海中将归墟惟实镜拉出,苏暮言这才发现,这片海域的海水已经从蓝灰色恢复正常,但更远一些的海域,海水仍是蓝灰色。 “你们……,”辛夷立刻明白,“眉卿,你在归墟惟实镜上做过什么?” “疏影的花瓣,”眉卿欢欢喜喜的指着空无一物的归墟惟实镜,“它们已经尽数化为海水,但是海里的鱼活过来了。” 活过来了?苏暮言把手伸进海中,的确,海里已经恢复生气,偷天移魂阵虽然对鱼类没有影响,但会剥夺法阵笼罩区域生灵的灵气用以维持法阵,没想到这两个家伙一通胡搞,竟然破解偷天移魂阵。 没想到还未真正进入魂域,便连续发生好的意外,苏暮言喜上眉梢,立刻召来黑龙,黑龙听完归墟惟实镜和疏影竟有这样的功能,大为好奇,但眼前的一切由不得他不信,他与苏暮言低语几句后,身影闪烁,似乎去向永生之海。 没有在原地等候,乘上红桃船继续向前,不同的是,辛夷教苏暮言和邓科不停用水凝冰做出无数的镜子,眉卿凝出的疏影的花瓣粘在镜子上,北海龙神将归墟镜绑在一根粗壮的红桃枝上,邓科在甲板上凿出一个洞,辛夷、苏暮言和邓科不住的驱动那根树枝旋转,让归墟惟实镜发出的光落在冰上,并透过冰镜射入海中。 两个时辰后,黑龙从永生之海回来,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所经之处竟然鸟飞鱼跃,一派生机盎然。 找到苏暮言时,黑龙看见船上众人不住的将满是花瓣的冰块推进海中,“你们在做什么?” “啊!”坐在一旁歇息的北海龙神看一眼黑龙,“你再晚些回来,我们就要进入魂域了,辛夷和苏暮言想到一个法子,就是将归墟惟实镜照射疏影的花瓣,再凝进冰中,顺着海流,就能流向外海,这样外海海域的偷天移魂阵就只能缩回海面。” “外海大部份的海族已经死去,偷天移魂阵能够吸收的灵气会大幅减弱,”苏暮言微笑着将最后一批冰块推进海中,“我们要破解,会更加容易一些。” 黑龙沉默片刻,这才珍而重之的将怀里的一个铁盒取出,那铁盒闪烁着淡淡的蓝光,有一股柔和的气息四散开来,“苏暮言,跪下。” 苏暮言立刻跪下,黑龙从怀里拿出一根黑沉沉的鞭,上面镶嵌着一粒赤红的珠子,黑龙将鞭轻轻放在苏暮言左肩,“通天教宗第十一代弟子代恩师玄机真人收苏暮言为第十一代关门弟子,并传授沉魂鞭和翻天魂印,苏暮言,你是否愿意?” 苏暮言恭恭敬敬的磕头,“苏暮言尊师父之令,接沉魂鞭与翻天魂印。” 接过沉魂鞭和翻天魂印,苏暮言一脸喜色,却听空中有声音传来,“苏暮言,师父说你已得偿所愿,尽速回……。” 黑龙和邓科面色大变,辛夷侧移到眉卿身前,北海龙神一溜烟缩到眉卿身后,苏暮言对众人微微一笑,手中的沉魂鞭微动,黑龙大惊,正要起势,却见一道蓝光直冲天际,只听浓雾中一声惨叫,随后一个人影似乎自天际落下,却被突如其来的黑雾包裹而去。 转过身,苏暮言将沉魂鞭悬挂到自己腰间,“各位勿惊,那是元稹真人的二徒弟鉴真,他最擅长的,便是迷惑人心。” 不及说完,邓科的身子突然摇晃一下,随后便倒地不住抽搐,黑龙立刻蹲下身查看片刻,“他中迷魂咒,我要将他带回明日之城,前方便是玄天魂域,师弟小心。” 按礼仪行过师兄弟之礼,黑龙驮着邓科,“师弟,翻天魂印威力极大,师父说他已单独传授你用法,同时让我告诫你,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一定不要使用。” “是,”苏暮言满面的笑,“师……。” “什么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北海龙神突然开口,“你且说说,我们帮你监视苏暮言。” “就是苏暮言牺牲自己的时候,”眉卿缩在辛夷身后,声音柔和,“不用担心,有北海和我在,他不需要牺牲自己。” 看黑龙的神情,显然从未想过翻天魂印竟是需要牺牲苏暮言自己,难怪师父会将沉魂鞭和翻天魂印交给他。 “你不用担心,”北海龙神和眉卿一样对自己充满信心,“不会有用这个的时候。” 黑龙深深的看一眼苏暮言,“师弟,保重,我会在明日之城等你。” 黑龙背着邓科离开,北海龙神笑眯眯的看着苏暮言,“小子,看你这般高兴,又这般难过,是不是你一直在等被通天教宗认可的这一日,但你同时想到,若不是万急之时,你也不会这般快的通过考验。” 默默的点点头,苏暮言珍惜的摸摸腰间的沉魂鞭,辛夷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听北海龙神道:“我觉得玄机真人很喜欢你,那日在归墟之境我见他在你转身之后,在你后颈下结过一个符印,我让清虚子看过,他说虽然他不是完全明白,但那是一个护魂的符印,其实翻天魂印也是一个考验。” 不得不说北海龙神心里没有秘密,他能保存这般久,想必也是清虚子交待过他,辛夷满面笑意的递果子给北海龙神和眉卿,“陛下,你此刻才说,是不是掌门大伯教导过你,在什么时候才能告诉鬼帝?” 好奇的看看辛夷,似乎奇怪他为什么知道,北海龙神得意的点点头,“的确如此,清虚子就是这般说的,他还说,总有一日,苏暮言会是永生之海的主人,是三界千万年来,肉身成圣的第一人。” 第18章 玄天魂域(9) 仰望天空,夜空繁星璀璨,那股若有若无的晦气似乎已经一扫而空,黑龙带回那个飞来峰的弟子后,再无办法可联系去玄天魂域的四人,忘川和白虺心情顿觉沉重,毕竟眉卿和北海龙神两人无论创造多少的奇迹,在他们心中,这两个家伙都是需要旁人保护。 “陛下,”符空一脸沉静,“邓科已经苏醒。” 环顾四周,邓乎一脸的迷茫,在他昏过去之前自己还置身于红桃船中,没想到醒来除黑龙外,四周都是陌生人。 眼睛落在那年轻的男子面上,莫明的觉得恐惧,他肤如凝脂,长眉凤止,琼鼻樱唇,长相极美,身穿白色织锦长袍,腰间悬挂着粉色的香囊,衣袖外的脖颈和手背上纹着绯色的梅花,站在他身边的孩子,额上长着银色的龙角,眼眸湛蓝,一脸的不耐烦。 “邓科!” 这温和的声音一入耳,邓科便觉得浑身舒泰,抬首看见清虚子满面温和的笑,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正是容貌有眉卿五分相似的云若梦,立刻翻身坐起,跪倒在地,“飞来峰第三十代弟子邓科参见清虚子掌门,云掌教。” 分宾主坐定,邓科先简单讲述自己如何从三界来到四海,又讲述偷天移魂阵启动后岛上发生的一切,再讲到四人上岛之后发生的一切,自己随他们前往魂域,听到眉卿和北海龙神再立大功,就连符元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家伙难道真的是福星。 “原来那镜子竟有这般的神通,”白虺冷哼一声,“老爹把它带在身上,就只是为照镜子方便,老龟,你说北海所有法宝落在他手里都是死不瞑目,现在不是瞑目了吗?” 先知君和三海龙神一脸的不以为然,先知君轻咳一声,“殿下,那些法宝如果都要瞑目,以后四海凡是有战事他都得……。” 话未说完,三海龙神立刻感到白虺刀锋般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过,似乎在评估谁会让北海龙神上阵杀敌,立刻在心里大骂先知君,东海眼珠一转,却听先知君慢悠悠道:“他都得把那些法宝出借,以他的个性,你觉得可能吗?” 白虺看一眼赤霄,“咱们北海不是四海最穷的海域吗?” 赤霄笑眯眯的看着白虺,“殿下,四海都是你的,不仅仅是北海,至于最富裕的海域嘛,当然是东海和南海,但当年老龙王在时,因为北海陛下修为最低,又懒得修炼,给他的法宝却是最多的。” 不得不说龙族一家的偏心是祖传,想想那位有儿有女的北海龙神陛下,稍有不顺心便离家出走,自己的海域从前是女帝,现在是三海龙神轮流打理,而且还没人敢有微词,毕竟还有一位三界四海最大的杀神做靠山,放眼三界四海,有那位上仙有他的心性? “二叔,”东海听白虺叫自己,心中暗暗叫苦,微笑着上前一步,“待老爹回来,你也说说他,别整天想着玩儿。” 这是自己能说的话吗?东海眼角的余光掠过,西海和南海已经后退两步几乎站在符元身后,视线移向先知君,老龟却微笑着走身符元,全然没有理睬自己,心念电转,满面浅笑,“虺儿,哥的性子你也清楚,最多我让他带你一块儿去玩,反正你也能保护他。” 满意的转过头,东海这才后退一步,南海和西海已经移动回原位,只听两人压低声音,“二哥,还得是你。” 直到此时,邓科才明白这十岁的少年竟然是四海之主龙神白虺,还未从震惊中恢复,却听龙神转身对俊美青年道:“忘川,有老爹和眉卿在,玄天魂域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再加上玄机真人如此信任苏暮言,我想危机可解。” 忘川?难道是天帝……,俊美青年面色沉静,并不似四海诸人那般放松,他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长在大厅上方那株苍翠碧绿的大树闪烁出黄光,眼前出现茫茫的海面,却听南海龙神低声惊呼,“这是积石岛,他们已进入玄天魂域,天帝陛下的神力已可达,苏暮言的确聪明,偷天移魂阵已经缩至海面。” 红桃船上,北海龙神穿着单衣,叉着腰,指挥着眉卿抛出钓龙索,看他们两人面上愉悦的神情,似乎是在玩耍。 “钓龙索?”白虺语气里满是羡慕,“赤霄,这是你给老爹的?” “不,是天后陛下,”赤霄眯着眼睛,站在白虺身后,眼中闪烁着凛凛的光,“她说那是你送她的,她用过两次,一次是钓起莲姬陛下,第二次钓起女帝陛下,她让我帮她修理,说下次一定要钓起胭脂鱼。” 胭脂鱼?以眉卿瘟神一般的体质,可千万别钓出什么恶鬼……,就在符元这般想着,只见辛夷似乎大惊失色,已自桅杆上飞身而下,身子四周蓝莲翻涌,如潮水一般卷向眉卿和北海龙神。 那条巨大的黑鱼委屈的浮在海面上,嘴角被钓龙索钩破的地方流着血,硕大的鱼眼里流着泪,眉卿收虚的缩在北海龙神身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海底睡觉。” “你礼貌吗?”黑鱼的声音就像打雷,看它一边哭,一边发火,就连辛夷都觉得愧疚,“我一直在这片海域睡觉,从没有打扰过,就你手闲?你把我的嘴都钩破了,我以后怎么吃饭?” 北海龙神心虚的顿顿足,黑鱼四周立刻出现无数的鱼儿,北海龙神指着鱼群,“这些够你吃吗?” “我吃素!”黑鱼怒火中烧,“你这条破龙……。” 北海龙神赶快挥手赶走鱼群,又从海底浮出一些水草,“这些呢?” 勉强吃几口水草,黑鱼看看北海龙神和眉卿,又看看辛夷和苏暮言,“龙、混种花妖、鲛神和肉身成圣的人,你们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们去玄天魂域,”干坏事的眉卿明显心虚,她在心里下定决心再也不用钓龙索,“去释放那些被偷天移魂阵拘禁的四海海族的魂魄,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在海底睡觉。” “玄天魂域?”