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女尊,就要那个男将军》 第1章 穿越谷底 林树蹲坐在竹楼的门槛上,看着外头的花花草草和那个正在练拳的老太婆,她认命了。 ——她终于接受了自己在旅行途中,被人推下山崖,然后穿越到女尊国的事实。 巧合的是,这里也是一处山谷之中,根据救了她的这对婆孙俩说的,她应该是是从山崖掉下来,然后被他们捡到并救回家的。 一开始林树还以为自己是掉到了哪个闭塞不通的村落里,他们的奇装异服是因为他们是少数民族。 后来慢慢她才了解到,自己根本就是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起初林树以为自己是身穿,但现在她抱持怀疑态度——自己也有可能是魂穿,魂穿到一个与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人身上。 依据是她背上多了一块胎记,而且她竟然会轻功! 是的,轻功啊!一蹦老高飞檐走壁的那种,是那个老太婆非说她会,还教她怎么提气,然后她真的跳到树上去了。 当时没反应过来,吓得她抱着树干喊天喊地,后来抱不住了摔地上,好不容易养得好点的伤势,又加重了。 婆孙俩自称姓李,说是为了躲避仇人,隐居在这座山谷里,除了他们俩人,还会来一个卖猪肉的大婶,据说每个月会给他们送一次肉或其他的生活必需品,再跟他们换些山里的草药或其他山货出去卖。 那个打拳的李老太今年七十多岁了,她的孙子,也就是现在正站在林树身边的俊俏少年郎,名唤李欢,年方十六。 林树身上的伤还没好全,李老太就天天耍拳给她看,说等她伤好后要教她,让她继承自己的衣钵。 这也就算了,她还要把李欢许配给林树,这点林树就不能接受了。 前世林树已经三十好几了,交过两个男朋友,最后都因为不合适分开,然后空窗期好长一段时间,每天就知道搞事业赚钱,梦想是有一天攒够钱了开一家小店,过上安安稳稳的生活。 现在让她跟一个才十六岁,还娇娇弱弱的小男生结婚?开什么玩笑! 林树怎么都不肯答应,于是李老太威胁她说,要是不肯,就一辈子留在这山谷里别想出去。 这里四周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壁,他们平常出入需要靠自己攀爬,但就凭着林树身上这点三脚猫功夫,恐怕一半都爬不到。 李老太说了,只要和李欢成亲,她就把自己一身本事都教给林树,之后她可以带着李欢出谷,爱去哪去哪,她老太婆都管不着。 这祖孙俩,老的那个就是典型的封建专制家长,小的那个被压迫得唯唯诺诺,连真实的情绪都不敢表达。 林树一想到这些头疼事,想到未知的前路,就唉声叹气的,看了看一直规规矩矩站在她身边待机的李欢,她更加烦:“别站了,坐下歇歇。” 李欢摇头:“奶奶说,服侍女人时要站着。” 想到李老太对李欢,张口闭口就是“男德”,把李欢训练得跟块木头的,林树很是别扭。 林树说:“你奶奶不是还说出嫁从妻吗?你不得听我的,坐!” 她最近稍微想开了,先和这对婆孙虚与委蛇,一切等出去再说,所以她口头上答应了和李欢的婚事。 结婚这种人生大事,总归要从长计议,就算李老太过着如此简陋的生活,也希望自己的孙子婚礼上至少可以礼仪周到,因此他们的婚礼倒也不会那么快提上日程。林树现在的身份,是李欢的未婚妻。 李老太一边打拳一边听着,觉得这名女子对自己孙子还算体贴,便在心里给她加上一分。 她倒是想给孙子慢慢挑,找个好归宿,可一来时间不等人,他们婆孙二人年纪越来越大,自己不知道还能护住这个孩子到什么时候,再说这穷乡僻壤的地,能挑到多好的人家? 况且李老太心里还有别的计较,她也算观察了林树一段时日,这个年轻人长得好,心地不错,也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还读过书,最重要的是她内功方面天赋异禀,只是没有好好学修炼,被耽误了。 “让你坐就坐!”林树看到李欢还在偷看奶奶,不敢坐下,她一时来了逆反心:“李老太,我教训自己男人,你不管?” 李老太喉咙里哼哼着,继续打拳。 没想到李欢这时转身跑了,林树只觉得自讨没趣。 过一会儿,李欢却是到厨房端出一张小几摆上,这才在小几边的蒲团上跪坐下来:“林小姐,我给你斟茶。” 奉茶的时候,茶杯高举到眉心,恭恭敬敬。林树很不适应,心想这小伙子要是落我手上,一定给他好好改改这规矩。 又过得一段时日,林树身上没那么疼了,就开始被李老太抓去练功,而且她还把那位送肉的大婶也招了来,一同给林树传授功夫。 大婶也姓李,名叫平平,但两家人却不是亲戚,李平平算是李老太的半个徒弟。周边城镇那么多习武之人,也就这位大婶能够出入他们的山谷,身上的本事可见一斑。 这天李平平前来,除了带下两斤鲜猪肉外,还带了一坛子盐腌肉,下来便对李老太说:“终于还是打起来了,咱们多囤着点吃食,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买卖都受到影响了。” 林树还说是谁跟谁打起来了,深仇大恨吗?能打多久,结果这一问,把她有些吓住了,原来不是普通的打架,竟是打仗了! 李平平还说:“咱们离边城不算远,要是边城失守,一个月就能打到这儿。” “打仗?真的是打仗啊,很多很多军队动刀动枪的那种?”林树生怕误解了她的意思。战争啊,第一次离她那么近,好不真实! 李老太瞧她那没出息的样儿,嫌弃道:“你就安心,就算真有千军万马杀过来,咱们在谷底也是安全的。” 林树想想也是,她第一次觉得生活在这么个鬼地方,好像也挺好。 之后李老太向李平平打听战事,李平平说双方的优劣势目前还不清楚,听说是北边打过来的,东北那边的阳城已经前去支援了。 “阳城,还是那个小子在镇守吗?”李老太问。 “可不就是他,去年他不是进献有功吗?封了一个郡王的身份,阳城已经是他的封地了,他现在不仅是将军,还是郡王。” 李老太似笑非笑:“区区一介男子之身,靠打仗升官发财的,也就他独一份了。” 第2章 多个弟弟 听到在女尊国里有男人做将军,还冲到战场一线真刀真枪的干仗,连林树听着都要惊讶的。 毕竟从平时李老太对男人的评价来看,男人就应该只是女人的附属品,是不应该离开女人独自存活的。 李老太轻蔑地道:“竟然封了一个男将军,真是可笑至极,要靠一个男人守护边疆,保家卫国,我看摘星国也是快完了。” 李平平附和道:“可不是嘛,他一个人去打仗也就算了,甚至还组建了一支男子军,把摘星国的其他男子也带坏了,这样的风气可不好。” “那你们就说他有没有赢?人家也是真的有战功?我倒是觉得他很厉害。”林树竖起大拇指,“区区男子,却能领军打仗,还能忍受你们的背后的闲话。” 李老太对她嗤之以鼻:“战功,你又怎知不是别人帮他的,只是一个男人而已,还那么年轻,能立下所谓的这些战功,我看他那显赫的家世功劳更大。” 林树直翻白眼:“承认一个人的优点有那么难吗?真是小肚鸡肠。” 李平平立刻呵斥她:“说什么胡话,还不快练功去!” “哼!”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林树看到正在不远处劈柴的李欢,心道这孩子一天到晚忙个不停,就是为了伺候这老太婆,但人家心里只觉得理所应当,从不会体谅你的辛苦和感受,我都替你不值。 不管外头战事连天,人人自危,在这月牙谷里,总是一如既往的宁静。 就在林树跟着李老太和李平平,魔鬼般训练了一个月后,李老太突然提出,该给两个孩子办婚礼了。 林树每天练功练得筷子都拿不稳了,成一摊泥似的瘫在地上,一点也顾不得脏,听到李老太这话,不由得懵在那里。 “就办了?太快了?李欢年纪还小……” “小什么小。”李平平打断她,“我两个男人都是十六岁跟的我,再大就不好嫁了。” 林树不服:“肯定是你们穷乡僻壤的,风俗观念落后,才结婚那么早,糟蹋孩子。” 李平平感到好笑,对李老太说:“老太太你说得对,她脑子果然不太正常。”又对林树道:“我可告诉你,越是大户人家定亲越早,那些贵族里的小公子们,哪个不是十二三岁就订亲,待到十四五岁,就已经嫁出门去服侍妻主了,也就我们农庄人,家里要留人干活,才会把儿子留到那么晚。 “还说你念过书,我当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咋那么不懂事?” 林树用最后的力气大喊:“糟粕,都是封建糟粕!” “什么玩意儿?”李平平挠挠头,看看李老太,又看看李欢,在场的没一个听得懂林树在说什么。 最后李平平拍着胸口保证,两天内能去府衙把婚书给办下来,就离开了。 两人说定婚期后,李老太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玉坠,对林树说:“看你一身上下,也拿不出什么聘礼来,这个玉坠当初也是从你身上找到的,成色极好,就送给我家欢儿算是下定了,等办了婚书,他便是你的正夫,未来你还要纳几房男人我不管,但欢儿必得是占头一个,否则我老太婆就算是死了也能让你好看。” 林树看看李欢,希望奇迹出现,这个男孩子会大声说出口,我不要嫁给一个刚刚认识的女人! 只可惜林树想太多,她看到的只有满脸通红,低头不语的男孩。 又等到正式举行婚礼仪式那天,林树总算知道李老太说的,就算是她死了也能让自己好看是什么意思了。——这个老家伙竟然想着给她下毒。 洞房花烛夜时,林树已经做好了将李欢打晕的准备,然而盖头掀起来后,她看见满脸泪水的男孩子。 李欢压低声音对她说:“林小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娶我只是被逼的,你放心,等我们出了山谷,我绝对不会缠着你。” 林树心下了然,其实李欢也不是那么想嫁她?只是迫于他奶奶的压力。可是这个从小在谷里长大,一点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出去以后怎么活得下去? 林树安慰他:“你放心,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带着你,另外给你找一个你真心喜欢的妻主,要是找不到你就一辈子跟着我,我拿你当亲弟弟疼。” 李欢更加哭得得稀里哗啦的:“就算以后嫁不到人也没关系,我其实不想逼你娶我,你不要讨厌我。” 除了递手绢给他擦眼泪,林树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还好李欢的情绪崩溃只是一下,他悄声对林树说: “我有一个心愿,为了完成我的心愿,所以我希望你能带我出去,我不能一辈子都耗在这山谷里。” 林树双手搭在他的肩头,郑重地向他保证:“还记得那个男将军吗?我带你出去,让你可以像他一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嫁人去做将军也可以!” 听得李欢用力点头,又开始稀里哗啦哭起来。 这个女尊世界,男子嫁人后要冠妻姓,婚书上签的名字也是“林欢”,林树想的是,这孩子心地好,以后就拿他当亲弟弟,以后自己在这世上,也不算孤零零一个人了。 李欢,现在已经改叫林欢了,他神色晦暗,他知道眼前的女子一点也不喜欢自己,但那不要紧,只要她能带他离开这里。 之后林欢又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件事:“那个……我奶奶,在我身上下了蛊,你与我圆房之后,若是……未来对我不忠,我便可以对你操纵这蛊毒。” “毒?”林树后退了一步。 林欢低着头:“对不起,我没办法反抗奶奶的决定,明天你可以假装我们已经圆房了,你是个好人,我不想害你。” 林树惊惧之间带着感动,她的命本来就是林欢救的,他还处处为自己着想。林树意识到自己之前太小看这个男孩子了,他虽看起来很娇弱,实际上心里是个有主意的。 次日,林树表现得听话了很多,李老太很满意,认为是她尝到了男人的甜头,终于懂事了。 李老太说话还是作数的,她对林树没有保留,恨不能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都传授给林树。 第3章 新的世界 李老太告诉林树:“男子不像女子那样,天生就有内气,可以运行调息,生成内力,修炼内功,不然我早就把欢儿给练起来了,不过他们男子天生力气大,倒也可以练习外功保护女子,欢儿的外功就很不错,等你将来有孕时,管保不叫人趁你虚弱时欺负你。” 后来又经过李老太的一通解释,林树这才懂了,这个女尊世界里,男子想要修习内功极为困难,在武力值上天然就比女子差一截。 而女人不仅武力值更高,还能繁衍后代,自然地位尊贵。男人存在于这世上的作用,好像就是帮助女人种下孩子,以及好好的服侍女人,并教养他们的下一代……全然一个工具人的作用。 但事情不是绝对的,不是还有男子可以修炼内功吗?除了生不出孩子,他们其他各方面都不逊色于女子,这样的人依然要为了服侍妻主而活。 如果嫁了个好女人倒罢,如果遇上个渣女,不憋屈吗? 她想到那个男将军,他应该就是绝顶厉害的那种,不愿被困于后院那一亩三分地中,于是成为一个反叛者,冲破桎梏,改变自己的命运,更改变了世人对男子固有的看法。 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树在这荒无人烟的山谷里,一待就是半年,她每日除了练功,也没别的消遣了,因此进步倒是快。李老太时常夸她天赋异禀,李平平嫉妒得牙痒痒。 后来她也是看了婚书才知道,李老太名讳李青。 李平平虽对林树颇多意见,但却是个实心眼,很听李青的话,因此对林树的教导从来都是尽心尽力。 其实林树早就能自己登上崖顶了,但要带上林欢的话,就有些难,因此她又多练了一段时间。 林树不知道的是,就在她第一次自己练习登顶的那天,林欢在谷底紧张得快把袖子都扯坏了。李青将孙子的神色看在眼里,她笑道: “欢儿,真正考验你们俩感情的时候到了,她若一去不回,奶奶我支持你把她杀了,再给你找一个就是,她若记得回来接你,那么她就是可以托付的良人,你可一定要把握住了。” 话音刚落,婆孙二人就看见林树徐徐缓降的身影。李青哈哈大笑,林欢也松了一口气,待林树完全落地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上前一把将她抱住。 林树从崖顶上下来,看见林欢又哭哭啼啼的,还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便拍拍他的肩:“怕什么,我都不怕,奶奶不是说了,我现在功力,肯定能上得去。” 李青笑道:“他是担心你一去不回了!” 林欢红着脸放开林树,扭头跑了。林树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她拍着胸脯保证:“我可讲信用了,才不会将欢儿一个人留下来,受你这老太婆的折磨。” 李青给她竖起大拇指:“只要你对我孙子好,我也对你好。” 这一日,李青喝了很多酒,终于拿林树当自己人,对她吐露了李家的秘密,也就是李家仇人。 “我本七香国百合人士……” “看不出来还是百合?”林树嘟嘟囔囔吐槽道。于是后背被李平平拍了一巴掌:“好好听着插什么嘴!” 林树只得坐直了吃花生米,听李青娓娓道来。 李青只认为林树是掉下山崖后摔坏了脑子,前尘记忆皆已忘却,看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只得耐心给她解释: “七香国有七大郡,皆以花命名,我祖先世代都生活在百合郡,我母亲更是七香国有名的大学者,受人尊敬,极有威望,我两位姐姐亦是继承了母亲的聪明才学,年纪轻轻便才名远播,朝廷将她二人举荐为官,我意不在官场,加上还要照顾母亲,这才没有去。 “母亲原意是不希望我们为官从政的,她不喜束缚,又说官场狡诈,但两位姐姐才华横溢,母亲又觉得若他们能利用自己的才能,造福一方百姓,亦是美事,这才没有阻止。 “他们若是能听母亲的就好了……”李青喃喃说着。 这一晚,林树听李青絮絮叨叨说了半宿,说得林欢都去睡了,李平平醉得为李青的遭遇哭了又哭。 林树因为吃了许多花生米,脑袋还勉强清醒着,她品出来了,李家这是功高震主了。 她两个姐姐一文一武,官越做越大,加上李母在全国上下的威望,三人若是联手就能一呼百应的程度,这能让君主的龙椅能坐得安稳? 可惜李青不明白,她一直强调两位姐姐是多么好的清官,母亲是多么悲天悯人的贤者,他们都是遭小人陷害才闹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林树这时也才知道,林欢并不是李青的亲孙子,而是她二姐的孙子,李家唯一保下来的血脉。 “可惜是个儿子。”李青说,“男人什么也做不了,我们李家绝后了,但我不甘心,我要报仇,要让谋害我李家的那群小人不得好死!” 林树也觉得李家挺惨的,被判了个叛国罪,株连九族,让她觉得残忍的是,这种罪名连孩子都不放过。 说到最后,李青跪下朝月亮磕头:“我曾答应过母亲,会带着欢儿安稳避世,从此绝不踏入七香国一步,所以这个仇,只能你替我报了!” 林树吃花生米的手顿住:“啥?” 没等林树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李青转身又朝林树跪下,吓得林树丢下花生米跳到一旁。 “算我老太婆求你的,我救你一条命,又传你一身本事,你说过你要报恩,那便帮我手刃仇人,还我李家清白!”说罢,她还磕起头来。 林树哪里敢受,她赶紧上前去要把李青拽起来,可是李青发了功,好似有千钧之力。 “好好好,我答应你!”林树没辙,她话音刚落,李青便安心似的沉下身去睡着了。 “喂!快起来呀!” 李平平早就睡死了,还好林欢听到动静,从房里出来帮她收拾残局。 不久后,林树就练习到能平稳地把林欢也带上崖顶了,但他们还是拖到一起在谷底过了年,才开始收拾东西离开。 第4章 去赶集 一年了,林欢转眼都十七了。 这段时间以来,林树只是从另外三人的只言片语中,拼拼凑凑地了解到这个世界,但这次,她总算可以亲自去看一看了。 摔下山崖之后,如今也算重获新生,林树在那边世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和事,她一直都只是为了自己而活,在哪过都是过,因此对未来很是充满期待。 想到就要出谷,林树激动得很,肩上挂着一个小包袱,恨不能立刻飞上去,就是要等林欢给他奶奶磕头。 “奶奶,我一定完成你的心愿。” 李青摆摆手:“走,只要大仇得报,老身就算死了也瞑目,你不用惦记回来看我,只管过好你自己的。”她又看看林树,林树撇过头去,不与她对视。 林树很感恩李青救了她,但她却很反感这个老太太的强势,总是逼她和林欢做些不喜欢的事。只要林树与她有不同的意见,李青就要说她忘恩负义,一点也不讲道理。在林树看来,这根本就是道德绑架,挟恩图报。 而且这个老太太对林欢更是过分,明明是自己亲孙子,明明心里也疼爱这个孩子,却张口闭口嫌他不是女儿,不管任何事情,做得好就说可惜你是个儿子,做的不好就说你们男的就是这样,还是得靠女人——分明就是pua。 林树答应帮他们李家报仇,大部分是看在林欢的面子上,也算顺带还了他们婆孙对自己的救命之恩罢了。只是想到如果李家真的是被冤枉的,上上下下枉死那么多人,那么林树此去一行,为他们翻案求个清白,便当是为自己积福! 李青不管林树心里的小九九,她也习惯了这个年轻女人对自己的“不知礼数”,只要能帮李家报仇,再过分的要求她都可以忍。 她把孙子扶起来,揽过他的同时,又在他腰间拍了拍。只有林欢才能明白她的意思—— 腰间挂着他和林树成婚时用来下定的玉坠,奶奶私下悄悄告诉过他,这块玉坠的来头非同小可,须得贴身藏好,轻易不能外露。 “去!”做完最后的告别,李青让李平平带着两人上去了。 李平平对林树道别时不肯跟李老太磕头道别这件事颇有微词,虽然李青不计较,可从谷底上来后,李平平就没给林树什么好脸色。 “再走十里路就是李家村,我住那里,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我才收留你几天,你可不能白吃白喝。” 林树已经好久没有这般神清气爽,高兴地怼回去:“老太太的喊得倒是恭敬,我也没见老太太在你那里占过什么便宜,米面粮油哪样不是欢儿从山里采回草药换的。” 李平平梗起脖子据理力争:“那是老太太不让我占她便宜。” “啊?” “啊呸!是老太太不让占我便宜!” 对于李平平着急的口误,林树和林欢都笑得直不起腰,他们俩都是久违地觉得十分畅快。 李家村,是林树来到这个世界去的第二个地方,第一个地方是月牙谷,那里她再也不想待了。 小村庄看起来还行,一群稀稀拉拉错落在山坡上的房屋,组成了这个村子,只要站在山头上就能数清楚这里总共住了几户人家。 李平平家里一位正夫一个侍,三个儿子,虽然没有女儿,但她也不想再生了,她说生孩子太遭罪了,生老三的时候大出血差点死掉。 她又说和妹妹李安安感情很好,将来她侄女会给她养老送终的。林树见了她侄女,一个才五岁的小娃娃,初见面时还在玩泥巴,手上捏着两个泥丸不舍得放下。 ……想到这孩子未来要肩负起抚养两家老人的重任,林树捏捏她的小脸:“你将来身上的担子也不轻呢!” 林树得了李老太不小的一笔财产,但她还没规划好未来的路途,于是决定先在李平平家暂住,一边和平安两姐妹商量,一边进一步去熟悉这个世界。 按这边的礼节,年轻夫妻在客居在别人家里,是不好住一间屋子的,因此林欢同李平平的大儿子挤一间,林树则住在隔壁李安安家里。 两家第一次见面招呼的时候,林树差点没笑场,实在是李平平给自己儿子起名太过简单粗暴,直接按排序称了“大娃、二娃、三娃”,连带李安安的小女儿也跟着排,喊“四娃”。 林树对李安安说:“二婶,你可得加把劲,再生三个,凑齐七个娃。” 李安安一听便乐,对林树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读书人,懂得真多,算命的也是这么说,‘七’是个吉利数。” 林树亦对她竖起大拇指:“那我得买七个葫芦送你。” 李安安很高兴,对她姐姐说:“大姐,听到没,林小姐要送我福禄呢!”李平平听后撇了撇嘴,但脸色缓和了些。 李安安还年轻,家里人口不多,只一家三口,便给林树安排了一间空房。林树拨弄好火盆,躺到大床上,惬意至极,要知道这一年里,她都是在林欢的房里打地铺睡的,好久没睡过这种铺着软和褥子的床了。 白天李平平就带上两位夫郎出去收货卖货,她以卖猪肉为主,但如果收不来好猪,她也收别的货卖。她家三个娃都大了,其中大娃只比林欢小一岁,便留在家中操持家务事和农田。现在林欢来了,林欢也帮着一起做。 李安安平日里是在县府的衙门里做干事的,但她现在有了身孕,头三个月被强制在家休养安胎。林树心道,这么好的福利,还怕生育率上不去? 不过这三个月的休假只能拿到半份薪水,因此为了维持生计,她家夫郎便得多打点零工。树正躲在阴凉的树荫下,研究李安安带回来的地图。 李安安如今是家里唯一无事可做的人,她闲得无聊,在林树跟前徘徊个不停,看林树研究得差不多了,便道:“我们家有驴车,我带你们到处逛逛,今日有个镇上正是圩日,可热闹了。” 林树的眼睛都亮了,屋里的林欢也探出头来,但李安安的夫郎却立刻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出来:“不许去!你如今养胎正是紧要的时候,哪也不许去!” 第5章 二婶撒狗粮 被自己夫君阻拦不能出去玩,李安安原本兴高采烈的脸立刻垮下来:“我好着呢!都在家憋了一个月了,平日你说没空陪我,今日有他们小两口跟着,有什么关系?” 二婶和二叔为了出门的事,忽然就吵起来,为了制止爱妻无理取闹的行为,二叔急得抬高了嗓门:“你忘记怀四娃那时了,就因为你贪玩……” “谁贪玩了?”李安安在客人面前被下了面子,也恼了,“那么大声干嘛?我那是吃错东西才动了胎气,这胎稳着呢!一点都不折腾,总是不信我,哪哪都是我不好,我在家快憋死了,你们心里只有娃,没人管我。”说罢,眼眶都红了。 二叔赶紧软下语气哄道:“有客人在,瞎说什么呢!我自然是最担心你的身体……” “你刚刚还吼我!”李安安实力演绎什么叫作得理不饶人。 “是我错,我错了妻主,别生气了,当心动了胎气。”她的夫郎就差跪下了。 “你只关心我动不动胎气,果然还是因为我有了身子。”说着,李安安似乎真的委屈了,也不管那么多小辈在,豆大的泪珠子往下掉。 “祖宗诶!”二叔围着她团团转。 林树本来还只是打着看热闹的态度,看见李安安掉眼泪后,她便尴尬地默默收起地图回了屋。 屋里除了林欢外 还有李平平家的三个娃,林树有些好笑地问他们:“你们爹娘也是这般相处的?” 三娃年龄小,口无遮拦地道:“我们娘可凶了,大爹和二爹都不敢大声说话的。” 倒是大娃脸上红了红,掐了一把弟弟,说道:“我还是出去劝劝,林小姐,你若是真想去镇上,我可以去求求姨父。” “那辛苦你了。”林树随口客套一句,心道有人劝就好,她可尴尬死了。 不一会儿,大娃还真劝好了,他说服了二叔,让他替二叔陪着一起去镇上,二叔夸他平日就是个沉稳又懂事的,便答应了。 这下二娃和三娃也想闹着去,林树看到他们俩被哥哥瞪一下,又说了句“家里的活谁干?”便立刻不敢吱声了。 李安安破涕为笑,立刻和大娃牵驴车去,嘴里还催促着:“快些,要是等四娃玩泥巴回来,可就真走不成了。” 正值圩日的那座镇子离得不远,驴拉的板车摇摇晃晃便到了,李安安路上就说了,有可能还会在集市里碰到她大姐卖货呢! 不过林树并不想偶遇李平平,因为她这人时常地爱扫兴。李安安显然也是这么觉得的,他们大老远就看见李平平摊子的时候,李安安慌忙绕着走:“大娃快躲着些,要是给你娘看到,又该说教我们了。”说不定还会把他们撵回家去。 他们出来得时间晚了,正好碰上集市里人山人海的时候,林树扯了扯林欢的袖子,让他跟紧些,他们俩都是人生路不熟的,要是走丢就麻烦了。大娃就主要看着他小姨怕她被人群给挤到。 李安安热情地给林树林欢介绍街上售卖的物件,俩人都跟没见过世面一样新奇,这让李安安成就感倍增,更加起劲,大娃都快拉不住她了。 一行人逛街时,刚好遇到一个卖葫芦的摊子,林树兑现承诺,一口气买了七个葫芦,她原想再去买些颜料给葫芦上个颜色再送出去,谁知逛遍镇上都没有颜料卖。 李安安告诉她:“画画用的那些可贵了,镇上估计没几个人买得起,你要想给葫芦染色,明日叫大娃陪你去一趟山里,摘些可以染色的野草和矿石回来就是。” 大娃红着脸凑上前来:“我可以带林小姐去,我识路。” 林树觉得这样也不错,葫芦染色倒是其次,她比较想去山里看看野草,长长见识,于是她对林欢说:“欢儿,明天我们又有得玩了。” 林欢开心得直点头。 大娃说:“山路难行,不知道欢哥哥走不走得动,李奶奶想必是很心疼欢哥哥的,昨日帮家里打水的时候,欢哥哥都能摔了一跤。” 林欢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 这里虽然是个女尊世界,但对男子的要求是,需要顺从却不能娇弱,更因男子需要在妻子怀孕的时候,担起持家和护妻重任,因此“健康强壮”的男子会更符合一个正夫的标准。 尤其在普通的劳作人家,不能干活的男人有什么用?谁家都不会把男孩子娇养起来的。 林欢被李大娃这么一说,急得涨红脸,这也算件丢脸的事,他忙对林树解释:“那天他们把水都洒到地上,太滑了我才摔倒的。” 李大娃说:“我知道欢哥哥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做不惯这样的活,我和二娃三娃就没关系了。” 林欢委屈地低下头,那天他确实是摔了,或许真的是他做不惯。在谷里有条清澈的溪流,离家不远,他和奶奶都是去那里取水的,每天提一桶回来就够了,所以他从来没用过扁担挑水。 林树从他们的对话里听出来点东西,这个李大娃说话好像故意似的。不过现在她更关心的是别的:“你摔了?就是前天你说去挑水那次?” 林欢点点头。 林树拉着他上下看了看:“难怪那天看见你换衣服了,我也是粗心,没多问一句,摔哪了,疼不疼,没有伤到?” “没有。”林欢说,其实他那天被摔倒屁股墩了,可他哪好意思说。 林树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没伤到就好,不会挑水咱以后就不挑了,可以干点别的,水桶多重啊!你从没使过扁担的,别累着了。” 林欢这才笑了:“我没事的,哪有那么严重。” 李安安在旁看着都觉得酸,便调侃道:“不愧是年轻夫妻,感情就是好,林小姐也太疼自己的夫郎了,我们家大娃以后也要找到这么贴心的妻主。” 她没看到自己侄子原本就黑下来的脸,现在更黑了。 完了她还说:“没生四娃之前,我和我男人也可恩爱的,形影不离!都是因为四娃这个小崽子,夫君都没空陪我了。” 四人一起逛了好几条街,林树也算涨见识了。古代虽落后,条件却不差,有好多手工制作的物件十分精巧,卖得还不贵。 林树买了两串香檀木手链,一串给林欢,一串自己戴,两个人把手臂比到一起,手腕上不再是空空的,好看多了。 李大娃这时挤上来说:“林小姐,这手串真好看,要是我也有就好了,太羡慕欢哥哥了。” 于是林树对李安安说:“你侄子也喜欢 还不给他买一串。” 李安安却道:“我可不买,买给他一个人,家里二娃三娃又要不满意了,我哪是买一串,分明是买三串,没钱!” 林树哈哈大笑,带着林欢又到下一摊去了。谁也没注意到李大娃的脸,黑如锅底。 第6章 鬼将军 回家前,李安安最后带林树去参观了镇上最繁华的酒楼——贵香楼。 “咱们周边都没有什么大镇,这个镇子原住人口也不多,但却是与外国通商的其中一条线路,因此比其他地方热闹,客栈也比别处多,尤其这间贵香楼,说是王城里的贵人开在这里的,装修极为豪华,只可惜你二婶我囊中羞涩,就只能带你在外头看看了。” 林树道:“光是在外头看也很长见识了,三层楼高呢!只看在大门招揽的那个服务员,她衣裳的料子都比咱们好?” “服务员?你是说那个店小二?”李安安纠正她,“不过‘服务员’这个称呼倒也贴切,你们家乡那边是这么叫的吗?” “呃……啊……是,是的。”失言了。 一行四人把镇子逛了一圈,又吃了好些零嘴后,就乘着驴拉的板车回家去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从贵香楼那里离开后,他们就叫人给盯上了。 第二天,林树没去得成山里,因为她月事来了。是的,女尊世界的女人也会来月事,不过这里的女人们因为修炼内功的缘故,身体都比较好,林树倒是不会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就是……这个时代太落后了,每个月的这几天,女人的行动都很不方便。 她只好继续在家研究地图,那些葫芦也没什么兴致再去染色了,直接在上面写了些吉祥话,每个娃分了一个,剩下的让李安安留着分给以后没出生的娃。 李安安很喜欢林树,大概是因为家里除了林树就没人给她解闷了,正好她在府衙里做干事的时候,经常会出公差,周边的城镇没少跑,因此给林树介绍起地图来,就有很多能说的。 “咱们摘星国与七香国接壤的国土面积不小,若是走官道出入境,可有三座城池关卡可走,若是在往年,只要关文手续齐全,一般没人会为难,但是一年前,听说是七香国出使我国时,污蔑我国行馆的宫人偷了他们东西,后来就闹僵了,还打了一场,搞得这现在要过境难度大了许多,所以你们也得碰运气,除了关文齐全,多带些钱打点上下也是紧要的。” 林树从李安安口中,很快了解了周边城镇的商业和农业,还有这个国家的一些基础设施。也亏她前世是干导游的,这些都是她的强项,她甚至觉得那些地图太简陋了,根据李安安的口述,画出了更加精细的地图,让李安安啧啧称叹。 虽然两人差着辈分,但李安安只比林树略长几岁,对林树姣好的相貌,和不拘小节的性格心生好感。加上林树是个“读书人”,讲出来的话,跟那些山野农妇就是不一样。 李安安对着林树滔滔不绝,她很久没有那么开怀过了:“你真的失忆了吗?感觉你懂得好多,你一定去过很多地方?” 林树想起前世的导游职业,笑着说:“应该是,我虽然脑子不记得了,但身体的记忆和反应还在,我以前应该是去过很多地方,但我还是比较想找到安稳的小城,舒舒服服过日子。” 李安安拍拍她的肩:“真是难为你了,跟欢儿多好的一对,原本可以过安分日子的,你们成亲也有大半年了,还不敢要个孩子,如果孩子就好了,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只要有了孩子,都能安定下来。” 林树不在意地摆摆手:“他们一家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定会还了这份恩情,否则良心不安。” “可惜欢儿是个男子。”李安安也这么说。 林树皱了皱眉,但两天相处下来,她觉得活泼跳脱的李安安,或许不会像她姐姐那样死板,于是便对她道:“男子又如何,欢儿很聪明,如果他可以修炼内功,不会比女子差。” 李安安摇头:“男子还是不要修炼内功的好,听说修炼过内功的男子,都会长得凶神恶煞的,无人敢娶。” 林树顿时语塞:“听说?呵,要我是个男人,还和女人一样修炼内功的话,还嫁人做什么,女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 李安安猛拍大腿:“还真给你说中了!咱们县里就有一个男子练过内功的,全县就他一个,二十好几了就是不成亲,都说他长得比鬼神还要凶恶,还曾放出话去,发誓一辈子不嫁人,说这辈子不靠女人也能活。” 看见林树听这些坊间传闻一愣一愣的,李安安更来劲。 “他还不算什么,如果你没有失忆,肯定也知道那个人,咱们摘星国的男将军,那才叫可怕,听说生得面如鬼神,平常都要戴上面具,两军对战时,他只要摘下面具,就能吓退千军万马!” 李安安讲的故事,百分之百的夸张,跟讲神话故事一样,光靠一张脸吓退千军万马……啧啧,林树给她的故事敷衍地鼓掌:“哇!那摘星国打仗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 李安安还自豪得很:“那是!否则一年前明明是七香国挑起的事端,你以为他们为什么不敢攻打我国,就是因为咱们有常胜鬼将军,他们才刚来探路,就被我们的鬼将军给吓回去了。” “鬼将军?” “对,因为他太凶了,所以大家都叫他鬼将军。” 林树又给无语住了:“人家给你们保家卫国,你们喊人家叫‘鬼’?” “可不就是鬼吗?”李安安说,“可凶了,长得凶,性子更凶,杀人不眨眼的,哪有这样的男人,活像地狱里出来的鬼神,咱们阳城多亏他镇着,平安了好些年,听些同僚说,他在阳城里说一不二,无人敢违抗他,谁要是敢说他一句不是,全家都给你砍了!” “……”也不知道李安安话里有几分误传几分真? 她又给林树叽叽喳喳说了很多,无非都是在说那个男将军有多凶多可怕,最后却又道:“你说好好的一个男人,不在家相妻教子,当什么将军,他也算出身名门,多好的身世,现在嫁不出去了,真是可惜。” “……” 这下林树彻底闭嘴了,她感到很无力,同时也明白了,想要改变这种社会下,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是一件不切实际的事。 那位“鬼将军”是不是真的凶如鬼神,他能在女尊世界里,不畏人言,走到将军的位置,定是个不简单的人。 第7章 事情败露 还在月牙谷的时候,林树就听李平平说过,由于阳城的支援,七香国的军队很快被赶回老家去了,可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于是林树就笑笑,不再接李安安的话。不平等的社会就是这样,处于弱势群体的一方,如果不按照强者的规矩来,那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李安安终于看出来林树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忙岔开了:“你会骑马吗?要不我去借两匹马来,再教你骑马,你们要行远路,还是马好。” “行,那就多谢二婶!”她倒也不会因为这些观念不同的事,迁怒到李安安身上。这个二婶很热情,教给她的都是实用的东西,其实她特别感激。 两人正聊着,李大娃端了一碗汤过来:“林小姐,这是我亲手熬的汤,放了许多大枣,又甜又补气血。” “哦,谢谢,有心了。” 这是李大娃第一次送汤过来,所以林树和李安安此时都还不知道,接下来的每一天,早上一碗,下午一碗,准时送到。林树还以为自己喝的不是汤,是药。 第三天时,李安安回过味来了,她悄悄对林树说:“大娃给你炖的好像是月婆汤,就是专门给女人每个月那时喝的,还每天都不重样,真有口服。” “……我侄子不会看上你了?” 二婶,你才发现吗?她喝到第二碗汤的时候就注意到不对劲了,后来还是林欢告诉她:“姐,你喝了大娃的汤有没有感觉好些?幸亏有他在,我都不会炖这东西。” 林树当时真为林欢操碎了心,你这傻孩子,人家这是来抢你老婆了你还谢人家,真是典型的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 后来林树借口喝汤喝腻了,李大娃又给她整出肉馅饼来,也算心灵手巧了。 在家里老老实实待了几天,林树终于熬过了月事期,李安安也当真给她牵了匹马回来,不过教学的事还是得落到李平平身上。 李大婶的教学特点就是没有废话,直接把林树丢到马背上遛几圈,也就学会了。 刚学会时,林树还新鲜感十足,骑马绕着村子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屁股墩被颠得难受了,才牵着马慢悠悠地走回家。 想起到时候和林欢一起上路的,她便问道:“欢儿,你会骑马吗,要不我教教你?” 林欢点头道:“会的,小时候家里教过,但好多年没骑了。” “试试。”林树把缰绳交给他。 林欢上马时花了些力气,但之后扯了扯缰绳,便找到感觉了。 “姐,怎么样?” 林树竖起大拇指:“好,帅!” 林欢知道“帅”是什么意思,开心地领着马儿小跑起来。 看着林欢很快消失在拐角处,林树一直微笑着,但是大娃过来了:“林小姐,我不会骑马,你可以教我吗?” 林树想都没想就拒绝:“我都还没谱呢,找你娘教你!” 提到李平平,李大娃就怂了。林树因为月事待家的这几天,他毫不避讳地每天过来嘘寒问暖,还给她熬汤补气血,这么明显的心思,全家人都看出来了。 本来,情窦初开的怀春少年郎,爱慕美丽而博学的年轻女子,是很正常的事,大娃本来也就到该说亲的年纪了,可李平平不同意。 这不,她远远看见儿子又往林树那里凑,嗓门都大了:“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吓得大娃一个激灵,但最后还是叛逆心作祟:“我不过!”说完又怕挨打,便跑了。 林树更是不乐意他来挨自己,像林欢那样的,心地善良单纯的弟弟,她不介意当亲人那样护着。可李大娃多次阴阳怪气挤兑林欢的行为,让林树很不爽。 太绿茶了!也就林欢被他奶奶cpu惯了听不出来,还以为是自己的错,不过后来经过林树的提点,他也明白了大娃的不怀好意,现在也不怎么搭理这个绿茶男了。 林树想着,这下应该就什么都备齐了,叨扰了平安姐妹多日,是时候上路了,于是她跟李安安又出门去采购一趟路上的物资。打算准备启程。 虽然相处没几天,但李安安很舍不得她,两人手挽手地靠在一起赶驴车,太阳快落山了才从镇上集市回到村里。但刚到村口,就看见李大娃焦急地等在那里。 李安安老远就喊道:“大娃,家里出事了吗?” 李大娃一个眼神都有没给他小姨,直奔林树过去:“林小姐,你快躲起来,不知道欢哥给我娘说了什么,我娘很生气,要打你呢!” 林树轻巧地避开没让他近身:“你娘生气了?那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李大娃拦在驴车前:“林小姐,我相信你肯定没有做什么坏事,可是不知道欢哥为什么要告你的状,你还是先躲躲,我知道一个地方,我带你去。” 大娃今年十六岁,该说亲了,长得也是十里八乡里算好看的,好几家人都来打探消息,只不过李平平暂时还在做比较。 李安安自从明白了大侄子的心思后,她就觉得,如果大侄子能跟了林树,一定是个很好的归宿。看看林欢就知道了,他跟林树在一起是真心畅快,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因此虽然李平平反对,但李安安却睁只眼闭只眼。她觉得林欢是姐姐师父的孙子又如何,女人总归不可能只守着一个男人过日子,俗话说得好,肥水不流外人田,便宜别人还不如给了年龄正好的大娃。 李大娃越来越近,甚至要跳上驴车来,林树退无可退很是尴尬,李安安的态度也让她没法,只得大喊一声:“如果真是我的错,我甘愿受罚!”然后便跳下驴车,使出轻功飞回去了。 一旦用上内功,平安两姐妹加起来都不是林树的对手,这东西也是讲究天分的。 林树回到家,就看到林欢两只手扒在门沿上,死活不让李平平出门,李平平又不敢真拿林欢怎样,但看到林树回来,便拿出长辈的气势: “你给我进来!” “什么事啊?又那么大火气。”林树满不在乎,李平平跟她本来就比较犯冲,又爱拿长辈的款来管教她,她早习惯她发火了。 林欢迎上来揪着她的衣服悄声说:“李大婶知道了,我们是假的。” 第8章 争吵 林树和林欢做假夫妻的事暴露了。林树在李平平面前装作满不在乎,却压低声音告诉林欢:“收拾行李。” 他们要跑路了。 林树很明白,拿住她的性命这件事,才是李青对她信任的真正原因,要是让她知道这是假的,她非得从那大坑里跳出来重新给她下毒不可。 林树知道靠嘴皮子对李平平没用,为了拖延时间,她摆开架势:“来,想去给你老太太告状,先过了我这关。” “你当我怕你不成!”李平平是个经不起激将的,撸起袖子就要干。 那边林欢刚收拾好行囊,就让跟过来的李大娃给拦住了,他虽打不过林欢,但可以抱住他呼救:“小姨快来,他们要跑了!” 李安安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只知道不想让林树走,便将林欢给拦下了。 “啧!”这边林树虽制服了李平平,却因为林欢那边的失利功亏一篑。 家里其他人早就被赶到李安安家里了,大娃在房里看住林欢,平安姐妹在院里和林树对峙,一时僵持不下。 林树还在酝酿说辞时,却听见屋里先吵了起来:“林欢你要是不行就让给我上,等我把她拿下了,看在李奶奶的份上,就算你做小,我也绝不会亏待你。” 林欢被气得七窍生烟,林树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吼的那么凶:“你才不行,你全家都不行!” 后面两人似乎是扭打在一起,屋里发出声响。 林树尴尬地摸摸鼻子:“李大婶,不是我说,你这大儿子是有点不要脸。” 三人内功修为都不低,屋里即便已经压低声音,他们仍听得一清二楚。李平平老脸一红,捡了一块石子从窗户扔进去:“给老娘闭嘴!” 屋里安静了。 平安姐妹俩把林树逼到墙角里,李平平满脸写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李安安眼神里透着懵懂,虽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但是听姐姐的话就对了。 林树觉得要想说服这两人,很难很难,但她还是决定试试:“你们看,这种事情需要两厢情愿,强求不来的。” 李平平气得胸口起伏:“你骗了李老太,她算我半个师父,我得替她管好你。” 林树就知道是这样:“可她要给我下毒啊!睡了就要被她牵制住了,你看我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吗?她这般不信任我,如果要将我性命交予一个不信任我的人,绝不可能。” “下毒?这是怎么一回事?”李安安自始至终一头雾水。 林树跟李平平越吵越激动:“奶奶本就对我心存怀疑,我这边若是有点差池,她便要怀疑我背叛她,然后毒死我,那我岂非很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对欢儿怎么样你们都看在眼里,那是当成亲弟弟一样的。” “呸!什么弟弟,那是你丈夫。”李平平认死理,活像个强按头的cp粉,她只要林树和林欢好。 听着大姐和林树吵了几个回合后,李安安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她虽没见过李青,可听说那个老太婆和他们平头百姓不一样,年轻时是个混江湖的,为了躲避仇家才住进深谷里。李青在李安安心里的形象,确实是能做出那种下毒杀人的事。 这些年因为谷底一直安分守己,他们家更是因为下面采集上来的各种珍货增加不少收入,所以她也默认了姐姐和底下的来往。但现在她只觉得林树可怜,娶个丈夫都不敢睡一起,就怕什么时候把命丢了。 李安安适时地插话劝架:“我有一个好主意,要不就把我们家大娃也收了,双重保障,大姐你别那么激动,阿树是个讲义气的,以后生了娃就安稳了。” “……”林树可不觉得李安安提了什么好主意。 显然李平平也不觉得:“不行,在她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前,不许纳小。” 对于这种要求,李安安都觉得委屈:“可阿树此去一行,可能是要搏命的,连个后都不留,太没人性了。” “放肆!你说谁没人性?”李平平举起了手,但是看到妹妹的肚子,又恨铁不成钢似的把手放下。 林树真不知道李青拿什么收买的李平平,那么死心塌地,不过倒也很佩服她的忠诚。即便李青不在身边,也是一心一意为林欢着想,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行让。 李平平肯定是说不通的,林树悄悄给李安安一个眼色,谁知李安安却扭头躲开了——她虽觉得这样对林树不好,但却是个帮亲不帮理的。 这下可气得林树背过身去:“既然不相信我的人品,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不然现在就把我杀了,死得还痛快些,你们再找别人给李家报仇!” 李平平顿时又暴起:“别拦我,我看她就是欠揍,我就打到她服!” 李安安抱住姐姐的腰:“可咱也要打的过她才行啊!”说得李平平暴躁地砸了张凳子。 三人事情僵持的结果是,林树被关进柴房,李平平则跑回月牙谷底告状去了。 “区区一个破柴房,还想关我。”林树稍用力就可以破门而出,但她给决定给平安姐妹一点面子,等晚上再行动,到时候带着林欢,神不知鬼不觉就跑了。 不过就在她等着李家人什么时候睡熟时,林欢来送饭了,林树饿得猛扒几口饭:“我以为他们把你也关起来了。” 林欢说:“李大婶不敢拿我怎么样,她今天倒是想把我带回谷底去,我拿了把剪子说我死也不跟你分开。” 林树笑着拍拍他的头:“下次不要这样了,真伤到就不好了,除非你奶奶真的亲自过来,否则他们动不了我,待会儿回去你就收拾东西,等夜深了我带你偷偷离开。” 但是林欢掏出一个好东西给她看:“我送饭的时候,李二婶把钥匙给我了,她说如果李大婶真的要伤你,就让咱们走!剩下的交给她,她现在有身子,李大婶不敢拿她怎么样。” “嚯,这么好说话,不让我娶她侄子了?”她对李安安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怎么那么怕她姐? 第9章 贵香楼 说起李大娃的事林欢就来气:“姐,你可不许跟李大娃好,他心黑着呢!我们的事就是他告密的,他见了我身上的处子印,还笑话我。” 原来他们的事情败露,竟是李大娃告的状,林树心下对他更是不满:“我肯定不能跟他好。”绿茶男她也是第一次见,年纪还那么小,真是天赋异禀。 林欢见她表态,便又高兴起来:“今天他还想跟我动手来着,我把他脸打肿了,所以他才不敢过来见你。”说完又担心,“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凶了?” 林树笑着说:“对那种人就是要凶,凭什么让他欺负你。” 林欢抱着林树的手,很是高兴:“我就知道你肯定站在我这边,我才不怕他,现在我总算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就会在人前装腔作势,他给你做那些可怜的样子都是装的,你可不能信了他。” “我知道,就他这道行,还太浅。” 自从离了月牙谷,林欢的性子就明显地在转变,他变得比以前爱说话,更不会那么拘谨了,整个人活泼开朗了不少,林树很喜欢他这样的改变。 待到月黑风高时,林树带着林欢摸黑跑了,李安安一上午就等着李平平回来,然后赔着笑脸把这件事告诉姐姐。她本以为会遭到长姐劈头盖脸一顿骂,没想到李平平只是说了句“知道了”。 李安安很不解:“大姐,你怎么不生气?” 李平平撅着嘴:“感情老太太也知道他们作假夫妻的事,根本不在意,就我一个傻子。” 李安安彻底放下心来:“我就说嘛,阿树那孩子是个知道感恩的,哪里用得上那种肮脏的手段控制她,老太太果然是个明白人。” 李平平丧着脸:“她说林树有良心,无论她把欢儿当丈夫也好,当弟弟也好,总之她不会让欢儿受委屈的。” “就是就是,孩子好就行了。”李安安搭腔道,“就是委屈了咱家大娃,从醒来到现在,哭得眼睛都肿了。” 林树带着林欢不告而别,李大娃在房里哭哭啼啼,李安安嘴里絮絮叨叨着可惜——李平平本就不太好的心情,加上火爆的性子,这下再也控制不住了,抬手就给妹妹脑袋上一个大爆栗: “闭嘴你!你还真敢撮合他们两个,林树是要去给李家报仇的,注定是个奔波的命,欢儿从小学得一身外家功夫,遇险尚能逃命自保,大娃啥也不会,跟过去就是个添乱的主。” “可……这不是难得碰上个那么会疼人的女人嘛!”李安安捂住额头,真是觉得惋惜。 平安姐妹俩年纪差很大,李平平三个儿子都出生的时候,李安安还没成亲,因此三个孩子都是她帮着姐夫们带大的,自是感情很深。 “那要不我去安慰一下大娃!”李安安不敢惹姐姐,便想着去镇上给大娃买点好吃的回来,这下又有借口出去玩了。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当她从镇上转了一圈回来,还有更糟糕的事情在等着她—— “大娃!快来看看小姨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有麦芽糖和油炸团子,可好吃了!” 李安安敲了几下门都没见应,正好二娃三娃被她的招呼声吸引过来,她便让两个孩子去把他们哥哥从房里拉出来。 “都在屋里闷一天了,不饿吗你?” 李安安把买回来的零食都摊开在一张木凳上,她自己也馋,但下一刻,却见二娃和三娃惊慌失措地跑出来,胆小的三娃直接急哭了:“大哥留了一封信,不见了!” 李安安赶紧接过信,看得她又气又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二娃去找你娘,三娃去叫你姨父过来!” 幸好驴车还没放回去,她想去牵驴车,这时腹中却隐隐作痛起来。等大家都赶来时,看到的是李安安捂住肚子蹲坐在地上的样子。 可她看见自己的大姐,还在说着:“找,去找大娃!” —— 贵香楼最顶层,是招待特殊贵客的地方,亦是其主人的私人领域,此时它的主人正大发雷霆。钟子仪手里的团扇摇得哗哗响,破口大骂:“你们是废物吗?让你们盯着人,竟还把人给丢了!” 底下跪着两名战战兢兢的女子:“我们看见她被关起来了,以为她去不了哪里,谁知道她会逃跑,一时疏忽,请主人责罚。” 钟子仪气得青筋暴起:“一时疏忽?我看我是管不动你们了,全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责罚你们又能怎样,我都已经把消息报上去了,等上头来见不到人,我拿什么交差,我打死你们都算轻的!” “主人恕罪!” “还不快去找!” 两名女子吓得赶紧跑,钟子仪稍微冷静下来,开始喃喃自语地抱怨:“这都叫什么事,从没人见过三少主,仅凭一张画像怎么找?这偌大的摘星国……不是说少主是个傻子吗,这个叫林树的到底是不是?” —— 另一边,其实林树他们也没走远,一来他们没有交通工具,二来林树路也不熟,因此走了一晚上,他们只是到了县府长阳。 李家村,以及之前林树去过的,贵香楼所在的贵镇,都是归长阳县府管辖。从长阳往东便是贵镇,是他们去往边境阳城的途经之地。 李安安在这边的府衙里做干事的,对这边熟,给林树讲过很多县府里的情况,所以林树打算先到这里买匹马,好好整顿一番再出发。 不过他们走了一晚上来到城门下,等了一个时辰天亮开门,两人都累得不行,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最好再吃点东西,他们甚至连水都忘装了,现在也渴得不行。 碰巧的是,他们刚走进城门不远,就遇上一个老头背着一筐野果子,正要放下摆摊。那些野果子小小一颗,还挂在枝条上红艳艳的,这对又饿又渴的姐弟俩来说,极为诱人。 林树忙上前去:“老人家,这是什么果子,卖吗?” 老头眉开眼笑:“卖的卖的,我们管这个叫托盘果,不用吐籽儿吐皮,酸酸甜甜的,一文钱给你一大捧。”他掬起两只手示意。 第10章 马真贵 林树听到“酸酸甜甜”,口水都要流了,这些果子虽然有满满一箩筐,但小小一只,一口塞十个都没问题,又问那卖果的老头:“老人家,给便宜些我全都要了,这筐子能一起卖不?” 老头更开心了:“小娘子爽快,这箩筐我也用许多年了,不赚您的,五十文,连筐子您一块儿拿走。” 也才五十文,还得一个挺结实能背在肩上的小箩筐,林树都没还价,立刻数钱,林欢则抓了一小把放在衣兜里后,主动将整筐野果背了起来。 林树尝了一个,果真酸甜可口,口水顿时跟着果汁一起泛出来,整个人都舒畅了。 卖野果的老头收了钱后十分高兴,刚出摊就能收摊,他对着林树林欢连连作揖,又热情地跟他们攀谈起来:“看二位不是本地人,第一次来我们长阳县吗?” 林树正好顺便问道:“可不是嘛,老人家,你可知道这县城里,哪家住宿便宜些?我们俩连夜赶路,困得不行。” 这下老头更高兴了:“我看小娘子你满身风尘,如不嫌弃,就到我老头子家去,我家就我一个人住,往日都是打扫干净的,只收你们十文钱一日,还可以用厨房,但我可不包吃饭哟!” 林树和李欢对视一眼,连连点头。 这个世界对老年女性的尊称,可以称为太太、太婆,相应对老年男性的尊称则是太公、太爷。所以他们加个姓氏,尊称这位房东老头叫江太公。 “江太公?”林树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他们不会是被钓了? 江太公家里总共隔了五个房间,但都很狭小,好在干净。林树多付五文钱,她和林欢一人一个房间,醒来时,太阳已过了正中。 李欢起得早些,便帮江太公烙饼,江太公说早上果子卖得快,还能再做些饼拿去码头卖,那边苦劳力多,有时生意还是不错的。 林树感叹,这就是劳动人民的生活,一样接一样的,为了赚点小钱,就得很勤快。 正好他们也要做饭,索性就跟江太公买了两张烙饼,才一文钱便可得很大一张杂粮饼,分量很是实在。为了感谢林欢帮手,江太公又从厨房里拿出咸菜坛子,给他们挖了一碗出来就饼吃。 “自己腌的,不值钱的东西,但是下饭。” 房东江太公待到日落时分才回来,带回两张卖剩的饼子,还可以留着做明天的早饭。平平淡淡的日子,就这么过了一天。 江太公没了箩筐,便从柴房里抱出一捆柳条,准备编个新的。李欢在院子里烧水,夕阳的余晖照在他带笑的脸上。 林树看着院里宁静的时刻,心也跟着安静下来,她问林欢:“很高兴吗?” 林欢点头:“我喜欢这样的日子,啥也不用想。” 林树摸摸他的头,小声对他说:“等给你家报了仇,我就带你过这样的日子。” 林欢的笑容淡了,他说:“姐,我只要你活着就好。” “放心,我已经死过一次了,非常珍惜现在的生命。”她可不会做那样的傻子。 老实说,她敢答应李青这种事情,她自己都有觉得不自量力。李青或许是孤注一掷,把宝都压在她身上,不得不寻求她的帮助,实际上林树也不懂应该怎么做。 李青说等去到七香国,可以想办法联系她的故人,他们定会相帮。又给了她几个名单和线索,让她起码调查起来时不毫无头绪……但这些对林树来说差不了多少,他们家的案件涉及到权利中心,她只是一个普通草民。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李青的故人,可已经过去那么多年,李青自己都七十了,她的故人还在不在?就算在,能出多大力?如果不在了,故人的子孙们愿意出多大力? 林树一直在硬着头皮往前走,然后安慰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江太公与他们隔着一点距离,看着两个孩子背对着他说说笑笑,他心里也感到畅快。家里有人就是好,比他老头子一个人待着好多了。 林欢回屋拿了一块糖糕出来给他江太公吃,他竟手足无措起来,这年头糖很难得,推了又推,最终没推过。 糖糕化在嘴里甜丝丝的,是他很久都不舍得买回来的味道,可吃完了糖糕,他都觉得心疼。 “这些甜甜的东西,你们小孩子吃就好了,给我老头子真是浪费。” 林树道:“好东西做出来扔到地上才叫浪费,只要能吃进肚子就不叫浪费。”阳最后一点余晖也消失在地平线,狭小院落里的光线彻底变得昏暗,江太公仍借着月光在编筐。 林树提醒他:“明天再做,这样伤眼睛。” 江太公笑道:“你可不要小看我,我不如你们年轻人会读书,但是编筐这种小事,我闭着眼睛都能做,从前家里的笤帚、簸箕从来不用买,都是我做的,我妻主都夸我……” 林树看到江太公偷偷抹了抹眼睛,但他语气却没变:“得赶紧编好,我平常大多时候还是靠卖山货赚钱的,托盘果的果期很短,就这几日的功夫就没了。” 她很想问问江太公的孩子呢?为什么年纪那么大了还一个人过生活,但她又怕勾到他掉眼泪。倒是江太公想转移话题来缓和一下自己的心情: “你们两个孩子是哪里人,这是要到哪去?” 林树告诉他:“我们父母都没了,临走前告诉我们去阳城投奔亲戚。” 江太公忧心道:“阳城?边境城啊!近来那边尤其不太平,可得小心,你们都那么大了,在家乡里好好的不行,怎么非得过去投奔人家?不是我老头子多嘴,万一亲戚不好,寄人篱下的的日子可不好过。” 林树觉得这个老人家人心地还怪好的,便笑道:“多谢您老关心,那边亲戚是我们家亲亲的姨娘,小时候见过的,她一直在那边做生意,我们家没什么好营生,姨娘叫我们过去搭把手,对了,我们打算买匹马,您知道马市的行情吗?” “马?我不知道马,你们买马做什么?”江太公莫名其妙就不高兴了:“这里去来阳城才多远,废那钱,你们年轻人脚程快,走个十来天也就到了,买什么马,寻常百姓家里哪个用得上马?我不知道!” 之后这老头筐也不编,就这么摔门回房间去了,弄得林树和林欢顿时一头雾水。 第11章 砍价 马还是要买的,第二天一早林树就带着林欢去了驿站,因为之前李安安说过,只有驿站可以卖马。 林树一眼就看中了一匹健壮的高头大马,甚至在看到那匹马的那一刻,她连宠物名字都想好了。然而一问价钱……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难怪昨晚上江太公想骂他们呢!这价钱,买马的吗?买下江太公的那间破烂小院都绰绰有余。 驿站的主事一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他们买不起,于是推荐了另外一匹:“客官好眼力,一眼就相中了咱们驿站最好的马,但这价钱的确不是我们普通人家付得起的,您看这匹,虽比不得刚才的,但价钱便宜许多,咱们一般人家偶尔跑跑远路,拉一车货,也够用了。”驿站主事热情推销道。 林树想想也是,同样是马,没必要一上来就骑“劳斯莱斯”,“五菱宏光”也是神车不是! 于是她又问了价钱,主事伸出手指报了一个数。 好家伙,还是好家伙! “就不能便宜些?” 主事思索道:“看客官诚心要买,给您便宜五百文,不能再多了。” 林树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藏腰间的钱袋,别说便宜五百文,就算再打五折她都肉疼得很。这一匹马的价钱,她和林欢够吃大半年的。 但林树想着,该花就得花,相比刚才那匹,这匹马确实便宜多了,要是再便宜些她就买了。带着这个想法,她开始跟主事讨价还价。 磨了半天,还到主事脸色都不耐烦了,还是一文钱磨不下来。 主事看她又想买又没钱,索性指着最边上一匹瘦弱的马对她说:“您要是舍不得花钱,就那匹,二两银子。” 林树一看:“那叫马?买它代步我还不如自己走。” 僵持间,马场里走出来一名年轻男子:“客官别看它瘦,它只是在我们马场没养好,受了别的马欺负,吃得少,换个地方就好了,绝对不是病马,不行您可以去找个兽医来看。” 林树说:“就算它不是病马,这么瘦,有什么力气,到时候在路上瘫了,是它骑我还是我骑它?” 年轻男子被她逗笑了:“您且听我说,您既要赶远路,自是想省力气才买马,就算这匹马现在不能骑,可多匹马背行李,怎么也要比自己扛的强不是? “我敢给您打包票,它就是在我们马场出生的,如今不过是年纪小,在马场里叫别的马儿欺负了才长得瘦些,您回去好好喂养,定会养好的,它现在驮不了两个人,不代表以后也不可以。” 林树眉头皱了又皱,她根本不懂挑马,就是怕马半路死了,那才真叫左右为难,所以想找匹看起来活泼健康的。但好马价钱也好啊!她又舍不得。 “如果只是为了驮行李,我不如去买头驴。” 小郎君笑着:“我们驿站也有驴卖,可我说您如果真想要匹马,这匹可比驴划算。” 对于买马这件事,林树希望林欢能给点意见,可林欢显得更犹豫。 手上的银子有限,花了大价钱买好马,以后吃什么?但那匹瘦马只要二两银子,剩下的钱,如果都照这两天的日子开销,过上两年都没问题。 “姐,要不……”他看了看那匹瘦马。 年轻男子很有眼色,立刻又转头对林欢道:“你家娘子定是个疼人的,否则也不会来买马,寻常人家去哪不是靠两条腿,这马性子温顺,正合适不擅骑马的人。” 林树想了想:“这匹二两银子,那一头驴要多少?” 卖马的小郎君还待回答,马厩外面先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吆喝:“就这么一匹小马也敢要二两,坑谁呢?” 大家齐齐看去,发现说话的却不是马场里的人,竟是林树和李欢刚认识的江太公,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钻进来的。 林欢正惊讶时,林树却发现那个能说会道的小郎君顿时身体都僵直了。 “你给一两银子我们就牵走了。”江太公自顾自地打开马厩门进来砍价。 “不是……”直接拦腰砍?林树还没决定要呢! 江太公对她说:“这匹马的耐力且不说,的确是年龄小,性子温顺,虽看起来瘦弱,却更合适你们姐弟俩,那匹大马,性烈,没驯服的话,你有内功也倒罢了,你弟弟要爬上去都难。” 方才还不甚耐烦的主事,这会儿忽然赔起笑脸来:“江太公,不能这么还价的,成本都不够。” 江太公却不给她好脸:“你这匹马放这养多久了,人家来租都看不上它,已经养亏本了都,我们现在帮你买走,是给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这时那位小郎君走上前来,全不似方才对林树说话那般和气:“爹,真不能卖那么便宜!” “爹?”姐弟俩掩饰不住的惊讶。林树和林欢万万没想到,出来买匹马还能吃上个大瓜,他们都以为江太公是个孤寡老人,还对他颇为同情,没想到突然冒出个儿子来。 不过江太公和他儿子的关系一看就很糟糕,他板着脸道:“别叫我爹,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主事连忙出来打圆场:“江太公,快别说这样的话,怀玉正要攒钱给您买人参,省吃俭用好几个月了。” 江太公面色有些动容,但仍说道:“我需要他买这些东西,不气死我就算好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今天来正经谈买卖的,你少在那嬉皮笑脸。” 主事仍然赔笑着:“是是,早知道是您的朋友,价钱好商量。” “价钱好商量,那就八百文!”江太公伸出手指,再次压价。 林树都觉得过分了,还能这样叫价的?这可是买匹马,再瘦也是匹马! 江怀玉被他老爹气得眼睛都红了:“卖不了!” 倒是主事的越发笑得乖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我们大家好商量,怀玉,和你爹好好说。” 看到江太公竟然敢替他们把价钱压到八百文一匹马,林树也顾不得那匹马瘦不瘦病不病了,真要八百文成交,她立马掏钱牵走。 “这买卖我们不做了!”江怀玉对着他爹的时候,跟对着林树那态度差远了。 林树悄悄对林欢说:“这父子俩也是倔驴对倔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逗得林欢捂嘴偷笑。 主事想要缓和父子俩的关系,赶忙道:“怎么就不做,只要踏进门的都是买卖,我们讨价还价嘛,就是有来有往……江太公,您看这个价格真的不合适,咱们驿站最后还是归官府管的,我只是这里的主事,真的做不了那么大的主。” 第12章 马中赤兔 林树算是知道了,刚才那个主事根本就是不耐烦对付她,现在对江太公不是态度很好嘛! 眼看驿站主事把江太公当菩萨那样供着的态度,林树也不怂了,跟着江太公一人一句打配合,最后那匹劣等马以一银二百文成交,主事还送了一套马鞍缰绳和马鞭,林树又加了一两银子,买下一辆马车。 她虽对行情不了解,也还是觉得赚翻了。 主事带着江怀玉殷勤地将两人送到大门口,一路还热情地招呼着:“这都快晌午了,一起留下吃顿便饭!” 可惜江太公不搭理她,眼看就走到大门口了,她只好在背后给林树拼命作揖拱手,希望林树能帮她说句话。林树看在钱的份上,开了金口。 “江太公,今天要多谢你来帮我看马,真的帮了我大忙,我做东,说什么也要请你吃顿好吃的。” 江太公这才有了反应,连忙摆手:“不必不必,哪里这样客气,我不过是路过。” 正好一群人走到大门口,江太公把一篓子大饼藏在门后。林树就明白了,这老头真的分明就是特地过来的,连大饼都不去卖了。 林树一把将他的大饼抢在手里:“去,必须去!主事大姐,我对县城不熟,这里什么地方合适吃饭?” 主事感恩戴德:“我带路,我来带路! 江太公拗不过,一群人进了附近一家小饭馆。主事张口要了六菜一汤,和一盘餐前食用的炖豆子,江太公说他不饮酒,她便又叫上一壶好茶。 江怀玉有台阶就下,这时态度也软和下来,给他爹倒茶,又给他爹剥豆子,但两父子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主事便与林树搭话来缓和气氛:“鄙人姓卫,单名一个安静的静字,还不知这位小姐如何称呼?” 林树照抄她的格式:“卫主事好,鄙人姓林,单名一个树林的树字,这是我弟弟。” “林小姐好,不知林小姐是哪里人士……” 接下来两人就这么一来一回的,竟也聊上了,卫静在驿站做一名主事,她对一些路线、各城府的一般情况,比起李安安来,了解得更加详细。 卫静告诉林树,大约过个两三日,会有一队官府的车队要去往阳城,她有一个相熟的朋友负责,到时候林树可以跟他们车队搭伴上路,这样一来会安全许多。 林树连连道谢,高兴今天白蹭一顿饭,还有个大收获,她带着林欢给江太公敬茶:“都托您的福。” 江太公客气推让地喝了这杯茶,对卫静终于正眼相看了,卫静高兴得对林树连连拱手。 这日,江太公的大饼没卖成,江怀玉帮他把装饼的篓子提回了家。走到家门口时,父子俩在又在那支支吾吾,林树便给林欢使个眼色,林欢立刻上道地把江怀玉请进屋里喝茶了。 进了家后,这父子俩还磨磨蹭蹭的,林树就不惯着他们了,直接把他们俩往房里一塞,再把门关上。 林欢担忧地看向房门:“他们还会吵架吗?” 林树摆摆手,她现在只关心她的新宠物——那匹瘦马,今天还没得仔细看过它。 她带上林欢一起给马儿喂草:“他们吵不吵架我可不敢打包票,不过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关系那么差,但父子哪有隔夜仇,江太公今天哪里是卖饼路过?分明是知道我们会去驿站买马了,拿我们做借口,特地跑到驿站去看他儿子的,现在既然两人都给了台阶下,且看看能不能聊好!” “欢儿你说,我们给它起个什么名字?”虽然一开始不乐意,但既然买回来了,林树对这匹瘦弱的马儿却又越看越欢喜。 林欢摇头不知,他觉得自己没读过什么书,肯定起不来好名字。林树看这匹马儿通身棕红色,只在额头有一点白,便道:“那我就叫它‘赤兔’,我们虽然又瘦又小,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林欢不懂“赤兔”,但他觉得好听,如果是让他起名字,他估计就起个“小白点”啥的。 “赤兔啊赤兔,你多吃点,我之前虽然嫌弃你,但既然你已经是我的马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虽然便宜,一两银子也是钱! 赤兔仿佛听懂了她的话,这一晚上草料嚼个不停。 林树一大早醒来,发现他们昨天带的草料似乎撑不了多少天。 令人惊讶的是,江怀玉起得比她更早,正在卖力地给赤兔刷毛洗澡。们昨晚回来,只把马随意拴在角落里,草料和水也是随意放在地上。看来江怀玉今天起得很早,把狭小的院落稍微收拾了一下,然后就给赤兔洗澡。 他看见林树出来,便打了招呼,又对林树说:“它昨晚吃得可多了,我就说它只要没人欺负,会慢慢好起来的。” 林树高兴地看着所剩不多的草料,问他:“只有你们驿站有草料卖吗?” 江怀玉说:“这倒不是,但我们驿站的草料比较好,你要是舍得,还可以给它喂些豆子。” “我舍得。”林树二话不说,掏出一把散钱给他,“你帮我看着买,买好的。” 江怀玉两手湿漉漉的,他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才接过钱装好,然后又对林树深深地鞠了个躬:“多谢林小姐为我和爹爹说话。” 林树挠挠头:“没事儿,江太公人那么好,我也是看他一个人可怜,你回来陪着他就好了。” 江怀玉欲言又止,两人尴尬地沉默了几秒,他才说:“灶下有饼和米汤,我去给你端来。” 等他端了早饭来,林欢正好也醒了,姐弟俩在小院里用早饭,林树开玩笑道: “江太公可说了,不包我们吃饭的。” 江怀玉也笑了:“算我的。” 之后,林树吃着早饭,实在看不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江怀玉这才下定决心般:“我想求林小姐一件事。” “先说。” “我想跟着你们去阳城,你放心,到了阳城我就自己去找事做,绝不麻烦你们,只是我爹他不放心我一个人,才叫我跟着你们的。” 林树没想到是这样的事,这事倒也不算为难,不过是搭伙上路而已。 第13章 离开长阳县 林树对江怀玉感到好奇:“你家里人呢?我是说你妻主呢,昨天那个卫主事……” “她不是我妻主。”江怀玉整个人仿佛气球泄了气那般,“我没嫁人,我都快三十岁了,以后也不会嫁人了,我想去从军,想去投奔归将军。” 听说江怀玉想要去从军,林树没想到他还有这志向。以前李青很不屑提起那位男将军,但去到李家村后,她倒是听李安安说了一耳朵。 “那个男的鬼将军?你爹能同意?” “人家不叫‘鬼将军’,姓‘归’,‘归来’的‘归’。”江怀玉严肃地纠正她。 林树恍然大悟:“那个‘归’啊!”竟是这么大个误会,林树对李安安无语了。 江怀玉道:“归将军治军严明,屡立战功,听说他所率领的男子军,人人皆有功绩,比一般女人组建的军队还强。 “在阳城里,男子军亦受人尊敬,不似在这里,处处受人指点,他们靠自己的本事拿俸禄吃饭,只要能在战场上活下来,将军承诺了年满五十便可告老还乡,还会给一笔养老金,战死的也有抚恤费给家人。” 听他说到“战死”这样的话,林树和林欢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个和平的年代,甚至与邻国的战争才刚结束不久。 林树担忧道:“你爹舍得?” 江怀玉道:“这要在以前我爹肯定不同意,但我现在也没其他出路了,那么大年纪不嫁人,叫人指指点点,我爹也受不住了,还不如去从军,像我们这种练过内功的男子,跟着归将军建功立业,才能叫人看得起。” “你练过内功?”林树和林欢异口同声,脱口而出。 林树想起李安安说过的:“我听说县府里有个男子练了内功,还发誓一辈子不嫁人的,就是你?” 江怀玉脸上红了红:“我可没有发过这种誓,都是外边乱传的,我知道他们都说我什么,我爹也听得多了。” 林树第一次将他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传得……很离谱。”李安安说练功内功的男子会长得凶神恶煞的,可眼前的男子分明是个普普通通的人。 并算不得很俊俏,但也五官端正,身材还有点偏瘦,他要是不自己说,根本看不出来他练过内功。 又想到她所有听过的对那位男将军的评价,凡是女人说的,不是说他罔顾伦常,就是说他凶神恶煞。但今天江怀玉口中的却是“治军严明,受人尊敬”,看来人言且不能全信。 江怀玉也有些好奇:“不知林小姐在外头听说了我什么,如今见了我,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林树尬笑道:“外头的话,说来徒惹你生气,我看你也没什么三头六臂,跟普通男子一个样……或许也不一样,昨天你卖马给我的时候,挺能说会道的,我自从出了家门后,遇到过的男子,在女子面前都不怎么说话,多有避忌。” “我明白,林小姐的意思是我不守男德。”江怀玉是有点不高兴的。 但林树说:“非也,我可不知道什么男德,我又没学过,我反而觉得那些男子过于畏手畏脚,你这样能干又大大方方的男子很少见,很新鲜,很特立独行,没什么不好的,自己的东西靠自己争取,这不是应该的吗?” 江怀玉心中又暗喜:“林小姐不必找话安慰我,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性。” 林树道:“什么德性,你看我像是敷衍你的样子吗?不信你问问欢儿,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被点了名的林欢,这才加入到他们的对话里:“姐还说别人新鲜,我看你也挺新鲜的,我也没见过哪个女子像你这样的。” “哪样的?”林树问他。 林欢道:“我说不上来,奶奶从来教导我男子在女子面前要万分地守规矩,可你总让我做这做那的,原先我还以为你是要跟奶奶故意作对,后来才发现你是真的不在乎。” “江哥哥,你放心,我姐就是喜欢你这样的。” 由于林欢说了句带有歧义的话,害得江怀玉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林欢发现后连忙摆手,却解释不清楚了。 倒是林树没心没肺地笑着:“欢儿果真懂我,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不过你江哥哥怕是不喜欢我这样的。” “我、我刷马去。”江怀玉害羞得逃了,虽说他们还在一个院子里。 江太公在屋里编那个始终完成不了的箩筐,他贴着窗户将外头的对话听了个整,嘴角挂着微笑,但叹了口气后,眼中仍旧满是担忧。 这回他不得不同意儿子的决定了,他对儿子成亲嫁人这件事已经彻底不抱希望,可儿子将来总要有条后路,他不能伴着孩子一辈子。虽然从军免不了危险,但至少是件有骨气的事,总比跟在那个卫静身边不清不楚的强。 江怀玉把赤兔刷得干干净净,下午又去拉了一车草料回来,说争取在林树出发前,把赤兔喂得壮一些。 不过他回来时林树不在家,她带着赤兔出去遛弯了。在林树看来,狗子不遛都得疯,何况是本就擅长奔跑的马儿。 走着走着,一人一马就来到了驿站附近,林树想着要不再进去看看,跟卫主事打声招呼。却不想原本温顺听话的赤兔,这时比驴还倔,死活不肯拐进驿站那条路去。 “咋那么胆小呢?”林树舍不得欺负它,只好放弃了。 正要掉头离开,就看见卫静垂头丧脑地从街角走出来。 “卫主事!”林树向她招呼道。 卫静看清楚来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跟她打招呼。 “这是怎么了?”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酒馆里。卫静想找林树诉个苦,林树是来蹭顿好吃的。 “怀玉今天跟我说了,他要跟你去阳城从军,江太公也同意了。”卫静咽下一杯苦酒。 林树隐隐猜测得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她觉得卫静这样很不好看:“我觉得他说得对,世道艰难,他一个孤身男子都快三十了,不为自己考虑后路怎么行,难不成你娶他?” 卫静脸上更难看了:“是我不好,拖了他那么多年,我也知道他跟着我不好,我给不了他任何东西,可知道他这回要彻底离开我了,我难过。”说完,她呜呜哭了起来,还好他们有先见之明要了个包间。 第14章 歇一会儿 林树最怕人哭了,无论对方是男女老少。 她很不会安慰人,便给卫静倒酒:“喝酒,别管了,喝酒。” 卫静呜呜咽咽地把林树当成树洞,道出事情原委。 原来她和江怀玉早年间是两情相悦的,她已经承诺过要给江怀玉提亲了,可她父母亲死活不同意她娶一个练过内功的男子。 为这事,她与父母闹了一年,后来江怀玉主动放弃了这段关系。卫静很愧疚,她既说服不了双亲接受江怀玉,也说不动心上人回心转意,最后在父亲的以死相逼下,娶了现在的夫郎。 虽然卫静把他们之间的感情说得多么情深似海,但林树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她和江太公是一样的看法,她看不上卫静。 这个渣女,既不能给前任幸福,对现任丈夫又不能上心,即便已经生了两个女儿了,心也不在家里。 她把江怀玉放在驿站里打工赚钱,看似是给他搭把手,替他解决生存问题,实则因为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反而害得江怀玉一家子遭人指指点点。 卫静的丈夫可不是省油的灯,他知道卫静的父母不可能答应江怀玉进门,就算做小也不可能,因此对他构不成实际的威胁,便表现得很大度,时不时来驿站慰问一番,显得很理解很同情他们的样子。 实际上人言可畏,他越是去强调、去散播这件事,就越是把江怀玉置身于水深火热。这个世界对女人是宽容的,人们会说她卫静是个情种,但对江怀玉,等着他的评语只有“不要脸”——这都算骂得轻的。 可惜卫静一点也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她只一味沉浸在自己的“爱情”里。 卫静哭成狗一样,林树却出门左转叫来店小二:“驿馆的卫主事,认识吗?” 小二连连点头,于是林树把卫静的钱掏出来,先给小儿打赏了几个铜钱,又叫厨房新做几样小菜打包,这才交待道:“卫主事喝醉了,待会儿你送她回驿馆去。” 小二得了赏银,哪有不应的,林树用卫静的钱结账后,带上打包的小菜回家去了。她才不想管这渣女,一点也不同情她,江怀玉才是令人心疼的那个。 “我替你带回去,给你的怀玉吃。”林树说。 卫静甚至很开心地点头。 回到江家,大家都快熄灯了,林树把所有人都叫出来吃夜宵,她不惧告诉江怀玉今天卫静请她吃饭诉苦的事。然后告诫他:“这杯酒是恭喜你脱离苦海!有机会把你爹也接过去照顾,别再回来了。” 江怀玉只是稍显落寞,郑重地饮下那杯酒——他不会再犯傻了。 三天后,林树带着林欢和江怀玉,收拾好行囊,准备再次启程。 江怀玉牵来一匹健壮高大的马,同赤兔一起拉车,三人两马,要跟着官府送货的车队一起上路。 执掌车队的队长叫莫中仁,和卫静一般年纪,大家便叫她莫姐。 车队总共五辆车,每辆车一个马夫,是从王城那边过来的,路过县城时只停留一晚,第二天搭上三个人便出发了。 