黑鱼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浑身漆黑的小孩,额间是一道银色的痕,闪烁着逼人的光,“这里不是玄天魂域。” 第18章 玄天魂域(9) 仰望天空,夜空繁星璀璨,那股若有若无的晦气似乎已经一扫而空,黑龙带回那个飞来峰的弟子后,再无办法可联系去玄天魂域的四人,忘川和白虺心情顿觉沉重,毕竟眉卿和北海龙神两人无论创造多少的奇迹,在他们心中,这两个家伙都是需要旁人保护。 “陛下,”符空一脸沉静,“邓科已经苏醒。” 环顾四周,邓乎一脸的迷茫,在他昏过去之前自己还置身于红桃船中,没想到醒来除黑龙外,四周都是陌生人。 眼睛落在那年轻的男子面上,莫明的觉得恐惧,他肤如凝脂,长眉凤止,琼鼻樱唇,长相极美,身穿白色织锦长袍,腰间悬挂着粉色的香囊,衣袖外的脖颈和手背上纹着绯色的梅花,站在他身边的孩子,额上长着银色的龙角,眼眸湛蓝,一脸的不耐烦。 “邓科!” 这温和的声音一入耳,邓科便觉得浑身舒泰,抬首看见清虚子满面温和的笑,而站在他身边的男子正是容貌有眉卿五分相似的云若梦,立刻翻身坐起,跪倒在地,“飞来峰第三十代弟子邓科参见清虚子掌门,云掌教。” 分宾主坐定,邓科先简单讲述自己如何从三界来到四海,又讲述偷天移魂阵启动后岛上发生的一切,再讲到四人上岛之后发生的一切,自己随他们前往魂域,听到眉卿和北海龙神再立大功,就连符元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两个家伙难道真的是福星。 “原来那镜子竟有这般的神通,”白虺冷哼一声,“老爹把它带在身上,就只是为照镜子方便,老龟,你说北海所有法宝落在他手里都是死不瞑目,现在不是瞑目了吗?” 先知君和三海龙神一脸的不以为然,先知君轻咳一声,“殿下,那些法宝如果都要瞑目,以后四海凡是有战事他都得……。” 话未说完,三海龙神立刻感到白虺刀锋般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扫过,似乎在评估谁会让北海龙神上阵杀敌,立刻在心里大骂先知君,东海眼珠一转,却听先知君慢悠悠道:“他都得把那些法宝出借,以他的个性,你觉得可能吗?” 白虺看一眼赤霄,“咱们北海不是四海最穷的海域吗?” 赤霄笑眯眯的看着白虺,“殿下,四海都是你的,不仅仅是北海,至于最富裕的海域嘛,当然是东海和南海,但当年老龙王在时,因为北海陛下修为最低,又懒得修炼,给他的法宝却是最多的。” 不得不说龙族一家的偏心是祖传,想想那位有儿有女的北海龙神陛下,稍有不顺心便离家出走,自己的海域从前是女帝,现在是三海龙神轮流打理,而且还没人敢有微词,毕竟还有一位三界四海最大的杀神做靠山,放眼三界四海,有那位上仙有他的心性? “二叔,”东海听白虺叫自己,心中暗暗叫苦,微笑着上前一步,“待老爹回来,你也说说他,别整天想着玩儿。” 这是自己能说的话吗?东海眼角的余光掠过,西海和南海已经后退两步几乎站在符元身后,视线移向先知君,老龟却微笑着走身符元,全然没有理睬自己,心念电转,满面浅笑,“虺儿,哥的性子你也清楚,最多我让他带你一块儿去玩,反正你也能保护他。” 满意的转过头,东海这才后退一步,南海和西海已经移动回原位,只听两人压低声音,“二哥,还得是你。” 直到此时,邓科才明白这十岁的少年竟然是四海之主龙神白虺,还未从震惊中恢复,却听龙神转身对俊美青年道:“忘川,有老爹和眉卿在,玄天魂域虽然危险,但也不是全无希望,再加上玄机真人如此信任苏暮言,我想危机可解。” 忘川?难道是天帝……,俊美青年面色沉静,并不似四海诸人那般放松,他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挥,长在大厅上方那株苍翠碧绿的大树闪烁出黄光,眼前出现茫茫的海面,却听南海龙神低声惊呼,“这是积石岛,他们已进入玄天魂域,天帝陛下的神力已可达,苏暮言的确聪明,偷天移魂阵已经缩至海面。” 红桃船上,北海龙神穿着单衣,叉着腰,指挥着眉卿抛出钓龙索,看他们两人面上愉悦的神情,似乎是在玩耍。 “钓龙索?”白虺语气里满是羡慕,“赤霄,这是你给老爹的?” “不,是天后陛下,”赤霄眯着眼睛,站在白虺身后,眼中闪烁着凛凛的光,“她说那是你送她的,她用过两次,一次是钓起莲姬陛下,第二次钓起女帝陛下,她让我帮她修理,说下次一定要钓起胭脂鱼。” 胭脂鱼?以眉卿瘟神一般的体质,可千万别钓出什么恶鬼……,就在符元这般想着,只见辛夷似乎大惊失色,已自桅杆上飞身而下,身子四周蓝莲翻涌,如潮水一般卷向眉卿和北海龙神。 那条巨大的黑鱼委屈的浮在海面上,嘴角被钓龙索钩破的地方流着血,硕大的鱼眼里流着泪,眉卿收虚的缩在北海龙神身后,“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你在海底睡觉。” “你礼貌吗?”黑鱼的声音就像打雷,看它一边哭,一边发火,就连辛夷都觉得愧疚,“我一直在这片海域睡觉,从没有打扰过,就你手闲?你把我的嘴都钩破了,我以后怎么吃饭?” 北海龙神心虚的顿顿足,黑鱼四周立刻出现无数的鱼儿,北海龙神指着鱼群,“这些够你吃吗?” “我吃素!”黑鱼怒火中烧,“你这条破龙……。” 北海龙神赶快挥手赶走鱼群,又从海底浮出一些水草,“这些呢?” 勉强吃几口水草,黑鱼看看北海龙神和眉卿,又看看辛夷和苏暮言,“龙、混种花妖、鲛神和肉身成圣的人,你们跑到这里做什么?” “我们去玄天魂域,”干坏事的眉卿明显心虚,她在心里下定决心再也不用钓龙索,“去释放那些被偷天移魂阵拘禁的四海海族的魂魄,我们真的不知道你在海底睡觉。” “玄天魂域?”黑鱼突然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浑身漆黑的小孩,额间是一道银色的痕,闪烁着逼人的光,“这里不是玄天魂域。” 第19章 玄天魂域(10) 黑鱼几乎把船上的干粮吃掉一半,心虚的眉卿和北海龙神始终满面笑意,辛夷觉得黑鱼非常诡异,坐在眉卿身后一言不发,苏暮言靠在舱门旁,眼睛却始终盯着黑鱼。 放下明日之城日月井中收集的甘露,黑鱼一脸的心满意足,“这里是神域……。” “什么神域?”北海龙神从未想过除白虺的绝对神域和四海龙神的领地外,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神域,“你是神吗?” “我应该是神!”黑鱼抓抓自己的头,指指自己额间的印痕,“很久以前,我有几个徒弟,他们都是了不得的神,我想我也应该是。” 眉卿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块栗子糕递给黑鱼,又凝出一片花瓣,“你贴在伤口上,很快就不痛了。” 黑鱼拿起栗子糕,他嘴角早已恢复平整,没有一丝伤痕,但他仍是接过花瓣,随手贴在自己脸上,“这些东西真美味,我睡太久,也该出去玩耍,你们从哪儿来的。” “四海,”北海龙神帮黑鱼倒杯甘露,“她是从三界,一个叫灵山的地方。” “三界?”黑鱼看一眼眉卿,“那个蛮荒之地吗?我的徒弟鸿钧就在那里,四海?通天应该在那里,怎么,这两个家伙打架了吗?” 在黑鱼说出鸿钧的时候,苏暮言和辛夷已经站起身,待他提到通天,苏暮言和辛夷对视一眼,他们突然觉得这次眉卿钓上来的不是普通的麻烦。 “我们没听过这两个人,”眉卿和北海龙神异口同声,辛夷突然觉得云若梦对眉卿的教育非常失败,“你知道老祖吗?就是和父神一起神魔大战的,他现在在三十六天。” “老祖?”黑鱼一脸疑惑,“什么老祖?你等等,我吃得太多,叫个人过来问问。” 人?看着闪电般飞来的孔雀,辛夷和云若梦感到一股强大的神力垄来,孔雀飞到近前,突然从半空中落下,溅起的水柱直冲上天,随后又缓缓落回海面,孔雀已经变成仙风道骨的老头儿跪在甲板上,“老师,您睡醒了?” “没有,”听见黑鱼这么回答,眉卿立刻向辛夷靠了靠,“这个花妖把我唤醒了,她刚刚告诉我,三界出现一个老祖,鸿钧去哪儿呢?” 孔雀看看眉卿,似乎对眉卿不认识鸿钧老祖深感奇怪,“老师,老祖就是鸿钧,您已经沉睡几万年,他和通天在万年前发生过一次战争,凡人无知,称那场战争为神魔之战。” 直到此时,眉卿和北海龙神才知道这个孩子般的黑鱼是三界四海最高神只的老师,“战争?打一架吗?” “是这样的,”孔雀看着黑鱼吃着点心,有些好奇,“老师,这些似乎都不是神域的东西。” “是,”黑鱼兴高采烈的分一部份点心给孔雀,“你也尝尝,非常美味。” 不到一柱香的时分,船上所有的食物被他们全部吃完,北海龙神看一眼眉卿,干咳一声,“那个,神的老师,虽然我们无意中伤了你,但是你们把我们的干粮全部吃完,我们有可能在路上就会饿死。” 黑鱼这才意识到所有的食物都被自己和孔雀吃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样啊!你们要去做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们送过去。” 苏暮言见辛夷似乎想开口,立刻伸手挡住他,眉卿和北海龙神就你一言,我一语把发生在玄天城的一切说出来,黑鱼似乎在听故事一般,他们讲得不详细,还要追问细节。 听得一会儿,辛夷已然明白,这些话也只有自眉卿和北海龙神口中说出才有足够的可信度,他们两修为极低,讲述的时候,只有鬼道术的表象,不掺杂自己的个人情感,他们讲到偷天移魂阵导致外海百万海族死亡,又从海里抽取灵气,两人哀声叹气。 “那个坏人也到过三界,”眉卿明显有些后怕的感觉,“幸好他没有在三界做坏事,但是外海的海民太可怜,我们去玄天城的时候,那城中的孩子还和我们一块儿玩扔石子。” “怎么玩?”黑鱼颇感兴趣,“你们玩一次给我看看?” 拿出一把珠子,北海龙神和眉卿在甲板上玩一局扔石子,黑鱼高高兴兴的看一遍,“孔雀,你学会了吗?” “会了,”孔雀抱手站在黑鱼身后,“老师,要把鸿钧和通天叫回来吗?” “不叫,”黑鱼头也不回,“我既然醒了,就得出去玩玩,这玄天魂域这般厉害,我去见识一下。” “你要去吗?”眉卿一脸担忧,“你这般笨,连钓龙索都躲不开,我们还得想办法保护你。” “可是我睡太久也不好,”黑鱼很坚持,“而且你把我弄伤,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怪我?” 立刻无言以对,眉卿和北海龙神对视一眼,“好!我们保护你就好。” 满意的点点头,黑鱼转身看着孔雀,“孔雀,我出去玩一会儿,你守好家,刚刚这家伙把所有鱼都召唤过来,把我睡觉的地方都弄乱了,清理干净。” 孔雀笑眯眯的点头,又看看北海龙神,“你怎么把鱼叫过来的?” “那个,”北海龙神难得心虚,“我是龙,海里的鱼都多多少少会给点儿面子,” 这应该是北海龙神出生以来最谦虚的一次,毕竟眉卿闯祸在先,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你们不希望鱼到这里吗?我能帮个小忙。” 看着北海龙神用法术给黑鱼凝出一个冰床,柔软的水草铺在床上,床边铺满五颜六色的珠子,阳光透过海面,感觉温暖而又舒适。 “走!”黑鱼拍拍手,一气把剩下的甘露喝完,“睡太久,我去玩玩再回来。” 似乎有一道光闪过,红桃船又飘荡在海面,眼前的外海和从前完全不同,死气沉沉,海水中飘落着混杂着疏影花瓣的冰,没想到这海中的凶煞之气如此之厉,就连归墟镜都无法破解。 “终于找到你们,”鉴真的声音充满仇恨,“你们敢到这里,就是自己找死。” 第19章 玄天魂域(10) 黑鱼几乎把船上的干粮吃掉一半,心虚的眉卿和北海龙神始终满面笑意,辛夷觉得黑鱼非常诡异,坐在眉卿身后一言不发,苏暮言靠在舱门旁,眼睛却始终盯着黑鱼。 放下明日之城日月井中收集的甘露,黑鱼一脸的心满意足,“这里是神域……。” “什么神域?”北海龙神从未想过除白虺的绝对神域和四海龙神的领地外,竟然还有他不知道的神域,“你是神吗?” “我应该是神!”黑鱼抓抓自己的头,指指自己额间的印痕,“很久以前,我有几个徒弟,他们都是了不得的神,我想我也应该是。” 眉卿小心翼翼的把最后一块栗子糕递给黑鱼,又凝出一片花瓣,“你贴在伤口上,很快就不痛了。” 黑鱼拿起栗子糕,他嘴角早已恢复平整,没有一丝伤痕,但他仍是接过花瓣,随手贴在自己脸上,“这些东西真美味,我睡太久,也该出去玩耍,你们从哪儿来的。” “四海,”北海龙神帮黑鱼倒杯甘露,“她是从三界,一个叫灵山的地方。” “三界?”黑鱼看一眼眉卿,“那个蛮荒之地吗?我的徒弟鸿钧就在那里,四海?通天应该在那里,怎么,这两个家伙打架了吗?” 在黑鱼说出鸿钧的时候,苏暮言和辛夷已经站起身,待他提到通天,苏暮言和辛夷对视一眼,他们突然觉得这次眉卿钓上来的不是普通的麻烦。 “我们没听过这两个人,”眉卿和北海龙神异口同声,辛夷突然觉得云若梦对眉卿的教育非常失败,“你知道老祖吗?就是和父神一起神魔大战的,他现在在三十六天。” “老祖?”黑鱼一脸疑惑,“什么老祖?你等等,我吃得太多,叫个人过来问问。” 人?看着闪电般飞来的孔雀,辛夷和云若梦感到一股强大的神力垄来,孔雀飞到近前,突然从半空中落下,溅起的水柱直冲上天,随后又缓缓落回海面,孔雀已经变成仙风道骨的老头儿跪在甲板上,“老师,您睡醒了?” “没有,”听见黑鱼这么回答,眉卿立刻向辛夷靠了靠,“这个花妖把我唤醒了,她刚刚告诉我,三界出现一个老祖,鸿钧去哪儿呢?” 孔雀看看眉卿,似乎对眉卿不认识鸿钧老祖深感奇怪,“老师,老祖就是鸿钧,您已经沉睡几万年,他和通天在万年前发生过一次战争,凡人无知,称那场战争为神魔之战。” 直到此时,眉卿和北海龙神才知道这个孩子般的黑鱼是三界四海最高神只的老师,“战争?打一架吗?” “是这样的,”孔雀看着黑鱼吃着点心,有些好奇,“老师,这些似乎都不是神域的东西。” “是,”黑鱼兴高采烈的分一部份点心给孔雀,“你也尝尝,非常美味。” 不到一柱香的时分,船上所有的食物被他们全部吃完,北海龙神看一眼眉卿,干咳一声,“那个,神的老师,虽然我们无意中伤了你,但是你们把我们的干粮全部吃完,我们有可能在路上就会饿死。” 黑鱼这才意识到所有的食物都被自己和孔雀吃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样啊!你们要去做什么,我看看能不能把你们送过去。” 苏暮言见辛夷似乎想开口,立刻伸手挡住他,眉卿和北海龙神就你一言,我一语把发生在玄天城的一切说出来,黑鱼似乎在听故事一般,他们讲得不详细,还要追问细节。 听得一会儿,辛夷已然明白,这些话也只有自眉卿和北海龙神口中说出才有足够的可信度,他们两修为极低,讲述的时候,只有鬼道术的表象,不掺杂自己的个人情感,他们讲到偷天移魂阵导致外海百万海族死亡,又从海里抽取灵气,两人哀声叹气。 “那个坏人也到过三界,”眉卿明显有些后怕的感觉,“幸好他没有在三界做坏事,但是外海的海民太可怜,我们去玄天城的时候,那城中的孩子还和我们一块儿玩扔石子。” “怎么玩?”黑鱼颇感兴趣,“你们玩一次给我看看?” 拿出一把珠子,北海龙神和眉卿在甲板上玩一局扔石子,黑鱼高高兴兴的看一遍,“孔雀,你学会了吗?” “会了,”孔雀抱手站在黑鱼身后,“老师,要把鸿钧和通天叫回来吗?” “不叫,”黑鱼头也不回,“我既然醒了,就得出去玩玩,这玄天魂域这般厉害,我去见识一下。” “你要去吗?”眉卿一脸担忧,“你这般笨,连钓龙索都躲不开,我们还得想办法保护你。” “可是我睡太久也不好,”黑鱼很坚持,“而且你把我弄伤,是你的错,为什么要怪我?” 立刻无言以对,眉卿和北海龙神对视一眼,“好!我们保护你就好。” 满意的点点头,黑鱼转身看着孔雀,“孔雀,我出去玩一会儿,你守好家,刚刚这家伙把所有鱼都召唤过来,把我睡觉的地方都弄乱了,清理干净。” 孔雀笑眯眯的点头,又看看北海龙神,“你怎么把鱼叫过来的?” “那个,”北海龙神难得心虚,“我是龙,海里的鱼都多多少少会给点儿面子,” 这应该是北海龙神出生以来最谦虚的一次,毕竟眉卿闯祸在先,总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愧疚,“你们不希望鱼到这里吗?我能帮个小忙。” 看着北海龙神用法术给黑鱼凝出一个冰床,柔软的水草铺在床上,床边铺满五颜六色的珠子,阳光透过海面,感觉温暖而又舒适。 “走!”黑鱼拍拍手,一气把剩下的甘露喝完,“睡太久,我去玩玩再回来。” 似乎有一道光闪过,红桃船又飘荡在海面,眼前的外海和从前完全不同,死气沉沉,海水中飘落着混杂着疏影花瓣的冰,没想到这海中的凶煞之气如此之厉,就连归墟镜都无法破解。 “终于找到你们,”鉴真的声音充满仇恨,“你们敢到这里,就是自己找死。” 第20章 玄天魂域(11) 话音才落,无数的黑灰从天而降,苏暮言和辛夷大惊失色,立刻让众人进入船舱,辛夷在前,苏暮言在后,结阵展开,将船舱牢牢护住。 黑灰落处,白色的红桃木立刻发黑,一股腐烂的焦臭味儿直冲口鼻,苏暮言轻轻摆头,三道黄色的光幕护在眉卿、北海龙神和黑鱼口鼻处,眉卿立刻觉得那股臭味儿已微不可闻。 “看你们能坚持多久,”鉴真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魂域内没有灵气,我看你们怎么和我们为敌。” 说话间,船舱顶部已经被烧出一个大洞,辛夷和苏暮言面色潮红,北海龙神拿出归墟惟实镜,在自己的衣襟上擦拭两下,将惟实镜对准大洞,“眉卿,上!” 眉卿拿出一粒明珠,放在惟实镜面上,一道雪亮的光柱直冲天际,半空中传来鉴真凄厉的惨呼,那惨呼很悠长,听得出他逃得很匆忙。 鉴真离开后,黑灰逐渐停止,阴沉沉的四周也似乎光亮许多,眉卿将明珠从惟实镜上取下,对着辛夷和苏暮言不住晃动,辛夷几乎立刻就恢复过来,但苏暮言却缓缓坐下,似乎他失去的力量并没有得到补充。 眉卿正要将明珠交给苏暮言,辛夷却已将一片蓝莲花瓣贴在苏暮言额间,蓝莲闪动,苏暮言苍白的面色立刻缓解。 “他的灵气运转与咱们不同,”辛夷微微一笑,拿出一朵蓝莲,轻轻晃动,无数的水珠自蓝莲中溢出,北海龙神将它们凝成冰珠,一人分得几粒,“这是蓝令海的冷泉,可以充饥。” 黑鱼吃完冷泉,咂咂嘴,“有一股花的清香,蓝令海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绝对神域,”辛夷微笑着挥手,用蓝莲将船舱的破洞堵住,“我最近才学会如何将它召唤出来。” 仰头看看蓝莲,“这个结界好单薄,挡不住灵魂灰烬。” “什么是灵魂灰烬?”北海龙神从衣袋里拿出几粒珠子,镶嵌在船舱内部,船舱内立刻亮若白昼,“把灵魂化为灰烬吗?” “你们不是说外海有百万海族死去吗?那些魂魄就成为他们最大的能量源泉,”黑鱼示意北海龙神为自己凝出一个躺椅,辛夷又为他在躺椅上铺满蓝莲,黑鱼舒适的躺在躺椅中,“他们将魂魄炼制成魂器,魂魄的余烬就是这些黑灰。” 本已坐下歇息的辛夷和苏暮言听得此言,立刻起身,一脸的愤怒,眉卿和北海龙神全然不懂,只是好奇的看着黑鱼,“你刚刚说,那些魂魄被炼制成魂器?就连余烬都……。” “不用如此愤怒,”黑鱼拉起一片蓝莲盖在自己身上,“那些海族的魂魄转移时,魂魄已然不全,他们感觉不到痛苦。” “可是如此,他们就会灰飞烟灭,无法转身,”苏暮言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如果能通过归墟,还能……。” “天地总会归于永寂,”黑鱼睁睛看看苏暮言,“看不出你一介凡人,竟能如此悲天悯人?更难得的是你竟然是自己修得大成,没想到我睡一觉,醒来竟遇到这般有趣之人。” 说完,黑鱼闭上眼睛,身体发出柔和的光,那光如水波般荡漾,众人立刻觉得被一股极为柔和的气息包裹在内,身心极为舒泰。 “你好厉害,”北海龙神欣喜的看着四周,随着光波拂过,适才被灵魂灰烬灼烧得破烂不堪的红桃船恢复原状,红桃木形成的力量场似乎更加浓厚,“你有恢复一切的力量。” 推开船舱,只见碧波荡漾,海面上海鸟飞翔,海水中鱼儿欢快的畅游,众人不由大吃一惊,黑鱼睁开眼睛,“你说得没错,我有恢复一切的力量,你们都有,可惜有的人不配啊!他们不配。” 黑鱼眯着眼睛,“鲛神,这里让我不舒服,邀请我去你的神域看看,说不定我高兴,能帮你把你的族人从魂魄变为鲛人。” 辛夷站在船头,蓝莲如波涛一般从他身上奔涌而出,清虚子满面骄傲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辛夷,终是长大了。” 随着蓝令海的出现,蓬莱木召唤出的幻境逐渐模糊,忘川看看白虺,“那是鲛神的绝对神域,除非他同意,否则无人可窥,他们船上突然出现的那个孩子有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他刚刚出手的时候,你看清没有?” “没有,”白虺摇摇头,“但是老爹和眉卿对他明显是心虚的,我想,他应该是被眉卿用钓龙索钓上来的,可惜眉卿动手的时候,幻境也消失,究竟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得见。” “符空,”听见忘川的召唤,符空立刻上前一步,“三界四海,包括三十五天,可有关于这孩子的记载?” “没有,”自从这孩子出现,符空便知忘川定会询问自己,所以一早便在心中将所有的上仙及金仙全部过一遍,他确认三界四海没有额间生有银痕之仙,“除非他来自外海的仙人。” 