说是搭上,但林树他们只能跟着车队,想蹭车是绝对不可能的。 队长莫中仁总是一脸严肃,也不大说话,她只重点交代了两件事:一是不允许外人靠近他们运货的车辆,二是不得以任何理由拖延行程。其他的,林树三人想做什么都随意。 她手底下的人也都不敢同林树闲聊,个个都规规矩矩的,只有林树忍不住好奇上去搭话时,他们才会回答几句。 看车队送货的人这么少,林树估计送的不是什么要紧物件,这才敢打听。 果然,莫中仁说,不过是五车衣服,运往军中的,一般人看见挂着官府的旗,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再说这送货的五位车夫,可都不是吃素的。 运输车队的路线有着严密的规划,什么时辰到哪个驿站,莫中仁把控得十分精准,到了驿站便换马继续走,人只有在夜间才停下歇息。林树也得跟着走。 赤兔和江怀玉的马一块儿拉车,他们这边载重又不重,所以竟也跟得上车队的速度。只是林树不习惯这样的行进方式,太无聊了,以至于她赶着车都睡着了,江怀玉不得已还出来接替了她一会儿。 车队出发的第一个晚上就是在贵镇落脚,林树只觉筋骨都要松散了,他们这一天基本上就没停过。 等用过晚饭,她就想早点回屋躺着,却被一个车夫叫住:“姑娘,缩在车上坐一天了,出去练练筋骨呗。” “别了,我……”不等她话说完,两个车夫一块儿架着她出去了。 驿站停车的地方有挺大一片空地,趁着天还亮,莫中仁带着手下们开始拉伸筋骨,林树只好学着一起做。 还别说,让他们帮着抻了抻后,反而没那么累了。她以为到这儿就结束了,但莫中仁却拍拍她的肩,然后摆开架势—— “莫姐,别了,我三脚猫的功夫……” “来!”莫中仁可不答应。 周围几个车夫也开始起哄:“林小姐,上!跟我们队长练手的机会可难得。”驿站里头听见动静,陆陆续续又出来一些围观人群。 “机会难得你们怎么不上?” 车夫们笑道:“我们可干不过,林小姐不帮我们出口气呗!” 林树知道躲不过了,只好同样摆开架势,二人之间的切磋一触即发。 在谷底,她和李青、李平平之间这种切磋打斗太稀松平常,甚至偶尔还会陪着林欢练练手。 林欢外家功夫的招式是不错的,力道也足,要不是林树有内力傍身,她估计也接不住林欢全力踢过来的一脚。 其次就是李平平,李平平这人内力虽好,身轻如燕,但她比武打架全仗着一身蛮横劲,李青不知说过她多少次,可她一旦打上头了就记不住,所以有时李青都懒得再教她。 练到后面,林欢和李平平加起来都不是林树的对手,李青就亲自给林树陪练。 第15章 有人跟踪 李青最擅拳法,各路招式变幻莫测,见招拆招,套路十分板正。可林树偏偏就学得十分奸猾,想什么是什么,有次眼看打不过了,随手操起地上一根打火棍就迎面砸过去。 这种不按套路的打法,有时可行,有时不可行。当不可行的时候,林树就会被怒火中烧的李青追着她胖揍一顿——李青很是看不上她这种奸猾无赖的打法。 “练武须得脚踏实地,就算讲究兵不厌诈,也不该出险招,实战上杀敌,若是露了破绽给敌人,那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李青总这样骂她。 可林树那不是急了嘛,急了就免不了兵行险招,就像现在—— 自打出了月牙谷,林树第一次遇上一个比较强劲的对手。这也跟她一开始态度摆不正有关,莫中仁是要跟她认认真真的切磋,她却想着应付人家,自然要落下风的。 林树连连后退,好歹是把对方的进攻全都化解了:“莫姐,行了,小妹甘拜下风。” 莫中仁却生气了:“你看不起我吗?”话说出口的同时,出招掌风凌厉,让林树感受到了对方的认真,格挡的同时,脚下也不闲着,进攻了莫中仁的下盘,莫中仁为了护住自己的下盘,这一掌才没能完全使出,叫林树轻巧地挡了下来。 “就不能让我躲个懒吗?”林树话音刚落,莫中仁又一招比一招狠地攻过来了。 为了不挨打,林树只得打起精神应对,周围的看客们这才连连叫好。 不同于林树躲懒式的消极应对,莫中仁越战越勇。林树本想接她一招认输算了,可想到她那招式打到身上不知得多疼,于是她又不肯轻易服输。 莫中仁棋逢对手,很久没打得那么舒坦了,但她认为林树还没有拿出全力,所以她想试,试试这个看似纤瘦的小姑娘,到底有多大本事。 林树上蹿下跳的,打了许久不分胜负,她开始急了,接着就果如李青说的那样,兵行险招时,就容易露出破绽。好在莫中仁点到为止,没打得她多疼。 “莫姐厉害!”林树揉揉肩膀,丝毫不介意自己输掉的事实,乐呵呵地朝她拱手。手下们也都过来吹嘘两句,但莫中仁却高兴不起来。 “没意思。”跟个毫无战意的人打,真没意思。 围观人群中,有两个人在看完这场比武后,退到无人的角落里交头接耳了一番,要是有人跟着他们,就会发现他们从驿站出来后,便直奔贵香楼去了。 次日清晨,车队继续赶路,路上还是那般无聊。但傍晚在驿站停靠时,林树没想到莫中仁又来找她切磋。 “为什么啊?”她欲哭无泪。 莫中仁只道:“习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林小姐天赋异禀,不应浪费光阴。” “……”李青也是这么教育她的,简直一个字都不差,于是她对林欢说:“你奶奶一定会很喜欢莫队长。” 林树躲不过去,吃饱喝足后,两人又找了块空地交起手来,但她打不起精神,又已经摸过了莫中仁的套路,这次输得更快了。 第三天傍晚,切磋继续,林树都无语了,明明每次都故意扫莫中仁的兴,她怎么就不放弃? 然而今晚,她想错了,因为几个车夫开始下注,就连江怀玉也拿出钱来,林欢本不想参加的,但被江怀玉抢了荷包,押下一匹赤兔的钱。 林欢自然是押林树赢,车夫们得意洋洋,都说今天指定要大赚一笔。 看到莫中仁眼里透着狡黠的光,林树彻底无语了:“莫姐,我还以为你是个老实人。” “啊——就不能让人歇会儿啊!”为了银子,她也不能懈怠了。林树先跑厨房灌了一壶酒,然后开始拉伸筋骨。 已经打了两天了,之前林树消极应对,不代表她没有赢的机会,抻筋骨的时候,她脑子里就把莫中仁的路数过了一遍。 莫中仁的招已经用出不少,可她林树的招,还保留了许多呢! “来!” 等林树准备好,莫中仁先出招,她的招式又快又狠,前两日林树大多只顾着躲,但今天她只用一招太极云手就化解了莫中仁的一套快拳。 没错,林树大学时在学校拿了团体金奖的太极,直到毕业后她还坚持练。原本以为只是锻炼一下身体,但是在月牙谷的这一年里,她在李青的帮助下,把太极应用到实战中,更是让李青对太极痴迷不已。 莫中仁本想一组快拳先发制人,现下不仅被林树轻松化解,更是被林树乘胜追击。且林树这次的打法,一招一式下皆充满强劲的内力,迫得莫中仁连连后退,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了。 莫中仁一上来就被打得几无还手之力,她又惊又喜,就知道这厮有所保留,前两天切磋的时候,林树恐怕五成功力都没使出来。 这次林树还带了点出气的成分在,希望这个好战的大姐,被自己ko掉后,能别再烦她了。 林树不愿磨蹭,眼看莫中仁已经连续几招都接不住了,她最后一记搬拦捶打出,在众人惊讶错愕的目光中,胜负已分。 “承让。” 莫中仁还靠林树去扶了一把才起得来,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输的,只感觉自己的招式全然被林树牵着鼻子走,这次总算心服口服。 就在林树数钱的时候,莫中仁把她带到一处无人的角落,告诉她: “从带着你们出发那日起,我们就注意到车队让人给盯上了,经过这两日的查探,那伙人似乎是冲着你来的,要当心。” 林树懵一脸:“谁会花那么大功夫盯着我?” 莫中仁只告诉她:“不像是一般人。” “谁呢?”林树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不上莫中仁,一点也没有察觉到。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询问这位前辈。 “那我该怎么办?” 莫中仁说:“他们看起来只是盯着你的动向,暂时不见有其他威胁,你若是想抓个活口来问话,我们可以帮你,但是得等到阳城让我们交了差。” 林树想了想,同意了这个决定:“到时我们在阳城多待一段时间,慢慢处理这件事,目前便不要打草惊蛇!” “还有几天能够抵达阳城?” “总路程至多不过五日。”莫中仁答道,“我们必须以差事为主,到时若有帮不上你的地方,还望妹子海涵。” “哪里。”林树诚惶诚恐,“要不是莫姐你提醒,我还不知道有这么个事,我不敢耽误你们的差事,只是欢儿是咱们唯一没有内功的,如果真有危险的时候,希望莫姐能护他一把。” “可以,卫静曾对我有救命之恩,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莫中仁答应了。 第16章 介绍工作 大家不过萍水相逢,林树对莫中仁表达谢意,同时也觉得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奇妙。 他们意外结识江太公,因为江太公和江怀玉的缘故,卫静才对他们竭尽全力,现在又是由于卫静的缘故,莫中仁也拿她当自己人看。 难怪许多人愿意花费心思去经营人际关系。林树好歹活了三十多年,道理都懂,但她一直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生活,人际关系嘛…… 好的朋友大多在学生时代,随着毕业奔散四处,慢慢都生疏了,至于同事之间的关系,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她又不打算升职,所以一切随缘。 只是在现代科技发展的时代中,信息资源更是飞速发展,资本和利益充斥着所有,她那种随缘的态度,自然是交不到朋友的。 而在这种信息封闭的社会,反而大部分人显得很真诚,好的坏的,他们大多写在脸上。 有了莫中仁的承诺,即便面对未知,林树也感到安心了许多。后面车队里的人再找她切磋武艺,她欣然接受了,一来是她有意结交他们,二来她自己也觉得还是多练练,估计不久之后就得用上。 林树甚至找江怀玉练了一次,起初江怀玉还多番推脱,说男女有别,林树却说: “等你去了军营,到了实战中,还有什么男女有别,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女人,不愿意跟你过招,我看你平时也没什么实战经验?来同我试试,我不会留手的。” 江怀玉想想也是,听说入军营前要面试,也不知道会考些什么内容,现在林树愿意指导他,确实机会难得,他便不再矫情。 平常生活中,江怀玉虽不会有意隐瞒,但也不会把自己会内功的事随意亮于人前,他只能自己在房里偷偷练。这下同林树打起来,就能看出他非常缺乏实战经验。 林树三两下就能看穿他的全部路数,后来两人索性不比了,林树把林欢叫过来同他打,然后自己在一旁观摩指导,练得一晚上下来,江怀玉能感到自己比起之前来,全然不同。 莫中仁按照计划指挥车队行程,他们准时抵达阳城。 这座位于边境的大城,在整个摘星国来说都是很出名的。只因镇守在这座城中的最高将领,是一名男子——归韶江。 路上林树都听江怀玉说了,归韶江是六年前开始随长姐出征,并独自领军歼灭了一伙常年在边界骚扰抢劫的游牧族,甚至俘虏到他们的首领。 国主大喜,破例封了他一个官职,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跟随长姐镇守国家要塞。前几年摘星国和七香国之间摩擦不断,归韶江次次立功,让七香国那边吃亏无数,最后不得不送来财物主动求和。 自那以后,国主又给他封了“郡王”,领阳城为封地,封号“安阳郡王”。 一年前七香国那边又想寻衅生事,依旧没讨到什么便宜,阳城这边固若金汤,都是归将军的功劳。 说到振奋之处,江怀玉满眼自豪。车夫们听了也很是认可归将军的功绩,但话到最后,他们又总是惋惜这么好的一名男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说了“嫁不出去”的那名车夫,吃了莫中仁的一记石头子。 “闭嘴,不得妄言。”他们已然进入阳城,在人家管辖的地界说人家的坏话,是不是傻? 一行人来到驿站,终于结束了行程。下车后林树看向江怀玉,虽然那名车夫不是故意的,但她说出的话,未免会影射到江怀玉身上,他不也是个嫁不出去的大龄男青年吗? 江怀玉读懂了林树的眼神,对她笑道:“林小姐还怕我伤心吗?你不是说过,我有这般好的本事,真要嫁个女人相妻教子那才可惜,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 林树连连点头:“你既有雄心大志,就该去实现它,若是因畏惧人言而缩在家里,这辈子岂不了无生趣?不要等到入土的那天,回顾起这一世来,满是遗憾。” “正是。”江怀玉对她作揖,“林小姐,多谢你一路护送,明日我就去军营投递履历。” “祝你成功!” 也许他们将会就此别过,但林树现在没工夫去操心别人,她自己身后还坠着一条莫名其妙的大尾巴。 莫中仁抵达阳城当天就去军营交了差,然后才回驿站完成登记手续,并和林树他们会合。 她找到林树,表示接下来自己可以帮忙了,林树向她问清楚具体情况。 跟着她的有两个人,身着普通布衣,抵达阳城之前,莫中仁他们还曾拦下过一次飞鸽传信,当时不便拿给林树看,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记下内容后,就把鸽子和信件放走了。 信件内容只八个字:“即入阳城,有待考证。” 按照莫中仁的分析,“有待考证”四字,应该是那些人想从林树身上查出些什么,但还没查到。 从小在法制社会长大的林树,面对有人跟踪自己,还无法报官这样的事,她还真是一筹莫展:“就是说他们现在对我们是没什么具体威胁的,若是现在抓个活口,必会打草惊蛇?但如果不抓到他们问问,可有什么办法查到这伙人的身份和目的?” “可以请人查,阳城里我认识这行的。”莫中仁道。于是得到林树首肯后,莫中仁就带她找人去了,无非是花些银子的事。 林树没有收入来源,恰恰是一到出钱就肉疼,可这件事没个了结的话,她又头疼。莫中仁看出她的难处来,便道:“既然你在阳城要待一段时日,不如我再给你寻个赚钱的差事。” “成!莫姐真是帮了大忙!” 随后,林树和林欢便搬出驿站,住进一间僻静的小院,租金不贵,就是得自己动手打扫一番。并且刚搬出去第二天,林树就得到消息去面试了。 工作地方是一户大宅院,一路上中介就给林树大致介绍了,大宅院的主人竟是阳城的守城校尉,要给她刚满五岁的女儿请一名武师。 只因先前的武师家中母亲病重,请假回家侍疾去了,校尉小姐的武艺不可荒废,因此想找个临时顶替的。 第17章 华服男子 给林数带路的中介说,别小看这份临时工,要是做得好,那便是一份长工,校尉在阳城里是说得上话的官职,就算在他们家做奴婢,也比一般人家强。 中介只把她领到大门外,后有门童领到偏厅。先是有人来上茶,之后门童禀报回来告知:“校尉大人正在书房商议要事,请先生稍待。”接着林树便只能坐在那枯等起来。 身边只有一个站着服侍的男童,林树无聊得想与他搭话,他却什么都摇头不敢说。 “家教可真够严的。”无奈林树只好自行起身在这偏厅里走走看看。 她还是第一次进到大户人家的房子里,屋内比起一般人家而言,就是房间更大,摆设更多,家具更结实漂亮,且都是木制家具。不像普通百姓家里,多为竹制,甚至很多矮凳直接是用草编了卷起来的草垛做成的。 偏厅外也没什么特别的,院落围廊处铺的都是石砖,墙脚处摆了几盆花草,区别于于百姓人家大多是沙石地面。两杯茶下肚,张校尉那边仍没有动静,林树只好再告知那小童:“我想更衣。” 此“更衣”非彼“更衣”,只是把上厕所说得隐晦一些,男童又规规矩矩地带着她去了。 等方便回来,男童仍是带着她原路返回偏厅,半路时她看了看四周的门廊,问那男童:“往那个门是出去?” 男童点头称是,接着看见林树便往那条路去,男童愣住过后,便是赶紧追上:“先生您要去哪?” “让我在这儿站会儿,我不乱走。”屋里太憋闷了,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她记得这个门廊后面更开阔些。 然而正当她行至拱门站定时,一名衣着华服的男子正好从眼前经过。 真的好华丽! 他带的小厮,衣服比林树穿的都好,头上那两只翠绿的发簪,把林树卖了都买不起,他身材挺拔修长,仪态极佳,只是戴着面巾,看不到他的全貌,只得见他眉眼凌厉,两人擦肩而过时,林树还被他冷冷地斜了一眼 自打穿越到这个女尊世界,林树一直都是跟下层社会的人打交道,见识过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卫静和莫中仁了,但他们的衣服也只是没有缝缝补补的痕迹而已,算不得“华丽”二字。 这边男女皆爱美,外出工作的女人也有拈花抹粉的,在家服侍的男人也有素面朝天的,这要看个人喜好。但或许是全员尚武的缘故,无论男女的衣服发饰都不会过于繁琐,顶多也是在袖口领口等处加些心思。 所以今天在校尉府里偶遇这名华服男子,林树真的被惊艳到了——真好看,林树仿佛欣赏到一件艺术品,直给她看入迷了。就连被人瞪了,她也只懂傻笑,然后慢半拍地行个礼。 等一行人路过直到看不见,随侍在身侧的男童终于好心地提醒她一回:“方才我家大人送客出门,待会儿大约就会召见先生了,还请随我回到偏厅等候。” “哦?刚才是你们家校尉?你们家校尉是个男的?” 男童一脸黑线:“您方才没看见吗?我们家校尉亲自送公子出门的。” “啊?”林树也对自己无语了,美色误人,她眼里只有那位华美公子和他的随长,其他人竟完全没入她的眼。 不多时,张校尉那边果然派人来传唤,林树把自己从头到脚整理一遍,便去面试了。 张校尉面色不善,想来是方才打照面时,林树没给她留下什么好印象,林树还以为这次事要黄了。还好校尉给她一个展示的机会。 “打一套看看。” “是。”既是面试武师,当然要有真本事。 林树当即挑了一套很基础的拳法演示给校尉看,张校尉冷哼一声:“也就这点本事。” 林树答道:“小人不才,听闻令爱年仅五岁,亦不知武艺修炼到了何等程度,方才小人的那套拳法,最适合为练武新入门者打基础。” 张校尉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别略过不提,又问她:“其他的呢?” 林树答道:“其他的,刀枪棍剑,亦有涉猎。” “我是问琴棋书画什么的,会不会?” “这……我不是来聘武师的吗?” 只见张校尉翻了个白眼:“我家文课先生也请假了。” 算是会?校尉家的先生有二两银子一个月,兼任两位先生,就是四两银子:“会!”先聘上再说。 张校尉自己本身也是个不通文理之人,也就没有继续考较林树的心思。倒是林树脑子里还在疯狂转动接下来该怎么应答时,张校尉那边已经同意了。 “小女就交给林先生了,明日辰时开课,请先生做好准备,头一日先同小女认识一下,再决定之后的课程。”说完,张校尉很忙似的,急匆匆又走了。 辰时上课,也就是说天不亮林树就得起床。哎,算了算了,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活上哪找去? 林树回家便同林欢说了,林欢很高兴,而且他也快把家里打扫干净了,今晚正好睡个好觉。 看着里里外外焕然一新的屋子,林树夸他:“你也太能干了,这么快就能收拾出来,我原本想早点回来和你一起打扫,谁知耽搁了那么久。” 林欢道:“你刚走怀玉哥就过来了,他帮着我干了一上午的活,他说他的履历审核已经通过了,到时候还需当面考较一回,要是过关,便可入编归将军的队伍了。” “那到时要恭喜他,索性今天也别在家吃了,叫上怀玉哥,咱们出去吃。” “好!”不用做饭,林欢欢欢喜喜地跑驿站叫江怀玉去了。 饭馆是跟驿站里的小二打听的,包间没有,但二楼有用屏风遮挡起来的隔间。 这时吃饭人少,林树特地挑了靠阳台的位置,觉得视野好,可后来用饭到半,才发现这么好的视野也是白搭。 原来这边并不流行夜市,太阳一落山,街上便黑魆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路上既没有行人,更没有路灯。 想到待会儿他们还得摸黑回家,林树问江怀玉:“怀玉哥,待会你要是自己回去怕不怕啊?” 江怀玉感到好笑:“那么大个人了,回家还怕吗?” “外头乌漆麻黑的。”林树说,“而且你算是外地人,对这边又不熟,要是路上遇到坏人……” “别小看我,我可不是一般的男子。”江怀玉笑道。他自从去面试入伍,对自己会内功这件事,更多了几分自豪。 林树点头:“说得也是,来敬你一杯,祝你参军成功!” 第18章 名香楼有请 一杯干掉,江怀玉感慨:“年幼时,母亲发现我有修炼内功的潜力后,便不顾父亲的反对,执意要教我,后来我果然修炼有成,母亲却去世了,父亲叮嘱我不能在外人面前使用内功,但怎么可能不用?” 林树也笑:“学来不用,又何必学。” “母亲正是这样说的,她只得我一个孩子,对我极为疼爱,她说希望我此生不会受人欺负,才教我这些。” “那你可就辜负你母亲了,卫静那厮可欺负了你好些年。”林树说得直白。 江怀玉脸上一红,闷声喝酒。林欢突然道:“姐,我也可以像怀玉哥这样,一辈子不嫁人吗?” 林树看他双颊红透,估计是喝得半醉了,才敢问出这些平时不敢问的话,她答道:“当然可以,你只管做你喜欢的事,不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就算你想去从军,姐也支持你。” 林欢道:“我喜欢的事,就是照顾姐。” 林树摸摸他的头:“行,那姐以后就当个废人,专门让你照顾。” 林欢被她逗笑了,但随后又扁嘴:“你以后会有姐夫的,姐夫会照顾你。” “你姐夫,等他什么时候出现了再说,万一他不喜欢照顾我呢?” “怎么会不喜欢?”林欢道,“男子嫁了人,都要全心全意服侍妻主的,姐那么好,文武双全,才貌俱佳,将来姐夫也一定是个了不得的人。” 林树说:“虽说我也会希望我的夫君以我为重,但我更希望他是自由的,不必事事围着我打转,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因为做自己喜欢的事才会高兴,若是我的夫君,我希望他高兴。” 江怀玉目光含泪,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话,想到自己和卫静之间,总是他在替卫静考虑,担心她受委屈,怕她为难。可谁又考虑过他呢?就算是个男人,也有心啊! 如果他当初遇到的林树这样的女人,如今的境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林欢好像听不进去话似的:“我想和姐夫一起照顾姐姐,只有姐姐对我好,我一辈子都不想和你分开。” 林树为他感到忧虑:“欢儿,你不是很羡慕怀玉哥能走出家门吗?你该好好想想自己喜欢什么,不必一天到晚围着我打转,刚才我同你开玩笑的,你奶奶给我摸骨,说我都二十岁了,我有手有脚的,不需要你的照顾。” 林欢眼泪一滴滴掉落下来:“我知道,姐不喜欢我。” “这这这这……这跟喜不喜欢你没关系,哎呀,怀玉哥,救救我啊!” 林树最怕人哭,江怀玉第一次看见她这般手忙脚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坐到林欢身边开始安慰他。 见有帮手,林树松了一口气,默默退到隔间外面。 她悄无声息地退出来,一转身刚好瞧见一个年轻男子快速离开的背影。林树顿时脑子都清醒了,下意识跟了上去。 这名男子像是想要进另外的隔间,但回眸看到林树后,他又生生立住,调转方向下楼去了。 林树看了看那个隔间,屏风下隐隐可见一双布料结实的黑色镶金边厚底靴,林树犹豫片刻,在这间隔间前站定了。 刚才那个男人的背影,是在偷听他们?他刚才是想进去这个隔间?如果她就守在这个隔间前,能一直守住他们吗?怎么搞得好像间谍一样,她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啊! 所以现在她该回到自己的隔间,还是继续追上去,还是守在这里? 林树举棋不定,随着时间越拖越久其实已经没有其他选项了——还追个屁,人早跑不知哪里去了。 可选择守着“老巢”,她担心一个人应付不来,所以还是得回去提醒一下江怀玉,万一真有什么不好的事,至少别让林欢有危险。 就在这时,隔间里又出来一名男子:“这位小姐,我们家公子有请。” “啊?”太突然了,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树就要进去,但那名男子伸手拦住她。 “不是在这儿,名香楼有请。” “哦……名香楼?”她还没认路呢! 林树有意一探究竟,便回到自己隔间交代了江怀玉,还好莫中仁他们还没离开阳城,如果真有什么,不至于死了都没人知道。 林欢已经醉得迷迷糊糊的了,江怀玉听完林树的解释,不免为她担忧,但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他也只能先回驿站,去知会莫中仁一声。 等林树交代出来,那边隔间已经人去楼空,林树付了账,又问掌柜要来名香楼的地址,定了定心神便出发了。 阳城虽地处边境,却是座繁华的大城,林树听说先前和七香国之间关系没那么紧张时,两国贸易互通,整个城内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而名香楼,便是阳城内的数一数二的饭馆。 尽管已经吃过饭,而且此去还不知道是否要赴一场鸿门宴,在路上林树竟还大胆妄想着,那位公子会不会请自己在名香楼吃顿好的? 这个世界太落后了,烹饪方式只有蒸煮烤炸,调味品更少,林树都许久没吃过炒菜了。每次下馆子也就是吃的种类多点,都算不得打牙祭,她有些馋了。 一路想着前世那些好吃的,林树不知不觉走到名香楼,她还待想着要怎么打听刚才那位,便有名男子走到她跟前: “这位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哦,好。”林树跟随他进了名香楼,里面的摆设果然精致,甚至比起今天去的张校尉家里还要气派些。 林树不由得想到李安安曾带她去过的贵香楼,两个楼一字之差,都是当地有名的饭馆,当时李安安没钱带她进去逛逛,今日倒是有幸,托了一个不知道什么公子的福。 林树随人来到一处包间,那名领路的男子敲门对内通报,里面便有人回应。 “请进。” 林树这才进去了,领路的男子又替她关上门。门内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道屏风,屏风上画着崖壁上的迎客松。 “……”亏她还一路想着什么防着对方,原来对方也在防着她。 第19章 归公子和归将军 林树才不会对着一道屏风见礼,她见桌上有茶,便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 品了一口香茶,赞叹果然高档货就是不一样。 “这位不知该如何称呼的公子,咱们萍水相逢,你还特地请我喝茶,在此谢过。” 这下里面终于说话了,他嗓音倒很是清澈,一字一顿,如涓涓流水:“招待不周,小姐见谅,我只是方才的饭馆里,无意中听到小姐对男子的一些独到见解,因此才唐突地邀你前来,勿怪。” “原来是无意中听到的啊!”林树看着除了茶壶以外空荡荡的桌面,想着再有些茶点就好了,这茶是真的香。 “也是啊,那家饭馆不过几道屏风,我们三人在里面吃饭,说话太大声了,吵到公子,说我们的不是才对,公子才是勿怪。” 她话里的讽刺之意,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出来,但他没有气恼,而是开始自我介绍。 “鄙姓归,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鄙姓林,归公子好,不知公子的归和阳城归将军的归可是同一个?”林树心里是挺怀疑的,归公子,归将军,也不知道这阳城里有几个姓归的?刚好是同一个人的概率有多大?或许这位归公子只是归将军的亲戚之类的。 她此番发问,只是试探,没想过对方会承认。对方也的确绕开了她的提问,更是反问道:“哦?林小姐也知道归将军吗?” “归将军在整个摘星国中赫赫威名,谁不知晓。” 归公子哈哈笑道:“赫赫威名?林小姐怕不是在说反话,骂名还差不多?就连归家自己人,也都说他不守男德的,就因为出了他这么一个狂悖之徒,害得归家其他男子都背上了不守男德的骂名,嫁不出去了。” “嗯……”这位归公子的怨气听起来还挺大,“我,虽然没觉得归将军有甚大错,只是时代造就人势罢了,至于家族里的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归家其他男子的婚嫁,确实比较难解决。” “时代造就人势?说得好,既然是时代造就人势,那就更加大错特错。”归公子似乎是气笑了,“世间要求服侍妻主,繁衍子嗣,才是男子生存在的意义,他倒好,离家多年不回,更别谈婚嫁之事,已经二十五了,再过几年,怕是举都举不起来了,哪里还有女人要他。” “噗——”林树喷了一口茶,“这举不举的话说出来,看来归家不止归将军是个狂悖之徒,归公子您也不遑多让啊!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我们不过是刚好都姓归,我何时说过与那不孝不顺不忠不义的是一家人了?” 林树拿出手帕擦擦嘴:“都姓归就对了,就算现在不是一家,三百年前也是一家,差不大,况且孝不孝顺不知道,说归将军不忠不义,怕是立不住脚,不忠不义,如何守卫国家?” 归公子傲娇地“哼”了一声:“原来你是站在他那边的。” 林树笑道:“我既不认识归将军,怎么会站在他那边?我只是站到道理那边。” 归公子道:“哦?你的意思是我好没道理咯。” 林树道:“我可没说过,公子自己说的。” “牙尖嘴利。”归公子虽然骂着,语气却不似恼的。 “不敢不敢。” 两人一言不合,一时都没有说话。 林树总觉得屏风后面的人怪怪是,一边在骂人家,但又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不知道藏的什么心? 她硬着头皮打破沉默:“看起来归公子,或者说归家人对那位将军都很是不满,既然如此,我有一个好主意,索性将他逐出家门,一了百了,以示归家清白,以示归家男子的贞烈!” “你以为归家不想吗?”归公子道。 “既然想,为何不做?哦!我知道,是做不了,无论你们有多少骂他的话,但他所立下的赫赫战功,不是假的,他在国主心中的地位亦不是假的,他为归家带来的实际利益更不是假的。” 林树特地停顿下来,但归公子没有接话,于是她便继续道:“嗐,又嫉妒人家一名男子高登将军之位,自己又没本事搞掉人家,也就只能能在人家背后骂些脏话了,这些骂人的话,说不定都没种骂到人家前面去,毕竟归将军实力超群,一个大逼兜砸下来,嘴都给你扇歪了。” “噗嗤。”屏风后的小厮忍不住笑了。 这一下的动静,让林树胆子更大起来:“归公子何必在这里满口怨言,要知道归将军正偷着乐呢,‘就爱喜欢你们看不惯我又干不过我的样子’。” “哼!”归公子按捺不住了,“我不知道,你又怎么知道?” 林树笑道:“我是没见过归将军的,但我要是归将军,我肯定会这般想,区区一群蝼蚁罢了,在我面前晃悠,如跳梁小丑一般,专门来逗我开心的?一边骂我,一边还得讨好我,指望我在君王面前美言几句,他们好升官发财,真是笑死人。” 屏风背后又可疑地沉默起来,沉默得林树都不安了:“归公子,我可没说你是跳梁小丑,我是说那些一边骂人家一边讨好人家的。” 归公子还是不答话,安静得好像消失了一般。 “归公子?你还在吗?” 这次却是他的随从说话:“我家公子累了,林小姐先回,送客。” 这就送客了,她得罪他了? 直到走出名香楼外,林树总算想起自己这样像什么了——应召女郎。那位归公子吃饭吃得无聊了,便让她过去找找乐子的,刚才乐子找好了,或者他们聊得无趣了,便说撵人就撵人。 林树刚在名香楼外站定,就看见莫中仁急匆匆赶来: “没事,是什么人找你?” “没事没事,只是找我去随意聊了会儿,辛苦莫姐了,虚惊一场。” “或许也不是虚惊。”莫中仁抬头望向楼上,林树也跟着看上去,但她什么也没看到。 莫中仁显得特别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妹妹,你要学会提高警惕才行啊!” “林妹妹”这个称呼,让林树有些汗颜。 林树的确还是习惯那种懒散随意的状态,她问莫中仁:“怎么了,楼上又有人监视我?” 莫中仁把她拉走:“回去再说,这里我会叫人帮你盯着,出门在外,小心为上。” 第20章 家庭教师 叫人盯着,盯人的钱自然是林树自己付,她有时怀疑莫中仁是不是做中介的,给她的姐妹们介绍工作来的。 不过莫中仁说的也有道理,出门在外,小心为上,林树也只能舍得钱了,还好莫中仁也给她找好了工作。 ……这么说来,难道莫姐真的是个兼职做中介的? 名香楼上,才刚刚与林树道别的归公子,在屏风后面笑得乐不可支,他随身的侍者从窗边退回来:“公子,别笑了,她人都走远了。” “这个女人有意思,真有意思,她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我是怎么想的,她竟猜得一清二楚。” 归公子脸上还挂着面巾,他笑得直喘大气,索性把面巾取下,便看见他右边脸颊上,有一条淡粉色的长疤,从颧骨处一直延伸到下颌。这道疤痕之凶险,若是再长些,右眼都要保不住了。 “她说得不错,不过是一群逗乐的跳梁小丑,我归氏一族掌兵已久,国主早就忌惮,他们既舍不得这滔天权势,又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把国主给……” “公子别说了!”随从真是被他吓出一身冷汗。 “知道了,我就是觉得他们好笑,把我推出来掌管兵权,既免了国主的猜忌,又保住了归氏一族的权势和名望,这群人如今全都靠我来庇护,当年若不是同长姐替国主灭了那伙叛贼,若不是我主动站出来替归家接下这个担子,只怕他们现在早就人首分离,埋在哪都不知道,也就只敢躲在家里说些闲话罢了,真有种的,我可巴不得他们谁站到我面前来招惹我,如此我也好名正言顺地出口恶气。”归韶江恨得捏碎了茶杯。 “公子……”作为最亲近的侍卫,没人比小乙更了解他家公子心中的委屈。 “公子,贵香楼那边还等着我们消息呢,这要怎么答复?” 气恼只是那一下,归韶江又恢复了散漫的坐姿:“你就告诉他们,我也不能确定。” 侍者撇撇嘴:“您是真的不确定吗?” 归韶江道:“哼!管他们的,这么有意思的人,我还没玩够呢!再说原本那个女人是个傻子,现在这个那么聪明,我不确定不是也很正常,况且这女人是他们自己家的主子,他们都不确定,还来问我,真是可笑。” 小乙已经明白他主人的意思了,看来这个女人已经可以确定就是贵香楼那边要找的人,不过他家主人太喜欢她了,所以不舍得还给他们,且等他玩够了再说。 “那我待会儿回去便给贵香楼去信,让他们且回!另外就是……”小乙欲言又止。 归韶江斜他一眼:“想说小甲?” 小甲便是在之前饭馆里偷听被林树发现的那个随从,小乙立刻单膝跪下:“小甲办事不利,差点坏了公子的事,但……他第一次同公子出门,是我对他教导不足,我也有错,请公子责罚。” 归韶江心情颇好,慵懒地靠在贵妃椅背上:“他也算歪打正着,让我有机会认识这么个有意思的人,回去各打十板,下不为例。” “是,多谢公子。” “回!” 渐入深夜,名香楼这头开始打烊,渐渐归于寂静。但在不久之后,接到飞鸽传信的贵香楼那边,却有人忧愁了。 “主人,归将军那边说无法确定,我们该怎么回七香国交代?” 钟子仪懊恼得不行:“这个臭男人!我就不该找他帮忙,咱还是自己查,不是说三少主背后有块印记吗?你们跟了那么久,连她身子都没看过?” 手下几名女子都面面相觑:“这路途不便,天气又冷,那么多天她就只洗过一次澡,那次还是我们特地设的局,把她衣服弄脏了,可谁知她洗澡时,身边几些个官府的高手都在,我们哪敢偷看。” 又有人问:“主人,若是三少主真的变聪明了,那七香国那边,要变天了?” 钟子仪把一堆信件全烧了:“管他变天变地,咱们只忠诚于少主一人。” 阳城的一所小宅内,林树为了第二天一早的教学工作,正安心睡眠,全然不知道围绕在她身上发生了多少事,更不知道她原身的身份可以掀起多大风浪。 都说傻人有傻福,她没有原身的记忆,此刻还能睡得安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次日,鸡刚叫林欢就醒了,即便宿醉他也没忘记自己的任务,那就是要去把林树叫醒。 也亏他心里极度记挂着这件事,忍着头疼去敲林树的门。林树迷迷糊糊来开了门,他才安心又回去睡下了。 此时尚未入夏,初暖乍寒之际,林树刚出门就被冻了个哆嗦。 真冷啊!张校尉家的女儿才五岁,那不是跟李安安家里的四娃一般大,四娃能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出门去玩泥巴,张家小姐却被要求闻鸡起舞了。 真可怜。 进张府前,林树努力打起精神才去敲门,张家小姐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二人见面,互相见了礼,小丫头忍不住做了个要打哈欠的动作,这还没打出来,身边服侍的保姆就提醒她:“小姐,注意仪态。” “是。” 于是,林树把自己的哈欠也咽了下去。 张家小姐名张爱,阳城守城校尉唯一的千金,快四十岁才得此女,绝对算得上是掌上明珠了。 张校尉望女成凤,虽然平日里自己忙得不可开交,但张爱小姐的功课一天都没落下过——但都是先生们监督的。 昨夜林树顺便向莫中仁打听了一番张家的情况,莫中仁说她因为不是阳城人,所以知道得不多,但由于她经常跑这条线路的,因此倒也听说过一些比较出名的事。 那便是张校尉家的教书先生份是很好干的工作。 全因张小姐本身就是个乖巧的孩子,张校尉又经常不在家,基本上很少查先生们的岗,给的工钱还高,不知道多少人想做。 莫中仁说她特别叮嘱了中介那边,要给林树找个好活,所以中介那边一下就想到了他们家。 第21章 小小学生 今天说好了,就是先来和张家小姐认识一下,因此那名男保姆询问林树有什么需求。 林树转而蹲下问张爱:“四小姐,我今日过来就你说说话,你想去什么地方,在屋子里,还是在屋外?” 张爱扭头去看她的保姆,保姆冲她点头了,她才答道:“我想在外面。” “好,我们就在外面。”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就看得出来张小姐对她的这名保姆十分依赖,“请帮忙找个安静阴凉的地方,摆上一套桌椅和茶具,我与四小姐说说话便可。” “是。” 末了林树又想到:“不如再来一套笔墨纸砚!” “是,请先生稍候。” 保姆只负责给他们领路,准备物品这些事情,自有更下等的佣人去做。 不一会儿,东西就备齐了,林树自己摆好物品,与张爱面对面坐在后堂的一棵枣树下。 和李四娃一样,张爱同样是排行第四。 但李四娃在家里能睡到自然醒,醒后从厨房抓个饼便出去疯玩,区区一个五岁孩子,却全然不着家,等下午饿了回来,也是一身脏兮兮的。她父亲便骂骂咧咧地提溜她去换身干净衣裳,无忧无虑的一天便结束了。 但眼前的张爱,已经能够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乖乖地准备着聆听先生的教诲了。 两个孩子,同样的年纪,截然不同的教育方式,林树也不好评判到底哪种更好。林树把张爱的保姆支到一边,才和声细语地问道:“四小姐先前都学了什么呀?” 张爱回答:“武课先生教了调息,文课先生教了千字文。” 千字文便是这里用来启蒙孩童识字的,当初在月牙谷,李青偶尔间发现林树虽识字念书,但写出来的字却是惨不忍睹,于是便找了一本千字文给她练来着。 千字文,一年里林树足足抄了有一千遍,现在提起来她就想吐。 “好!不错,那我也就不考较四小姐了,不知道四小姐自己有没有什么想学的东西?” 张爱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第一次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林树看她又开始张望远处的保姆,便道: “不着急,四小姐可以慢慢想,想到的都可以告诉我,只要是我会的,一定对四小姐倾囊相授。” 于是张爱便认真地开始想,想得一对眉头都皱了起来,林树给她倒了一杯山楂水,并慢慢引导她。 “四小姐好好想想,平常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者说四小姐以后长大了,想要做什么?” 这下,张爱一下子就回答出来了:“我想学母亲去守城。” 林树给她拍手鼓励:“不错,四小姐很有自己的想法,但四小姐为什么想做这个呢?” 张爱终于打开了话匣子:“我有次路过城门时,从城楼下看见母亲了,她站得好高好高,特别威风!我也想那么威风,阿春说,大家都很尊敬母亲,因为母亲是守城校尉,她保护着全城的人,我想和母亲那般厉害,可以保护全城的人。” 阿春就是一直跟在她身边的那位保姆了。 林树往阿春那边看过去,阿春立刻乖顺地低下头,好像他刚才十分规矩没有想要偷听的样子。他看起来不过是一个长相和各方面都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林树想,他应该是很疼爱他的小主人,才会使得张爱对他如此依赖? “那四小姐的父亲呢?你的父亲对你也定然很疼爱?” 提起父亲,她只是淡淡地点头:“父亲很疼我,每天都让阿春每天给我做饭吃。” “……”小姑娘哟,就算你父亲没交代,阿春也会每天给你做饭吃的。 之后,林树捡了些小丫头感兴趣的话与她聊天,还打了一套太极拳给她看,一早上都逗得张爱乐呵呵的,打拳的时候,她马上从座椅上跳下来开始学了。 至于林树这边,也把张爱的性格喜好了解了个大概。小丫头骨子里还是很开朗的,只是被拘束得久了,做人做事竟都会看人脸色了。 刚好看到笔墨纸砚,最后林树想着还是写封家书回去给李平平,他们出来那么久,还真是什么都没给李青答复过。 “林先生要写什么?”张爱凑过来,她讲话时都还带着点奶声奶气的,颇为可爱。这一上午的相处,林树对她颇为喜爱,不像李四娃,林树在李家住了好些天,都没见过那孩子多少回,净是在外头浪。 林树回答她:“我出门在外很多天了,要给家里人写信报平安,以后四小姐出门在外也要记得给家里写信。” “好——” 林树写信的时候张爱就看着她写,一边还能念出许多字,林树倒也纵着她,等写完了她才对张爱教育道:“四小姐,信件是私密之物,没有经过别人的允许,切不可私自查看,记住了吗?” 张爱很聪明,立刻就知道自己刚才犯了错,她的笑脸垮下来:“对不起先生,我刚才看了你的信。” 林树笑着摸摸她的头:“没关系,因为是我允许你看的,所以你可以看。” “好——” 这道拉长的奶音,配上她尚未褪去婴儿肥的小脸蛋,林树真的很想把她搂在怀里揉一揉,可惜阿春一直站在远处看着这边。 一日的交流结束,张爱看着林树的眼里都闪着星星,坚持要把先生送到门口:“先生先生,你明天早些来!” 林树才不想早些来,今天已经够早的了:“再早些你都不够时间睡觉了,我今早可看见了,你想偷偷打哈欠来着。”张爱便害羞地笑起来。 一日课程结束,其实并没有工作很长时间,正午时便要安排张爱去睡午觉,林树的工作也就到此为止了,而且张家还管一餐午饭。 下班时间,林树可比上班时有精神多了,这份工作果如莫中仁所说,轻松加愉快,难怪这么抢手。 对了,莫中仁明天就要离开阳城回王城复命,她要把今天写好的家书,交代莫中仁帮忙带回去。 第22章 将军的命令 因为是将军的命令,张校尉今天还是第一次过来从头到尾旁听了女儿的课程。 林树对孩子讲话一直都是柔声细语的,张夫君和阿春隔得稍远,可能还听得不大分明,但张校尉却是从头听到尾。这位林先生,的确和其他先生很不一样。 张校尉差点以为张爱是林树的亲生女儿了,她这个当母亲的,完全能从中感受到林树对自家女儿的喜爱之情。 比如她对着爱儿说话,两眼都是十分认真的看着爱儿,会认真倾听爱儿说的每一句话,即便这孩子问了很愚蠢的问题,她也会耐心作答。 林树从来不吝啬对爱儿的夸赞,不会像其他先生那样,多夸一句都生怕孩子会骄傲似的。但爱儿有错误的地方,她也会立刻指出,并不纵容。 神奇的是,林树也不过是和声细语地给孩子讲道理,都不必责罚,就让爱儿十分听话。 只是大半天的相处,就能让孩子高高兴兴地、满是期待地要跟先生学东西,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 张校尉看着女儿今天的模样,也觉得她特别可爱些,就想抱抱她。 往常女儿很乖巧也没觉得什么不对,但今日忽然有了对比,她才觉得女儿平常是不是太像个大人了,反而少了孩童的纯真。 尤其是她今天听到林树对爱儿说起一个叫李四娃的孩子,五岁了只会玩泥巴,但却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她其实是有些嫌弃女儿畏畏缩缩的性子,但又觉得天性如此,恐怕难以改正。可今天张爱被林树夸着夸着,整个人都放开了许多,哪里有什么畏手畏脚的模样。 张校尉虽然生了四个孩子,但前面三个都是儿子,因此全都属于放养状态,好不容易老来得女,她也望女成凤,却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阿春是张校尉母亲那边派过来的奴仆,他说教养孩子当从严管束,尤其是富贵家族里出来的姊妹,尤其不能走了歪路,养成坏风气,成为纨绔。张校尉觉得有道理,因此自打张爱会走路起,就全都交给阿春来教养了。 如今张爱五岁了,张校尉第一次开始考虑女儿是不是过得不太开心? 一行人回到正厅就坐后,张校尉便询问夫君对今天先生的看法。 张夫君只道:“爱儿喜欢就好,我觉得林先生也是挺有本事的。” 阿春这时却说:“今日四小姐有些放肆了,若不是大人交代奴不得上前打搅,奴定要上前指正一番,这位先生或许很有学问,却太过宽厚了。” 张夫君只冷冷笑着,却没有反驳阿春的话。一来这个阿春是他婆婆那边派来的人,他开罪不起,二来张爱并不是他的血脉,因此他谈不上多上心。此时生气,也不过是认为这个做奴仆的,三番两次在主子说话时插嘴,真是没规矩。 张夫君私下无数次跟自己身边人说过这件事,这个阿春,还要教四小姐规矩呢!他自己就是个没规矩的。只是张校尉对自己母亲十分孝顺,因此张夫君也不敢在自家妻主面前多说什么。 张校尉目光看着对她讨好微笑的女儿,要不是今天去旁听,她也不知原来自己在女儿心中是这么个高大的形象,女儿甚至还以她为榜样,想要成为她这样的人。 其实守城校尉算不上什么大官,只不过是把守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假使真的有人来攻城,那么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这帮人。 张校尉自认没那么高尚,她是因为阳城太平才过来这里守城的,她也怕死,只是不会表现出来。成为女儿的榜样,她很惭愧。 至于树的事,已经不是张校尉做得了主的,她对所有人严肃交待道:“不管怎么说,林先生是将军那边推荐过来的,定是个能人,你们切不可得罪她,但也不必对她阿谀奉承,只平常相待即可。” 这事说来正是前日将军突然造访,让她留意城门往来,最后她送将军出门时,正好遇上前来应聘的林树。 也就是在拱门那边打了一个照面,当时林树的表现让她惊出一身冷汗,结果刚送出门,将军便张嘴:“刚才那个女的……” 当时吓得张校尉立刻膝盖打弯:“她是来我家应聘教书先生的,不知她竟敢如此孟浪,属下回去就狠狠责罚那个宵小之徒。” 谁知将军却说:“不用罚她,来你家当先生的是?留下她,盯着她,不必为难她,但是要跟我报告她的一切动态,不能让她起疑。” 终于送走了那尊大神,张校尉带着一身冷汗折返回家,没有太为难林树,但又必须走个过场,把这位林先生聘回了家。 以至于今天她打着关心女儿功课的由头,亲自过来暗中监视。 以上的张校尉的历程,林树一概不知,下班后她哼着愉快的小曲回家,回到家就开始做教案,计划明天该教张爱学些什么。 她今天还请了莫中仁他们几个过来吃饭,表示一下谢意,但直到林欢将饭菜备好,等来的却只是莫中仁一个人。 刚进门莫中仁就神秘兮兮地将大门反锁好,然后从兜里拿了一包钱出来给她。 “妹子,对不住,我那帮姐妹没本事,调查的事就此作罢了,钱也退回给你。” “怎么回事?”林树预感不好。 莫中仁摇摇头:“不好说,我从他们嘴里打探到,自打进了阳城,监视你的人就不止一拨了,他们惹不起,要么你就另请高明!” “另请高明?我上哪请去,人生地不熟的。”发现自己惹到的是了不得的人,林树都有些紧张了。 莫中仁小声道:“我是看在卫静的关系上,才帮你多探听一些,监视你的人也没什么动静,看来暂时不会对你做出什么伤害,为了安全,你还是想法子尽快出境!” 说完,莫中仁饭也不敢吃就要走,林树想起自己的信还没给,便叫林欢打包一些肉包子,连同信件一起交给莫中仁。 “一路上麻烦莫姐了,肉包子带着路上吃,钱也没必要退回给我,人家也不是一点消息没给到我,全当是跑这两天的辛苦钱。” 莫中仁也不含糊:“既然如此,我还把钱还给他们,你这样仗义,以后有事他们能帮则帮。” 第23章 一网打尽 莫中仁离开后,林树有点茫然,原本兴致勃勃备教案,现在也不想备了,她在庭院里呆坐了好久,林欢都不敢上前打扰。 突然间,林树抬起头来,看向林欢那边:“欢儿,我给你下定的那块玉坠呢?” “在房里,我给你拿。” 林树早就已经确定自己是魂穿而不是身穿了,穿越到的这具身体,长相身高都和自己原本毫无差异。就是有次照镜子时,看到右边背后肩胛骨处有一块蝶状的胎记。 她当时刚因为实验轻功的事,从树上摔下来,后背疼得厉害,还以为是块严重的淤伤,特地去叫李青帮她看,李青就说是胎记。 但活了三十多年的林树,确定自己背上没见过一块这么明显的胎记,加上那块玉坠—— 玉坠或许就是这具身体身份的线索。 先前林树想着自己要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活一次,因此根本不在意原身是谁?这块玉坠她看过一眼后,就再也没想起来过。 这时拿到手上,冰凉通透的质感,只在手心放一下就变暖了。巴掌大一块,算是很大了,圆形的,对着光照下,清晰可见上面篆刻着一簇兰花,十分精巧。 “欢儿,你说我究竟是谁呢?他们为什么要跟着我呢?” 她本是随口问问,没想到林欢真的回答她:“用花来做纹饰,通常是七香国那边的风俗。” “七香国?” 林欢告诉她:“我听奶奶说过,七香国七大郡,均以花命名,通常有花朵纹饰的物件,多来自七香国。” “所以我是七香国人?他们有兰花郡不?” 只见林欢摇头,林树刚要失望,结果他一个大喘气,又说道:“我不确定你是哪里人,但兰花,为七香国首郡都城,是王城,这块玉坠若是作为家族纹饰,必定是王城中人,姐,你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吗,这块玉坠是不是你的?” “不是。”林树说的是实话,但在林欢听来,却是另一种意思。 “那姐你是不是摘星国人吗?莫姐说有人监视咱们,是不是你原本是这附近的人,他们认识你。” 林树摇头,一概不知,而且现在没人帮她了。起先路上盯着她的只有两个人,来自同一拨,她怀疑其实是从县里,或者更早时候她就被盯上了,只是她一直不知道。 自打进了阳城,经过莫中仁那帮姐妹的初步调查,盯着她的人变得更多了,而且还不好惹了。 麻烦! 林树脑海里隐隐形成一个想法,并且把这个想法悄悄告诉了林欢,就带着烦恼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她还得打起精神前往校尉府。张爱又是一早在等着她,和昨天不同的是,小丫头今天更有精神。 “林先生早!” “四小姐早!”小丫头活力真好,在看见张爱的那一刻,林树终于彻底把烦恼先丢开一边。 “先生先生,今天我们做什么?”一路上,张爱就忍不住叽叽喳喳,跟在一旁的阿春,显得比昨天严肃得多,但他仍能忍住一言不发。 林树牵着她的手:“今天先上武课。” 昨天已经简单测试过张爱的能力,小小姑娘已经可以自行调动内气了,但是学过的武功招式却平平无奇,而且大多只是摆个花架子。 这边女子由于可以修炼内功的关系,都不太注重体能,因为内功可以补上,但林树不是这样认为的,当大家内功差不多的情况下,体格更好的那个,肯定能坚持更久。 例如江怀玉。男子本身就靠力量,再加上内功,路上时,车队车夫们包括莫中仁都在避免和江怀玉过招,林树不在乎什么男女之别,所以她能够感受到,在某些招式下,江怀玉传达出来的那种力量感。 不要说江怀玉了,就看平时文文静静的林欢,真打起来,也是挺凶的。 昨晚林欢替她找来两捆粗麻绳,由于时间不够,林树只能今天过来临时裁了一根跳绳。想她上辈子学习成绩平平,运动却是极佳,还差点去当了体育生。 来到校尉府专门练武的空旷地,林树一套花式跳绳就让张爱高兴得蹦蹦跳跳,就连阿春也是把眼睛都看直了。 “轮到你了,小宝贝。”林树把绳子交给张爱。 阿春被“小宝贝”三个雷了一下,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帮小宝贝调整好绳子的长短,再按照步骤仔细演示给她,张爱一下子就学会基本的跳跃了,只是跳得很慢,偶尔还会踩绳。 由于看过林树的精彩表演,张爱气馁的情绪很快上来了,于是林树开始她的夸夸鼓励: “怎么会?四小姐才不是因为笨,你只是现在年纪小,我刚刚开始学习的时候都七岁了,比你还要大两岁,但是我练了三天才不会踩到绳子,第一天根本跳不起来,但是四小姐才学了这么一下子,已经能跳十个了呢! “我知道,四小姐是个很有毅力的人,我们不会轻易服输的,现在才刚刚开始,不就是一个根跳绳吗?来来来,再来一次,肯定跳得更好!” 张爱重新展颜,两人就这么跳了一早上,林树都不想动了,张爱还一点都不困……小孩子可怕的精力。 这一天,林树在校尉府吃了个饱才离开,刚出门她就在人家大门口活动筋骨。 今天穿了一身练功服出来,该行动了,既然玩阴的不行,那么咱们直接来明牌。 莫中仁说她该提高警惕,她很听话的,这群臭老鼠,一只只的藏在哪里,她现在一清二楚。 大晌午的,出行人本就不多,何况这里是校尉府门口。前面那个卖糖葫芦的,你昨天好像是在卖草帽? 因为这群老鼠位置分得很散,若要全部击破,就得绝对快准狠。 于是林树一句废话都没有,蹦蹦哒哒路过那个糖葫芦的时候,伸手直接就把她薅了。然后一个帅气的旋转跳,把街角那个乞丐也给撩了。 一招一个,十分狠厉,可见她下了决心。 其他位置的,或在树上,或在墙头,或在转角,还真不少。但他们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懵了,竟不知该撤退还是该上。 然而林树可不会给他们好好思考的机会,就他们愣神的这一眨眼功夫,她又追上一个。 林树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必须快,且全都往要害上招呼,只要没弄死就行。她要活口,作为一个现代人,更没有随意夺取人性命的喜好。 第24章 审讯 李青和李平平一年的特训不是白训的,当校尉府外的动静传到张校尉耳朵里时,外头所有的耳目都已全军覆没了。 林树有点喘,最后花费了些力气把这些人全收集起来,就堆在离校尉府门口不远处。 这时她带的绳子也就派上用场了,总共五个人,全都五花大绑起来后,林欢也赶着马车过来了,正好全都扔到马车上,两人一起慢悠悠地赶车回家。 林欢去把江怀玉的马也借来了,不然独自拉这么重的车,真有些为难赤兔。 校尉府内,张校尉听着府中下人前来禀告,一言不发,随从不免有些着急:“大人,我们真的不管吗?里头也有我们的人。” “……大人,再不管就来不及了,他们还拉了辆马车来,把人全都带走了!” 张校尉烦得很:“我管,我管的着吗?怎么管,亲自出去跟她要人不成,那还不如让她直接把我带走算了!” “还不去禀告将军,这点事都要我教!” 在被张校尉踢到前,随从赶紧跑了。 之前与七香国是战事并没有波及到阳城,况且如今战事已过,阳城更是太平。 练兵的事都可以交给副将处理,归韶江偶尔盯一盯就是,公务那边又有文官去处理,所以他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做,整天漫无目的地闲逛。 校尉府的随从花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城外的湖边找到他。 归韶江正坐在高台上钓鱼,已经钓上来好些条了,身边跟着服侍的,正要燃起篝火,烤上几条当饭吃。 将军钓鱼不许人打扰,只能是他的随从过来小声转达了校尉府的消息,归韶江还是戴着面巾,但眼底的笑意都溢出来了。 “没想到她还挺有两把刷子,可惜我没能亲眼所见,不过他自己把贵香楼那边的人清理了倒也好,那我们也帮她一把,让她身边只剩我的人就行了……小乙,你说我们还能给她找点什么乐子呢?” 叫小乙的随从想了想:“她不是有个朋友叫江怀玉的要来投奔将军的男子军嘛?明日就过来报到了。” 归韶江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就让他来!” 这下归韶江鱼也不钓了,招呼校尉府的随从过来,一边烤鱼一边跟她询问了校尉府门外打斗的细节。 那随从不敢隐瞒:“林先生太快了,快得我们都没反应过来,门童听到动静后立刻就禀告了,可小人去到时,外头的人都全被拿下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用了哪些招式,花了多长时间?”小乙代为发问。 随从如实答道:“用了什么招式谁也没看清,从门童进来禀告,到我出去查看,半刻钟都不到,我就看见她轻功极好,根本跑不过她,她还捡了别人家墙头的碎瓦当暗器使,准头亦是极佳,就算跑得过她的,也躲不过那碎瓦。” 说着随从磕了个头:“请将军恕小人们无能,此等高手突然发难,着实难以招架。” 归韶江挥手让她退下了。 “高手?两年前最后一次相见时,她还是个被人骂了都不知道的傻子,究竟发生了什么?她突然间消失,又突然间出现,一出现就全然大变样了。” 小乙帮鱼撒盐:“就因为这个二傻子,才让七香国那边找到借口与我们开战,害得公子在战场上又受伤,照我说管她怎么消失的,都该先狠狠责罚她一顿。” 归韶江摘下面巾,那道细长的疤痕又跃然于脸上,他尝了口鱼:“我挺喜欢她还是傻子的时候,不过现在好像更有意思。” 林树租的小宅子里,有个地窖,可惜有点小,五个人都往下一扔太挤了,她又单拎了两个到柴房,冷水一泼,打算先审。 两名女子悠悠转醒,看清林树正蹲在他们跟前时,具都惊出一身冷汗。 林树手里把玩着一根柴火:“怎么样?是要我严刑逼供还是你们自己招?” 其中一个连连喊冤:“这位小姐,我就是个卖糖葫芦的,我真的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招惹到您,求您放过我!” 林树一个大逼兜甩过去:“看在你是第一个晕过去,后边的事都不知情的份上,原谅你一回,下次张嘴注意点,别说我不爱听的。” “轮到你。”她拿柴火棍指向另一个,那个人也哇哇喊冤,于是她又一个逼兜甩过去,“少跟我装蒜,我今天总共抓了五个人,你就自己数数是不是这个数?我要是心里没底,能把你们绑来?” 两人闻言,得知他们确实暴露了,便不再言语。 “成!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们没想到的是,林欢真的拿了酒来,好几坛子酒。然后就一碗一碗地灌,一边灌一边问他们招不招。 酒里兑了林欢特制的药,可以加快他们醉酒的速度,不一会儿他们就开始说胡话,问了些七七八八的东西出来,等都醉懵了,林树又下地窖去换了两个上来,如法炮制。 到最后一个人单独被拎上来的时候,她很是看不懂林树的操作。 林树问:“你跟他们四个里头的谁是一伙?” “都……都不是。”她说。 “那你是谁派来的?”林树问。 “没有,没人派我来。”她又说 “那你成天跟着我做什么?”林树又问。 “我没有成天跟着你。” 这时,林树给她倒了一碗酒:“自己喝还是我来灌?” “我……我……” 林树作势就要捏她下巴。“自己喝,我自己喝。” 一边喝林树一边问:“什么名字,几岁了,家有几口人……”问着喝着,终于最后一个也喝倒了。 看着脚边几大坛子酒,林树的钱包疼得厉害,虽然只是劣质的酒,也花了不少钱。 看他们一个个都醉得东倒西歪,林树把他们重新绑了一遍,林欢这时刚从外面回来,林树之前交代他的事,他已经全部办妥了。 林树不懂刑讯,更不懂刑具,这些人看起来也不是三两句就能打发了的,所以只能找点笨办法。 她一边给他们灌酒,一边不停地问问题,倒也叫她问出了许多东西,只是这些东西要加以整理才能用。她立刻拿来纸笔,一道道列出来开始分析。 第25章 出城 城门落锁前,林欢及时赶上,这还要多亏了有江怀玉的马在,不然光靠他两条腿跑,也完不成林树交给他的任务。 就在今天去校尉府接应前,林欢去请了莫中仁在阳城认识的那些干地下勾当的姐妹,那些人都是当地的地头蛇,很快帮他在城外找到一间合适藏人的破屋。 在林树的审讯的时候,他又去城外将藏人的地方布置起来,准备明天干活。 要不是第二天还要去教书,林树原想亲自去办的。这些人在她手上倒是跑不了,但她防的是他们的同伙。 在地窖和柴房都拉好铃铛后,林树带着林欢悄悄离开了。她无法预估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们的实力,万一他们夜间偷袭,或者不再躲在暗处,而是明着来硬刚,林树无法保证自己一个人可以对付他们。 她和林欢没有躲远,对面的宅子无人居住,正好可以用来暂避,只是这一夜注定无法安睡。 墙角用禾杆草铺得厚厚的来御寒,两人一起蜷缩在那里,显得有些恶劣的环境让林树越来越觉得沮丧。 “你奶奶是不是看走眼了?就我这样的,怎么给你们李家报得了仇?”她倒是挺相信自己的武力值,但仅仅只有武力值是不够用的。 原来来到这个世界,她需要适应的不仅仅是落后的生活环境,以及全然不同的社会风俗,甚至还要适应这种冷兵器时代,夹着真刀真枪的尔虞我诈,敌暗我明。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朝九晚五,十年如一日的打工人。 莫中仁已经离开阳城,江怀玉又去从军,当初对江太公说的过来投奔小姨,根本就是骗人的。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感到如此孤立无援。 林欢握着她的手:“没关系的姐,这是我们家自己的事,在遇到你之前,我一直都是想着将来自己去报仇的,你不要小看我。” “对,我还有你,我不是自己一个人。” 两人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心跳也从手上互相传达。 “姐,你先睡,我来守着就行,明天一早还要去上课呢,想好明天教什么了吗?” “明天该上文课了,我准备教她‘田字格’。” 林欢笑了,他见过林树练千字文的时候,特地刻了个印章,印了好多“田字格”,好不容易才把字练好了。李青还嫌弃她,像个小孩子一样。 林树也不矫情,林欢让她睡她就睡了,只是睡得不安稳,两只耳朵还在注意着铃铛的动静。 迷迷糊糊间,他看见林欢点起一盏小小的油灯,借着油灯的灯光在摆弄几个瓶瓶罐罐。 林树做了一夜的梦,好几次从梦中醒来,发现林欢都没有睡,而是盘腿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这一幕让她意识到,她的弟弟长大了。 终于鸡叫了,睡不下去的林树马上睁开眼睛,昨晚竟是个平安夜。 两人重新回到自己的宅子,林树洗了把脸就出门了。清晨里仍是满满的寒意,还没走多远,她就发现有人跟着她。 又来? 她开始担心林欢一个人在家会不会应付不过来,她差点就要折返回家了。但她想起前天晚上对林欢说起自己的计划时,林欢十分坚定地告诉她:“姐,我可以。” 于是她强忍住担心的心情,继续朝校尉府走去。 校尉府里,张爱迎接她时的笑容,就像一个小太阳,温暖了晨间的寒意。 今天上文课,林欢拿出自己新刻好的田字格印章,张爱在上面写的字果然工整多了。 他们不学千字文了,林树问阿春找来别的基础读物,让张爱边写边学,并一字一句给她解释。 林树小时候读过千字文,跟这个世界的千字文根本不是一个东西,所以这边的什么三字经、弟子规也是没有的。今天阿春给找来的是一本《孝经》,因为是给孩子启蒙的书,内容浅显易懂,林树倒也能教。 张校尉今天也还是在家,从头到尾观摩了女儿的学习,顺便监视林树。这事前两天林树就知道,她以为一个母亲来关心孩子的学习很正常,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 林树迟来的警惕心告诉她,张校尉盯着她的感觉,更像监视。联系之前莫中仁告诉过她的,张校尉从来不查先生们的岗,但现在已经连续三天了,她都在远处看着,从头看到尾,事态反常必有妖。 先前车队行进在路上时,莫中仁曾说跟着他们的人不过是些小喽啰,也是进了阳城后,才改了口风,说监视她的人变得大有来头,大得当地的一些小势力都也惹不起。 守城校尉,在阳城里大小算个官,执掌的也是重要部位,是否就是莫中仁口中“惹不起的人”? 还有昨天她在校尉府门口闹了一出动静,府内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林树还以为是自己的手脚足够干净,等冷静下来再次复盘后,她又觉得校尉府这边,是不是默认了她的行径? 再就是昨天那五个醉鬼的话整合起来,那位归公子,那天的名香楼,同样是那天来应聘教书先生的校尉府。再往更早之前推去……贵镇,她极有可能是从那个时候被盯上的。 贵镇有什么呢?贵香楼、名香楼,不会是家连锁店? 林树就是暂时没想明白张校尉的监视她的动机是什么?今天的课程结束后,林树主动要求见一见校尉大人,张校尉知晓后,亦是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在前厅接见了林先生。 “草民见过张校尉。” “不必多礼,给林先生奉茶,先生请坐。” 两人各怀心思,分别坐下。 张校尉清咳了两声,从昨天林树自家门口清算耳目后,将军那边并没有给她新的指令,她也不敢擅作主张往林树那边放人。现在林树突然求见她,她很怕是因为自己暴露了。 “不知林先生突然要求相见,所为何事?” 林树自然不会傻到直接问:“没什么,就是看大人已经旁听了我三日,如今文课武课都已上过了,不知大人对我的表现有何评价?草民心中惶恐得很。” 张校尉自以为躲得很好,并没有打扰到林先生上课,原来人家都知道。又想到她昨天校尉府门外眨眼功夫便将各家暗哨一网打尽的实力,她察觉自己的存在也不奇怪。 第26章 处理尾巴 对林树的评价,张校尉斟酌用词:“很好,林先生教得很好,很有新意。”教得不好另说,“有新意”倒是她的肺腑之言。 “那就好,草民生怕耽误了四小姐,那不知大人明日是否继续旁听?哦,我并没有说大人妨碍到我上课的意思。” “呃……这个,既然没有打扰到先生上课,我还会来听的。”当然得来,林树在府里的一言一行,都是要上报给将军的。 张校尉想到归将军那喜怒莫测的性子,以及毫不留情的狠辣手段,就禁不住想打哆嗦。外人都道归韶江不过是一个男人罢了,就算是个将军又怎样? 然而他们军中的人才知道,归韶江区区一介男子,却能统领千军万马,让那些女子将领们对他臣服,这样的人,岂能是一般人? 林树听张校尉说她明天还来旁听,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便道:“大人果然很关心四小姐,只是草民没想到,守城校尉一职,原来也还算清闲,之前我怎么听说大人忙得经常不着家,更是从不关心四小姐的学业,原来都是误传。” 听到林树这么说,张校尉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了,但她也不会傻到直接承认,只好硬着头皮跟林树打哈哈:“自然都是误传,我怎么可能不关心爱儿的学业。” 接下来两人又随便聊了两句,张校尉道:“我还有积压的公务,若是林先生没有其他的事,我要去忙了。” 林树抱歉道:“再多叨扰大人一下,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不是什么要紧的,下次再同林先生聊。”张校尉都恨不得要站起来了。 但林树说:“很要紧的问题,不过大人也别担心,我是个有分寸的人,不该问的我是不会问的。” “……那你问。” “我想知道,大人希望四小姐将来成为什么的人?” 张校尉没想到林树问的是这个,关于这个问题,她从没仔细想过,但隐隐又有些想法。此时她才注意到,面前这个人除了是将军交代的任务外,她还是自己女儿的老师。 “爱儿,将来比我强就行,我希望她去王城里当官,不要像我一样做个守城校尉,一辈子回不了故土。” 林树终于舍得起身,给张校尉行了个礼,张校尉也赶紧起身回礼,然后脚底抹油地溜了。 林树看她慌慌张张离去的身影,不禁好笑。这娘俩对未来的规划倒是完相反,这下难办了。 出了校尉府,这次跟在她身后的尾巴只有一个人,不过比起之前那五个功夫都要高出一截,而且警惕性更高。 林树打算暂且不管她,就跟着,等到了地方,再连同那五个人一起处理了。 林树走得飞快,回到家时,发现林欢已经自己把那五个人都装好车了。五个人载重不小,他们今天还要出城,林树都有些心疼赤兔,还好林欢聪明,特地跑去军营借了江怀玉的马。 林树刚出城不久,归将军那边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出城了?要办事方便,果然还是要出城才行啊!”今天归韶江睡到日晒三竿才起,正在慢悠悠地吃早午餐。 “今天是小丁去盯的?你说小丁打得过她不?” 归韶江近两年陆续提拔上来四个亲随,分别给他们命名“甲、乙、丙、丁”,今天小丁被派出去接替监视工作,剩下甲乙丙都在。 其中小乙心思最是细腻,跟着归韶江的时间也最长,一般有什么话也都是他来说。 “小丁是我们四个人里武艺最高也最为机敏的,如果他都不行,那公子就要找更厉害的人了。” 归韶江擦干净嘴:“更厉害的人,小乙是在说我吗?” 小乙顿时一愣,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公子不可!” “这一天天的无聊死了,去把我夜行衣拿来,我也该松松筋骨才是。” “……是。”归将军决定的事,谁也不敢多嘴。 这边林树和林欢出了城,把这五个因为被下了药而昏昏欲睡的人拖下车后,她就把这里交给林欢一个人处理了。 “我去弄掉那个尾巴。”林树说。 “好,这里交给我。” 林树离开了,与此同时,小丁敏锐地感受到了不安,但是他也同和之前那五个人一样,拿捏不住是否该现在就撤退。 犹豫之际,林树已经将他引到溪边的一处空旷地。 “这里应该比较好施展了?”林树环顾四周,大喊一声:“出来!” 小丁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但此时他仍可以选择撤退,毕竟将军只是要监视那个人,又不用捉住她。 就在小丁当机立断拔身而起的时候,林树更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位置,立刻追了过去。 “可以啊!今天派了个更厉害的人来,我还以为你们要一直这么小看我呢!” 林树一边追逐一边投掷过去的石子,基本上都被小丁躲过了,但也稍微拖慢了他的速度。 那些石子天女散花般地砸过来,小丁躲闪间也被误伤了好几下,最终他有些恼火地回过身去反击。 “停下就好。”林树就怕一直追,今天这个跑得还挺快。 这时他们又进了树林,小丁擅长利用地形,各棵树干正好可以作为他的护盾。可林树也很难缠,她认准目标后,两只眼睛就像鹰隼般死死地锁定住敌人。 虽然现在够不着他,但也不会放过他。 过了几招后,林树立刻意识到这家伙不愿意和她正面冲突,躲躲闪闪滑得像泥鳅。 终于在一次小丁被扯破衣服后,他听见林树喊道:“你是个男的?男的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哦!” 小丁自知就算再拖延下去,他最终还是敌不过,便又想继续撤退。谁知林树竟能预判他的动作,提前阻断在他的退路上。 “这边是出去的方向,我就知道你要往这儿跑,聪明!” “你平时打架废话总是那么多吗?”——这句话却不是小丁说的,而是伴随着一道马蹄声而来。 林树余光看去,是一个全身黑衣劲装的人,又是一个男人,且他和刚才打斗的那只老鼠不同,老鼠都没蒙脸,他却蒙着脸。 第27章 老相识 “又来一个,也是男的,要二打一吗?”林树大声质问他们。 也不知道新来的那个实力如何,这一个已经够难缠的了,二打一林树不是很有胜算,说不定真能让他们给跑了。 小丁还以为主人是来接应自己的,匆忙跃身过去,谁知归韶江却下马推开他,径直往林树那边过去。这是要打? 小丁只得无奈跟上。 林树见他下马过来,反而跳到树上去:“来呀,有本事你上来打我呀!” 一波嘲讽,归韶江当然不惯着她,对着树干轻点两下,便上去了,再伸手一捞,几乎就摸到林树的衣角了。 但林树一直防着呢!立刻又窜到树下去。 她刚才只是为了试探,看看新来的这个男人会不会内功,而试探的结果是:他也会。会内功的男人,这要是放在别的地方,例如林树比较熟悉的长阳县府,那绝对是稀罕货。整个长阳县包括周边的村镇,也就找的出江怀玉一个。 但这样的人,在阳城里却不少,并且他们都出自同一个地方——归将军的男子军。 归韶江紧随着林树落地,小丁想要出手帮忙,却被他喝止:“我自己来!” 现在风水轮流转,追人的林树变成了被追的那个。 妈呀!新来的这个也太凶了!林树一点也不敢分神。他们好像孩童的游戏那般,在树木之间躲闪追逐,她好几次眼看着这个男人的大手从她门面一闪而过,几乎要抓她个满脸。 随着“呲啦”一声,林树的衣角被扯掉好大一块,小丁在旁边看得嘴角微翘。太好了,公子给我出气了! 林树从没遇到过身法如此之快的人,就算是李青也没这样打过她。 不行了不行了,她要不讲武德了。在归韶江又一次扑抓过来的时候,林树从腰间抽出匕首,逼退了他,然后顺势转守为攻。 然而就算是带着兵器的,林树还是吃亏的,几个连招后,她就被归韶江用力摔了出去,两人瞬间拉开距离。 林树单手撑地跳起来,并没有真正被摔到。但同时她也意识到,就算这里是女尊世界,男人依旧是力量型,眼前的这个男人不仅和自己一样有内功,他的力量也远远在自己之上。 在绝对的力量优势面前,近身搏斗不是很好的选择。 归韶江冷哼道:“竟然玩赖的。”然后他也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比林树那把更长更尖锐。 “……”林树不知道现在跑还来不来得及,但她又觉得,这人的声音越听越耳熟。 林树打架时并不是废话多,那天她干掉那几个尾巴的时候就一句废话都没有,但有时候打开一下嘲讽技能,也是一种不错的战术。就像李平平那种,开嘲讽简直不要太好用。 “哇!你的匕首好漂亮,好多宝石啊!” 林树的匕首用的是木柄,上面缠着几圈麻布方便抓握,归韶江的匕首却是镶嵌好几颗亮闪闪的宝石来方便抓握……这就是差距。 归韶江闻言也不打了,亮出自己的匕首给她看:“自然是好看的,这上面镶嵌的乃是摘星国的附属吴国进献的宝石,全是贡品,喜欢吗?” 见对方竟然不打了,林树也站直身体放松一下,果然在没办法的时候多嘴说两句是有点用的。 “当然喜欢,可我说喜欢,你能送给我吗?” “原本就是送给你的。”归韶江把玩着他的匕首,看见林树吃惊的样子,他笑了笑。 “从前我把匕首送给你,是你自己不珍惜,还弄丢了,我今天过来,就是要给你一点教训。” 归韶江话音刚落,便又重新握紧匕首,朝着林树直面刺过去,逼得林树连连后退——被扰乱心神的反而是林树了。 “等等!归将军,我不记得了,我被人推下山崖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几乎要招架不住,要不是脑子转得够快,今天真的要挂彩。 归韶江听她喊对了名字,这才再次停手:“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一年前你是怎么突然消失的?” 林树擦擦额头上的汗,她猜中了。 会内功的男人,使用名贵的兵器,再结合那天在名香楼听过的声音。归将军,监视她的竟是那个摘星国赫赫有名的男将军!难怪那帮地头蛇都不敢惹,这可是阳城最大的boss。 “我们以前认识吗?”林树是真不知道,原身跟这位将军竟然有交情。 归韶江听这话便气得给她一脚,由于距离太近,林树只是堪堪躲过,她揉揉被踹疼的大腿。 “你刚才不是认出我了吗?装什么装!” 林树解释:“我不是认出来的,我是猜出来的,你给的提示都那么明显了。”她指了指小丁,又指了指宝石匕首,然后瞎比划一通,归韶江竟然看懂了。 “哼,看来还没蠢到那份上,确实变聪明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一年前你掉哪去了?” 林树只好从实招来:“我不知道啊,我可能是被人推的?也有可能是自己掉下去的,总之就是掉下去,然后被人救了,听说主角只要掉下山崖必有奇遇,原来是真的!你看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少说废话!”归韶江扬起手来吓唬她。 林树没出息地躲了躲,又继续道:“有个老人家救了我,还收我做徒弟,我学了本事后才自己爬上山崖的,我上来也就一个月的时间,真的,不信你去查!以前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我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叫林树。” 根据贵香楼那边给到的消息看,他们的确是在大约一个月前发现她的踪迹。 “什么都不记得了,那你来阳城做什么?”归韶江问她。 “我陪我弟弟来探亲的,就是那个……” “你最好老实点。”话还没说完,归韶江扬起手作势又要揍她,她立刻认怂:“不是不是,我是想去七香国。” “去七香国做什么?” 林树觉得不对呀!她今天出城不是为了要审犯人的吗?怎么反而是她被人给审了:“你问我就答,我凭什么告诉你?” “不说是?”归韶江把指节按得咔啦响。 “将军饶命,我说就是。”她双手合十,高举过头顶,“但我可不可以也问将军几个问题?” 归韶江抬了抬下巴:“问!” “看将军似乎以前就认识我,可不可以请将军告诉我,我究竟是谁?” 她究竟是谁,原身究竟是什么身份,在今天,总算遇上一个认识的了。 第28章 指手画脚 林树期待着答案揭晓,归韶江那边却不屑地道:“就你?不过是一个负责逗我开心的小小奴隶。” 她可不信这话,奴隶?堂堂将军会花大功夫去监视一个小小的奴隶?会大老远地亲自跑过来揍她一个小小的奴隶? “……将军,说谎是会鼻子变长的。” “净说一些小孩子的玩意儿,今天我就抓你回去,继续做我的奴隶。”归韶江把匕首一横,作势便大。 林树都来不及唉声叹气,归韶江已经出招了。完了完了,实力的差距摆在那,一直打下去总有她束手就擒的时候。 她想逃,可是归韶江缠得她厉害,而且好像故意戏耍她那般。被人家逗弄了许久,林树的脾气终于上来了。 她假装不敌,令归韶江放松警惕,趁机近身,当归韶江正洋洋自得这人不吸取教训时,他的面巾忽然就被扯下了。 林树的这一举动不亚于她的嘴炮嘲讽,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正好两人几乎贴身在一起,归韶江又惊又怒,他捂着右脸的伤疤,抬膝正中林树的胸口。