这般说着,符空转身看看冥鹤,他知道忘川不会开口询问,毕竟他若有一日天人五衰,也会进入外海,“冥鹤,你可认识这位仙人?” “不认识,”冥鹤摇摇头,“但是刚刚发生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包括苏师弟和鲛神在内都受到灵魂灰烬的影响,但那些魂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甚至,魂力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我过去从未遭遇过。” 畏惧?黑龙接口道:“论理来说,死去的魂魄不会再有任何畏惧,在过去的万年,我们从未遇到这般的景象,我需要找找师父,也许师父知道发生何事。” 黑色的水镜中,玄机真人悠闲的坐在忘忧林旁,看他的模样,似乎正在垂钓,听到黑龙所言,玄机真人眯起眼睛,他缓缓站起身,众人才看见他手中的鱼杆上串着一长串的魂魄,他似乎是在净化魂魄。 “魂力惧怕的孩子?”玄机真人面上轻松的神情一扫而空,“他与暮言在一块儿吗?” 第20章 玄天魂域(11) 话音才落,无数的黑灰从天而降,苏暮言和辛夷大惊失色,立刻让众人进入船舱,辛夷在前,苏暮言在后,结阵展开,将船舱牢牢护住。 黑灰落处,白色的红桃木立刻发黑,一股腐烂的焦臭味儿直冲口鼻,苏暮言轻轻摆头,三道黄色的光幕护在眉卿、北海龙神和黑鱼口鼻处,眉卿立刻觉得那股臭味儿已微不可闻。 “看你们能坚持多久,”鉴真的声音在半空中响起,“魂域内没有灵气,我看你们怎么和我们为敌。” 说话间,船舱顶部已经被烧出一个大洞,辛夷和苏暮言面色潮红,北海龙神拿出归墟惟实镜,在自己的衣襟上擦拭两下,将惟实镜对准大洞,“眉卿,上!” 眉卿拿出一粒明珠,放在惟实镜面上,一道雪亮的光柱直冲天际,半空中传来鉴真凄厉的惨呼,那惨呼很悠长,听得出他逃得很匆忙。 鉴真离开后,黑灰逐渐停止,阴沉沉的四周也似乎光亮许多,眉卿将明珠从惟实镜上取下,对着辛夷和苏暮言不住晃动,辛夷几乎立刻就恢复过来,但苏暮言却缓缓坐下,似乎他失去的力量并没有得到补充。 眉卿正要将明珠交给苏暮言,辛夷却已将一片蓝莲花瓣贴在苏暮言额间,蓝莲闪动,苏暮言苍白的面色立刻缓解。 “他的灵气运转与咱们不同,”辛夷微微一笑,拿出一朵蓝莲,轻轻晃动,无数的水珠自蓝莲中溢出,北海龙神将它们凝成冰珠,一人分得几粒,“这是蓝令海的冷泉,可以充饥。” 黑鱼吃完冷泉,咂咂嘴,“有一股花的清香,蓝令海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绝对神域,”辛夷微笑着挥手,用蓝莲将船舱的破洞堵住,“我最近才学会如何将它召唤出来。” 仰头看看蓝莲,“这个结界好单薄,挡不住灵魂灰烬。” “什么是灵魂灰烬?”北海龙神从衣袋里拿出几粒珠子,镶嵌在船舱内部,船舱内立刻亮若白昼,“把灵魂化为灰烬吗?” “你们不是说外海有百万海族死去吗?那些魂魄就成为他们最大的能量源泉,”黑鱼示意北海龙神为自己凝出一个躺椅,辛夷又为他在躺椅上铺满蓝莲,黑鱼舒适的躺在躺椅中,“他们将魂魄炼制成魂器,魂魄的余烬就是这些黑灰。” 本已坐下歇息的辛夷和苏暮言听得此言,立刻起身,一脸的愤怒,眉卿和北海龙神全然不懂,只是好奇的看着黑鱼,“你刚刚说,那些魂魄被炼制成魂器?就连余烬都……。” “不用如此愤怒,”黑鱼拉起一片蓝莲盖在自己身上,“那些海族的魂魄转移时,魂魄已然不全,他们感觉不到痛苦。” “可是如此,他们就会灰飞烟灭,无法转身,”苏暮言的声音都在颤抖,“他们如果能通过归墟,还能……。” “天地总会归于永寂,”黑鱼睁睛看看苏暮言,“看不出你一介凡人,竟能如此悲天悯人?更难得的是你竟然是自己修得大成,没想到我睡一觉,醒来竟遇到这般有趣之人。” 说完,黑鱼闭上眼睛,身体发出柔和的光,那光如水波般荡漾,众人立刻觉得被一股极为柔和的气息包裹在内,身心极为舒泰。 “你好厉害,”北海龙神欣喜的看着四周,随着光波拂过,适才被灵魂灰烬灼烧得破烂不堪的红桃船恢复原状,红桃木形成的力量场似乎更加浓厚,“你有恢复一切的力量。” 推开船舱,只见碧波荡漾,海面上海鸟飞翔,海水中鱼儿欢快的畅游,众人不由大吃一惊,黑鱼睁开眼睛,“你说得没错,我有恢复一切的力量,你们都有,可惜有的人不配啊!他们不配。” 黑鱼眯着眼睛,“鲛神,这里让我不舒服,邀请我去你的神域看看,说不定我高兴,能帮你把你的族人从魂魄变为鲛人。” 辛夷站在船头,蓝莲如波涛一般从他身上奔涌而出,清虚子满面骄傲的看着他,情不自禁的流下泪来,“辛夷,终是长大了。” 随着蓝令海的出现,蓬莱木召唤出的幻境逐渐模糊,忘川看看白虺,“那是鲛神的绝对神域,除非他同意,否则无人可窥,他们船上突然出现的那个孩子有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他刚刚出手的时候,你看清没有?” “没有,”白虺摇摇头,“但是老爹和眉卿对他明显是心虚的,我想,他应该是被眉卿用钓龙索钓上来的,可惜眉卿动手的时候,幻境也消失,究竟发生什么,我们都不得见。” “符空,”听见忘川的召唤,符空立刻上前一步,“三界四海,包括三十五天,可有关于这孩子的记载?” “没有,”自从这孩子出现,符空便知忘川定会询问自己,所以一早便在心中将所有的上仙及金仙全部过一遍,他确认三界四海没有额间生有银痕之仙,“除非他来自外海的仙人。” 这般说着,符空转身看看冥鹤,他知道忘川不会开口询问,毕竟他若有一日天人五衰,也会进入外海,“冥鹤,你可认识这位仙人?” “不认识,”冥鹤摇摇头,“但是刚刚发生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包括苏师弟和鲛神在内都受到灵魂灰烬的影响,但那些魂力对他没有丝毫影响,甚至,魂力对他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我过去从未遭遇过。” 畏惧?黑龙接口道:“论理来说,死去的魂魄不会再有任何畏惧,在过去的万年,我们从未遇到这般的景象,我需要找找师父,也许师父知道发生何事。” 黑色的水镜中,玄机真人悠闲的坐在忘忧林旁,看他的模样,似乎正在垂钓,听到黑龙所言,玄机真人眯起眼睛,他缓缓站起身,众人才看见他手中的鱼杆上串着一长串的魂魄,他似乎是在净化魂魄。 “魂力惧怕的孩子?”玄机真人面上轻松的神情一扫而空,“他与暮言在一块儿吗?” 第21章 玄天魂域(12) 红桃船静静的泊在蓝令海中,柔和的海风轻轻的掠过众人的身体,蓝莲的香味儿泌人心脾,黑鱼跳进海中,柔和的金光似乎融化在清澈的海水中,所有的蓝莲都泛起金光,一时之间,海面金光闪烁,绚美异常。 随着海面的变化,辛夷本就精致的面容发生微妙的变化,眉卿转身看着辛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似乎见过你,在一个梦里,我是一条小鲛鱼,你是我们的神。” “他是鲛神,”黑鱼的手轻轻一挥,辛夷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中,然后他的身形不停的变化,耀眼的金光中,辛夷幻化为高大而俊美的蓝发鲛神,他安静的坐在蓝莲王座上,白净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浅笑,“我睡这般多年,没想到他们竟然创造出如此精美的神只。” 黑鱼又挥挥手,辛夷回到红桃船上,仍是眉卿和众人熟悉的妖国国主,精美而温和,黑鱼看看眉卿,“眉卿,你说我应该让鲛人重新复活吗?” “为什么不呢?”眉卿欢欢喜喜的从蓝莲丛中取出一个金色的果实,一分为二,一半递给黑鱼,一半递给北海龙神,“辛夷虽然有雪生和妖国,但他的族人还是魂魄,他得有多寂寞啊!” 吃完果实,红桃船已经回到玄天魂域,辛夷面色微微一颤,他诧异的看着黑鱼,黑鱼摸摸自己额间的银痕,“你感觉到了吗?鲛人已经重新复活,你仍是他们的神,只不过,鲛人不能再如从前一般自成一族,他们只会是妖国的一支。” 缓缓的坐下,辛夷看着黑鱼,“你是创世神吗?” “不是,”黑鱼摇摇头,“我只是几个人的老师,就这么简单。” 船尾轻轻一沉,众人回过神,玄机真人背着一个布袋出现,他笑容可掬,苏暮言立刻上前跪倒在地,“师父。” “起来!”玄机真人语气温和,他走到眉卿身畔坐下,将身侧的布袋取下推给辛夷,“国主,劳烦你烹制一些餐食,自从你离开永生之海,我十分想念你做的餐食。” 说着,玄机真人拿出十几个果子,“眉卿,你分给大家。” 将果子细心的在自己衣襟上擦拭干净,黑鱼好奇的看着北海龙神一动不动,“你与眉卿这般要好,为何不帮她?” “这些果子很神奇,”北海龙神认真的解释,“如果是旁人自取,就会又苦又涩,眉卿触碰过后,就会甘甜多汁。” 黑鱼一脸好奇,他取过一枚果子,放进口咬一口,立刻吐出,眉卿微笑着递一个果子给他,他将信将疑的咬一口,面露诧异之色,几口将果子吃完,“你和这条龙都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凝聚而成,我很喜欢你们。” 说完,他转头看着玄机真人,“老头儿,你是永生之海的主人,你身上已经有紫凝仙气,很快就要飞升,你知不知道轻易卷进别人的因果,你有可能无法成仙。” “是,”玄机真人的语气很恭敬,面上仍然带着和气的笑,“修炼十数万年,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成仙,但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无法成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来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黑鱼看一眼玄机真人,视线转向苏暮言和辛夷,又看看眉卿和北海龙神,“因果里牵涉的人,都已经在局中,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沉默片刻,玄机真人起身,一掬到地,“是我唐突,我这就回去。” “不急,”黑鱼已经闻到饭食的香味儿,“孔雀不在这里,你既然来了,便也是一番因果,陪我吃个饭,我万年没见通天,你和我说说,通天都做了些什么。” 吃完一只烤凤凰,黑鱼满面欢喜,指着剩下的烤凤凰问,“你们不爱吃!” “我们爱吃,”眉卿立刻猜到他想独吞,万分不满,“我们好不容易有些吃的,你又想独吞?” 挠挠自己的头,黑鱼摸着自己的嘴角,“唉,是啊!我本来在海里睡觉,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醒的,还伤了我的嘴角。” 