林树虽然及时做出格挡,却还是被踢飞出去,不巧后背撞到树干上,吐了一口血。 归韶江错愕地对她伸出手,他只是一时怒极,没想伤她那么重。 林树擦擦嘴角,并没有觉得特别难受,这个时候应当抓紧时间看看这位将军长什么模样才是。所以她一把抓住归韶江伸过来扶她的手,目光里满是惊艳:“原来你长得那么好看!” “你!”归韶江羞愤地甩手,竟然还甩不掉,想抬起腿来再给她一脚,又怕真的把她踢死了。 “小丁!”归将军也要不讲武德了。 林树知道自己是打不赢他们的,因此小丁过来时她连反抗都没有,只盯着归韶江的脸,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深深镌刻在自己脑海里。她心想抓就抓,她就当自己是牡丹花下死了。 然而小丁过来只是掰她的手腕,让她松开手,这边归韶江刚解脱便招来马儿跑了。 “等一下,等一下啊!你是不是要抓我吗?喂!”林树还想追,但两条腿怎么跑得过四条腿? 他修长的身形,骑着白马在林间穿梭,把面巾重新戴上后,又回头再次瞪了林树一眼。 真凶啊!那双眼睛要是能射出箭,早就把她万箭穿心了。林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飞来,正正插中她身边的树干。 “这次再要弄丢,我扒了你的皮!” “草民不敢!”林树大声回应他,然后又忍不住呛咳起来。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回去,林欢早就在她离开的方向上张望不已。 “姐,你怎么才回来,你身上怎么有血?受伤了吗?” “还行,我就是累。”她找到一块石墩坐下,“把他们放了,咱们回去,不审了。” “为什么,你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斗不过人家,算了,他爱盯就盯着!”他们过了也有几十招,林树能感受得到归韶江对她不是真的恶意,但这人也是真的很凶就是了。 难怪李安安说练了内功的男子都凶神恶煞的,也是有一定道理,人家实力摆在那。 林树和林欢一起给那五个人松了绑,将他们丢在野外自生自灭后,就驾着马车又回去了。 赶车的时候,林树忍不住站起来观察她的赤兔,然后问林欢:“赤兔有没有壮实一些。” 林欢说:“当然有,以前骨头都能看见,现在长肉了。” “那就好,人家的马那么好看,我们的马虽比不上,也要好好养。”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她总算还背得些诗句,“黑衣白马,真好看啊!” “姐,你在说谁?” “没谁,欢儿,以后姐挣钱了,也给你买好看的衣服。”是人靠衣装吗?也许不是。 林树没想到,这辈子见过的最有男子气概的男人,竟然是在女尊世界里遇上的。她玄色的衣袍,他的青丝玉带随着骏马的奔跑飘扬起来,衣袂飞扬,他如玉的姿容,倾世的风采,都令她不断回味。再摸摸藏在腰间的匕首……真好,刚才和他拉手了。他看起来那么生气,最终也没对她下死手不是? 当两人回到阳城时,城门还要些时候才落锁,看着城楼上把守的士兵,想着这些都是归韶江带的兵,林树越发觉得他真威风! “怀玉哥如今怎么样了?”林树问。 林欢说:“昨天借马的时候见了他,穿着军服,人很精神,他说军中生活虽苦,但大家感情很好。” “那就好。” 直到进了城,林树依旧不断回头,往城墙上看了又看,直到车子转弯看不见了才作罢。 她不知道的是,归韶江此刻也正站在城楼上,躲着看她。小乙看着又要躲又要看的主人,不禁问道:“将军,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不然她总往上看。” 归韶江也很怀疑,但按理说她不应该发现才是,真有那么神? 这日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既然已经知道藏在暗处的人是谁,林树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这晚她睡得特别香,梦里还久违地梦到好多帅哥,争着讨她欢心。 第二天她精神饱满地去往校尉府,今天又上武课,仍旧是练习跳绳。没想到才隔了一天,张爱已经可以顺利地跳完二十多个了,而且节奏感也掌握得很好。 “四小姐平常一定有在练习是不是?” “是,我每天晚上都跳。”张爱骄傲地说。 “那就对了,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决心和毅力,任何难题最终都会迎刃而解,那么接下来可以学习花式跳法了。” “太好了!” 林树依旧和张爱相处愉快,张校尉也依旧远远盯着看,只是今日下课时,张校尉生怕又被林树找,提前躲起来了。 倒是阿春主动找林树说话,他告诫林树,希望四小姐能学些有用的东西。 林树说:“这些就是有用的东西,都是在打基础,想必你也应该懂得这些道理,没有说走路还走不好就要学会跑的。” 阿春紧紧皱起的眉头,表达了他的不悦:“我看没有哪个先生像林先生这样教的,四小姐每晚蹦蹦跳跳,毫无仪态。” 林树好笑:“别人怎么教与我何干?我与别人不同就是我错吗?校尉大人既然请我来,自然是认同我的本事,且大人天天都来旁听,她都没意见,你倒是有资格指手画脚。” 第29章 发月钱 阿春早就看不惯林树,张爱的事基本上都是他说了算,因此以前的先生们,都对他有几分尊敬,这次林树直接怼他,他被气急口不择言起来:“我家大人还不是碍于……哼,你还当自己是有真本事,也不过是裙带关系,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四小姐是我一手带大的,说话行止极有规矩,都是被你教得散漫起来。” 但林树已然听出来是怎么回事,这什么“裙带关系”说的八成是归韶江,可真敢说啊! 她早就看不惯阿春对张爱的控制欲了,虽是极为疼爱四小姐,却也要求张爱的一举一动全都符合他的要求来,如果是有不顺他的意,那便是四小姐没规矩。 林树冷笑道:“就你这般一个没规矩的人,还敢说四小姐没规矩,有你这样越俎代庖管辖主子的吗?四小姐是你的主子,不是你的女儿,校尉大人敬你,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你真以为自己可以蹬鼻子上脸了吗? “四小姐每天认认真真地在学习,竟被你说成是散漫,真是够冤屈的。” “你!作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你真是无礼至极!” 林树心中虽然还不太适应那种尊卑观念,但此时仍觉得这个阿春未免太猖狂了,毫无自知之明。林数敏锐地察觉到张夫君就在附近偷听他们,便故意道:“你也不过是校尉府的一介奴仆,我却是校尉府正式聘请来的先生,你说我没有规矩,你这般尊卑不分,分明是不把这个家的主子放在眼里,方才你说我是‘裙带关系’,你这是在污蔑谁?我跟谁有‘裙带关系’,这是你能乱说出口的吗? “这般没规矩,当心给校尉府惹来祸事。” 阿春手心里都是汗,他自然清楚污蔑阳城的那位最高领导是什么下场。只是平时听闻归将军经常招女乐师入府,外面都传他一名单身男子耐不住寂寞,是个骄奢淫靡的主儿,他便一时嘴快,没想到那么多。 “大胆奴才,还不跪下给先生赔礼!”张夫君适时地出声呵斥道。 阿春清醒过来,当即跪下磕头,给林树赔礼道歉,就连张夫君也亲自给她赔礼。 林树摆摆手:“我也不是那小肚鸡肠的人,只是他说我也到罢了,权当他是心系四小姐,关心则乱,可他还扯到其他不想干的人身上,这不是给校尉府惹祸吗?” 张夫君连连称是:“是我们府里没有调教好奴才,一定对他重重责罚,请先生看在爱儿的面子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林树全靠借了归韶江的威,才让他们跪得那么快:“请张夫君放心,我一向就事论事,不是那种迁怒于人的,四小姐如此乖巧懂事,我心疼她。” “还得是林先生心胸宽广,请到里间奉茶,厨房已经备好午饭,切不可怠慢了先生。” 张夫君已经低头到这份上,林树也就顺着台阶下了,跟着张夫君说说笑笑去了宴客厅。阿春仍跪在地上汗流浃背,没人叫他起来。 林树今日午饭,有幸得到张校尉和其夫君的亲自招待,反而拘谨得没吃饱,但也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她在校尉府里的表现,那位归将军应该知道得一清二楚。 林树对原身的身世并没有那么感兴趣,如果有机会知晓,那也很好,但如果实在查不到也无妨,对她没多大影响。她只想做自己,不想做别人。 不必再烦恼身后那条大尾巴的事,林欢把马还回去了,林树又恢复了按部就班的生活,但她现在比起以前来,又多了几分警惕心。 不仅是林树出门教书赚钱,林欢也开始学着江太公那样,做些自己能做的,然后拿到集市上去摆地摊售卖,有时也看看别人什么东西卖得好,他也学着卖。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是那般平静,勤劳的人总会有口饭吃。然而他们心底里都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不是他们的。 也是来到阳城才知道,要离开边境有多难。凡是有路的地方通通设卡,没有官府的通关文书一律不放行。想要走其他小道也行不通,因为这里要么是陡峭险赫的峭壁,要么是汹涌湍急的河流,总之就是全给堵死了。 通关文书要去官府办,官府那边需要各种各样的户籍文书,排了好几天,人家还不大想给他们办,好不容易收录完信息后,却被告知至少要等一个月才有回复。 连出国都出不去,林树真不知道该怎么报仇,或许他们不该来阳城,绕道远些,从别的地方过境试试。若再不行,从别的国家过去,毕竟现在也就摘星国和七香国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 林树说出她的想法后,林欢更担心的是,他们从阳城过去,便只需过阳城这一关,若是绕道他国,岂不是要过好几关,要是别的国家出入境也管理得很严怎么办? 情况正是如此——林树之前就和李安安计划过,从阳城去往七香国是最优路线,那就先等等!不就一个月嘛,古代人效率不高,可以理解,他们正好停下来赚点生活费。 林树此时还没想到的是,只要阳城里都那位最高领导人不点头,她这辈子都别想从阳城走出去。 归韶江这几天仍旧无所事事,到处浪荡打发时间。江怀玉那边,刚入军就被提拔到亲卫队,作为归韶江的备用亲卫队来培养。 他还闲得亲自去看了看江怀玉长什么样,实则是顺便打探一番林树这人怎么样。江怀玉自是满口称赞。 不久后他又收到阳城知州府那边收录过来的资料,发现林树和林欢实际上是有婚书的,两人竟是夫妻身份。 归韶江把那份抄录的婚书看了又看:“就她这样的,竟然也能娶到夫君?这世间对女人还真是宽容。” 小乙提醒道:“可暗哨来报,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平常也以姐弟相称,这张婚书只怕是作假的。” 归韶江道:“婚书是真,成婚是假。” 又问:“她还是每天按时点卯教书?” “是。” “校尉府什么时间给她发月钱?” 小乙答:“通常都得至少做上半个月的。” 归韶江不是很有耐心:“让张令直接给她发了得了,等发了月钱告诉我,咱们蹭她一顿饭去。” 第30章 买山货 林树去校尉府教书,自那日阿春来找茬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阿春出现,听张爱说,阿春挨了打,还被张校尉禁足了,平时虽仍旧照顾张爱的起居饮食,但却不得离开张爱的居所半步。 张夫君那边又遣人来给林树送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告诉林树说阿春那边挨了板子,望林树继续尽心教导四小姐,不要为一介奴仆生了嫌隙。 同时张爱告诉林树,现在陪她来上课的那个,是张夫君身边的人:“他叫乌石,很会做点心,今日来不及了,改天让他做给林先生尝尝。” 乌石与一脸严肃的阿春截然不同,他时常挂着温和的笑容,对张爱开口就是夸赞。 张夫君派了一个和自己婆婆的人完全相反的人来服侍,林树心道这张家后宅估计也不是什么平静的地方。 不过她只是一个教书先生,做好本分即可,还是不要掺和别人的家务事,这不她就提前几天领到了月钱。 来到这个世界亲手赚的第一桶金,林树兴高采烈地回家,这钱还没来得及捂热,归韶江那个突然来人了。 她料到归将军那边肯定还会来找她,但是没料到归将军家财万贯竟然会来蹭她的饭。因为发了工资,林树下班路上特地去买了只大猪肘子,想让林欢卤个猪肘改善伙食,结果她回家刚燃起炉火撩猪毛,就有人敲门。 林欢放下手中的活去开门,来人是小丁。 “请问你找谁?”林欢没见过他。 “林小姐呢?”小丁问。 “姐,有人找!” “谁呀?”她举着个大猪肘,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林小姐好。”小丁假装没看见她的大猪肘。 “啊!是你啊!”刚撩好毛的猪肘子,乌漆麻黑的没处放,于是她提着到门口,“请进请进。” 小丁说:“我就不进去了,我家公子想请林小姐和林公子到……到好味酒楼用饭。”他还是没忍住瞥了眼那块大猪肘子。 林树抱歉道:“不好意思,正在做饭没地方放,今天想卤个猪肘子吃,不知公子请客,失礼失礼。” 小丁却道:“不是我家公子请客,公子说了,林小姐今日领了月钱,要为林小姐庆祝一番,自然是林小姐请客。” “……”真是理直气壮啊! 林树脑子里过了一遍那个好味酒楼是什么档次,然后抬脚就要把门关上。 幸亏小丁眼疾手快:“林小姐这是何意?” 林树道:“我与公子,高攀不起,不敢请公子吃饭,怕有辱公子脸面,欢儿关门谢客。” 说完,林树把猪肘子往地上一放,打掉小丁堵门的手,林欢便趁机把门关上了。 小丁站在门外错愕不已,又敲了好几次门里面都没人应,他脸皮又不够厚,只好作罢先返回复命。 小丁回府见到将军时,为了尽量不让将军太生气,他仔细斟酌着回话:“我去时林小姐正在厨房撸……撸猪脚?呃……正在做饭,她听说,听说公子请她吃饭,说失礼了,不敢高攀公子,就……不去了。” “她竟敢拒绝公子?”小乙比他家将军还要生气。 归韶江听到的是别的:“你刚才说什么,她在做饭?是她做饭?” “是,我去的时候,林小姐从厨房出来的。” “她一个女人还会做饭?” 小丁答道:“属下也不清楚,她从厨房出来时拿着一个很大的,她说是猪肘子,可我看着都烤焦了。” “烤焦了?哈哈哈哈,我就说她能做什么好吃的,她既然不愿意出来,那我们去她家里吃,看她笑话去!” 归韶江是真的闲,立刻着人备马,他换身衣裳就带上“甲、乙、丙、丁”出门去了。 郡王府外的青砖大道也有重兵把守,无人敢来,出了这个区域之外,便是阳城一些官员的府邸,再往外才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 但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平民百姓,看见这位骑着高头大马,戴面巾的公子,无人不知晓他的身份。 归韶江一行人来到林树家门口时,她的猪肘子已经下在卤料里炖了好一会儿,飘香四溢。 “肉味儿,但又不像肉味儿。”闻得归韶江有些馋。 小甲前去敲门,敲了三下没人应,小乙当是里头故意为难,便上前敲得更厉害些,仍是没人来应。 “公子你看!”小乙作势要撞门。 归韶江下了马:“死丫头,快给我开门!” “死丫头”从他背后冒出来:“来了来了!” 姐弟俩刚好去跟邻居家的菜地里买点青菜,回来时就遇上了。林树料到归将军那边估计还会来请,她都想好托词了,只是没想到将军会亲自过来。 她还犹犹豫豫想着要不索性躲起来算了,反正他们就算把门撞破也找不到人,但归韶江的一声“死丫头”让她感受到了危机—— 哪里敢得罪这位祖宗,林树慌忙开门,低头哈腰地请他进去。林欢提着菜篮子最后跟上,他担忧地看向林树,林树对他眨眨眼表示没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归韶江进门后嗅了嗅,然后直奔厨房。只见灶下小火慢炖,蒸汽从锅盖边缘冒起,香气扑鼻,他们从未闻过这样的香气。 “煮什么呢?”他问。 林树把锅盖掀起,白滚滚的蒸汽翻腾后,锅里鲜红的汤汁从蒸汽中慢慢显露出来。 “卤猪肘子。”林树答道。 “什么是卤猪肘子。” “就是用许多药材和香料煮了卤水,把猪肘子放进去卤。”林树给他解释。 归韶江点点头:“还放了许多药材,能吃不?” “当然能。”林树识趣地取来一个小碗,割了一小片猪肉给归韶江,这边人还没有会吃卤菜的,更不会像她这样放十几种料煮一道菜。 “现在还不够软烂,但也熟了,将军请尝。” “在外头喊我公子就行了。” “是,公子请尝尝。” 归韶江接过小碗,解下面巾,他左脸对着林树,并没有让她看见右脸的疤痕。 自他解下面巾后,林树便盯着他的脸,直勾勾地看呆了。这人的眼睛鼻子嘴巴,怎么全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浓眉秀雅,鼻梁高挺,唇形绝美,宽肩窄腰……只是随意站在那里,但由头到脚都在告诉别人,他不是个凡夫俗子……就是皮肤黑了点,但是黑得刚刚好! 第31章 钱花光了 归韶江刚把猪肉放进嘴里,立刻被溢满口腔的浓郁香味惊住了——世间,竟有如此美味!猪肘子此时还没有炖烂,但口感却也筋道脆弹,别有滋味。好好吃,太好吃了! 他也呆住了,两人便一起呆呆地站在灶台前,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剩下的五个人足以把这个小小的院子站满了,他们都不明所以地看着这两个呆住的人,小乙更是想提醒一下公子,旁边这个女人好无礼,她盯着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最后还是归韶江先回过神来,他把碗递给林树:“还要。” “好的好的。”林树积极地又给他切下一块肉……只一口。 “你就那么小气吗?”归韶江看着碗里那一丁点肉,很不满意。 林树只好道:“火候还没到,公子先尝一些就好。” 归韶江把那一小口肉吃了,重新挂好面巾,意犹未尽:“你这锅汤汁倒是香得很,要是用来煮别的肉,就没有不好吃的。” 林树自豪地说:“家传秘方,卤鞋底都好吃。” “你哪里的家传?”归韶江抓住她话里的漏洞。 林树笑道:“开玩笑,开玩笑的,我就是馋的,自己误打误撞做出来的。” 归韶江道:“十几种药材和香料,也不怕毒死你。” “不会不会,欢儿懂得药理。”林树又把林欢推出来,卤料包的事算是蒙混过去了。 “卤鞋底都好吃是?跟我走。” “走去哪儿?”林树屁颠屁颠地跟着。 归韶江去到马厩把她的赤兔也牵走了:“跟着来就是。”然后又吩咐四个随从,“你们就不用跟了,太招摇。” 四人听话地来到林家门外等候,好像站岗一样。 林树看石狮子都没他们威风:“公子,这样也很招摇。” 归韶江不耐烦地挥挥手:“到里面等。” 林树虽然不知道会被带去哪里,但也不敢违抗,只得出声发问,期望归韶江能回答一下。 归韶江说:“带你去山货市场,多买点肉放进那过卤汁里,一定很香。” “还是公子想得周到。”她都不知道阳城还有个山货市场,这也很好,四舍五入两人就算是一起约会逛街了。 归韶江牵马,看见身边的林树又在傻笑,心道这丫头就算是变聪明了,也还是带着一股子傻气。 两人行至人多的街道时,时不时会有人侧目看过来,林树心想归韶江的装扮也算特别的了,估计有不少人能猜出他的身份,但却无人敢失礼上前搭话。 等进入集市后,认识归韶江的人更多起来,他在哪个摊前停下,摊主都会堆起笑脸打招呼:“见过安阳郡王。” 有些还没见过他的,很想上前讨好一番,却被旁人及时拉住:“当心郡王生气。” “郡王怎么会生气,我看郡王很和气嘛。” 旁人死死拉住那个没眼力见的:“全阳城都知道安阳郡王喜欢出门逛街,谁敢打扰,要打板子的!” 那人听了才悻悻作罢。归韶江很快看中了一头鹿,老板殷勤地招呼着:“今天刚打死的,趁着时间还早,我立刻就拿进城里卖了,郡王您看这血色,绝对是新鲜的。” “要了!” “多谢郡王,多谢郡王!”老板立刻替他把整头鹿都搬到马背上,然后对林树道:“承惠,您看着给。” “我?”林树看向归韶江,“公子,您看这是……”你们家那几个随从也没给我钱啊! 结果归韶江说:“看我干什么,我有钱吗?” 林树估计这位大家公子出门时,银钱都是随从帮拿的,只好掏出自己的荷包,但又不知道该给多少,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买下一头鹿。于是她又看向归韶江。 归韶江无奈地夺过她的钱包摸了摸:“你就这点钱?” 林树点头:“我们小老百姓,就这点家当。” “今天发的月钱呢?” “都放在里面了。” 归韶江沉默了一会儿,掏出二两银子递过去,卖鹿的老板千恩万谢地收下。 林树眼睛都瞪直了:“这头鹿比我的马还贵啊!” 于是,赤兔委屈地收到归韶江投过去一个嫌弃的眼神。 这季节正是吃蘑菇和鲜笋的时候,归韶江一边念叨着,找到了卖蘑菇和笋的,都是给人家整摊包圆了,全挂到赤兔身上。 林树的荷包就拿在他手上,每次付钱就仿佛在林树身上狠狠掐一把肉。摊主们都不敢跟他要价,可是归韶江给的“看着付”,通常都会比市价略高一些。林树一路上就只想着,这垫付的钱归将军还会不会还给她? 后来碰上卖鱼的,又提了两条鲜活的不知道什么鱼回去,逛到集市的最后一摊是卖山鸡的,鸡还活着,羽毛特别漂亮,于是归韶江又看上了。 卖鸡的老板带着自己夫君一块儿出摊,归韶江付了钱后,那位夫君把为数不多的十几颗鸡蛋全收拾了,追着归韶江要送给他。 “您付的钱多了,这几颗鸡蛋也不算白送的。” 归韶江也不矫情,把鸡蛋放在装蘑菇的篓子里,对那个男人道了谢,终于结束了行程。 “也没买多少。”归韶江说。 林树都不好意思说他。一头鹿,两条鱼,一只鸡,一篓子蘑菇和一篓子笋,把赤兔压得步子都变重了。 归韶江再一次嫌弃道:“什么破马,杀了吃肉都不够塞牙缝的。” 赤兔似乎听懂了,四只蹄子颤颤巍巍。林树心疼地牵过马的缰绳:“公子您别吓唬它,它已经够可怜的了。” “钱袋子还你。” 林树接过自己的荷包捏了捏,欲哭无泪,难怪要回家了呢,钱都花光了,只剩几个零星的铜板在里面。 “下次多带点钱,刚才我看见一头野猪也很不错的,野猪很难猎到,能买上半扇也好。” 林树就差给他跪下了:“求您高抬贵手,我们家半年的钱您半个时辰不到都花光了,接下来的日子我可怎么过啊!” 归韶江囧在那里:“你有那么穷?” “您不是一直在调查我吗?这都查不到?” 这下归韶江反而气得骂她:“就那么点钱,还敢跑那么远去七香国,半路先饿死你!” “半路饿不饿死另说,待会儿回家这钱您得还我,不然我明天就该饿死了。” “我才不还,今天说好你发月钱请我吃饭。” 林树瞪大眼睛,还有这样的:“谁跟你说好了,你自己说好的怎么能算数?” 归韶江站定了瞪她:“整个阳城都是我的,在阳城里就是我说了算。” 第32章 不打不相识 林树讨不到钱不死心,他们家每天起早贪黑的,挣钱点容易吗?你会凶,我还会哭呢! “求您可怜可怜我们普通老百姓,我们生活不容易啊!”她声泪俱下,四周立刻有人好奇地张望过来。 归韶江迅速点中她的哑穴:“我警告你,好好听话还有你好果子吃,别惹我!” 林树最终没办法,乖乖牵马跟着回去了,半道上赤兔还蹭了蹭她,以示安慰。她心道,我和我的宠物真是难姐难妹。 林欢在家里局促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招待“甲乙丙丁”,只能盼着归将军带林树早点回来。他给四位哥哥端茶倒水,然后发现凳子都不够坐,又得跑去找邻居借。 即便主人不在,甲乙丙丁四人也是规规矩矩的,因为在外头更不能给将军丢人。 小乙喝了口茶,只觉得怪异得很:“这是什么茶,闻着一股花香,却不好喝。” 林欢紧张得搓搓手:“这是我自己去采摘晒干的花茶,冲泡起来口感自是不如哥哥们平常喝的好茶,这花茶喝的只是一道香味。” 小乙环顾了一番这套狭小的宅子,他们四个在男人当中都算身材高大的,一坐下就把小院挤得满满当当。本该是会客的正厅,昏暗无光,好像还堆了些杂物,林欢根本没打算招待他们进去。 “这房子真够差的。”小乙说。 林欢有些不好意思:“但胜在便宜,我和姐姐只两个人,已经够住了。” 小乙又看了看拴马的地方:“马住着都委屈。” “呵呵。”林欢干笑两声,“几位哥哥自便,我先洗洗菜。”说着他便去缸里舀水,面向厨房蹲下,开始忙活自己的事。 林欢自去忙自己的事,留下甲乙丙丁面面相觑,他们自是知道林欢是不懂怎么招呼他们了。 尴尬的气氛逐渐蔓延,小乙一直有些好奇的事,刚好趁着林树和归韶江那两个厉害的都不在,他便打破这尴尬:“你和林树明明有婚书,为什么以姐弟相称呢?” 林欢顿住,他知道有人盯着他们,但没想到这些人会了解得那么清楚,他支支吾吾地答道:“我们俩成亲,是家里长辈的意愿。” 小乙道:“你这话说得好笑,谁人成亲不是家里长辈的意愿?” 林欢道:“我姐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她有她自己的想法,她不喜欢的人,她不娶。” “那又同你成亲,这不是耽误你?”小乙不断追问着,另外三个人也是目光灼灼,大约就没有人不爱听八卦的。 林欢微微侧身同他们说话,并没有看见四个人的目光:“我不嫁了,遇见我姐后,我也看不上别的女人了。” 这时小丙说:“你不嫁,她也要娶?若是将来她遇上了心仪的男子,你不让位,难不成让她喜欢的人做小?” 林欢有些生气:“什么让不让的,我们的婚书又不作数,我就是她弟弟,她有几个男人我也管不着,反正我就是她弟弟。”甲乙丙丁四个人,既然跟了归韶江,那也没有想过什么嫁人的事了,他们比一般的男子更勇敢些,早已做好孤独终老的准备,死后也是葬在将军府的地,族人不会收留他们的遗骨。 他们不嫁是有缘由的,第一次听说像林欢这种情况,为了喜欢的女子,宁愿一辈子做人家弟弟,那将来死后葬在哪?既没有妻族,母族也不会收留他。 “那你百年之后后葬在哪?”小丙问。 “百年之后……”林欢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姐把我葬在哪,我就葬在哪。” 小乙不屑道:“还轮得到他百年之后?女人都是三心二意的,等林树有了喜欢的男人,哪还记得他是谁,到时候她男人嫌弃这个小舅子碍事,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话音刚落,一盆水从头到脚把小乙淋了个遍。 “出去!我家不欢迎你们!”林欢又从水缸里舀水,一盆盆地泼过去。 “好大的胆子!”小乙气得想拔刀,被另外三个人拖走了。 “你们拉我干什么,看我不教训他!” 小乙被三人直接拖到门外,林欢也顺势关了门。 “怎么教训他,我们四个都有内功的,还要欺负他不成?”小丙说他:“你也够了,他已经很可怜了,没有家人没有名分地跟着一个女人,你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吗?非要那般奚落人家,活该!” 小甲看到四人没几处是干的,急得都要掉眼泪:“完了完了,等公子回来看见我们这样,又要挨打了。” 小乙顿时也有点慌,他心虚地指着门里:“那他也有错,我好心想点醒他……!” 小丁严肃道:“你再多嘴一句,我们就跟将军说是你一个人的错,你一个人把板子都领了。” 小乙虽然跟着归韶江的时间最久,也最得将军偏爱,但其余三人也不差。小甲不说,能力虽差却行规蹈矩,小丁和小丙行事一向沉稳,他们仨真要统一口径,小乙也百口莫辩。 小乙悻悻地低下头:“……那怎么办呀?衣服都湿了。” 小丙说:“也不知道将军去哪里,我们去太阳底下站着晒一晒,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小乙摇头:“不行的,公子八成是去集市买好吃的了,我连头发都湿透了,将军回来之前肯定晒不干。” 小丁看他不再犟嘴了,这才道:“要么现在进去给小林兄弟道歉,他要是愿意帮我们编个借口,也就不怕公子责罚了。” 小乙看到三双眼睛都盯着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去敲门。 “喂!林欢,开门,我错了还不行吗?开门!” 敲了几下林欢就来开门了,眼角还红着,小乙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乖乖作揖道歉,林欢也就重新放他们进去了。 进门后小乙看着小丁,小丁对林欢作揖道:“林弟弟对不起,小乙他说话一向口无遮拦,方才我们已经教训过他了。” 人家既然已经诚信道歉,林欢也客气道:“我也和哥哥们赔个不是,方才不该拿水泼你们。” “可不是嘛……”小乙又想回嘴,小丙及时扯了扯他。 第33章 真好吃 小丁告诉林欢:“林弟弟,我们身上衣物湿了有些难办,将军一向注重仪表,待会儿我们恐怕要被他责罚了。” 听到他们还会受罚,林欢也着急了:“那怎么办,我去生一盆火炉给你们烤烤。” 小丁道:“那就麻烦你了,但是现在烘干恐怕也来不及了,待会儿公子回来,希望林弟弟帮我们说几句好话,就说方才我们是帮忙做活才弄湿的衣裳,这样也会少些责罚。” 林欢立刻点头:“我肯定帮你们求情,对不住了几位哥哥,我方才一时气极了。” 小丁也客气道:“小乙有错在先,你不必自责,你愿意帮我们说话,将军或许也就训斥两句,不会过多责罚。” 林欢连连点头,赶紧生来一盆火给他们烘干衣服,小乙身上最湿,连头发都要解开来擦干,他便坐在灶台前,边擦边烤。 小甲心急地把柴火凑到衣服上面烘烤,却一不小心烘出一个洞,这下他可真的急哭了。小丙还要数落他:“你怎么能这么蠢?好在衣服脱下来烘的,否则你还不得把自己烧了?” 于是林欢又赶忙拿来针线帮他缝补,小甲的衣料很好,他不敢往上填个布丁,只得小心裁剪一些再缝上,能看得比较明显针线拉扯的痕迹,但总好过露个碳黑的洞在那里。 幸亏是在靠近腋下的位置,小甲若是垂着手时,还能遮盖一点。 如今天气已经不算凉爽了,不一会儿,五个人均被烤出了一头的汗。 小乙说:“还不如方才身上湿透的感觉舒服些,可热死我了!” 小丙说:“水缸就在旁边,你要觉得舒服,自己再泼一瓢。” 小乙撅起嘴:“就知道怼我。”最后除了小乙,其他人的衣服都烘干了。林树在开门回家时,就看见甲丙丁三人正在整理着装,小乙刚好进屋盘发去了,林欢仍在灶台前帮他烘衣服。 归韶江的眉头挑得高高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生气,:“怎么回事?” 三人立刻跪下,小丁回复道:“将军恕罪,刚才出了点意外。” 林欢也从灶台前一路飞奔至林树身边:“刚才几位哥哥帮我挑水,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他们都弄湿了。” 小乙这时也从房里出来跪着,只是看到他头发只梳了一半,剩下的发尾只用一根簪子随意卷到发顶上。 归韶江语气不悦:“先把自己整理好再说,有个女人在,成什么样子?” 林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归韶江说:“不用,他们又没脱光,你赶紧干活去,我饿了。” 于是众人散开,各自该干嘛干嘛去,只有归韶江搬了一张最好的凳子,坐在厨房边上盯着众人。 林树心知这五个人在家里的事情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但现在又不方便问。 林欢把火盆撤下了,但院里还是有些闷热,小乙不知从房间里什么地方摸出来一把扇子给小丁,小丁便默默站到归韶江身边给他扇扇子。 林树一个人把马背上的东西卸下来,后来林欢也去帮忙,不一会儿院子里又挤得满满当当。 两人看着满地的山货,无从下手,林树问道:“这要怎么整,鹿肉和山鸡我都没吃过。” 归韶江嫌弃道:“还说你没吃过,以前跟着我的时候,什么时候少过你一口吃的?看来什么都忘记了,吃的那么多山珍海味,全都忘记了。” “那还真是可惜。”林树刚刚知道,原身以前看起来过得不错。 但林树不会整这些不要紧,小甲和小丙立刻麻利地上手了,不一会儿就把一头鹿大卸八块,鸡和鱼也全都宰了。就连蘑菇和笋,林欢也都处理好了。 路上林树就问好归韶江的意见,这些山货要怎么煮,归韶江原本的意思是全都下锅卤了,但林树告诉他最好别这样。 先不说她没有那么大的锅,也不是所有东西卤了都好吃。所以鹿肉一部分放去卤,一部分用来烤,还有一部分林树答应了做成五香鹿肉干,到时候亲自送到郡王府上。 山鸡和蘑菇鲜笋炖了,这鱼没什么小刺,就切大块裹上面糊炸着吃,还剩的鲜笋蘑菇,也一样晒成干,到时候送将军府。 林树心想你这是吃一半带一半,吃剩的都不给我们留,真不客气啊! 这个世界就是调料太少,烹饪方式也单调,平常家里的食用油又精贵,舍不得用。所以林树算不得多高超的厨艺,她只是舍得下料,就让归韶江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味。 林树找来石块堆起一摊火堆,又临时做了一个烤架,上面垫上一块石板,切片好的鹿肉便可以放在石板上煎烤了。 有了林树的调料配方,真是香飘四里。 小乙把自己归置整齐了,就出来给归韶江烤鹿肉片吃。看着他家公子一口接一口吃个不停,还嫌他烤得慢,小乙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公子,能不能赏我一片?” 甲丙丁也同时侧过眼神,希望小乙能成功,然而他们家公子道:“你看我像是吃够了吗?” 甲乙丙丁明白了,这就继续默默地咽口水。 归韶江用餐时不许林树靠近,她只能在厨房那边偷偷张望,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真是可惜,长得多好的一个帅哥,怎么不让人看呢?比起前世的那些大明星来也不差,四舍五入自己也算见过活的明星了。 但就算只是看见背影,林树都能勾勒出他十分精致的五官,还有那双唯一不被遮住,闪动着灵光的眼睛。 “公子,卤猪肘切好了。”林树喊一声,那边小丁立刻过来端走了,林树和林欢只能在厨房吃。 卤猪肘已经被炖得软烂无比,切碎了装在一个大海碗里,上面还铺了两个饼子,林树又让小丁拿了一碗炒白菜过去。 普通人家甚至都没有铁锅,林树都是教林欢拿石锅炒的菜。 看到猪肘子后,归韶江烤鹿肉这边才舍得停下,对小乙说:“你们分着吃点,给他们两个也烤一些。” 小乙喜上眉梢:“多谢公子!” 林树和林欢只能在厨房吃饭,林树不时就看看归韶江那边,看到他的小桌子上那盘白菜纹丝未动,便道: “公子,吃肉多上火,蔬菜也要吃一些的。” “知道了。”归韶江的话一听就是在随口敷衍。 第34章 参天大树 林树看归韶江不爱吃蔬菜便道:“公子,舀点卤汁到白菜里,特别好吃。” 于是小丁到厨房给白菜浇了一勺卤汁,归韶江果然吃了,林树开心地自夸道:“我这配方,卤鞋底都好吃。” 归韶江道:“小乙,回头拿双鞋底给她,看她得意的。” “好嘞!” 林树听得出他话里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不一会儿鱼也炸好了,鸡也炖好了,又陆续端过去。 林树不忘叮嘱:“公子要当心鱼刺。” 归韶江道:“放心,这鱼没什么刺,刺多的鱼我才不吃。” 甲乙丙丁虽不能上桌,但捡着归韶江吃剩的,也吃了个饱,每个人都吃得一脸满足。 小乙更是对林树直接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手艺,比我们府里的大厨做的还要好吃。” 林树说:“比不上大厨厉害,我就是调料多,所以显得味道好,要是遇上胃口不开的时候,加上这些香料都能多吃点饭。” 归韶江靠在椅背上直不起身来,吃得都发晕了,缓了好一阵才道:“把家里的厨子都给辞了,你到我家当大厨去。” 林树呵呵笑着:“您知道的,我还在校尉府当先生,天不亮就得起床了,孩子的功课耽误不得。” 归韶江又道:“这还不简单,小丙,你另外给张爱寻两个先生,小瓜你来我家做厨子,我给你每个月五两。” 哇呜,高薪的诱惑。但是……“小瓜是什么?”“小瓜是你的名字。”归韶江对林树说,“你不记得了,以前我叫你小瓜。” 林树听出来重点:“公子叫我小瓜,那我原本的名字应该叫什么?” 归韶江笑道:“你的名字不重要,你的身份也不重要,总之你在我这里,就是小瓜。” “可为什么是小瓜?听起来很傻的样子。” 归韶江顿时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哈,可不就是傻傻的,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瓜,就是那个‘傻瓜’的‘瓜’。” “……”归公子,您最好是在开玩笑。 林欢为林树抱不平:“我姐才不是傻瓜,她很聪明,知道很多别人都不会的事。” 归韶江很好说话地点点头:“这倒是,现在不傻了,聪明了,那就叫你小明!” “你就不能叫我小树吗?公子,我现在的名字是‘林树’,我对自己以前的身份并不好奇,我现在只想做‘林树’。” 听了林树的话,归韶江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她只想成为“林树”吗?也好,以前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身份,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仅仅只是对视而已,林树就差点沉沦在他深邃的目光里,忆及他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她的心口开始小鹿乱撞。 “林树,为什么是‘林树’,谁给你起的名字?”归韶江问。 林树回想起自己名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当年就是父母随口起的,“林”字让他们联想到“树”而已,但她告诉归韶江:“树林郁郁葱葱,稳健挺拔,屹立不倒。” 归韶江仍是认真地看着她:“郁郁葱葱,稳健挺拔,屹立不倒,倒也是很好的,只是你要长成参天大树才行。” “正有此意。”她想要成为参天大树,为生命中重要的人遮风挡雨。树是不动的,她亦有着安稳于一方的品质,期望自己能和参天大树一般,有着坚韧不拔的心智。 林树看了看站在身边的林欢,现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这个弟弟,但她还只是一棵小树,不知道能为他遮蔽多少。 林欢对林树笑了笑,林树亦对他笑起来。甲乙丙丁四人看见这两人之间的互动,都为下午的失言反思起来。 林欢对她这般死心塌地,原来林树也是付出了真心的,只是这两人之间的爱意,怕是完全不一样。 但归韶江却觉得他们的小互动刺眼得很,小瓜何时这样看过别人:“你还不如是个傻子的时候。” 就连自认为最了解公子的小乙,也没搞懂为何前一刻还开开心心的公子,最后却是生气地离开了。 林树唯唯诺诺地送归韶江出门,“公子、公子”喊个不停,归韶江却拿她当空气,策马扬鞭,转瞬便消失在街角。 “真是喜怒无常。”林树看着院里被踢翻的凳子摇摇头,“是我哪里得罪他了吗?” 林欢亦摇头不知:“归公子可能是吃太饱了撑的。” “嘿嘿,有可能。” 即便这般调笑着,林树心里依旧不安。她一直记着刚回来时发生的事,所以等人一走,她便问及林欢。 林欢一口咬定是挑水弄湿的,林树看他有意隐瞒,便道:“你不愿说便罢,我只是担心你受欺负。” 便是这句话,爱哭的林欢又流了眼泪,他真的委屈,并不是因为小乙口无遮拦,而是因为未知的未来。 林欢一哭,林树就在心底念叨起“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他们真的欺负你了?” 林欢摇头:“我知道姐是好人,我一辈子都相信姐!”是的,他应该坚信这件事,不该受到别人怂恿两句便动摇。 林树把他从月牙谷底带出来,从未抛弃过他,他们身上的钱财也好,路途中遭遇的艰险也好,林树从未隐瞒过他。姐姐如此真诚地对待自己,自己竟然为了预见不到的未来对她产生疑心,太不应该了。 林树笑着:“我也信你,快别哭了,你知道我最怕人哭了。” 今天虽说与人发生了一些冲突,却让林欢对自己的事情更加主动起来,他不想像其他男人一样,只做女人的附属品,他要真的能帮到林树。 这一晚,林树掏出自己的钱袋子…… 自从同归韶江逛了一回山货市场后,林树身上的钱便被他花个精光,幸亏她向来明白鸡蛋不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所以钱都是和林欢一人拿一半。 林欢那边剩下的钱不少,过日子是不成问题的,但林树就囊中羞涩了。两人掏出全部的钱财一合计,比起刚出月牙谷时,挣了些钱,但花掉的更多。 看着林树从荷包里倒出仅剩的二十几个铜板,林欢也是心疼得很:“你每日午餐不在家吃,我出去卖些小吃食赚到的钱,倒也够我们的伙食了,只是月末要交房租,又是一笔花销。” 林树安慰他:“昨天公子过来倒是提醒我了,你多做些五香粉和十三香,我可以拿去饭馆卖钱,这里的人都没吃过这样的味道,肯定好卖。” 第35章 香料生意 林欢对林树卖香料的提议仍有担心:“我手上剩的原料不多了,去药材铺和香料铺里买可贵了,做这些倒是不费功夫,可就是要卖多贵才赚得钱,如果饭馆不肯收怎么办?” 林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肯定收,我先去名香楼卖,公子喜欢去那里吃饭,名香楼就算是为了取悦公子,肯定会要,只要卖得出哪怕一点,我们就有钱赚了。” 林欢点头:“那好,我明天出城看看,说不定外面可以采到一些。” 林树说:“行,骑上赤兔去,自己当心,别回来太晚。” 过得两日,林树把鹿肉干都晒好了,连同卤好的鹿肉一起送往郡王府,结果那边连门都没让她进,只一个门童就把她打发走了。 好在门童进去回禀后,拿出一盒银子给她:“郡王说,让林先生多做些好吃的,得空了就送过来,要是郡王缺了零食,便拿你是问。” “……”林树捧着沉甸甸的盒子,也不计较是否给人家做牛做马了,这么多钱,用来做他们去七香国的盘缠都绰绰有余了。 门童关上偏门后,她把盒子抱的稳稳的正要离开,却见一辆马车正在驶来。 郡王府门前无人敢行近,因此那辆马车一下引起林树的注意,她便走得慢些,一边好奇地观望是什么人来访。 只见马车亦是到偏门停下,从车里下来好几名年轻貌美的女子,每人手上都拿着乐器。他们领头的去敲门后,刚才那个门童来开门,甚至不需禀告就直接放他们进去了。 林树愣在那里,心里酸酸地想:安阳郡王真是好享受!回到家后,林欢把原料也备齐了,预计能磨出一斤的香料粉来,就这都还花掉了他们三个月的伙食费,果如林欢所了解到的那样,这些东西都不便宜,甚至该说很贵了。 所以当林欢看到林树捧了那一盒银子回来的时候,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我们的香料,还卖不卖?” “卖,总归是一份收入,但是有了这盒银子,我底气更足了,卖不出去也没关系,咱们有钱了!” 之后林欢又花了一天时间将香料做好后,林欢直奔名香楼而去。 令她意外的是,名香楼那边竟然记得她,看来安阳郡王归将军的势力,在阳城里果真不容小觑。 听说是来谈一笔有关安阳郡王的生意,名香楼的大掌柜亲自接见了林树。之后一听是将军爱吃的口味,加上尝过林树带来的成品卤味后,大掌柜把香料全买了,又告诉林树,以后有货尽管送过来,多多益善,贵没关系,他们名香楼全都吃得下。 林树狐假虎威,借助归韶江的名头,让这笔生意做得异常顺利,走的时候大掌柜甚至还送了一包酥皮点心给她带回去。 林欢一听生意如此顺利,高兴的同时却又为难起来,原来这些香料和药材并不好买,他也是跑了好几家才凑齐的,尤其是花椒和胡椒,十分精贵,有些掌柜就算是有货也不愿意多卖。 可这个世界没有辣椒,花椒和胡椒这种自带辛辣的调味品才是林树配方中的点睛之笔。 林欢告诉她:“我进山里能找到一些香料种类,虽然自己晒制需要花费时间,但总归是有得采,可这两种椒附近根本采不到,要不我就到周边的村镇去收,应该也能收到一些回来。” 林树感到很欣慰,在这件事上林欢完全可以自己拿主意,要知道她只负责卖,原料采购和加工制作却全是林欢一个人完成的。 采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要经过货比三家,精心挑选然后砍价,之前听他说过,有个掌柜的欺负他是个年轻男子,还想以次充好来骗他。 “她不知道我在山里自小就是同这些东西打交道的,后来看我给她说得头头是道,才道我是行家,说以后再也不敢欺瞒我了,可我心里觉得她这人不诚信,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林欢说起这些的时候整个人神采奕奕。 就像前些日子他出去卖货一样,每晚回来都会跟林树说起这一天的趣事。街上听得多也见得多,反倒衬得林树在校尉府里的日子千篇一律。 林树道:“去周边收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就是辛苦些,其实要不是因为我们不在此地常住,我倒想试着自己种。” 实际上林树若投靠了郡王府,这份香料赚钱的生意也会变得可做可不做,只是事到如今,与其说这是份赚钱的营生,倒不如说是这是林欢的事业,看他如此认真,林树也会坚持下去。 一想到等通关文书下来后,他们又将继续上路奔波,林欢的情绪又变得低落。 “姐,都是我拖累了你。” 林树严肃了神情:“说过多少次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要是把我当成你的家人,就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林欢低下头。 林树安慰他:“安稳的日子,以后会有的,我一定会让我们过上想要的生活。” 通关文书那边,看来要抽个空要去府衙问一问了。她要是昧了归将军这笔银子做盘缠上路,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跨国通缉。 —— 归韶江又请那些年轻貌美的女乐官来奏乐打发时间。他就喜欢看那些女人为了讨好他而卖弄身姿舞蹈,就连归家人都说他是个疯子,脑子有病。 说对了,他就是喜欢做个疯子。 那些女乐官奏乐的奏乐,舞蹈的舞蹈,还会唱小曲,个个貌美如花,身姿曼妙。有些脸皮厚胆子大的,对着归韶江目光灼灼,期盼能得到更多的赏赐。 他们以为安阳郡王喜欢请女乐官入府,是因为他好色荒淫,但其实他就只是喜欢看他们毫无自尊搔首弄姿的模样,他只是在拿他们取乐。 因此他们的舞姿越妖娆,歌声越谄媚,能得到的赏赐也就越多。 谁说只有男子需要取悦女子,只要有钱有势,足够强大,反过来也没什么不可以。 这群女官里,固然大部分人都是趋炎附势的,但也有个别例外。比如那个吹箫的,就是一副清高的模样,叫她出来跳支舞不跳,让唱首曲也不唱。归韶江便不给她赏银,却又每次都叫她过来,有时还怂恿她的同伴将她给逼出来。 所有的女乐官心知肚明,为了赏银都特别卖力地讨好归韶江,即便对同伴也不会留情。再说他们都出来干这个行当了,从来都是给人评头论足的,还在乎什么脸面。 第36章 傻子小瓜 那个吹箫的,有两次被同伴们逼得出来唱跳,两次都表现不佳,十分扫兴,归韶江便打了她几板子,再也没兴致逗她了,但还是每次都叫她过来府里演奏。 这些女人也并不会觉得自己吃亏,他们得到了金钱,如果安阳郡王真要他们卖身,那就更占了大便宜了! 虽然曾听闻安阳郡王是因面目丑陋才会戴着面巾,但是若单看那双显露出来的眼睛,还是不错的。那种事情灯一黑,只要男人服侍得好,长得好不好看又有什么打紧。 归韶江又收到了一个女乐官暗示的眼神,他嘴角微挑,心想待会儿把她送给自己的哪个部下解闷好呢?他们在军营里生活也有苦闷的时候,能有个赏心悦目的女子进去增添颜色,也挺让人眼前一亮的。 这种交易大家心甘情愿,然而归韶江却绝对不会让他们碰自己。 因为这些女人,当面时惯会花言巧语,但如果让他们看到自己脸上的疤痕,他们立刻都避之不及,然后在背后什么难听的话都敢说。 他脸上的疤痕,是第一次随长姐出征时留下的,因为这事儿,自幼定亲的那家人也悔婚了。 长姐为此对他充满愧疚,但他不在意,退婚也好,他们家本就是想借归家的势才会结这门亲事,他早看透那家人的虚情假意。 他们跟眼前这群讨好他的女乐师,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归韶江之所以看得上小瓜,正是因为小瓜的纯粹—— 小瓜就是个傻子,所有人都欺负她,她笑呵呵的看似什么都不懂,但归韶江只不过给了几块糖糕,就让小瓜从此对他死心塌地,所以她其实分得出好歹。 归韶江特别喜欢小瓜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小瓜是十分忠诚的。在所有女人里,只有她不会带着世俗的目光看他——小瓜觉得归韶江做的都是对的。 他很喜欢这个傻子,因为她很弱,所以他也特别疼爱和保护她。但小瓜太傻了,傻到说话也说不好,被人打了也是呆呆的,以至于归韶江有时候也忘了她是个人。 他对她的喜欢更像对宠物。 忙起来有时候丢开她不管,小瓜就一直等着他,一直一直等……直到有一天归韶江又记起她时,才知道她已经被带走了。 他们说小瓜要回家了,回七香国,是国主下的令。因为七香国那边带来了许多珍宝交换,所以归韶江也无可奈何,走就走,少了一个好玩的人而已。 但是,当他听到她在半路上莫名其妙失踪的消息时,他又发疯了。 这时归韶江才发现他恨毒了那些抢走小瓜的人,都是因为他们小瓜才会死——所以七香国又怎样,打就完了。 后来七香国节节败退,甚至为了求和不惜签订高额赔偿条约,国主十分高兴,又给了归韶江一大笔封赏。人们对他又崇敬,又嫉妒,他都没什么感觉,总记挂着小瓜再也回不来了这件事。 他很是难过了一阵,又气又难过,虽然把七香国那边狠狠打一顿后感觉舒坦了些,但心里仍是空落落的,他想找到一个像小瓜那样的人。 前不久贵香楼那边的暗哨突然往郡王府递来消息,说发现他们家三少主的踪迹,且那个人已经进入阳城了。归韶江当时还在城外的庄子上,便让人去查。 因为贵香楼的信件上说,那个叫林树的人,和小瓜长得十分相似,但却耳聪目明,武功亦十分高强。 耳聪目明?还武功高强?这人怎么可能是小瓜。贵香楼那帮蠢才从没见过他们的主子,八成是认错了。这世上生得有几分相似的人也是有的,所以归韶江对他们的来信并不抱希望。 即便不抱希望,他心里那份空落落的感觉填补不上,就特别难受,贵香楼那边得来情报,便总是萦绕在他心头,最后他还是决定回城看一眼。 回城的那日,凑巧听说林树要去张校尉府应聘武课先生,于是他随便寻了个借口到校尉府去看一眼。 那天他竟然意外地感到紧张,虽然心里觉得那个叫林树的人不可能是小瓜,但他又希望她可以是小瓜。如果不是的话,说不定他会失望。 带着一种很纠结的心情,在归韶江还没有做好准备时,他就与林树擦身而过了。 ——像,贵香楼这回没看走眼,真的很像! 和小瓜那个傻子不同,她一看就是个有着正常智力的人。 终归不是那个傻子……就在归韶江要失望的时候,他看见了林树的眼神直勾勾地落在自己身上,那闪亮亮的眼睛里分明都是归韶江的身影。 一个是傻子,一个是正常人,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一模一样。归韶江那空落落的心,一下就被填满了。 他努力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这个人,无论是不是小瓜,他都不会轻易再让出去。 —— 归韶江一边听着乐曲,一边吃着林树刚刚送来的鹿肉干,好不惬意。他顺手分了一块给身边服侍的小甲。 如果今天是小乙在服侍,他一定会问归韶江:“既然门都不让林树进,为什么还给他那么多钱?” 实则是归韶江对林树仍旧带着戒备,他几乎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小瓜,但她又不是小瓜,因为小瓜是个傻子,而林树是个有着正常智力的人。 比如自己脸上的疤痕,小瓜不会在意,但如果林树看见了,会不会觉得恶心? 即便带着戒备,归韶江还是很喜欢林树的,只因她在名香楼里说的那些话,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林树明明不认识他,却在维护他,她是真心地承认,并夸赞他的功绩,这是小瓜也给不了他的满足感。 所以现在若即若离的距离感,是他在试探,也是他还没有把握好,他该如何面对她。 堂下舞蹈的女子,明显地感觉到今天安阳郡王的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一支舞毕,她主动问道:“不知郡王得了什么美味,闻得奴都馋了。” 归韶江一点点地撕着肉干,从面巾下放进嘴里小口咀嚼着:“的确是你们从没没尝过的美味,今天想好玩什么了吗?赢的可以赏一块肉干。” 于是女人们便围上来叽叽喳喳开始献策,希望归韶江能采纳自己的。 第37章 烹饪比赛 归韶江吃着肉干,计上心头:“比烹饪,谁要做得比我的肉干好吃,赏一片金叶子。” 底下安静了一瞬后又沸腾起来,女人下厨,呵呵,就算他们这群已经为奴为婢之人,也是很少做的,但金叶子的诱惑,就算不会也要会。 归韶江只一个眼神,下人们便安排下去了,不一会儿厨房的大院里就扛上来一头鹿。 当人们以为堂堂郡王应该会在厅堂内等吃的时候,就看见他竟然出现在后厨了。 这下整个后厨全员戒备,平常懈怠的奴仆们全部打起十二分精神,女乐师们更是卖力表演起来。 归韶江看得新奇,又高兴了。 —— 贫困限制了林树的想象,她可猜不到郡王府里是何等的热闹,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银子,摸了又摸。 作为现代人,流通货币用的都是纸币,因此她一看见金银之物,想到的还是去打个首饰。她也真的是这么干的,当即找了一间首饰铺,打了一个简易的银戒指和一个绞丝银镯子。 镯子给了林欢,现在林欢两边手腕都有东西了,一个是之前在贵镇买的檀木手串,一个是制作精巧的绞丝银镯子。 另外一个锃光瓦亮的戒指内侧刻着符号,戴在林树的小尾指上,林树才开始高高兴兴地研究给她的大金主做些什么好。 想到归韶江爱吃肉不爱吃菜,林树觉得他像个孩子,不如就做些孩子爱吃的给他,比如来个金拱门全套,那么多菜品,就够打发他好一段时间了。 郡王府的后厨内,归韶江看着这些个女人不断地闹笑话,看得乐不可支。 “我看今天的金叶子你们一个也别想拿走了,浪费我府里那么多食材,该给我赔偿才是。” 女乐师们只当安阳郡王在开玩笑,便也连连赔起笑脸。一群人吵吵闹闹一个多时辰,要不是后厨里的人帮看着点,他们指不定能把厨房给烧了。 最后端上的菜有些勉强能看,有些色香味俱无,有些看算正常,有些为了标新立异特地摆盘,反而弄得不伦不类。 归韶江看着这些东西只觉得好笑,没什么兴致尝试,他正待让厨房专职做饭的伙夫来评价时,外头人进来传报,说那个叫林树的又来了,还带了吃食过来。 归韶江愣住,待反应过来时,已是脚下生风地赶在路上了。归韶江都没意识到自己那么激动,他蓦地顿住去迎接林树的脚步:“呵,我去接她做什么,让她自己进来,直接到后厨来。” 回到后厨等着,看见那些女人做的东西更没胃口了。 林树还懵着,昨天来不是还不让进吗?她还以为今天也是给了东西就能走了。 奴仆领着林树,不知道穿过多少道门廊才走到后厨。像这样大的王府,她前世干导游的时候见过不少,但还是第一次见真正有人生活在里面的。 感觉真奇妙,这种带着人烟的气息,跟那些已经成为了景点的房子完全不同。这就是历史啊! 再过个几百年,这座古宅也会成为古董,里面生活的人会换掉一茬又一茬,后人只能通过古宅上遗留下的痕迹,去猜测先人们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而现在生活在里面的人,却永远无法得知后世在这里将会发生什么。 林树看见归韶江身着便服,翘起二郎腿坐在那里,忙上前见礼。 “草民见过公子。”听见林树仍称呼归韶江为公子,小甲不由得侧目。 由于归韶江有许多身份的原因,大家一律统称他最高的身份“安阳郡王”,一般只有军营里的,还有他的直系下属们,会称他为将军,或是在外身份不便时,才会特殊要求称他为公子。 那天外出便是考虑身份不便的问题,归韶江让林树称他为公子无可厚非,但今日是在府里。 府里的人,只有归韶江最亲近的这几个仆从,才被允许称他为“公子”。 而小甲看到的是,现下他们家公子表并没有纠正林树的称呼。 林树直起身来,才看见乱哄哄的一群人。其中昨天看见的那几个女乐师也在,而且个个穿着围裙。 她再次感叹,有钱有势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安阳郡王好享受! “今天郡王府里在举行宴会吗?” 归韶江笑着:“也算是,让他们几个比一比烹饪,正好你来了,要不要参加?” “我就算了。”她也没有多好的厨艺,才不掺和这麻烦事。 “这比试的彩头,是金叶子。”归韶江说。 林树立刻为了金叶子折腰:“虽然草民厨艺不精,但也愿意尝试一下,权当为公子助兴。” 谁知归韶江道:“也不用那么麻烦了,便将你今日做好的吃食呈上来!” 林树说:“我带的东西还是趁热比较好吃,所以只是个半成品,需要加热一下。” “那就去热!”归韶江话毕,立刻有厨房的伙夫过去燃灶开锅,然后归韶江一脸期待地看着林树能拿出什么好东西来。 牛作为重要生产劳动力,真的很宝贵,家家户户宰牛都需要经过官府的许可,就算真的有人家宰了,牛肉的卖价也很贵。 林树没有那么幸运,没找到卖牛肉的地方,但她找到很多鸡,人们倒是很愿意卖鸡和鸡蛋,林树便买了好些鸡和鸡蛋,她觉得鸡肉堡也很好吃。 结果买回去才发现了,她不会烤面包……自制烤炉什么的,想都别想。最后只好让林欢蒸馒头,然后把蒸好的馒头煎一煎来替代。 炸鸡倒是没问题,鸡胸肉和鸡腿肉全都剔骨,葱姜蒜腌一腌。 林欢拿了一包香料粉过来,林树却说不用了:“之前的肉用的全是这个味道,总吃也会腻的,这鸡肉够鲜嫩,简单腌一腌就好,我会有别的酱料。” 至于买回来的鸡蛋,正好做成蛋黄酱……现在林树真的要担心归韶江的热量问题了。但是看他那天吃了那么多,食量应该不小。 最后用鸡骨炖的汤,整一碗鲜香可口的蔬菜杂汤,荤素搭配。 第38章 患得患失 林树把菜都提到郡王府里,蔬菜杂汤用瓦瓮装着,还是热的。她把馒头拿出来,现煎才香,至于鸡排都已经炸过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再复炸一次,增添酥脆感,最后夹进煎馒头片里,挤上蛋黄酱。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当林树做好的鸡肉汉堡和蔬菜杂汤端到眼前,归韶江立刻就被吸引了。 一个字,香!两个字,没吃过! “端房里去。”归韶江还能勉强保持着矜持。 等进到后厨,面巾取下,归韶江便抓起一个汉堡大快朵颐。 当一口咬下,那种酥脆、油香,满口肆溢,同时鲜甜的肉汁又从那口酥脆中爆开,汤汁溢在口中,截然不同的口感。 其中还有一种归韶江从未尝到过的,略带微酸的酱料,十分浓郁,但又很解腻。 “呵呵呵……”归韶江吃得傻笑起来。 小甲被吓出冷汗,公子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看起来很傻。 一个不算大的鸡肉汉堡,归韶江三口就解决了,他吩咐道:“让林树再做一个进来。” 小甲很快又来:“公子,林先生让您要多喝些鸡汤。”刚说完,他便看到鸡汤也被喝了一大半,就连里面的各色蔬菜也吃了不少。 小甲惊讶于他家公子什么时候爱吃素的了?就听归韶江说:“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大白菜,十分鲜甜,还带着肉味,让林树给我多煮点。” 因为都是只需加工即可食用,小甲很快端来了第二个汉堡和一碗汤。 小甲说:“林先生说,汤是在家里熬好带来的,大白菜要熬软了才好吃,现煮来不及了,下次再给公子多放些白菜。” 归韶江失望地撇撇嘴,但因为看见了新的汉堡,他的失望只是一瞬间。第二个汉堡下肚,归韶江摸摸肚子,觉得还能再吃下一个。但这回小甲出去吩咐回来,却说:“公子,林先生说她只做了两个带来。” “让她给我进来!” 林树在外面正被女乐师们围住,有些想打听她的来历,有些则想讨要她汉堡的配方。 林 她一个劲地跟他们打太极,只简单透露些无关紧要的,并且在归韶江要第二个汉堡的时候,演示了一遍给他们看。 女乐师们看得半懂不懂,却又不知从何问起,这时小甲来把她叫了进去。 后厨里摆了一张试菜大餐桌,归韶江背对着门口坐在那张餐桌前,听见林树进来,他转过头怒目而视。 “你拿了我那么多银子,就是这样对付我的?” 林树赶紧摆手:“岂敢岂敢,细水长流,公子给我那么多钱,难道不是让我经常做一些,多做些不同的送来吗?况且今天这两个汉堡我只当成是小吃,还担心两个都多了,占了你的肚子,害你吃不下饭。” “我不管,我还要!”归韶江耍起脾气时,像个小孩子一样。 “那明天我再送过来。”林树说。她昨天就只宰了一只鸡,两块鸡胸肉,两块鸡腿肉,总共做四个汉堡。 考虑到鸡胸肉比较柴,林树做好鸡肉堡后,顺便为了尝下味道,她和林欢就先把胸肉做的堡吃掉了,特地把两块比较好的鸡腿肉留给归韶江。 没想到这位吃掉两个堡还有余地,真是低估他的食量了。 “我不管,我现在就要吃。”归韶江像个孩子一样发脾气。谁懂啊?吃得兴致正起的时候,跟你说没有了。 可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林树也拿不出来:“这个鸡肉要腌制一个晚上,就算现腌至少也得腌两个时辰才入味儿,真没有了。” 归韶江“嚯”地站起来,光是那身庞大的气势就能压死人:“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我可是付了钱的!” 林树对归韶江所散发出的一身王霸之气,又怕又好笑。堂堂将军,原来是个馋猫,为了一口吃的竟然以势压人,这反差有点可爱。 于是林树耐心哄着他,她环顾一圈后厨:“要不,我想办法给你做些别的,保证好吃行不行?” 归韶江这才坐下,傲娇地扬起下巴:“就给你个机会试试。” 林树嘻嘻笑着:“公子能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很高兴。” “别说些有的没的,小甲,把大厨叫进来帮她。” 林树一双眼睛只盯着归韶江看,丝毫没有上下级关系的那种避讳。 “我好看吗?”归韶江问她。 林树连连点头:“特别好看!”仿佛这脑袋点得轻些,都是对归公子美貌的不尊重。 “哼,讨好我也没用,不许再盯着我看,轻浮。”实则他在心里偷着乐。 大厨很快进来,开始给林树扒拉厨房里的各种山珍海味。这些东西就算是在郡王府里都显得贵重,全部锁在库房里,钥匙是由大厨和管家共同保管。 可惜的是,林树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好多东西她只见过没吃过,更别说还会煮了。所以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她最熟悉的一种食材——猪肉。 归韶江大失所望:“我就不信这点猪肉你还能做出朵花来。” 林树自信地笑着:“要是将军有耐心等待,正好我带了香料包,就给将军做一道红烧肉。”她看上了那块上等的五花肉,肥瘦均匀,太漂亮了。 “什么红烧肉,才一道菜就想打发我,你是觉得我和你一样是个傻子吗?” 林树只要看见他的脸,哪怕只是一双眼睛,都能笑出朵花来:“可以多做两样,但是将军要答应我,除了肉还得吃蔬菜。” 归韶江别过脸:“哼,做得不好吃的东西我可不吃。” 有大厨在一旁打下手,林树也不怪灶火难控制了,要中火就中火,小火就小火,大厨不愧是专业的。 她还在灶台的调料碗里发现了这个世界从未见过的酱油,心道不愧是王府,有钱有势的人家,这样做起菜来就更得心应手了。 林树一口气做了四个红烧:红烧肉、红烧排骨、红烧土豆、红烧冬瓜,最后做了一碗酸甜口的凉拌面,里面放上多多的蔬菜丝和,十分清爽可口。 她心道,这么多菜肯定够吃了? 第39章 叫花子 菜不仅够吃,还多了,归韶江停不下嘴,然后他又怪上林树了:“你就不能做少点吗?我都吃撑了,还没吃完!” 大厨在一旁跟小甲交换眼神,郡王从来想吃就吃,不想吃剩下就是,谁还敢逼他吃完过吗? 林树真的被他的食量惊到,看到他挺起来好像瞬间怀孕的肚皮,就差亲自上手给他揉肚子了:“别吃了别吃了,你当行行好,给我留点行不行,我也饿了,我吃,我把剩下的吃完,一定不浪费。” “我是怕浪费吗,我这是怕浪费吗?你懂不懂?”归韶江浪费的食物多了,他们家那么多奴仆,有的是人愿意清理他吃剩的。还要再剩下,王府内养有猪有狗有鸡鸭鹅,肯定能给吃到渣都不剩。 林树真心不懂,那为什么啊?不够吃要生气,吃撑了也生气。她想起那天归韶江从她家离开的时候,明明吃得很开心,离开时却突然生气了,她反省到现在也没搞懂原因在哪里。 “公子,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你告诉我,我改行不行?” “没有,你哪里做得都好,你改什么?是我阴阳怪气,喜怒无常,难伺候。”归韶江现在生气的点在于……他还想吃。 太好吃了,他还想吃,可是他真的吃撑了,撑得肚子都挺起来了,再吃可能肚子就要爆了。尽管已经非常难受,但是他还是想吃。 这种生气的理由怎么可能让人知道,林树会笑死他。就像那天离开林树家时,就只是因为他看到林树眼里有别人,所以他生气了。 归韶江心里清楚,林树不是小瓜,就算她曾经是,现在也已经不是了。她没有小瓜的记忆,性格也和小瓜完全不一样,除了长得像以外,也除了那个十分专注地看着自己的眼神。 不同的是,小瓜除了眼里,心里也只有归韶江一个人,然而他只能走进林树的眼里,却走不进她的心里。也许正是因为这点,让他面对林树时,十分地烦躁易怒,不知是该怨林树不懂他的心思,还是该怨自己要求太多。 看来现在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怼,林树真希望可以发明出那种可以喷灭人火气的灭火器,一喷就不生气的那种,伺候金主太难了。 安阳郡王生气,没人敢站着,全都跪下了。小甲在心里犹豫,最后还是不敢开口给林树求情。 归韶江半天没听到林树的声响,偷偷瞥了她一眼,便看见她蹲在他的手边,小狗一样的眼神正委屈地看着他。 “别生气了。”林树好不容易接收到一个眼神,弱弱地说了句。 没想到就这句话配上这个眼神,归韶江瞬间气就顺了,但仍嘴硬:“你先回去,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呃……那,我就先走了,公子记得喝些山楂水消食。”被如此直白地下逐客令,林树心里胀得难受。 归韶江是她的上司,是她十分敬佩的一个男人,也是在她心里偷偷萌芽出“喜欢”的人,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她对归韶江强硬不起来,归韶江让她走,她就只能灰溜溜地告辞。 “等等。”归韶江又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好像她本来是一棵正在昂扬着沐浴阳光的小草,开开心心的结果无缘无故被他踩了一脚,便整个蔫了下去,显得他很是罪大恶极。 他道是自己的话说重了,便找补道,“你明天再过来。” “是。” 走出郡王府,林树卸下一口气,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那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尤为强烈。她意外地在乎归韶江对她的看法和态度。拍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你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能陷进去。” 林欢在家等了许久,才终于看见林树拖沓着步子回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林树摇摇头:“又惹公子生气了,不管他,我们说好今天去府衙追问通关文书,时间不早了,东西都备好了吗?” 林欢拍拍胸口:“我们的婚书和户籍都装好了。” “走走!伺候金主太耗费心神,赶紧把正事做了让我退隐江湖!” 林树连家门都没进,两人携手往府衙那边去。府衙这边也来了好几次,头先光是排队交材料审核这个步骤都磨蹭了许久,管理公文的干事一听是要去七香国的就不想管,林树想塞银子都塞不进去,也是天天去磨得多了,那干事看他们的确是良民,这才抄录了他们的材料。 当时为了拖延他们,便说过关文书至少要一个月才下来,但林树之前去了解过,根本不用那么久,这不姐弟俩凡是有空就过来府衙打听两句。倒是每次都带点吃的用的过来打点一二,府衙守门的见他们这般懂事,有时倒也能帮忙打听到一些消息。 因此林树更加确定,办理一份通关文书根本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只不过是近期与七香国的关系仍紧张,他们又只是没什么背景的小老百姓,所以府衙对他们使了拖字诀。 他们不管别人死活,拖到天荒地老也没事,但林树可不能让他们一直这样吊着。早几天他们好不容易找到关系,给李青说的故人送去一封信,真要等回信,又不知等到猴年马月,说不定还会因为信息差出现那种互相之间错过的事。哎……电话真是个伟大的发明。 他们今天倒也不是特过地来跑空的,而是林树最近和张校尉那边关系处得不错,她觉得时机应当差不多了,再借着张校尉狐假虎威一次,让府衙加快些进度。 林树带着从四小姐张爱那边哄来的信物,心中已有了八成把握,但今日她还没接近府衙的大门,就让一个叫花子给挡住去路。 两人都吓了一跳,这人实在太脏了,突然扑到他们面前,要不是林树反应快扯着林欢往后撤,他们就要被扑倒了。 “林姐姐,林姐姐是我啊!呜呜呜……林姐姐,欢哥哥……” 叫花子摔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一边奋力地向前爬动,想要抓住林树的脚。 林树后退的同时,和林欢对视到一起,二人都觉得,这个叫花子的声音好熟啊! 第40章 一百道菜 林树不敢认,最后还是林欢蹲下来仔细看清他的样貌:“大娃?李大娃!” “是我,是我!”李大娃激动地大哭起来,“我终于等到你们了。” 周围的人群慢慢围了上来,林树解下自己的外衫披到李大娃身上,将他连头盖住。林欢要扶他起来,谁知这一搀扶下去,摸到的全是骨头,也不知道他多少天没吃饭了,两条腿都是打飘的。之前可能还凭着一股坚强的意志力在支撑着,这会儿便完全瘫软下去了。 林欢索性将他背到背上,跟着林树一路小跑回家去,通关文书的事又得往后拖。 李大娃一路小声啜泣,直到进了家门将他放下来,林欢安慰了句:“没事儿了,到家了。”他环顾一圈四周,便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 林树赶紧试探他的脉搏,发现还有气息后,便出门请大夫去。林欢把李大娃抱上床,又去烧了一锅水,等林树把大夫请回来时,他已经用温热的毛巾给李大娃擦干净脸和手了。 可即便看见脸也不敢认,当初那个稍稍有点婴儿肥的脸颊,这时都瘦得凹陷了。两人都不知道李大娃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大夫把了脉,说李大娃是精神受创,劳累过度睡着了,没什么大碍,但是过后得加强营养,且不要让他再受刺激。 两人听从大夫的叮嘱,李大娃许久没有好好吃东西,脾胃受损,林树就先给他熬些绵软的白粥,林欢则端了热水进屋去给他擦身。 也就是擦身的时候,林欢发现了李大娃的秘密,他忐忑地来到厨房,贴着林树的耳朵悄声告诉了她,林树听完后错愕地愣在那里。 因为生活的世界不同,大家价值观不同,林树不敢胡乱理解这件事:“这事对男人来说是不是很严重?” 林欢说:“这是男人留给自己妻主最珍贵的礼物,姐你可能不在乎,但对其他人来说,不管大娃是因为什么原因失去了这个东西,他在别人眼里就会变成一个不检点、不自爱的人,将来也不会有愿意人娶他做正夫,我听奶奶说,好多男人是受不住那些流言蜚语自寻短见的。” 林树眉头紧皱能夹死蚊子,她用力拗断手里的柴火枝:“在哪里都有禽兽!大娃还能回来找我,他不会死的。” 可即便她这样安慰林欢,却没法安慰自己。李大娃还昏迷着,他们都不清楚他具体遭遇了什么,是什么样的心情?一切只能等他醒来再说。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要他醒来时是不在家,你要看住他,他如果做傻事你就把用被单他裹起来,把嘴也塞住。”林树交代道。 林欢目光里亦透着冰冷,可见他心里有多气:“我明白。” 无巧不成书,就在这一天,他们接到月牙谷和李家村寄过来的家书,月牙谷那边倒是一切安好,还托人又带过来一包银钱。就是李家村那边,李安安说李大娃后脚就跟着他们跑了。 当日全家出动都没找到,李平平担心李大娃的声誉,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便独自一人出了李家村,打算沿途仔细打听,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李大娃的踪迹。 林树看完信后百感交集,她只认为这个男孩子的表现很绿茶,而且追她追得太主动了,让她倍感压力,十分不喜。哪知,他是真的执着。 李大娃这一睡,就睡到第二天早晨,这时林树已经出门去往校尉府,她打算去请个假就回来。林欢自己端来热粥,慢慢喂给李大娃吃。李大娃饿得不行,想自己吃,但刚吸下一大口热粥,便被呛得肺都要咳出来,最后还是得林欢慢慢喂。 待他终于缓过神后,林欢又给他洗头,过程中李大娃双目无光,沉默不语,林欢见他这副模样,什么都不敢说,又害怕李大娃会自寻短见,只好时时刻刻看着他。 待到头发擦干束起,再换好衣服后,李大娃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目光,终于有了反应。 他从镜子里看着林欢:“你发现了?” “发现……什么?”林欢眼神飘忽,明知故问。 李大娃早已不抱希望:“就是我的处子印记,以前我用来嘲笑你的东西,真是好笑,你明明是个人夫,却留着这个印记,而我尚未婚嫁,这个印记却消失了。” 林欢没说话便是默认了,他刚想问李大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李大娃又问:“你是不是告诉她了?” 这个“她”,除了林树还有谁,林树点了点头。这下,李大娃眼里仅剩的微光又消失了:“你赢了,她是你的了。” 林欢想告诉李大娃,其实他们俩都没有赢,林树心里没有李大娃,同样也没有林欢,将来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男子才能走进她的心里。 李大娃只觉人生无望:“我就是喜欢她,她一定是不懂我的心思才离开的,我还没有把我的心意告诉她,所以我一定要再见她一面,即便我被那些贼人侮辱,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你知道吗?就连她送我的葫芦也没了,林欢,我心里委屈。” 林树回来时,刚打开院门就听见李大娃的哭声,于是她默默关上门,又退出去了。李大娃遭遇这样的事,也不知道想不想见到她?要不她还是等他先冷静一下再回来。 想到今天还要去郡王府做饭,她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买了些菜,这次门童甚至没有通报就放她进去了。 只没想到在归韶江休息的偏殿,歌舞升平,全是女子。 托安阳郡王的福,林树第一次观赏到这个世界的歌舞表演。郡王府请到的,自然都是阳城内顶尖的乐师,林树听不懂其中意境,只觉得乐声悠扬,令人平静——如果不看那个跳舞的话。这舞蹈着实媚俗,但不得不说这位美女的腰肢真够柔软的。 归韶江看到林树站在门边上不敢进来,便对她招招手,她才从侧面偏着身子绕进来:“见过公子。” 第41章 一种品质 “今天带了什么过来?”归韶江见了林树,看似漫不经心,眼神却往她菜篮子里瞟。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看什么新鲜就买了什么。”林树放下菜篮子,这个季节的果蔬,也就大白菜和苹果多,这两样她都买了,一样样地捡出来给归韶江看,“还有大豆,可以磨豆浆喝。” “肉呢?”归韶江不满意都是素菜。 “在底下。”林树拿出一块猪五花,令归韶江大失所望。 “又是猪腩肉,昨天刚吃完。”虽然很好吃,再吃一次也无妨,可他觉得既然林树会那么多,那当然要吃点新花样。 林树微笑:“公子别急,我这里有猪腩肉的一百种做法,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一百种做法?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做不出来,少一样我就打你十个板子。”归韶江心里是不信的,猪腩肉除了炖煮,或者烤来吃,还能怎么做?像昨天那样下重料炖出来的味道,已经很令人惊喜了。 林树把食材又一样样放回菜篮子里:“放心,我绝对不能让你打我板子。” “走,去后厨。”归韶江这下歌舞也不看了,领着人便往后厨去。 偏殿的歌舞声渐渐停下,被嘈杂的讨论声代替—— “这人是谁呀?她昨天不是惹了郡王生气吗,怎么还敢来?” “她是哪里的厨子吗?做的东西有那么好吃,郡王每次都让她去后厨。” “郡王连歌舞都不看了,我们是不是要去练练厨艺才行?” “阿潇,这里就你厨艺最好,既然你不愿给郡王跳舞,那不如去后厨试试,说不定也能得到赏银呢?” 阿潇就是那个吹箫的,总是不肯谄媚讨好归韶江,听了同伴的话,她板起脸:“我的这双手可不是用来摸那些油腥之物的。” “哼,大家都是奴婢,就你清高。” 女乐师们都对后厨那边的事十分好奇,却也没人敢去探听,就算想和郡王府里的下人打听,也没人会告诉他们。 林树跟着归韶江一路去往后厨,心道归韶江曾说要五两银子每个月聘她做郡王府的大厨,这事当时说完就没后话了,那现在她算不算是郡王府外聘的大厨? 昨天林树就看到后厨里有几个坛子的腌菜,味道酸香浓郁,她自己就很久没吃酸菜了,今天正好趁机蹭几口。今天买到的这块猪五花,肥瘦均匀,不比昨天那块差,所以今天的菜单是:酸菜炖肉、梅菜扣肉,特地买的苹果也不能浪费,尝试做个苹果派看看,要是不成功,就当苹果馅饼吃呗,反正归韶江肯定都没吃过。 这不挺好,又糊弄过一天的菜单,就是不知道归韶江会不会天天都叫她过来,那可真有得受累了。 林树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今天随身服侍的小丙递过来一片金叶子。 归韶江在餐桌旁撑着脑袋,懒懒散散地道:“昨天答应过你的,彩头。” 