闯了祸的眉卿立刻败下阵来,她眼巴巴的看着北海龙神,北海龙神拿出钓龙索,“你看,都怪这个破东西,要不我们把它扔海里,让你出出气,但是这些烤凤凰只能分给你一半。” “不行,”黑鱼拎出两只最小的烤凤凰,“你们分这两只,其他的都归我。” 这般说着,也不待众人出言反对,他随手就把钓龙索扔进海里,钓龙过入海的瞬间,海面突然波涛万丈,狂风呼啸,似乎有万千的阴魂同时聚集而来,眉卿吓得钻进辛夷怀里,北海龙神抱着苏暮言的胳膊,面色惨白,“你干什么?” “你们怎么这般笨?”黑鱼翻个白眼,“你难道没感觉到有人把万千的魂魄放入海中,很快这里就会被怨气变成无边的业海。” 北海龙神放开苏暮言,一跃而起,四下环顾一圈,走到海边,双手不住挥动,只见滔天的巨浪缓缓凝结,半个时辰之后,红桃船停泊在凝固的海面之上。 “海里的确有阴魂,”后知后觉的北海龙神告诫眉卿,“我已经把它们封印在冰里,咱们别和这条臭鱼抢食,早点儿吃完早点儿离开。” 黑鱼显然并不计较被称呼为臭鱼,他已经趁北海龙神作法,众人关注的时间,把自己面前的烤凤凰全部吃完,此刻面前骨架堆成小山。 “我们才遇到你的时候,”眉卿万分不满,一边吃自己的烤凤凰,一边责骂黑鱼,“你不是说你吃素吗?这些都是肉,你怎么能吃?” “那是因为孔雀做的鱼特别难吃,”黑鱼笑眯眯的看着玄机真人,“老头儿,你且说说这些年,通天都做了些什么?” 坐在船尾,把黑鱼吃剩的东西吃完,北海龙神万分恼怒,“都怪你,如果你不玩钓龙索,咱们也碰不到这家伙。” “不,”苏暮言摇摇头,“我原来预计玄天魂域,我们九死一生才能出来,碰到他,也许要解开玄天魂域的局,并不是那么困难。” 第21章 玄天魂域(12) 红桃船静静的泊在蓝令海中,柔和的海风轻轻的掠过众人的身体,蓝莲的香味儿泌人心脾,黑鱼跳进海中,柔和的金光似乎融化在清澈的海水中,所有的蓝莲都泛起金光,一时之间,海面金光闪烁,绚美异常。 随着海面的变化,辛夷本就精致的面容发生微妙的变化,眉卿转身看着辛夷,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我似乎见过你,在一个梦里,我是一条小鲛鱼,你是我们的神。” “他是鲛神,”黑鱼的手轻轻一挥,辛夷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中,然后他的身形不停的变化,耀眼的金光中,辛夷幻化为高大而俊美的蓝发鲛神,他安静的坐在蓝莲王座上,白净的脸颊上带着一丝浅笑,“我睡这般多年,没想到他们竟然创造出如此精美的神只。” 黑鱼又挥挥手,辛夷回到红桃船上,仍是眉卿和众人熟悉的妖国国主,精美而温和,黑鱼看看眉卿,“眉卿,你说我应该让鲛人重新复活吗?” “为什么不呢?”眉卿欢欢喜喜的从蓝莲丛中取出一个金色的果实,一分为二,一半递给黑鱼,一半递给北海龙神,“辛夷虽然有雪生和妖国,但他的族人还是魂魄,他得有多寂寞啊!” 吃完果实,红桃船已经回到玄天魂域,辛夷面色微微一颤,他诧异的看着黑鱼,黑鱼摸摸自己额间的银痕,“你感觉到了吗?鲛人已经重新复活,你仍是他们的神,只不过,鲛人不能再如从前一般自成一族,他们只会是妖国的一支。” 缓缓的坐下,辛夷看着黑鱼,“你是创世神吗?” “不是,”黑鱼摇摇头,“我只是几个人的老师,就这么简单。” 船尾轻轻一沉,众人回过神,玄机真人背着一个布袋出现,他笑容可掬,苏暮言立刻上前跪倒在地,“师父。” “起来!”玄机真人语气温和,他走到眉卿身畔坐下,将身侧的布袋取下推给辛夷,“国主,劳烦你烹制一些餐食,自从你离开永生之海,我十分想念你做的餐食。” 说着,玄机真人拿出十几个果子,“眉卿,你分给大家。” 将果子细心的在自己衣襟上擦拭干净,黑鱼好奇的看着北海龙神一动不动,“你与眉卿这般要好,为何不帮她?” “这些果子很神奇,”北海龙神认真的解释,“如果是旁人自取,就会又苦又涩,眉卿触碰过后,就会甘甜多汁。” 黑鱼一脸好奇,他取过一枚果子,放进口咬一口,立刻吐出,眉卿微笑着递一个果子给他,他将信将疑的咬一口,面露诧异之色,几口将果子吃完,“你和这条龙都是天地间最纯粹的灵气凝聚而成,我很喜欢你们。” 说完,他转头看着玄机真人,“老头儿,你是永生之海的主人,你身上已经有紫凝仙气,很快就要飞升,你知不知道轻易卷进别人的因果,你有可能无法成仙。” “是,”玄机真人的语气很恭敬,面上仍然带着和气的笑,“修炼十数万年,最终的目的就是想成仙,但是死去的人实在太多,就算无法成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你来这里,也改变不了什么,”黑鱼看一眼玄机真人,视线转向苏暮言和辛夷,又看看眉卿和北海龙神,“因果里牵涉的人,都已经在局中,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沉默片刻,玄机真人起身,一掬到地,“是我唐突,我这就回去。” “不急,”黑鱼已经闻到饭食的香味儿,“孔雀不在这里,你既然来了,便也是一番因果,陪我吃个饭,我万年没见通天,你和我说说,通天都做了些什么。” 吃完一只烤凤凰,黑鱼满面欢喜,指着剩下的烤凤凰问,“你们不爱吃!” “我们爱吃,”眉卿立刻猜到他想独吞,万分不满,“我们好不容易有些吃的,你又想独吞?” 挠挠自己的头,黑鱼摸着自己的嘴角,“唉,是啊!我本来在海里睡觉,也不知道是谁把我弄醒的,还伤了我的嘴角。” 闯了祸的眉卿立刻败下阵来,她眼巴巴的看着北海龙神,北海龙神拿出钓龙索,“你看,都怪这个破东西,要不我们把它扔海里,让你出出气,但是这些烤凤凰只能分给你一半。” “不行,”黑鱼拎出两只最小的烤凤凰,“你们分这两只,其他的都归我。” 这般说着,也不待众人出言反对,他随手就把钓龙索扔进海里,钓龙过入海的瞬间,海面突然波涛万丈,狂风呼啸,似乎有万千的阴魂同时聚集而来,眉卿吓得钻进辛夷怀里,北海龙神抱着苏暮言的胳膊,面色惨白,“你干什么?” “你们怎么这般笨?”黑鱼翻个白眼,“你难道没感觉到有人把万千的魂魄放入海中,很快这里就会被怨气变成无边的业海。” 北海龙神放开苏暮言,一跃而起,四下环顾一圈,走到海边,双手不住挥动,只见滔天的巨浪缓缓凝结,半个时辰之后,红桃船停泊在凝固的海面之上。 “海里的确有阴魂,”后知后觉的北海龙神告诫眉卿,“我已经把它们封印在冰里,咱们别和这条臭鱼抢食,早点儿吃完早点儿离开。” 黑鱼显然并不计较被称呼为臭鱼,他已经趁北海龙神作法,众人关注的时间,把自己面前的烤凤凰全部吃完,此刻面前骨架堆成小山。 “我们才遇到你的时候,”眉卿万分不满,一边吃自己的烤凤凰,一边责骂黑鱼,“你不是说你吃素吗?这些都是肉,你怎么能吃?” “那是因为孔雀做的鱼特别难吃,”黑鱼笑眯眯的看着玄机真人,“老头儿,你且说说这些年,通天都做了些什么?” 坐在船尾,把黑鱼吃剩的东西吃完,北海龙神万分恼怒,“都怪你,如果你不玩钓龙索,咱们也碰不到这家伙。” “不,”苏暮言摇摇头,“我原来预计玄天魂域,我们九死一生才能出来,碰到他,也许要解开玄天魂域的局,并不是那么困难。” 第22章 玄天魂域(13) 玄机真人交待苏暮言时,北海龙神和眉卿站在船舷旁向下张望,只见结冰的海面下有黑色的水流涌动,“北海,我们在死灵渊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过,那些魂魄随着水向同一个方向流动,你看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上次你哭得惊天动地,我吓得魂飞魄散,”北海龙神翻着白眼,“我怎么会认真看?你记得没错吗?你不是哭得路都看不清楚吗?” “的确没看错,”眉卿很肯定,若是旁人听北海龙神这般说一定不悦,但这两人相互拆台早就成为习惯,更何况也知对方没有恶意,“魂魄的确就是这样流动的。” “这些魂魄会流向永生之海,”黑鱼坐在船舷上,看着海面下魂魄的流动,“永生之海净化他们的怨气之后,魂魄会暂时进入地府,我听老头儿讲过你的地府。” 黑鱼转身看着苏暮言,“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老头儿自己成仙之后,想将永生之海交给你,你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你只是一个凡人,修行不过千载,竟然有这般大的慈悲心。” “你过誉了,”苏暮言淡然一笑,“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修行多少载,才能为人,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又浑浑噩噩的魂飞魄散,只不过给他们一个再次为人的机会。” 黑鱼淡然一笑,走到眉卿身侧,跃上船舷,“这冰面如此平静,反正也吃饱了,你们带我去玩耍一番如何?” 北海龙神凝出一辆冰车,眉卿用自己的北海龙神衣襟上撕下的布条拧成绳子,自己拖着冰车在海面上奔跑,只见凤凰的羽衣如流霞般在海面晃动。 随着眉卿的奔跑,无数的光点从海面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团,然后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空洞,光点形成一股水流涌进空洞。 辛夷和苏暮言听着海面上欢快的笑声,此刻眉卿和黑鱼坐在冰车上,北海龙神的脚底踩着冰凝的冰刀,在海面上疾奔如飞,如果让白虺看见,想必不悦,但辛夷和苏暮言都已看出,随着北海龙神的脚步,海里涌出的光点越多。 “黑鱼说自己是鸿钧老祖和通天教主的师父,你猜到他的身份了吗?”苏暮言看着眉卿欢喜的脸,面上也忍不住绽出笑来,“他的能耐这般大,明明举手之间就能平定一切,而他的选择偏偏出人意料。”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已修炼得道,成为上仙,银血、金血,三十三天到三十五天,似乎每一步都是成为人上人,仙上仙,”辛夷淡然一笑,“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鱼身上全无半点儿灵气,与凡人无异,连你我都看不穿他的修为,而且,以天帝和龙神的修为,至今没有出现,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眯起眼睛 ,苏暮言敛去面上的笑,仰首看着满天的金光,“你的意思是他在考验我们?” “对,”辛夷淡然一笑,“你、我、眉卿和北海已经通过他的考验,下一步,就是天帝和龙神,如果他们两都通过他的考验,三界和四海的仙级会发生大变。” “这与我们有何干系?”苏暮言淡然一笑,“做好你我自己的事,其他的……。” “你难道不在默默的期待发生吗?”