林树顿时两眼冒光,把自己刚才心里的埋怨拍个粉碎。受什么累啊!这么好的工作上哪找去,不就是伺候金主吗?跟哪个老板不是打工仔,至少这个老板给的多不是!林树恭恭敬敬地接过金叶子,贴身藏好,切菜干活的时候都要抽出手来时不时地碰一碰,就怕这片金叶子太薄,什么时候掉了都不懂。 归韶江没错过她财迷的样子,觉得好笑,以前小瓜除了好吃的什么都不懂,这个林树倒是很多这种世俗的欲望。 两道猪五花做的硬菜,好不容易一道下了蒸锅,一道下了炖锅,那边苹果派待会儿下炉子烤一烤就能吃。已经没什么要干的了,林树心里开始不安。 这位小爷每次吃饱饭都翻脸不认人,今天不知道会怎样。人家都说肚子饿的时候人容易烦躁,这位小爷却是吃饱了撑得喜欢发脾气。 林树心中着实焦虑,便问道:“公子, 我能不能知道你究竟为什么生气,是我做的菜不好吃吗?” 归韶江被她问得愣住,随后皱眉道:“做好你的,我想高兴就高兴,想生气就生气,这里我最大,你还想管我不成?” “是,是,您是老大。”真是有钱任性,今天只能祈求上天保佑老板高高兴兴吃完别生气。 或许真的是心诚则灵,林树在心里念叨得多了,归韶江今天果真没有生气,吃完这几样就让林树回去了,并且叫她明天不用过来了。 林树诚惶诚恐,很不适应:“公子, 是不是我今天做得不好吃?” 归韶江瞪她一眼:“我也是有职务在身的,最近都不在府里,但你得准备好了,我若是想吃什么,随时让人去找你。” “是是,我随时待命,等候公子吩咐。”林树看着归韶江带笑的眉眼,松了一口气。 看着林树就在这么离开了,归韶江意犹未尽,对那“一百道猪腩肉”充满期待。 他吩咐道:“去看看她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是不是下课后每天都在家给我研究菜谱?” “是。”他们的眼线还没撤,小丙立刻去查。不一会儿,小丙带着线报回来,归韶江一目十行看完这份简单的线报:“带了个乞丐回家,什么身份?” 归韶江只是想看住林树的行踪,不让她遭遇危险或是离开阳城,其他的动态并不需要向他报告,除非他主动问起,因此那些暗哨们并不会干涉林树的日常生活。 小丙答道:“回公子,尚未查清,似乎是长阳县府李家村人士,他们已经派人过去查了。” “派人去那么麻烦,贵香楼不是离那近吗?这人最开始也是他们盯着的,肯定知道些什么。” 小丙犹豫着道:“他们说,贵香楼那边,近日与我们都没有什么消息来往。” 归韶江略一思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估计就是上回他不仅没有给他们透露林树的真实身份,还讲他们用来监视林树的眼线全都赶出阳城,所以贵香楼这是记仇了。 “呵,在我的地盘上,敢跟我叫板,让小乙过去,给那个姓钟的一点教训。” 大家都了解小乙,他最喜欢干这种事,能名正言顺地仗势欺人,还替将军出气,小丙在心里默默地为钟子仪燃柱香。 第42章 香锅巴 贵香楼虽是七香国在这边的立的一个暗哨站点,其背景却早就被归韶江摸了个底朝天,他们不得不跟归将军合作,倒也算傍了一座大靠山。 可双方毕竟立场不同,贵香楼在本地借势立足的同时,很多事情做起来也束手束脚,时不时还要被归韶江征用,有苦难言。 林树从将军府出来时,时间不算早了,但她仍旧在外磨磨蹭蹭,跑了好几条街,买到许多好吃的好玩的才赶回去,她心里清楚,李大娃是为了她,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今天下课后林树特地去花钱,写了加急信给李安安报平安。那边的来信说她因为李大娃的事动了胎气,如今彻底不能出门了,一定是十分忧心这件事,要是让她知道李大娃被人……真不知道会怎样。 林树也是低估了李大娃的决心,这孩子怎么那么傻?她才在他们家里住了几天,就值得他不顾艰险一个人追随而来,如今遭遇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自己的行为,有没有把这件事怪到她头上。 林树虽没有勇气面对他,可想到林欢都在家一个人面对他一天了,她便担心得赶紧回去。 打开家门,两个男孩子已经在等她吃饭了。 “姐,你回来了,饿了吗?快过来洗手吃饭!”林欢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林姐姐。”李大娃也低着头过来打招呼。 “嗯,我带了些小吃回来,待会儿一起吃。”林树把几个油纸包都放在餐桌上,又有两个风车,送给他们一人一个。 林欢把风车插在自己房间的窗台上,李大娃则是一直捧在手心里,直到吃饭时才放在一旁。 席间,大家便安安静静地吃饭,饭后,李大娃就和林欢一起收拾碗筷。林树就站在院子里,看似发呆,实则在等一个合适说话的时机,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等家务事都做完,李大娃从厨房回房间,必然要穿过院子的。 她假装不经意地叫住他:“大娃,我已经给家里写信报平安了,二婶为了你的事很担心,动了胎气,你要不要也给她写封信回去。” 李大娃低头扯了扯衣角:“欢哥都告诉我了,我是该写封信回去,可我不认字。” “那就算了,你娘也出门找你了,我正好在守城校尉家里教书,已经请校尉大人帮忙留意着城门那边,如果见了她,会叫住她的,到时候你就跟她一起回去。” 衣角都快被李大娃扯坏了:“我娘会打死我的。” 林树说:“她千里迢迢寻你,总不会专程为了打死你,到时同她好好说,我和欢儿也会帮你说话,她肯定会听欢儿的。” “那不一样。”李大娃擦了擦眼泪,“我被贼人侮辱了,本就该一头撞死的,可我不甘心,我背着家里人跑出来,就想见你一面,亲口对你说出我的心意。” 这段话,李大娃在心中反复排练了一整天,他鼓足勇气,一口气都说了出来。这座房子里,不仅是林树忐忑不安在寻求一个说话的时机,李大娃比她紧张得多。林欢躲在厨房里听着,就算李大娃之前心思再坏,可都不过是些口头上的挤兑,自从离开李家村,林欢都快想不起他了,然而他身上遭遇这样的事,是对于一个男子来讲,最重要的事,林欢都不敢想象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怎样。 对林树来说,比起李大娃的心意来,她现在更关心“一头撞死”这件事。 “不是你的错。”她说,“你不要在意这些,就当被狗咬了一口,该过的日子继续过,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 “可是印记已经不在了,我已经毁了。”再次说起这件事,李大娃还是很崩溃。 林树也急:“一个印记没了而已,又不是脑袋没了,怎么就毁了,长什么样我大不了我给你画回去。” 李大娃终于抬起头,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在腹部,出生起便以朱砂守宫用特殊方式点印,与精血相融,精泻则印记散去。” 林欢在厨房里听得脸都发热,心道李大娃果然比他大胆,不仅敢对喜欢的女子表达自己的心意,这些事都能对着女子说出口。 “……”林树也就随口这么安慰,不是真的想帮他画。 “总之,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那些什么贞洁贞操的东西,都是别人加在你身上的,这应该是一种人类的美好品质,是藏在人心里的东西,你心中有贞洁,那你的贞洁就没有丢,反而是那些伤害你的人,他们才是肮脏的,没有贞洁的。” 林树看见李大娃眼中一片茫然,怕他听不懂,又指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你的贞洁你自己才知道,不应该由别人来评判,这是一种藏在心里的品质,不是放在那个地方人家碰一下就能拿走的东西,你明白吗?” 李大娃眼中慢慢有了光:“所以,你不嫌我脏吗?那你可以抱抱我吗?” 岂敢不抱,她张开双臂,李大娃扑过来的时候几乎要把她扑倒,然后紧紧抱住她。 “你快勒死我了。” “可以松手没?” “李大娃,我喘不上气了!” 李大娃这才撒开手,又在林树脸上亲了一下,确定林树是真的不嫌弃他,他便雀跃地跑回房里了。 林欢扒在厨房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同时又气得很,他都没亲过林树呢!李大娃不要脸! 林树摸摸自己的脸:“李大娃,男女之别还是要有的!”虽然被偷亲了,但林树松了口气,至少不用担心他寻短见了? 两口之家,由于李大娃的到来,变成三个人,林欢很快整理出一间空房给李大娃住,李大娃也很勤快,有他在家操持家务,林欢便能安心制作香料了。 而且为了突显自己的能力,林树不过出门上班一早上回来,整个宅子都被李大娃收拾得焕然一新。 “厉害!”林树都要对他竖起大拇指,原先她和林欢两个人都是得过且过地住着,有些地方用不到的就懒得整理那么清楚了。 但李大娃这种邀功争宠的行为,全然不顾林欢的面子,他闷闷不乐地站在一边,整个家都没他施展的地方了。李大娃可真讨厌,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林树他很懒吗?连个家都收拾不好。 林树称赞的同时,也看到林欢气鼓鼓地站在角落里,赶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我想着不过是暂时住在这里,都懒得收拾,到时还得搬,能住就行。” 可李大娃一点也不给台阶下:“话不是这么说,就算是只住一天,我也要让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林欢扁起嘴,第一次当着林树的面摔房门而去。 第43章 买断 光是林欢和李大娃两个男人,争起宠已经很不好搞了,林树不敢想象如果自己有一整个后院的男人……肯定得起火,她可不是那种擅长打理人际关系的人。为了尽可能躲开两人之间无声的硝烟,林树每天都兢兢业业出门工作,只是又好几天过去,安阳郡王府和阳城官府都没有消息传来,她便清晨按时去校尉府点卯上班,下午有时去名香楼送香料。 甚至今天香料都不用她亲自送去,名香楼的周掌柜亲自过来了。周掌柜笑得合不拢嘴:“林小姐您前两次来的时候也见着了,我们生意火爆,加了特制香料的卤味每天都不够卖,您看您这边的供货能不能再多些,已经不够用了,价钱好商量的。” 林树拿出昨晚刚刚做好的一斤香料粉给她:“不是我们不愿意卖,您是了解行情的,我只单供您一家,别家都没给,就这都要供不上货的,实在是原料太难收集,您看我弟弟到现在都没回家,就是在外头找货源呢!” 周掌柜做出为难的表情,继而道:“那不如这般,我花高价买了您的配方,林小姐您不是本地人,收货方面估计难一些,我们名香楼不敢吹嘘,在阳城还是有些势力的。” 林树知道周掌柜说得不错,一来他们不会在阳城定居常住,二来这配方一旦买断,林欢就不用那么辛苦地跑货源了,所以林树也早有这念头。 她不大懂做生意,也是构思了许久,想出几个买断的方案来,就是为了吊着名香楼的胃口,这才没有提出这件事。 这次看周掌柜亲自登门来谈了,她才作出为难的样子:“我丝毫不怀疑名香楼的能力,我虽来阳城做事没几天,也听说名香楼乃阳城第一楼,连安阳郡王都喜欢光顾您家,所以我有这秘方,第一个就想到名香楼。” “那是那是,林小姐有所不知,我们家背后,是有安阳郡王的股份的,所以您好好考虑我说的,除了我们家,阳城里估计没人敢做您的生意。”周掌柜的话,还略略带了点威胁的意味。 林树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没想到名香楼和归韶江还有这层关系,但在谈判期间,她怎会露出怯意:“周掌柜可能也有所不知,我现在也算郡王府外聘的大厨了,能得到郡王的赏识,是我的荣幸,但郡王之前都没有提过要买我香料包的意思。” 说来赶巧,好似为了印证林树的话那般,外头便有人来敲门,李大娃去开门后,进来的正是归韶江的贴身侍从之一,小丁。 “林小姐好,我们公子问您要些方便外带的吃食,请您一个时辰内赶制出来,太阳落山前我要送到。” “……”无语就是林树的语言,小丁说话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就是立刻、马上给我去做出来。林树扭头就问李大娃:“家里有什么能吃的?” 李大娃说:“今天做了白米饭,欢哥哥说他会买菜回来,可现在还没见到家呢!” 得嘞,有啥吃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不是还有米在嘛! “赶紧生火,给我烧一锅油。” 李大娃动作麻利,很快把火生起来:“林姐姐我来,怎么能让你碰这些油污,弄脏手了。” 林树正在把饭从瓦煲里盛出来压扁:“你先学着,下次再说。” 这时小丁在旁补充道:“公子只吃林小姐亲手做的,其他人的不要。” 周掌柜过来讨好小丁,想打探一下安阳郡王的行程,小丁却对他爱搭不理,嘴巴闭得严实:“周掌柜,你要再对公子的感兴趣,不如我将你带到公子身边,亲自看着。” “哎哟,岂敢岂敢……”周掌柜便不敢再问了。 小丁正好奇林树只是用点大米饭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就见她摸出两个鸡蛋打到米饭里和匀,然后拿擀面杖把米饭擀成一张薄饼,最后切小块放到油锅里炸。 不过眨眼的功夫,油锅里便飘出香味,酥脆大米饭锅巴晾在簸箕里,林树随手撒上点自制的椒盐,这道锅巴零食就成了。 林树让小丁尝一块:“家里实在没别的了,只好用大米饭做点锅巴当零嘴,让公子过过嘴瘾,但这东西吃多上火,务必让他多喝些下火凉茶。” 小丁尝了一块,酥脆可口,很有嚼头,还带着些许辛辣的咸香:“公子会喜欢的。” 周掌柜全程眼巴巴地盯着,但小丁那边不发话,她愣是一块也不敢尝,这些神情都被林树看在眼里,于是所有人都看着小丁的脸色行事。 不到一刻钟就出了一道小吃,剩下的时间就花在晾凉上,林树说要是趁热包起来就会被蒸汽沤到,就不酥脆了。 趁李大娃铺开锅巴扇凉的功夫,周掌柜道:“锅巴我知道,做大米饭时锅底时常会结,我也很喜欢嚼锅巴,又香又脆,嚼着嚼着,便带出米饭的清甜味,只从没想过,原来锅巴还能特意做出来。” 李大娃也被香得咽口水,他看了看林树,正好跟林树对视上,于是林树遮着他,悄摸捡了一块塞到他嘴里。锅巴是咸香味的,但由于是林树亲手给喂进嘴里,李大娃吃起来比蜜还甜,加上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更让他心跳不已。 锅巴也太脆了,他的牙齿只是轻轻碰到,就发出“咔啦”的脆响。林树咳了一声,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小丁也假装什么都没听见,问道:“这位是谁?” “这是……”还真不好说李大娃同他们是什么关系,林树便道,“是欢儿的同乡。” “哦?怎么独自一人来阳城?” “这……”这就更不好说了,林树只说,“他来找欢儿玩的。” 小丁意有所指地道:“男子一人出门在外可不安全,尤其从长阳县府到阳城可不算近的。” 林树干笑着:“等玩够了,他娘会来接他回去的。”她有理由怀疑,归韶江已经知道了李大娃所有的事情。 李大娃继续闷声给锅巴扇风,还朝林树笑了笑,看来是没多想,林树看锅巴都凉透了,就找来两张油纸给包起来。 小丁出门的时候,林树都比不上周掌柜殷勤,直把小丁送出街口才又折返回来。 林树听到敲门声去开门,诧异道:“周掌柜,我以为你顺便回去了。” 周掌柜拱拱手:“还没向林小姐打过招呼,岂敢失礼。” “那周掌柜这是要告辞了吗?” 周掌柜笑道:“天还早,想跟林小姐多讨一杯茶,在商量一下香料的事,林小姐放心,价钱方面好商量。” 林树感觉得到周掌柜态度的变化,跟着她笑呵呵地请她进来了。 第44章 孝道 李大娃另外奉上新茶,周掌柜对林树道:“林小姐花样多,连茶水都很特别,喝起来一股花香气。” 林树说:“我不喜欢有些茶的涩味,这花茶是我弟弟自己采摘晒制的,喝起来清爽。” 于是两人又互相寒暄几句,才慢慢进入主题。 周掌柜道:“先前是我小看林小姐了,不曾知原来郡王也赏识您的手艺,这样,出价多少,您开个数,我尽量去同大东家那边谈,相信有郡王这层关系在,大东家定是很愿意促成这桩买卖的。” 林树心里已有想法:“我出价多少,要看周掌柜想怎么买了。” “此话怎讲?”周掌柜自是想要完全买断下来的,但她先听听林树的说法也无妨。 林树用茶水在桌案上划了个“一”:“我如今研制出来的,有两种香料配方,其一呢,这两种香料的配方和销售都全权卖给名香楼,此后包括但不仅限于摘星国,去到任何地方,我都不再售卖,就算制作和使用,也只会用在自家的饮食生意中。” “其二是……”林树写下一个“二”,“名香楼只购买我的配方,我仍可以拥有成品香料的销售权,将香料卖给别家,但配方仅名香楼一家使用,我这边绝无外传。” “其三,名香楼买下我香料配方的优先使用权,我保证三个月内,此配方不会再卖给别家,但三个月后,如果还有人想要,价钱又谈得拢,我便卖了。” 周掌柜自然是倾向于第一种:“请问这个‘一’林小姐开价多少?” 只见林树又蘸了蘸茶水,在“一”子后面加了个百,周掌柜点点头,就算一百两银子一个配方,名香楼也出得起,这是得看长远的打算,就这几天的生意来说,光靠这两个种香料粉,名香楼就已经赚了好几个一百两了。 周掌柜笑眯眯地就要拍板,却见林树不紧不慢地在“百”字后面,又写了个“金”——一百金。 周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林小姐,您这就属于漫天要价了。” 林树笑眯眯地:“害,名香楼个把月就赚回来了。”卖香料的这段时间,她可是特地打听过行情的。 “周掌柜要是嫌贵,要不听听我后边的报价?” 周掌柜姑且就听听,只见林树在桌上分别接着写下“二百两”和“三十两”。 “……这。”周掌柜皱着眉,“您这是诚信做生意吗?是不是不想按照第一种卖,故意抬价的?” 林树不答她,只说:“这事儿不急,您回去告诉你们大东家,我猜她肯定能选个性价比最高的。”周掌柜只得先行告辞。今天林欢很晚才回来,但是收获满满,他拿出一袋子胡椒:“姐你快看,今天我跑得远了些,但还是值得的。” 林树隔着袋子就能闻到里面的辛香气,再看林欢充满精气神的模样,她看得高兴。所以给周掌柜的三个方案价格差距这么大,确实她想着名香楼兴许可以给他们留个销售权,让林欢继续在外头跑跑。 其实方案二对名香楼是有利的,原料难寻,一旦名香楼出手,林欢再出去收原料,恐怕就更难收到了,所以即便名香楼给他们留有销售权,他们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闹的营生,对名香楼构不成威胁。 林树把今天周掌柜过来的事告诉林欢,林欢没有意料中的失落,反而很高兴:“那也很好,我就不用跑得那么辛苦了,咱们又不会在阳城久留,一次性买断配方,还可以大赚一笔盘缠。” “正是这个理。”李大娃在旁应和,“这样欢哥哥也不用在外抛头露面了。” 林树赶紧给他打住:“虽说你们都是男孩子,但见多识广一些没什么不好,这样才不容易被人骗,就算是将来教导孩子,肯定也比那些没有见识的教得好。” 李大娃见风使舵得很快:“对,树姐姐说得对!” 林树看看两人,林欢还算认识些字,读过几本书,李大娃则完全是在那个小村子里长大的,眼光所及之处,也只有那一小片地方,家里人教给他什么,他就是什么样。 听说归韶江家世显赫,不知道这样的人家是如何教导子弟的,竟能教出一个异类。 林树太佩服他了,在这样的时代下,能做到不在意流言蜚语,不屑于那些诽谤和污蔑,勇敢地突破规则。 说他正与全天下对抗也不为过,这是何等的魄力与勇气! 已经好多天没见过归韶江了,上回做了些锅巴让小丁给他带去后,就再没有消息。张校尉那边也是,自从归韶江说有公务离开那天起,就不再出现盯着她上课了。 林树依旧雷打不动地赶早去给张爱上课,但今日她又换了一个侍者送过来,这回是一个比张爱大不了多少的小姑娘,由于今天是上文课,她得帮张爱提着沉甸甸的纸笔和课本。 提篮放下后,林树看见那小姑娘悄悄松了口气。 “乌石今天怎么没来?”林树问道。 张爱脸上没了笑:“乌石受罚了。” “他犯了什么事,罚得很厉害吗?” 张爱说:“他昨天晚饭后给我做了酥饼吃,阿春说他没规矩,会让我积食,所以罚他打板子了,乌石体弱一些,昨夜挨了打,今早走不了路了。” 林树心道,这个阿春也算厉害了。从那天他得罪自己后,校尉府这边再没让他在自己面前露过面,而是换成了张夫君那边派过来的乌石。 乌石性格活泼嘴也甜,他只管奉承张爱和林树,三个人相处倒也愉快。但在内院里,张爱的生活起居仍是阿春说了算。 林树看那个服侍的小丫头不算熟练地帮张爱摆好用具,应该是被培训过的,她和张爱年纪相差不大,进门后,除了给林树见了礼,就一句话也没说过,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挺像是阿春能培训出来的风格。 文课的《孝经》还没学完,林树除了给张爱讲书本上的内容,有时还会扩展讲一些关于孝道的小故事。 第45章 教育 今天林树又要给张爱讲一个有关于孝道的故事:“今天故事的主角叫韩伯俞,他的母亲在他犯错时,总是严厉地教导他,有时还会打他,即便是他已经长大成人后,当他犯错时,母亲的教训依然如故。 “有一次母亲打他,他突然放声大哭,母亲很惊讶,因为几十年来打他从未哭过,于是就问他:‘为什么要哭?’你猜伯俞是怎么回答的?” 张爱想了想:“定是他这次受了委屈,他母亲打错他了。” 林树摇头:“他母亲明辨是非,没有打错他。” 张爱又说:“那就是他的母亲这回打得特别疼。” 林树又摇头,她看到站在后面的那个小丫头,显得特别哀伤的样子,她便好奇问道:“后面那个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吓一跳,赶忙回答:“回先生的话,婢字叫三月。” “三月?”这个名字倒是特别,“我看你听得认真,要不你也猜猜。” “婢子不敢。”三月是真的惶恐,把头埋得低低的。 林树给张爱使眼色,张爱便道:“先生让你说你就说,这里就我们三个,不用那么拘谨。” 三月这才缓缓抬了些头,林树鼓励她:“我是看你刚才仿佛很难过的样子,是不是从我的故事里想到了什么?只管说,说错了也不打紧。” 张爱也很大度地说:“就是,我都是说错两回了。” 三月揪着手指,这才说道:“先生恕罪,我是想起了我奶奶,我自小无父无母,是奶奶和爷爷养大我,我奶奶也很严厉,做错事就要打手板,可疼了,但有一次,她打我一点也不疼,我才知道她是生病了,没过多久,她就……就……” 三月声音都颤抖了,她吓得跪下:“婢子失礼,请先生恕罪。” 林树叹息:“起来,这有什么罪过呢?这就是孝道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四小姐,你能明白吗?”林树的眼眶也红了。 就连她自己莫名其妙死掉重生这件事她都能淡然接受了,然而当年双亲突然离世这件事,真的给她留下很大的心理阴影和打击。 张爱生活得很幸福,年纪又小,她还不那么理解这样的事,但她知道林先生难过了。于是她走过去,安安静静地握住林树的手。 林树仰着头,稍稳定了情绪,反握住眼前贴心的小棉袄,继续刚才的故事:“韩伯愈的年纪渐渐长大,但他的母亲却在渐渐老去,韩伯愈说:‘从小到大,母亲打我,我都觉得很痛,我能感受到母亲是为了教育我才这么做,但是今天母亲打我,我已经感觉不到痛了,这说明母亲的身体愈来愈虚弱,我奉养母亲的时间愈来愈短了,想到此我不禁悲从中来。’ “四小姐你还小,你的父母也正值壮年,但你的母亲身为守城校尉,如果国家有外敌入侵,她当战守前线,挥洒热血,你应该珍惜与你母亲在一起的时光,不要等到他们年华消逝,日渐衰老 到时候才后悔没有为他们多做些事,已经来不及了。” 张爱一下就明白了:“母亲每一次出军时,父亲都时时担忧,日日祈福,如今我明白了,这是父亲非常珍惜母亲的缘故,我以后也要同父亲一样,为母亲多做些事。” 林树摸摸她的头:“你明白就好。” 对这个故事尤其感同身受的三月,眼泪鼻涕都出来了,林树拿出手帕让她擦干净:“别哭了,你是怎么来到校尉府的?” 三月抽噎着说:“去年爷爷也不在了,邻居帮我卖身到校尉府,卖身的钱用来给爷爷安葬,我也有了去处。” 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就要经历这些,林树深感同情:“今年几岁?” “十岁了。” “十岁?”这身量可不像有十岁,想来是家里穷,营养也跟不上。 同样是孩子,她和张爱一个主一个仆,不要说跟张爱比,她跟李四娃都比不上,李四娃虽也只是普通农户出身,但她父母健在,每日无忧无虑,不愁吃穿。 林树虽然不是什么菩萨心肠,可亲眼见到一个可怜的孩子,她也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第二天上的武课,林树一方面带着张爱修习内力,一方面也锻炼要锻炼她的体能,跳绳的事仍继续,不同的是张爱现在可以玩好几种花样了。 于是林树又专门甩绳给她练练反应力,之前乌石在的时候就和乌石一起甩,现在乌石不来了,就换到三月一起甩。两个人配合一起甩个跳绳而已,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件事,三月却总做不好,甩得节奏不对也就算了,她甚至会甩反。 错误了几次后,林树注意到她明明是个右撇子,却在用左手。 “你右手怎么了?”林树问。 “没什么。”她的右手垂在袖子里。 “那为什么不用右手,你这样会耽误四小姐上课的。”林树刚责怪了一句,三月立刻就跪下来磕头认错了。 “站起来!我要你磕头做什么,甩好绳子。” 三月仍跪着:“请先生恕我蠢笨,另外叫人来替四小姐甩绳。” 林树二话不说,执起她的右手翻转过来,只见手掌上布满了伤痕,已经结痂了,但血色还是新鲜的。 “怎么回事?”张爱也过来看到了。 三月紧闭着嘴不敢说,林树便自己猜:“阿春打的?” 见三月点头,张爱忙问她:“他为什么打你,我怎么不知道?” 三月想把手藏起来,奈何被林欢稳稳抓着:“是婢子犯了错,所以受罚了。” “犯了什么错?你们最近怎么总是犯错惹阿春生气。”张爱说。 三月偷偷看了眼林树,小声道:“昨日我在林先生面前失态了,阿春说林先生为人严厉,怕我给四小姐丢人,所以责罚了我。” “胡说,林先生才不严厉呢!林先生最是和气了。”张爱反驳道,“你昨天失仪先生不是说了,都是因为孝道吗?” 林树明白是因为之前的事,阿春定然对自己怀恨在心了。张爱从小就是由他亲手带大的,他疼张爱这点林树是承认的,但他对张爱已经到了控制欲的地步。 第46章 点醒 林树记得自己刚来校尉府的时候,眼前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做事情前竟然懂得要深思熟虑、看人脸色了。那时张爱就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这也不敢,那也不敢。当时林树就想,哪有那么多规矩呢?只要做到不失礼仪,不违背道德就是了,就算张爱做错了什么,她也才五岁,慢慢教就是。 但她快又发现,阿春对张爱的控制,甚至到了一言一行的地步,甚至影响到她的教学课程,所以才对阿春心生不满。这都不仅是在控制张爱,阿春连她这个先生也想控制住。 林树在校尉府待得久了,渐渐了解一些他们家的情况,原来张爱并不是正夫的血脉,并且由于阿春的原因,张夫君其实根本不插手张爱院里的事。 然而张爱的生父由于身份低微,两人一年甚至见不到几次面,林树悄悄问起过张爱,张爱却说:“小爹偶尔会送来吃食和衣物,但阿春说他做得不好,只让我看一眼就拿走了。” 这次阿春被罚之后,张夫君派自己身边的乌石过来,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了。但乌石才来多久,就被阿春寻个由头打到下不来床,连这个家男主人的面子都不给。 这不,乌石刚被撤走,立刻换上个年纪小胆子更小的三月。 林树什么话都没说,从自己的随身包里拿出一个小瓷盒给三月上药,三月疼得眼泪直掉,却仍能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让林树看得都心疼。 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但三月也才十岁就要独自背负一切,受委屈的时候只能自己偷偷哭,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 最后把药盒一起给她:“自己藏着,记得每天擦药,这只手别碰水,今天的事四小姐谁也别说。” “为什么不能说?”张爱正想下课就去和阿春说,林先生一点也不严厉,她没有生气, 不要再责罚三月了。 林树看着这张稚嫩单纯的小脸说:“因为你不能真正地帮到她,三月现在是归阿春管,不是归你管。” 看张爱还没真的明白,她又说:“你不是说他们最近总惹阿春生气吗?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缘由,阿春责罚他们的时候,你是怎么做的?” 张爱摇头:“我不知道,我院里的下人都是阿春在管,阿春说他们不对他们就不对。” “那乌石呢,你觉得乌石错在哪?” 张爱低下头:“其实那晚是我想吃东西,乌石才去给我做的,但阿春说做主子的没有错,做下人的不劝诫才是错。” 林树蹲下来看着张爱:“我一直都觉得四小姐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希望你遇到事情能够学会自己动脑子,不要人云亦云,阿春说的话,有几分对几分错,你要学会自己分辨,至少他有句话是说得对的,你才是那个院里的主子,下面人的劝诫固然要听,但却不能被他们给拿捏住。” 她又问三月:“我严厉吗?” 三月摇头,林树便道:“你们都不觉得我严厉,为什么阿春觉得,四小姐你得自己想想,三月,为奴为婢,最重要的就是忠心,忠心是终于你的主人,你要明白谁才是你真正的主人。” 三月是个聪明的孩子,她明白林树的提点,更明白四小姐才是她的主人,可四小姐都听阿春的,她又该怎么办? 这时,只听张爱犹犹豫豫地道:“可是,可是母亲也听阿春的。” 终于揪出源头了!阿春厉害,“擒贼先擒王”,他这是一上来就把这个家的“王”给擒住了,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啊! 但这个家除了“王”,还有“王后”,张夫君能抓住时机派乌石过来,是不是说他其实……还是想争一争的? 林树站起身笑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来校尉府做先生也快一个月了,工钱都领了,也该同张校尉做一次述职报告,该让她知道我给她的女儿都教了些什么,四小姐表现得怎么样?” 张爱一听,便又期待又紧张:“可母亲最近跟着归将军出公差去了。” 林树当然知道 :“无妨,同你父亲简单说说也是一样的,这关系到我接下来的课程安排,四小姐你下课便去同你的父亲告知一声,问他什么时候得空,我们在课室请他喝茶。” 张爱点头:“父亲倒是什么时候都有空。” 张爱很听林树的话,下课后便乖乖地往正院那边去,她每个月都会按时来给张夫君请安问好,所以今天突然造访,倒让张夫君愣住了。 “她自己来的?” “是,下课就过来了,只带了个小丫头,阿春没有跟来。”通报的人答。 张夫君露出一抹冷笑:“让她进来!” 乌石不过做了一顿夜宵,就差点让打断腿,现在还在床上躺着,他派人过去问话,那边却只说执刑的人下手失了分寸,就把他打发了,张夫君还正在气头上呢! 张爱手持三支在花园里刚剪下的蔷薇(林树教的),给张夫君行礼:“父亲安好。” “嗯。”张夫君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的态度。 张爱把花送上去:“今日听说花园里的花开得正好,所以特地绕道过去给父亲带了几朵,希望父亲看着这些花心情会好些。” 张夫君勉强扯着嘴角:“你还知道我心情不好?” 张爱如实回答:“每次母亲外出公差多日不回的时候,就见父亲日日去佛堂祈福,想来是很担心的,这些日子林先生给我讲了孝道,我现在明白了要孝顺父母的道理,母亲不在家,我要替母亲照顾父亲。” 张夫君听得气顺了些:“倒是长大了。” “今日就是特地过来送花的?” 张爱笑道:“除了送花,林先生说要同父亲汇报我这个月的表现。” “噢?”教书先生要见他,这也是破天荒头一回的事,他们之间毕竟男女有别,以为其他先生躲着他还来不及,“你母亲不在家,我一个人去见他不好。” 张爱按照林树教的说:“林先生说,只是去课室喝杯茶,都叫下人在旁边伺候着,先生还说,母亲和父亲才是女儿的第一位老师,女儿生下来最先见到的是母父,也最该收到你们的教诲,母亲虽然公务繁忙,但父亲亦出自名门,我的学业同父亲说也是一样的。” 张夫君身体都不由得端正了:“林先生言重了,我自认可从来没教导过你什么,配不上当你的父亲。” 张爱愣住,小小的脸蛋垮了下来,赶忙跪下:“父亲别说这样的话,我知道父亲是记挂我的。” 这话说得张夫君都脸红,自从知道自己斗不过阿春后,他的心思就没放在张爱身上过,左右这个孩子以后是不会跟自己亲的,那倒不如多花些心思在妻主身上,将来老了还能多分点家产养老。 第47章 谈生意 张夫君正不知该如何与张爱相处时,门外又有人通传:“西侧院的年小郎送了云耳糖水给夫君。” 他感到讽刺,他们一个为嫡父,一个为生父,到头来都抵不过一个奴仆。 “他还外头的话,让他进来!”这么凑巧,哪里是来送云耳糖水,分明是来看女儿的,又不是第一次了。 张夫君心情好的时候便放他进来见见,懒得理的时候,他也只能在门外驻足,等女儿出去顺便时看一眼。 年小郎带着笑进来,除了给正君行礼,给自己的女儿也要见礼。 张夫君让人摆了小几,把云耳糖水端给张爱:“我今日吃过了,爱儿吃了,别浪费你小爹的一番心意,云耳难得,你小爹怕是贴了不少补给。” “多谢父亲,谢谢小爹。”张爱学了一早上,正好腹中空空,阿春交代的饭前不许食用零嘴的事,早就抛到脑后,三月也不敢当着正君的面提醒她。 年小郎看着女儿三两口便喝光了糖水,感激地看向正君:“四小姐慢些喝,还有。” 张夫君只问张爱:“好喝吗?” 张爱点头:“好喝,又甜又滑。” 张夫君冷笑道:“好喝平日也不见你喝,你小爹时常熬煮这些汤汤水水的送过去,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进了谁的肚子,亏他心性好,这要是我……呵!” “阿春说是……”张爱正要解释,但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看着张夫君,又转头看看她小爹。 小爹只慈爱地看着她:“无妨,我的心意送到就好了,是我做得不够好,四小姐的吃用自当谨慎才对。” 是啊,阿春总说小爹送来的东西不好,让她看一眼,记下小爹的心意就行了。可今日吃了小爹做的云耳糖水,明明很好吃。 为什么阿春说的话总和别人不一样呢?他说林先生很严厉也是,可先生明明最温柔了。 小小的张爱第一次对这个从小将自己抚养长大,也是她最亲近的人,打心底产生了质疑。 看张爱突然就呆愣在那里,仿佛魔怔住一般,年小郎吓得站起来:“四小姐,四小姐你怎么了?” 张爱回过神来:“是我辜负了小爹的心意。” “还不快去请个大夫,爱儿今天就留在正院歇息,你们去把她的随身用品搬一些过来。” 张夫君也有些被吓住,诚然他肚里憋了好多年的气,很想拿张爱来好好教训一番,但这孩子毕竟是张家唯一的女儿,小小年纪的,怕不是真的被他吓住了。作为一家主君,张夫君是个聪明人,这次是张爱第一次主动朝他迈进一步,他若是不能抓住机会,这孩子恐怕就真的不是他的了。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转了好多道弯,最后决定就算冒着得罪婆婆的风险,也要拼了这一次。他们男子这一生能有什么指望?不过是年轻时跟着妻主平安顺遂,等老了再有个倚靠养老送终,这辈子就算是个有福气的了。 张爱忙道:“父亲安心,我没事。” 张夫君呵斥身边的人:“还愣着干什么,把四小姐带到侧间去歇着,阿春是做什么吃的,就派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跟着。” 林树下班后就哼着小曲回家,她还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想点醒张爱的话,将会使校尉府掀起多大的风浪,等张校尉回府的时候,头都大了。 但林树也有她自己的烦恼,且要知道,她家自从多了一个男人后,也不算很太平…… “我回来了!” “林姐姐,喝粥吗?”李大娃立即迎出来,林欢又不在家。 “不喝了,以后不用煮我的,校尉府那边都有得吃。” 李大娃一边给她宽衣一边道:“欢哥哥不在家,只我一个人的饭不好做,我便多做些,等你回来如果没吃饱还能再吃两口。” 林树心道这李大娃对她的照顾太过于无微不至了,这令人窒息的爱。 又听他说道:“名香楼那边派人过来说,请你有空过去一趟呢!”名香楼派人来请,八成是买断香料的事那边考虑好了,他们现在生意极好,需求量大,再不快点敲定这件事,就要供不应求了。 于是林树把外衣又穿上:“现在就去!” 李大娃让她等等:“我给你做了一件新衣裳,穿上新衣裳去!” 等衣服拿出来,上头的针脚、刺绣,一看就是上等工,再摸布料也是好的。李大娃此时还摸不准林树的心思,小心翼翼道:“你之前给我的钱,说我可以自己做主,我也没什么要花费的地方,就去给你买了块好料,这块象牙白的料子,我觉得你穿上肯定会好看。” 新衣服,而且是很好看的新衣服,来到这个世界后林树还是第一次收到,以前在月牙谷的时候,她都是穿李平平拿来的旧衣服,直到出谷后,她也没想过要给自己买一身。 不得不说李大娃真的能干,才几天功夫就赶制出来了,平时也没见他在做啊! 林树高高兴兴地穿上,但还是提醒他:“我给你的钱是让你花在自己身上,以后给我买东西,可以找我额外报销。” 李大娃比谁都高兴:“不,我就是想给你做点什么,可我又不会挣钱,只能拿着你给我的钱去买了。” “挣钱还不容易,你想学吗?”林树已经把林欢给调教出来了,要不索性再带一个李大娃,这孩子学会挣钱后,兴许就不会那么恋爱脑了。 李大娃看到林欢能帮到林树,说不羡慕是假的,但多年的教育和认知,又让他觉得这样做不对,于是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矛盾。 “你也去换身好衣裳跟我一起出去,谁说男子非得留在家里,我今日就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好!”见不见世面不要紧,可以跟在林树身边就是好的。 他们给林欢留了张字条就出门去了。 名香楼,林树第一次来是因为归韶江,当时他还假扮什么“归公子”自己骂自己,现在想想也是好笑。 这位大将军,堂堂郡王殿下,骨子里竟透着几分孩子气。且之后又托他的福,跟名香楼的香料生意做得异常顺利,希望今天也一样。 第48章 爬床 林树这次来名香楼也是周掌柜来招待,她始终未见过他们背后的大东家。 李大娃没见过世面,却也不敢给林树丢脸,拘谨地坐下,林树喝茶,他才敢喝茶。 周掌柜笑容满面,待铺垫了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命人端上来一个木盒,林树还道是合同之类的东西,谁知打开来,竟是差点闪瞎她眼睛的两块大金锭子! “这……”竟然是方案一。 李大娃更是看傻眼,他还是第一次看见金子! 周掌柜笑道:“我们大东家说,林小姐的配方很值钱,但谈生意的事,向来讲个有来有往,因此大东家希望林小姐也能让些利。” 林树朝她拱手:“佩服你们大东家的魄力,说,什么要求?”自己的心思被那位大东家摸透了,她的方是值钱,但她没真想过要那么多。 周掌柜心道,果如大东家猜测的那样,林小姐只要见了金子,一定会妥协。她便道:“大东家知道林小姐聪明才智,定然不止两个配方,例如那日我在您家中看到那个锅巴,上头撒的料……我虽没福气尝一块,也知道定是好东西!” “难怪名香楼生意好,不止大东家英明,周掌柜亦是有双慧眼,不过一百两金,只要我三个香料配方?” 周掌柜对她竖起大拇指:“大掌柜的意思是,这一百两金买的不止是林小姐的配方,更是名香楼的前程,一直以来名香楼都只用这两种香料做卤味和炖肉,仅仅如此就已经够赚得盆满钵满,但那日见了林小姐的锅巴,才知道是我们目光短浅了。” 林树点头:“嗯,周掌柜还看上我的菜谱了。”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大东家虽没见过林小姐,但她敢断言,林小姐定是个身怀绝技之人,这一百两金是这次与您合作的价,希望您看在我方的诚意上,无论有什么菜谱都只传给我一家,大东家那边另有重谢。” 林树没想到仅凭自己与这帮古代人的信息差,还成专家了,既然遇到伯乐,她盖上那盒金子:“既然如此,大东家赏识我,我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这百两金我就不带回去了,大东家若是准我入股,日后我有什么好东西,自然是首先想到自家的产业。” 事情再次往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去,周掌柜呆住,但她略加思索,立刻觉得可行,便道:“林小姐目光长远,既有这想法,我得请示大东家,但这一百金还是希望林小姐先收下,实不相瞒,我们的菜卖得太好了。” “把合同拿来!”既然双方都有诚意,林树便不啰嗦了,入不入股的事另说,这一百金拿到就是赚到。 合同的事,两人让李大娃回避了,当配方抄录密封好后,周掌柜喜不自胜,非要让林树留下来吃饭。 林树也早就馋他们家饭菜了,爽快地答应下来,至于林欢那边,自有名香楼派人去请。 周掌柜叫把前堂和后厨说得上话的几个人都叫来陪坐,李大娃第一次在这种高档的酒楼吃饭,更是没见过人家生意谈成后庆功的大场面,女人们喝酒,他缩在林树身边话都不敢说。 有不着调的几杯黄汤下肚,就开始调侃座上唯一的男宾,李大娃更加害怕。 想到李大娃遭遇过那段不好的经历,林树把那个女人递酒的手一掰:“喝酒就喝酒,吓唬小男孩是怎么着,觉得我罩不住?” 周掌柜忙出来圆场:“她就是个蠢笨的东西,几两黄汤下肚就更没脑子了,林妹妹别恼,看我罚她多喝几杯。” 又被人称作“林妹妹”,林树偏又反驳不得。 后边没人再敢拿李大娃来说事,但林树看他跟一群女人在桌上始终不自在,便对周掌柜道:“麻烦周大姐在隔壁给我两个弟弟另开一桌,他们又不喝酒。” 周掌柜嘴里还怨怪道是自己疏忽,随后便有人领了李大娃去隔壁,一桌子女人方才喝得更加畅快。 往常林树的酒量算好的,今天却被名香楼那帮灌得要林欢和李大娃一起抬回去。 回家后,一个帮她擦脸,一个去熬醒酒汤,林树迷迷糊糊喝下汤,感觉舒服了些,便昏昏沉沉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感觉鬼压床那般难受,又好像有只狗在舔自己的脸,她半梦半醒间,也不知道哪里是真实的。 渐渐感觉身上有些凉,她摸索着想拉被子来盖,却摸到个人……这一下,林树的酒彻底醒了。 本能的警醒让她迅速将那人掀翻:“谁?” 那人在地上痛苦地小声呻吟:“林姐姐,是我。” “李大娃?”林树摸到自己不着一物的肩头,立刻知道他是来做什么的了。 她竟然被人爬床了! “你有没有点羞耻心?” 黑灯瞎火的,林树好不容易才在床上摸到自己的衣服,正穿衣服时,李大娃又扑过来抱住她。 “林姐姐,我没处可去了,你就让我跟了你,做小我也愿意,为奴为婢我也愿意,你就算不喜欢我,就当可怜可怜我,让我留在你身边服侍!” 林树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差点被人强了!还以为在女尊世界中,女人就会安全些, 完全不是,女孩子出门在外一样要小心! 她穿好衣服就往外走,李大娃又扑过来死死抱住她的脚:“你别走,林姐姐,你现在出去我就完了,我还不如死了!” 谁还管他死不死,林树从床上扯下床单,三两下就把李大娃给裹起来,然后扔到林欢的房里去。 他们动静闹那么大,林欢也醒了,林树把李大被丢进去,只留下一句:“管好他!”就走了。 她直接离开家走到外面去,外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斑驳朦胧的月光照在地上,冷风吹过,林树冻得一哆嗦,头脑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倚靠在院墙边坐下,再一次思考起自己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态度。 由于她孑然一身,她自认为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去活,等帮李家报了仇,她可以找个生活安逸的小城,做份小生意,平淡又快乐的了却一生。 至于娶夫生子,不是她的首选,这种事她更倾向于感觉,也可以说成是“随缘”,所以结婚的对象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亦或入乡随俗三夫四侍,她没想过,就是随缘。 但这份随缘里,显然是不包括林欢和李大娃在内的。 她同情他们出生在这个时代里,只能成为女人的附属品,所以想多教给他们一些东西,让他们除了依附女人外,对自己的人生能够多一份自主选择。 然而……“我就那么有魅力吗?” “喂,出来聊聊!”林树朝这黑夜喊道。 第49章 生病 林树百思不得其解归韶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派人十二时辰盯着她,她想跟那人聊聊,但黑夜里并不回应她。 于是她又喊道:“不困吗?出来聊聊呗,想知道我什么,我告诉你行不行?” 这时一个身影从树干上露出侧身:“真的告诉我?” “真的,走走,请你喝酒去。” “喝酒是不行的,我请先生喝茶。” “行行,喝什么都行。”林树跟人家勾肩搭背地走了。 暗哨带的茶装在随身的水囊里,她找了片宽大的叶子卷起来做成茶杯,就这样与林树坐在水塘边对饮起来。 林树看对方蒙头蒙脸的,忽然有种像是和网友倾诉的冲动:“叫什么名字?” “叫‘木’。” “什么?” “木头的‘木’,名字只是个代号,我们都是公子的家奴。” “代号啊……”林树笑了,更像网友了。 “你们……”“林先生……” 两人同时开口,林树举手抢答:“一人一个问题,我先问。” 木很担心:“不能说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说的。” “好好,那你们看着我的总共有几个人能说吗?” “能。”木回答。 “几个人?”林树问。 但木说:“刚才我已经回答你一个问题了,现在换我问你。” 林树竖起大拇指:“反应够快的!” 于是木问她:“刚才李大娃进你的房间里做了什么?” 林树恍然:“原来你们监视也不是事无巨细,至少房间里的事不知道。” 木催促道:“你答应过会说的。” 林树笑道:“好,我言而有信,李大娃进我的房间,爬我的床,脱我的衣服,你应该知道他想做什么,轮到我了……” “三个。”木说。 但林树笑着把食指竖在嘴边:“别抢答啊!我又没说我要问这个,刚才不算,我重新问。” 木轻笑道:“你的反应也不错。” 林树问的是:“你们三个都叫什么名字?” 木回答:“木、火、土。” 林树哈哈大笑:“你们家公子起名字都那么省事吗?他身边的四个叫甲乙丙丁,你们叫木火土,是不是还有金水?” “这是下一个问题。”木说,“能不能看你背后的胎记?” 林树惊得瞳孔都放大了:“所以你们真的认识我。” 木仍旧追问着:“可否?” 林树便说:“告诉我我是谁,我就给你看。” 木迟疑了:“我只能告诉你,你与我家公子的关系。” “也成。”林树信守承诺褪下衣服,木一眼确定了胎记的形状后,便告诉她: “对我家公子而言,你只是一个专门豢养来逗他开心的玩物。” “……”林树真的难以置信,之前归韶江也亲口说过,她只是一个专门逗他开心的奴隶,她还以为归韶江是开玩笑的。 “你发誓你没有骗我。”她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木信誓旦旦地举起手:“我对天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只是一个奴隶,一个玩物……林树摸了摸同样是绑在靴子里的宝石匕首,归韶江会送一个奴隶如此贵重之物? 这逻辑说不通?林树沉默半晌,不断回忆着她和归韶江相处的细节,要说是件玩物,归韶江又挺重视她的样子,不然也不能时时刻刻派人看着她。 可要说有重视,他对她的态度有时又很随心所欲,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想生气便生气,可不是会顾及她心情的人。 “木, 我想你们家公子了,能不能带我去见见他?”林树躺在河岸上,百思不得其解,想见见他。 林树的表述稍显暧昧,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了。 “想见公子需要向上禀报,但公子不一定有空见你,他执行公务时从不许私事打扰……还有请你对我家公子放尊重些。” “啊?”林树坐起身来,“我可没别的意思,是真的想念他。” 木一脸正直:“我知道,在外人看来,公子做的一切都是违反纲常伦理之事,但他是真心在守卫我们的国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轻浮的人,所以请你不要说那样的话。” 林树笑了,终于见到一个真心实意为归韶江说话的女人了,她理解木的意思:“我是真心的,并不是觉得公子混迹在一堆女人里就是不检点,所以出言不逊,我是真心地仰慕他,思念他,你放心,当着他的面我可不敢这么说,他是那般高高在上,就算撇开家世不谈,无论是才德还是相貌,我都配不上他,我只是看见他就觉得高兴,就是想见见他。” 所以她从不打算把自己的心思付诸于实践,除了他们之间身份不匹配以外,她也没有信心自己可以打动这个特别的男人。 木很惊讶,她见过太多女人对公子的毁谤,且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女人,除了对公子的臣服和敬仰以外,再无其他……试问从没有哪个女人会对公子真的起那方面的心思。 他们嫌弃他脸上的疤,说他天天跟一群女人混在一起,早就不干净了。就算他们是真心地敬佩公子,依旧会认为,这样的男人娶回家会有辱门风。 “你……”她负责林树已有一段时间了,从前只是觉得这个女人比较特别,但从此刻开始,木对林树真正产生了好奇,她是不是真的完全不介意公子的身份? “想问什么就问,我们的游戏可以继续。”林树笑着,“你还挺有意思的,我还以为当特工的人,都会很神秘呢!” 木不知道什么是特工,她想知道林树是不是真心的,却总觉得这话一旦问出来,也是对公子的不尊重:“你确实配不上我家公子,但你究竟是不是真心的,我自己会验证。”这世上没有女人配得上公子。 “那我要见公子的事……” “我会帮你通传。” “多谢了姐妹,顺便再问问。”林树想了解,“你们到底知道我多少?” 木如实说道:“各人负责的部分不同,你在校尉府里的表现,自有其他人负责。” 林树明白了,他们分工还挺细,也就是说这些负责监视他的人,并不会互通有无,她最终的信息汇总,只有归韶江一个人知道。她感觉心里舒服了些。 第50章 探病 林树和木在河边喝茶,时而呆坐,时而闲聊,一直到天亮,林树鞠一捧河水洗了脸,再整理好自己的着装,便往校尉府去了。 她今天打卡上班的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一些,门童将她请进去后,等了许久,却是张夫君那边派了人过来。 “回林先生,四小姐今日病了,先休息几日,待四小姐病情好转,再到府上请您。” 林树不由担心起来:“昨天还好好的,是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下人回答:“多谢林先生关心,不是什么大病,大夫来看过了,许是累着的缘故,夫君索性让四小姐松快几日,养好了身子在上课。” “那就好,我就不叨扰了,让四小姐好好休息,不必担心落下的功课,病好后再过来请我就是,我就先告辞了。” “我送送林先生。”下人恭敬地要把林树送出门。 出门的一路上,林树越走越觉得蹊跷,她说不清楚,就是觉得这事有些违和感,于是她又停下道:“我还是不放心,想去探望四小姐。” 下人显出为难的样子:“四小姐还没醒。” 林树一想也是,平常总起那么早,既然生病了,就该多睡会儿:“那我去四小姐的院里等着,这孩子往日生龙活虎的,突然就病了,不看一眼我总是不安心。” 下人赶紧拦在前面:“不在院里,昨日四小姐病了,在我们主君的院里睡下的。” 林树愣住,随后终于想起她昨天跟张爱说了什么,她提出要和家长面谈来着。对,所以昨天张爱下课后就去见了她的父亲,然后在父亲的院里,就病了。 她提出要找张夫君的原意,是想借着家中主君的手,让阿春有所收敛,不要在四小姐的院里作威作福,仗着四小姐年纪小,频频越俎代庖把张爱全然蒙在鼓里。 如此下去他越来越嚣张,手越伸越长,就怕助长他的欲望到了无法无天的程度,到时候受伤害的,只能是张爱。 看张校尉那甩手掌柜的态度,估计是不管的,所以自从看了到乌石来了以后,林树就想,毕竟作为一家内院之主,这位张夫君应该还是管事的?张爱既然在主君院里睡觉的,林树一个女人就更不能去了,她只好说:“我家里有些药材,虽不是什么珍药,却是家里自己采集炮制的,药效甚佳,晚些我送点过来,如果能用上的最好。” “林先生不用那么客气。” “不是客气,作为四小姐的老师,我是真的担心她。” 这个下人是张夫君亲自调教的,他大抵明白今日林先生要不能见四小姐一面,恐怕不会罢休。思索了一番,便道:“既如此,也不能枉费了林先生心意,四小姐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辰,待她醒来,我再禀告我家夫君,遣人到林先生府上去通知您。” “有劳了。”她只得先行离开。 不过想想,就算府里有什么阴谋,这位正夫总不会胆子大到谋害家中唯一的女儿?这对他也没什么好处。 刚离开校尉府,想到要回家,林树就一阵心塞,又要面对那个臭小子,他怎么会那么大胆子? 先是离家出走,后是爬女人的床,想李平平只是脾气比较暴躁,为人还是循规蹈矩的,教出个这般离经叛道的儿子。如果这个世界有电话,林树定会先打个电话回家问问,也不至于现在在自家大门口徘徊半天都不敢进去。 这个不省心的臭小子,要不打他一顿算了,李平平怎么还没来?要不她再写封信回去催催,随便来个什么人把他接回去也行啊! 想到终究要面对的,林树咬咬牙推门而入,就看见李大娃跪在小院中央。 林欢在劈柴,见了林树便上前关心道:“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吃过饭了吗?” “四小姐病了,休息几日,你去给我拿些吃的!”她绕开李大娃,不去看他卖惨的样子。 两人进到厨房里,林欢悄声告诉她:“今早天亮后我给他解绑,让他吃些东西,他不吃,就一直跪到现在。” “欢儿,我可是没辙了,你好歹是我的正夫,你来处理。” 林欢对李大娃昨晚的行为很是厌恶,正憋了一肚子火:“你倒是推给我,又不是我招的,我有什么办法,不然你就纳了他,反正不会吃亏,我是正夫不错,要是替你拒了,就是我不贤惠了。” 完了,连欢儿都生气了,林树双手合十给他拜拜,林欢叹气,最后还是心软答应帮她想办法。其实他最气的时候,恨不得把李大娃扔出大门自生自灭算了,可李大娃是李大婶的儿子,李大婶会伤心的。 “这样,我找个借口出去躲几天,你在家一边拖住他,一边劝劝他,我再写封加急的信回去,让二婶赶紧找个人来把他接走。” 林欢差点对她翻白眼:“他是我能劝得住的吗?他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否则也不能追到这里来。” 他对李大娃的心情复杂,又气又嫉妒,同时恨自己怎么没有这样的勇气,逼一逼林树,说不定他现在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正夫了。 林树焦虑得在狭小的厨房里打转转,忽听得外面“噗”的一声,两人对视一眼,便同时跑出去,果然是李大娃晕倒了。 他脸着地倒在地上,林欢将他翻过来时额头都磕破了,总不能是装的。 林欢说:“他本来身体就没养好,大夫说他不能再受刺激的。” 林树又气又委屈:“我也受了不小的刺激啊!”但她还是只能赶紧出门请大夫去。 大夫过来诊脉,得的结论跟上回差不多,就是得好好养,除了保养好脾胃,还要保养好心神。大夫说他心气郁结,这回还开了几副药。 林树伸出手给大夫:“大夫不如那也看看我,我觉得我也挺郁结的。” 大夫给她摸了摸便把她的手甩开:“我看你好得很,要是不好就多睡点觉。” 大夫走后,林树去熬药,想起张爱也病着,她去林欢的药包里翻了翻,找到几根童参。 正好,李大娃醒过来前校尉府来人了,于是又让她躲过一阵。 张爱果真在张夫君的主院里,这次张夫君也亲自接待了林树,一同来的还有年小郎。 第51章 校尉府的八卦 林树亲眼看到张爱精神饱满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的样子,放心的同时,也明白了校尉府里怕是发生了不小的事。 她将三颗童参呈给张夫君,张夫君命人好好收藏。 张夫君起身郑重向她行礼:“林先生破费了,这几颗参能顶的上您好几年的束修呢!” 年小郎才知道这参的价值,对林树投去感激的目光,张爱也对她拜了拜:“多谢先生记挂。” 林树一一向众人回礼:“夫君言重,我家以前生活在深山里,每年都有采参的机会,这种参健脾胃又不会过于滋补,更适合孩子吃,我留在手里也是浪费,给四小姐正好。” 张夫君感激道:“先前妻主对我说,林先生是真心疼爱我家爱儿,果真如此,妻主不在家,否则定要留林先生吃顿便饭聊表谢意。” 林树摆手:“张夫君不必客气,不过今日既然遇上了,倒是有些话想同您聊聊。” 张夫君点头:“昨日我已听爱儿说了,但听林先生教诲。” “教诲谈不上。”林树道,“我就是有些个人的人生感悟,夫君或许没听过,父亲和母亲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 “作为孩子最亲近的人,我认为你们可以把孩子时常带在身边,以身作则,言传身教之下,相信四小姐会学得更好。” 张夫君猛拍大腿:“林先生说的极是!简直说到我心坎里了!我定会将此番话转给妻主,从今以后亲自教养爱儿,说来惭愧,这些年都是我教女无方,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他转向张爱,抹起眼泪:“爱儿,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但我保证日后一定好好抚养你长大,你能原谅父亲吗?” 在孩子心中,父亲和母亲这种亲子关系,永远是无法替代的,即便这个父亲和她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也仍然向往着那种父慈子孝的关系。 更何况最近学了孝经,虽然孝经中提及的孝顺,都是对母亲而言,但林先生教过,若是没有父亲,母亲一个人也不能孕育孩子,所以父亲对孩子也是有生养之恩的。 张爱立刻被张夫君的示好感动到,她跪下磕头:“我以后一定会孝顺父亲。” 张夫君把她搂在怀里,两人抱头痛哭。 林树看着这一幕,并没有多感动,因为她看站在旁边的那个小郎,哭得好像还真挚些。 待哄好张爱,张夫君命年小郎带四小姐回屋休息,之后又摒退众人,只留下一个亲信。 林树见状,心里开始打鼓。 只见张夫君褪下手上的一只玉镯,命下人呈给林树。 “听闻林先生家中有一位贤夫,您今日送来的药材贵重,我可不能白拿,一点薄礼而已,赠予林夫君戴着玩,还望先生笑纳。” 林树不懂玉,但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晶莹剔透的玉种,想来价值不菲,比她那三颗小参,只高不低。 她推辞道:“您太客气了,我身为四小姐的老师,对她关心是应当的。” 张夫君摸摸鬓角:“我明白林先生的意思,也希望您能明白我的意思,这个玉镯不仅是童参的谢礼,更是我的谢礼,请您务必收下。” 林树眉头一跳:“什么您的意思我的意思?恕我愚钝……” “呵,林先生,您何不好人做到底呢?” 见张夫君话说到这份上,为了印证心中的猜测,便问道:“我听闻夫君您也算出自阳城的名门,难道真的……被一个下人拿捏住吗?”她其实是想说,难道真的连个下人都斗不过吗? “林先生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们家就是有这样离谱的事。”他此刻脸上的悲伤,比起刚才和张爱抱在一起时要真挚多了。 “说来不怕林先生笑话,您是知道的,我不是张家的原配,前些年时,那位原配因病走了,我家妻主与他感情甚笃,原本是不想再娶的,但她意外有了身子。 “拼了老命生下唯一的女儿,为了给女儿一个名正言顺的父亲,才在爱儿出生后娶了我。” 林树这就不懂了:“既然您是特地娶进来给四小姐做父亲的,那怎么全然不管四小姐的事?” “我不想吗?”张夫君冷冷地笑着,“我本青春年华,同意嫁进来做继室,原本就是为了这个孩子,嫁进来便白得一个女儿,而且她尚在襁褓中,只要我将她好好养大,将来终身都有了依靠。” 林树明白了:“是阿春,还是您的婆婆?” “林先生懂我!”张夫君失态地大哭起来。 ……林树都无语了,难道她天生是块招惹男人哭的料吗? 下人给张夫君抚背,代他的主人说起那段令他们主仆都屈辱的往事:“我家夫君自从嫁入张家,为四小姐衣不解带,尽心照顾,可无论他怎么做,阿春都能鸡蛋里头挑骨头,说我家夫君年轻,不会照顾孩子。 “他是老太太的亲信,是老太太远在阳城的耳目,老太太自然都听他的,信他的,还不到三个月,老太太就来信要给四小姐独立一个院子,不仅往后再不许夫君插手任何四小姐教养的事,甚至……还专程命人来将夫君谴责了一番!” 原来竟还有这么一段,林树仅仅猜到这个阿春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没想到手腕那么毒辣。 回忆起那段往事,张夫君奋力哭诉着:“我也是有心的!我对爱儿视如己出,三个月来日日抱着她,哄着她,他们就这样把她夺走了!家中人人都知道我挨了老太太的责罚,脸面全无,林先生可知道,我重新树立威信,掌管家中大权,哄得妻主回心转意费了多大的功夫。 “林先生既然懂我,也出手帮了我,那便好人做到底,我一定感念您的恩德,况且父子人伦,本就不该被拆散!” 清官难断家务事,林树一切只是为了张爱,着实不想搅他们家这趟浑水。 便推脱道:“夫君是位聪明人,四小姐也长大了,又孝顺,想必不需要我的帮助。” 第52章 男兵训练营 张夫君见林树不想帮手,心中着急道:“你不懂我家大人,她只一味地愚孝,家中事务只要没吵她头上,她一概不理,偏生那个贱人又会告状,把妻主拉到他的房里哄得团团转。” “……”林树眼神飘向别处,这是她不花钱也能听的? 下人也觉得过了,悄悄扯了扯张夫君的袖子,张夫君这才头脑冷静下来:“抱歉,今日在林先生面前多有失态,实在是我心里委屈,嫁出去的男子除了妻家便再无依仗,我有委屈也无处诉。” “我也听了林先生的几节课,觉得您见解独到,令人耳目一新,因此对您崇敬有加,因此忍不住多说了些,觉得您一定可以理解我。” 林树当然理解,这些不平等的事,千年不变,她前世所处的世界网络发达,见得更多,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十分清楚多管闲事的下场,所以她更不想管。 “我只做我份内之事,只做对四小姐好的事,我只是觉得四小姐不该受人摆布,他既不该受阿春摆布,也不该受您摆布。” “林先生多虑了,我是爱儿的父亲,只会为她好,您有什么要求只管说。” 林树笑道:“夫君今日说了好几次我懂您,您自己却不太懂自己,您爱自己多过爱四小姐,不过是为了终身有靠才抚养她,恕我直言,在这点上看,和阿春没有区别,他也是为了将来有靠,所以想掌控四小姐。” 张夫君像看见怪物一样看着林树:“您在说什么呢?养儿防老,谁不是为了老来有靠?我怎么能和那个卑贱的人一样,我可是爱儿名正言顺的父亲。” 林树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大多数人养儿都是为了防老,把养儿看作是一种投资,那种真正无私无畏,全然不要求回报的父母之爱……这种思想太前卫了,好,不管您出于什么原因,只要你对四小姐好就行。” 张夫君心里暗暗吐槽:“这个书呆子,想法有时候很新奇,有时候却古里古怪的。” 林树毫无预兆地便拱手告辞:“我先走了,张夫君忙着。” “哎!” 拦不住林树,张夫君气得牙痒痒。开弓没有回头箭,这次必须一击即中。 他之所以看重林树,只因为林树是归将军的人,要说妻主听谁的?一个是他们家老太太,还有一个就是归将军。 那如果老太太和归将军放在一起?不想要脑袋的,就去听老太太的。 从校尉府出来,林树便没地方去了,想想自己还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也没个人能收留她的去处,又不舍得花钱住客栈。 于是她就在外头漫无目的地闲逛,不知不觉逛到安阳郡王府附近,自嘲地笑笑,又走了。 这边方圆几里内都无人敢喧哗,十分的安静肃穆,林树闲得无聊,一路绕行,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绕到郡王府后头,这里她还从没来过。 她看见郡王府后门出来,便是一片宽阔的沙地,还能看见不远处设了关卡,这才猛然想起,林欢说过,江怀玉训练的地方,好像就在郡王府背后。 看看四周应该没人阻拦,林树大着胆子往前走,关卡处有一名士兵在站岗,是名男兵。 她好奇地一步步往前,观察到他没有阻拦自己的迹象,最终上前向他行礼:“军爷,我想找人。” 那名士兵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才道:“找谁?” “江怀玉。” “你是他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找他有何事?”士兵一一询问。 林树回答:“我叫林树,只是他的朋友,顺路过来看看他,不知道方不方便。” “哦!你就是林树。”那士兵一听她的名字,不禁露出笑脸,“等着。” “你认识我?”想来是江怀玉同他的军中战友提起过她,她还有点小荣幸。 只听那士兵打了声哨,百步之外的大门内又出来一个男兵,他小跑过来:“何事传达?” 站岗的士兵指着林树道:“林树,探望江怀玉。” “哦~”传达的士兵立刻小跑回去了。 但这个被拉长声音的“哦——”,让林树感到事情不简单:“你们难道都认识我?” 站岗的士兵一脸坏笑:“你在我们训练营里,也算出名的。” 凭着对江怀玉的信任,林树认为这个出名总不会是坏的出名:“我的荣幸。” 士兵哈哈大笑:“你这女人果真和别人不一样。” 江怀玉很快就被叫出来了,但林树分明看见他身后坠着一群大尾巴。他们远远跟在江怀玉后头一起出来,要说是偷偷地跟,他们偏偏目标庞大,但要说是光明正大地跟,又个个都鬼鬼祟祟的。 林树莫名觉得这种场景有些眼熟,当江怀玉一脸羞涩地站到她面前时,她想起来了—— 这不就是校园里,一群夺笋的兄弟撺掇着男主去给女主告白的剧情吗? 江怀玉满脸涨红,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先道歉:“对不起,就是上次林欢过来的时候,我顺嘴跟他们提了你几句,没想到他们对你那么感兴趣,非要跟来一起看看。” 不是告白就好,不是告白就好!林树讪讪地笑着:“大哥,你这可不像是只随口提了我几句。” “就是……他们越问越多……” “然后你就把我扒了个底朝天?”她冲着后面那群人招招手,那群人也都很激动地回应她。 江怀玉不好意思地说:“哪能底朝天,我才认识你多久?” 所以就是,他认识到的全说了。 林树大概能猜到这群男人为什么对自己感兴趣,他们都是遭到这个世界不公平对待的人,更是勇于突破这个世界固有规则,去寻求自身价值的人。世人都不看好他们,偏偏林树是个异类。 一个真心会支持他们,认为他们做得没有错的异类,还是个女人。 该说不说,就算是第一个站出来领头的归韶江,在真正面对自己家人的种种目光时,恐怕都不能做到完全地问心无愧。林树却是真正百分之百的认可他们。 林树摸摸自己身上:“不好意思怀玉哥,没打扰到你?我就是顺路走到这里,一时兴起就想看看你,也没能给你带点什么慰问品,还专程叫你跑出来一趟。” 江怀玉刚想说不打扰,旁边站岗的那个士兵便道:“可不是打扰嘛,这个点我们正在练兵,你看你还专程把怀玉叫出来,结果就只是说句话。” “就是就是!”后头附和道。 林树看着熙熙攘攘的一群人,心道:“你们这样是在练兵才怪。” 第53章 什么是幸福 眼看一群男人在背后瞎起哄,江怀玉羞得满脸通红,林树便解围道:“我的不是,打扰到各位了,要不现在时间还早,怀玉哥你想吃点啥,我去集市给你买。”她特地拍拍荷包,“我现在赚大钱了,不用替我省。” 那位站岗的大哥又阴阳怪气道:“哎哟,真羡慕怀玉,还有人专门送好吃的,哪像我们,都是孤家寡人,也没个人惦记。” 林树只得朝大家笑道:“来都来了,不给大家伙都带点,就是我不知礼数了,咱们这里多少人,我怕待会儿买少了,怠慢了哪位。” 后头大声起哄,江怀玉嗔怪地大喊让他们快回去:“别听他们的,训练营里吃得饱穿得暖,不用你记挂。” 林树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什么都没带,是有点失礼。” “你和我说那客套话。”江怀玉怕她真的破费给全营都买东西来。 后面仍在起哄:“怀玉心疼你家林妹妹,也心疼心疼我们呗,你有人记挂,我们也想尝尝这滋味啊!” “就是就是!” 大家哈哈笑成一片,听着是在开玩笑,林树却听得心酸,这些人来到这里,只怕都是跟家里断了关系,他们自嘲是孤家寡人,可谁又愿意做孤家寡人呢? “买,都有份!现在就去,各位兄弟等着我。”说罢她转身便要跑。 江怀玉拉住她:“你要买什么,你哪有那么多钱?” “有,我有,你就放心!我肯定不能饿死自己。”林树扯下自己的衣服,跟大家伙道一声“再见”,便走了。 江怀玉满脸担心,那个站岗的士兵拍拍他的后背:“怕啥,她自己都说了,还能真饿死她?你就让她去,也让兄弟们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 林树离开后,整个训练营里就都在议论纷纷这件事,于是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等啊等啊,直等到朝霞挂满天际,大门口那里还是没见到人影。 大家都失望了:“这女人肯定跑了!” 甚至连江怀玉都不敢为她说话,眼看着大家对林树的兴趣,变成对她的埋怨和谩骂,江怀玉偷偷流下眼泪。 忽然,传达室那边大喊道:“来了来了!人回来了!”“那个女的,跟江怀玉相好的那个,回来了!”外头大喊大叫地回来传信,训练营里又沸腾了。 “王瞎子你别乱传,她不是我相好的!”江怀玉大声辟谣,但谁也没理他,一窝蜂往外跑。 林树能回来就已经足够了,没人真的想过她能买多好的东西,都是一般人家出身,他们调侃她,也只是为了看她的心意,心意到就行了。 所以当林树带人拉着一板车东西过来时,是很令人惊喜的。 “太破费了,是什么呀?”众人挤在板车周围,看着包装精美的一盒盒小礼包,都很好奇。 包装纸虽然只是普通的油纸,绑绳也只是普通的草麻绳,但却在每一个小包上都绑了一朵鲜花。 没人见过这样的包装,上面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用心,才是真正让人感动的地方。 “小姑娘,真的是给我们的吗?你也买太多了。” 虽然大家都叽叽喳喳地围在车边,但却没一个人伸手去拿,最多也只是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一摸。 见大家高兴,林树就心满意足了:“只是一些小零嘴,每样取一点包上,这样大家都能尝一尝,我都给店家包圆了也才三百个,不知道够不够,不够明天他们进货了再送来。” “够了够了,我们这里是将军的亲卫训练营,本来就没多少人。” 林树才知道还有这样分的:“哇!那各位都是百里挑一的精英了?” 她的带有夸张的表情又逗得众人开怀大笑,反倒是江怀玉被挤在外头,一句嘴都插不上。等确定了这些东西真的都是给他们,一群人才闹哄哄地帮着卸了车。 “训练营外人不许进,不然真得留林妹妹吃顿便饭,太让你破费了,你怎么就那么实诚,让你买你还真买。” 大家一人说一句,林树也根本不认识他们,只觉得他们个个性格豪爽,不矫情不扭捏,跟外头那些举手投足都要思考三分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倒是拉着板车来帮忙送货的那个女伙计,从没见过见过这样大阵仗,除了见谁都点头哈腰地笑着,一句话也不敢说,卸完车后,太阳刚好落山,趁路上还看得见,林树让她赶紧先回去了。 大家伙把礼物分下去后,终于散了,江怀玉这才有机会把林树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说话:“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钱,我要得多,老板给我便宜了,包装也是的,就是寻上头的花比较费功夫,也是老板派伙计到处跑一跑就找够了,我就给他们打赏了些跑腿费。” “花了多少钱?”江怀玉又问,“你可别为了好面子充大头,把欢儿给委屈了。” 花了多少钱林树不敢说,因为真不便宜,这个时代糖算稀罕物,加了糖制成的各色零嘴,比一般的零嘴就要贵些。 为了让江怀玉放心,她只得把他拉到角落里,掏出自己荷包里剩的钱给他看:“都说了我赚钱了,家里欢儿手上也有钱,饿不死我们,你就安心,我不是那种充大头的人。” 江怀玉看见好大一锭银子,他从前一年都赚不来那么多,但他没有追问钱的来源。 “你说你,来看我就看我,你理他们做什么?”他安心了,嘴上虽埋怨着,但心里是高兴的,因为今天的事是真给他长脸。 林树又问了他几句好不好?江怀玉没有什么不好的,于是江怀玉也反问她:“在阳城里人生地不熟的,有没有遇到什么难事?通关批文什么时候才能下来?” 提到这个林树就头痛:“通关,怕是故意要卡着我们了,去了多少回都没有结果,至于其他的难事……”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江怀玉看出来她犹犹豫豫的样子:“你也不是顺路来看我的?” 第54章 见面了 尽管林树笑眯眯的,但她无意间沉默下来眉头紧皱的模样,让江怀玉看出了端倪:“我在训练营里虽无法自由外出,可你有什么难事儿但说无妨,就算帮不到,我也愿意给你想想办法。” 听了这话,林树感动归感动,但这事儿真不好说,她挠挠头:“我被一个男孩子缠着要做小,这算难事?这对我真的挺难的。” 这难事,说得江怀玉都愣了会儿:“你这人可真是,做小而已,又不是要跟欢儿争,想来欢儿也不会介意这样的事,还是说他家里人不同意,来找你麻烦了?” 林树说:“他家人虽然不同意,但也没到找我麻烦的地步,就是事情很复杂,总的来说我不喜欢他,无论他做多少事情,我都不想纳了他。” 江怀玉想不明白了:“对你们女人来说,身边多一个男人,也不过是多个服侍的人,主要他对你真心实意,纳他做小又何妨,怎会因此烦恼呢?” 代沟来了,不同时代的代沟又来了。林树反问他:“如果当初你要是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又该如何应对呢?” 江怀玉苦笑道:“没有如果,男人和女人不同,我喜欢别人算什么,得人家喜欢我。” 看到林树一副眉头紧皱,仿佛听不懂的样子,江怀玉笑道:“有时候我真怀疑,你跟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这世上的男人和女人不就是如此吗?男人是没得选的,我们只能听别人的。” 林树抿紧嘴唇:“我知道你们很难,但有的选,一定有得选,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已经和一般的男人走上了不同的路,你怎么也这么说?” 江怀玉说:“我们很多人都是迫不得已的,并不是自己真心的选择。” “不是……那你……可是……”林树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江怀玉却仿佛知道她想说什么:“你别怪我不争气,要是有得选,我还是想和卫静白头偕老,再养几个孩子,好好照顾我们一家。” 林树愣住了,她之前的想法有点崩塌,她是不是太高高在上了?总以为自己是个现代人,多读了几年书,多见过些世面,就自认为自己的思想是比这里所有人都高一个层次的。 但那是她的时代,这里是这里的时代,李青李平平他们那样的老顽固且不说,就算是林欢、江怀玉这样,比之一般男子来说已经不同的人,他们依旧是生活在这个时代里,就要顺应这个时代潮流。 他们的观念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最朴实最简单的幸福,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不好。 告别了江怀玉回家的路上,林树精神恍惚,走得极慢,还没走多远,就靠在郡王府的墙脚下坐着。 她一个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动摇这个时代维持运转的根本?但她就要为之妥协,让自己也融入其中吗? 女人在这个时代里有着天生的武力优势,有着生儿育女,繁衍后代最重要的功能。而且经过世代传承,男人不仅外在力量上被弱化,精神力更是被几乎消灭殆尽,让男人们一生只知道围着女人转。 女人是很重要,但男人就不是人了吗? “我是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管好自己不行,难道还想‘为民请命’吗?”她没有那么伟大,救不了这个天下。身为女人她是既得利益者,是这个世界权益享受者的一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想自己前世生活的那个男人为主导的世界?女人既要承担起繁衍后代的责任,又因为力量过于弱小得不到尊重。她能穿越到这样的一个世界,做梦都该笑醒才是! 林树在墙脚下坐了许久,心中一团乱麻。 “木!是你吗?”这次她喊了许久都没人回应,应该是换了个盯梢的岗,今晚的那位没有没有木那么好说话。 回家吗?回去面对李大娃那委屈的眼神吗?原谅他吗? 说起来按照这边的世界观,男人和女人那个,女人是不会吃亏的,多捡一个男人回家,相当于多找了一个服侍自己的人,那叫享福。 林树抱着膝盖,头也埋在膝盖里,一股孤独感涌上心头,这是一种不被认同的孤独感。她得……花时间消化一下。 她就这样坐到半夜,所幸这里是郡王府的围墙,无人敢靠近,她也就这样蜷在人家墙脚睡着了。 不知是何时,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她打了个激灵醒过来。 “听说,你大肆贿赂我的亲卫营?” 周围都是黑暗,林树微眯着眼,虽然被长剑抵住喉咙,但拿剑的那个人,泛着银白色的微光,像是天神下凡。 “阿嚏!”她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幸亏归韶江的剑收得快,不然这人就自己往他刀口上撞了。 他叹了口气蹲下来,还看见林树在擦鼻子:“瞧你这副可怜样,就让人欺负得那么惨,家都不敢回?” 林树眼眶在发热,嘴上却挤出笑来:“谁能欺负我,我就是觉得外头舒坦,想一个人待会儿。” 归韶江心头酸酸的,这个人如果还是小瓜,她一定会毫无顾忌地扑上来寻求自己的安抚,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都快哭出来了还要嘴硬。 “你还不如当个傻子的时候。”他站起身,“跟我来。” 这时有人牵了两匹马从黑暗中走出来,林树跟着归韶江,完全不知道他又要带她去哪,但她总是很放心。也许是因为归韶江一看上去就是那种光明磊落,正气十足的人。 “你今天……”穿了铠甲,太帅了! 归韶江骑上他的白马,林树跟着骑上后面的一匹红马。马儿很健壮,比一般的马还要高一些,她骑上去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比上赤兔时要吃力……可怜的赤兔。 两个人,两匹马,等去到大路时,另外两个随从也跟了上来。马蹄声“滴滴嗒嗒”地回响在安静的城池中。 四个人一路走到城门处,城门此刻只虚掩着,等归韶江一到,守城的士兵便打开一条门缝,让他们出城。 林树只顾看着归韶江,这时才反应过来:“出城了。” “不是说想我吗?跟上了。”说罢,归韶江马鞭扬起,首当其冲,林树和他的两个随从立刻跟上。 第55章 相处一天 那晚,林树对木说,她想见归韶江,木就给她报上去了,但这种事情的缓急程度还不足以让归将军那边立即回应她。今晚不同,今晚林树赫然公开贿赂归将军的亲卫营,这事儿,十万火急地传到归将军那里,请将军定夺。 “她能贿赂什么?”归韶江都乐了,他知道林树也就是没什么分寸而已,所以他又问了林树的近况。 “这个李大娃有点意思。”了解了所有情况后,归韶江不想说李大娃什么“礼义廉耻”的东西。怎么的?女人对男人做了那样的事就是正常的,男人想要追求女人就是没有“礼义廉耻”吗? 林树说得对,做了坏事的那个才是坏人,是畜生,失去贞洁的,应该是女人,而不是受到胁迫的男人。当知道林树说了那样的话,他都想给林树鼓掌了,凭什么他们男人的事情,全都要靠女人说了算? 归韶江认为李大娃这个男孩子胆子挺大,有些令他刮目相看呢!倒是林树这个怂包,竟然被一个弱小的男人吓得家都不敢回,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今晚他亲自过来一趟的原因,是因为林树说想他了。其实他有点后悔,从前把小瓜一个人留在家里,日复一日地等,她该有多想念他? 从前小瓜的思念他不懂得珍惜,所以林树说想他,他立刻就过来了。 “去哪呢?”林树迎着风大声询问。 归韶江反问她:“我不告诉你,你就不去吗?” “去!”就算被坑她也认了。 “跟上!”归韶江面巾下带着笑。 虽说小瓜傻傻的,单纯有单纯的可爱,但像林树这种,即便很聪明,甚至很精明的人,仍然愿意这般无条件地信任他,支持他,归韶江会觉得更满足。 四个人没跑多远,快马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林树就看见了房子——又是大宅子。刚喊门,门就开了。 归韶江把马交给手下人,领着林树一起进去:“这是我城外的一处庄子,有时我会在这里处理公务。” 林树跟着进去时,一路参观了下,此时还黑灯瞎火的,只有他们走的一路上亮起灯笼。隐约能看得出,这座庄子跟处处豪华的郡王府比起来,装修简约了很多,但该装饰的地方,也是一点没省,只是风格没有那么华丽而已。 “公子是要留我在这里一起住几天吗?” 归韶江白她一眼:“好过让你露宿街头?明明赚了那么多钱,连个客栈都不舍得开。” 林树脸上一红,是不舍得开,因为这一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一天天的房费,比起出租屋来说,太不划算了。 林树在归韶江的庄子上住下了,正好校尉府那边也一团乱麻,停了张爱的课,她休息几天,当外出度假了。 林树请归韶江帮忙派人回家通知林欢:“报个平安,要是张家来信,也知道上这里找我。” 归韶江冷冷笑道:“张令?我这个守城校尉也算是个难得的妙人了,特别有福气,家里有位贤夫帮她打理一切,她只要管好自己就行,其他的事一概不用她操心,军职上也是,毫无干劲,耳根子又软,倒是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干了这么多年无功无过,升不上去,却也绝不会倒台,有时我都拿她这性子没办法。 “你说说,她家如今闹成什么样子了?没想到你挺能耐,这才干多久就把他们家搅和起来了。”他一副吃瓜看似的嘴脸,闹得林树很不好意思。 “怎么是我搅和的?就算真有事,那也是她家里积怨已深,我只不过刚好扯到了线头,就把他们纠缠成一个线团的事给揪出来了。” “快给我说说,你今天还去过他们家了是不是?”归韶江索性赖在林树的客房里不走了。 两人对着烛火,林树看到火光在他脸上跳动,她的心也跟着跳动,直到归韶江捏住她的鼻子,她才想起来要说话。 归韶江也从没注意过,这个女人生得挺好看。苹果脸蛋,小巧的鼻子和嘴,单眼皮,眼尾处总是带笑一般。 “你看我都看呆了,没见过你这样无礼的。”他笑骂道,实则心里很得意。 想抱抱她,但她不是小瓜,她是个正常的女人,所以不行。 林树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上来,归韶江便再捏她的鼻子:“别只顾着脸红了,快给我讲讲张令她相公,出什么招了?” 自己的心动被当事人毫不在意地拿来调侃,林树顾不得伤心,只得厚起脸皮假装自己也不在意,整理一下心情说道:“张夫君想拉我入他的伙,估计想把那个阿春彻底打垮。” “早该如此,快详细说说。” 林树在归韶江的追问下,把细节都说了一遍,归韶江频频点头:“那个玉镯你就该收下,不要白不要,张夫君出嫁前,母家在阳城也是名门大户,肯定是好东西。” “我不想掺和别人家的事。”林树说。 归韶江不知想到了什么,坏笑起来:“我这就把张令放回去,给她关个禁闭不许出门,让她整日那么悠闲,夫君跟人打架了也不管。” “这不好?”这是一个上司该有的样吗?但是她喜欢! “来人!”归韶江来了兴致,“去随便寻个错处,让张令回家关几天禁闭,不许出她的家门。” 来的人正好是小甲,他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归韶江:“可张大人这两日执勤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 “这都要我教吗?自己想去。” “……是。”小甲想,待会儿要不问问别人,他年纪太小了,没什么处理事情的经验,还也不聪明,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选上将军亲卫队的正式队员的。 林树看着小甲眉头紧锁的迷茫表情,不由想到一个网络红梗:“明天,张大人将会因为左脚先迈出大门而被责令回家关禁闭。” 小甲瞪大眼睛:“这样不好?” 归韶江又气又笑地踹他一脚:“蠢!想不明白的话照办就是。” “遵命!” 归韶江让林树等着看好戏,就去睡了。她第二天睡到日晒三竿,出门一打听,张令校尉今天果然因为左脚先迈出大门,被撵回家去关了一个月禁闭。 听说小甲守在人家房门口,看见张大人开门后就盯着人家的脚看,当张大人左脚先迈出门槛时,他松了一口气。 第56章 感叹号很多的1章 “你身边的这个小甲,真是实心眼。”林树对归韶江说。 她刚吃过早饭就被领到归韶江身边,归韶江看公文,她被安排在旁边一张小茶几自己写字画画,两人时不时聊两句。 归韶江嗤笑道:“说得那么好听,他就是傻,脑子根本不动。” “那他还能在你近身服侍?”林树不解。 他说:“这般听话不是很好?个个都像小乙那么多心眼我才头疼。” 林树点头:“有道理。”原谅她一直是个打工人,不懂得领导者的思维。 归韶江看了一会儿公文,就开始喝甜汤,林树也蹭着喝了一碗。后来他坐累了要出去练手,林树又陪他练,下午他在榻上小眯了一会儿,林树还负责给他打扇,打着打着自己也睡着了。不知不觉,两人竟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一日。 ——“天黑了,睡觉了!” “公子晚安!”看着归韶江渐渐远去的背影,林树的嘴角怎么都掉不下去。 近距离看了一整天帅哥,还什么活都不用干,真值!他不喜欢我又怎样,我喜欢他,我快乐! “yes!yes!”反正周围也没有人,林树站在原地蹦蹦跳跳,却不知归韶江转到墙角后又悄悄露只眼睛出来。 看到她跳得像个猴子,他也不自觉地笑着:“真是个傻瓜!” 又吩咐下人:“给她房里放些糕点备着,晚饭吃得也太少了。” 在城外庄子住的第二个晚上,林树早早醒来,胡乱吃了几口早餐,就迫不及待往归韶江的主院那边去,这才知道主院已经人去楼空…… 真狠啊!这就叫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吗? 也是,她太高看自己了,以为人家带了自己一天,自己就有多特别似的,你拿他当男神,他拿你当备胎罢了。说不定都不是备胎,归韶江这个时代的人,哪里有备胎的概念,他只拿你当下人。 还好林树很会开解自己,况且她也不对这段感情抱希望,就一个单方面暗恋而已…… 而已……一个身穿布甲军服的男兵朝她小跑过来:“见过林先生,归将军吩咐了,他去清理叛军,您醒后要是想去,就给您备马。” “清理叛军?我?”林树犹豫是因为她不敢相信,但对这种大场面的好奇,战胜了她害怕的心理。 “备马,备!” 林欢和李大娃在家等了一天一夜,还是等不到林树回家。白天的时候林树还回家取过一次钱,说自己有事要办,会晚些回家。 李大娃认为女人在外办事,自是不必同家里男人详细交代。林欢却知道,林树不管有什么事,哪怕当下来不及,总会跟他简单说一声,不会这样一句“出去办事”就赶快溜了。分明是在躲李大娃。 两人最后也没等到林树回家,而是有个陌生人来转告说,林树跟着安阳郡王出城公差去了。 林欢忍不住埋怨:“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 李大娃回怼道:“你自己不敢干的别说我。” “就你不要脸!”林欢骂他。 “你要脸,一辈子和她做姐弟,有名无实的夫妻,以后也嫁不了别人。”面对的不是林树,李大娃是一点也不装。 林欢被戳了痛处,说不过他,又怕打死他:“反正这事就怨你。” “凭什么怨我,你一个当正夫的,都管不住妻主,她到现在没碰过男人,我才不成功的,都怨你!” “怨你!” “怨你!” ……两个小学生式的吵架,一言不合又打起来了。李大娃自是打不过林欢,他便跑,打开门跑到外头,林欢在气头上:“有本事你别回来!” 李大娃站在门外大喊:“我当然要回来,林姐姐回来我就回,我告诉她是你把我赶出去的,你还打我,我身上都有伤了!” 林欢顿时七窍生烟,他最烦李大娃的这些让人吃暗亏的绿茶招数,当即追出门去追着打。他也不再留手,不一会儿就把李大娃给给提溜回家去。 有邻居听到动静出来围观的,林欢臊得脸红,李大娃倒是叫骂骂咧咧:“看什么看,没见过男人打架啊!” “闭嘴你,净知道丢人现人!”林欢一手把他的嘴堵上,一手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拖回家去。 回到家里,林欢只觉得丢脸丢大发了,等林树回来时,别人怎么看他们家?林树怎么看他们两个? “都怨你,扫把星!”他恨得牙痒痒,把李大娃揍成熊猫眼,锁到房间里去,“饿你三天,看你还瞎胡闹!” 虽然发了狠话,第二天林欢还是把饭给送进去了,李大娃饿得大口扒饭,哪有在林树面前那种寻死觅活的委屈样。 等吃饱后,他又是一条汉子:“不是说饿我三天吗?谅你也不敢,你就是个怂包蛋!” “看我今天不打死你!”林欢真要气厥过去,他小时候,家中书香门第,何曾见过这般教养不通的兄弟。 李大娃硬气地站在他面前:“打死我正好,我早就不想活了,要是不能嫁给林姐姐,我还有什么活路,回了家乡谁还看得起我,连带着我家里都会被人戳脊梁骨。” “林姐姐是唯一一个不会瞧不起我的人,我就是喜欢她,就是想嫁给她有什么错?你不也喜欢她吗,你到底是嫁给她了,能陪在她身边一辈子。” 林欢放下已经举得高高的笤帚,一边哭一边说:“你以为我真的能在她身边陪着一辈子吗?等出了摘星国,我们的婚书就不作数了,那给我留着完璧之身,是为了让我以后好嫁人的,我已经姓了林,终究这辈子只能做她弟弟,以后我还得姓别人家的,你知不知道,你一点儿也不懂她!” 李大娃被说得傻了:“那为什么呀?有男人上赶着扑过去她都不要,她要什么呀?她这辈子要到庙里当姑子不成?” “我也不懂她呀!” 两人越哭越凶,不知什么时候就抱在一起痛哭起来,林欢气得骂了一句林树“神经病”,李大娃又不乐意了,两人互相揍了几拳,这场闹剧才终于落幕。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归韶江派过来负责保护的暗哨,在墙头上磕着瓜子,一句也没落下,她的任务只是保护而已,不包括监听监视,但今天的事,她觉得他们家将军肯定爱听。 第57章 校尉府的肮脏事 转眼,林树已经出门了五日,林欢和李大娃在家里把屋子打理得井井有条,虽然家里已经不缺钱了,但林欢还是回出去找伙计干,李大娃则在院外的墙角下开了一小块菜地,种子撒下去这几天,都能看见苗了。 也不知道林树什么时候回家,说不定等到她回家的时候,菜都能吃了。 总而言之,虽然两人都很思念林树,但他们搭伙过的日子倒也安稳平静,直到这天夜里,才刚刚熄灯睡下,忽然便听见敲门声。 李大娃第一个念头就是林树回来了,但林欢记得林树给他定的敲门声,这个明显不是。 “别开,别开!”林欢从房里出来时,李大娃都跑到大门口了。 听见林欢在身后用气音着急地喊着,他吓得一个激灵:“你做什么吓死人!” 林欢知道他心里想着林树,忙告诫他:“不是我姐,别开,去抄个能打的家伙,当心些。” 李大娃顿时冷汗都出来了,大黑天的,他们两个年轻男子在家,谁会来?不好的回忆顿时涌上心头,他额头上全是冷汗。 看见林欢进厨房拿了菜刀,他强迫自己定下心神,转身去拿了自己种菜的锄头。 林欢贴着门缝往外看,这才听见外头传来非常细微的叫门声:“林先生,林先生在家吗?林先生开开门,救命,救命……” 由于门外太黑,看不清楚来人,但两人仔细听后,都觉得像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于是林欢又搬来梯子爬上墙头往外看,确定只有一个人后,才由李大娃在门内应声:“谁?” 门外得到回应,终于记得提高了声音:“林先生,我是校尉府里的,您还记得三月吗?就是四小姐身边的三月,您还给她送过药都,求求您救救三月,她就快被打死了。” 林欢冲着李大娃点点头,李大娃才缓缓打开大门,同时手里的锄头防御着,那个小姑娘刚进门,锄头就已经架到人家肩膀上。 小女孩才及李大娃的腰那么高,直接给吓跪了:“林先生别杀我,我是好人!”话说在校尉府里,当张校尉不在家的时候,一家之主自然非张夫君莫属,从前他为着顾及妻主,因此对阿春多有忍让。 阿春倒也懂得适可而止,不敢主动招惹张夫君,只在四小姐院子里的那一亩三分地里作威作福,张夫君揪不到他的错处,两人便井水不犯河水。这次由于林树的原因,导致张爱逐渐不受阿春的控制,然后阿春急不择路打了乌石,下了张夫君的面子,两个人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突然间就被打破。 张令莫名其妙地受罚回到家,想破头都不知道归韶江这样做的原因,正百般苦恼的时候,却发现家里的事更令她头大。 张爱对外称抱恙,养在主君院中,阿春那边过来闹了一次后,张夫君便以下犯上为由,将他关了禁闭,但阿春在家中的地位,俨然一个受宠小郎君的存在,只是差个名分而已,因此他倒也养了几个能为他说话的人。 这些人张夫君不可能一下都发卖了,原想着慢慢处置就是,却不曾想张令突然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引到阿春那边去了。 阿春自然是要把恶人先告状这招发挥得淋漓尽致,这下可好,阿春被放出来,张夫君这边立刻遭到妻主的兴师问罪,连年小郎都挨了打。好在张爱出来为两位父亲求情,张令打了人,就此作罢。 原先张令是要把张爱继续送回她独立的院子去,但张爱跟她说了好大一通“孝道”,张令觉得女儿长大了,言之有理,因此把张爱留在张夫君的主院里,这事儿也就此揭过了。 所以说张校尉此人从来只管她自己,阿春也算服侍她多年,哄得她好的时候也是言听计从,但这次张爱的事,她也能全然不顾阿春养育孩子多年的感情,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阿春岂能罢休,但发回老家的书信还不会那么快有回音,他憋了一肚子气。 这就有了那天晚上,校尉府里跑出来一个小姑娘,到林树家里求救的事。 三月在阿春的手上,那天也是三月陪着张爱去了主院后,张爱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像三月这样的小蝼蚁,在外孤苦无依,在府里也毫无靠山,阿春把她打了也就打了。 一连几天,阿春但凡不高兴就把三月拉出来打几下。如今三月光是听见他的声音,就能吓得瑟瑟发抖,终于在那天支撑不住倒下了。她在房里发着高烧,同屋住着的几个女孩子却不敢管她,大家年纪都差不多大,都是没有靠山的,谁敢得罪阿春呢? 可三月现在连水都喂不进去了,他们都很害怕三月会死在房子里,以后鬼魂会成为厉鬼回来找他们算账。最后几个人一起去求了管家,管家才知道这件事,偷偷放了他们其中一个人出去找大夫,只说能救则救,救不活也只能扔乱葬岗去了。 偷偷跑出来找大夫的那个女孩子怕极了,他们可不就是怕三月死在屋里吗?她想起一个人来——四小姐的先生,那位林先生。都在一个屋里的,三月偷偷擦药的味道他们都闻到了,追问之下也知道是林先生给的。刚好几个人平常干活或多或少都会有点伤,大家一起用了那伤药,也就默默闭嘴了。 这个女孩子希望,林先生能发善心,再救三月一回,这样三月就不用死了。 林欢和李大娃打开门看见一个小女孩,终于放下戒备心,让她进来。看那小女孩被吓得不轻,林欢又给她倒了杯茶。 她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敲门,听说林树不在家,脸上写满了绝望。林欢听她一直喊救命,心道人命关天,便让还是让她说说是怎么回事,那女孩子便如竹筒倒豆子般都说了。 林欢和李大娃互相交换着眼神,那可是校尉府,他们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可听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要惨死,他们原本可以出哪怕一分力的,却见死不救,林欢又于心不安。最后他还是背上自己的药箱子:“走,我同你去找大夫。” “你不要命啦!”李大娃拦不住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林树不在家,家里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他心道要是林欢在校尉府里犯了什么事,林树回家后可怎么交代,于是他咬咬牙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第58章 不速之客 林欢带人去找了他平日卖药相熟的一位大夫,又一路小跑回到校尉府时,月亮都挂到天空中央了,守门的怨怪他们回来得迟,却也只得放他们进去。 李大娃却站住步子:“不能全都进去,我在外头守着,你们要是天亮还没出来,我就去找人。”尽管现在也不知道能找谁,但他觉得总不能全都折在里头。 林欢第一次觉得李大娃是带着脑子出门的,便跟着那小女孩和大夫,悄咪咪地往他们住的屋子去了。 屋里没有亮灯,却也没人敢睡着,大家都围在三月的床前,生怕她一不小心就过去了。当听见同伴真的把大夫带回家的时候,所有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大夫进来,一边摸脉一边摇头:“出气多进气少,难了。” 这时林欢打开自己的药箱:“大夫,您看人参行吗?” 大夫都愣住了,当实实在在看见林欢药箱里那根老山参,她才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你可舍得?” “人命关天的事,如果能救得回来,有何舍不得?”说实话,这些个什么参,林欢从小到大在山里不知道采了多少,他是真的不稀罕。 大夫对他竖起大拇指:“那好,先切一点参片让她含在舌下,然后拿这根人参去煲一碗汤来。” 切参片是容易的,但要熬参汤……几个女孩面面相觑:“我们……不能开火。” “这……”老大夫气得没话说,她自是知道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还有那些肮脏的事更是不少,她无奈地对林欢说,“孩子,你有慈悲心肠,但天意如此,今日要收了那孩子的命,咱们回去!” 林欢不信:“大夫,是不是她喝了参汤就能醒过来。” 老大夫摇摇头:“人家想要她的命,你再多的人参也是浪费!”林树看着床上虽然昏迷,却在努力喘气的三月,他不明白,明明有大夫有药,怎么就能眼睁睁看她死去? “这里不能开火,我家能开,我家里还有人参,这根救不活,还有第二根,我带她回去。”他二话不说便把三月从床上抱起来。 这个女孩子,轻得好像只剩下这身衣服的重量。 房里的女孩们,有的上前阻止的,有的默默无声。 林欢看着拦在前面的人,质问道:“难道你们真的要眼睁睁看她死在这里吗?” 这下,所有人都不动了,他们默认林欢带走了三月。还是老大夫懂得其中的人情:“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带回去救治了,你们家大人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 “哎,冤孽。”她看得多了,不是说她麻木了,而是真的无力施为,当然能救一个是一个,老大夫急急忙忙跟着林欢一路小跑。 守门的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敢放行,老大夫朝她拱拱手:“快咽气了,不吉利,放我们出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守门人赶紧开了门,谁都不想沾上这种晦气事,她心道这个丫头今晚出了这个门,估计乱葬岗就是她的归宿,可怜见的,府里买回来还没多久。 李大娃蹲守在门外,本以为要等很久,但还不到一刻钟时间,门又开了,林欢竟扛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小孩出来。 “这是谁?”其实他已经隐隐猜出来了 林欢推了他一把:“赶紧回家,人命关天。” 李大娃气得跺脚:“臭小子,就你好心!” 但再怎么生气无奈,人也搬回家了,李大娃还得帮这个女娃娃熬参汤,边熬边骂,骂也得熬,他也怕死人。药锅这边水才沸腾,林欢又过来说要烧热水,要烈酒擦身。 李大娃趁着空档跑去扒着门缝看了眼,看见林欢和老大夫正一起给那孩子上药,后来要脱衣服了,林欢也只得先出来。 “参汤熬好没?”林欢问他。 “正晾着,这不来看看你们好没有。” 于是林欢又吩咐他新的任务:“这是药方,你认识路?赶紧抓药去。” 李大娃看这乌漆嘛黑的天:“就不能等天亮吗?我不敢去。” “又不是很远,就在城里有什么好怕的?” “你当然不怕。”李大娃红了眼眶,林欢想起他的事,不再逼他。 “行,我去,你去帮我把我平时整理的那些草药拿出来,有些是能用的,要是认不出就等我回来再说。”时间不等人,林欢带上钱包和药方就要出门。 “你一个人怎么行?” “我武功比你好。” 林欢都已经把门打开了,李大娃还是拦住他:“他们就是专挑落单的男子,我可不是吓唬你,你别不知好歹。” “那你说怎么办,里头喝完参汤后还等着用药呢!我带了刀,我不怕,你让我出去。” 李大娃死死拦在门口:“她死不死的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要是出一丁点事,我没法跟林姐姐交代,总不能我出了事,你也出事,你让林姐姐以后怎么过?” “哪有那么夸张,刚才出去都好好的,你给我让开。” “你别不信邪!”李大娃就是不让,两人僵持不下又开始动手时,屋里传来老大夫的声音:“别争了,快把参汤端来,待会儿我去抓药总行了?” 两人赶紧把参汤端进去,好不容易给三月灌下去,老大夫就走了:“抓好药我让我徒弟拿过来。” 这时房里又剩他们两个,李大娃主动承担起照顾三月:“你去找你的药,这里我看着,她要是醒了就喊你。” “嗯……你要是累了就先眯一眯。”林欢虽然知道刚才李大娃是为了他好,但两人心里还有些别扭,只需要一人递一个台阶,终归是会和好的。 两人没料到的是,三月昏迷了两天,也烧了两天,期间就算睁了眼睛,神志也不大清楚,满嘴胡话说上半天,又昏睡过去,大夫更是日日过来把脉,还好林家不缺钱了,林欢也舍得花,好药倒是不断的。 且就在他们救回三月的第二天,有一位不速之客登门了,竟是校尉府的四小姐张爱。 张爱是跟着年小郎出来,特地来看三月的,虽然只是个五岁的小孩,林欢和李大娃可不敢怠慢她,但张爱只想先看看三月。 在年小郎的指点下,张爱小心拉开三月的衣服,看到了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养尊处优的四小姐何曾见过这样的,吓得捂住眼睛连连后退。 第59章 三月醒了 三月身上有些地方伤得血肉模糊,那般可怕的伤痕,连年小郎看了都要忍不住恶心,他心疼地抱住女儿。他也不想让女儿这么小就面对这些,但主君说了,不让她看,她永远也不知道阿春是个狼子野心的人,如果四小姐一直被阿春蒙骗,他们就真的要失去这个女儿了。 因此他狠狠心,抱着张爱再次来到三月的床边:“四小姐别怕,你看看三月多可怜,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被阿春打成这样,虽然她只是一个奴婢,可也是一条人命啊!” 张爱鼓起勇气睁开眼睛,看到三月消瘦苍白的脸,几乎不敢认这就是前几天还陪她读书陪她玩的那个女孩。在她众多的下人中,三月与她的年纪是最相近的,更是唯一的一个女孩子,因此最开始时,张爱是对她另眼相看的,尤其是那天林树上课的过程中,她第一次了解到一个下人的家事,对三月的孝心感同身受,也多了一分亲近。 后来她住进父亲的主院,三月被打发回去了,张爱没再见过她,但也没多想,还以为自己病好后,自然可以再见到三月了。 可今早父亲突然把她叫去,告诉她三月就快死了,念在主仆一场,让她去送三月最后一程。 “怎么会突然就快死了?” “是阿春将她打死的,就像之前打我的乌石那样,乌石是犯了多大的错,差点把他的腿都打断,你去看看那个三月,然后再去问问阿春,看看三月是犯了多大的错,要把她打死才算。”她的父亲说。 张爱突然觉得,阿春好像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阿春。张爱看完三月回家,真的就病了,但她反而每天出门往林家来一次,一则是看看三月,二则是想等林树回家。 尽管所有人都告诉她,不必她亲自跑出来,打发个下人去看看就行,但她却觉得,在林先生家里坐一坐会更安心。 两天后,三月发烧终于不再反复,也是第一次醒来后会叫人了,大夫来看,说只要护理好伤口,应该慢慢就好了,所有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醒了,但还是怯怯的,不怎么说话,尤其是看到张爱的时候,拼命往后躲,张爱只得先回家。 等张爱的声音完全听不见后,三月才敢出来,紧张地问:“我可以不回去吗?” 林欢突然想起:“坏了。”他赶忙追出去,还好追上了张爱的马车。 “张小姐,可否请你不要将三月已经醒过来的事告诉你家里?我怕他们现在就要把三月带回去,她虽然醒了,伤还没养好。” 张爱沮丧着脸,点点头,她现在已经明白了很多事:“你放心,三月是我的人,我不喊她回去,谁也动不得她,她的卖身契,我会自己拿在手里,以后我的事情,我都会自己做主。” “……好,也请张小姐放心,我们会好好给她养病的。”林欢不由得感叹,这哪里像是个五岁的孩子,说她十五岁他都信。 交待好这件事后,至少三月目前安身之事是没有问题了。林欢回到家里,看到没在房里找到三月,反而看到她在厨房里帮李大娃烧火煮饭。 林欢不由责怪道:“她才刚醒,你怎么就指使她干活?” 李大娃喊冤:“你自己问问她,是她非要帮忙的,你以为我想带她过来吗,拿根柴火都能摔,她不肯回去歇着,在这里帮忙看个火算什么干活?我看就这样也挺好,躺了几天了,骨头都躺软了。” 林欢安慰三月:“在这里不用害怕,你身上伤还没好,回去歇着,我已经同你们家小姐说了,不会让你这么快回去的。” 谁知听了这话,三月反而更害怕,轻轻扯着李大娃的衣摆乞求道:“我可以干活的,求求你们买了我,我什么都会做。” “买?这个家可不是我说了算,你问他去,我要是做错事,还要挨他骂呢!”李大娃一扭身和面去了,根本让她抓不住。 三月急了:“你刚才说只要我会干活就能留下的。” 林欢一听,果然是那个李大娃不省心,却听李大娃说:“闭嘴你,我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说的是:‘这个家只收留会干活的人’,完全是两个意思,别乱说话冤枉我。” “那……那……我会干活的。”三月看看李大娃,又看看林欢,脸上满是绝望,她知道是这两个人救了她,要是他们也不肯留下她,那么她将无处可去。更惨的是回到校尉府,落在阿春的手上,更加生不如死。 林欢差点就要骂李大娃了,听他的辩解,这话纯粹是随口说来打发三月的,而且不地道,还被三月当了真。他只得安慰三月,先稳住她的情绪:“我家大姐外出还没有回来,就是你们校尉府的林先生,她才是这个家做主的,等她回来我们一起求求她,说不定她会有办法救你,好歹也是校尉府里四小姐的先生,你们家主人应该会给她个面子?” 三月仿佛抓住救命稻草,拼命点头:“对对,林先生是好人,林先生一定会救我的!” 林欢趁机道:“你现在该去歇着,先把伤养好,这样才能等到我姐姐回来。” “我……我能干活的,你告诉林先生,我能干活的。”三月拍着自己胸口,生怕他们不信。 这时李大娃拿过来一张竹编的靠背椅:“行了行了,干嘛非得回去歇着,在这儿坐着就不是歇着了吗?不想回去就不回,坐这张椅子上继续给我看火。” 林欢皱起眉,还要再说什么,李大娃直接打断他:“你是从来没试过那种,害怕到不敢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就让她跟我们待着!” 林欢愣住,悻悻地闭了嘴:“那你注意着她点儿。” 自从李大娃来到家里后,一日三餐就都是李大娃给包了,他做的饭菜也确实比林欢做得好吃。李大娃也很勤快,样样家务都能料理得很好,家里的事情不需要林欢操心了,他就有更多时间去研究在外头做小买卖的事。 他之前因为香料的事,收购了一屋子的药材回来,往日这个时候,他应当在整理这些东西,然后拿出去卖的,但刚才让李大娃怼了一通,他什么心情都没了。 第60章 公主府 林欢悄悄地在屋里抹眼泪,李大娃说他没试过害怕到不敢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何尝没有试过? 七香国,李家全族覆灭,奶奶花钱偷偷让人把李家人的尸身全都搬运出来掩埋,他们在离开七香国前夕,奶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带着他去祭拜李氏族人。 ……那时他才七岁,那漫山的坟头,还有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让他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了解了死亡。他的母亲和父亲,他的姐妹和兄弟,前段时日里还在和他说说笑笑的家人,此刻无一例外全都埋在他的脚下,埋在土里。 小时候的他不懂得仇恨,只懂得害怕,离开国家故土的一路,他都紧紧跟着奶奶,寸步不离,因为这是他最后的亲人,是他唯一的、再也不能失去的人。 林欢哭着哭着睡去了,所以并不知道李大娃进来喊他吃饭时,看见他哭红的双眼,又悄声退了出去 三月就跟当初刚被林树捡回来的李大娃一样,只能喝些易克化的糊糊粥,但李大娃给她加了一个鸡蛋在里头,比起当初他只能喝的白粥要好喝多了。 “慢慢喝,喝完自己去煎药,等药也喝完就去睡个午觉,下午没什么活,我也困了。” “是,我会好好做的……我可以喝白粥就行。”三月真是把小心谨慎发挥到了极致。 李大娃恶狠狠地瞪着她:“你听不听话?” 三月点头:“听话。” “听话就我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尽管知道三月会害怕,张爱还是天天往林家去报到,什么也不干,坐上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又回去。她在等她的林先生,她心里有困惑。 三月也在等,每天两只耳朵竖着就听大门口的动静,当动静过去,林先生还没回家,她便略显失落。 林欢和李大娃更不必说了,天天盼着林树回家,赶紧解决了校尉府里那一摊子事儿,另外李大娃的事儿也还被林树悬着在那,哪怕打也好骂也好,不给出个结果来,李大娃的心总不能落地。 还有就是名香楼那边,前前后后来过几趟了,都没请到林树,大掌柜都快急死了。 对于家里人时时念叨自己的事,林树一概不知,此时的她已经追着归韶江离开阳城地界,来到了瑶城。 瑶城亦是一座可比肩阳城的大城,由于它没有位于边关要塞的原因,人口比阳城还要多,每年收到的赋税也更高,总之就是比阳城有钱——以上都是听归韶江科普的。 “我们去瑶城做什么?”林树问他。 归韶江依靠在四匹马拉的乘撵上,慵懒地回答她:“去打劫……我要吃苹果,要切成小兔子的样子。” 林树只当归韶江不愿意告诉她,所以跟她开玩笑的,因此也不追问,给他切苹果去了。 这次随行的亲卫是小丙和小丁,他们就跟在乘撵后面,听到归韶江和林树的对话,相互对视一眼,最近他们俩一致认为,林树已经基本上把他们俩的活都干完了,干得还比他们好,说不定这次去一趟瑶城回来,他们四个要失业了……还好,林树是个女的,但一个女人能细致到这份儿上,也是少见。 走了两天后,已经逐渐接近瑶城,归韶江下令换装,当大队人马聚集在瑶城城门前,林树脑海里闪过一个成语:“兵临城下”。这时她想到归韶江跟她说的“去打劫”,可能真的不是在开玩笑。 守城的士兵都不敢放他们进去,就差架起兵器戒严了。 归韶江也好耐心地等着,不久便听到城内马蹄声传来,有三个身穿官服的女子出城迎接,见了归韶江甚至要下马参拜,接着大队人马就这么进城了。 瑶城管辖的城官委婉地询问着,归韶江何至于带这么多人马过来瑶城? 归韶江吊儿郎当的模样:“珍瑶姐姐不是准备过生日吗?我来给她庆贺一下,人很多吗?不过才一百个人,要不是觉得人多行程太慢,我还嫌带的人少了不够热闹。” 一百个人,听起来不多,但这气势摆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过来攻城的,不怪人家害怕。 林树和小丙小丁一样,扮成贴身侍卫的模样,一路都近身跟着归韶江,一行人直奔瑶城的最中心——珍瑶公主府。瑶城是当今国主的亲生女儿,瑶城是她的封地。通常来说,男子是没有封地的,除非是有功勋或者是国主十分疼爱的儿子才能分到,归韶江就是个例外。 他只是一个武将世家的儿子,不仅被国主认了干儿子,甚至封郡王,还给封地,如此荣宠……连珍瑶公主都亲自到府外迎接了。 但是按照级别来说,归韶江还是要低一些的,见到珍瑶公主,他得下马行礼。 珍瑶公主笑容满面地将他扶起来:“我们江儿怎么来了?给姐姐这么大一个惊喜,真是高兴死我了,你该提前说才是,我好准备多些好吃的好玩的招待你,看你来得不巧,姐姐家里什么都没有。” 归韶江亦是跟她笑眯眯:“看姐姐说的,我冒昧登门,该是我送礼才是,姐姐放心,我已经准备了一份大礼,不过还在路上,过两日就到,到时候给姐姐一个大惊喜。” 两人一起哈哈哈,林树看着就是那种明明不熟还硬拉关系,但她不大爽这个什么公主,又不是亲姐弟,也跟人家拉拉扯扯的,没看到人家甩了你两回了吗? 公主府给归韶江安排了个大院子,另叫了一些下人来服侍,多日的路途劳顿,归韶江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就连林树几个贴身随从都有专人服侍,不得不说公主府真是大手笔。 接风的晚宴上,又是歌舞又是戏曲,桌上的菜也五花八门,酒香更是飘得满屋都是,林树这个乡巴佬,是真的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 归韶江专门点了林树来给他布菜倒酒,小丙和小丁反而被打发到一边去。 等几杯酒水下肚,两人又互相商业吹捧了一番,珍瑶公主忽然盯着林树看起来:“江儿,你身边怎么是留个女子来服侍?而且我怎么看她有点眼熟呢?” “眼熟?”归韶江一把将林树拉低下来,捧着她的脸给珍瑶公主看,“我也觉得非常脸熟,这才收了她。” 珍瑶公主盯着林树仔细看了看,忽然拍案而起:“是那个……是那个……那个谁谁来着,叫什么名字了?” 归韶江放开林树,珍瑶公主那边“谁谁”了半天,终于想起那个名字:“兰……花?……蝶喜,兰蝶喜!小兰花儿!” 归韶江明明微笑着,但林树却看见他眼底的不屑:“原来姐姐还记得兰花啊?” 第61章 好多美人 兰蝶喜,林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珍瑶终于想起这个名字后,重新坐下喝了一口酒:“我都快忘了,七香国真够爱花的,女儿的名字也叫蝶喜,蝶喜,不就是花嘛,所以大家都叫她兰花,害我都快忘记她的原名了,正好,她们的王城国都——兰花郡。” 兰花,林树清楚地记得,她作为聘礼送给林欢的那块玉坠上,就是兰花。所以原身真的是七香国人,而且名字叫作:兰蝶喜。 兰蝶喜是谁?为什么是个傻子?为什么明明是七香国人却出现在摘星国?为什么她会被摘星国的这些王女王孙的人认识? 答案几乎就要呼之欲出了,林树不由得看向归韶江,归韶江接收到她的眼神,递给她一杯酒:“喝了。” 林树乖乖喝掉,好香醇的酒。 这时坐在对面的珍瑶公主哈哈大笑,让人端过来一坛酒……给林树的:“喝了它,喝完本公主赏你一个好果子吃,哈哈哈……” 这坛子酒得有一斤,喝完还得吃好果子?珍瑶公主怕是还拿她当傻子耍呢! 眼看下人端着那坛酒越走越近,林树看了眼归韶江,他却低着头看不到表情。所以林树只能自己衡量,如果拒绝了这坛酒,会招致什么样的后果? 这两个人看起来分明就是面和心不和,不知道归韶江需不需要维持住现在表面的和平?林树不想坏他的事,却也不想被灌酒。 她脑子还在转的时候,整坛酒已经被搬到面前,其实她酒量挺好,喝掉也不是不行,只是她不喜欢珍瑶公主一副戏弄人的态度。 这个世界讲尊卑,林树没办法反抗这种大环境,不代表她就会将自己视作卑下的人。 再确认一眼归韶江的态度,她想着如果现在讨好珍瑶公主对他很重要的话,那她就…… 这次,她看见归韶江不悦地看着她,为什么又对她生气了?这是要她喝还是不喝?她不确定地伸出手。 归韶江比她更快,把那坛酒一把抓过来,又对着送酒的那个下人说:“你把这坛酒喝完,不然本王让你有好果子吃!” “这……”那个送酒的下人战战兢兢地看向他的主人,只见珍瑶公主似笑非笑地看向这边,没有阻止的意思,她只好喝了。 谁知那下人酒量并不好,喝得几口后,便晕晕乎乎,失手把酒坛子给摔了,她吓得跪下,归韶江可不会放过她。 “本王赏你的酒你敢摔了,拉下去打板子!” 林树躲过一劫,看着被拉下去的那个人,却也不由感叹明明是老板在斗法,遭殃的却是他们这些小虾米,真是不公平,这要是在他们现代法制社会,至少还有个劳动法保护一下,或者说,谁敢这样人身伤害啊? 正沉浸在对前世的怀念中,林树又察觉到有一道视线盯着自己,她抬头看过去,竟是珍瑶公主。还以为是因为她没有喝酒被公主记恨上了,却听公主笑着说:“以前怎么没觉得,兰蝶喜长得那么好看,还是说江儿找来的这个,比兰蝶喜更美上几分?难怪你那么护着她。” 归韶江慵懒中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姐姐可不许打她的主意,她是我的。” 珍瑶公主一边喝酒,眼神都没离开过林树:“姐姐我就看看,既然带出来了,看看也不行吗?小美人儿,你就喝上两杯,给我们助助兴。” 喝两杯有什么好助兴的,林树认真地拱手答道:“小人要服侍公子,不得饮酒。” “换个人服侍有什么关系?我这府里的美人也很多,江儿喜欢哪个,随便挑。”说完,她真的吩咐下去叫美人上来。 真的个个都是大美女啊!妖娆的清新的,成熟的稚嫩的,各个类型应有尽有,穿着亦是各色不同,五彩缤纷,叫人眼花缭乱。 看到林树眼睛都瞪直了,珍瑶公主一手挽着一个美人,招呼她过来:“你是不是也喜欢,喜欢哪个?我也送你!” 林树咽了咽口水,这位公主是做什么的?从哪搜集的这么多美人,个个绝色,这是什么特殊的爱好吗……特殊的……爱好?林树突然间秒懂了什么。她看向归韶江,归韶江一副你敢选我就敢弄死你的表情。 林树连忙婉拒:“我怎么配得上这些美人?”然后又看向归韶江,她是不选了,那要是归韶江选一个怎么办? 归韶江又见她小狗一样委屈的眼神看着自己,便一把搂过她腰,他们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便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哼,姐姐的什么美人我都不要,我的小树儿才是最好的。”此刻他可以清晰地听到,林树心跳的声音,越跳越快,越跳越快……他便更加得意地在她腰上掐了一把。 要死啊!帅哥给我投怀送抱啦!珍瑶公主和这些闲杂人等真是碍眼,他们要是不在的话,她是不是还可以亲一口?她大着胆子把手放在他头上,摸了摸……嘤嘤嘤,得手了! 后来一众美人在席间载歌载舞,归韶江正一个没骨头一样,始终靠在林树身上,面巾也大大方方地取下来了,就让林树喂着吃。林树不由觉得自己像是个祸国殃民的奸妃,一心只服侍那位昏庸的君王。桌上美酒佳肴,台下莺歌燕舞,原来这就是享福的生活。 看到珍瑶公主同样美人在侧,摇头晃脑地哼着歌,林树心道归韶江打劫她也是有道理的,这个皇二代看起来太有钱了。 不过一直听歌听到夜深也是蛮累人的,归韶江终于先撑不住要回去了,他喝了不少,林树一路扶着他。小丙和小丁被安排了别的任务,公主府派过来服侍的人,根本不得靠近安阳郡王。 林树扶着归韶江回房,直接让他坐到床上,命人去打热水后,又给他脱鞋、脱外套……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能帮他脱到哪一步才不算冒犯:“我还是得去叫个男的来。” 归韶江抓住她的手腕:“你看着我。” 林树便看着他,直看到她自己满脸通红,归韶江也摸到她脉搏跳动的速度,满意地笑了。 第62章 不同的世界 林树觉得自己是被酒后的归韶江调戏了,她脸红地忍不住避开他炽热的眼神,却又被他把脸掰回来:“你看着我,我脸上的疤难看吗?” “你脸上有疤?”嗯……是有的,但并不是很清楚,虽然很长,但只是一条淡粉色的疤痕,以至于林树总能忽略它。 看到这条疤痕将他的右脸几乎截成两个部分,她不由动容:“怎么弄的?” “贼人砍的,难看吗?” “不难看,你长得太好看了,再多两道疤都不难看,而且这是代表你勇敢的勋章!”林树笑着安慰他,同时也在庆幸他还活着。 下一瞬,两人突然位置翻转,林树被摁到了床上,还被扒衣服。 她懵了,慌乱地摆手阻止:“不行不行,你要干嘛?还没到那一步呢!” 归韶江不管她,把她的手一扭,让她不得动弹:“听说那个叫李大娃的半夜爬进你的房间,扒你的衣服,被你给扔出去了,怎么,要不你把我也扔出去?” 林树手疼得眼泪汪汪地:“可是……我配上你,娶不了你。” 归韶江愣了一会儿,哈哈大笑:“你可真会做梦,我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嫁人。” 然后,林树就被他裹着被子扔了出去。林树被裹成大春卷一样扔出门,疼倒不会疼,就是裹得太紧她出不来了,喊了几声救命才有下人过来给她松开。 看在今晚归韶江喝多的份上,她就不和他计较了。再说她又能怎么计较,今晚他们真要发生点什么,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是林树占了大便宜,然后归韶江的名声会更差。 可她的思想不属于这个世界,就算道理都懂,她还是委屈,为归韶江的若即若离,为归韶江这种高高在上不拿她当人看的态度。 委屈得不行的林树,却还是等到有人进去服侍归韶江后,她才离开回自己屋去休息,虽然她现在属于归韶江的近侍,毕竟男女有别,因此她的房间被安排在另外的厢房,夜间的服侍也不需要她。 从阳城带过来的一百个士兵,就在公主府外安营扎寨,看起来更像是把公主府给包围起来了。 小丙和小丁自打进了公主府后,林树也没再见过他们俩,她心道归韶江估计是要有大动作的,只不知道珍瑶公主是个什么心思,好像也没有防备的样子。 这些个王公贵族,林树相信他们个个都是老谋深算,胸有城府,不是她这种普通小民能够猜得透的。 要说林树虽然猜不透他们想什么,但她的确猜中了这群人的本性。珍瑶公主要不是喝得醉醉的,怕是都睡不着觉,归韶江突然到来,打得她措手不及,但也得硬着头皮接下。 归将军的兵就这么明晃晃地把她的公府围住,还带了个跟兰蝶喜一模一样的女人到她面前,明示得那么清楚,珍瑶公主要还不明白他是来做什么,就白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混那么多年了。 没错,她确实勾结了七香国的奸细,这样做很冒险,但她不想在这座边远小城荒废一辈子。自幼就因为她不是长女,母亲什么好的都是先想到姐姐,就连将来王位也都是姐姐的,她就因为看中一个姐姐也喜欢的男人,就被发配到这边种鸟不拉屎的边疆之地,这辈子都再难回到王城。 那个傻子兰蝶喜都比她好,至少她还有人记挂有人疼。 没错,正是珍瑶公主做主牵线,让七香国那边拿财宝来赎,也是她想方设法说动母亲,让兰蝶喜重归自由,重回家乡。 区区一个傻子,年幼时也是被母亲放弃,丢到摘星国来做人质,当她年纪渐长,逐渐暴露她傻子的本性时,摘星国国主才发现自己被骗了,盛怒之下,也将兰蝶喜随手丢弃,让她沦为王女王子们的玩物。 可就这样一个在摘星国比狗都不如的傻子,她的父亲在七香国却从未放弃过她,为了救回她,努力往上爬,终于等到了手握权势的那一天,第一件事就是要救回流落在异国他乡的女儿。 甚至因为女儿在半途失踪,那个疯了的男人不惜在维持了多年的和平之后,撕毁摘星国因为归还兰蝶喜,两国刚刚签订的百年不战条约,对摘星国发起突袭。 珍瑶公主在朝中没有靠山,在国中没有势力,她只能把手伸到外面,七香国国力强大,又野心勃勃,瑶城正好离七香国近,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所以到底是谁在坏她的事?珍瑶公主睡着后都还梦着这件事。 整个公主府,主人睡到日晒三竿,客随主便,安阳郡王那边也懒懒散散,久久不出门。 林树可早就醒了,在归韶江房门口等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才听见里头传来声音。 “……真不容易。”当个随从真不容易,她果然还是不适应这种落后社会的尊卑等级,尤其她是处于“卑”的时候。 林树默默推门进去:“公子,您醒了?” 归韶江手忙脚乱地重新钻回被子里:“怎么是你?” 林树很无奈,但还得赔着笑脸:“公子,是您说这些日子,我要‘贴身’照顾您的饮食起居,要是照顾得不好,要拿我是问的。” 归韶江躲在被子里吼她:“滚蛋!叫个男的进来!” “好嘞!” 等归韶江装扮好行头,太阳都晒到正中了,林树坐在门槛上,早餐全都消化完了,肚子饿得咕咕叫。 看来看去,抓到一个打扫的小男孩:“哎,帮我到厨房传几样点心过来让我家公子垫垫肚子。”实际上是她想吃,归韶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归韶江让人出去查看林树在做什么,得知她传了点心给自己垫肚子,不由得露出微笑,心道她还是惦记着自己的。 但又回想起自己昨晚的所作所为,满脸通红。他昨晚都干了什么,脱人家衣服!还好最后理智回魂,及时停手,要是不快点把她扔出去,真不知道后面会发生到哪一步。 归韶江双手捂住发烫的脸,林树会怎么看他啊!他都不敢出去面对她了。 他独自害羞了好一会儿,那个男侍者进来,犹犹豫豫地道:“林树姑娘,把您的点心吃了。” 于是归韶江从害羞的情绪中蓦然清醒,出门一脚撩翻了林树的点心盘子。 第63章 情书 林树的点心盘子骤然被人踹翻,她却顾不上刚咽下还噎得慌的点心,赶忙起身行礼问道:“公子饿不饿?” “饿死我又怎样,你吃饱就行了。”归韶江恨死了,他刚才一个人在房里害羞个什么劲,终究是错付了。 “要不我给公子做点好吃的?”林树手上还拿着一个点心,吃也不是,扔也不是,拿在手上更不是。 归韶江气鼓鼓地:“现在才想起去做,等你做好我就真的饿死了。” 林树除了赔笑还能怎样:“我是想着要紧紧跟随公子,醒来后就到您房门守着,不敢离开半步,您看,我饿了都不敢去吃。” “你现在吃饱了?饱了今天就什么也别吃了。” 归韶江气得要把林树饿一天,谁知林树竟敢堵他的话:“不不不,公子我还没吃饱,我还要吃。” “你!”归韶江扬起手就开揍,这要是别人也就乖乖被揍了,但林树怎么可能坐以待毙,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于是大白天的公主府,被这两个人闹得人仰马翻。小丙和小丁虽然被派了特殊任务,实际上还在公主府里,他们有幸见识了自家公子拿剑亲自追着人喊打喊杀的样子。 他们心中都不约而同地想着:“难得,别人犯错从来都是打板子,能让公子亲自出手的也就林先生了,看来公子对林先生果真是不同的。” 他们几个除了小乙外,都是这两年才到归韶江身边服侍的,对公子以前的事不太了解,更不知道什么“小瓜”。林树服侍公子服侍得好,他们也不会嫉妒,大概因为林树毕竟是个女人? 林树逃到一座假山洞里,归韶江顾着形象没有跟着钻进去。 “你给我出来!” “你不打我我就出来。” “不出是?我叫人围了这里,等你弹尽粮绝再求我也不许出了!”说着他伸手进去,果然能捞到林树,但一只手毕竟没办法将她抓出来。 林树慌忙抓着他的手反抗:“你以为你是我爹吗?一点小事要追着我打,就算是我爹,我都成年了你也不该这样教训我了!” 归韶江凭着一股蛮力死死抓住她往外拖:“老子今天就当你爹,非教训你不可!” 花园里热热闹闹,远远围观了不少人,动静传到珍瑶公主那边,她衣服都没穿好就急忙赶来凑热闹。 “怎么回事,怎么打起来的?”珍瑶公主叫来今早服侍归韶江的下人。 下人回道:“因为林树姑娘顶嘴了。”然后把今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们家公主。 珍瑶好笑地一边听着八卦,一边看着热闹:“有意思,不过看她这样,主子教训她都敢躲,你说他会顶嘴也不奇怪,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归韶江这么吃瘪,这小丫头很不错!” 林树的确不能一辈子躲在假山洞里,她没想到归韶江那么坚持,逮住了她之后就是不放手,只好不情不愿地让他抓出来了,由于惯性她出来后便踉踉跄跄地跌进归韶江的怀里。 两人的手紧握着交叠在胸前,为了防止她逃跑,归韶江另一只手紧紧抱住她,然后……感受到对方软软的,又有点香香的,他乱了呼吸,忘了该怎么下手。 但林树可没忘了逃…… 然而她刚往后退一下,归韶江把她抱得更紧,然后他的脑袋便冲着她的脑袋磕下来,直磕得林树眼冒金星,这是什么铁头功? “还想跑?”趁她晕,归韶江把她扛走了。 路过正躲着吃瓜的珍瑶公主时,珍瑶公主还对他们说“嗨”!归韶江只斜睨她一眼,见她衣冠不整,便嫌弃地大步走了。 珍瑶公主也不怪罪他:“从前他就喜欢霸着那朵小兰花儿,如今又找了个一样的,如此痴心。” 这时下人来报:“公主,您书房的门,方才让他们给撞开了。” 珍瑶公主的手藏在袖子里紧紧握住,归韶江带着人马突袭过来围住她的公主府,却又不着急对她发难,不就是想逼她做出取舍吗?那就让他先做一个取舍好了。 话说这天林树被归韶江逮回去后,倒是没挨揍,但被逼着写下一份保证书,保证书的中心思想要求就是以后凡事要以公子为先。 林树哪有那种文采,小时候可最讨厌写作文了,她想着归韶江也没什么字数要求,便照着他的意思写了两行字叫过去…… “重写,再交上来这样的东西我让你自己吃下去!” 哼,就知道凶巴巴的,林树扁起嘴下去重写了。 归韶江吃饱喝足,拿了小丙刚刚送过来的公文看起来,看完一份后,发现林树纸上还是空白的:“磨磨蹭蹭的,不是给你吃过饭了吗?” 林树只得勉强下笔写了几个字,发现前言不搭后语的,想了想又划掉。 这个男人真是凶巴巴的,难怪没人敢娶回家,分明是只河东狮。 林树不由自主地写下那段经典台词: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 她一边写一边笑,这就是学渣的特殊技能,课文背不下几篇,电影台词一背一大段。当初还是个小女生的时候,就没有不被这段台词感动得稀里哗啦的。 不过她可不敢把这段话交给归韶江,自己欣赏过后,就想划掉,谁知归韶江时不时就看她两眼,见她忽然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还笑得花痴花痴的,也不知写了什么。 又见她抬笔要划掉,连忙伸手抢了过来:“只疼你一个,宠你……”他阅读声戛然而止,却还是把全篇看完了,只是刚才抢过来的时候让林树拖了一笔,许多字被墨水盖住了。 “那些划掉的呢?重新抄一遍。” 林树像个做错事被抓现行的孩子,紧张得直搓手:“写得不对,我重新写一篇。” 归韶江又瞪着她:“抄一遍,我要看完整的。” 林树不敢违抗,只得忍着羞耻再默写一遍交上去。 第64章 守牢人 归韶江把林树的保证书摆在一旁晾干墨水,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了,却还要厉声道:“哼,花言巧语,我给你留着了,要是有一条做不到,当心我收拾你!” “……是。”林树心里痒痒的,她就是这样容易被归韶江牵着鼻子走,明明知道他们不可能,却还是愿意被他欺负,让他使唤,偶尔再吃颗他赏的甜枣,心里就能挺满足。 哇,她什么时候在爱情面前变得如此卑微?不过这种坐过山车般上上下下的暗恋感觉,是挺令人欲罢不能……大概是因为她太久没再喜欢过哪个人了? 一天又过去,林树的任务就是尽职尽责地当好她的小随从,贴身不离地照顾归韶江的饮食起居。珍瑶公主过来陪玩时,她就跟公主的随从们站在一起,有样学样,不给自家主子丢脸——从没想过自己还有体验这份职业的一天。 还是挺累的,当初小丙就提醒过她,他们照顾公子都是轮着来,现在她要自己一个人全天候着,怕她吃不消。毕竟除了衣食住行这些事情要安排以外,还得当公子的陪练。 与其说是陪练,林树觉得归韶江更像是训练她,一旦换上练功服,他就成了她的师父,指导过程比李青还严格。 林树白天过得充实,每晚都是秒睡。这晚她回到自己房间,衣服都不想换了,躺到床上正要闭眼,就听到有人敲门。 “谁呀?” “林树姑娘请开门。” 是个不认识的声音,但想到归韶江在他住的这一套院子里布下好几个保镖,她便放心地开了门。 门外的女子见了她便道:“林树姑娘,有位叫小丁的小哥儿请您过去。” 林树不疑有他,带上门便跟着走了,她还以为是小丁有什么特别的事找她,但这个带路的女人领着她走的地方,越看越可疑。 她总算起了戒备心:“你是公主府的人吗?我没见过你。” 带路女子道:“小人是公主府洒扫的下人,方才偶遇那位小丁哥儿,他便差我过来传个话。” 林树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二话不说,转身便回头。他们带的人手那么多,小丁任务特殊,怎么会差府里的人来寻她? “林树姑娘您去哪?”带路的女子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林树随口道:“人有三急,待我去去就回。” 机灵的,便知她是想跑了,那名女子拍拍手,林树四周突然跳出来几个人将她团团围住。 “呵,不知珍瑶公主是什么意思?” 那名女子也不装了:“公主想请林树姑娘过去喝杯茶解解闷,没有别的意思。” “你觉得我信?”林树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她怎么可能束手就擒。 但她忽略了一个客观因素,那就是这里是对方的主场,她以为珍瑶公主或许不想惊动归韶江,只派了眼前着几个人出来抓她,所以她低估了珍瑶公主的决心,这位公主现在是拼着跟归韶江撕破脸也要带走她。 她的身手是很好,却也扛不住敌人前仆后继,归韶江布下的眼线接到消息过来支援时,正好看见林树被五花大绑地抬走。 他们想抢人,公主府又岂是吃素的? 最后惊动到归韶江那里,双方势力已是剑拔弩张的势态。 林树被大根的粗麻绳绑得死紧丢到一处地牢,他们甚至不给她松绑,害得她像只虫子一样在地上蹭,好不容易才靠墙坐起来。 地牢里憋闷的空气也令人很不舒服,她坐起来后,借着昏暗的烛火才发现隔着木栏还有另一个人在。 那个人就舒服多了,桌椅板凳和床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书看,有茶喝。 林树以为她是负责看管自己的人,便搭话道:“喂,你们公主抓我到底是为什么?”说不害怕是假的,自己这副模样,人家要想杀她,跟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都怪她太大意了。 那人把烛火举到她面前,仔细端详她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你们不是知道吗,怎么,没跟你通气?” 那人对着她的脸看了又看,然后放下烛火进来给她松绑。 当卸下绳索后,整个人全身心都松了一口气,但她现在还是没把握能逃出去,首先,打开地牢是需要钥匙的。不过可以从眼前的这个人身上找找线索,既然她是看管自己的人,那应该有钥匙。 她正待继续搭话时,那人居然开始扒她的衣服。 “喂喂喂!”林树慌忙躲闪,最近怎么谁都想扒她衣服。 两人拉拉扯扯之下,实力旗鼓相当,再加上狭小的地牢内着实施展不开,才过了两招茶壶都给打碎了。 守牢人先停下手去收拾茶壶,林树也没有偷袭的必要。 等东西收拾好,守牢人转了一个稍客气的态度:“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后背。” “看我后背干嘛?”不会又是看胎记? “你的后背是否有个胎记?” “没有。”林树回答得直截了当。 “我不信。”说着,守牢人突然打出一枚暗器,林树躲闪不及,忽觉浑身无力便倒了下去,所以最后她的衣服还是被扒了。 那人看过她的后背,便把她扶到床上躺好,就对着她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 “小人安海松见过少主。” “什么情况?”林树第一时间当然是想到原身兰蝶喜的真正身份。 从最初的兰花玉坠开始,她就曾怀疑过原身或许会出自七香国的什么名门之类的,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原身会和归韶江认识,还被归韶江及其下属说成是一个逗乐的小奴隶。 七香国的名门,怎么会变成摘星国的奴隶?既然只是一个奴隶,为什么归韶江又会显得很重视? 很多矛盾的点林树都想不通,所以她干脆放弃不想了,反正现在也是好好过日子,她并不想追求原身的身世、真相什么的。 直到来到瑶城的公主府,她从珍瑶公主的口中第一次知道了原身的名字:兰蝶喜。不止是名字,她还知道了原来不只是归韶江认识原身,原来七香国的这些王公贵族们都有可能认识原身。 这才说得通,七香国的名门大户,认识摘星国的王公贵族,这才是相等的阶级……那她的奴隶身份呢? 第65章 带你回家 安海松见林树呆呆的,不知道她在思考,还以为她脑子就是这般转不动罢了,便接着道:“请少主放心,小人一定将您救出去,平安带回七香国,王君思念您多年,他从未相信您已经死了,从未放弃过寻找您。” “王君是谁?我能动动不?” “王君是您的父亲,您来七香国时尚年幼,而且……”而且脑子不好,她没敢说出这句,“或许您已经不记得了王君了,请少主恕罪,方才为了确认您的身份一时情急,药效过一刻钟就能自行解除,此间您先好好休息一会儿。” 实际上安海松也很惊讶,早年间少主还小的时候,已经显现出呆呆傻傻的样子,他们派人接回少主的时候,少主也的确是个傻子,还怎么会在忽然失踪一年多后,变回一个正常人了呢?在此之前安海松也从未见过兰蝶喜,她只见过兰蝶喜小时候的模样,她之所以能认出林树来,因为他们少主和王君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不愧是亲生父女。 还有她背上的胎记,并不是一个真的胎记,而是当年王君为了永远认得出女儿而刺上去的,像胎记一样的纹身。 说起来这个纹身当年还是安海松亲手给刺的,所以她再熟悉不过,眼前的人绝对不会认错,一定是兰蝶喜。只是她怎么不傻了?不傻也好,这对王君来说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安海松正这么想着的时候,便听林树问道:“我是叫作兰蝶喜,那我父亲为什么姓王我姓兰?” “……”安海松沉默了,也许他们家少主还是个傻的,只是比以前稍微聪明了些。 这要怎么解释呢?虽然这是一个很蠢的问题,安海松还是得回答:“‘王君’是一个称号,不是名字,您的父亲是我们七香国国主的正夫,是一国之君。” 林树定住好几秒:“你说啥?”她不是没听懂,而是太震惊了! 一开始穿越时,她以为她只是个平平凡凡的无名小卒,后来学会了武功,她已经觉得这个武侠设定很奇幻了,直到出月牙谷被人跟踪,她的身份又变得悬疑起来,然后现在跟她说,她是王女。 这是个女尊世界,她既然是王女,也就是说,将来如果有可能,她是可以争一争王位,成为一国之主的。 太突然了,太突然了!她前世活了三十几年,一直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老百姓,朝九晚五的打工人,为了攒钱开个小店都累死累活的那种。 然后现在突然跟她说:“嗨,伙计,你是王位候选人之一哦!” holy shit!她需要冷静接受一下。 安海松以为林树真的没明白,那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总之您的身份尊贵,小人这次前来摘星国,就是奉命寻找您的下落,等您回到七香国后,从此便有王君为您做主,再也不会受人欺负了。” 林树默默躺着,开始消化最近发生的事,想了好久,她问道:“如果真的要带我回去,我娶了一位夫君,他可以跟我一起回去吗?” 安海松如实回答:“如今势态紧张,恐怕不行,但请少主放心,等您回到七香国安顿下来后,我们一定会想办法将少主夫君带回。” 林树说:“欢儿不走,我也不走。”林欢是她带出来的,是她认定的唯一的亲人,她的肩上还背负着查清李家命案的重任,所以她怎么能安心不辞而别? 安海松亦是坚定地答道:“这可由不得少主,王君思念您已到极致,我必需将您尽快带回去。”只有他们这些亲近的人才知道,王君真的快疯了。 林树不再争辩,比起口舌之争,更重要的是要想办法。 “我们该怎么出去?”事到如今,林树也已经想明白安海松根本不是被派来关押她的人,甚至连公主府的人都不是。她以为安海松也是被关进来的。 安海松如实相告:“小人与珍瑶公主有合作,待她摆平了那位安阳郡王后,她自会有法子护送我们一路平安出国。” 林树脑子里“咯噔”一下:“珍瑶公主同你们合作,她通敌叛国了?” 安海松没有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而是告诉她:“安阳郡王亦有同我国的暗哨联系,大家只是为共同的利益合作,算不得通敌叛国。” 林树只得感叹:“贵圈真乱。” 安海松没听懂她说什么,只道:“少主请稍安勿躁,小人在密室躲这几日虽然烦闷,但吃喝日用上,珍瑶公主不会亏待我们。” 林树懂了:“所以珍瑶公主抓我是为了把我给送回去,她既然同你们有合作,便不会伤害我们了?” 安海松道:“只能算误打误撞,珍瑶公主同小人说安阳郡王找了一位与少主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侍,形影不离,说安阳郡王十分在意您,若是能拿住您,说不定可以和他谈谈条件。” “他很在意我吗?”反正林树是真的很在意。 只听安海松嗤笑道:“他是郡王,您在她眼里只是个女侍,就算很在意,也绝不会到影响他做正事的地步,安阳郡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珍瑶公主这步棋走得愚蠢至极,她不仅没有谈判条件,反而会因此挑衅而更加激怒到安阳郡王。” “是嘛。”虽然早就知道那个人心里没自己多少位置,但听别人说得那么直白,林树心里还是小小的失落。 安海松仿佛没听出林树语气中的沮丧:“不过即便是步蠢棋,她也必须下,我不会放过有关于您下落的任何线索,事实证明我的运气真好!”说到此,安海松是真的很愉悦。 林树亦听出来,这个人不简单,她甚至能让珍瑶公主都听她的。 “你什么都告诉我这样好吗?” 安海松轻松地答道:“没什么不好的,您是我的少主,本就不该欺瞒,待我们离开这里后,我会立即将您送往七香国,届时,您会与王君父女团聚。”口口声声喊着“少主”,但她话里的志在必得,根本不容林树反抗,都不自称“小人”了。 第66章 逃跑 说话间,林树已经可以慢慢撑着坐起来,安海松也上前以内力帮她疏导经脉。 “少主小时候的内气调息,还是小人启蒙的,那时候我就知道您是个天才,可惜……”后面的她不说也知道,可惜七香国战败,兰蝶喜以俘虏和人质的身份被送往摘星国。 那时的王君还只是个侧侍,家族没有势力,没有话语权,偏偏他的女儿已经逐渐显露出天生痴傻之兆,七香国主又不止这一个女儿,所有人都知道,走的那个会是兰蝶喜。 王君也知道留不住自己女儿,便只盼着还有能再见到她的一日。 林树听着安海松的话,便知她应当是自己父亲的亲信,而且跟着父亲多年:“你不会想说,我小时候你还抱过我?” 安海松忽然笑得很慈祥,她回忆起往事:“当少主从产房里被抱出来时,是我亲手将少主抱到王君手上的。” ……还真的抱过。 林树基本上已经相信了安海松的话,因为找不到什么值得怀疑的点,但她对这个刚刚见面的人还不熟,免不了防备之心。 好不容易能动了,林树站起来走两圈,一边观察这里的环境,一边问道:“你的计划是怎样?还有对外面形势的预估,你想好了吗?” 安海松露出欣慰的笑:“少主问得真好,小人来摘星国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寻找您的下落,原本我说打算在公主府中躲到形势安全了就出去,但既然已经找到少主,那就不必管别的,明日会有人来传递消息,他们自会准备好一切,届时少主和小人直接走就行。” “珍瑶公主呢?她和你们合作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可以就这样走掉不管她吗?” 安海松甚至显得有些激动了:“少主心思细腻,还请安心,珍瑶公主的事自有人安排后续,小人原本就不会在公主府常住,与珍瑶公主接触,不是我的主要任务,反而应该是珍瑶公主要协助我们找到少主我才来的。” 说完她又眼巴巴地看着林树,希望她再多问点,林树也的确是一肚子问题:“就算我是你的少主,但我们才刚见面,你好像很信任我的样子。” 安海松笑道:“请少主恕罪,小人只是信任自己,少主您还年轻,说句冒犯的话,小人目前还能治得住您。” 林树无话可说,因为安海松说得没错,大家同样是刚刚见面,她心里一直提着防备,安海松却什么都愿意告诉她,无非是两人的差距摆在那。 论武功不好说,刚出过那两招看不出什么,但要论心思,林树恐怕不是对手。 既然对方话都说到这份上,林树也给她交点低:“我就姑且相信你是我父亲的亲信!但你又知道我多少呢?我听说我以前是个傻子,然后大家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变聪明了,我也不知道,我也完全不记得以往所有的事,在我看来,我可以算是一个全新的人,所以你突然蹦出来跟我说我的身世,我特别震惊并且有点接受不了。” 安海松听完林树的话,不住地点头:“原来如此,我们知道少主被害,但始终揪不出凶手,死不见尸,王君相信您还活着才会一直寻找,您现在接受不了没关系,待见到王君您便会接受了,这就是血浓于水。” 看见安海松那么好说话,她想再争取一下:“我要带着我的夫君一起回去,不然我就不走。” 安海松仍是笑着,但这笑容显然已经变了味:“少主对少主夫君情深义重,可如今非常时,您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少主夫君也会理解的。” 见说不通,林树索性面对墙壁不说话了,安海松见她一副不愿面对的样子,当即也不再唠叨着给她讲道理,反正人她是肯定要带回去的,这点不必经过林树的同意。 她感到高兴的是,少主是真的变聪明了,她能向自己问出那些问题,说明少主她还是个有脑子的人,等回到七香国,定能帮上王君许多忙。 两人冷战半晌,林树终于服了软:“那明天让你的人帮我带个消息去给他总可以?” “可以。”少主如果能乖乖的,她也比较省心。 晚上有下人来送水,安海松向她打探外界的消息,那个下人说安阳郡王将已公主府团团围住,却还不敢真把公主怎么样。 等那下人走后,安海松冷笑:“哼,那位安阳郡王倒是个有些情义的人,可惜两人身份不同,若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谅他也不敢妄动一国公主。” 她这话才说完没多久,外面又来敲门,两个人急匆匆进来后二话不说就要把林树给架出去。 安海松拦住他们去路:“要带她去哪?” 来人禀报说:“安阳郡王说,若是不交出林树,就要把我们公主杀了。” “什么?”安海松难以置信,差点让这两个人漏过去,“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 可她不是这两人的主子,他们岂会听她的,还觉得安海松是在捣乱,狭小的空间里,三人动起手来,安海松骂道:“蠢货!” “也不想想公主是什么身份,他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真敢动手?” 来人说:“安大人别不信,我们公主的脖子都快被他掐断了,那个男人八成是疯了,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林树自然是向着归韶江,她趁三个人纠缠不备时,找到时机逃了出去,三人大叫不好便赶紧追上。 林树慌不择路,跳上屋顶后,看见公主府里有一处火光最旺的地方——是那里。 然而公主府内如今乱成一锅粥,很快就有守备发现了林树,又发现了她身后追出来的三人。 这些守备有安阳郡王的,也有珍瑶公主的,两方原本都戒备着没有打起来,当林树出现后,场面就乱套了。 好在归韶江那边接到消息迅速赶来,最后掌控了局势——托林树的福,这一战打完,整个公主府已然被归将军占领了。 安海松看到情势不对,早就逃了,诚然小丙和小丁及时追上去,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待公主府内全员投降,归韶江走到林树身边,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将珍瑶公主请上车,搜府!” 林树就像个孩子一样,被她生气的老爹拽着走,似乎下一刻等她老爹找到皮带什么的,她就要尝一顿皮带炒肉了。 归韶江带她回到他们住的那个院子,疲惫地坐到躺椅上,手上却没有松开:“说说。” 林树站着认错:“对不起,是我大意了。” “详细说说。” 林树便老老实实地,把她是怎么被诱骗出门,怎么被围攻抓住,然后被关进地牢,遇到安海松…… “所以你都知道了?你的身世。”归韶江眯起眼睛看着她,看起来有点危险的样子。 林树点头:“我只是知道了我的身份,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到摘星国。” “你想知道吗?”归韶江把她的手腕抓得更紧了。 第67章 两国的关系 关于原主的身世,林树虽说不在乎,却还是好奇的,如果有机会了解的话,她当然也不放过,所以她点了点头。 归韶江见她已经了解了那么多,剩下的事与其等她从别人嘴里听来,还不如自己告诉她。 “这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坐到我身边来。”他终于舍得放开,让她去搬张凳子。 归韶江褪下甲胄,再睡到躺椅上就惬意多了,林树坐在他身边,也累得趴在躺椅的软垫扶手上看着他。 之后归韶江同她慢慢说起七香国好战的前任国主,是如何吞噬周边小国后,一路杀往摘星国来的。摘星国之所以能赢,当时是因为归家军深夜偷袭,俘虏了七香国现任国主。 七香国的现任国主当年还是王长女,她的妹妹尚年幼,且体弱多病不堪大任,为了赎回王长女,七香国同意割据城池。 但摘星国为免战火继续,要求七香国再送来一位后嗣以作人质,若是七香国还敢来犯,身为质子的下场可想而知。 说来好笑,要兰蝶喜作为人质还是摘星国国主自己选的。当年摘星国主算的很清楚,认为七香国那个老王八活不了多久了,她的王位一定会是王长女继承,她要选就选个王长女最疼爱的。 而当年兰蝶喜身为幼女,其父亲也是王长女最宠爱的男侍,所以……兰蝶喜就是这样被要过来交换她的母亲的。 谁知过了两年,大家才渐渐发现这个“最受宠爱”的幼女,竟然是个痴傻儿,摘星国主暗地里不知大呼过多少次上当受骗,却又无可奈何。 好在七香国那边每年都会给兰蝶喜送来物资,并且派人探望,做得好像真的很关心这名痴傻幼女的样子,摘星国主才不至于那么心里不平衡。 “小时候他们都欺负你,只有我对你好,所以你很喜欢我。” “我现在也很喜欢你。”林树忙不迭地表忠心。 归韶江只是微微一笑:“我知道。”看见林树不住地打哈欠,他拍拍她的头:“故事听完了,抓紧时间睡,天快亮了。” “嗯……”林树就这样趴在扶手上闭起眼睛了,归韶江却把她挪下来,让她趴在自己腿上,然后也闭上了眼睛。但这个操作却让林树一下清醒过来,一直失眠到天亮。 归韶江也知道她时不时扭一下肯定没睡着,便将大手压在她头顶上,安抚她不要动,以免吵到他睡觉。外头火光时不时闪过,他带来的一百个士兵正在搜府,明天一早出了结果,他还有得忙的。 果然在天刚亮时,外头属下就来报,林树困得直打哈欠,归韶江一睁眼便精神抖擞开始处理事件了。 珍瑶公主沟通外国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两天住在公主府按兵不动,是因为归韶江看在大家一起长大的面子上,不想把她逼上绝路,只要能搜出那个奸细回去交差,他就当珍瑶公主什么都不知道。 也就因为他手下留情,所以珍瑶公主有时间趁机毁掉了许多证据,但不知她是自负还是愚蠢,竟然有些关键性的信件没有销毁。只要有哪怕一丁点就够了,关于珍瑶公主的事,原本就是她的姐姐王长女给揭露出来的,所以国主才下令查。 归韶江查了好些日子,基本上什么都给摸清楚了,珍瑶公主那边只是寻求七香国的合作,想要重回王城,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出卖国家的事。但王长女可不管这些,她只要让这个妹妹永无翻身之日。 因此但凡归韶江能找到一丁点儿有利的证据,剩下的,王长女会做。 小丙和小丁此时也已返回,他们没能抓到逃跑的安海松,归韶江对珍瑶公主道:“本想给你留些体面,你自己不珍惜,那就不怪我了。” 珍瑶公主此时已经被绑上囚车:“哼!你跟她是一伙的,装什么好人。” 归韶江不会被她的愤怒影响情绪,只淡淡地告诉她:“逃跑的那个,我会尽力抓到她,但是最后要不要送入王城交给国主审判,到时候就看我的心情而定。” 珍瑶公主又看到希望:“江儿,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与你长姐是挚友,她不会想看到我这个样子,你应该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想回到王城,我只是想回家。” “回到王城又如何,你又不会继承王位,以王长女对你的猜忌,你在王城还不如在边城来得自在,还是说,你回到王城后,又另有所谋?” 林树看着归韶江,他坐着,却好像站得比所有人都高。他只是淡淡的语气,却能让人不寒而栗。那副睥睨一切的姿态,慵懒却狂傲。 珍瑶公主的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是的,我不会做出谋反的事,我虽然不是真心臣服姐姐,但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王位,我不会跟她抢,你要相信我!” “你留着那些信件,是对七香国抱有希望?如果什么都没留下,你怕七香国毁约,真是可笑,你是哪来的自信我不会查到你呢?”归韶江走到囚车旁,拍拍拉车的马屁股,“我远在万里,我相信你又有什么用,珍姐姐你自求多福,该上路了。” 马儿拉着囚车缓缓前行,负责押送的士兵即刻跟上。珍瑶公主在囚车里大喊:“江儿,求求你,去找你的长姐,你一定要帮帮我!我落到王长女的手上,下场会很惨的!” 看着一队人马渐行渐远,林树悄声问道:“你会帮她吗?” 归韶江斜眼看着林树:“她不惜命,我惜命。” 林树了然地点点头,然而归韶江转过头又悄声对她说:“如今朝堂之上,恐怕还没人敢同王长女作对,但如果她真的要残杀手足,我家长姐,应该不会坐视不管。” “那你会有危险吗?”林树听得心脏怦怦跳,什么朝堂,什么当官,政治上这些事,真不是一般人玩得起的。 归韶江牵着她的手,带她上马车:“我只要待在阳城,就会很平安。” 林树深深地感受到他的失落,却只能回握住他的手来安慰他。 