辛夷眯着眼睛,“你如此喜爱眉卿,所有人都能看出,如果三界四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难道不希望自己会有机会?” 沉默片刻,苏暮言淡然一笑,“不瞒你说,我的确是这般希望的,也是这般期待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喜欢眉卿,眉卿喜欢我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而希望她过得幸福,从前我不懂,阿沅陪伴我千年,我对她的感情是感激和尊重,从眉卿身上,我总算明白并理解阿沅。” 辛夷微笑着没有说话,北海龙神虽然修为不高,但玩耍却极为在行,他在冰上花样百出,眉卿和黑鱼看得出极为快乐,辛夷面上的笑突然一点一点消失,“苏暮言,你注意到眉卿和北海龙神没有?” 听他这般说,苏暮言立刻凝目细察,他突然发现眉卿和北海龙神正在消失,他们的身形越来越透明,只是眨眼间,便化为两道淡不可见的影子。 “眉卿,”辛夷大喝一声,翻身跃下红桃船,北海龙神、眉卿、冰车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黑鱼独自站在冰面上,“眉卿,你……,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你在船上对苏暮言说过的话,”黑鱼咧嘴一笑,“天帝和龙神,我想见见他们。” 一股淡淡的寒意掠过,转身之时,只见眉间带有银痕的男童和苏暮言、辛夷一同出现,却不见北海龙神和眉卿的身影,白虺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忘川伸手挡住,他已经感觉到这孩子的来意不善。 “好漂亮的剑,”黑鱼看一眼白虺,但他手里空无一物,他又转身看一眼忘川,“万年来,蓬莱木第一次结实。” 躬身后退,将主位让给黑鱼,黑鱼坐在主位上,手杵着腮,“你看出什么?” “我和白虺需要做一些事以换回眉卿和北海陛下,”忘川执着白虺缓缓坐下,长眉微轩,面上带着一丝线笑,但眼神里却有压抑不住的关切和不安,“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用呢?”黑鱼咧嘴一笑,“要不我和你们聊聊?” 除辛夷和苏暮言外,其他人立刻退到屋外,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缓步走到一旁,先知君微微一笑,对符元和符完躬身一礼,自行退下,符元眼珠一转,走到清虚子身侧,“清虚,老云,你们如何看?” “这孩子身上没有半点儿灵气,”清虚子转身看看静寂无声的内室,“但他额间的银痕蕴藏着极大的能量,以我对辛夷的了解,能让他如此畏惧的,绝非凡辈,而且,眉卿和北海龙神没有同行,如果没有意外,这孩子是来考验天帝和龙神的。” “清虚,以你之见,你认为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能通过他的考验吗?”符空忧心忡忡,“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如此骄傲。” “你放心,”不待清虚子回复,符元接口道:“只要眉卿和北海龙神在他手上,这两个家伙就翻不起大风大浪。” 第22章 玄天魂域(13) 玄机真人交待苏暮言时,北海龙神和眉卿站在船舷旁向下张望,只见结冰的海面下有黑色的水流涌动,“北海,我们在死灵渊的时候是不是看到过,那些魂魄随着水向同一个方向流动,你看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上次你哭得惊天动地,我吓得魂飞魄散,”北海龙神翻着白眼,“我怎么会认真看?你记得没错吗?你不是哭得路都看不清楚吗?” “的确没看错,”眉卿很肯定,若是旁人听北海龙神这般说一定不悦,但这两人相互拆台早就成为习惯,更何况也知对方没有恶意,“魂魄的确就是这样流动的。” “这些魂魄会流向永生之海,”黑鱼坐在船舷上,看着海面下魂魄的流动,“永生之海净化他们的怨气之后,魂魄会暂时进入地府,我听老头儿讲过你的地府。” 黑鱼转身看着苏暮言,“我大概明白为什么老头儿自己成仙之后,想将永生之海交给你,你很了不起,非常了不起,你只是一个凡人,修行不过千载,竟然有这般大的慈悲心。” “你过誉了,”苏暮言淡然一笑,“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知修行多少载,才能为人,浑浑噩噩的过完一生,又浑浑噩噩的魂飞魄散,只不过给他们一个再次为人的机会。” 黑鱼淡然一笑,走到眉卿身侧,跃上船舷,“这冰面如此平静,反正也吃饱了,你们带我去玩耍一番如何?” 北海龙神凝出一辆冰车,眉卿用自己的北海龙神衣襟上撕下的布条拧成绳子,自己拖着冰车在海面上奔跑,只见凤凰的羽衣如流霞般在海面晃动。 随着眉卿的奔跑,无数的光点从海面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凝成一团,然后空中出现一个小小的空洞,光点形成一股水流涌进空洞。 辛夷和苏暮言听着海面上欢快的笑声,此刻眉卿和黑鱼坐在冰车上,北海龙神的脚底踩着冰凝的冰刀,在海面上疾奔如飞,如果让白虺看见,想必不悦,但辛夷和苏暮言都已看出,随着北海龙神的脚步,海里涌出的光点越多。 “黑鱼说自己是鸿钧老祖和通天教主的师父,你猜到他的身份了吗?”苏暮言看着眉卿欢喜的脸,面上也忍不住绽出笑来,“他的能耐这般大,明明举手之间就能平定一切,而他的选择偏偏出人意料。” “虽然很多人都认为自己已修炼得道,成为上仙,银血、金血,三十三天到三十五天,似乎每一步都是成为人上人,仙上仙,”辛夷淡然一笑,“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黑鱼身上全无半点儿灵气,与凡人无异,连你我都看不穿他的修为,而且,以天帝和龙神的修为,至今没有出现,你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眯起眼睛 ,苏暮言敛去面上的笑,仰首看着满天的金光,“你的意思是他在考验我们?” “对,”辛夷淡然一笑,“你、我、眉卿和北海已经通过他的考验,下一步,就是天帝和龙神,如果他们两都通过他的考验,三界和四海的仙级会发生大变。” “这与我们有何干系?”苏暮言淡然一笑,“做好你我自己的事,其他的……。” “你难道不在默默的期待发生吗?”辛夷眯着眼睛,“你如此喜爱眉卿,所有人都能看出,如果三界四海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你难道不希望自己会有机会?” 沉默片刻,苏暮言淡然一笑,“不瞒你说,我的确是这般希望的,也是这般期待的,可是你想过没有,我喜欢眉卿,眉卿喜欢我吗?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而希望她过得幸福,从前我不懂,阿沅陪伴我千年,我对她的感情是感激和尊重,从眉卿身上,我总算明白并理解阿沅。” 辛夷微笑着没有说话,北海龙神虽然修为不高,但玩耍却极为在行,他在冰上花样百出,眉卿和黑鱼看得出极为快乐,辛夷面上的笑突然一点一点消失,“苏暮言,你注意到眉卿和北海龙神没有?” 听他这般说,苏暮言立刻凝目细察,他突然发现眉卿和北海龙神正在消失,他们的身形越来越透明,只是眨眼间,便化为两道淡不可见的影子。 “眉卿,”辛夷大喝一声,翻身跃下红桃船,北海龙神、眉卿、冰车已经完全消失,只余下黑鱼独自站在冰面上,“眉卿,你……,你做了什么?” “当然是你在船上对苏暮言说过的话,”黑鱼咧嘴一笑,“天帝和龙神,我想见见他们。” 一股淡淡的寒意掠过,转身之时,只见眉间带有银痕的男童和苏暮言、辛夷一同出现,却不见北海龙神和眉卿的身影,白虺正要上前询问,却被忘川伸手挡住,他已经感觉到这孩子的来意不善。 “好漂亮的剑,”黑鱼看一眼白虺,但他手里空无一物,他又转身看一眼忘川,“万年来,蓬莱木第一次结实。” 躬身后退,将主位让给黑鱼,黑鱼坐在主位上,手杵着腮,“你看出什么?” “我和白虺需要做一些事以换回眉卿和北海陛下,”忘川执着白虺缓缓坐下,长眉微轩,面上带着一丝线笑,但眼神里却有压抑不住的关切和不安,“你说!需要我们做什么?” “也许什么都不用呢?”黑鱼咧嘴一笑,“要不我和你们聊聊?” 除辛夷和苏暮言外,其他人立刻退到屋外,清虚子和云若梦对视一眼,缓步走到一旁,先知君微微一笑,对符元和符完躬身一礼,自行退下,符元眼珠一转,走到清虚子身侧,“清虚,老云,你们如何看?” “这孩子身上没有半点儿灵气,”清虚子转身看看静寂无声的内室,“但他额间的银痕蕴藏着极大的能量,以我对辛夷的了解,能让他如此畏惧的,绝非凡辈,而且,眉卿和北海龙神没有同行,如果没有意外,这孩子是来考验天帝和龙神的。” “清虚,以你之见,你认为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能通过他的考验吗?”符空忧心忡忡,“天帝陛下和龙神殿下如此骄傲。” “你放心,”不待清虚子回复,符元接口道:“只要眉卿和北海龙神在他手上,这两个家伙就翻不起大风大浪。” 第23章 玄天魂域(14) 黑鱼盯着忘川和白虺,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忘川安之若素,白虺冷眼直对,黑鱼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家伙这么惹人讨厌,为何会有那般招人喜爱的亲人?” 听他提到眉卿和北海龙神,白虺扬扬眉,“老爹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玩?他和眉卿两个都是闯祸精,你不怕那个地方的人倒霉?” 颇感兴致的感应着什么,黑鱼眉开眼笑,“不用担心,他们玩得很开心,你不也是吗?从前这里不是流兮城吗?流兮城里连魂魄都很惧怕你。” “哼,”白虺冷哼一声,“他们不是惧怕,是敬畏,我从未伤害过他们,但凡人害怕神只,我也不能控制。” “为何他们不怕你老爹?也不怕眉卿?只是很烦他们呢?”黑鱼伸手拿起冰霜珊瑚果,“你身为龙神,却对鲛人一族赶尽杀绝,杀业这般重” “老爹和眉卿没什么修为,只知道吃喝玩乐,虽然不伤害人,但闯的祸要别人帮忙,”白虺翻个白眼,“海族之间万年斗争不断,我喜欢鲛神,所以容许他们分享海洋,但他们自己逼死鲛神,却是我不能忍的。” 