第68章 回家 终于返程,即便还在路上,林树也感到感到轻松好多,身心都轻松的那种。 来瑶城这一趟,她是带着种出差的心情,而且还是那种危险的公务。先前归韶江又什么都没有给她透露,就只是让她配合,见机行事。她心里揣测过这事不太平,却又不能逃避,只能把完全信任归韶江,相信他不会把自己卖了。 归韶江光看她的坐姿就能清楚她的状态,在去瑶城的一路上,她虽然憋着不问,但精神都是紧绷着的,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她都像只猎豹一样仔细观察。现在看似也还端坐着,实际上却是神游到天边了。 “我要吃水果。”归韶江把她的神游拉回来。 林树顿了一秒钟,才去翻果篮子:“想吃什么水果?” “随便。”扮演随从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但他喜欢看她为自己忙活的样子,所以仍是让小丙和小丁骑马,反而将她留在马车上。 “还吃小兔子苹果?”她会弄的花样子不多,这个倒是很能哄他开心。 果然归韶江点头:“都行。”于是林树立刻拿出盘子给他切水果。 归韶江看她认真的模样,问道:“怨我吗?把你骗过来给我干活。” 林树笑着:“不怨,我自愿的,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归韶江把她的长发绕在自己手指上,以掩饰自己内心隐隐的不安,要知道他一声招呼都不打就利用了她,最后还要阻止她回国,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问过她的意愿。这种霸道的事情,放在以前他做了也就做了,哪里需要解释什么,可现在面对林树的时候,他越来越在意她的情绪。 “我特地让你在那些人面前露脸,因为我知道你父亲派人一直在找你,你的出现足以打乱他们全盘的计划,但是我又怕你知道真相后直接跟他们跑了,所以没有告诉你。” 林树温柔地笑着给他切小兔子:“没关系,你有你的考量,毕竟是公事。” “你真的没意见?我不让你回国,把你们家的护卫都给赶跑了,我还要把她抓起来,交给我们国主处置,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归韶江一边说一边缠她的头发,把她的脑袋越扯越低。 林树给他喂了一块苹果:“要不您先把我的头发松开?” 归韶江把她的头发松开,嚼着苹果含含糊糊地问她:“你是不是生气又不敢说。” “我没生气,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听你的。” 归韶江撅着嘴,他不信,林树只好再解释:“真的,我跟家里人不熟,我也不想跟她回去,说起来我并不是那么信任她,所以觉得跟在她身边会不安全,还是跟着你好。” “真的?” “真的,我给你写过保证书了。”林树再给他喂一块苹果。 归韶江这才扬起嘴角笑了:“你要是做不到,我真的会罚你。” “好!”林树心里也美滋滋的。她已经知道了归韶江原本是打算睁只眼闭只眼,放珍瑶公主一马的,最后却突然发难,掀了整个公主府,会不会是因为自己被抓,所以他才改变主意的?她不得而知,但她却也不打算问个清楚,就让她觉得是,这样她可以开心久一点。 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归韶江直接把她搂进怀里,林树继续给他喂苹果,好像什么也没发生,实则两人的心跳都在加速。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悄地改变了,两人的关系变得暧昧,让林树形容的话,他们应该已经进入“恋人未满”的关系了。 真的开始谈恋爱这种事情,直到目前为止,林树还是不敢奢求,以前就觉得两人的身份不匹配,现在知道原主的身份后,发现还不如以前。这算什么?两个互为敌国的子民,归韶江好几次把七香国打得屁滚尿流,偏偏林树现在是七香国的王女……两人完全就站到了不同的立场上。 林树虽然很不想回去做什么王女,面对宫廷里的风云诡谲、尔虞我诈,但林欢的事她得解决,所以总有一天她还是会面对那个朝堂。 不管了,且珍惜现在万事无忧的日子,就算当不成恋人,能在他怀里靠着,看他对自己笑着,也是很开心的。 两天后,归将军的兵马再次回到阳城,他把林树在家门口放下了,不过他再三交代:“后日我处理完事情就会回家,到时你过来找我,记住没?” “记住了,到时给你带好吃的。” 归韶江骑着马走了,走两步回一次头,林树也一直站在家门口对他挥手,一直把他送到看不见。两人谁也没有戳破那层关系,也不知道是怎么样令两人靠得那么近的,只知道现在都是满心甜蜜,依依不舍。 待送走归韶江,林树就差蹦蹦跳跳了,完全忘记她是因为什么事情离家出走的,更加不会清楚等她迈进这个家门后,有多少让她头大的事情在等着。 她大声地敲门:“欢儿,在家吗?我回来啦!” 不多时,立刻有人开门——是李大娃。然后一些不好的记忆终于开始袭击林树,她的笑容僵在脸上。 “咳咳,大娃,家里还好吗?欢儿……呢?”她刚问完,就看见李大娃的身后,两只小小的身影也跟着跑过来。 是张爱和三月。 “四小姐,三月,你们也来家里玩啊?” 最后反而是林欢姗姗来迟:“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们都盼着你好久了!” “回来了,我回来了。” 迈进家门后,林欢和李大娃同以前一样,首先做的事就是给她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但林树可没有忽略掉张爱和三月这两个眼巴巴的。 “四小姐这是怎么了?你们不是到家里来玩的吗,这看起来好像是有事?” 林树话音刚落,三月便扑通一声跪下开始磕头:“求求林先生收留我!我什么都会做,只求一口饭吃,我也吃得很少,不会浪费家里粮食的。” 林树诧异地看着张爱:“咋?四小姐不要她了?” 张爱扁着嘴:“是她不要我了。” 第69章 张家的烂摊子 话说林树赶了两天路好不容易从瑶城回到家,刚进门连杯水都没喝完,就得开始处理家里的一大摊事儿。 她听着张爱磕磕绊绊地把家里最近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越听越皱眉,说完后,张爱也跟着三月一起跪下:“林先生,要不你把我也收了,我也不想回家了,阿春和父亲天天吵架,母亲都躲起来了,昨天奶奶发来一封家书急报后,母亲把父亲也关了禁闭,年小爹还挨了打,父亲从早哭到晚,我却救不了他们。 “奶奶和母亲让我重新回到我的院子去,他们说父亲只会教坏我,可我不想回,我不想看见阿春,他现在变得好可怕。” 三月连忙认同:“我也不想见到阿春。” 林树看了看林欢,林欢对她说:“三月自从被我们救出来后就没回去过,四小姐每天都来等你回家。” “你母亲也不管你?”林树问张爱。 张爱愁眉苦脸的:“她管不到我,归将军命令她一步也不许踏出家门,我前几次要出门的时候,母亲骂我说要是再敢出家门,就不许再回家,我觉得不回才好,以后就住在林先生家里,结果我真的在林先生家里住下后,她又派人来把我抓回去。” “她怎么不把你关起来算了?”林树才不信张令那么大个人了,还管不住自己五岁的女儿。 张爱惊讶地说:“先生怎么知道?母亲确实把我关起来了,但是父亲又让人悄悄把我放出去,还给我收拾细软,让我来先生家住一段时日。” 李大娃想起那天就心有余悸:“后来那个叫阿春的来了,说要把四小姐带回去,差点把我们家门口都砸烂了。” 林欢也点头:“四小姐只能跟她回去,可他那架势太可怕,我们担心四小姐回家后挨打,没有办法只能去安阳郡王府求助,最后郡王府那边竟然真的派了人来,我们又一起去了趟校尉府,所以张校尉才没有给四小姐继续禁足了,但也要求四小姐必须每天回家。” 林树听着他们一人一句,都能想象得到校尉府里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她稍稍总结了下:“所以现在张夫君被关禁闭,你小爹挨打下不了床,张校尉因为出不了门只能在家作威作福,阿春……” 她看向张爱,张爱给她补充道:“阿春天天跟在母亲身边,母亲准备要抬举他做我小爹。”小丫头哭丧着脸,似乎遭到了深深的背叛。 林树摇摇头:“你娘闹成这样,休夫算了,干脆就娶了阿春当正夫,这样你奶奶满意,大家都满意。” 张爱以为林树说真的,“哇”一声就哭了:“我不要啊!我不要阿春当爹爹!” 林树生生被她打雷一样的哭声吓一大跳,林欢把她抱起来安慰:“不哭不哭,四小姐不哭,你先生说笑的,怎么可能嘛,张大人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娶一个奴仆做正夫,就算是你奶奶也不可能同意的。” 张爱满脸泪痕地看着林树,看见林树点头后,她才稍微放心一点:“先生你是不是不帮我了?” “帮,我帮,你可千万别哭了。” 林树扶额坐下,看见三月还在跪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便又道:“你起来,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三月这才撑着站起来,膝盖都差点抻不直了。 张家这个大烂摊子,说起来就是张令她老娘和她正君之间的战争,她老娘也不知道是犯什么毛病,明明是他们家为了给张爱镀个金,所以才娶了一个名门家里的男子做继室,结果人家来了之后,又不许人家参与抚养孩子,这算什么? 那老太婆手伸得老远就罢了,还摆了阿春这么个野心勃勃的搅屎棍在这边激化矛盾。偏偏张令一味地愚孝,要么两眼一闭啥也不管,由着自己丈夫和阿春斗,要么全就听她老娘的吩咐,不把丈夫放在眼里。 说实话林树要是张夫君的话,直接把阿春不管用什么法子都好直接给控住了,从源头上切断他和家里老太太的联系,就算传过去什么消息,那也是假消息。怕那个老太婆作甚,天高皇帝远的,她还能真的亲自管到阳城来? 阿春不过是个奴仆罢了,怎么反而是让区区一介奴仆占了先机,把他一个正君给拿捏住? 对校尉府里乱糟糟的人际关系,林树头都大,作为张爱的老师,她只关心自己学生的想法:“四小姐,你真心告诉我,你最想和谁在一起?或者说你觉得谁最好?” 张爱思索片刻后告诉她:“我想和母亲在一起,林先生,我可不可以和母亲开一个院子,就我和母亲两个人住。” “你母亲管你吗?”那不是个甩手掌柜吗? 张爱用力点头:“管的,我每天上午过来林先生家,下午母亲每天都陪我读书,教我练武。” “哦?转性了?”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张令回家才几天,就能做到天天陪伴女儿,也是难得。 只听张爱接着道:“母亲教导我的时候,他们就不敢进来打扰了,这样我们俩都清静。” “……”原来是拿女儿当成避风港,就说嘛。 林树明白了,看来张令这个没主见的,被家里男人烦得也不舒心。 “明天,让你母亲来我这儿一趟,我同她说。” “好呀!”张爱仿佛看见了救世主。 还有三月,眼巴巴地看着:“林先生……” “一起说,你的事也一起说。” 三月高兴得又跪下磕头:“谢谢林先生!” 中午留了张爱一顿饭,好不容易送走这个小冤家,林树不由得叹道:“还是四娃好啊,读书少就少点,无忧无虑多快乐。” “四娃就是整天傻乐傻乐的。”李大娃接话道。林树看向他,是了,送走一个小冤家,还有这个大冤家。 林树倒是想把李大娃的事往后再拖一拖,可用完午饭后,林欢就把三月带走,李大娃又直接把她房门给堵了,根本不给她任何拖延的机会。 “林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那么多天都不敢回家。”李大娃首先道歉,其实他没有寻死觅活的,林树已经很欣慰了。 “没有的事,公子……安阳郡王带我出公差,看我这不是事情办完就回来了嘛,只是事发突然,没得亲自回来说一声。”她怎么可能承认是因为躲李大娃,才被归韶江找上的。 第70章 喜欢的人 林树说什么李大娃都深信不疑,况且女人就该是在外面干大事业的,林姐姐能得到安阳郡王的重用,那是林姐姐有大本事,就像之前她轻轻松松就赚到一百两金,比娘亲一辈子赚的都多。 所以李大娃对林树更加崇拜,但他知道自己婚前失贞,已经有了缺憾,若放在以前,他甚至敢和林欢这个正夫争一争,现在他已经不奢望林树会喜欢自己,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就行。 他很卑微,但他又想活得很好,现在他更想要一辈子活在喜欢喜欢的人身边。曾经他以为成婚就是两个人凑合过一辈子,但从见到林树第一眼起,他才知道成婚还可以是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开开心心地过一辈子。 林树的手指藏在袖子里扭啊扭,不知道怎样才能斩断这朵桃花,她也怕李大娃的这个情况,万一再受点什么刺激,就真的毁了他。 “我最近喜欢上了一个男子。”林树很无力地说出这个理由,她自己都知道,这对李大娃来说算不得什么。 果然,李大娃忙不迭地点头:“我会听话,不会争宠。” “你都不问问那个人是谁吗?” 李大娃这才乖乖地问:“是谁?” “是……咳,安阳郡王归将军。”说出这个人时,她脸上都发热。 李大娃好像没听见一样:“是谁?” “安阳郡王。”林树重复一遍。 李大娃傻在那里,然后脑袋一歪,再问一遍:“是谁?” 林树有点被气到了:“安阳郡王!我喜欢的人是归将军,归韶江!” 李大娃不是没听清楚,他只是难以置信,听了三遍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的是安阳郡王归将军?”见到林树点头,他感到不可思议,“怎么会?” “我就是喜欢他!”林树非常肯定,“我就是喜欢他那种类型的男人,和你完全不一样的那种,所以我是不会喜欢你的。” 李大娃定在那里消化了很久,林树也不催促她,希望他自己想明白,两人在房里沉默了许久,终于李大娃开口了。 “我以为我配不上你,可是你更配不上归将军啊!” 林树被他噎住了,要不要这么直白?现在她算是看清楚李大娃的真面目了,这孩子虎得,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说,不愧是李平平的亲生儿子! “如果你都可以喜欢归将军,我凭什么不可以喜欢你?” “噗嗤”!胸口又中一箭。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只要你别烦我,你爱怎么喜欢就怎么喜欢。” “那我要是给你做饭送你东西也算烦你吗?”李大娃就怕那天晚上的事惹怒了林树,现在看来也不至于嘛,于是他心里又敞亮了。 林树想想自己,她自己喜欢归韶江的时候,不也是想给他送东西吗?他喜欢吃,她就巴不得把自己认识的菜都给他做一遍。那算起来,她比李大娃幸运多了,至少她喜欢归韶江这件事,归韶江不烦她,也愿意接受她的示好。 她一个人傻笑起来,李大娃觉得她越看越可爱,便在她脸上亲了一口又跑了。 “……”对于这种偷袭行为,林树十分无语,却又无可奈何,她要是也像李大娃似的,趁归韶江不注意给他偷亲一口…… 林树又傻笑起来,不过这种事,想想就行了,她没那个胆——真是怂啊,比起李大娃差远了。 第二天,林树原定是要在家里接待张校尉,后来张令派人来传话,他们才想起张大人还被归将军关着禁闭呢,出不来,那就只能林树过去了。但她刚要去,名香楼那边却又一大早就过来截胡,说已经等她好多天了,再不过去楼面,大东家都要跳楼了。 “哪有那么夸张?”林树只得先过去一趟。 这一去才发现,还没开始营业,名香楼外就已经排起长队,真真是门庭若市。林树朝周掌柜竖起大拇指:“可以啊周掌柜,生意兴隆!” “托您的福!”周掌柜亲自把她请过来,大东家早就等着了,当下也不废话,就差推着她上楼了。 林树一路小跑上到楼顶,第一次见到了名香楼的大掌柜。 “幸会幸会。” “久仰久仰。” “林小姐请上座。” “不不,归小姐请上座。”通过第一回合的寒暄,林树知道了大东家的名字:归成名,没想到她这么年轻。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归成名看着亦是身姿挺拔,红光满面。 谦让了两回后,归成名作为主人坐了上座:“林小姐见笑,我哪还称得上是小姐,已经是半老徐娘。” “看不出来,归娘子顶多二十岁。” 谁都喜欢听漂亮话,何况今天本就该是名香楼求着的那一方。开头聊得顺利,归成名不再含糊,让周掌柜拿出合同让林树看。 “从林小姐卖配方起,我就知道林小姐是个有远见的,却不敢想您的眼光比我预见的更好,与您合作我是万分愿意,也不需要你出钱,那一百金就是你应得的,往后你只要出个技术股,照样给你分红。” 林树将合同里的细则仔仔细细都看了:“归娘子给了我不小的利润?不知道其他股东会不会有意见?” 归成名笑得神秘:“只安阳郡王没有意见,其他人敢有什么意见。” 说道归韶江,林树又有得问了:“归娘子别怪我冒昧,毕竟咱们接下来要合伙,您的身份……” 归成名一听就懂:“因为我姓归?这个姓少见,林小姐也不是第一个问的,我原本不姓归,这个姓是公子赐予我的,名香楼也是公子给我开起来的,我虽是占股最多的大东家,然名香楼真正的话事人,大家不明说也知道。” 林树了然地点头,原来不是亲戚,是下属。她还有一个问题:“再冒昧地问一个,贵镇的贵香楼和咱们有关系吗?” 归成名答道:“您要是问生意上的关系,那就是没关系。” “那要是问其他方面的关系呢?” 归成名又是笑得很神秘:“喝茶,林小姐请喝茶。” 第71章 一件事又一件事 与名香楼的合同签好了,林树想到以后自己每个季度都会有分红,再也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忽然身心都松快了。她可不是有什么大志向的人,吃饱穿暖不拮据就是幸福人生。 想想前世常年在外东奔西跑那么累,一套房子都买不起,她现在不要考虑后面的分红,光是手上存着的钱,都够买下一套豪宅了。 她心思活动起来,要不就买,就在阳城买一套,养两个忠心的仆人在家里,到时候就算她离开阳城,这边的事也有人帮照应着。她决定了,回去就和林欢商量这件事,现在要先去校尉府。 她心想张爱应该等得着急了,去到校尉府后果真如此,门童等在门口团团转,看见她过来后,恨不能将她亲自背着跑进去。不过校尉府里最着急的那个却不是张爱,而是张令。 “林先生,您可来了!”张令甚至是迎到会客厅外面来。 “张大人好。”林树也只得在廊檐下就给她行礼。 “不必多礼,快请进。” 屋里已经备下好茶,林树看了看四周,问道:“四小姐呢?” “爱儿?”张令被问得懵了一下,随后笑道,“小孩子家家,大人说话就不要过来打扰了,我今日是有要事请求林先生帮忙,可算等到您回来了。” “要事?”林树预感到,张令要说的事,和她昨天和张爱说好的事,恐怕不是同一件。这时她也注意到,张令看她的眼神,可以算得上热切。 张令急得顾不上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林先生,我的禁闭还要关到何时啊?” “你的禁闭?这我怎么知道。”原来是担心这个,想想也是,莫名其妙地被上司责罚,任谁心里都会惶恐不安。 张令着急道:“林先生不要在装了,您过来我家的第一天,我就知道您是将军的人,前些日子又陪着将军去瑶城,我也不是要打听什么,就是将军忽然关我禁闭,总得有个头不是?” “是该有个头。”归韶江春促就是想看她笑话的,所以,“但这个头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就是等归将军什么时候开心为止? 张令双手合十,特别虔诚地求她:“您一定知道,您一定得知道,您有什么要求请直说,我家爱儿特别尊敬您,您也算她半个母亲……” “别这么说……”林树慌忙摆手要打断她,可是她的打断却又被张令打断。 “您先听我说完,我在家这些天头发都愁白了,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错在哪,我也知道将军可能就是乐意让我回家待着,但我不能不出去呀,我一片为国的赤诚之心,我需要工作!您就帮我问问也行,我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才可以改正。” 林树片刻无语,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她,听归韶江说,张令在守城校尉这个职位上一干就是十几年,放在别人身上,熬也该熬出头了。看来不无道理,张校尉不算傻,却也谈不上聪明,略有点耿直不够圆滑,但胜在兢兢业业尽职尽责。 她不好跟张令说,归韶江正是因为不满意你的家事所以罚你,等什么时候你把家里的关系给捋顺了,自然就出去了。 但她今日前来,正是受张爱之托来解决他们家庭问题的,从另一方面来讲,也可以算是顺手解救一下张令。 林树沉默着点了点头,就让张令十分欣喜:“林先生肯帮忙就好,待会儿在家吃顿便饭,爱儿也许久未得到林先生的教导,不如明日就复课如何?” “是该复课了。”左右她也没什么事,“但明日不行,明日我要去郡王府……” “明白!明白!”张令更加高兴,明日林先生去郡王府的话,就可以帮她美言几句了,看来她出府指日可待。 张令立即叫人备饭,又打算把张爱叫过来给林树奉茶,林树摆摆手:“四小姐的待会儿再说,我有些话想问一问张大人。” “您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了防止对方没有领悟自己的意思,林树也就直说了:“张大人有没有想过,您家里的事,将军他是知道的。” 张令心中“咯噔”一下:“请林先生明示,是什么家事?” 出于礼貌,林树又得说得婉转些:“就是您家里是不是最近有些不安生,因为四小姐每日往我家里去,所以您知道的……” “将军也知道吗?”张令捂着脸,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林树不得不打击一下她:“将军知道得可比我清楚多了,您家里的事,他从头到尾都知道,所以张大人有没有想过,将军会不会因为这些乱糟糟的事,连带着看您也……就是那个……” 张令猛然抬起头来:“竟是如此吗?可我一向公私分明,从不会将家中烦闷之事带到政务当中。” 林树见她终于开窍了,便说道:“将军也是这么说的,可您家里的事,终究不太像话不是,您看四小姐才五岁,她都知道不开心了。” 张令焦虑得在会客厅中来回踱步,最后还得求助林树:“请林先生明示,我该如何做?” 林树摆手:“这种……清官难断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怎好插手,但连四小姐都知晓礼仪尊卑,张大人不会不知?” 张令仿佛卸下一身力气,坐回椅子上:“我知道林先生想说我什么,说我不顾尊卑,任由一介奴仆压在正君头上。” 啊?原来你知道啊!知道还不懂装懂,我还以为你真是傻的。林树在心里吐槽,脸上也跟着露出不悦。 张令继续道:“我何尝不知我夫君受了委屈,可……阿春背后是我母亲,母亲的话我不能不听,我母亲虽然不止我一个女儿,但我们张家却只得了爱儿一个孙女,母亲也是希望爱儿好,她原本是想将爱儿带回老家亲手抚养的,然而……” 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张令还是说了:“就在爱儿刚出生时,母亲来看她,结果两人却双双大病一场,说来也怪,母亲刚离开,爱儿就好了。” 第72章 张大人开窍 林树耐心听张令诉说往事,这往事却越说越离谱。 “我母亲刚见到爱儿,就开心得晕过去,爱儿也是刚出月子,就染上风寒,后来我们请人来相看,那术士说是因为母亲和爱儿八字不合,最好不要见面,母亲虽然难过,还是先回家去了,回家之后听说母亲就变得很精神,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岁,爱儿这边也是,风寒渐渐就好了。” 林树头疼地扶额:“我记得四小姐是出生在春季?” 张令点头称是:“我记得爱儿病好的时候,天气正好就转暖,开始进入夏季了。” “这就是了。”哪有那么多封建迷信,张令母亲不远千里过来看望刚出生的,整个家族唯一的孙女,舟车劳顿外加情绪激动,一时病倒也是有的,这不回到家就心情大好,身体倍儿棒。 至于张爱的病,林树猜测是因为春季乍暖还寒时候,气温一时高一时低,她又正好出月子,时常被祖母抱出去走动,一时不察染上寒气就病了,随着时间推移来到夏季,气候暖和起来,寒气消退,所以她的病也就好了。 张令接着说:“术士说两人命格相克,母亲便不敢再抚育爱儿,但又怕爱儿长大后会和祖母不亲,于是留下阿春在这里,阿春是母亲亲自调教出来的,她身边最得力的小厮。” 林树心道,恐怕这个阿春不仅仅是留下来照顾张爱的,也是顺便服侍张令的? 待张爱的身体情况稳定后,张家就为张令求娶了现在的夫君,但她的母亲却担心张爱对继父感情太好,而忘了她这个祖母,因此就有了后面一顿乱七八糟的骚操作。 原来张令什么都知道,她只是选择了站在母亲这边,至于家里夫君的委屈,阿春的越俎代庖,又没有伤在她身上,她就视而不见。 “张大人,你这样很自私。”林树直白地指责她,他们家走到今天这一步,张令在其中的不作为,甚至可以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我也有补偿他。”张令给自己找补,“除了爱儿的事,家里什么他都说了算,我都听他的。”既然已经张嘴开了头,她也不要脸了,而且有个人愿意倾听自己诉说这些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张令叭叭叭说得停不下来。 “我给他买珠宝首饰,他在外同其他家夫君交往时给足他面子,在内自他进门后,家里没再添过新人,我日日宿在他屋里……” “等等!”过了过了,林树对他们家房里的事不感兴趣,再说下去不能播了。 “那么您现在把张夫君关了禁闭,是打定主意不会将四小姐交给他抚养了?” 张令毫不犹豫地点头:“我得听我母亲的,在这件事上,只能委屈他了,他既然进了我们家,也该同我一起孝顺母亲,爱儿长大后也是叫他父亲,没什么差别。” 林树冷冷笑道:“呵,瞧您说的,那意思是,四小姐长大后就不叫您家老太太做祖母了?这又有什么差别?” 张令叫她问得愣住,林树懒得为难她:“抱歉啊张大人,我的身份是四小姐的老师,因此我只关心四小姐的感受就够了,她昨日同我说,她只想和自己的母亲在一起,不想由其他人来抚养,您明白该怎么做吗?” “我?”张令指着自己的鼻子,一片茫然,“我的女儿我自然要养的,可是家中之事都是男人来操劳,我得外出执行公务,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是不在家的,爱儿还小,总归要一个人来看顾。” “所以你们家宁愿把孩子交给一个啥都不会的奴仆,也不愿意交给明媒正娶回来的正夫,那你们到底娶他干嘛?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张令嗫嚅道:“可我母亲她会难过。” 林树叹气:“你去和你母亲过算了,娶夫干什么呀?你看你家乱成什么样了,你母亲又不在这儿住,她为你想过吗?什么叫作夫妻一体,这个家里要想过得好,就得上下分明,不能乱套,你是一家之主,除你之外,只有你的正君能做你的主。” 张令好似有些动摇,但又不肯认可林树的话,便不再言语。 林树看她一副不开窍的样子,便道:“我就给你直说了,不能再要阿春了,因为阿春已经越界了,他不再是单纯地代表你母亲站出来说话,他已经有自己的野心,我再多嘴教育张大人几句,你就当我是好为人师——感情是需要培养的,礼仪教化是要教的,这些年张夫君也没有亲手抚养四小姐,可张大人见到四小姐对她的父亲有何怨言吗? “吃穿用度张夫君虽没管着,但他对四小姐是个什么态度,四小姐心知肚明,她看见自己的父亲就觉得高兴,正如张大人你一年在家没几天,那几天也不会和四小姐见多少面,但她仍然打心底里崇拜她的母亲,这不是她对你的感情,而是因为你对她的感情从而得到的回报。” 张令眼里隐隐含着泪光:“我这些年,亏待了爱儿。” 林树最后给她下一剂猛药:“将军不喜欢大人这个样子,他不希望自己下属的家事说出去成为别人的笑柄。” 刹那间,张令眼里的泪光全没了:“林先生您请一定和将军说,我不会让将军失望的。” 这个女人啊……说到底还是为自己,该说的都说了,林树也没心思多留,直接去看了张爱,她并不会因为张爱年纪小就认为她什么都不懂,她把自己刚才在会客厅里和张令说的话都告诉了张爱。 “不出意外,你母亲要处置阿春了。” 张爱呆住:“母亲,要怎么处置阿春?” “阿春的卖身契如果在你祖母那边的话,估计会将他发回到你祖母身边。” 张爱似是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林树摸摸她的头:“对他来说,并不会很好,首先他因为留了私心,把你祖母的事情办砸了,他要是回去,定会受罚,如果你祖母心慈,念在他尽心照顾你这几年的份上,或许也不会拿他如何,但如果你祖母正在气头上,他的下场可不好说,或许直接被卖了。” “那我是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阿春了?”女孩的小脸上写满无措。 林树叹气,对别人来说,阿春是极其可恶的,唯独张爱——她才五岁,这五年来,从小为她把屎把尿,到成长后教她行走穿衣,都是阿春,这对一个孩子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无法割舍的亲情?林树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才把今天和张令的谈话告诉张爱。 就算张爱现在很生阿春的气,但她这个年纪里,估计还无法做到能都毫不留恋地斩断一份亲情?让她知道,是为了让她不要后悔。 第73章 送花 张爱比林树想象中要更坚强—— 作为张爱的老师,虽面对的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但林树还是非常耐心第给她分析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样解释一通下来,不仅让张爱了解到大人社会的复杂性,就连林树自己,一边分析着,一边也对这个尊卑分明的世界有了更深的认知。 林树忽然庆幸,她没有穿越成这个世界最底层的人。自打知道原主的真实身份后,她现在甚至有可能成为一个未来掌握国家话语权的人。 张爱刚开始还在抹眼泪,越听却反而越冷静下来,她开始接受阿春受罚的结果,开始接受她和阿春之间的身份差异。张爱的确是非常依赖阿春没错,但他们越不过“主仆”这条线。 她年纪小的时候需要阿春的照顾,但随着年纪增长,在男女有别的情况下,她也会更加倚重女性仆人,阿春终究有要远离她的一天。 早晚罢了,只不过由于远在老家祖母的骚操作,也由于阿春逐渐膨胀的野心,加速了他离开的脚步。 但这些年的感情是无法简单磨灭的,张爱想最后为阿春争取一下:“他可以不被卖掉吗?” 林树想了想:“如果四小姐不忍心,那就为他最后努力一把,全了你们主仆一场的情分……你的祖母应该很疼你,如果由你亲自出面去求情,阿春应当能留个好下场。 “可这样的人……不是我小人之心,我只是把种种可能都摆到你面前,希望你有个预备的心理,将来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场面都无需惊慌。” 林树告诫她:“这世间有一种人,是会恩将仇报的,阿春或许会因为你救了他,然后幡然醒悟,从此安安稳稳了却一生,却也可能因为受罚前后处境的巨大落差,而怀恨在心,你放他一码,或许反而是给了他一个伺机报复的机会,我想问你,不管正面反面,哪一种结果你都能接受吗?” 张爱坚定地点头:“我能,先生,我不能因为有可能出现那个反面的结果就违背良心不去做,如果阿春是正面的那个呢?那我现在不帮他,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好孩子,你比很多成年人都要厉害。”林树夸她是真心的,“能做你的老师是我的荣幸。” 张爱脸上红了红,随后便跪下认认真真地给林树磕了三个头:“能有林先生的教导,张爱一生受用无穷。” 林树将她扶起来:“去,比起后悔的滋味,就算出现最坏的结果也没关系。”这句话是告诉张爱,同时也是在提醒自己。 从校尉府出来,尽管已经很累了,她仍是马不停蹄地赶往郡王府。门童已经认识她了,告诉她郡王不在家,林树有些失落,默默往回走。 不在家就不在,正好去集市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买来等下回见面时送给他。 正这样想的时候,木现身了。林树惊讶地同她打招呼:“木!好久不见!” 木说:“跟我来。” “去哪?” 木嫌弃地看着她:“你不是想见公子吗?” “可以吗?”惊喜。 “公子说可以。” 特别惊喜!还以为是木自作主张,竟是归韶江给留了话吗? “我我我……”林树激动得不知道该先做什么。 木说:“我先去府里牵两匹马。” 林树在后面冲他大喊:“待会儿先去集市!” 木不解,但她牵着马儿出来和林树去到集市后,她明白了。 集市上有一个小丫头,每天采花来买,实际上生意不大好,但今天熬到傍晚就快收摊时,有个大老板把她的花全收了,甚至觉得不够,还问她别处有没有? 小丫头喜道:“这几条街就我一个卖花女,但是小姐若是还想要,我可以再去采,我跑得很快的,天黑之前一定可以给小姐采回来。” 林树看看天色,小丫头八成在吹牛,误了她的事就不好了,便又再给她一些钱:“你明天去采一篮子更好看的送到安阳郡王府给我,我姓林。” 小丫头接了钱,没有不应的。 林树又提醒她:“你要是昧了这钱,以后就不用在阳城做生意了。” “小的不敢!” 随后林树就提着一篮子鲜花去看了归韶江,木不以为然,一点野花,值几个钱? 他们见到归韶江时,我们的归公子正烦闷着,看见林树来了他的眉头才松开些,当林树又把一篮子花捧到他面前时,他的眼里闪过一瞬的惊讶后,便全是笑意。 木才知道,这招有用!可为什么呢?公子头上随便一朵簪花都足够买下一百篮子这些野花了。 木不知道的是,这种东西看的是心意,归韶江有钱有势,他哪在乎什么金花银花,他在乎的是林树有没有记得他。 两人都没有捅破这层关系,但经历了瑶城几天的形影不离和共患难后,两人之间的那种亲密感直线上升——说白了就是处于暧昧中。 初恋般的暧昧,足以令两人心动不已。 归韶江拿了花,公事也不理了:“木,你来帮我看着,归总好了再给我,那些让我生气的,就别来烦我了。” 转头牵起林树的手:“走,我带你划船去!” 平静的湖面,映照着刚刚升起的银月,弯弯的月亮又如同伴随着他们在湖面上飘荡的另一条小船。 这季节蚊子已经开始出没了,然而归韶江用的蚊香都很高档,轻柔的香味,正好还增添氛围。 安静的小甲负责划船,小小的船只勉强放下一张小几,本来两人应当面对面坐的,但归韶江把小几推过一边,两人便可以依靠着坐在一起了。 小几上糕点的香味扑来,林树才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没正经吃过饭。 她的肚子咕咕叫,这回轮到归韶江给她喂东西吃。 “好吃吗?”归韶江喂给她自己最喜欢的荷花酥,在船上就要吃荷花酥,这才应景。 林树不吃还好,当食物入嘴,她更饿了,当即自己又拿了一个塞嘴里,狼吞虎咽。 归韶江给她递茶:“你没吃饭吗?” 林树摇头。 “为什么不吃饭?” 林树就着茶水咽下荷花酥:“想你的时候没觉得饿。” 听了这话,归韶江恨不能亲她一口。 第74章 小乙和贵香楼 湖面上凉风习习,归韶江原本提议先靠岸让林树回去吃饭,但林树死活不愿意,她吃点心就行,等游完湖还可以回去吃夜宵,不急现在。要是错过这一弯皎月,下次就不知道是时候来。 “该饿坏你了。”归韶江开始还挺强势的,甚至小甲都往回划了。 但林树拉着他的手乞求道:“求你了,我就想游湖,就这一次,我刚才饿,吃了点心就没有那么饿了,就一次不会饿坏我的,就让我们一起在这坐一会儿好不好?大不了早些回去。” 归韶江听她娇滴滴的说话语气,捧起她的脸狠狠搓了搓:“下不为例。” 后来归韶江给她吹笛子,太好听,太浪漫了!热恋中的那种心情就是,他做什么都是好的,特别捧场。 最后林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归韶江特别轻柔地抱着她,一直飘在湖面上,他的手指偶尔轻轻点到她脸颊上,把她细嫩的脸蛋戳得凹下去,这样一个小动作都能把他逗笑。 小甲侧目偷偷看了又看,他知道自家公子陷进去了,这两人……要是小乙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光景?会不会怪他们没有看好公子?但他们真的也不知道公子和林树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黏黏糊糊的。他们都以为公子只是在使唤林树,发展她成为郡王府的下属,所以当林树全天候在公子身边服侍时,他们还曾私下评价过她干得不错,然而……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两人互相看对方的眼神已经不对劲了,好像互相对视一下就能笑,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笑。 想起小乙,他已经外出好些日子了,他的任务是前往贵的贵香楼,替公子给那个钟子仪一点教训。小乙性子直爽利落,最是护着他家公子,贵香楼算个什么东西,敢给公子下脸子。 他带着一队人马,不能大肆声张,便装扮成大家公子的模样,去到贵香楼吃饭落脚。 小乙毫不客气地点了好些贵菜,等饭吃饱后,扔了一只虫子到汤里,好戏便开场了。 几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充当小乙的保镖,在贵香楼里又骂又砸,谁来都不好使,客人全被赶跑了,掌柜的还想派人去报官,谁知人家早有先见之明,大门口都给你守住。 “这位小公子,不知何处得罪了您,好歹给我们一个解释赔偿的机会,您这般也太过霸道。” 小乙根本不屑跟她说话,脑袋一仰,便有人给那掌柜的扇了一个大嘴巴子:“你们还有理了!看看这是什么,这么恶心的东西也敢端上来,还想报官?报官来也是抓你的!” 掌柜捂着脸,气得满脸通红,却又奈何不得——他们打不过!且真打起来,店里财物的损失更大。“一群土匪,强盗!”她的怒吼道。 “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赔钱!”然而小乙带来的人,嗓门一个比一个大。 贵香楼在贵镇这种小地界儿一向豪横惯了,岂会那么快就服软,虽说他们的人出不去,然外头见到贵香楼这么大动静,很快就会来人支援,到时候看这群土匪还能嚣张起来不! 何掌柜料想得不错,他们的援兵很快就到,吵吵嚷嚷地带着兵器过来,楼上楼下瞬间便挤满了人。她看见带头像看见亲娘一样,捂着脸跑过去夸张地告状,带头的那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气势不小,她提着刀进来,挥手就劈坏一张椅子。 “敢在我贵香楼闹事,不想活了?” 小乙淡定地放下茶杯,漫不经心地拨开挡在他面前的保镖,把杯装到了极致:“钟子美,这么快就忘记你爷爷了?” 听到这声音,再看到这人,钟子美一身的煞气生生往回收:“小……小乙?安……” “咳咳!”小乙不许她暴露身份,“把你姐给我叫来!” 钟子美一下便蔫了:“我姐不在贵镇。” “哦,是吗?那看来我就只能拿你来撒气了。” 钟子美对她姐那个恨啊!怪不得她姐跑得那么快,原来早预料到这一出,可怎么偏偏来的是这位小爷啊! 小乙出手,钟子美就算打得过也不敢还手,配合着乖乖让小乙揍一顿,说不定还能让他快些撒完气。 人家为什么找上门来钟子美心知肚明,不过可惜的是,她是在她姐姐钟子仪落跑后才知道的。钟子仪是他们的大当家,她是二当家,要是两个当家的都不在,贵香楼非给归韶江拆了不可。 何掌柜这才知道原来对方是一尊大神,不由得冷汗直冒,好在小乙揍完钟子美后没在闹出其他的事来,只吩咐钟子美准备好房间,他要在这边住几日。 钟子美不情不愿地劝道:“小乙哥是归公子最器重的人,不在归公子身边伺候着,怕是……” 小乙瞪她一眼便把她瞪得怂了:“不得好好查查你们的账,还不知道你们平时是怎么糊弄我家公子的。” “是……”所以说她姐姐啊,你非招惹他干嘛啊!? 所谓“查账”这回事,不过是小乙过来随便找个由头来将贵香楼震慑一番,钟子仪怎么可能真让他们查出什么东西来。小乙出这趟公差,大部分时间都在吃喝玩乐罢了,这等逍遥快活的日子,当然要晚几天再回去,家里甲丙丁三个人呢!还不够公子使唤的吗? 况且钟子美好玩得很,去年见到她时,她还是肉嘟嘟的一团孩子气,今年再过来,第一眼在贵香楼上面见到她时,小乙差点要认不出来。都说女大十八变,这丫头抽条得也太快了。 钟子美身为堂堂贵香楼的二东家,台面下的事,她在七香国那边也挂得上名的,这几天却沦为小丫鬟,天天陪小乙逛街看戏,花的还是她的银子——做这行怎么那么难啊! 按照归韶江的指示,小乙就是过来给贵香楼添堵的,但小乙这头还没搞定,就又来一个给钟子美更加添堵的,她真的……难过得快吐血了。 —— 密室中,当确认过信物和信件后,钟子美乖乖跪下参拜:“钟子美见过安大人。” 没错,来人正是那日在瑶城,小丙和小丁追丢了的安海松。 安海松的本事不小,不仅躲过小丙和小丁,更是躲过归将军留下的所有追兵,一路快马而来,直至贵香楼求援。 安海松直言了自己的处境,希望贵香楼能派出人手帮忙:“我的人都被堵在瑶城那边了,先如今那边戒严得厉害,没人敢露面,然少主的下落已经明了,我必须尽快将少主平安带回国,你们这边距离最近,务必抽调出人手来助我。” 钟子美“为难”两个大字写在脸上,她也希望安海松能体谅体谅她:“安大人有所不知,归将军的近侍目前正在贵镇游玩。” 第75章 暗中较量 听到钟子美找借口推脱,安海松很不满意。 “你这是什么意思?归韶江的一个虾兵蟹将而已,我不过问你要几个人协助我都不行吗?还是说你做不了主,钟子仪呢?” 钟子美在心里把姐姐骂了千百遍:“姐姐出外差,已经着人去信了,但不知她何时得回。” 安海松便做主道:“既然如此,你便派几个人手给我差遣即可,其余事务也用不着你操心。” 然钟子美仍是建议道:“安大人还是躲上几日比较好,咱也不急在一时,您不要小瞧来的这个小乙,他精明的很……” “钟子美。”安海松喊她的名字已经带上隐隐的怒意。 “在。” 安海松缓缓说道:“虽然你们划分给六少主掌管,但别忘了你们真正的主人是谁?” 谈起那位主,钟子美膝盖都想打弯,也怪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姐姐整天跟她说那个人有多可怕,让她要听话。 是的,她听话就好了,听安大人的话也是听,反正人家是她上司,现在就听话调拨几个人给他,由他爱干嘛干嘛,出了事也是他负责。 可姐姐好不容易在摘星国创下的基业也不能毁了,钟子美对小乙那边也是怕得很,生怕露出什么马脚给他抓到。 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钟子美才小心翼翼地伸出一根手指:“那我就先抽一个人给您?” 安海松眯起眼睛,钟子美噗通跪下:“真不能再多了,您先用着,我们这头风声也紧,等过后一定给您添上。” “这个男人还有手眼通天的本领不成,怕他怕成这样,这些年你们被他拿捏惯了,骨头都没了!”安海松恨恨地道:“那就先给我想办法传信回国。” “是!”这件事倒可以想法子办一办,他们本就有自己的通信联络员。 大家都以为小乙应该在这边赖上几日就罢了,然后却一直不见他有要离开的意思,安海松就得一直躲着,钟子美迟钝地觉察到了不对劲。 安海松越来越心焦,想到王君在国内日日以泪洗面,她就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带上林树飞回去。 她再一次把钟子美唤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钟子美眼睛一转,道:“您的传信安全送出已两日了,阳城那边的消息也递过去了,姐姐明日就回,最快三日后到。” “谁问你这个了,那个小乙,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安海松心里有个强烈的声音,把那个小乙做掉还省事,于是她给钟子美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钟子美给吓得连连摆手:“可不能,且不说小乙身边高手如云,他本身也是个高手,您不了解归韶江,这个男人是个疯子,要是小乙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会遭到报复的,到时贵香楼整个都没了。” 安海松不理她:“我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你赶紧想办法打发了他,你要是不行,就等我来动手。” 钟子美劝道:“贵香楼这个点,是六少主避开其他耳目,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只有咱们这个点完全归属王君管辖,其他地方王君若想传递消息,或多或少都回家惊动到国主,请安大人三思而后行。” 安海松稍冷静下来:“看来,我也不能在此久待了,把阳城那边近一个月以来的消息全部整合给我,还有林树的。” “是。”只要安海松不迈出这个门,要什么都行。 钟子美不能说,其实钟子仪早就回来了,但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召唤钟子美过去问话,问清那个小乙过来是什么情况,带了多少人? 因为根据钟子仪回来一路观察,整个贵镇乃至到长阳县府那边,凡是林树走过的路线,都在不动声色地加强戒备。 “肯定是归韶江那厮。”结合安海松的事情分析,钟子仪可以肯定,“小乙到现在还没回去,目标定是安大人。” 她告诉妹妹:“安海松我以前接触过,就是个刚愎自用的老顽固,她想做的事说不通的,一定给她关好了,别让小乙发现他的蛛丝马迹,同时也要防着点她,她有什么动态和想法即刻向我报告。” “姐姐为什么不自己去?”钟子美要同时应付小乙和安海松,压力山大。 钟子仪骂她蠢:“只是你在的话,有什么事尽可以推到我头上,我不在家你们便难以执行,我要是在,我顶得住他们吗?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得干什么?” “那小乙要是一直不走,安大人又一直给我压力,我又能顶到什么时候?我不干了,这两个人心眼一个比一个多,比鬼还可怕!” 钟子仪是真的头疼,她妹妹才十六岁,斗那两个怪物的确是为难了,可就算她亲自上也斗不过啊! 她只好给妹妹许诺了几样好东西,才算把钟子美哄好了。 钟子美打起精神,一大早又去打探小乙准备做什么。小乙住在客栈,刚醒来就听说钟子美又在他房间外面鬼鬼祟祟。 “这鬼丫头,钟子仪这只老狐狸躲起来,也算难为她了。”他岂能不知她想做什么,“告诉她我今天什么也不做,就去钓鱼。” 然后小乙就真的去钓鱼了,他来贵镇除了要收拾钟子仪一顿,后边的新命令就是守株待兔——要守着安海松。其他路线上也有人把守,但贵香楼是最紧要的点。 钟子仪最近来找他越来越频繁,话里话外就是想劝他回去,小乙估摸着,安海松不远了。 待在贵镇不得离开实际上非常无聊,归韶江又没有再派别的任务了。小乙早就把贵镇都逛遍了,现在每天就钓鱼,从早钓到晚,人都晒黑了一圈。 好不容易等到阳城的消息过来,说贵香楼分在阳城的暗哨有动作,小乙终于能准备着收网了。 贵香楼这条地头蛇占据贵镇多年,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就算是小乙也没办法撼动他们的根基,或是真的打探到他们的核心。 公子说那个安海松是个急性子,就算钟子仪能忍,安海松恐怕忍不了多久。小乙也是急性子,但在这件事上,他有公子在顶头替他压着,显然比单打独斗的安海松能忍。 “盯紧了贵香楼,我们就快能收网了。”终于可以回家了。 小乙这边做好准备,钟子仪那边也不是蠢人,她专职情报多年,小乙的风吹草动瞒不过她,这意味着归韶江那边已经拿得稳稳的把握可以抓到安海松,钟子仪终于躲不下去了。 第76章 收网 钟子仪都不用等钟子美的报告,她单看小乙的动作就能猜出安海松肯定是不安分了。心知妹妹压制不住这尊大佛,她只得亲自出马。 “钟子仪见过安大人。” 二人在密室中见面,说起来安海松自从来了摘星国,好像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密室中度过,之前是珍瑶公主藏着她,现在又钟子仪藏着她,她早就憋得不行。 安海松没什么好气:“钟姑娘终于舍得现身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要躲一辈子。” 钟子仪表情诚恳的喊冤:“安大人冤枉,我努力经营生意,真的是去出公差,外头买卖的线路也不能掉以轻心不是?况且我妹妹也长大了,在贵香楼可以独当一面,我就更加放心外出了。” 安海松冷哼道:“我也不管你们安的什么心,我在这里已经消耗太久的时间,王君等我很久了。” 钟子仪最怕就是这个:“我妹妹都对您解释过了,您也知道外头是什么情况,那个小乙的架势分明就是来堵您的,您要是现在出去,不就是自投罗网吗?” 安海松不悦道:“难道他堵我一辈子,我就要躲他一辈子吗?他耗得起我可耗不起,你们没有法子,也不可能永远关着我。” 钟子仪心中焦虑,劝道:“有法子的,属下已经派人在别处放出假消息,等他们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到时在寻机将您送走,如今还不时候……” 安海松抬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你们只会等,然我最缺的就是时间,不必再说了,你们既然不听命于我,至少别拦着我。” 钟子仪此时也沉下脸来,不再虚伪的讨好:“那就抱歉了安大人,我们不仅不听命于您,更要拦着您,之后您回去给我告多大的状都好,贵香楼是六少主费尽心血建立下的基业,不能毁了。” 安海松每次眯起眼睛时,周身的气场都会变得压抑,钟子仪顶住她的压迫:“抱歉安大人,我知道您不听劝,所以在您的饭菜里下了药,还请不要白费力气,等时机一到属下一定送您离开,您要相信,没人比我更希望您离开。” “混账!” 奈何安海松骂得再大声,钟子仪也利落地出门落锁,外头不再有人回应她。 安海松骂了一会儿,解了气,忽的嘴角上扬:“黄毛丫头还是太嫩了,忘了我以前是做什么的,怎么可能发现不了饭菜的问题?” 这间密室并非毫无破绽,做得再好的密室至少也会有个通风口,再说如果真想关她安海松,至少先弄一道铁门来? 钟子仪离开后,信心满满地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并且也已经做好安海松回国后,自己将受罚的准备。次日,却听送早饭的下人来报,说密室已经空了。 钟子仪的脑袋顿时“嗡嗡”作响:“坏事了。” 果然很快,钟子美那边就急匆匆来报:“姐!小乙终于要回去了!” 钟子仪瘫坐在椅子上:“你乐个屁,他这是收到一条大鱼,准备回去领功了。” 钟子美慌不择路,就要出去追,钟子仪叫住她:“你追到他就能还你吗?此事不宜闹大,既然无法挽回,只能尽力补救……转移!” “转移?”钟子美最清楚这两个字的含义,“有那么严重吗?她被抓就被抓,不是说她以前也是干我们这行的吗?那不必须拿出觉悟来,肯定不会招的,就算她招了……” 钟子美让她姐姐教导了那么多年,转瞬就想到一件事:“就算她招了什么,归韶江早就与我们利益捆绑,留下我们对他利大于弊,他定会保我们的!” “利大于弊我们也是站在不同立场的人,傻妹妹!立刻把重点的那几样先转移,防患于未然,贵香楼保不保得住,另说……” 钟子美不甘心极了,她恨死了坏事的安海松,不得不照姐姐的话办。 就在此时,外头来报:“小乙来了,想见主人一面。” “还不快去!”钟子仪呵斥道。 钟子美立刻头也不回地跑了,恨不得自己有七只手八只脚,越快越好。 等妹妹走后,钟子仪硬着头皮放小乙进来。小乙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跟强颜欢笑的钟子仪形成鲜明对比。 “老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咱们俩老交情了,你这样可不好。” 钟子仪心道谁跟你老交情,嘴里却笑道:“这不是刚回来,风尘仆仆的,怕搅了你游玩贵镇的兴致。” 小乙自己给自己斟茶,丝毫不懂客气为何物,钟子仪还站着,他自己在主位上坐下了:“不是我说你老钟,你可是咱们贵镇的缴税大户,那么多银子,多多发展一下乡里呀!我才逛了多少天,这里多少块地砖我快数清楚了,能玩的太少。” 少你不快点滚蛋,钟子仪知道他今天就是诚心来炫耀战绩气她的,捧他两句也就够了,他今天还愿意送上门来,真算给她面子的。 便渐入主题:“小乙,你也说我们老交情了,你来这的任务,给姐儿们透个底,我也好配合归将军不是?” 小乙冷笑道:“这会儿知道找我们要底了,先前我们问你要点东西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没有?那不好意思,我也没有。” “呵呵呵,小乙哥哥,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钟子仪拿准了他肯定能说,要不也不会专门来一趟,要是什么都不说,他来炫耀什么?只不过现在在跟自己拿乔罢了。 小乙眉头挑动:“可别,你比我大一个月,我喊你姐姐。” “我买,我真的买,看中了什么,你来那么多天我都没陪你逛街,是我的不是,金满堂那边最近出了一套十二生肖,小兔子特别可爱,正好是你的生肖,我送你一个。”钟子仪作势便要拿出钱袋贿赂。 “那不也是你的生肖?”小乙比她更快地扯下她腰间的钱袋,严肃了神情,“下次,再敢戏耍我家公子,可就没那么客气了。” 钟子仪嘴里连声道不敢,心眼子里:实则,看情况…… “安海松我们收下了。”小乙最后留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钟子仪心底一块大石头落地,好歹这件事算明了了,归韶江既然能告诉她,应该还是愿意保她的。 贵镇一如既往的安宁又热闹,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百姓们该过的日子照过。小乙带队来时一身轻松,离开时却分了好几批,与此同时,周边城镇的戒严也都慢慢撤了。 钟子仪这一天过得也还算平静,直到夜间,金满堂的掌柜来要账…… “要什么账?”钟子仪不明所以,她连钱袋子都一并给了。 接着掌柜递过来的账本让她差点吐血。 第77章 小乙回家 小乙昧了钟子仪的钱袋不付钱就算了,他还买了一整套的金十二生肖。他自己买一整套就算了,他甚至给钟子仪也买了一套,还不许退。 “这个败家子!”钟子仪也只敢在背后骂人,该付的钱不敢少,她也只能仗势欺人让金满堂给算便宜点,损失太大了! 小乙在回程路上,不断拿出那十二生肖来看,爱不释手。一个个金灿灿的如拇指般大小,模型做得十分精巧,尤其那只小兔子胖乎乎的,可爱得紧,眼睛都很细致地给刻画出来了。 他把小兔子揣进怀里,然后开始分派,正好他们四个生肖都不同,公子属虎,给公子也送一个。 小乙完美地完成任务凯旋,归韶江也很高兴地派人到城门迎他。 小乙刚进书房就迫不及待地献宝:“公子公子!你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比起汇报任务,分享开心的事比较重要。 归韶江见了那套十二生肖,果然也很喜欢,当即把小老虎捻在手心里:“这个归我了。” “嗯嗯,本来就是要送给公子的。”归韶江能喜欢,小乙比自己拿了还高兴。 谁知紧接着归韶江又把山羊也捡走了,递给正站在身边好奇伸脑袋的林树:“这个是你的。” 林树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公子,谢谢小乙。” 小乙错愕地呆住,这才想起来问:“公子,她为什么在这里啊?”这里是归韶江的书房,他刚刚回来,定会有要事禀告,为什么林树不回避? 小乙出门太久,又没人告诉他家里的事,他哪里知道归韶江和林树之间发生了什么。 归韶江含糊地回答:“她在就在呗。” 林树则笑眯眯地说:“我得闲的时候就来服侍公子。” “服侍公子?你会?”小乙是不信的,他跟了公子很多年,小瓜他是认识的,那个傻子……咳,就算现在聪明了,怎么看也不像是服侍别人的那种人。 小乙说不上来,虽说林树如今也只是一个平头百姓的身份,平头百姓服侍贵族不奇怪,但林树看起来应该是被人服侍的那种平头百姓。 林树靠过去:“我服侍得可好了,公子说是不是?”归韶江笑了,两人眼神对视到一起都要拉丝了。 小乙越看越不对劲,林树肯定不是来服侍公子的,那她是来做什么的? “公子,我有事要汇报,你让她出去!”小乙终于想起正事来。 林树也作势就要离开,但归韶江说:“你也听听。” 这也能听?小乙惊了,抓的可是安海松!安海松是谁,什么目的,不就是冲着兰蝶喜来的吗?林树不就是兰蝶喜吗? “快说!” 既然归韶江都发话,小乙便一边思考,一边磕磕巴巴地报告了:“那个谁,安海松捉住了,但是他……非常不合作,所以就,关着,放了药,不然就打晕了,公子要不要审他?关在地牢了,要不要用刑?她可是块硬骨头。” 归韶江点头:“先不理她,就关着。”然后又问林树:“你要不要去看她?” 林树摇头:“等我想想,晚些再去。”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身份,却不怎么接受安海松,她不想被安海松带走,这人一身的压迫感叫人很不舒服。去见她,肯定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让自己跟她一起回国。 林树要去七香国原本就是定下的事,早去晚去都会去,但她原本的目的是要替李家翻案,结果现在好了,她亲妈就是把李家满门抄斩的判官。她要翻案,不就是要推翻她亲妈的结论?那她会不会先被她亲妈给翻了? 还有她亲爹,一国之君哎!刚听安海松说出这个词的时候,听着可了不起了,林树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能和这个词沾边。 安海松肯定是想带她回去,但她能不能跟安海松回去,他们说的都不算,这件事只有归韶江说得算。 “你打算怎么处置她,你要押送她回王城给你们国主吗?”林树问道。 她说的是“你们国主”,显然没有把自己当成摘星国的人。虽然她总认为自己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可她潜意识里也不得不认同原主的身份,尤其在她的身份已经明了之后,或许以后会很难摆脱这条路了。 小乙也看向归韶江,选择送走还是留下,对他们而言是关系着珍瑶公主的命运,对安海松本人而言,更是关系着他们王君的命运。 这些命运,只掌握在归韶江的一念之差里,他之所以要偷偷摸摸地抓捕安海松,就是不想把安海松的消息传的更多。 “等着。”归韶江没有做决定,或许他自己也还没决定好。 晚上林树回到家,三月照例送给她迎来送往,现在三月已经是她家的人了,这种小事,那天去校尉府她都忘记同张令说了,但是第二天只要和归韶江提一句,三月的卖身契就能送到林树家里。 那天林树签完合同后,突然冒出想在阳城买房子的想法,她当即就把想法对林欢说了,林欢当时没有马上答应,只说要想想,看他的表情,林树还以为他会不愿意。 于是林欢就这样想了好多天,想得林树都忘记这件事了,今天他突然过来说,同意买房子。虽说是同意,却在说完这句话后,显得不太高兴地回房了。 林树看着一旁似是幸灾乐祸的李大娃,脚尖轻轻踹一下他的小腿:“你干嘛?” 自从那天她告诉李大娃自己的心意后,李大娃好像也不装了,又或许是装累了,时不时就会在她面前暴露本性,所以林树也不跟他客气。 李大娃故意不说:“你问他呀!”说罢却又挽起她的手,“我今天做了烤鸡,用你教的法子来腌制和炙烤的,快同我去尝尝看,凉了就不好吃了。” 烤鸡和林欢,林树先选了烤鸡,林欢在房里一直注意着,气得他直跺脚。 等林树吃完烤鸡过去找他时,他便闹脾气不开门了。林树以为他是不愿意买房子,为了迁就自己才答应的,便在门外说:“你要是不愿意买就不买,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不买了就不买了,别生气了。” 第78章 来人了 林树又敲敲门,里头的林欢还是没动静,她最后只好留话说:“我就是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没拿定主意所以找你商量嘛,你要是不愿意就不买了,我也不是非买不可,你别生气了,我先去睡了,明早还要去校尉府教书呢!” 说完她就真去睡了,原本从郡王府回来就不算早了,又跟着李大娃吃完夜宵,正是心满意足的时候。 一直以来,在林树的心里,林欢都是个很温柔很好说话的人,估计他生气也不会太久,自己也跟他解释过就够了,所以她很放心地去睡了。 然而她正要走到对门去,林欢却开了门:“你以为我就是气这个吗?” 林树懵懵懂懂地回头:“那你气什么?” 林欢抬手指着正靠在厨房边上看笑话的李大娃,林树便立刻板起脸:“大娃,怎么又惹欢哥哥生气了?” 本来还想躲在李大娃身后的三月,赶紧跳开老远,李大娃也不怕:“才不是我惹的。” 林树又看向林欢:“到底怎么回事?” 林欢恨恨地扁起嘴,指着李大娃说:“你都不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都不告诉我,我还是听他说的。” 听闻此话,林树心虚的想要缩进自己的龟壳里,虽然她没有龟壳。她为自己辩解道:“我是……我觉得大娃会告诉你,所以就没说。”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告诉我,以前你有什么事都对我说,这件事这么重要,你却不亲口对我说,你是不是跟大娃好了?比跟我好了?”其实林欢的心里怕极了,他害怕小乙他们那天在家里说的那番话会成真。 林欢哪里是吃李大娃的醋?他分明是吃归韶江的醋,怕林树有了归韶江就真的不再理他了。 林树在原地磨蹭半天,才说道:“我害羞。” 这句话弄得林欢和李大娃都说不出话来,三月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树自己害羞完,又猛地抬头警告他们三个:“今天的话可不许往外传,我跟他八字没一撇的事,就是我单相思,不许出去胡说八道,若是让他知道惹他生气了,我可跟你们没完。”说完她又对着黑夜大喊,“你也不许告诉公子!” 可巧他们是在院里闹起来的,黑夜里的那双耳朵什么都听到了,那个人不是木,同她没有交情,就算是木,如果公子真的问到,她也不会隐瞒的。 但无论是木还是其他人,他们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女人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喜欢他们家公子!” 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好想把这件事大声地告诉公子,可惜公子如果不主动问起今天发生的事,他们也不好拿这种小事去打扰。但看公子最近同林树形影不离,他们这些服侍多年的人也都猜出了公子的想法。 如果公子真的可以有个伴,他们只会高兴,前提是林树得是个可靠的人,他若是有天敢欺负公子,他们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将她碎尸万段。 林树自顾自的害羞完就回房去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林欢便拿出几张银票给林树:“拿去,要买就买好的,最好离郡王府近些,那可不便宜。” 林树接过银票揣进怀里:“那不如我今日去校尉府告假,咱们几个一起去找中人看看房子?” “随你。”林欢心里酸酸的。他能理解林树为什么突然想在阳城买房子,他这个姐姐本来就是喜欢安定的人,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在阳城,阳城便是她心底里的归宿。 他一面祝福姐姐的归宿,一面也只得黯然伤神,虽然做好心理准备这一天会到来,没想到那么早。 就在这时,大门被敲响,三个月从厨房越过他们跑过去开门:“请问您找谁?” 门外的人正好从打开的门缝看见林欢和林树,她径直推开门大喊道:“树!大娃是不是在这儿?” 二人都大吃一惊,来人竟是李平平,林树迎到门外去:“李大婶,你怎么才来?” 几人一齐回头去看,原本应该在厨房收拾的李大娃,这时正搬来一把梯子,想要翻墙爬出去。 “逆子!”李平平破门而入——虽然门是开着的,但她那气势,真就是破门而入。 李大娃几乎要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喊救命,林欢赶紧拦在李平平跟前劝道:“李大婶,有话好说,我们已经骂过他了,你给他罚跪罚什么都行,就别打他了。” 李平平把包袱往地上一摔:“你知道老娘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你小姨为了你差点滑胎吗?就为了个女人你就置家里人不顾,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自私的儿子!” 李大娃大哭着跪下:“娘,我知道错了……” 李平平朝他脸上左右开弓扇了两巴掌,扇得李大娃嘴角都流了血,又跪下来心疼地抱着儿子一起哭。 大清早的,母子俩的哭嚎声惊动邻里,很快就有人从家里探出头来,三月赶紧把门关上。 李平平的手劲是真大,李大娃的两边脸都肿成了猪头,这还是她留了手的,不然能把李大娃的牙都打掉。 她去吃饭洗澡出来时,李大娃还在用林欢帮打回来的井水冰敷,看见她就又跪下:“娘。” “起来。”李平平拽着儿子的手拉他起来,“疼不?” 李大娃脑袋摇成拨浪鼓,李平平让他躺下,绞了手帕帮他敷脸:“你这混小子打小就叛逆,多少教训都不受,打你两巴掌算轻的,回去要给你小姨好好道歉。” 李大娃闷闷地应了声。 “明天就跟我回去。” 李大娃没声了,李平平以为儿子是不敢吱声,谁知两人沉默一会儿后,又见李大娃爬起来在床上跪下:“娘,求你成全我。” 李平平脾气就上来了,真想一脚踹死他,只能不断告诫自己:“这是亲生的,这是亲生的……” “你当我制服不了你是不是,我就打晕了把你往肩上一扛,快马加鞭几天就到家了,用得着跟你商量?” 李大娃匍匐在床上:“娘,我已经失身了,求娘成全!” 第79章 纳小 李大娃一心一意要留在林树身边,为此不惜冒着被打死的风险,向李平平暴露了自己已失身的事,然而他却不说自己是怎么失的身。 李平平惊怒得眼前有一瞬间黑过去,她慢慢后退靠到墙上,缓了缓神才没有摔倒。李大娃由于一直扑倒跪着不敢起来,所以没看见。 他忍住颤抖,在等李平平的棍棒什么时候落到自己身上,如今他已经拿出觉悟,真要被打死就算,如果打不死,他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活。从那天他有幸逃出来开始,他就知道要么死,要么达成目的。 但等了好一会儿,李平平那里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他才偷偷抬眼看,就见到李平平靠在墙上,胸脯起伏。 “娘,你怎么了?” 李平平缓过神后便夺门而出,气势汹汹地进厨房拿了根手臂粗的烧火棍出来。 林欢以为她要打李大娃,忙上前拦着:“李大婶,你的会打死他的!” 林树也已经看准了待会儿要怎么把柴火棍夺过来,结果李平平举起棍子竟是朝她杀过来的。 “老娘今天就要揍你!” “啊!”林树失去先机,蹦跶老高才躲闪开,“怎么回事,关我什么事啊?” 李平平却又不说,只管追着林树打,李大娃看得心惊胆战,他是想嫁给林树,不是想打死林树,他耍心机骗了娘,娘不能真的把林树打死? 他想上去拦,可哪里是对手,那两个人都有内功,在墙头屋顶上跳来跳去,林树把瓦片都给掀了,最后还是落到地上把李平平给制服的。 “你给我冷静点说话!”林树把她摁在地上,这时有人递过来一捆绳子,林树抬头看到,竟是李大娃。 “你还真是狠心。”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想不明白,都是因为李大娃,对她狠,对他自己的亲娘也狠。林树一边埋怨着,一边拿绳子把李平平给捆上了。 李平平油不会真的打死林树,发泄一通过后也没事了,她只骂林树勾搭她儿子,不要脸。林树斜眼瞪着李大娃:“你全都说了?” 李大娃躲在李平平背后双手合十求她,林树明白了:“你还赖我头上了?” 看李大娃的表情,肯定是这样没跑了:“靠!我才不背这口黑锅,你自己跟她说清楚,你不说我说。” 于是李大娃给她跪下了,林树都不想气了:“就非我不可吗?”李大娃用力点头,满脸泪花:“不是不行!” 林树搓了一把脸:“你别后悔。” “我不后悔!”他哪里还有后路?如果林树也不要他,他回到村里和死有什么区别? 从某些方面来说,林树不得不承认李大娃比她厉害得多,勇敢(不知死活)、坚毅(固执),就算她对他没有那方面的感情,有时候都能被他那种厚脸皮和不顾后果的做法触动到,或许这就是年轻?莽莽撞撞,毫无顾忌,不计较得失,不害怕犯错。 “起来!”林树对李大娃伸出手,他喜得一下把林树抱住,也不管身边还有那么多人在。 林树拍拍李大娃的后背,把他拉开,对李平平说:“你也看到你儿子是个什么德性了,到时候你自己回去!” 李平平深深叹了口气:“你好好待他。”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她还有什么好说的,脾气发过就算了。 林欢呆呆地站在一旁,自始至终没有发话,后来他们给李平平松绑,李大娃又给李平平磕头认错,他都站在那里。直到李平平问林树要一样婚嫁信物,林欢才突然大声质问道: “如果他也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大家都看向他那边,林欢对林树认真地说道:“我不想做你弟弟,以前你说我小,我现在长大了,我要做你真正的夫君!” 林树的目光看向虚无的天空,她知道在那里永远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怪就怪他们租赁的房屋太小,人一多就得挤到院里。所以这件事的始末也都发生在院里,那么大动静很难不惹人注意。 归韶江的暗哨把全过程看了个清楚明白,她心道这么小个房子也能天天鸡飞狗跳,真够热闹的。这个林树原本就有正夫,但公子没放在眼里,依然同她眉来眼去,那今天这个算什么呢?又收了个小的,这样能不能算是公子被挖墙角了? 这位暗哨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禀报公子时,林树已经替她做好了选择——林树同校尉府一连告假三天,同郡王府那边也是一连告假三天,归韶江果然就主动问起了。 第一天自是闹成那样收场她没心情,第二天他们就送走了李平平,第三天林树累得慌,心累。可恶的李大娃却同她阴雨天般的心情形成鲜明对比,他那边一直是心花怒放的大晴天。 可怕的是林欢好像变成了第二个李大娃,虽然没有逼她做什么,但他已经不再喊她姐姐,而是改成了“妻主”,然后有模有样的开始服侍起她的生活起居。 林树无所事事,躺在床上一睡就是一整天,林欢提醒她要不要去看房子,她也不想动。 李大娃对林欢道:“哥哥,你终于想通了。” 林欢斜他一眼:“我可不会输给你。” 李大娃心情好得不跟他计较,反而还鼓励他:“有名无实没关系,抓不抓得住她的心也没关系,先把人给绑好了,日久天长,怕啥?她喜欢归将军就喜欢呗,归将军还能真喜欢她?女人嘛,在外头玩得再花,最后也是要回家的。” 他不知道林树在房间里把他的话听了个整,听到他说归韶江的时候,她扎心了。李大娃,我恨你!可反过来想想,这小子还真是活在当下啊!管他以后怎么样,现在开心就好,她和归韶江成不成的有什么关系,爱的时候就用力去爱,要是真的分手,时间会抚平一切……就像以前她谈过的那几次恋爱一样。 扯远了,他们还没谈呢! 归韶江那边既然主动问起,暗哨自然是把前因后果都说了,大家都怕归韶江不高兴,结果他只是手指点在桌上敲了敲,虽然眉头皱着,半天后却说:“这小子可以啊!软磨硬泡终究是让他达成目的了,谁说男子就该畏畏缩缩的才像样,去他娘的矜持!” 所以归韶江准了林树的假,但之后他听说林树总是闷在房里不出来的时候,反而怒了:“这像个女人吗?真是怂包!” 第80章 修罗场 趁林树好几天没来的空闲时间,归韶江去看了安海松。 同之前在珍瑶公主那里躲藏的那处密室不同,安海松这次被关进的是真正的地牢,憋闷、脏污,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还混合着血腥和尿骚味。安海松只有潮湿的稻草可以躺,偶尔还有老鼠路过。 这地方归韶江都嫌弃不愿意进去,而是叫人把她提到外间来。 安海松武功高强,小乙领略过。想起那日他提前布下陷阱,又加上五名高手,还愣是追了她一晚上才抓到人,现在要把安海松从牢里提到外间,他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手链脚链,一样都不能少。 听着哐哐啷啷的声音由远及近,归韶江眼中满是不屑:“安大人,最终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哼!你做条狗是够卖力。”即便浑身脏污,安海松仍站得笔直,她不怕被抓,不怕被用刑,她心中记挂着的只有她的任务——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三少主带回去给王君? 归韶江根本不将她的嘲讽放在心上,因为只要他手里有她最看重的筹码,那他就是赢家:“你关心的应该兰蝶喜?正好她每天都来我郡王府上,要不我告诉你?” 安海松冷哼一声,归韶江便继续道:“你知道她吗?她每天都费尽心思地讨我欢心,给我端茶递水,捏肩捶背,太贴心了,我真舍不得她,多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原本还能冷静的安海松,顿时双目通红:“你敢侮辱她,将来定让你加倍奉还!” 归韶江笑得满不在乎:“怎么算是侮辱呢?她只不过是我的玩具,我犯不上去侮辱一个玩具?” “混账!”她的声浪似乎能把周遭都撼动。 归韶江挖了挖耳朵,这个女人用内力喊出来的“混账”,有点把他震到了:“哎呀怎么办呢?我都很头疼啊,该不该把你押送回王城交差呢?你猜我的玩具是怎么说的?” 安海松青筋暴起,她心知归韶江说不出什么好话,所以她打定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信。 只听归韶江说:“我的玩具说,只要我高兴,她都听我的。” 安海松调整自己的呼吸,她不能被一个毛头小子牵着鼻子走:“三少主不可能说这样的话。” 归韶江笑道:“要不下次我带她过来,让她亲自跟你说?” “求之不得。”林树如果真的过来,安海松就有希望了,到时候她一定谋划好,让林树帮她一起逃走。 两人之间暗暗较量了一番,归韶江既见了安海松,看她精神得很也就安心了,这人还要再关上一阵子,真关出毛病来就没有用了。 好不容易又完成一桩公务,归韶江正打算好好歇一阵的时候,林树却总不过来,他等着等着也等烦了,便决定亲自去看看,这个怂包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林树天天在家里大白天睡觉,朦朦胧胧间听到归韶江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归韶江也不急着叫她,反而好奇地把李大娃叫过来打量。 李大娃这个乡野村夫,见过地位最高也就他们村长,乍一下见到这个级别的人物,吓得他战战兢兢。 “转一圈。”归韶江让转一圈,李大娃便转一圈。 见他这副模样,归韶江失望道:“怎么跟个鹌鹑似的?不是说挺厉害的吗?” 李大娃不懂他在说什么,连忙摆手:“不厉害,我一点也不厉害,归将军您才最厉害。” 于是归韶江又看向林欢:“听说你最近也支楞起来了?这样才对,想要什么就去要,指望女人的话,活该倒霉一辈子。” 林树就是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的,听到真的是归韶江而不是做梦,她额头都冒出冷汗,当下也不敢出去,而是趴在窗前偷听。 自从李大娃的事情后,她便有种被抓出轨的心虚,所以一直不敢去见归韶江,怕他不高兴,又怕他不会不高兴,毕竟他们的关系没挑明,就好像总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 归韶江说林欢支楞,林欢还能更支楞些:“林树是我的妻主,归将军来拜访我的妻主,所谓何事?” “呵。”听闻这话,归韶江的眼里透出冷意,他第一次因为林树的其他男人感到不高兴了,“林树,醒了就给我爬出来,别躲在在里面偷听。” 林树只得推门走出院子,他们房子是真的太小了,有什么事都只能在院子里:“我刚醒,公子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任谁听到这语气都知道归韶江生气了。 “没有,那不就是顺嘴问问……” “哦,问问,我没事就不能来。” “不是那样的。”他果然生气了,偏偏林树理亏,想要解释都没话可说。 “妻主,我去给归将军上茶,你和归将军便在院里坐坐。”林树道,“大娃,你去把茶几搬出来。” 上回归韶江过来也都是在院里招待他的,但今天因为林欢方才的挑衅,他偏偏就不满意了:“原来我还上不得你家的厅堂。” 这话可以分两种解读,一种是他来家做客,他们家却不用正礼待他,另外一种,懂的都懂,正夫才是一家之中上得厅堂待客的那位。 林欢也不甘示弱:“我家厅堂小,招待不起归将军这样的贵客,只能在小院里委屈您了。” 住小院的,那是侧室小郎。 归韶江已经把怒意写在脸上,李大娃瞪大眼睛,不敢想象林欢待会儿的下场,陪同而来的小甲和小乙更是连屁都不敢放。 “林树。”归韶江压着怒气唤她。 林树神色恍惚,一个是她视作唯一亲人的弟弟,一个是她满心欢喜的男人,选谁? “林树!”他抬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林欢也暗自捏着拳头:“妻主,我去上茶,你们慢慢聊。”虽然他很希望,但他从来不敢期待林树会选择他。 林欢无意中看向小乙,那天小乙在这个院里奚落他的那番话,还在耳边:“……等林树有了喜欢的男人,哪还记得他是谁……” 林欢不想直面这样的结局,选择回避也是一种体面,就在同时,林树站到归韶江的面前,刚开口说第一个字便哽咽住了。 大家看着这个眼泪大颗滑落的女人,都窒住了呼吸,林欢也不由停下脚步。 第81章 失恋 林欢已经开始后悔了,他平日里一向是最温和的性子,为什么今天偏偏要争这一时之气?害得林树哭了,除了摔落崖底伤痛的那段时间里,他从来没见过林树哭,岂不是说现在林树很痛? “公……子。”林树刚开口便哽咽住。 林欢想着,就算姐姐舍弃我,但我能得她为我哭一场,也值了。 却听林树稳了稳情绪,继续道:“公子,我家真的很小,配不上公子的身份。” 林欢呆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树站在归韶江的面前,一瞬不瞬,深情地望着他,任凭泪珠一颗颗地滚落到地上,也许以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她要把他的模样印在心里。 “很好。”归韶江的心口好像被钝刀子挖了一样痛,他转身离开。今天,他的尊严和感情全都在这儿丢了。 归韶江刚出门,李大娃立刻扑上来抱住林树:“妻主你别哭,你哭得我心好痛……呜呜呜……都怨你!”他冲林欢大喊道。 林欢何尝不心痛,他追出门外—— “归将军,归将军请等等……我错了,我给您赔罪,您要怎么处置我都行!” 归韶江勒马停下:“你说得没错,你才是她的夫君,我不过是个不相干的男人。” “可姐姐心里只有将军。” “那又如何,她最后选了你,你就好好珍惜!”说完,归韶江便催促马儿快快跑走了。小乙回头看了林欢一眼,目光中的话语欲言又止。 归韶江回到家便待在书房里不出来,他的书桌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小几,是给林树的专座,当他有些不得不处理的公务时,林树就坐在小几上写写画画地陪他。 他从书桌上层层叠叠的公文里抽出一张被装裱好的纸,上头洋洋洒洒写的正是林树的保证书。 “骗子!”揉成团扔了。 小甲和小乙在门外服侍,两人面面相觑,公子在里面太安静了,不知道好还是不好? 小乙对小甲道:“我真没想到,林树她当真选了林欢,公子哪里比不上?” 小甲想了想,说道:“林树和一般的女人想法不一样的,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去他们家吗?你还对林欢说将来林树有了喜欢的男人就不要他了,现在看来可不是这样的。” 刚才还在林树家里时,小乙就想起了这件事,所以才对林欢欲言又止的。他以为女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喜新厌旧的时候就算是共患难的糟糠也会忘得一干二净,他娘就是,和他小爹就是真爱,根本不顾大爹的感受。 “她对林欢是有情有义了,对我们公子就绝情绝义。”小乙说,所以说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只钟情于一个男人呢? 小甲赞同地点头:“她在家里同林欢好,在府里同公子好,又没什么冲突,干嘛要让公子伤心呢?” 小乙气得拿手指用力戳他的额头:“别再说了,你真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瓜!”这个笨小甲把公子当成什么了? 归韶江独自在房里黯然伤神,他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他对这个女人动心了,但他也没忘记过自己“这辈子不嫁人”的誓言。 女人靠不住,就算是他心动的女人,他也从没起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但他想和林树在一起,这也是现下实打实的感受。 他什么也给不了林树,这点林树也知道,但看得出来她也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状态,两人只要能见面就很开心,就算不点破也能互通心意,只要当下高兴,不去考虑以后的事。 在椅子上呆坐半天后,归韶江砸了一个笔筒,不考虑以后的事?不考虑是不行了!tnnd他越想越难受,心脏好像被林树攥住似的,以前从没试过这种感觉,快呼吸不上了。 什么嫁不嫁人成不成亲的无所谓,林树必须在他身边,直到他对她厌烦为止。 “乙!” “在!”刚才听见砸东西的声音后,小乙便提起精神了,“公子有何吩咐?” “找个时机,把安海松放了。” “啊?”小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抓的安海松,这就放了? “林树那边加派人手,务必不让安海松有机会接近她,然后给我发份假条回朝。” “是。”公子又在打什么主意?小乙就算很疑惑,也只能等公子自己说,这种涉及公事的地方,他们都不敢多嘴。 归韶江把后边的事都安排好后,心口上那种酸酸的感觉好了些,但还是堵得慌,闷闷的找不到一个出口。 林树这边也很难过,但是她要好一些,毕竟不是第一次经历分手,对这种体验感已经有了预判,甚至他们都没有正式确定关系,算哪门子的分手?不过是她一个人失恋罢了。 反而林欢还更难过些,一个劲地跟她道歉:“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姐姐对我那么好,我却这样对你……呜呜呜……” “不叫妻主了?”这孩子跟着李大娃一起疯,都被带坏了,真是令人头疼。 林欢的哭声骤然变小:“……妻主。” “对,要喊妻主。”李大娃说。 “……”算了算了,管不了这两个,反正名义上自己确实是个妻主,她和林欢之间有婚书的,或许她该想想,是不是真的要做一个妻主了? 像归韶江那个级别的,她肯定是高攀不起,那未来真的还要娶别的男人过一辈子吗?呵呵,随缘,在遇到归韶江之前她也曾考虑过自己孤独终老不是? 遇到一个真正心动的人是可遇不可强求的,如果未来真的遇上一个对的人,那就是有缘互相陪伴一辈子,要是遇不上,应该也不至于孤独终老——这不还有这两个毛头小子陪着嘛!林树沮丧得很,觉得基本上可以断掉把他们两个嫁出去的念头了。 家里吵吵嚷嚷那么多天,三月就像一个透明人似的,哪里不起眼往哪里钻。期间李大娃带她去过一趟官府,把两人的姓都给改了,从此后,他们就叫作林大娃,林三月。 也因此林家办理通关手续的就多了两个人,官府那边又可以找到借口拖延他们了。林树在阳城等了好多天,出国门出不去,反而还变成拖家带口的人。 第82章 三月 三月有了新的姓氏,她现在姓林。如今她是连名带姓都改了,彻底和原来的家庭没了关系。她叫三月,是因为张爱是三月生的,就像阿春也是因为张爱是春天出生才改叫阿春。 林三月,已经归了奴籍,将来她的孩子不出意外也是奴籍,奴籍是没有人身自由的,但遇到了好的主家,起码能吃饱穿暖。这是当初卖她的邻居大娘告诉她的。 大娘是个好人,给她找了个好人家,连卖身的银子也一分不少的全部还给她傍身。 三月初到校尉府时确实不错,管事见她性子沉稳,便将她拨给四小姐的院子,叫她要好好学,干得好便培养她做四小姐的贴身近卫。 三月自然要争气的,她很快就能够进入内院给四小姐做杂工,后来听说阿春得罪了林先生,不能再跟随四小姐去读书了,三月才得了个机会顶上。 那天她原本欢欢喜喜,却不敢表露,因为乌石受罚才轮到她的,总不能显得幸灾乐祸的样子。阿春已经教了她好些天,就为这一日,三月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一定能留在四小姐身边。 然而那晚阿春把她叫去,她以为只是要再多嘱咐几句,没想到话未开口,便先挨了几下手板。阿春说,林先生十分严厉,不讲情面,如果一不小心得罪了她,定然也是要挨手板,今晚就先让她体验体验,到时要对林先生敬而远之尽量不要同她说话。 三月吓坏了,忍着手掌上的伤痛,也忍着对明天上课的忐忑回去睡觉。然而到了第二天,却是林先生给她送了一瓶伤药。 随着四小姐上了两天课,三月就开始思考一些道理。明明林先生和蔼可亲,倒是阿春一天比一天严厉,每天晚上都逼问她课上林先生的一举一动,如果发现她同林先生说了话,便要挨手板。 三月明白,阿春这是在忌惮林先生。 再后来,就是四小姐去了正君的院子,她被发配回原处,那时她就已经预感到阿春要生气,只没想到阿春把气都撒在她身上,见面或打或骂,直到三月光是听见这个名字就吓得冷汗直冒,生生被逼出了心里阴影。 现如今三月挺好的,当初自己傍身的银子林先生也从校尉府要出来还给她了,这更是意外之喜。 林先生家里人口简单,正夫林欢温柔心善,小侍林大娃说话是大声些,但什么事都手把手教她,做错了最多骂一句笨蛋,她终于不会再受到虐待了。 但是好日子不长,现在她的主人林先生心情不好,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安阳郡王来了家里,然后又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就不欢而散了,林先生哭得特别伤心,两位男主子也跟着哭。 三月一声也不敢吭,悄悄跪在他们身边,原本也想要不要跟着一起哭,又觉得不太好,她可能不配和他们一起哭。 自从安阳郡王离开后,整个林家气压都很低,三月更加轻手轻脚生怕引人注意,以至于她站到大娃身边了,大娃都没看见她,还到处喊她的名字。 “小郎,我在这儿。”她只好把手举高。 大娃给她吓一跳:“一天天的到哪去了,神出鬼没的,妻主想出去散心,你跟我一起准备些吃的,可能要晚上才回来,这是菜谱,你识字念给我听。” 说到菜谱三月已经开始咽口水了,菜谱都是林先生给的,她一定是个见多识广的人,才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做法,而且每次做好三月也能分到尝尝鲜。 “三明……这个字我也不会念。” “妻主说叫作三明治,是这个菜的名字,会看图就行,这是馒头片,这是青菜,还要煎鸡蛋和肉片……不明白就去问妻主,我还要去买水果。”说完林大娃收拾一番就出门去了。 留下三月自己结合图片和认识的所有文字慢慢学着做。 林树决定不能消沉下去,既然同归韶江断了,就得继续往前走,这些菜谱是给三月学的,同时也是给名香楼的,她写写画画了好多份,但只每十天给一道新菜,至于能不能用上,名香楼那边自己做决定。 这时林欢去准备马车的日常用品,三月在厨房备餐,大娃出门采购,林树两手空空什么都不用做,难得勤快一回在院里练功夫。 由于厨房是开放式的,只是在院子里搭的一间草棚,所以三月抬头就能看见,她心里暗暗记下那些招式,却又不敢练。 林树打得微微出汗后,就四下巡视他们的工作,林欢已经备好所有物品回来,又在整理他的药材。他早就有自己固定的小买卖,很少围着林树打转了。 再去厨房看看三月的进度,林树点点头表示肯定:“都看得懂?” 三月如实回答:“有一些不懂。” “哪些?” 三月便指给她看,就是有几个字看不懂,好在画了图,还能猜。但这时问到了,林树便一个个教她。 教完后,林树忽然想起一件事,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应该会内功,那三月会吗? “会的,小时候奶奶教过,我已经可以自己调息内气,在校尉府时,大姑姑们也都要教导我们。”三月说。 “不错不错,待会儿出门我试试你。”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林树认为是个潜力股。虽然胆小些,但性格是真的很稳,不骄不躁,做事也细致,至少林树知道的地方没见她犯过错。 先前她有想法在阳城买房子的时候,就计划要收一些忠仆,眼前这个不就是好苗子嘛!也怪她前段时间恋爱脑发作,天天下班就去和归韶江腻歪在一起,也不大管家里的事,三月更是被抛到脑后。 三月听到主人要试试她,当即就紧张起来,林树看她忽然变得像个机器人一样,好笑道:“没事,要是做得不好我就教你。”又摸摸她的头:“多吃点,要长结实些,以后我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要靠你来保护。” 三月很久都没有触碰过这样温暖的手,只听林树又说:“欢儿还是学了些的,大娃啥都不会,打架就知道举根棍子乱打,嗯……不过他菜刀耍得不错,以后要是你遇到危险,叫他扛把菜刀保护你的。” 三月很惊诧,大娃?保护她? 第83章 生活是充实的 跟林树一起久了,三月越来越发现她主人脑袋里的想法总是与众不同,尤其是对待男女问题上,全然没有尊卑观念。在她眼里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也能做,女人能做的事,除了生孩子男人都能做。 就像林树能毫不在意地说出让李大娃保护三月的话,三月听着好像是在开玩笑,但以她对林树的了解,这话也有可能是真心的。 林树为了散心,带着一家四口出城来到郊外,找了一处溪边,听听鸟语花香,要不是天气已经渐渐入夏,炭火会烘烤得人难受,她真想弄点烧烤吃。 “三月,来!” 这地方开阔,正适合跟三月练练手,刚开始三月放不开,动作扭扭捏捏,林树笑她:“架势都摆不正,难不成你还怕伤到我?用全力来!” 三月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这才把自己会的都招呼上去,但林树只用单手就能轻松应付她,两人实力相差太大。 试了一轮后,林树看三月的反应还是可以的,决定要好好教导她,便让林欢过来陪三月练,她在一旁看着方便纠正动作。大娃原本看热闹看得开心,也被林树拽起来扎马步:“就你基础最差,从最简单的开始。” 结果是林树要出来散心,结果什么也没玩,就累趴了另外三个人,林树摇头:“下次把四小姐也带出来,让你们看看一个五岁的小孩都比你们强。” 大娃的两条腿都在打颤,三月则是一身汗湿了衣裳,也就林欢好点,被他奶奶从小练的,这点体力还算有。但在回去的路上,三人看到林树展露的笑颜,又觉得累点也值了。 然而回到家后,林树还是第一时间就钻回自己房里去,她敏锐的发现有人进过她的房间,因为很明显床帘那处稍稍散落了些,吓得她立刻把床挪开去查找她的暗格。 打开暗格里的小盒子,里面有一片金叶子,一只小金羊,都是归韶江送给她的东西,看见东西没丢,她松了一口气,但是盒子里却多了一样东西——一枚铜钱。 林树想了想后就笑了,但是笑着笑着又哭了。这位不速之客给她留下如此明显的记号,她哪还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是归韶江在委婉地向她示弱了。 郡王府里,甲乙丙丁四个都能感觉到公子今天的心情好了些。原因当然是因为公子独自出去了一趟。 暗哨说林树一家子都出城去玩了,然后公子就自己出了趟门。他们四个都纷纷猜测,公子八成是趁林树不在家,去把他们家给掀了,出了口恶气回来,所以现在心情好了些。 或许出门散心是真的有用,第二天林树就恢复了校尉府的课程,无端端请了好多天假,张爱都想她了。回想起当初应聘上这份职业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靠的是实力,结果却是归韶江的原因,真是唏嘘。 张爱的《孝经》已经学完了,今天的上课内容就是要把这本书从头到尾串讲一遍,书是好书,但是和张爱一起学完这本书后,林树有些明白阿春当初为什么第一堂课就拿这本书来给她作教学了。 因为这本《孝经》全本讲的都是要对母亲尽孝,丝毫不提父亲。但书既然落在林树手上,她当然是按照她的想法来。 林树认为一家个家庭的组成,除了父母,祖父母和兄弟姐妹都缺一不可。那父亲和母亲之间,纵然母亲冒着生命危险生产很值得感恩,但在成长的过程中,父亲的悉心养育也很重要,因此孝顺父亲,向父亲感恩,让父亲感到宽心,也有利于家庭和谐。 或者说人与人之间,本就是相互的感情,不能让单独的一方永远只是付出得不到回报,甚至是被无视,这跟压迫有什么区别? 在结束课程之前,林树问张爱:“四小姐对年小郎怎么看?” 张爱现在回答问题已经不会像以前一样,还要小心思虑才敢开口,想起刚开始教她时,她总是动不动就用目光去寻找阿春的身影,然后才敢说话。 张爱答道:“林先生,我同父亲住在一起后才知道,原来年小郎才是与我有血缘的小爹,难怪他总是给我送东西,但我却从来没吃过用过。” 林树默默点头,庆幸刚才问得婉转,要是张爱一直不知道自己亲生父亲是谁,她说漏嘴又不知道该怎么找补了。 “所以现在是你父亲和小爹一起照顾你吗?” 张爱点头:“父亲威严,小爹慈爱,父亲平时教我为人处事的道理,小爹悉心照料我的饮食起居。” “真幸福啊……”林树由衷感叹。 张爱亦是由衷点头:“母亲常去父亲的院子同我们一起吃饭,他们现在不吵架了,哥哥们也都在,我们一家子其乐融融的。” “那……阿春……呢?” 提起阿春,张爱才犹豫着说道:“阿春被罚跪了几天祠堂,母亲想把他送回祖母那边去,林先生,我想同他一起回趟老家可以吗?” 林树想起张爱以前说过的,她想要为阿春求情,这次想跟着回老家,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成不成且努力一把,也算全了他们这五年的主仆情义。 所以就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是相互的,由于阿春这五年的情感付出,张爱也没有那么冷血可以做到坐视不理,但如果阿春再一直搅和下去,等张爱长大懂事后,这份情义可就不好说了。 见林树默默点头赞同她的想法,张爱又提起:“可是母亲不同意。” “原由是?” “我和祖母八字不合。” “……”原来又是封建迷信的事,“这也好办,只需用魔法对抗魔法,这样,你去找个术士……” 林树教她这般如此,如此这般,张爱眼睛一亮:“好呀,八字不合找人解就行了,还是先生厉害!” 林树提醒她:“你祖母是极疼你的,这些年却从没见过面,她一定很想见你,所以你要是有法子解了这什么破八字,你祖母一定非常高兴,你还小不懂这些,让你父亲去办,你父亲如果把这事办好了,那么他和你祖母之间的嫌隙也就基本解除了。” 张爱兴奋得跳起来:“我知道,这叫一石二鸟。” 林树好笑地敲她的脑袋:“这叫一举两得。” 第84章 买房子 不久之后,校尉府传来四小姐要出远门休假的消息,随着消息一同而来的,是张夫君送来的大礼包——六匹上好的绸缎。 林树明白这是张夫君的谢礼,他是一个明白人,往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林树不用上课了,按照往日她的德性,应该是没事就爱往床上瘫,但她现在却闲不下来,除了教导三月文武功课外,她还帮大娃做家务,帮林欢打理小生意。 弄得三月心里惴惴不安:“林先生抢我的活干,是不是觉得我不行了?” 林欢和大娃却知道,她要是不做点什么,便会想起归韶江,忧愁都写在脸上。 林欢决定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过失,便撺掇林树去买房子,但林树摇摇头:“你们要是觉得房子小可以换一间租,咱们现在不差钱了,但是买房就算了,等我们走后,谁来帮我看房子?”林欢和大娃每次给林树提要在阳城买房子,林树都说没必要,后来闹得她实在烦了,便说:“随便你们,反正咱们现在大把钱,就当拿去打水漂我也不心疼了。” 于是第二天,林欢和大娃就雷厉风行地请了三个中介到家。 三个中介,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他们询问雇主的要求,林欢说要离郡王府近的,他们便说这位郎君年纪轻轻好眼光,郡王府附近环境清幽,没有闲杂人等,离集市也不远,街道还干净,周围住的都是当官的,只要把邻居结交好,直接少奋斗十年! 大娃问价钱,他们便道价钱好商量,一看你们家娘子就是气质高雅,定是个不凡之人,咱们先看房,现在谈钱俗气了,等看准了定会给小娘子一个最好的价。怕贵不要紧,咱们家人口少,可以先看看小点的,小点的房子虽然靠外围,但附近有私塾,将来孩子上学方便,离集市也更近,性价比贼高! 林树也是佩服这俩孩子,一下子给她招来三个中介让他们互相争,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有点损。 她耳边的声音就没停下过,他们嗓门又大,搞的她脑瓜子嗡嗡的,房屋平面图看了一张又一张,三个人为了能谈下一桩生意都不遗余力,暗自较劲。 最后林树雨露均沾,从每个中介那里点了两套:“明天先看这六套,能看得完都够呛。”然后挥挥手送客,三个中介欢天喜地地走了。 真的要买房子了吗?等把人送走,家里突然间清静下来,她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前世自己拼死拼活的买房子还要分期付款,幸亏父母给她留下一套祖屋,让她不至于沦落街头。 可她的工作性质又是东奔西跑的,常年不在家住,索性找了个合租室友,还能赚点租金。 然现在她意外赚到那一百金,随随便便就能买一套带院子的大房子,想想还是高兴的,于是她笑出声来。 家里另外三个人看见她又笑了,都同时松一口气,买房子果然没有错! 又说安阳郡王府,小乙终于完成了他的任务——不动声色且不令人怀疑地放跑安海松。 这个任务也太艰巨了,也怪他们一开始的对安海松的守备太过严密,贸然放松,别人不说,姓安的这只老狐狸第一个就会怀疑。 后来还是归韶江提点小乙,让他给安海松下药,都知道安海松精通药理,他们再做得蹩脚些,就当是漏给她一个破绽,后面的守备就可以逐渐放松了。 小乙还拉她去城外采石场干了几次苦劳力,果然安海松就趁机跑了。 不过这回安海松就谨慎许多,加上他身上有伤,又躲了好几天才露头,一露头就开始打探林树的消息,于是归韶江这边也开始行动了。 这日林树一家四口去看房子,大家都隐隐带着激动。老话讲安身立命,安身就是要有容身之处,这个容身之处对于大多数人来讲,就是这四面墙一片瓦。 六套房子地段都是好的,也都是南北通透,就是面积大小和建造格局不太一样,林树当初选这六套完全不同的房子,就是想看看什么房子比较合适他们家住。 一天下来是真累,三个中介还要“叭叭叭”不停地说,他们三个似乎在昨天达成了一致,今天关系看起来和谐多了。 等看完房子后林树都不好意思了,执意要请他们吃顿晚饭,三人推却不过,正好也可以在晚饭的时候继续推销房子。 看了一天房子后,其实四个人心中已经有了大致想法,林树让他们发表意见,只三月不敢有意见,但她心中温暖,原来他们也会考虑她的想法。 林树自己暂时不考虑大房子,毕竟不会常住,但要求房子够新够干净,林欢需要一个空旷平整的大院子,大娃想要采光好的房间。 三个中介立刻把自己手头上的房子又捋了一遍,再挑选出几家来下次看,林树心道阳城卖房的还真不少。 她心中仍然充满对未来的希冀和想象,然而在想象中,归韶江的身影总会时不时出现,然后又被她挥挥手强行抹去。再等等,要等时间足够长,才足以忘记一段感情。 自从看到那枚铜钱后,她明白归韶江是在表示对她的留恋,他仍希望同她有联系,希望那枚铜钱可以成为一个让他们重新连接的契机。但时至今日,她一直假装没看见。 晚断不如早断,对林树来说,这次分开才是一个契机,免得她犹犹豫豫不舍得离开,她不能忘了自己还有正事要做。 归韶江那边每天都要问林树的日常活动,从前他不会这样,只有想知道的时候才会问问。自从两人分开后,他不仅问,甚至要清楚的了解到她的一举一动。 知道她要买房子,还要买在离郡王府近的地方,他心中又开始悸动,她是不是在慢慢向他靠近?她如果能来最好,不来也无所谓,因为归韶江从来不是被动等待的那一方。 还没等到林树下一次去看房,名香楼那边突然发来邀约,林树应邀前往,周掌柜为她打开的那间包厢,正是她与归韶江第一次说话的地方。那次算不上见面,因为归韶江全程都躲在屏风后面。 第85章 小乙的计划 林树进到这个厢房的那一刻,颇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心也跳得厉害,尤其是在里面看见了小丁后,她的视线不自觉地便在寻找。 可惜小丁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别看了,公子没来。” “哦,那是你找我?”林树想着小丁找她能有什么?还不是归韶江的托词让小丁过来,她也是明知故问罢了。 然而小丁却说:“是小乙有事想请你帮忙,但因为公子的事他还在生你的气,所以拜托我过来。” “小乙?”她和小乙又有什么交集,难不成是闹翻后让她把那只小金羊还回去? 正在疑惑时,小丁说出了一个名字:“安海松。” 这个名字好久不曾出现,林树都快忘了自己和她的关系。 小丁继续道:“安海松跑了,你也知道这件事一直是小乙在负责,给她跑了公子很生气,如果这件事弥补不上小乙就要受重罚。” “那我能做什么?”林树又在明知故问,对安海松来说,自己就是个极好的诱饵,小乙的意图,或者是归韶江的意图不要太明显。她现在甚至怀疑安海松是不是真的跑了,不会是诈她去求和的? 在确定安海松是真的跑了以后,第一反应就是她肯定会来找自己,之前他们短暂的相识中,安海松说话间来来回回只透出一个目的,就是要把林树带回七香国。 就算不是帮小乙,为了归韶江她也不忍心拒绝:“好,我帮你们把安海松引出来。”这人对归韶江应该是有大用,虽然还摸不清楚归韶江想怎么处置她,但帮他抓回来总没错。 小丁眉头挑了挑,林树不是已经知晓自己是七香国王女的身份了吗?跟着安海松就可以回到七香国做她的王女,安享荣华富贵,怎么听她的语气,好像安海松就是个与她无关的人? 他还以为说服林树会是最难的一个环节,结果就这样?她不会是诈他? “你们需要我怎么把她引出来?”林树问。 小丁纠正她的说法:“我们不需要你把她引出来。” “哦?”这是有什么更好的想法? 只听小丁继续说:“安海松是小乙抓的,也是从小乙手底下逃跑的,他深有体会这只老狐狸非常难对付,因此这次他不打算抓了。” “不抓难道要放?公子怎么想?” 小丁眼神闪烁了一下,决定还是不要谈论公子的好,以免他说露什么马脚:“小乙是想把安海松直接引回王城去,再在王城内将她抓捕,这样她便插翅难飞,还可以直接将她交给国主处置。” “要交给国主,公子决定好了?”他不是因为顾忌珍瑶公主,所以才迟迟不行动吗?安海松要是交上去,珍瑶公主应该就没有活路了,就算王长女顾念手足之情,不会置她于死地,的肯定也得关一辈子。 小丁听她句句话不离公子,都要问过公子的意见,只好敷衍地点点头,然后继续往下说:“小乙想请林先生做诱饵,将安海松一路引入王城。” “什么?你确定小乙不是在开玩笑?” 小丁用力点头,他确定公子不是在开玩笑,这是公子的吩咐。 林树给气乐了:“我不去。”她本来就是要离开摘星国才来到阳城的,现在眼看着她的通关文书下发的期限一天天近了,反而让他回头前往身为摘星国腹地的王城,她闲得呢? 抓捕安海松的办法千千万,她才不要最迂回的那一种方式,她帮小乙是情分,也是她自愿的,但不能拿她的时间来浪费。 林树拒绝才是对的,小丁早已做好这方面的准备,反而是前头答应得那么爽快让他不适应。他们四个其实也没什么好的说辞,在阳城这地界儿,敢反驳郡王府的话,就一种处理方式——不干也得干。 所以小丁说:“这件事小乙都已经筹谋好了,今日过来只是同林先生说一声,让你配合,你没有选择。” 林树白眼翻上天:“那你回去问问小乙,他是不是傻,想出个这么迂回的辙,从阳城到摘星国的王城,是权都是?从阳城到权都有多远,要走多少天,期间路过多少个城池,有可能发生多少意想不到的事,你们敢保证安海松会去?那么远,她不能找人代劳,非要以身犯险?” 这些的确是需要考虑的问题,小丁一面佩服林树的头脑能想到这些,一面更佩服他家公子早就把这些问题都解决了:“我们公……只要让安海松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她就非去不可。” “孤立无援,她不会调转回国请求支援?” “那就让她出不去。”小丁说。 林树脑袋一歪:“这是要给她来个前狼后虎,请君入瓮啊!” “对对对,林先生形容得很准确。”小丁暗暗佩服,不愧是读书人,他怎么就不会这些词? 然而林树还是有疑惑:“你们做得这么明显,安海松能猜不透,她还能上钩?” 对于这点,小丁自信地告诉她:“那就或威逼,或利诱,让她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林树摸着下巴想了半天:“你们既然那么厉害,所以我这个诱饵在里头又占多少分量,你们大可以找一个假扮我,直接送往王城权都,再把消息散播出去就是,不会是……我才是那个,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的人?” 小丁听得手心汗都出了,所以今天为什么不是小乙过来? 公子非说什么他性格稳重,平常同林树接触最多,所以让他过来做说客,可他嘴皮子和脑瓜子都比不上小乙,比如遇到这种情况,他们的目的骤然间被林树给猜透了,这要怎么接? 林树看他一副噎住的表情就好笑,她也果真笑起来:“回去告诉小乙,我不想去,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还有……下次自己来找我,有想说的话当面说,找人传话怎么说得清楚。” “等等!”任务完成不了,小丁也就没必要回去了,他一个人拦不住林树,但如果是四个呢? 门口在这时打开,甲乙丙前后脚都进来了,最后等他们把门关上,林树也没看见那个她最期待的人。 第86章 甲乙丙丁 甲乙丙丁四人刚进门就把林树团团,林树不仅不害怕,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干嘛,想打架?” 小丁说:“我们不想动手,但如果林先生不配合,就请恕我们失礼了。” 小乙接道:“就是,我可不想受罚,你乖乖的……” 话音未落,就见林树抬起脚从裙下抽出一把长匕首,正是归韶江初次见面时送她的那把,由于匕首太长,她一直是绑在小腿上。 四人见到这个动作,齐刷刷拔刀戒备,要不是林树保持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匕首拔出来只是修修指甲,此时他们已经攻上去了。 “哇呜,动作整齐划一,很有气势嘛!”话说她只单独和小丁打过,小丁基本上不是她的对手,但另外三个是什么水准真不清楚,从亲卫营里选拔出来贴身伴在归韶江身边的,想必不会差。 林树从不是好勇斗狠的性子,就算是普通的切磋她也懒得对付,都是人家先找上她,她不得已才会出手,但今天她就是想试试。 “要不这样,我们找片开阔地比划两下,你们也别欺负我,就一个个上,每人只能跟我打一炷香的时间,赢了我就答应。” 被人小看了,小乙不甘示弱:“别嚣张,比就比!” 听甲乙丙丁说,他们有个专用的比武场,林树还在想会是什么地方,结果正是安阳郡王府背后,江怀玉所在的亲卫训练营。 林树在他们营里绝对算得上是大名人了,就上回那一大板车礼物,谁没有份?就连已经出营的甲乙丙丁都一人分到两个。高高的塔楼门外仍有士兵站岗,不过与上次见到的又换了个人,站得非常板正,如苍松矗立,远远看见他们过来,立刻单膝跪下行了个最标准的礼,接着便是里头层层通报,待五个人进到里面操场时,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列队,那氛围跟上次林树自己来时差了十万八千里。 看到所有人站了四队,排得齐整,林树在心里悄悄数了数,每个队伍十五人不等,正好甲乙丙丁每人领了一队,听排头的士兵称他们为队长,四人照例发了口号,才让他们解散了。 原来如此,林树这才知晓甲乙丙丁也是从这个训练营里出去的,即便成为归韶江的近侍后,他们也还兼任这里的队长,会轮番过来指导他们的训练。 可这会儿虽然让士兵们解散了,他们也还是好奇地凑过来,就差开口问了。江怀玉看形势不对,原本还躲着的,却被一层层推到最前面,大家都冲他打眼色,希望他能张个嘴。 林树当然第一眼就看见他了,笑着给他打招呼道:“不好意思啊怀玉哥,今天又是顺路过来的,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准备。” 江怀玉尴尬地摆摆手,刚想退回去反而又给推得往前一步,小乙看不下去了:“行了都散了,凑什么热闹,江怀玉,今天她不是来找你的,是我们找她有事儿,你们都边上自己训练去,没事做的话就去跑个三十圈。” 此话一出,几十个人瞬间作鸟兽散,毕竟谁都不想跑三十圈。但等五个人站上比武场的时候,他们又看着时机慢慢围过来,林树心道八卦真是人的天性,就连上司在都控制不住。 一个比武场大约有个篮球场那么大,黑色砂石铺的地面,林树站到中间去,看到边上放着几排木质兵器,又去拿了一把剑:“这个好,不伤人,咱们就用这个比!” 于是小乙也去拿了一把长刀:“我先来,你们燃香。” 两人一刀一剑,站到比武场中央,众人了然,原来是来比武的,这下更精彩了。想到女人们都不愿和他们动手切磋,觉得赢了也不光彩,输了就更丢脸,这个林树看起来却是泰然自若,好似真的没把他们当成男人。 今天是个大晴天,阳光正好却不会很热,微风习习吹起两人的衣摆,如此闲适的天气,小乙内心却充满紧张。甲乙丙丁四个人平常都是浅灰色的衣衫,小乙此时看上去精瘦却充满力量,林树今天穿的是一套浅青色,宛如一棵绿竹屹立在他的对立面。 她平常不用剑,因为觉得麻烦,武器这种东西不像手机,随身携带的话碍事得紧,况且平常生活中还会无缘无故打起来不成?所以她防身就只带一把匕首,但不用不代表不会,李青教她的时候,刀枪棍剑皆有涉猎。 “来!”相比金属制的剑,木剑轻巧得多,手腕轻轻旋转,木剑也如同闪电般快速闪动——挽了几个剑花后,她主动出招了,这回要玩真的。 小乙不敢大意,之前就听小丁说过,林树的武艺水准很高,他不是对手,而小乙的功夫比起小丁来还要差上一截,今天恐怕就更没有赢面。可就算抱着必输的心,他也要一战,又不是一对一,四个人车轮战尽可能把她消耗了,也不是没有赢的可能。 林树的剑法刚柔并济,舒展轻盈,小乙那边越是被逼得着急,她这边就越是从容。和这种急脾气的人对战,她最有经验了,而且车轮战嘛,她不能急,一开始先发制人勾起小乙的战意,而后却陪他不停地绕圈子,转攻为守。 “你是缩头乌龟吗?倒是出招呀!”小乙也是嘴炮了得的那一类。 “我出了呀!”温和的招也算招,而且有谁说闪避不算招吗? 小乙本就技不如人,加上林树有意挑衅他露出破绽,最后一炷香时间还没到他就输了。第二个上来的是小丙,他也选了一把木刀,相较起小乙来说,他就沉稳很多,招式稳健,不慌不忙。大家想的都是一样的,甲乙丙丁四个人主要想消耗林树的体力,林树则防止自己被他们消耗,所以小丙出招又快又稳。 围观的兵士们啧啧称叹,但明眼人都看得出,节奏其实都掌握在林树手上,小丙也不是她的对手。 这次林树只躲了几招就开始快攻,她调动周身内力,身形如电,动作迅疾,纵跃如飞,小丙完全抓不到她,竟输得比小乙还快。 “先给点水喝,我渴死了。”两场下来,她的额头都是汗珠。 四人果然不欺负她,让下面丢给她一个水袋,她喝完水后,第三个小甲想先上,却被小丁拦住。 第87章 做人要潇洒一点 “我先来。”四个人中公认武力最高的小丁却没有压轴,而是选择把小甲放在压轴。 小甲眼神单纯地点点头,他以为凭着小丁的实力,定是胸有成竹能拿下这一局,待会儿说不定就用不到他出场了……但是他没看到小丁眼神里的凝重。 在场所有人,没人小看过林树,但两场简短的比试下来,他们对林树的认识,又上升了一个高度,下面甚至有人偷偷议论,林树的武功是不是比归将军还要厉害?毕竟乙队长和丙队长在她手下都没撑过几招,而且她应对不同的人,就变换不同的打法,十分灵活。 小丁第三个上,还是提了把木刀上场,目光沉稳,蓄势待发…… 林树不知道的是,安阳郡王府内有一处高台,只要站在高台上,便可将整个训练营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然平时这个高台是不允许人上去的。 归韶江此时正站在高台上,眼里满是骄傲,这些日子他偶尔指点过林树一些功夫,就发现她真是天赋异禀,学什么都特别快,现在和甲乙丙丁比武时,用的有些招式还是他教的。而且她不仅功夫好,还极为擅长揣摩对手的心理,对什么人就用什么招,是快是慢,是攻是守,这些打法看起来好像是她随心所欲,实则都是经过她思虑的选择。 第三场比试开始,归韶江看了一会儿便出言道:“小丁也要败了,只能靠小甲了。”话音刚落,果然就见小丁的刀被林树挑飞,木剑直指在他的咽喉上。 连兵器都握不住,自然是因为林树对他的手腕已经攻击了好几次,这要是把真剑,他的手腕早就断了。 “要是小甲也顶不住怎么办?小乙这个糊涂蛋,还以为比武最省事吗?这个女人最会扮猪吃老虎。”归韶江嘴上在埋怨,实际却在笑着,因为刚刚他见到林树看过来了。 比完三场,林树双颊通红,一是因为运动周身热起来了,二是她突然发觉到归韶江似乎在远处看了全程,这下不止身上热,头脑和心都跟着热了。 她拉起衣摆擦了擦汗,又灌了几口水:“小甲上来,小乙的谋划能不能成就看你的了。” 乙丙丁的视线都落在小甲身上,小甲瞬间压力山大,为什么要让他最后一个啊?你们都输了我要怎么整?我打得过吗?她那么强! 小甲超想哭的,这件事狗屁小乙的谋划,明明就是公子的谋划,要是坏了公子的事,回去又要打板子,还要天天被公子瞪。 小乙拍拍他的肩大声安慰道:“别怕,她已经累了,你有胜算的,别慌了神,公子在高台那边看着呢!” 公子看着还让他别慌神?小甲看向府内高台的同时,林树也跟着看过去,那抹熟悉的身影,即便隔的老远她也认出来了。这下不止小甲慌神,她也慌神。 脸红,心跳加速,这个男人魅力太大,太戳中她的点了,正因为很久没见,心中更加悸动。 等小甲站定后,林树又示意先别开始:“我问几个问题。” 小乙怕她拖延时间,便催促小甲别理她,林树把木剑给他砸过去:“又不是你打,瞎嚷嚷什么,你们三个都输了,现在是小甲的场。” 四个人里面,就小甲老实,林树便问道:“你也看了那么久,你觉得是我厉害些还是公子厉害些?” 小甲不假思索:“还是公子厉害些,公子体力好,不会才打这几场就累了。” 林树点点头,今天之所以提出这个挑战,就是想试试自己的实力与归韶江差多少。这四个都是他的贴身侍卫,算是个中高手了,但他们曾说过加起来都不是归韶江的对手,如果能把他们都打赢,哪怕是逐个打的,好像就能跟他拉近一些距离似的。 “事情都到这份上了,要不你们给我说句实话,公子究竟想让我去王城做什么?” 四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小乙身上,他号称公子肚里的蛔虫,就算有些事公子不说,他也能猜个七八分。 “这……都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原来林树早就猜中这件事的背后主谋是归韶江,小乙只是个被推出来挡枪的。小乙先是惊讶过后又觉得不奇怪,毕竟这两人前些时候整天腻歪在一起。 公子要把林树送往王城,然后他自己也告了探亲假要回去,目的不要太明显好?小乙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搭上安海松一起折腾,要知道这条老狐狸就是一个变数,她又那么强,无论是头脑还是功夫,这要真的半路上杀出来把林树抢了去,公子就等着哭! 接着林树又小声问了句:“公子很想我吗?” 没想到这个问题直接把小乙给问炸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们全部集合跑十圈……还想你,你脸可真大, 没有把你抓起来打上三十大板都是公子仁慈了,别以为这次有事求你就可以有非分之想,门儿都没有,你跪下来磕头求饶公子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他好歹还记得这里大庭广众下,先把队员们支走了,但即便他可以努力压低声音,也没办法努力压低他的怒火。 那天在林家,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竟然敢给公子没脸,公子回去到现在心情就没好过,害得他们几个也跟着遭殃,最近办差哪个不是小心翼翼? 林树指了指那边高台:“公子……不是正在看着吗?” “……” 小乙阴沉着脸:“小甲你下来,我们四个一起上,不把她打得哭爹找娘,今天谁也别想出这个门!” “别别别,开玩笑呢!来小甲,马上开始,你们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林树把自己木剑捡回来,还赔笑地给小乙作揖,“小乙哥别气了,是我不懂事。” 四人都心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们很想气她,可又常常气不起来。堂堂一个女人,七香国的王女,而且跟他们公子好上后,其实也算得他们半个主子了,她可倒好,别说一点架子没有,跟男人道歉时也一点也不会觉得丢面。 小乙心想,大概是因为她从前脑子不好,所以现在就算是清醒过来了,也不懂得这世间的规矩,所以行为才会这般时常令人匪夷所思。 第88章 束手就擒 事到如今,林树的心情也很复杂,最开始时,为了拒绝去王城,所以她要赢,可当知道归韶江就在远处看着的时候,她动摇了。 林树对于感情一直奉行这段台词:“爱一个人,未必要跟他在一起一辈子,我喜欢一朵花,未必一定要把它摘下来,我喜欢风,难道要叫风停下来你让我闻一闻?我喜欢云,难道要叫云飘下来罩着我?” “做人要潇洒一点。”林树喃喃自语。她的那些前任们,有三心二意的,有因为家里不同意的……每次分手都闹得不欢而散,她会难过一段时间,然后等工作填满自己后,这段感情便随风而去。 从没试过像归韶江这样,从一开始就知道结局不会在一起的情况下,她仍然不顾一切去爱了。她很贪恋、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在一起时有多甜蜜,每次想到要分开这件事就有多痛心。 她也不知道归韶江那边是怎么想的,对她的感情到什么地步?好像她也不在乎,因为从开始,她就已经自私的设定好了,这段感情是她自己的事,她要任性一次,想爱就爱,不想爱就算。 但……归韶江比她想的,要更在乎她,虽然这个嘴硬的家伙不承认。 然而对于眼下的小甲,这个看似懦弱又胆小的男孩子,压轴是有道理的……他就是那种一边哭一边拿着大砍刀砍人的家伙,外表太具有欺骗性了! 小甲真的担得上身轻如燕四个字,招式迅捷,主打一个快。林树要招架住他,必须百分百集中注意力。 她不知不觉就被逼退到比武场边缘,使了内力将他用劲一推,然后才勉强就地滚出去。 要不要输?不要。下一次出招,她开始不讲武德了,全都看准小甲的要害去打,哪里疼打哪里,明明手上还过着招,转身却又偷袭人家的下三路。 要不是这是个女尊世界,她说不定还能往更卑鄙的部位招呼去,但这里……大家身份一调换,她不想显得自己像个流氓。 “她怎么打得那么不要脸?”小乙指着她骂,小丙和小丁看得明白,林树是真的不想输,公子又该难过了。是的,林树不能输,她始终没有忘记她和林欢的约定。虽然他们在阳城待了那么久,连通关文书的影子都没摸过,但她一直记得,她答应过要为李家做什么。 之前她也曾想过,刚好跟着安海松一起回国,可谁让安海松不肯搭上林欢,现在她更是要多负责一个林大娃,或许还有三月。 有时候想想,她是不是其实也没有那么爱归韶江?所以放得下,所以可以很快就做决定抽身而去,说走就走。 虽然林树气喘吁吁,但现在开始轮到小甲应接不暇。 归韶江站在高台上远远看着,虽然听不见他们刚才说了什么,但是他看得见林树现在的表现。如果输了就要去王城,为了不去王城,她真是竭尽全力了。 “小甲就要输了,不能输。”归韶江拿起高台上的弓箭,将弓拉成满月—— 林树正全力进攻,她没有多少体力拖延了,她要趁这一鼓作气的功夫,把小甲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争取一波拿下。 突然间耳边传来异响,她用余光瞟到一道闪光朝自己袭来,本能的反应让她后退一步,那支箭矢正好钉在她脚尖下的泥地里。 林树都懵了,怔怔地望向高台那边。小乙立刻招呼四个人一拥而上的时候,她甚至没听到。 江怀玉跟着队伍一起围绕整个营地跑圈,但他却忍不住会注意这边的情况,跑到最后一圈的时候,他看到林树正被五花大绑地押送出去。 江怀玉吓坏了,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前去阻拦,他跪在甲乙丙丁四人面前:“求队长开恩,林小姐犯了什么错?” 甲乙丙丁尚未回答,林树倒先嬉皮笑脸地:“没事,我比武输了,先前约好会有惩罚,不必担心。” 小乙厉声道:“你也听她说了,让开,多跑十圈!” “不用?作为朋友他担心我也是人之常情。”反倒是林树为江怀玉求情。 但小乙昂起头:“这里我说了算!”说完,他把林树往前推了一把,四个人将她一起押送回郡王府。 林树方才还对着江怀玉的嬉皮笑脸,转头便没了表情,归韶江什么意思?要杀了她吗?刚才那一箭她如果躲不过去,现在不死也残了。这个男人疯了?太狠了! 四人押着林树,从后门进了郡王府,却不知道该把她押进地牢还是押往公子的书房。刚才明明是公子射出的箭,现在却不派个人出来传话。 “小乙你去禀告,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又是我。”反正每次公子不高兴的时候,都是他打头阵呗! 小乙一路上问人,公子竟不在书房,而是在卧房,他只得一路小跑往内院去,还没过垂花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嗖嗖”的箭矢声。 “她怎么样?”听见小乙的脚步声,归韶江头也不回地问道。 小乙答:“回公子,她没伤着,您放心。” “她是不是不高兴?”归韶江又射出一支箭,小乙眼尖地发现,箭靶上好几支箭都没射中靶心,公子的心乱了。 但也不能欺骗公子,他只好斟酌着回答:“她是有点垂头丧气的,不过也可能是累的,不然先放她去歇息一下?” “嗯。” 这下,小乙知道该怎么处置林树了。 往日林树在郡王府里有一间固定的客房,偶尔睡个午觉歇息用,他们便把她带到这里,给她松了绑,又叫来两个婢女服侍。 小乙道:“瞧你一身泥,灰头土脸的,先沐浴更衣一番再去见公子。” 林树什么也不说,等浴桶和热水送过来,她便乖乖洗澡,还有人专门帮她洗头和按摩,多舒服,没必要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房间里还点了熏香,淡淡的花香味沁人心脾,不知道是熏香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太累的缘故,她在浴桶里睡着了一会儿,等再醒来,整个人都松了。 “两位姐姐好手艺!”按得真爽,难怪有钱人喜欢去做spa,难怪大家想成为有钱人。 第89章 服了小乙 林树沐浴过后,彻底换了一身行头,是郡王府里拿来的衣裳,比她那些素色的麻布衣衫要好得多。衣裳布料柔软轻盈, 穿在身上好像她的这身肉体凡胎都可以跟着衣服一起飘来那般,领口袖口的刺绣都特别精细,甚至布料上还有暗花绣,腰带一扎,女子一身的美好曲线全给勾勒出来了。 她之所以穿成这样都是小乙的授意,正在擦头发做指甲的时候,小乙又来了,他绕着林树看了一圈,满意地点头:“不错,待会儿弄个王城那边最时兴的发型,首饰该戴都戴上。” 然后,林树因为有人帮忙梳头,第一次绾了一个高髻,发冠上还挂了流苏,她晃晃脑袋觉得很俏皮,然婢女却端住她的脑袋:“林小姐,得庄重一些,还有您的手待会儿也不要乱拿东西,富贵人家不用做事的,才会染指甲。” 全都摆弄好后,林树对着镜子转了一圈:“我这算上全妆了?”连眉心都贴了花。 两个婢女微笑着:“那些达官贵人家的女子,有大的宴席或礼节时才这么穿,林小姐真是好底子,这一身扮上就像换了个人,乙侍卫交代了,待会儿奴婢们服侍您吃了饭再去面见郡王。” “好!”穿衣打扮花费的力气,可不比打架用的少。 女人都是爱美的,林树也不例外,第一次穿上那么隆重的衣服,她只想找个相机拍照,其他的事暂且都抛到了脑后。 眼看天色渐暗,归韶江那边已经失去耐心:“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由于小乙负责打理林树那边的事,小甲又怕得躲起来了,此时眼前就只有小丙和小丁在。 小丙看了眼小丁,小丁眼神给他的意思是:“这次到你了。”小丙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安慰他家公子:“方才寻人去问,在吃饭了,林小姐不是还睡着了一会儿吗?兴许是真的累了。” 归韶江烦躁地丢开书本:“不等了!我本来就说不见的,小乙非要我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她都把我从她家里撵出去了,我凭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客气?”甲乙丙丁四人之间最是互相信任,小乙早给他们通了气,说他想了一个招,保准能让公子见了林树后会很高兴,他们谁不想公子高兴?只有公子高兴了,他们的日子才好过。 小丙和小丁不清楚小乙在玩什么花招,等得那么久,连他们俩都不耐烦了,何况是公子。小丙正安慰归韶江时,小丁再次派人去催,但那人回来传话却说:“乙侍卫说郡王定是想见林小姐的,只是拉不下脸,请二位再劝劝,马上就好了。” 小丁又气又急:“他倒是自己来劝呀,多大的脸让公子等那么久?” “那小的再去传话。”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丁正急着,小丙出来了,他吩咐外间服侍的下人:“去传膳。”又对小丁道:“索性让林小姐过来一起吃,为什么非得等她吃饱了?跟小乙说,再等公子要翻天了。” 小丁抬脚就走,他们这儿都跟火烧眉毛一样了,小乙到底在搞什么鬼?他火急火燎往客房那边去,当路过长廊拐角时,差点同人撞上。 还好小乙眼疾手快地拦着,他可不想让精心装扮的林树被撞掉哪个珠钗环佩。 见是小乙,小丁急得问道:“林小姐呢?” “这儿啊!”小乙五指并拢指向自己右侧。 “这儿?这……”小丁被惊得立在那里不知作何反应,“这就是你想的招?” “这叫美人计。”小乙说着又开始嘱咐林树,“刚才我说的你都记住没?公子是吃软不吃硬的,你好声好气地哄他,怎么温柔怎么来,让他别生气了,他要是想打你,你就让他打两下消气。” “……”林树撇撇嘴,还得让他打两下消气,她哪有那么贱呐?她还气着呢,怎么不让归韶江给她打两下? 林树这边正气恼人在屋檐下时,小乙进去给归韶江通报又说:“小乙求公子答应一件事。” “待会儿说话温柔些好吗?女人嘛都是好面子,咱们不是说给她服软,就给她个台阶下……” 归韶江打断他的话:“干嘛,说得好像是我要求她和好似的,明明她把我……” “是是是,她肯定得给公子道歉,只是公子您就大人大量,给她一个台阶下嘛……属下不多嘴了,这就把她带进来。”小乙心道公子受了委屈拉不下脸去找人家,现在我人都给你带过来了,你们见了面好歹各退一步,公子分明很想念林树,他才是那个需要台阶下的人。 林树站在门口等着,身上的装饰很多,捋捋这个,摸摸那个,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不是穿得太夸张了? 归韶江很久没同林树说过话了,知道她就在门外,心也跟着大幅度跳动起来。他何尝不知道小乙的意思,经历了那么多天的思念,非常想见她,只是他不认为自己有错,凭什么要给她低头。 进门之前,小乙还在拼命给林树做口型:“道歉,记得道歉,道歉道歉道歉!”结果林树给他翻了个白眼,让他慌得一批。 林树进来了:“见过公子。” 归韶江看到林树的第一眼,就对小乙服气了。方才因为长时间等待而憋的一肚子气,这时一点也不剩了。 林树看见面红耳赤的归韶江时,也对小乙服气了,原来美人计真的有用。 归韶江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眼前这个花红柳绿的,是林树吗?很艳丽很华丽,好看是好看,就是这装扮得……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今天成亲。想到成亲,归韶江又心跳不已。 林树本来行礼的时候半蹲着,蹲了好一会儿没听见归韶江说话,她便自己起来了。 “不知道公子叫我来有什么事?” 归韶江瞥了她一眼后,眼神又在闪:“我没叫你来。” “哦,那我就回去了。” 听了这话,归韶江立刻拍桌子瞪她。林树嘴唇抿紧,快要憋不住笑出来了。 归韶江好像被人戏耍了般:“你!滚出去!” “是,告退。”林树又半蹲下去,归韶江可见地慌了,眼里亮晶晶的闪着光。 第90章 交底 林树从来没在归韶江的脸上见过这样的神态,那亮晶晶的眼里,藏着万分委屈。林树的心再也扛不住,扑过去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已经做好被恼羞成怒的归韶江推开的准备了,实际上他却出乎意料地紧抱住她。 两人一句话都不说,也能互相传达自己的心意。如果说之前一直处在暧昧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今天这一抱,便算明了了,毕竟谁家好女人好男人会随便搂搂抱抱的。 无论给自己做多少次心理建设,对自己说过多少次未来总会分开的,可真分开的这些天里,林树的心一直飘在天上,今天和他紧紧相拥在一起后,她的心忽然便落到实处。 林树决定对他说出心里话:“我是个有夫之妇,既不能给你名分,这事若放到明面上还会害你被人骂,我什么都不能给你,也保护不了你,甚至我要回七香国,到时候还要和你分开。 “我是觉得我们俩的关系谁也没挑明就算了,等我一走,无非是让你失落一阵……” “你不会离开,我不会放你离开。”归韶江说。 林树抬起头来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我们通关文书,是不是你卡的?” 归韶江勾起嘴角:“蠢到现在才明白吗?” “不是,你怎么能这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手脚的?”林树难以置信地推开她,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听见归韶江说:“从你第一天进入阳城起,他们就收到命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让你通关……或许你还不知道,从我见到你第一面后,整个阳城的关卡守卫都加强了,其他的那些荒郊野路我也安排人去排查了一遍,你跑不掉。” “你竟然从那么早就开始对我……情有独钟了?” 归韶江把她重新搂过来贴着自己:“谁看得上你?你的身份又不一般人,就算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能让你随随便便离开,白白便宜了七香国。” “那现在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原来她竟白白在阳城浪费了那么多时间,总以为是官府的问题,原来是这位大官在背后作祟。“你还想离开?”归韶江捏着她的下巴,刚刚两人还如胶似漆的氛围,忽然又紧张起来。 林树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但这个话题早晚要摆到台面上来说:“多不去。”她发音不准地道了个歉。 把归韶江捏自己下巴的手拉开:“你听我给你解释,这要从我在山崖底下说起,你不是也想知道我失踪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好,你说。”如果是说这段时间的事,归韶江还是有点耐心听她解释的。 “你要是想听详细的,说来有点话长,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她看见房里的饭菜一口没动。 归韶江点头:“你喂我吃。” 林树脸上发热……要不要这么腻歪? 也不是真的喂,就帮他布菜而已,于是在饭桌上,林树一边给归韶江夹菜,一边慢慢回忆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时的事。 “我醒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是欢儿,当时脑子乱的很,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全身都疼,我有意地让他们帮我寻找家人,但我们之间说的好多东西,大家互相好像都听不太明白。” “当时你已经不傻了吗?”要说所有人最好奇什么,除了林树是怎么遇害的这件事以外,那就是她究竟是怎么变成一个聪明的正常人了。 “应该是不傻了。”林树决定给他编一个善意的谎言,“我脑子里有一段很离奇的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记忆,正是那段记忆阻碍了我和李老太、欢儿之间的沟通,我好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他们费了好几天时间,才让我慢慢认识到这个世界。” 归韶江自然而然地想到:“肯定是你当傻子时候的记忆,你当个傻子时,记忆肯定也是傻傻乱七八糟的。” 林树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这个解释很妙。”以后对别人她就这么说。 “后来呢?” “后来……”林树告诉他,她在谷底生活的一切,她和林欢假结婚,她遵守约定没有一个人落跑,到李青对她敞开心扉,说起李家的那段往事。 “原来林欢那个李家的后裔。”那个李家,就连归韶江也略有耳闻。 “你会帮我保守秘密吗?”这是她交付给归韶江最大的信任,有点卑鄙,是拿林欢的秘密来交付的,只是因为她觉得归韶江算得上是个光明磊落的人。 他是一个将领,在用兵作战不排斥运用诡变、欺诈的策略或手段克敌制胜,这就叫“兵不厌诈”,但他从不避讳自己的心机,他要做的事,做了就是做了,你们要骂就骂,有本事还可以当面骂,他全然不惧的。 归韶江道:“如果你有需要我就保密,我犯不着拿这样的事到处宣传,李家的事都过去好多年了,七香国那边早就改朝换代,你以为他们现在的国主说话还有用吗?不怕告诉你,你的父君在朝中说话还更管用些。” “他这么厉害吗?”林树倒是不知道。 “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没有跟安海松回去?现在可晚了。” 林树对安海松的评价是:“倒是不后悔,以我对她唯一的一次接触,个人感觉不太舒服,所以即便没有怀疑她说的话,也不想和她走得太近。” “明智。” 话聊到安海松,林树便道:“我就不必去往王城权都了?” “不行,必须去。”归韶江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为什么,来回一趟耗费我多少时间,这不耽误我的事。” 林树能耽误的事,无非就这一件,归韶江警告她:“就算你不去权都,你以为就能离开摘星国吗?” 是,她又忘了这茬。 “李家的事已过去多年,不急在这一时,你说的李青那个老太太,她无非是想在有生之年得见李家翻案,完成她的夙愿,可你有没有想过,哪有那么容易?” “先不说年代久远证据不足,按照你的猜测,真要是七香国主有心整治李家,你又作何打算,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七香国正统的王女。” 林树早就想过了:“我知道我不一定有那个本事,但我不会因此就连试都不试,我甚至还没有踏足七香国,怎知后事如何?” “万一赔了你的命?”归韶江试探地问道。 “虽说我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但如果真的走到这一步……姑且就算我还她一命呗。” 听到这句话,归韶江眼睛都红了。 第91章 鸿门宴 归韶江从没对她这么生气过,他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拖过来:“兰蝶喜,你给我记住,你的命是我的,要还也是还给我。” “要不你还是叫我林树?” “我管你叫什么,反正这副身体都是你,我救过你,比李青更早之前我就救过你,要还命也是先还给我,听到没有?” 林树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归韶江这才放过她,却闹得晚饭也没心情吃了。 “最近你就留在我府里,哪也不许去,直到我安排好回王城的事务。” 看来归韶江是铁了心要她去:“这样的话,我也需要有时间安排我的事才行。” “你能有什么事?”不是归韶江鄙视她,他觉得就她这种小人物的事,也就他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林树说:“我总得告诉家里一声,让他们也一起准备,原本我还想买房子呢!” 归韶江淡淡说道:“看中哪一处?明天就让府里的人去给你买。” 真土豪!不是,真贵族!林树忙摆手道不用:“我就是手里钱多了烧得慌,就想花掉,免得怕拿在手里改天让人骗了偷了抢了,算来算去买房子划算。”这个世界的银行系统可比不上她前世,不想花大不了存个定期一了百了,多有安全感。 归韶江这回是真的鄙视她了:“才赚了多少钱就吓成这样?真没出息,拿来我给你保管,就算投钱去做生意也好过在阳城买房子,这里是边城,随时都有打仗的风险,卖房子的我倒是见得多。” 林树一拍大腿:“原来如此!”难怪那三个中介手里房源那么多,见了她好像三年没开过张一样:“投资就算了,我不在行,还是先买房子,就买处离你近的。” 这话终于把归韶江又哄笑了。 林树和归韶江两人经历这场闹架后,互相交了一次心,也正式互通心意,算是解开了一个心结。归韶江更明确自己想要到什么程度,他从来不是束手等待的人,从前他就知道自己不会把林树轻易再让出去,这一次他更要她必须留在自己身边。 安海松是一个威胁,林树本身的想法更是威胁。归韶江才发现自己在她心里也不是一等一的重要,首先林欢就排在他前面,然后李家的事也排在他前面,最后恐怕出于对她家里正夫小侍的责任感……她的整个家庭都会排在他前面。 林树是个顾家有责任感的人,这点原本是优点,然不足的是,归韶江不属于她的家人,充其量只是个……说得难听些,就叫姘头。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进展到更亲密的接触,做得最脸红的也只是搂搂抱抱而已。 解开误会后,正夫,小侍,姘头,三人齐聚一堂了。是归韶江请来的,林树这时还在呼呼大睡,丝毫不清楚自己的后院可能又要烧起来了。 归韶江直接把人请到家里,不带怕的。 大娃和三月慌得一批,两人手牵手,活像两只相依为命的鹌鹑,林欢起码还能强装镇定。 昨晚林树没回家,郡王府派人传话的时候,他们就心感不妙,担心得一晚上睡不着觉。没想到第二天不仅林树没有被放回来,他们甚至一大清早就被一辆马车接过来。 “这就是王府啊!真气派,宫殿还能比这儿更大吗?好多人,这里光是下人就比我们整个村的人都多?”大娃不停地对林欢说悄悄话来缓解自己的紧张。 林欢快被他烦死了,他以为人家听不见,实则带路的那个人偷偷笑的时候,林欢都看见了,这个乡巴佬丢死人。 三月还有更丢人的:“我们会不会死啊?” 带路的下人终于忍不住了:“三位请安心,咱们摘星国是有王法的,况且郡王也不是那种随意打杀的人。” “呵呵呵……”说悄悄话被听到,三人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归韶江备下早饭等着,三个人到的时候,他还在练剑。林欢和大娃等候通报时,站在圆形拱门廊外看见他的飘逸身影,明白了什么叫作自愧不如。 林欢心想难怪姐姐喜欢,他又自信又骄傲,这样的身份和人品,自己哪样都比不上。大娃则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妻主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果然与他完全不同,就光是练武和学识这一块,凭他的脑子,学一辈子都学不来。 当看见传话的下人在院中站定时,归韶江就知道他们到了,他缓缓地收势,调整呼吸,随即便有下人送来汗巾和茶水。 灌下一壶茶后,归韶江对三人道:“进去。” 便有下人指引他们进去饭厅,这个饭厅比他们家还大,各色摆饰有鲜花,有古董。饭桌上早就备下早点,包子、面条、甜点、粥……好像外头市场上有卖的,这里全都摆上了,不用出门就能吃到整条街的美食。 大娃是没见过这阵仗的,桌上的筷子都仿佛镶金戴银,他拘谨得连筷子都不认识了。 “先吃,不要那么拘束,都是人吃的东西,只是种类多些,也没什么特别。”归韶江招呼他们开吃,三月自然是不能上桌的,便有下人把她带到厨房去吃。 他已经吩咐人尽量捡着朴素的做了,但是再朴素,也还是有那么一两样点心是他们这些平民没见过的。 归韶江忽然想到,林树第一次陪他吃东西的时候,饭菜要更精致得多,食材也尽名贵。但她只是眼睛亮了一下,然后该吃吃该喝喝,甚至最后让她点评一下饭菜她也毫不客气。 果然是天生的贵族,就算是失去记忆,也几乎没见她怯过场。 林欢虽然不会像大娃那般没见过世面的慌张,但心里也在发怵:“不知郡王殿下……” “先吃,没毒,叫你们过来就想同你们说说话,没别的意思。” 林欢和大娃对视一眼,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郡王这个意思,不会是想和他们称兄弟?可不敢。 归韶江原本吩咐不用布菜了,但看这两人根本不敢伸长筷子的模样,还不如叫人来布菜。 开吃时,归韶江第一次大大方方地当着两人的面摘下面巾。 大娃用力抿着唇,才不至于惊呼出声,原来坊间的传闻是真的,归将军在打仗的时候破相了,也因此被原来订婚的人家退了婚。 林欢也终于看清楚他脸上的那道伤疤,原来之前真的不是他看错。 第92章 真实身份 终于得见归韶江的真面目,林欢和大娃各怀心思,却又不约而同为他感到惋惜,他们同样身为男子,当然知道完好无损的一张脸对一个男子有多么重要。 大娃甚至觉得,好像他失去贞洁这件事,甚至都能和归韶江脸上这道疤扯平了。 林欢在这一刻,无比理解往日林树对他说的那些话。想到归韶江明明战功赫赫,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只因为身为男子,便被那些愚昧的、不明真相的世人所唾弃。 即便如此,归韶江也从未退缩过,他既勇敢又坚定,行的是保家卫国这样的大事,不惧人言,不惧那些无谓的污蔑……再看自己,只会沉溺在儿女情长里吃那些飞醋。 两位客人都沉默且煎熬地吃完了这餐早饭,虽然很好吃,两人却食不知味。归韶江好像没看见他们的拘谨一样,把自己想吃的东西扫了个精光,才拍拍肚子叫人撤了膳。 “走,带你们逛逛消消食。” 说完,归韶江真就带他们去花园逛了起来。那些弯弯绕绕的长廊和门檐就不必说了,刚刚进府的时候他们就见识过,当去到花园里,见了里头的奇花异草,奇珍异兽,两人更体会到这是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郡王府里还有专门唱戏歌舞的戏台,府里养乐师们已经开完了嗓,正在晨练,归韶江带他们参观到这里,顺便就让几个乐师着素服上去演了一曲。 “如何?”待曲毕,归韶江看似随意地问他们。 见林欢只管皱着眉头不说话,大娃不敢失礼,只得硬着头皮答了两个字:“好听。” 听完了唱曲表演,归韶江又提议带他们去看看他的绣纺:“你们也做两身衣服回去,林树那个抠门鬼,自己赚钱了也不知道买几身好衣裳。” 大娃看看林欢,因为林欢一动不动,于是他也不敢动。 “不去吗?”归韶江问道。 林欢摇头:“安阳郡王今日请我们过来,就是为了参观府上的吗?如果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那大可不必,我们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您的身份与我们之间云泥之别。” “呵,你察觉出来了?边走边说。” 这次归韶江没有带他们去绣纺,而是返回花园,去了一处假山上的凉亭,站在这座凉亭里,基本上可以看完整个花园的全貌。万木葱郁,遍地花开,果树上果实累累,馥郁芬芳。 等茶点都上来,归韶江问了他们一个恐怕是令所有人都费解的问题。 “你们觉得,我和林树之间,是怎么互相看得上对方的?” 林欢和大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归韶江,希望他只是在卖关子,赶快给他们公布答案。 但归韶江不如他们的愿:“看我干嘛,你们自己猜猜看。” 林欢不悦地扁嘴:“郡王是在向我们炫耀吗?” 归韶江哈哈大笑:“又叫你猜中了,我发现你还挺聪明的,但是你可能不如他大胆,你说。”他指向大娃。 大娃先是看向林欢,然后摇头不敢说,归韶江只得道:“猜错了又没什么关系,要是猜对了,我赏你一片金叶子。” 大娃眼睛一亮的那个样子,像极了当初也是第一次听到金叶子的林树。他又看看林欢,决定自己说了。 “郡王文武双全,家世显赫,妻主喜欢郡王一点也不奇怪。” “真的不奇怪?”归韶江问道。 大娃昧着良心点头:“不奇怪。”又道,“我家妻主也是文武双全,又貌美如花,多才多艺,郡王看上她也不奇怪。” 归韶江反问:“所以你就是这样看上她的?” 大娃红着脸点头,他对林树实属一见钟情。 归韶江笑笑:“今天你们也看了一圈我的郡王府,林欢你认为我是要给你们展示我们之间的差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我们之间的差距,是个人都能看在眼里,不需要我特地展示。 “在世人眼里,我归韶江是个疯子,是个满身污秽没人敢娶的男人,但反过来说,以我的家世的权势,只要我不要求那么高,随便路上抓一个,有的是女人愿意对我俯首称臣,所以我和林树之间,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猜测过,她接近我其实是为了贪图富贵?” 林欢首当其冲辟谣:“姐姐不是那样的人。” “可我又凭什么看得上她呢?世间貌美如花文武双全的女人多得很,我没必要找个平民……”归韶江不断抛出问题,让林欢和大娃都好奇死了。 最后他才自己答道:“在你们看来,就单从家世上看,好像是她配不上我是?但你们要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会知道我才是那个高攀不起的人。” 铺垫了那么久,他终于抛出了这个重磅炸弹。 林欢不自觉地摸向腰间,那里原本应该藏有一块价值不菲的玉坠,但是他今天没有带出来。 “兰花……”他默默念道,似乎隐隐要接近真相。 “真实身份,妻主是什么身份?”不知者无畏,大娃暂时还不会因为和林树之间的身份差距感到惊惧,他早就觉得他喜欢的林树不像是一般人,但她失去了以前的记忆,所以他们都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真实身份,于是便把她当成是一个很特别多普通人来看待。 归韶江偏偏不告诉他们:“你们看我是不是家财万贯?我只告诉你们,我这点家财比起你们妻主家来……”他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根本不值一提。” 大娃恍然大悟:“原来她家是全国首富!” “哈哈哈哈……”归韶江笑得乐不可支,林欢别过脸去不愿看那个乡巴佬。 随后,三个人不再谈起林树,归韶江转而问了两个人的平生,他自己的事也说起一些,渐渐地,就连大娃也不再拘束,三人相谈甚欢。 林树又是睡到自然醒的一天,住在有钱人家里的好处就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人服侍漱口洗脸,有人服侍穿衣梳头,直到早饭端到面前,她终于正式清醒过来……这奢靡的生活,真令人沦陷。 吃早饭的时候,林树才向下人们打听起归韶江的去向,下人告诉她郡王有公务要办,待会儿请林小姐自便,但最好不要离开这个院子。 “最好不要,就是说离开也行。”林树大口吃完了包子,又问道:“昨天换洗的衣服干了吗?”其实她还是想回家一趟,把事情同林欢说清楚,说不定林欢还能帮她拿主意。 第93章 修罗场再开? 林树要出府回家的想法,还没实施就被拦下,婢女转达归韶江的意思:“您的旧衣服已经扔了,郡王吩咐待会儿府里的裁缝过来给您量身,务必在去王城之前赶制几套新衣服出来,还嘱咐您以后不要再抠抠搜搜地穿那么寒酸的衣服了。” 抠抠搜搜……这肯定是归韶江的原话没错了,她也不是抠,只是懒得买,总觉得自己是个在旅途中的人,没有必要增加自己行李的重量。 再看看自己今天的衣裳,正常多了,但也是绫罗绸缎,穿在身上轻盈舒适。 “难为公子还为我着想,临时去买了多少成衣给我换?” 下人答道:“这些都是大小姐前两年来时留在这里的衣裳,您和大小姐身材相仿,正好合身。” “大小姐?”林树没反应过来是谁。 下人告诉她:“就是郡王的长姐,三军大元帅。” “哇呜!”原来这身衣服主人,比这身衣服要贵多了。 裁缝都在外头候着了,林树刚吃饱就进来,给她上上下下量个仔细,最后还问她:“林小姐要不要亲自到绣纺那边去选几样布料和花色,我们那里还有许多衣服样式的图片,都可以供小姐选择。” “也好。”既然都做了,就做得更好些。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即便短暂地聊会儿天,不能了解到林欢和林大娃生平的全貌,但也足够归韶江初步了解到这两个人的性格,和一些粗浅的想法。 例如林大娃,终极理想就是当个贤夫,看似和一般男子没什么不同,十分传统,但从他被逼到绝路时的做法就知道,他骨子有着不可思议的坚韧和叛逆。 反观林欢,他虽然和归韶江不断地强调他的血海深仇,强调他的家族使命,实际上归韶江很怀疑,如果不是李青在后面一直推着,林树在身边一直帮着,他自己能做到什么? 总而言之,他们都是一般的男人,不像自己,他归韶江是要干大事业的人。至于什么心爱的女人,既然遇上了就爱一下,但他绝对不会成为一个女人的附属品。 跟这两个人比,归韶江都不屑比,因为他绝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有哪个男人能做到像他这般成就?如果林树想要的是那种相妻教子的贤夫,那就不要找归韶江。 三个人正聊着,下人来报说林树去绣纺挑衣服了,归韶江看向这两人:“你们去不去?” 大娃听说林树在就没有不点头的,于是林欢也同意了,三人一同前往绣纺。 裁缝正拿了一块象牙白的绸缎,比在林树身上,给她解释他会把这块布料做成什么样的款式,然后再搭配上什么样的颜色和扣子。 “这个颜色清新淡雅,做成广袖长衫款,是文人雅客的至爱。” 林树表示明白:“文艺范儿,最合适装高洁装清纯和装杯,我要了!” “……”裁缝无话可说。 归韶江进来时就正好听见这段,他就喜欢林树这种愚蠢的真诚。 “妻主!”大娃激动地喊道。 林树秒回头,同时笑容僵在脸上——修罗场这种事,经历一次还不够吗?还来?归韶江是什么变态爱好,喜欢和情敌玩。 她放下布料迎过去:“你们怎么来了?” 大娃和归韶江聊了这么会儿天,已经不会像刚来时那样慌张拘束了,他开心地扯着林树的袖口:“是郡王请我们来做客的,妻主,你太美了!” 他们从没见过林树穿这么好的衣裳,她平常也不戴首饰,第一次见她打扮起来,大娃更心动了,林欢也在旁边看得直勾勾的。 归韶江表示赞同地点头:“果然还是得人靠衣装,你以后再穿那些灰头土脸的行头,就别来挨我。” “……”太势利了,跟谁买不起似的,林树看看林欢和大娃,他们身上也是粗布衣裳,当即决定。 “上回张夫君送来几匹布料,我也不记得交代你们,都拿来裁了,我也不知道能做几套,总之人人有份,三月也有份……我们还要买房,住进大房子里,省得人家小看我们。” 归韶江好笑地看着林树强撑起来的气势,实则根本不敢看他一眼。 他问道:“看中什么样式了?我这里的裁缝是整个阳城最好的,可以把布料送来我这边,普通的款,两天就能做完。” 林树面向他,却还是不敢看他:“那就却之不恭了。” 归韶江便招呼人过来给大娃和林欢量身,林树和他并肩站在边上看着,见他们俩不看过来了,林树轻轻捏住他的小手指。 “你请他们过来做什么?早晨你家下人还跟我说你有公务办,撒谎。” 归韶江回握住她的手:“怕我吃了他们?” “你不会。” 归韶江刚刚欣喜林树对他的信任,又听林树说:“我怕你吃了我……啊!”归韶江忽然把她手抓得死紧,快要捏碎了。 “你做什么?”她第一次得见归韶江狼一样瞥见猎物的眼神,慌得直直退了一步,又被归韶江拽回来。 “怂包,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想想直到现在,她连归韶江什么味道都没尝过,不是她不想,也不是没胆,就是男女对换一下,她怕自己行为轻薄,会被误以为不尊重他。如果归韶江允许的话,要进一步也不是不可以。 等裁缝量过尺寸,归韶江请了外面说书先生来给他们讲故事,这社会如果待在家里,基本上没什么乐子,因此几个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最后林树还以为自己今天可以回家了,却在最后归韶江委婉地下逐客令时,仍然把林树留下。 “为什么?”林树不解。 归韶江拍拍脑袋,好像才想起来的样子:“今天相谈甚欢,我都忘了请他们过来的目的了,你不是说要回家去交代他们什么事情吗?我把他们请过来了,你交代!” 林树明了,归韶江说一不二,要她去王城的事情板上钉钉,更改不得了。 于是林树对林欢和大娃问道:“公子要我随他去王城办一桩大事,你们要去吗?” 大娃刚想说“妻主在哪我就在哪”,却听归韶江插话道:“他们不能去。” “为什么?我都答应你了,一人退一步不行?”林树不服。 归韶江只给她一个很简单的理由:“耽误事儿。” 第94章 又吵架 林欢明白,安阳郡王远没有他表面上那么好说话,他请他们来,看似放低姿态和他们聊天,做出一个好像可以和他们共侍一女的假象,已经是很大的让步了。想他一个堂堂郡王,手底下领几万兵的大将军,怎么可能甘心做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林欢的正夫之位,早晚是要拱手让人的。 林树还在为他们据理力争:“是你求我办事,不过问我的意愿也就算了,还事事都要听你的,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要这样的话,我也不干了,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么着!” “嚯,这会儿硬气了?”归韶江根本不在乎,“看看,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不愿意没关系,绑着去就好了。” “哼!”林树把手盘在胸前,气鼓鼓地想,你就算得到了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林欢很担心她再得罪归将军,忙上来打圆场:“姐姐,我们不去就是了,你不要和郡王吵架。” “哼!