听白虺说自己喜欢鲛神,就连辛夷都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自己是鲛神转世,但前世的记忆尽数丧失,他根本记不清自己与面前这位幼龄的龙神有何交集。 “你竟有喜欢的人,”黑鱼似乎大感奇怪,“你为何喜欢他?现在呢?” “他很漂亮啊!也很温和,”白虺有些不耐烦,但忘川告诫过他,黑鱼的问话必须如实回复,“他的蓝令海很美,我睡在蓝莲里,能听到蓝莲的歌唱。” 听到这里,就连忘川都大感意外,蓝令海是鲛神的绝对神域,没有得到邀请,其他神只根本无法进入,白虺何时去过? “我心烦的时候就会去,我也知道鲛神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躲在聆歌海的海底,”白虺眨着眼睛,“聆歌海的海底有那么多的晶石,就是鲛神的眼泪,蓝令海里有那么的珍珠,就是我的汗水。” “我明白了,”黑鱼露齿一笑,似乎显得极为愉悦,“你们两一个是光,一个是影,难怪你灭了鲛人,又允许他们的魂魄结城而居,你是在等鲛神回来?” “不知道,”白虺摇摇头,“我有很多事都忘记了,但是我知道鲛神回来,我仍然很欢喜,我的聆歌海里的鱼又开始唱歌,我又能去蓝令海安睡。” “你爹和眉卿,”黑鱼提到北海龙神和眉卿,停顿片刻才开口,“你喜欢谁?” “老爹,”白虺眨着眼睛,“我要带老爹脱离轮回,眉卿也是我喜欢的人。” “你爹能让苦海冻底,为什么你不能?”忘川静静的听到此刻,他明白,这是对白虺最终的考验,也是最可怕的考验,他忍不住为白虺担心,却发现黑鱼笑眯眯的转眼看着自己,眼神温和,却带着警告,“你要不要试试?” “他不行,”忘川终是忍不住,在跃跃欲试的白虺开口前制止,“北海陛下修为虽低,但身上有积累千载的福报,心地纯良,以极大的功德才能令苦海冻底,白虺年纪尚小,功德不够……。” “天帝,”黑鱼的眼中寒光闪动,“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爱为旁人做决定,不如让龙神试试,试一试,对他有什么害处?” 这不是苦海,苏暮言一眼便认出脚下万丈波涛之地并非地府,而是连他也不识的海域,白虺身背六翼冰翅,左手持蓬莱木杆的定海幡,右手的桂魄在阳光下闪烁着华丽的光。 定海幡挥动时,整个海面掀起狂风,黑色的波涛高达数十丈,水幕中的魂魄遮天蔽日,就连阳光都变成灰色,如此强大的魂力,直如数万年死在四海的阴魂都聚于此处一般。 苏暮言大惊失色,只觉身边微风轻拂,忘川的身影已出现在白虺身侧,他手中的蓬莱木发出柔和的金光,随着金光的扩散,黑色的波涛逐渐平息。 忘川与白虺背靠着背,蓬莱木和定海幡相互配合,海中的阴魂逐渐被压制下去,但他们脚底却有一根粗壮的水柱在快速升腾。 辛夷眼前水柱中的阴魂越聚越多,似乎已长成一个巨大的怪物要将两人吞噬,顾不得其他,飞身赶到两人左侧,左手一翻,碧霄笛已横在唇边,曲声凄美,阴魂水柱立刻被向下压抑。 苏暮言与辛夷同时赶到,左手的沉魂鞭猛的向下一击,右手的翻天魂印已经祭起,海面立刻响起巨大的歌声。 四人共同发力,海面的一切异状尽被压下,苏暮言从怀里拿出一根黑色的洞箫,箫声悠扬,与翻天魂印发出的歌声相和,海面回复平静,片刻之后,无数的金色的光点自海中升腾而起,围绕在黑鱼身侧。 黑鱼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些金色的光点围绕黑鱼飞翔一周后,纷纷涌入黑洞。 半个时辰后,光点全数消失,海面出现一个莲花组成的平台,黑鱼率先落下,“你们下来!” 拼尽全力的四人浑身如同水淋一般,黑鱼伸手一指,四人只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涌入体内,“坐!一会儿,我要让你们见两个人。” 缓缓坐下,白虺躺在忘川怀里,闭上双眸,“定不要告诉老爹我没能令苦海冻底。” “他绝不敢笑你,”黑鱼微微一笑,“这里是我的神域,千万年来,所有死去的神只魂魄能够净化的,都通过永生之海转生到外海,而无法净化的,都在我的神域下方沉睡,由我镇压,就连我都没想到你们竟能化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进入永生之海。” “骗子,”白虺怒火中烧,“你不是说是苦海吗?” “我说过是地府的苦海吗?”黑鱼反唇相讥,白虺立时语塞,“更何况,你老爹净化的是凡人的魂魄,你净化的可是神只的,你也能吹嘘。” “老爹骄傲的事不多,”白虺翻个白眼,“就让他吹嘘好了,你别告诉他,我请你吃聆歌海的胭脂鱼。” 第23章 玄天魂域(14) 黑鱼盯着忘川和白虺,久久没有移开视线,忘川安之若素,白虺冷眼直对,黑鱼微微一笑,“你们两个家伙这么惹人讨厌,为何会有那般招人喜爱的亲人?” 听他提到眉卿和北海龙神,白虺扬扬眉,“老爹呢?你把他弄到哪儿去玩?他和眉卿两个都是闯祸精,你不怕那个地方的人倒霉?” 颇感兴致的感应着什么,黑鱼眉开眼笑,“不用担心,他们玩得很开心,你不也是吗?从前这里不是流兮城吗?流兮城里连魂魄都很惧怕你。” “哼,”白虺冷哼一声,“他们不是惧怕,是敬畏,我从未伤害过他们,但凡人害怕神只,我也不能控制。” “为何他们不怕你老爹?也不怕眉卿?只是很烦他们呢?”黑鱼伸手拿起冰霜珊瑚果,“你身为龙神,却对鲛人一族赶尽杀绝,杀业这般重” “老爹和眉卿没什么修为,只知道吃喝玩乐,虽然不伤害人,但闯的祸要别人帮忙,”白虺翻个白眼,“海族之间万年斗争不断,我喜欢鲛神,所以容许他们分享海洋,但他们自己逼死鲛神,却是我不能忍的。” 听白虺说自己喜欢鲛神,就连辛夷都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自己是鲛神转世,但前世的记忆尽数丧失,他根本记不清自己与面前这位幼龄的龙神有何交集。 “你竟有喜欢的人,”黑鱼似乎大感奇怪,“你为何喜欢他?现在呢?” “他很漂亮啊!也很温和,”白虺有些不耐烦,但忘川告诫过他,黑鱼的问话必须如实回复,“他的蓝令海很美,我睡在蓝莲里,能听到蓝莲的歌唱。” 听到这里,就连忘川都大感意外,蓝令海是鲛神的绝对神域,没有得到邀请,其他神只根本无法进入,白虺何时去过? “我心烦的时候就会去,我也知道鲛神心情不好的时候会躲在聆歌海的海底,”白虺眨着眼睛,“聆歌海的海底有那么多的晶石,就是鲛神的眼泪,蓝令海里有那么的珍珠,就是我的汗水。” “我明白了,”黑鱼露齿一笑,似乎显得极为愉悦,“你们两一个是光,一个是影,难怪你灭了鲛人,又允许他们的魂魄结城而居,你是在等鲛神回来?” “不知道,”白虺摇摇头,“我有很多事都忘记了,但是我知道鲛神回来,我仍然很欢喜,我的聆歌海里的鱼又开始唱歌,我又能去蓝令海安睡。” “你爹和眉卿,”黑鱼提到北海龙神和眉卿,停顿片刻才开口,“你喜欢谁?” “老爹,”白虺眨着眼睛,“我要带老爹脱离轮回,眉卿也是我喜欢的人。” “你爹能让苦海冻底,为什么你不能?”忘川静静的听到此刻,他明白,这是对白虺最终的考验,也是最可怕的考验,他忍不住为白虺担心,却发现黑鱼笑眯眯的转眼看着自己,眼神温和,却带着警告,“你要不要试试?” “他不行,”忘川终是忍不住,在跃跃欲试的白虺开口前制止,“北海陛下修为虽低,但身上有积累千载的福报,心地纯良,以极大的功德才能令苦海冻底,白虺年纪尚小,功德不够……。” “天帝,”黑鱼的眼中寒光闪动,“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爱为旁人做决定,不如让龙神试试,试一试,对他有什么害处?” 这不是苦海,苏暮言一眼便认出脚下万丈波涛之地并非地府,而是连他也不识的海域,白虺身背六翼冰翅,左手持蓬莱木杆的定海幡,右手的桂魄在阳光下闪烁着华丽的光。 定海幡挥动时,整个海面掀起狂风,黑色的波涛高达数十丈,水幕中的魂魄遮天蔽日,就连阳光都变成灰色,如此强大的魂力,直如数万年死在四海的阴魂都聚于此处一般。 苏暮言大惊失色,只觉身边微风轻拂,忘川的身影已出现在白虺身侧,他手中的蓬莱木发出柔和的金光,随着金光的扩散,黑色的波涛逐渐平息。 忘川与白虺背靠着背,蓬莱木和定海幡相互配合,海中的阴魂逐渐被压制下去,但他们脚底却有一根粗壮的水柱在快速升腾。 辛夷眼前水柱中的阴魂越聚越多,似乎已长成一个巨大的怪物要将两人吞噬,顾不得其他,飞身赶到两人左侧,左手一翻,碧霄笛已横在唇边,曲声凄美,阴魂水柱立刻被向下压抑。 苏暮言与辛夷同时赶到,左手的沉魂鞭猛的向下一击,右手的翻天魂印已经祭起,海面立刻响起巨大的歌声。 四人共同发力,海面的一切异状尽被压下,苏暮言从怀里拿出一根黑色的洞箫,箫声悠扬,与翻天魂印发出的歌声相和,海面回复平静,片刻之后,无数的金色的光点自海中升腾而起,围绕在黑鱼身侧。 黑鱼身后突然出现一个巨大的黑洞,那些金色的光点围绕黑鱼飞翔一周后,纷纷涌入黑洞。 半个时辰后,光点全数消失,海面出现一个莲花组成的平台,黑鱼率先落下,“你们下来!” 拼尽全力的四人浑身如同水淋一般,黑鱼伸手一指,四人只觉得一股巨大无比的力量涌入体内,“坐!一会儿,我要让你们见两个人。” 缓缓坐下,白虺躺在忘川怀里,闭上双眸,“定不要告诉老爹我没能令苦海冻底。” “他绝不敢笑你,”黑鱼微微一笑,“这里是我的神域,千万年来,所有死去的神只魂魄能够净化的,都通过永生之海转生到外海,而无法净化的,都在我的神域下方沉睡,由我镇压,就连我都没想到你们竟能化解他们的怨气,让他们进入永生之海。” “骗子,”白虺怒火中烧,“你不是说是苦海吗?” “我说过是地府的苦海吗?”黑鱼反唇相讥,白虺立时语塞,“更何况,你老爹净化的是凡人的魂魄,你净化的可是神只的,你也能吹嘘。” “老爹骄傲的事不多,”白虺翻个白眼,“就让他吹嘘好了,你别告诉他,我请你吃聆歌海的胭脂鱼。” 尾声 冷眼看着两个白头发的老头儿毕恭毕敬的站在黑鱼身前,他不知道在和他们说什么,两个老头儿一言不发,认真聆听,片刻之后,黑鱼回身看看四人,又回身对两个老头儿说几句,两个老头儿躬身行礼后自行离开。 待黑鱼回来坐下,白虺好奇的看看他身后,“那两个老头儿为何对你这般恭敬?” “他们是我的学生,”黑鱼笑眯眯的回复,“你没有学生吗?” 白虺立刻说不出话,黑鱼眨眨眼睛,“你们既然通过我的测试,我就得给你们一些奖励,你们想要什么?龙神,你先说。” 白虺眨着眼睛,看看忘川,又看看辛夷,“我没什么想要的,如果没有战事最好,我能天天和老爹、眉卿玩耍就行。” “天帝呢?”黑鱼看着忘川,“你的愿望应该比龙神宏大!” 忘川沉吟片刻,“我从前的眼界局限在三界四海,经历许多之后,我发现天外有天,仙外有仙,如果可能,我有更广阔的空间。” “你们呢?”黑鱼没有接口,而是询问辛夷和苏暮言,“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辛夷认真的想了很久,“作为鲛神的记忆我已经失去,这一世,我有父亲、爱人、朋友,也有很多精彩的经历,也有很多的遗憾,我曾经是神,现在是人,下一世,也许想成为妖,体验不同的生命。” “是因为你那位九尾天狐的爱人吗?”黑鱼微微一笑,“你从神开始就爱着他,有没有想过,下一世,让他爱你?” 辛夷淡然一笑,“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相濡以沫。” “你呢?”黑鱼最后看着苏暮言,眼睛突然发出光来,“你是所有人中,我最期待的,毕竟作为一个凡人能够超过神只,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我不要奖励,”苏暮言平静的回应,他眯着眼睛眺望海面,“别人给的,不如自己争取的,更何况,你对我们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一定要我们亲自宣于口,也是一种考验?” 黑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其实你们四人都有想要重新来过的希望,但总有一些东西不想割舍,只不过,如果不割舍,你们如何能重新来过呢?” 说到这里,他看看苏暮言,“他们三人拥有的,比你的多,所以不能割舍的,比你的多,你虽然没有开口,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觉得很有趣,所以,我决定满足你们的期望,当然,你们想要东西,都要自己争取。 不知过得多少年…… 背着背篓,白辉坐在牛车上,白龙神不住的吆喝,让老牛尽量走得快些,“老爹,我们还没到忘空山吗?” “快了,”白龙神从腰间解下水囊,扔给白辉,“日头这般毒,你躲进草里歇息歇息,再行得两日,咱们就能赶到忘空山,正如赶上天下第一比武大会,把车上的腌渍果子卖掉,咱们就能好好的过几年。” 牛车慢悠悠的行得一段路,一个长眉凤目青衫的年轻人站在道旁,“请问,你们也是去灵山吗?” 十个铜钱,年轻人坐在白龙神身旁,和他一块儿赶车,似乎相识许久,相谈甚欢,“是吗?你也是去忘空山参加天下比武大会吗?” “不,”年轻人熟练的甩着鞭子,“我是去看热闹的,我爹要我参加考试,我整日被关在房中看书,早已看得累了,听说这里极热闹,便想出来散散心,你们呢?” “我吗?”白龙神回身看看躺在草里酣睡的儿子,脸上浮出慈爱的笑,“我们一直住在海边,我儿子年纪日渐大了,便想着带他到外间来看看,增长些见识,也顺路赚些钱。” 这般谈论着,总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第二日午间,来到一个小镇,许是距离忘空山不远的缘故,小镇人潮如织,极为热闹。 寻得一个茶棚坐下,三枚铜钱换得三碗茶水,刚刚坐定,便听人群中一阵喧哗,转过身,只见一个眉目俊美的跳脱少年手里提着一个钱袋穿过街市,身后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沐言,沐言,你给我回来。” “爹,”少年手脚伶俐,早已跑得远了,“我借你几两银子,到忘空山玩耍几日,给你带糖果子啊!” 胖子站在茶棚外,不住的喘息,茶博士立刻奉上一碗粗茶,“沐老板,你家沐言又惹你生气?” “这小子,自那日见过忘空山的一个小姑娘便念念不忘,天天念叨着要到忘空山再去寻那姑娘,”沐老板一边叹息,一边坐下,“让他去,猴子一样,那家姑娘能看上他,我就得烧高香,谢祖宗。” “沐老板,你家沐言如此讨姑娘喜爱,”旁边有人打趣道:“可别真的让他领回一个姑娘来。” “唉,”沐老板笑眯眯的叹口气,“若果真如此,那我家祖坟可真得冒三丈粗的青烟。” 一众的镇民调笑着,白龙神喝完茶,又赶着牛车继续上路,只听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过,忙将牛车赶到一旁停住。 急促的马蹄声来到近前突然放缓,回过身,几个轻装的少年缓缓打马而过,为首的两个少年,眉目如画,尤其是左侧那少年,额间有一朵莲花的胎记,他礼貌冲牛车上的三人点头示意,仿佛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终是在第二日午间来到忘空山脚下,在密密麻麻的摊子中,勉强支出一张桌子,放下腌渍的糖果子,来不及叫声,只听一声惊喜的欢呼,“眉卿,你看,果真有人卖糖果子。” 抬起头,只见那名为沐言的少年殷勤的护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挤过人群来到摊子前,那女孩子容色出众,皮肤如同霜雪,发间簪着一枝桃花木钗,精致秀美,“沐言,你果真没有骗我!” 听得此处,茶博士住口不语,提壶为众人斟茶,角落里有人问,“那班仙人转生为人了吗?” 茶博士转过身,冲角落里微微一笑,“天外有天,仙外有仙,三界四海的上仙通过永生之海,便会转生为凡人,体验另一种人生,客倌,今日茶已尽,要听故事,明日请早!” 尾声 冷眼看着两个白头发的老头儿毕恭毕敬的站在黑鱼身前,他不知道在和他们说什么,两个老头儿一言不发,认真聆听,片刻之后,黑鱼回身看看四人,又回身对两个老头儿说几句,两个老头儿躬身行礼后自行离开。 待黑鱼回来坐下,白虺好奇的看看他身后,“那两个老头儿为何对你这般恭敬?” “他们是我的学生,”黑鱼笑眯眯的回复,“你没有学生吗?” 白虺立刻说不出话,黑鱼眨眨眼睛,“你们既然通过我的测试,我就得给你们一些奖励,你们想要什么?龙神,你先说。” 白虺眨着眼睛,看看忘川,又看看辛夷,“我没什么想要的,如果没有战事最好,我能天天和老爹、眉卿玩耍就行。” “天帝呢?”黑鱼看着忘川,“你的愿望应该比龙神宏大!” 忘川沉吟片刻,“我从前的眼界局限在三界四海,经历许多之后,我发现天外有天,仙外有仙,如果可能,我有更广阔的空间。” “你们呢?”黑鱼没有接口,而是询问辛夷和苏暮言,“你们想要什么奖励?” 辛夷认真的想了很久,“作为鲛神的记忆我已经失去,这一世,我有父亲、爱人、朋友,也有很多精彩的经历,也有很多的遗憾,我曾经是神,现在是人,下一世,也许想成为妖,体验不同的生命。” “是因为你那位九尾天狐的爱人吗?”黑鱼微微一笑,“你从神开始就爱着他,有没有想过,下一世,让他爱你?” 辛夷淡然一笑,“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始终相濡以沫。” “你呢?”黑鱼最后看着苏暮言,眼睛突然发出光来,“你是所有人中,我最期待的,毕竟作为一个凡人能够超过神只,这本身就是一种奇迹。” “我不要奖励,”苏暮言平静的回应,他眯着眼睛眺望海面,“别人给的,不如自己争取的,更何况,你对我们每个人的心思都了如指掌,一定要我们亲自宣于口,也是一种考验?” 黑鱼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其实你们四人都有想要重新来过的希望,但总有一些东西不想割舍,只不过,如果不割舍,你们如何能重新来过呢?” 说到这里,他看看苏暮言,“他们三人拥有的,比你的多,所以不能割舍的,比你的多,你虽然没有开口,但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觉得很有趣,所以,我决定满足你们的期望,当然,你们想要东西,都要自己争取。 不知过得多少年…… 背着背篓,白辉坐在牛车上,白龙神不住的吆喝,让老牛尽量走得快些,“老爹,我们还没到忘空山吗?” “快了,”白龙神从腰间解下水囊,扔给白辉,“日头这般毒,你躲进草里歇息歇息,再行得两日,咱们就能赶到忘空山,正如赶上天下第一比武大会,把车上的腌渍果子卖掉,咱们就能好好的过几年。” 牛车慢悠悠的行得一段路,一个长眉凤目青衫的年轻人站在道旁,“请问,你们也是去灵山吗?” 十个铜钱,年轻人坐在白龙神身旁,和他一块儿赶车,似乎相识许久,相谈甚欢,“是吗?你也是去忘空山参加天下比武大会吗?” “不,”年轻人熟练的甩着鞭子,“我是去看热闹的,我爹要我参加考试,我整日被关在房中看书,早已看得累了,听说这里极热闹,便想出来散散心,你们呢?” “我吗?”白龙神回身看看躺在草里酣睡的儿子,脸上浮出慈爱的笑,“我们一直住在海边,我儿子年纪日渐大了,便想着带他到外间来看看,增长些见识,也顺路赚些钱。” 这般谈论着,总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第二日午间,来到一个小镇,许是距离忘空山不远的缘故,小镇人潮如织,极为热闹。 寻得一个茶棚坐下,三枚铜钱换得三碗茶水,刚刚坐定,便听人群中一阵喧哗,转过身,只见一个眉目俊美的跳脱少年手里提着一个钱袋穿过街市,身后是一个胖乎乎的男子,“沐言,沐言,你给我回来。” “爹,”少年手脚伶俐,早已跑得远了,“我借你几两银子,到忘空山玩耍几日,给你带糖果子啊!” 胖子站在茶棚外,不住的喘息,茶博士立刻奉上一碗粗茶,“沐老板,你家沐言又惹你生气?” “这小子,自那日见过忘空山的一个小姑娘便念念不忘,天天念叨着要到忘空山再去寻那姑娘,”沐老板一边叹息,一边坐下,“让他去,猴子一样,那家姑娘能看上他,我就得烧高香,谢祖宗。” “沐老板,你家沐言如此讨姑娘喜爱,”旁边有人打趣道:“可别真的让他领回一个姑娘来。” “唉,”沐老板笑眯眯的叹口气,“若果真如此,那我家祖坟可真得冒三丈粗的青烟。” 一众的镇民调笑着,白龙神喝完茶,又赶着牛车继续上路,只听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过,忙将牛车赶到一旁停住。 急促的马蹄声来到近前突然放缓,回过身,几个轻装的少年缓缓打马而过,为首的两个少年,眉目如画,尤其是左侧那少年,额间有一朵莲花的胎记,他礼貌冲牛车上的三人点头示意,仿佛许久未见的朋友一般。 终是在第二日午间来到忘空山脚下,在密密麻麻的摊子中,勉强支出一张桌子,放下腌渍的糖果子,来不及叫声,只听一声惊喜的欢呼,“眉卿,你看,果真有人卖糖果子。” 抬起头,只见那名为沐言的少年殷勤的护着一个瘦小的女孩子挤过人群来到摊子前,那女孩子容色出众,皮肤如同霜雪,发间簪着一枝桃花木钗,精致秀美,“沐言,你果真没有骗我!” 听得此处,茶博士住口不语,提壶为众人斟茶,角落里有人问,“那班仙人转生为人了吗?” 茶博士转过身,冲角落里微微一笑,“天外有天,仙外有仙,三界四海的上仙通过永生之海,便会转生为凡人,体验另一种人生,客倌,今日茶已尽,要听故事,明日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