我本来就不想去,他一点也不尊重我。”林树嘟嘟囔囔,还是不高兴。 归韶江先前派小乙他们用强的,是因为他和林树之间闹翻了,那时候他在气头上,两人更没什么和好的机会,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但昨天才刚和林树难得地腻歪下,如今见林树是真的不高兴了,所以归韶江决定跟她讲讲道理也行。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回王城?” 林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要去七香国,这是我一直的计划,我也有我自己的事要做,在不耽误我事情的前提下,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但安海松的事,分明有很多方式可以解决,让我去王城一不是最好的选择,二你还耽误我的事。” 听到她想回七香国,归韶江就感到气闷:“你去七香国要做什么?”是要做她的王女吗?安享荣华富贵,然后再也不回来了。 林树说:“我之前告诉过你了,李家的事,我既然答应了,能不能做,能不能成事,我总不能连去看都不看一眼,要不是你卡……我们早就去了。” “哦,李家的事。”归韶江看向林欢,“没错,是我卡了你们的通关文书,因为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七香国。” 他们三人今天聊天,林欢知道林树对归韶江没有隐瞒后,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从他的角度,把这件事又给归韶江说了一遍。 林欢觉得,他对林树救命之恩这件事,在她认他做弟弟,真心实意地把他当亲人后,就足够报恩了。在这世上,除了李青以外,林欢唯一的亲人就是林树,如果李家的事情注定永世不得翻身,那当然是活着的人更重要,他从来没想过要让林树为李家奔命。 所以当林欢听到林树的话,又接收到归韶江递过来的眼神,他知道自己该作何选择,他跪下来向归韶江请求道:“这件事本来就是我们李家自己的事,原不该拖姐姐下水,她帮我到这个地步已经仁至义尽了……” “欢儿!”林树大声呵斥想要制止他,但这一次,林欢的态度比她更强硬。 “姐,你听我说,你们从来没问过我的意思,奶奶没有,你也没有,你以为我真的很想去报仇吗?谁愿意过那种担惊受怕打打杀杀的生活啊!可我姓李,就算是个男子,李家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得不替奶奶完成这个使命。 “你帮我我很感激,可是我不需要你事事为我代劳,我不需要你把这件是当成你自己的事来做,你可以帮我,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就算要手刃仇人,也应该是我李家的后人亲自动手,这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 林欢又对归韶江叩拜:“我希望郡王可以保护姐姐,和姐姐一生一世都安好。”他向归韶江彻底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认输,他把林树让给他了。 林树一口气梗在喉咙里,既难过又生气:“我不帮你,你自己要怎么办?你没有内力,没有人脉,没权没势,你还是个男子……” “是个男子怎么了?”归韶江最烦人家说这句话。 林树不耐地给他大声吼回去:“安阳郡王,我没有鄙视你的意思,但你难道不知道吗?这个世道就是对男子不公,就是要欺负男子,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厉害吗?你也不过是因为投生得好,现在才能那么嚣张!” 归韶江被她吼得都愣住了,半天才回过劲来,但等他回过劲的时候,林树又开始叭叭叭地教训林欢,他想怼回去却好像错过了时机。 这回林欢也犯了驴脾气,他只要一想到林树有可能因为这件事而身陷险境,他就揪心得厉害,说话都带上了哭腔:“可你要是死了我该怎么办?” 林树厉声骂他:“你死了我就好办了?” 大娃在一旁弱弱地劝架:“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大家都要活着。” 一时间,大家都不说话了,场面冷下来后,归韶江眼睛扫过众人:“林树你要是同我去一趟王城,我就答应放了林欢的通关文书,还可以一路派人护送他前往七香国,我在那边也有人手,只要合理的情况下,他可以自由调动。” 他认为这是一个很好的安排,显然林欢也觉得是,既可以有人帮他,又可以不搭上林树。 “我愿意!”林欢快速表态。 于是大家都看向林树,林树气闷得甩袖子走了。 归韶江嘴角勾起:“那就这么定了,你想什么时候走,做好准备就到郡王府来找我。” “多谢郡王。”虽然眼下要面临着和林树分离,林欢却觉得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向归韶江告辞了,林欢抬脚离开,大娃却不跟上。 “大娃?” 大娃垂眸:“妻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如果妻主说我不可以去王城,我就在这里等她回来。” “这样也好。”在这一点上,林欢始终觉得自愧不如,或许是因为他身怀使命,所以做不到让自己任性,更不能像大娃那样,可以一心一意,只执着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 第95章 禁果留着 林欢独自离开了郡王府,归韶江大度地允许大娃和三月在这边多住一晚上,等明天林树愿意同他们说话了再定。 林树这边被气得在郡王府里横冲直撞,她往哪里去都没人管她,唯独她要出府就不行,立刻有人上前阻拦。她拿出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气势,但结局跟那次在珍瑶公主府一样,敌不过是人家的主场,打一个来一个,打两个来一双,任她武功高强,也敌不过对手前仆后继。 她最后气闷得只能回到客房给自己关禁闭。在床上独自抱着膝盖给气哭,晚饭都没吃,可恶的归韶江也没来哄哄她,甚至连句解释的话都没有,委屈,她这是摊上个什么男朋友,分手算了,明天就分手! 归韶江三更半夜推门进来时,林树的姿势都没有变过。是因为知道她烛火没熄才进来的,结果她却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睡着了。正好像个球一样,归韶江把她整个团进自己怀里,她才惊醒了。 林树平常的睡眠不错,都是困了沾床就睡,不困闭上眼睛等脑袋平静一下也能睡。这两天她被和归韶江之间反复和好又吵架的感情折磨得身心俱疲,今天林欢也不再听话,她回到房里气一会儿难过一会儿,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归韶江听说她晚饭也不吃,月已当空她的烛火还亮着。起初下人进去喊她她也不理,等夜深后也没人敢进去打扰她了。 “屋里还亮着?”归韶江也睡不着,捧了一本书跟着她熬,隔一会儿又问一次,直熬到自己失去耐心,他才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悄悄推开她的房门,不想惊动她,饭菜还完好地摆在桌上,人却不知道在哪。再看床那边,床帘是落下的,掀起床帘,人果然还在里面。 就是缩成一团蜷在床角的样子,看得归韶江眸色一黯,眉头微蹙,就那么倔?听到她呼吸声均匀,知道她是睡着了。 归韶江开始反思,他是不是过分了?那就哄一哄,这么蜷在这里,像个球一样有点……可爱,让人看着就想抱抱。 他刚碰上林树,林树就醒了,但他仍不由分说地把她团在怀里。 “你干嘛?”林树挣不开,眼里还透着刚睡醒迷蒙,声音也是软绵绵的。 归韶江在她脸上捏了捏,手感好得让他露出笑容:“别生气了。” 本来是不那么气了,但是他一提,她就又不想理他。于是闭上眼睛,殷红的小嘴不自觉地撅着。 “别气了。”他温热的气息呼在她脸上,可见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归韶江目光深情,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实则脑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想。林树气归气,却也贪恋他温热的怀抱,他都低声下气地来哄了,她便不舍得推开他。 两人第一次凑得那么近,说心跳不加速是假的,只是林树闭着眼睛,心里还憋着一口气,那些旖旎的事情就没窜到脑子里。归韶江就不同了,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有,全凭自己身体在动。 之后,林树的双唇被一片温热而柔软的触感覆盖住。 归韶江地呼吸变得急促,林树也清楚地感受到他身体的每一寸变化。 这是要…… 她、她做好准备了吗? 在热烈的感情加持下,两人逐渐变得放松,倒在床上。林树勉强来得及问一句:“公子,你想好了吗?” 你想好了吗?显然他没有,林树一句话把他问醒了。 可温香软玉在怀,归韶江又蹭了蹭:“再等等。” 虽然不知道他还要等什么,但林树愿意等:“好。” 他最终也没有留宿,当林树表示她愿意等的时候,归韶江依然满足地离开了。 次日一早,林树就已经彻底消气了,她心道这就是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归韶江清晨雷打不动地练武,看见林树来找他,眼睛便好似黏在她身上那般,接下来该是什么招式都忘了。 “让我回去看看欢儿!”林树说。 “你要是想见他,我可以派人再把他接回府里,大娃昨天也没回去。”他仍旧不愿意她离开,想上前抱她,又怕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她,所以刚走两步又停下。 林树把手帕拿去亲自给他擦汗,这臭男人今天也太深情了,别盯了,再盯着她就把持不住了。 “我答应你,我和你去王城,所以我有好些话想要细细交代欢儿,我还要在这里买房子,你如果有空可以来和我们一起挑。” 归韶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欢喜:“好,你等我去换套衣服。”她可以出去,但他要跟着,不是为了见识,就是单纯地想和她寸步不离。 郡王府出来的马车驶向平民区,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屋门前停下,邻居们都快习以为常了,知道他们家经常有人来往,但好奇是人的本性,当听到动静,还是会有人悄悄打开一条窗缝来张望,看看林家今天又有谁来。 所以大家都见着了,好豪华的一辆马车,上面下来一个金贵公子,可惜带着面巾,不知道生得俊不俊。 林家的女主人倒是个俏姑娘,可惜已经娶了正夫,一般人家虽不富贵,但除非是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很少会让自己儿子去做小。 他们瞧着林家的势头,才搬来不久,连下人都买了,要不是打听到,前些日子每天往这边来的马车是守城校尉府家,他们也不知道原来林家仗的是守城校尉的势。 如果一家子有个当官的沾了边,那又不一样了,别说还真有那财迷心窍想把儿子送来的,只不过林树天天都不在家,他们没逮着机会罢了。有些来打听的,又见大娃一个做小的都那么泼辣,担心儿子进门受欺负,这才又作罢。 可这会儿见了林树带她的小郎从这么大一辆马车上下来,很难不叫人心动。邻居们都变得热情起来,主动跟她打招呼。 林树除了最近的那两家,其他一概不认得,但也礼貌地回应他们的热情。大娃见状,悄声对归韶江耳语了几句,归韶江眉头一皱,把林树扯了进去。院门一关,甲乙丙丁便在外面尽忠职守。 第96章 李青的筹谋 林欢见到林树回来,高兴的同时又生出浓浓的不舍:“姐姐,此去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林树知道归韶江不乐意她去七香国,便不敢对林欢胡乱许诺:“一定会再见的,我会经常给你写信,你也是……欢儿,我有一件事没告诉你,我同你到房里去说。”这应该是最后一件隐瞒了林欢的事,她明显就是要避讳人,但归韶江跟没听见似的,就要跟进去,林树也只得由他。 “欢儿,那块兰花玉坠呢?” 听到林树提起“兰花玉坠”,归韶江不由得挑眉,等林欢把玉坠拿出来时,他劈手夺过:“还真是这块。” “你也认识?”林树不算惊讶,毕竟他们以前是老相识了。 但归韶江说:“你小时候我送你的。”林树惊讶了:“又是你?” 她不禁感叹,归韶江以前到底给兰蝶喜送了多少值钱东西?归韶江把那块接近他巴掌大的玉坠翻来覆去地看,再次确定就是他送的。 “你怎么送给他了?”归韶江黑着脸问。 林树还不及回答,林欢先提出疑问:“我奶奶说这应该是一个家族的族徽,怎么会是你送的呢?” 归韶江冷冷笑道:“的确是族徽,那么看来你奶奶早就猜到她的身份了,她刚来摘星国的时候是有一个小的,才铜钱那么大,挂在脖子上,有一天她自己弄丢了,哭个不停,我便答应给她送一个更大的才把她哄住,这块玉是我带她去市场亲自挑的,挑好后请了宫里的工匠来雕刻,外面的人可不懂这样的图案。” “原来如此。”林树现在才明白,李青早就开始算计她了,还好林欢跟她是一条心。 接下来她便告诉林欢:“我也是去了瑶城才知道这件事,原来我是七香国现任国主的女儿,排行第三,小时候因为七香国战败,被送过来当人质的。” 林欢惊讶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杵在那儿,昨天归韶江给他们说了一半,却又要吊住他们的胃口。林欢可不会像大娃那么没见识,认为林树只是什么“首富”,如果只是有钱的商户,是不可能让归韶江说出他们之间“有差距”这样的话来。 他能猜到林树是贵族,没想到她不仅是贵族,还是王族。 林树捏捏他的手臂让他回魂:“现在看来,你奶奶非要把你嫁给我,把宝压在我身上,是看中了我身份的便利。” 林欢也不知道原来李青从那么早就开始算计,奶奶只告诉他,能佩戴那么大块玉石的人家,肯定不简单。让林欢好好保管这块玉坠,不能轻易示人,说不定去到七香国那里,会有意想不到的作用。 直到现在,林欢也不想怀疑奶奶的用心叵测:“万一奶奶是真的不认识这个族徽呢?” 归韶江一秒打破他的幻想:“别的小家族,那族徽不起眼也就算了,王族的族徽都不认识?你们李家还说是当官的,连王族的信物都认不出来的话,活该被灭门。” 林欢的脸色忽地惨白,林树拿手肘狠狠顶一下归韶江的腰:“不会说话就别说。” 归韶江撇撇嘴,就要把玉坠揣进自己怀里,却被林树抢回来重新塞给林欢:“你拿好,不要让人看见,或许什么时候能帮上你的忙。” 归韶江不屑道:“一块假的族徽,能帮得上多大忙?如果于是识货的,说不定还被判个伪造罪抓起来,七香国那边你不懂,尤其大家族都族徽,都是有防伪的,我当时只是随便刻了一个相似的来哄你,因为是宫人雕的,所以极为相似,但和真的一比……我也不知道具体差在哪。”毕竟他不是七香国人。 林树犹豫着,仍是没把玉坠要回来:“你拿好,轻易别让人看见。” 林欢点头:“奶奶也一直是这样叮嘱我,或许她也看出族徽只是仿冒的,所以不确定是不是真的能派上用场。” “所以还给我。”归韶江伸出手。 林树把他的手拍开:“你不是送我了吗?要还也是还给我。” 归韶江面色一沉:“那你们的婚约,该解除了?” 林欢心中悲伤,但解除婚约这事,他早有准备,就算没有归韶江,按照原来的约定 等他们去到七香国后,两人的婚约也是不作数的,林树从来没想过娶他。 林树眼神闪烁,不敢面对林欢的悲伤,她只问归韶江:“你想做什么?” “我做什么?”归韶江面无表情,显得十分冷淡,“我也是为了他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会比较好。” 林树在心里吐槽,什么叫作重新做人?真是不会说话就别说。她心知阳城是归韶江的地盘,他要办成什么事,动动嘴皮子就能成,比如通关文书,比如解除他们的婚书,甚至可以给林欢完美地伪造一个新的身份。 还记得前尘往事的人,不知道有几个,如果林欢真要孤身前往,以一个全新的身份过去,自然是最安全的。 林树问他:“欢儿,你也自己做主一次,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新身份?” “我……”林欢很迷茫,他没想过,但他很快就想到了:“我想做一个大药商!” 看到林树有点惊讶,归韶江有点戏谑的表情,林欢嗫嚅着道:“对不起,我要求太高了。” 林树鼓励他:“你要是真想做,我把钱都给你,你自己去进货,这些事你比我懂,除了给你钱,我也帮不上什么。” “哼!”归韶江又冷笑,“看不起我是不是,不就是一个大药商吗?这有何难。”他摸摸下巴假装思考道:“这样,为了看起来合理些,就安排你是个死了妻主的鳏夫,产业都是从妻主那边继承来的,这样就合理了。” 林树给归韶江翻了个白眼,这货明显就是在损她。 归韶江继续畅想道:“年轻无子,又经营得起这样大一笔产业,等去了七香国,说不定你会很抢手,当心别被女人骗光家产。” 林树想想还真是,便认真问道:“公子,你可不可以拨一个得力的管家给他,欢儿虽然认药是好手,但做生意却是新手,好歹教他一段时日,让他上手后也做得好些。” 归韶江白她一眼:“我们不过是寻个身份为他打掩护,你还真准备给他投资啊?” 林树道:“这又有何不可,欢儿愿意做,说不定以后真能做个大药商,生意遍布全国,像我们这样投资得早的,还能跟着赚一笔。” 第97章 搬家 林欢听着归韶江和一来一往地在商量他的未来,真好像就是他的长姐和姐夫那般,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悲伤了他从小就喜欢同这些花花草草打交道,喜欢研究他们的生长特性,年幼时母亲还拜托过一个有名的药师带他出门云游一番…… 想到这儿便不免勾起伤心事,她全靠跟着那位药师才能躲过一劫,可家人却在一夜之间离他而去。 后来去了月牙谷,谷底植物多种多样,他便一直靠这个谋生,奶奶也由他,还托李平平给他带过本草药录。一直以来,归韶江对林树身边的两个男人都没生出太大的嫉妒心,面对他们的时候总能比较平静地聊天说事。对从前大娃那种不顾颜面死缠烂打的勇敢,他甚至还愿意给予点赞,毕竟他干了很多男子不敢干的事。 当初他看见林树被大娃追得不敢回家的时候,心里就莫名暗爽,风水轮流转啊!你们女人也有这一天。他一点也不心疼林树,因为在男女关系中,无论怎样吃亏的都是男的那方。 林树嘛,顶多心里不爽快,她能有什么损失?有个男的不要脸地追着她跑,就算是个丑八怪又如何,就算娶回去当个伙夫也不亏啊! 男的就不一样了,不要说这样大胆的事,就算只是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们背上各种罪名,受尽白眼,反正什么都是他们的错就对了。 相比之下,林树闹那点小情绪根本不够看。 至于林欢那个有名无实的正夫,比大娃还要怯弱得多,归韶江根本不放在眼里,对他说话大声点,就算他归韶江欺负人家。 只是林树对林欢的偏爱,让他归韶江会有点危机感。这一纸婚书,早废晚废都要废,既然现在大家都摊开来说话,也不装了,那就赶紧解除,省得碍眼。 林树也是觉得尽早解除的好,毕竟越少人知道林欢曾结过婚的事,将来对他越好。就是……林欢看起来太难过了,搞得她好像个骗婚出轨的渣女一样。 偏偏归韶江又对她寸步不离,她想跟林欢说些心里话都不方便,有些话说了又怕归韶江多想。 林树以为回了家今晚就不用继续留在郡王府了,但在临天黑前,归韶江又把她抓了回去。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那么霸道? 虽说住在郡王府肯定更舒服,但只要想到马上就要跟林欢分开,还要分开很长一段时间,两人之间就算书信来往也不知道等多久一次,她就很舍不得,好像有很多话想要细细交代他。 可能“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就是这种感觉? 大娃和三月也被留在家里,大娃依依不舍,但他又没资格留下林树,按规矩,做小侍在家里是没有话语权的。 今天家里变动很大,安阳郡王竟然一来就把林欢作为正夫的婚书给废了,还说要把林欢自己送到七香国去,大娃被他的行动力给吓坏了。 看这架势,将来安阳郡王肯定要成为他们家的主君,他们之间身份悬殊,他如果不听话,安阳郡王对他要休要卖,不过一句话的事,就算是林树恐怕也保不住他。 大娃自作聪明地开始谋划,以后还是要以郡王马首是瞻才是,在妻主生下郡王的孩子前,他做小侍的最好规矩一些。 归韶江和林树一同离开这间租赁的破旧小院,归韶江嫌弃得不行:“你都有钱了,为什么不搬呢?” 林树道:“搬家这种事儿麻烦得很,还得重新找房子,我原本又不打算在阳城常住,想着就快离开了,将就住住呗。” 归韶江深深叹了口气:“得了,你房子也不用去看了,我名下有一处房产,前后院齐全,南北朝向,大屋敞亮,你说你说不想要太大的屋子,在阳城的小户型来说,没有比那处更好的了。” “那价钱……”通过买马一事,人数深刻的理解了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 归韶江乐道:“本来打算送给你,但你执意要买的话,就把你全副身家都送过来?” “不至于?你可别漫天要价。”她的存款可不少,名香楼给的那一百金动都没动过。 “至不至于你明天去看就知道了。” 归韶江决定要打林树的脸,便一大早把她抓起来,带她去看房。林树说既然要看房就要一家人一起去,于是又派马车回林家把那三个都接出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去往新房那边。 就算是不住的房子,归韶江也至少会留一名管家在里头打理,名管家通常都是可信任的家奴,为了让房子不失人气,他还允许管家带着家人一起住进去,这座房屋就是如此,只不过家奴们是绝对不可以入住主院的。 今日归韶江带人浩浩荡荡前来看房,管家一家昨夜就已得到消息,便也是早早开门迎接,正厅里茶水果点也都备好了。 当暗青色的木门完全敞开,林树几个就知道这房子和他们之前看过的完全不同。 先是从大门看进去的视野就全然不同,从门大厅就已经先绕过一排花圃,正厅里摆着一张华丽的红木大桌,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和香炉,香烟袅袅,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管家给每个人都斟了一杯茶,包括三月,把三月弄得战战兢兢的,忙到自己也是个下人。归韶江却道:“不,你们今天都是我的主顾,老优你伺候好他们,房子卖出去了,我分你一成。” 管家老优非常捧场,他本就是个性格圆滑的人,立即开始对房子进行滔滔不绝的讲解,林书仿佛看到了那天的三个中介。 正厅看完后又去看卧房和书房,还有茶室,花园,厨房,最后老优他们下人专门住的偏院也去看了。 家里每个角落都被精心设计过,布置得干净整洁,一尘不染。卧房温馨,书房庄重,茶室雅致,厨房明亮,花园里枝叶繁茂,再加上这里上好的地段。 “怎么样?你说我开价高不高,这不是漫天要价?” “呵呵。”林树她超爱,其他人也都超爱,就像是吃过了山珍海味的人,有得选谁还想回去吃粗茶淡饭呢? “要不公子给我分期付款,分……十二期,利息咱们再商量。” “哼!”归韶江傲娇都昂起头:“准了。” 林树立刻回头朝后面三人喊道:“搬家!” 笑话嘛,这样的豪华精装修,不要白不要! 这是在分别前最后一件令人感到振奋的事,这一天,林树带着她家三个小孩和一匹马,忙得热火朝天,忙碌的一天和搬新家的激动心情,冲淡了离别前的忧伤。 第98章 新房新气象 一家四口人,东西却少的可怜,是大娃什么都想带走,非要把屋里屋外都检查一遍,林树以为他是乡巴佬行径,但也不好意思说他。林欢却知道,大娃是因为听到林树无意中夸耀说,买那处房子花光了她所有的积蓄,幸亏安阳郡王同意她分期付款。 所以大娃心疼的想把每一件可以用的东西带走,他虽然不会出去赚钱,但是他会省吃俭用。林欢就知道,把林树交给大娃照顾是件值得放心的事。 林树积极给每个人分配房间,问他们还要添置什么物品,但三人都摇头表示不需要。林欢是觉得自己也不会常住了,大娃是心疼林树没钱了,三月是不敢要。林树拗不过他们,只得表示那就先住下再说,至少先每个人添置几套应季的衣服,除了郡王府里裁缝帮做的,还可以再添一些,还有首饰。 说到买首饰,大娃的脑袋摇成拨浪鼓,还要说服林欢也别买,林树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大娃是怕她没钱了。 她又好笑又感动:“不是说了嘛,分期付款,我还有积蓄,况且现在每个季度名香楼那边要送给我一些分红,不会饿死我们的。” 归韶江一直在旁边懒洋洋地看着他们几个忙活,也插话补充道:“至少不会饿死你家妻主,因为我会负责养她,至于你们我可不管。” 林树一点也不会觉得被男人养有什么丢脸,她还骄傲地夸耀道:“看,我余生都有保障,不用你们担心。” 归韶江咧着嘴笑了,方才听林树要给他们买首饰的时候,他还有些吃醋的,但现在听林树这么说,他却比自己收到她送的珠宝首饰还要高兴。 林家四口人花了一天时间把新房子整理好……实际上没什么好整理的,他们只是把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打包带过来,放到自己的新房间后,又打开包袱把东西放好。归韶江把老优一家继续留在房子里,但老优一家的身契却还是郡王府管着。 归韶江怕林树多想,便对她解释道:“老优是我府上的老奴了,给了你怕你压不住她。” 林树连连点头表示理解:“人家本来是郡王府的下人,给了我,就会让她一下子降好多级,委屈她了,下人我再买就行。” 归韶江见她明白就安心了:“正是这个理,老优一家你先用着,明日我带你去牙行挑人,挑回来后让老优帮你管教,等你的人都培养出来了,再让老优搬走。” 林树连声道好,要知道奴仆好买,但真正好用的奴仆,还是得调教。归韶江又道:“那个三月还算有些规矩,我知道你看重她,所以更得调教,那畏首畏尾的模样真让人瞧不上。” 林树又点头:“那孩子挺有悟性的,什么事情一点就通,她也是在校尉府让那个阿春给吓怕了,请个见多识广的老师来给她提炼一下胆子是应该的。” 于是归韶江又不得不提点她:“虽说主家不应该对下人过于严苛,可你也不要太宽容了,恩威并施才能管得住人。” “好,好,向归将军学习,归韶江管着几万人呢!”林树认真恭敬地给归韶江作揖,然后便被他欢喜得拖走了。 大娃悄悄跟着他们,见这两人回了房,还把门关上,唬得大娃心头一跳,立刻跑回去对林欢悄声说:“他们不会大白天就……干那事?” 林欢羞得拧他的脸:“胡想什么,快歇着去,姐姐说了后天就要摆酒席,咱们还得买菜去,有得你忙的!” “是是是。”大娃揉揉自己的脸,“你现在不是我兄弟,是我妻舅了,升级了,硬气了。” 林欢呸他:“快滚,我还要洗澡更衣。” 大娃心道,搬进新家是得洗澡除去旧尘,这才没有再继续纠缠林欢,而是到厨房烧水去了——这间厨房可真大呀!他这辈子能在这么大的厨房里做饭,已经值了,果然嫁给林树是个好选择,就算只是做个小侍她也不会亏待自己。 大娃去到厨房的时候,老优家的女婿已经在烧水了,见到大娃进来,还恭恭敬敬的称他一声小郎,大娃的胸脯立刻挺了起来。难怪村里好些男人宁愿去大户人家给别人做小,也不愿意嫁给那些山野村妇做正夫,都是穷日子过怕了。 搬进新家后,感受到幸福的,除了人类以外,还有一匹小马。赤兔被林家各种精料终于喂得壮实起来了,就是个头还是比一般的马儿矮小一些,看来是先天的营养已经拉不上来了。 在这新房子里,当然少不了赤兔单间的大马厩,郡王府最少不了的就是马,下人们也都会养马,赤兔刚进来就有甜甜的萝卜水果解馋,吃完零食还有人给他刷毛洗澡。林家姐弟养它的时候,草料上的确没亏待过它,但洗澡这回事……就从来没有过。偶尔有也是泼一桶冷水完事,哪像现在,赤兔快乐得直哼哼。 归韶江现在也快乐得直哼哼的,他刚才把林树拖回房间一顿亲,当禽兽的感觉真不错。林树八爪鱼似的挂在他身上,还以为他们是不是要突破最后的底线了,结果这厮的理智惊人,意志力更惊人,说不干就不干,再意乱情迷也不干。 今夜,林树没再回郡王府,因为归韶江留下了,两人同处一室,却用帘子分开两张床,聊着夜话,不知道了几次晚安,却都甜蜜到睡不着。今夜小乙非要在外守着,他说如果听到里面动静不对劲,他就第一时间冲进去把公子救出来。 于是甲丙丁便都安心地去下人屋睡觉去,他们一致认为小乙变傻了,显然里头要真发生点什么事,谁是吃亏的那一方还真不一定,毕竟他们从跟着公子开始,就没见公子吃亏过。 寂夜无云,星朗月明,夜风微寒,幽静无声的石子道上掌了灯笼,照出一片微黄,将树影投在地上,摇摇晃晃,把大家都晃困了。 第99章 新房第一天 宅院内的众人各怀心思,也都一夜安好睡眠。 翌日一早,晨光熹微,旭日东升。唯独睡在外间的小乙知晓昨夜下过一场无声的小雨,如今雨过天晴,整座宅院皆是虫鸣鸟叫声,石头小径依旧潮湿,树梢坠着几颗要滴不落的雨珠。 老优向来是跟着太阳一块儿起床的,接着是甲乙丙丁,他们四个要早起服侍公子练武。 小乙轻声打开里间的门,正要喊公子起床,却发现他家公子没在他应该睡的床上。他听着声响偷偷从床帘缝隙看进去,入目的都是叫他脸红心跳的画面。 小丁他们说得对,他就不该瞎操心,公子什么时候吃亏过? 随后三月和大娃起了,两人洗漱后第一件事习惯往厨房那边找。但今天的厨房要走好远,去到时已经有人在里头生火做饭了。 老优把三月叫过去,让三月这段时间都跟着她:“如今住的屋子大了,往后你要可要再早起一些。” 三月忙不迭点头,虽然老优的语气已经很和蔼了,她还是心里担忧今天犯的错——没有早起,因为懒惰是奴仆们最致命的缺点。 老优的女婿对大娃说:“小郎若是想做些吃食自便就好,主子们的早饭我们已经备下了,待会儿您可以在那边吃。” 大娃看见厨房隔间的饭桌,后知后觉原来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小郎不上桌吃饭,他们是主人,只能算半个主人,当真正的主人在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算半个奴仆。 大娃他们家也有小爹,但农户人家不讲究这些,大家一块儿干活,一起吃饭,以前住在那间破旧的租赁小院也不讲究这些。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那个,欢哥哥的早饭呢?” 老优的女婿笑道:“您喊我秀子就行,少爷的早饭我们也给备下了。” 大娃忽地脑袋里“嗡”一声响:“少爷?欢哥哥是少爷了吗?”对呀,林欢现在已经不是林树的正夫了,而是弟弟,也是这个家的主人,至于他……是算不得主人的。 老优在边上旁观,她见多了权势贵族里的踩高捧低,也了解过底层人家如何将就的日子,心中明了这林树大约是傍上郡王后一夜暴富,这家的小侍还没反应过来呢! 老优听闻郡王昨夜是在林树房里过的,目前尚未有人告知她郡王和林家真正的关系,所以她还不好拿捏分寸,只秉承着不得罪人的态度,好心给大娃解围:“小郎的早饭我们也是会准的,但您要是想自己做也是可以的。” “哦,那……既然给我做了,我就不浪费了,那我……我去那边坐着。” 老优便给秀子使了个眼色,秀子接收到后,往大锅里又多加了一瓢水。 大娃的局促不安,三月全看在眼里,其实她也没好到哪去,老优让她寸步不离地跟着,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直到秀子那边做好早饭,老优让三月给大娃端过去,他们这一早上才有了接触。 “小郎请用饭。”三月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他的手肘,又悄声对他说,“别怕,等我见了林先生,会跟她提你。” 大娃木然地点点头,心下安慰许多。对,有妻主在,妻主那么好,他怕什么? 等三月送完大娃的饭,那边餐盒都装好了,还要去送林树和林欢房里的。三月提着沉重的食盒,跟在老优身后,刚出厨房的院,老优就教她一个道理:“你的主人只有林娘子一个,不要掺和她后院的事,就算逼不得已要掺和,你也要记住,你只忠于林娘子。” “是。”三月默默记下的同时,明白自己要改口了,这里不同于那间破旧的租赁小院,这里房子大,规矩也大,她又得像当初在校尉府里那般打起精神来了。 三月不由回忆起那段时日,每天早晨起床出门就能看见林欢和大娃从她对门出来,然后大娃和她一起进厨房生火做饭,林欢就在狭窄的小院里整理待会儿要出门卖的货。过得一会儿林树也会起床,仍然就迷蒙着双眼坐在厨房门外等吃,吃饱后她才会精神过来,背上小包袱去校尉府教书。 下午的时候,林树有时回来,有时不回,但大娃总会做好吃的等她,让她她回来就能有东西垫肚子。如果林树不回来,那下午的时候三月就会和大娃一起整理家里的东西,比如劈柴挑水打扫卫生什么的。 家里的家务一直都是他们两人全包,外头赚钱的事就是林树和林欢在做,四个人分工明确,并不会因为他们两个是做家务的,就会被列为下人行列。林树曾喊过三月一起上桌吃饭,因为三月不同意后来就作罢了,林树、林欢和大娃在小院里摆桌子吃,三月自己在厨房里吃,但他们四个人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当早饭送到林树院子的时候,林树还没起,甚至连一向早起练武的郡王也没起,小乙留下他们的早饭后,他们又要去林欢那边了。 林欢倒是起了,正要去厨房,刚出门就和老优、三月撞上,三月把手中的食盒举了举:“少爷,吃饭。” 林欢对这个称呼愣了许久,他有多少年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 林树的房间里,两个人腻歪了许久,在外面的小乙才听见归韶江传水洗漱,快速用过早饭后,他们还要去买奴仆。 林树要叫上大家一起去,小乙嫌麻烦:“把人牙叫到家里来就行了,何苦跑一趟。” 归韶江只道:“她没见过,这是最基本的,学不会怎么掌家?” 林树说:“把他们叫来,全都得学。” 买卖人口这种事,听起来林树还有点听不惯,但一个偌大的家要撑起来,就是得靠人。例如现买的这座房子,将来就得靠三月和大娃,但这么大的地方,光靠他们俩是不够的,就算是老优一家子,要想里里外外打扫干净这座屋子,都得花上一天时间。 打扫做饭的人要有,采买的人要有,看家护院的人要有,最重要的是管理的那个人要有。 第100章 奴 大户人家要找人做事,一般有两种方式,一种是雇佣式,就跟林树那个时代的招聘差不多,大家只是签约成为雇佣关系,我出钱,你出力。仆人只管雇佣者叫东家,甲乙丙丁其实就是这一种。 然大部分人都更倾向于第二种方式——直接买卖身契。尤其是一些私密的事要办起来时,被直接拿捏住性命的奴仆更令人放心,像老优一家便是属于这样的家奴。他们没有户籍,就算是逃离了阳城,也是寸步难行。 家奴除了主动投上门来卖的,比如三月这种,另外就是有要找牙行了,牙行也就是中介。但今天归韶江带林树去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还分官奴和私奴。 昨天搬家的时候,林树就让人去发了请柬,就两份,一份发往校尉府,一份发往名香楼。她在阳城的朋友也就这些了。 江怀玉那边,林树问了归韶江,归韶江只斩钉截铁地答她两个字:“不行。”林树只能等过后给他们包些伴手礼就是了。 结果请柬刚发出去,张爱一大早就来拜访了。 “林先生!” 好多天没听到这孩子甜甜地喊自己先生了,林树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她脸上揉了揉:“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先生的新房,顺便告诉先生,母亲已经答应让我回老家了,等月底准备好就走。” 林树牵着她的小肉肉手道:“但我今天要忙,没空陪你参观新房子了。” 张爱懂事地点头:“林先生忙什么,我可以帮忙。” 林树如实回答:“家里空荡荡的没人照管,我要去买几个奴仆。” “我也要去!”张爱举手道。 归韶江嫌她麻烦:“小孩子家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张爱也知道这个年轻的哥哥是她母亲的顶头上司,母亲最怕他,因此不敢回答他的话,只悄声对林树说:“我想看看阿春被卖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小孩的话触动了林树柔软的心底,她不忍心拒绝,便道:“那就一起去,但是要跟紧我们,别到时候人没买回来,你倒是被卖了。” 之后又把张爱交给林欢负责照管,一群人才浩浩荡荡地出门去。 归韶江先带他们去了官市,由于没有事先通知,整个官市的人都肉眼可见的慌张。归韶江只管坐着喝茶,账簿流水什么的,自有人抬上来,甲乙丙丁端坐在书桌前便开始先查账。 官市里的人屁都不敢放,空气一片寂静,这紧张的氛围闹得林欢和大娃都不自觉地握紧了对方的手。 林树明白了,人家都是假公济私,归韶江今日却假私济公,借着带她出来买仆的机会来个突击检查。 官市的主管姗姗来迟,一来就大跪大拜,后背的衣裳都汗湿了。 甲乙丙丁四个人只花了两刻钟时间,就把各色账簿粗略翻了个遍,没看出什么来,一切正常。归韶江这才点头:“卫主管是?干的不错,赏。” 官市众人松了一口气,纷纷跪下叩谢。归韶江这才开始办正事,对林树说:“想要什么样的,要几个,自己同卫主管说,等她挑好合适的人,再送去府上相看……或者你也可以直接去场里看,不过官奴都要去城外干活,这边过去有些距离。” 林树了然,便把自己的需求告诉卫主管,卫主管一一记下,承诺明天就能把人带到。 归韶江说:“明天她家里请吃乔迁酒,就不要送过来了,后天!” 接下来他们还要再去看看私奴,归韶江叫上卫主管一起,林树心道估计又是一次突击检查,毕竟人口贩卖这回事,国家肯定也管得很严,能够做这一行,定然是要有什么特别的资质。 卖私奴的牙行在城外,但离得不远,这里除了卖人,还卖猪牛羊等活牲。当林树看到人和这些畜生摆在一起时,心里就不大舒服。瞬间就好像看到一个个人也上了砧板,成为任人宰割的肉,她捂住嘴,忍住想呕的冲动,努力让自己心神稳定下来。 归韶江却以为她皱眉皱脸的,是被这里的味道给熏着了,于是递给她一个香包。她苦笑着把香包放在鼻下,里头刺激的味道倒是让她醒了神。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神在掌控人生,那她真要感谢那个神,没有让她成为砧板上的肉,她重生的这个开局模式,已经很优待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然林树环顾一圈身边的人,也只有他们一家四口和张爱微微露出恻隐之心,其他人,包括同为奴籍的老优,面上都是一片淡然。 林树忽然就开始担忧她和归韶江的三观,会不会合不来?未来会不会经常吵架? 果不其然,归韶江今天带人来也是顺便将整个市场检查一遍的,随之而来的官兵,闹得整个市场都人心惶惶,还好官兵只是挨个查看他们的证件和资质,齐全的便没事了。 这一查,便查到一家卖病牛的,这事归卫主管的管辖,她二话不说便直接封店没收查抄。后来又查到有伤病的奴隶,身上的伤痕都是新鲜的,也没上药,多方盘问下,发现他们大夫也没请,于是又查封了一户。 临时听见卫主管教训他们说:“律法规定可以买卖奴隶,但随意虐杀奴隶是犯法的。”林树心想,这样倒也不是毫无人道。 这回卫主管带来的官兵一遍查着,归韶江已经叫来私市生意最大的那个人牙过来了。 人牙全程点头哈腰,向归韶江和林树一一介绍她手里的奴隶。这些奴隶自然也分三六九等,林树简单大概问了下价钱,那名人牙不敢隐瞒,把市价一一道来,最后道:“如果是大人们要买,我这边半卖半送,不敢赚各位大人的钱。” 归韶江不耐烦人牙的虚伪:“得了,你们干这行的,赚的不就是大户人家的钱?” 林树还在愣怔,这些人,真不值钱啊!他们有些人甚至都比不上一匹马值钱,也是,至少马匹还规定只有官方驿站能卖,这些人却是跟那些猪牛羊放在一块儿,或许已经不能称得上是人了。 第101章 前尘往事 私奴市场的人牙子领了好几个年轻力壮的上前来,他们无论男女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前方,卫主管替林树一一询问了姓名年龄,以前做过什么,擅长做什么,最后又让他们走动起来,做些提拿重物的举动,依次推测此人身上是否有残疾。然后还有一项很专业的操作,就是看他们的牙齿。 渐渐地,林树意识到,眼前的这些人就是商品,和那些猪牛羊没有分别,这令她不适感更甚。 等卫主管检查完这几个人,表示没有问题,又询问林树看中哪一个?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身上,她此刻心神不宁,怎么可能抉择得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一个关在笼子里的老媪冲这边喊道:“大人,看看我孙子,虽然年纪小一些,可能干了,力气大吃得少,打小养的家奴……才忠心!”人牙子气急败坏地过去敲她的栅栏,也没能阻止她把话说完。 林树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看到笼子里,一个目光坚毅的男孩儿正被她身后的老媪推到木笼边上,两手抓着栏杆,嘴唇紧抿着不说话,老媪见状林树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便一直重重复复道:“大人行行好,看看我孙子……” 归韶江十分玩味儿地看着这对祖孙,他向来欣赏这种有勇气都的人,刚想问林树要不要给他们个机会看看,便注意到林树此时竟是惶惶不安的眼神,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表情,归韶江终于发现她是在害怕了,她蓦然想起,曾几何时,兰蝶喜也被像这样如同牲口般,用绳子拴住脖子,关在笼子。 她难道是想起来了?还是内心深处的记忆在刺激她?想到这些,归韶江的表情都凝重了,他用力抓住林树的手:“这里臭死了,回去,卫主管去帮忙看看就行了。”说完,他便扯着林树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众人,一时不知去还是留,小乙最先反应过来,便让小甲跟上服侍,又对众人道:“林少爷若是觉得不适,也可先行离去。” 林欢收回看自己的目光,转而看向那个女孩儿:“不,我想看看她。” 大娃左看右看:“我……我先出去可以吗?” “自然可以。”得到小乙首肯后,大娃也快步离去,老优推了推犹豫着想跟上去的三月,于是三月便紧跟上大娃走了。张爱主动牵起林欢的手,想到如果阿春被卖掉,也是会像这样被关在笼子里吗? 韶江迈大步子往前走,林树一路小跑跟着,到了他们停车的地方,便径直上了马车。 他像抱孩子那样把林树抱在怀里,抚摸她的后背安慰着:“别怕别怕,我们这就回去。”林树缓过神后心里一片温暖,这个男人或许和她之间会有许多思想上差异的地方,但是他对自己的情义是真诚的。 马车摇摇晃晃回了家,家中已经有大夫在等着了,摸了脉,说林树有惊吓之兆,归韶江心道果然如此,是他大意了。 林树喝过安神汤便睡了,归韶江守在她身边,心疼地摸摸这里,亲亲那里。 他以前给兰蝶喜取名叫小瓜,把她带在身边,时常逗她玩。他虽不是那种好心人,对小瓜却也算爱护,或许是因为她傻,所以总能包容她的错误,他每次进宫里,要是看见谁欺负小瓜,谁就要遭殃了。 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归家的小公子罩着兰蝶喜,也就很少找她的麻烦了,毕竟国主对这位小公子一直宠爱有加。 “永远做林树,不要想起以前的事。”归韶江默默念着,他宁愿小瓜忘记他,也不想林树想起小瓜以前过的那些日子。 归韶江贪恋地看着林树舍不得挪开眼睛,他有过三次失去这个人,第一次是他们要把她送回七香国,第二次她莫名被害失踪,第三次是上回林树在他和林欢之间选择了林欢。 第一次是愤怒,第二次是失落,第三次是伤心,无论哪种感觉他都讨厌。 “爸妈,带我回家……”林树在梦中呓语,同时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眼角滑落。 什么?归韶江凑近了听,但林树只说了这一句。 回家?就那么想回家吗?想得美! “醒醒!林树快醒醒!”归韶江气呼呼地把她摇醒。 林树由于喝了安神汤,眼睛好不容易睁开,但头脑还是错乱的:“着火了?” 归韶江捏住她的脸说:“你做噩梦了,起来重睡,只能梦到我,听见没有?” “哦……”林树刚答应完,呼吸立刻又均匀了。 归韶江不死心地又摇了摇她:“要是没有梦到我,就要起来重睡,你保证书里写的,只能梦到我!” “嗯嗯……”林树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但也没有,更别说要同他争辩了。 小甲在外间听得一愣一愣的,还能这样的吗?那是不是它下次做噩梦的时候,也让人摇醒重睡比较好?再说做什么梦还能控制的吗? 归韶江陪着林树睡了一下午,好不容易出房门,发现林欢已经把私奴市场里,那对求救的祖孙俩给买回来了。 老优虽然理解林欢的善意,但是不赞同这种同情心泛滥的行为,看在郡王的面上,她才劝道:“少爷,这种事以后还是要了解清楚后再做决定。” “是,我以后会注意的。”林欢脸上红了红,他更担心林树那边会责怪他。可当他看见他们时,便不由得想起年幼时自己和奶奶一起逃难的那段经历,所以他忍不住不去救。 老优也看出来这位少爷应该不会听得进去,心道毕竟是别人家的事,她区区一介奴婢不好说话,只尽本分劝一句就罢了,这样子的少爷,等他受过一次教训也就懂得其中的道理了。 今天的晚饭大家也没有在一起吃,归韶江只对外说林树身体不适,但又拒绝了林欢和大娃的探望。两个男孩失落地离开,大娃扯住林欢的袖子问: “欢哥哥,大户人家就是这般不近人情的吗?” 林欢无奈地摇摇头:“房子大了,距离也就远了。” 第102章 道别 林家的乔迁席如期举行,请来的宾客只有张令一家,以及名香楼的东家,归成名一家。总归凑了一桌人,由于归韶江也在场的缘故,宾客们都觉得十分荣幸。可惜他们都不知道归韶江会出席,不然就把礼包得更大些了。 也是由于归韶江在场的缘故,一大桌人都显得有些拘束,归成名又比张令好一些,在觥筹交错的席间,说起归韶江当初对她有救命之恩的事,拍了一场马屁。张令却因刚刚解禁,生怕再捅什么篓子被关回去。 林树趁机向张令提出辞呈,谈及原因,林树道是要陪安阳郡王回王城权都,张令连连点头,表示应该的,然后就又开始沉默了。还好张夫君那边得力,不断在和林欢小声攀谈,一晚上下来,和林欢之间拉近不少关系。 宴席散去,林树才松一口气,这顿饭吃得……原想的是趁机联络一下人脉,结果归韶江这尊大神往上一座,简直像个教导主任一样,底下都不敢吭声了。她又不算是多能说会道的那种人,拼命讲了几个冷笑话,等归韶江笑了,才不至于让场面冷下来。后来归成名看到郡王竟然喜欢这个,于是也开始说笑话,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让林树这个主人轻松不少。 她又不能怪是归韶江的错,只能说大家运气不好,刚好请到顶头上司来吃饭。但也可以说运气很好,终于有了个和顶头上司混脸熟的机会。 这一晚,归韶江对林树说,他那边已经确定好离开的日程,预计五日后就出发,就这五天时间还是看在林树新搬家的缘故才给她缓出来了。据探子来报,安海松那边动作不停,正在纠结人马,再多给她时间去准备,到时候恐怕就更难对付了。 “明天就把要下人给买回来,多买两个也无妨,我那边再给你拨个老人过来,趁这段时间你不在家,和老优一起调教好这些人,等回来就能直接用了。”归韶江敲着手指给她安排,“之后就要收拾东西,林欢的新身份已经给弄下来了,他想什么时候走都行,你要是还忘记交代他什么东西也不要紧,我这边的人不比你懂的少,只要身上的钱带够,路上就能解决很多事。” 林树想了想道:“你不是说你只有一个月的假,然后加上来回的时间,我们顶多两个月就回到阳城了,我想让欢儿等我回来再走。” 归韶江冷冷扫她一眼,想要看穿她的小心思:“早走晚走都是走,左右你都跟不去,也别怪我霸道不讲理,你自己去问问他,看他想早走还是想晚走。” 林树撅起嘴:“那他肯定是想早走。”这还用问嘛?林欢最近这几天对她越来越疏离,想来一是因为受了情伤,二是想要更快自己独立起来。 归韶江恨恨地伸手掐她的脸:“你也知道他想快点走,那你还要留他做什么,舍不得,嗯?” 林树的一大颗眼泪快速滚落,臭小子手劲也太大了!归韶江慌忙松开手,结果林树却立刻给他掐回去:“不疼的吗,哈?” “不疼。”归韶江笑着把她的脸捧过来亲,他是真的不疼,因为林树舍不得掐他。 次日,当十几个奴仆被送过来时,林树让大娃和林欢先挑,林欢道:“我不挑了,就昨天那个男孩子,我已经给他起了名字,以后他就叫林喜。” 林树看他目光坚定,便把那孩子还需要调教的话咽了下去,昨天她就想明白了。这对婆孙俩,或许在林欢的心里,不是奴仆,而是他和李青,他拯救的是当年的自己。 大娃则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他看了半天,最后选了个年纪较大,看起来憨厚稳重的中年男人。 林树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选的那个,她索性两眼一闭,交给归韶江:“公子选。” 于是归韶江便好笑地给她点了两男两女,在一时分辨不出人品的情况下,挑身体健康的最好。 其实家中事务基本上用不到林树去操心,这五天里,她先是去同江怀玉告别,本想给他留些贴身银子,但江怀玉说军营里有补贴,用不上她给钱,于是她又收了起来。接下来是去名香楼找归成名,但归成名不在,林树便告知周掌柜她家的新地址,季度分红时她还不知道回来没有,周掌柜让她放心,说大东家那边早就交代好了。 最后是去校尉府找她的小学生告别,张爱却没有她想象的那样不舍,而是兴高采烈地告诉林树:“林先生,我祖母去年随我二姨升迁去了权都,母亲说如果能和林先生同行前往权都就好了,她让我来问您可不可以?” “我进府的时候同先去同张大人打的招呼,她怎么自己不同我说?” 张爱歪着脑袋,笑容里透着狡黠,她不去拆母亲的台,只道不知。林树读懂她的笑,手指轻点她的额头:“你这个母亲也真是……”自己没胆子来问,却让女儿问。 林树道:“我这趟出行可能会有些危险,不一定方便带上你,我得先回去告知郡王,你自己也得想清楚,跟着我可不一定是抱大腿,反而会拖累你。” 张爱有些失望,却还是道:“我只是希望能和林先生多多相处,如果是妨碍到归将军的公务就不必麻烦了,林先生就当我没说过。” “真是个乖孩子。”林树幻想着,未来自己的孩子也有那么乖就好了。话说自己未来的孩子会长什么样?如果是和归韶江生的,长得像他多点还是像自己多点呢? 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和在阳城为数不多的朋友们一一道别,全程都有归韶江的派来的专职保镖护送,明面上的有两个,暗中保护的又有两个。这也没办法,离开的日期渐近,绝对不能让安海松钻了空子。 最后,林树还是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林欢:“你也可以等我回来再走。”果然林欢摇头:“不必等了,等姐姐回来我就更舍不得走了。” 林树递给他一个护身符:“我不强求,但是希望你好好考虑,每一步都要好好考虑,保重自己。” 第103章 启程 启程了,林树和归韶江终于启程了。 归韶江大队人马从郡王府出来,随后到林家去接林树,大家在门外道别,大娃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林树只得把三月叫过来。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好好练武,保护好大娃,大宅子里的事他还不如你懂,你多教教他。” “是,娘子。”三月答应道。这事儿不用林树交代她也会做到,只是在老优那里,三月的身份始终不宜和大娃走得太近,现在有了林树当面交代,她便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大娃了。 林树有对大娃道:“别哭了,有事让三月给我写信。” 大娃看看三月,心里安定不少。 接着张爱也准时过来会合,张令给她女儿也准备了十个随从保护,这下人更多了。那天林树回家给归韶江提起张爱的事后,归韶江没考虑就决定把张爱带上。 他说:“人多点好,对安海松的干扰越多越好。” 于是林树又问:“那欢儿和大娃……” “不行!” 嘁,双标! 等大部队浩浩荡荡地出发,林树又一次询问归韶江:“找到安海松了吗?” 两人共乘一辆四驾的马车,平稳又宽敞,在里头打滚都没问题,往日都是甲乙丙了轮流服侍,如今他们四个在车外骑马伴驾,乐得轻松。 归韶江躺着林树大腿双闭目养神:“她都被我逮住两回了,事不过三,这回还不知道藏好些,她就白活那么大岁数了。” “那我们就得一直那么防着她?”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整日提心吊胆的话,累得慌。 归韶江却不以为然:“那就防着呗,正好让他们练练,免得都松散了。” “……”林树看他那态度,好像跟他无关一样,这人的管理方式主打放养。索性她也放松了,把归韶江的脑袋从腿上放下来,一起躺下伸伸她的懒骨头,才出发没一会儿,两人就随着马车的轻轻摇晃一起睡着了。 林家这边看着归韶江的队伍远去,也都回了家,待大门一关,所有人却被叫住了。叫住他们的正是归韶江派过来的主管,这位主管可不一般,已经赐了主人家的姓氏,姓归,名唤言成,归言成如今正是掌管整个安阳郡王府的大总管。 听到归总管召唤,老优是态度最诚恳的,就算她比归总管的年纪还要大十几岁,此时也是立刻驻足垂首,听候吩咐,这边是直属上下级的区别。 归言成看着眼前零零星星十余人站在前院里,今日来送别的,已经是住在这座宅子里的所有人。要知道安阳郡王离开后,整个郡王府的大小事务就全压到她一人身上,如今却还要分神出来替那位林娘子管理她的这间小屋子,培训下人,也不知道公子是怎么想的? 不过整个府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公子对林树的态度,公子院里的人更是知道,这俩人都睡到一张床上去了,不出意外的话,现在还差的那最后一步,不久的将来也会做的。哎,管就管,就算名义上不是,实际上,林树已经可以算是他们家少奶奶了,她就当做是替少奶奶管家呗,何况这间屋子原本也是公子的。 对,这么想就对了!少奶奶的就是公子的,公子的还是公子的!归言成宽慰自己,毕竟这件事是公子亲自发的话,她不敢假手于人,得亲自做。 “林少爷和林家小郎,老奴给二位请了教导,待会儿就会过来给二位讲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解解闷,请您二位多听听,将来林娘子结交什么人,您二位也不能不认识。” 林欢毕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孩子,听到这话便明白了但他心里苦笑自己已经没什么机会了,只好叮嘱大娃:“你要好好学着。” 大娃只听懂了归总管字面上的意思,他乖巧地应了,他早已清楚的认识到,如今这个家是没有他说话的份的。 按理说,大娃的身份怎么也算这个家里的半个主人,但他的腰杆子就是直不起来。大概是他能清楚地感受得到,老优对他和林欢之间的差别。 又因为归韶江高高在上的身份,大娃甚至连他家的奴仆老优都不敢得罪。明明是搬了大房子,大娃却毫无归属感,他的活动范围只有偏院的那方寸之地,每天无所事事,身边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即便是面对着每天洒满阳光的小花园,他仍然觉得压抑。 林树整日忙得不可开交,不然就是围绕在归韶江身边打转。林欢那边时而郁郁寡欢,要么不知道他在忙忙碌碌什么,要么就是见他望着天空发呆出神,根本顾不上大娃。 再剩下唯一一个熟悉的人就是三月,如今的三月仿佛老优的人形挂坠,老优去哪她就去哪,还把老优叫作师父。大娃与她偶尔在厨房或是在门廊什么的地方撞见时,两人之间多看两眼老优都不答应,轻轻咳嗽一声,他们便连句话都不敢多说。 所以今天林树虽然离开了,但她临走前留了让三月负责保护大娃的话,反倒是让大娃心里明亮起来。 既然是林树当着众人的面发的话,老优也就不再置喙,只叮嘱三月:“在门外守着就行,不要私进,见了面说话也得保持距离,要有第三人在场。” “是。”这是最基本的避嫌,从前在校尉府就知道这样的规矩,三月当然不敢犯。她当过奴婢,校尉府的奴婢,后来又在那破旧小院里当奴婢,再来到这座大宅当奴婢,虽然都是林家的奴婢,但无疑在破旧小院的那段时日才是最自在的。 跟在老优身边,比当初进校尉府时还要严格。不过老优虽严厉,却从来不骂他,做错了纠正就是,做对了也不会有奖赏,继续保持就是。因此三月也很尊重老优,明白她是真心在指点自己,便很听她的话。 只是她着实担心大娃的状态,如今得了机会能够守在他身边,三月也想找机会对大娃好好提点一番,告诉他大户人家就是这个样子,他得学着习惯。 第104章 骑马 落后的交通,是林树认为这个世界最大的诟病。归韶江的座驾已经算很舒服了,他们一路走的官道已经算很平坦了,沿途的风景也已经算很优美了,林树还是快要给憋出病来。 才第三天她就再也受不了马车,要出去骑马,归韶江答应了,待出了马车,她才明白什么叫作前呼后拥。 几乎是以她为圆心,里里外外围了三层,前后左右都是人,她快他们就快,她慢他们就慢,这般全方位无死角,安海松能到钻什么空子? 林树虽然心里吐槽,不过这对她影响不大,现在她就想快点到达目的地。于是她又问可不可以跑起来,归韶江回答当然可以,他们行军打仗最不缺就是赶路的本事,只要后头车上的张爱受得住,跑多快都行。 她这才记起还带了个娃,人家小孩都比她耐得住,路上从不抱怨,还开心得很,见到只没见过的虫子都能嚷嚷半天。 归韶江手底下有个会编草笼的,自从被张爱知道后,如今张爱车里头放了少说有十几只虫子,小丫头还天天给他们喂草,不亦乐乎。 原本阿春也是在车上一起照顾张爱的,后来因为说了几句虫子的事,便被张爱赶下车了。林树欣慰小丫头真是支楞起来了。 “爱儿!”林树远远地大声喊她,自从辞了他们家的先生,她就不喊四小姐了。 “林先生什么事?”张爱从车厢里探出脑袋。 “出来我带你骑马。” “好!”脆生生的娃娃音传来,车队便短暂地停下,张爱兴冲冲地一路小跑到林树那里,又有人把她抱给林树。 “骑过吗?”林树把她放在前面,让她抓着马鞍。 张爱说:“骑过,但骑的是小马,这匹马好高呀!” 当然高了,这匹马是归韶江特地给林树挑的,马是好马,健壮又温顺,唯一缺点就是太高了,林树差点没爬上去。 “扶稳了,带你跑跑。”试试看,尽量跑快一点,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活力能撑多久,如果这一路还能顺便教会张爱骑马,也是件不错的事。 林树催促马儿滴滴答答跑起来,整队人便都加快了速度。归韶江微笑着在她身边护航,他还乐得走快点,越快到达,对他越有利,他的最终目的,从来就不是安海松。 只可惜还没跑多久,别说张爱顶不住,林树都顶不住,要她长途跋涉地骑马,还是得适应一段时间。 中途休息的时候,张爱饭都没吃就睡着了,林树才知道,这种赶路速度对一个孩子来说不太友善。 “不急,身体吃不消才是因小失大。”归韶江把第一碗肉汤递给给林树,在他看来,这种赶路速度何止是对张爱不友善,对林树也没好到哪去,这不才出来骑了半天,又钻回马车去了。 林树咕嘟咕嘟把肉汤喝完,归韶江立刻又给她满上一碗肉:“多吃肉才有力气。” 她看着满满一碗肉,开始理解为什么归韶江平常爱吃肉不吃素了:“你去打仗的时候,是不是很辛苦?” 归韶江笑着告诉他:“我还好,底层的将士们更辛苦。” 林树拿他对比了一下自己:“我真不中用,骑这么会儿马都喊累,你的将士们肯定都在笑话我。” 归韶江把肉喂进她嘴里,不许她再说了:“我小时候也这样,刚学会骑马时也骑不了多久,后面就好了。” “好,那我趁这个机会每天都骑。” “多吃点肉才是正经,你要再胖一些。”归韶江又给她喂了一口肉,女孩子本来就软乎乎的,就是要胖一些抱起来手感才好。 林树说大家都笑话她,归韶江可不敢告诉她,她猜对了,但也不差今天这回,就在第一天她差点没爬上马时,大家就已经在笑话她了。 他们都不明白将军到底看上她哪儿啊?难不成是因为将军太威武了,所以才要找个菜鸡女人互补一下?看这事整得,等回到权都让老将军知道了,不知道要骂得多厉害,他们将军什么家世?什么身份?和一个有夫之妇苟且…… 保不齐这会成为权都最大的笑话,那些名门贵族之间,最爱这种茶余饭后的乐子。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倒也是家常便饭了,自从将军违背纲常领兵打仗入朝为官后,背后说闲话的还少吗? 归韶江带的都是忠心耿耿的部下,谁要是敢把闲话说到他们面前,就等着死很惨! 第二天林树果然又去骑马了,她问张爱骑不骑,张爱没有拒绝,她的想法和林树一样,遇到这点困难怕什么,克服它! 于是师徒俩每天初始启程,身体休息得最好的情况下,就开始骑马,直骑到骑不动才回马车上休息。后来林树索性让张爱自己一匹马她也不怕了。 看着张爱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就像个布娃娃似的,又可爱又好笑。林树忽然想起前世看到的一个笑话,一个人趴在马上笑得直不起腰来。 林树的个子不算矮,但她曾经有个小个子朋友,原本两人关系一般,后来因为高中毕业时两人一起去学车才熟稔起来的。她每次练车都要抱着一个小坐垫,直到有一次她去练车忘带坐垫,搞笑的事情发生了。 轮到她的小个子朋友练车,当车子发动起来时,把旁边一个学员吓了一跳,那个学员大喊着教练遛车了!教练大骂,你见过遛车往坡上面遛的吗?肯定是有人在上面开车。 可教练骂着骂着,也渐渐觉得匪夷所思起来,他开始怀疑车上真的有人吗?他甚至怀疑到跑去把车拦停,然后看到一双小短腿从教练车上跳下来,顿时全场爆笑。 明明她就在驾驶座上开车,但却没一个人看得见她。 张爱知道林树在笑她,却不知道林树在笑什么,顿时红了脸:“林先生,我有哪里好笑嘛?” 这一问,身边的人也都领会到林树的笑点,看着这个小姑娘跟玩具一样骑在比她大好几倍的马上,真真是会可爱到让人忍俊不禁。 第105章 计谋 一路上归韶江对林树的保护可谓水泄不通,眼看路程过半安海松都没有一丁点露头的迹象,林树不由担忧地对归韶江道:“你要不要卖个破绽给安海松?她都没有出现的机会,你怎么抓她?” 归韶江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需要。”抓安海松又不是第一目标,他不能因小失大。 见林树不理解,他才补充道:“路上不出现更好,等入了王城抓她更稳妥。” 林树用自己不算多的脑细胞仔细想了想:“我是觉得啊,你想得到的事情安海松是不是也想得到,她会熬到王城再动手?”他们还在阳城时,安海松就一点动静也没有,林树都怀疑她是不是死了。 归韶江只说:“她想不想得到我不懂,但你想得到的东西,我肯定想得到,你就少操点心,多吃点肉。” 从阳城回权都的几条线路,归韶江比任何人都熟,比如走哪里城镇多,走哪里山贼多,走哪里容易被埋伏…… 归韶江挑了最稳妥的官道行驶,城镇众多,守备严密,视野开阔,无论走到哪个点,东南西北往来调兵的速度都不会慢。 如果安海松要行动,接下来将要行进的那条峡谷间道,正是绝妙的选择,如果他是安海松,到那里再不动手,就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所以安海松即便是明知山有虎,也要向虎山行,归韶江更是提前布局等在那里,摘星国是他主场,安海松早已失去臂膀,四面楚歌,不足为惧。 林树是绝佳的诱饵,他只需把林树放出去遛两圈,安海松就…… “你说什么?”归韶江没听清楚。 林树只好支支吾吾再给他说一次:“我来月事了,今天就不出去骑马了。” “……”放她出去遛了那么多天,结果最关键的时候给他撂挑子? 可看见她缩在车厢角落都不敢动的样子,归韶江哪里舍得为难她,要不然说女人厉害呢?不仅能生孩子,每个月出那么多血还不会死。 “你都不记日子的吗?” 林树讪讪笑道:“不是很准,总会差那么几天,所以忘了。” 归韶江只思考了一分钟就当机立断:“计划要改,但行程不变。” 原本只要确认林树在场的情况下,不怕安海松不动手,可偏偏之前林树每天的骑马到处乱跑,就今天不出现,以安海松多疑的性子,说不准就会改变策略。 归韶江带的队伍按时出发,不同的是,他多留了三个人在昨晚夜宿的小镇上没有一起走,然后又让林树包得严严实实地看不出来再上车。 今天在归韶江的四驾马车上,除了他们两个人,张爱也被叫进来了,林树浑身不自在,根本顾不上外面是什么情形,张爱看见自己先生不舒服,以为自己进来就是侍疾的,当然也是尽心尽力在照顾。 一个时辰后,车队即将进入峡谷路段,正如归韶江所料,安海松一直不出现,就是为了早早在这条路段埋伏下,争取一举拿下。 这里是摘星国,不是她的地盘,自从逃出来后,她就比往之更加小心谨慎地躲藏,同时还要打听林树的下落。所幸林树并没有被归韶江刻意藏起来,她就和其他普通百姓一样,住在平民区。 安海松乔装改扮观察她几天,发现她生活规律,上午通常待在守城校尉府,下午就去安阳郡王府。她的家中有两个男人和一个小婢子,那个叫林欢的,就是她的正夫? 竟然每天独自出去摆摊卖货,或是去药房和人家谈论收购药材的事,这等市井小民根本担不起三少主正夫的身份,等三少主回国,定要给她从王公贵族里挑一个最好的,至于这个林欢,三少主要是喜欢就封为侧室留在身边也无妨。 安海松不是没试过找机会去接触林树,然而她身边十二时辰跟着归韶江的暗卫,根本无从下手。之后安海松又想另辟蹊径,她家里另外三个人入手去调查,谁知她刚露出一丁点行迹,便又立刻被归韶江的人给追踪到了,害得她不得不再次跟只老鼠一样躲藏起来。 看来她之前小看这个毛头小子了,能当上镇守一方的将军,确实有点本事。安海松只得继续忍耐,并且等待支援。 贵香楼那边估计也被盯紧了,安海松不敢再次冒险,只得想办法联系其他人,就算会惊动到七香国主也顾不上了,她相信王君在国内定能帮她解除所有的后顾之忧。 另外有钱能使鬼推磨,安海松此时像只老鼠一样,弄些钱是轻而易举的事,在本国的支援抵达之前,她雇佣了一群亡命之徒,为需要的时候做准备。 听到消息说归韶江竟然要把三少主带回摘星国的王城权都,这是安海松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正好七香国的救援来了,那群亡命之徒也该派上用场了。 不过看来归韶江这小子是铁了心要把三少主押送回权都,也不知道这份差事能让他邀多大的功。他也料到安海松必定不能善罢甘休,因此对林树的看守尤为严密。 安海松这边的人天天出去探察都没有发现任何可行的机会,可怜三少主还被蒙在鼓里,被归韶江那小子耍得团团转,敌友不分。 安海松的手下告诉她,西南淮山古道在进入王城前,进行偷袭的最好机会,甚至有可能是唯一的机会,因此他们必须好好把握,仔细筹谋。 然安海松也想得到,归韶江既是领兵作战的好手,对地形的事肯定也在行,他们想得到的,归韶江未必想不到,他的车队定然也会加倍防范,因此这可预见的一场硬仗。 果不其然,往日归韶江还会放林树出来骑马,今天所有守备都严密守护在四驾马车的左右,不仅如此,他们出发的人数不对,少了三个人。 “调虎离山吗?或许又是一叶障目。”安海松不得不承认归韶江确实有两把刷子。 他们没人亲眼看见林树在行进的车队中,因此她有可能在车上,也有可能还在后头。如果安海松两边都要拿下,势必就要分散本就不多的战力……还是说要赌一把? 第106章 交战 归韶江看着蔫在车里的林树,很怀疑她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里敢让她露面,最好安海松被他的障眼法蒙骗,别来骚扰。 “疼吗?”在他的想法里,流血都要应该疼才对,一般女人们这几天都躲在屋子里,他也没关心过谁,也就不知道女人们的这回事儿是个什么情形。 林树见他眉头都蹙到一起,便笑着安慰他:“不疼,就是有点不舒服,怕弄脏,不敢乱动。” 归韶江叮嘱她:“如果真打起来,你们两个就躲在车上别出去,我能应付得来。” 林树坐直身子:“你是说安海松要行动了?” 归韶江这才告诉她:“前面有一条峡谷路段,是最合适动手的地方,路很短,我们可以快速通过,或许不会有什么事发生,斥候已经去探路了,提前防着总是没错的。” “好。”林树相信他,又问张爱,“你可有什么防身的东西?” 张爱拿出一把可以称得上是“可爱”的水匕首,刀刃出窍也算的上寒光闪闪,只是这体型,林树更想称呼它为“水果刀”。 “张令就给你这么个玩意儿?”归韶江特别无语,他用来削水果的刀都比这家伙大。 张爱解释道:“母亲说太大的我用得也不顺手,这个就是防身用,我身边有护卫。” 归韶江把她的小刀子拿过来,看似根本没用力,就把刀给折断了,他气得想翻白眼:“就着你还不如用我头上的簪子防身。” 他打开窗帘招呼小丙去找一把轻巧些的匕首过来,张爱把匕首拿在手里,配上她的身高,差不多算得上一把宝剑了。 张爱开心地捧在手里:“送给我了吗?多谢归将军,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林先生的!” 归韶江摆摆手:“不敢指望你,你别拖她后腿就行。” 临近正午,他们今天行进的速度出奇地慢,眼看着前方那条险道越来越近,斥候回报也说前方有埋伏,归韶江心里明白,安海松没有被糊弄过去,眼下要有一场仗打了。 归韶江索性暂停行程,让所有人都休整一番再继续前行。 要知道安海松那边,她着实思虑了很久,最后决定只能赌一把,因为一旦分散战力,他们的赢面更小。毕竟归韶江那边都是在军队里磨练出来的正规军,跟她临时拼凑的这群乌合之众根本没法比,她这边也就仗着人多,且因多在暗处占了一点先机而已。 她这边的探子回报镇上客栈停留的那三个人,带着一个包裹得很好的人从另外一条路走了。当大家都觉得那个包裹得很好的人是林树时,安海松却选择了人更多的车队。 “你们说,有亲眼看见过校尉府的那个小丫头上车对?”安海松问,她此时有了一条新思路,既然都是赌,那就赌得更大些。 “对,看见了,上的还是那辆四驾大马车。”林树上车时经过了伪装,张爱却是没有的,因此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安海松捏着下巴:“传令下去,现在改变计划,目标是那个五岁的小姑娘,要抓活口。” 于是就在归韶江这边刚刚支起大锅时,前方斥候来报,说那群埋伏者竟主动发起进攻朝这边来了,速度极快。 果然是速度极快,斥候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见了滚滚烟尘往这边来。 “备战!保护将军!”领队一声令下,训练有素的士兵们立即摆好阵型,将那辆四驾马车围了一圈。 他们正面迎敌,敌人的数目是他们的两倍不止,虽说归韶江早有防备,却也没料到安海松短短时间竟能招募到那么多人,藏得够深的。 归韶江始终没有离开马车太原去,果然有一个身形高大的女人突出重围迎面而来。这人虽然蒙了面,但归韶江可以肯定,此人就是安海松。 在两人单打独斗的情况下,归韶江与她堪堪打了个平手,林树在车内暗自心惊,却又不敢下车添乱,甚至连面都不敢露,就怕坏了归韶江的事。 张爱也很怕,她好奇地从飘起的车帘看出去,却没看到归韶江,于是她双手紧握住那把长匕首,如果有人要破门而入,她便直刺上去。 想到要真正和别人打一场会见血的架,张爱的身体都止不住颤抖。 “别怕。”林树心疼地想抱住她,可才刚刚握住她的手,就被她甩开。 “我一定可以保护林先生!”张爱目光死死盯着车帘。 “你这孩子。”林树看着她,才五岁,比自己强多了。 林树的手也一直按在刀把上,她只是顾及着车内空间有限,怕误伤到张爱,所以刀还没有出鞘。 车外安海松与归韶江周旋,始终很难接近车身。 “她在车上?”安海松蒙着脸,但眉眼间都是得意之色,看来她真的赌对了,不过为了稳妥,计划不变。 归韶江也跟着她笑:“想知道?有本事自己上去看啊!” 安海松早已发现那个五岁的小姑娘就躲在车帘后面,只要有机会让她靠近……可恶,没见过这样的男人。安海松没想到归韶江竟然真这么厉害,在她整个计划当中,恐怕唯一算错的就是归韶江本人。 这也不能怪安海松自负,在这个女子为尊为强的世界,像归韶江这样身手的男人,简直就是个怪物般的存在。也难怪摘星国主会允许区区一个男子统领军队镇守一方。 就在上百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战场上,眼看安海松带的这群乌合之众开始萌生怯意,却突然从他们薄弱的后方又杀进来十几个蒙面人。 这些人正是安海松留作后手的援兵,是七香国那边真正的战士,与她花钱招募过来的那群乌合之众全然不同。 且那些虾兵蟹将看到援兵来后,士气大震,一瞬间竟有要重新反扑的意思。 归韶江的领队骂了句脏话,便看见就前来支援的那十几个敌人,全都直奔归韶江而去。 “保护将军!”领队瞠目欲裂。 小丁被留守在客栈那边,甲乙丙以最快速度回援,却仍旧眼睁睁地看着归韶江被这群人给围住了。 第107章 撤退 新增的十几个蒙面人,几乎是瞬间突破最薄弱的防线,目标很明确,正是冲着归韶江守护的四驾马车这边过来。 归韶江面色沉重,比起自己的安危,他更担心车上的人会守不住,对方的人比预料的更多,四面八方都是。 形势危急,甲乙丙三人只勉强拦下几个,眼看着归韶江落入他们的包围圈,几把大砍刀同时朝他身上砍去。 “将军!”“公子!” 那一刻,很多人恐怕已经想好自己的埋首之地了,却只见一道剑气横扫,安海松等人瞬间被逼退了一大步——是林树从车里跳了出来。 她将归韶江前方的敌人逼退后,紧接着几个连招,好歹是暂时解除了这一时的危机,众人都松了口气,甲乙丙趁机回援。 形势稍有回转,归韶江不甘示弱,即刻做出反击。安海松却在这时哈哈大笑,接着挥刀直接冲向林树。 这比刚才要了归韶江的命还要令他着急,他想上前帮手,却被另外两个人近身缠斗住。 林树刚开始也被安海松的来势汹汹惊到,但几招过后,她就确认了安海松并不想伤她,或许只是想试试她。可安海松的每一招都仍然凶狠异常,让她招架很吃力,甚至有一刀劈下来,她用剑格挡时,手都差点给震麻了。 归韶江这边的人都清楚安海松的目标是林树,如果林树被她劫走,那么他们的任务便可宣告失败了,因此现在他们的心情,比起方才归韶江被围攻的时候没好到哪去。 林树果真是个极佳的诱饵,但这次诱的却不是安海松,而是归韶江……就在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林树身上时,另一边,敌人出其不意把张爱从车上撸了下来。 “林先生救我!”张爱的呼救让林树心头一震,以至于差点中了安海松一刀。还好安海松收手得快,只是割断了她一截袖子。 眼见张爱那边已经得手,按计划可以撤退了,可安海松见林树由于一时分神处于下风,又觉机会难得,便想将林树一起带走。 安海松刚伸手,林树便看穿她的意图,下意识拿剑格挡后又道:“放了那孩子,我跟你们走。” 安海松大喜,但下一秒就被归韶江从侧面袭来,这一次终于伤了她一刀,安海松只得下令:“撤!” 眼见他们要跑,林树穷追不舍,但掳走张爱的那个人跑得特别快,她带着任务而来,自从抓住张爱后,便没有片刻停留,加上又有同伙的护送,眼看就要逃入山林中。 林树和归韶江联合去追,却遭到安海松的阻拦,她边退边打,眼看也要逃入林中,最后发动内力一招横扫千军,幸亏归韶江眼疾手快替林树挡下,不然林树也要受伤。 但林树此时眼里只有张爱,她被逼退几步,等安海松收势后又要去追,这回却是被归韶江拦下了。 “穷寇莫追,当心有诈。” 林树心里着急,一把推开他:“有诈张爱就不管了吗?” “从长计议。”归韶江并不是不追,他这边擅长追踪的人已经跟了上去,他肯定不会放过安海松,只是不能跟得太紧。 “什么鬼,等你计得来,张爱都不见了,她只是个孩子。” 归韶江瞪着林树:“她是个孩子就要我们追上去陪葬吗?” “你冷血无情!” 林树急得口不择言,但下一瞬,归韶江的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 “我冷血?我看你是没有脑子!” 林树被打懵了,同时也被打醒了,眼泪哗哗往下流,是疼的,更是急的:“我去跟她换,她又不会伤我。” “那就是安海松的目的!我是为了抓她才会带着你当诱饵,不是白白把你送过去给她然后放虎归山!”归韶江也是气得狠了,安海松这个人,比他了解到的更加阴险。 林树脸上火辣辣地疼,但这点疼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你要救她!” “废话!”归韶江看着眼前狼狈的女人,说她狼狈,全因此时她裤子都被血给染红了,甚至已经染到外裙上,那鲜红尤为刺目,刺得归韶江竟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不会就此失血过多? “军医!军医!”他褪下外衫,把林树严严实实地裹到车上。 军医在车上为林树诊断的同时,全队人马立刻重整,并加速前行。一开始阿春还在外头闹了几句,后便直接被打晕带走了。 女人渡过月事期,原本就该静养休息,但这个世界的女人需要工作,于是在着实无法停下休息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吃药来将月事延后。 林树不止没有静养,甚至还大动干戈,她又是第一天来,出现血崩也不奇怪。 军医看见林树嘴唇都泛白了,摸到脉相亦是又虚又疾,心知不好,忙给她塞了一颗急救的药,又给她扎了针,剩下的就只能等到下一个城镇有了周全的药物再说。 归韶江看清楚军医给林树吃的是什么药后,双手都在发抖,他把林树紧紧抱在怀里,想给自己打一巴掌。 这药丸他以前吃过,里面都是用人参龙骨等名贵药材制成的,当初军医给他吃这药的时候,是所有人都以为他快死了。 “林树,对不起,对不起……你打我,你不要离开我。” 林树看见归韶江快哭的样子,又把自己抱得那么紧,她的心也跟着软了,刚才打她的那巴掌,确实是两人都急了。便道:“我不跟你计较了,但你以后可不许再打我。” “我不打,我错了,你别死。”一颗泪珠滚落到林树脸上,军医方知将军定然是误会了。 “将军安心,林小姐底子好,现今只是人虚弱些,等我给她提一提气,不至于就死了的。” 归韶江不大相信:“你别骗我。” “属下不敢!”借她三个胆子她也不敢。长期月事不调血崩致虚弱败坏身体而死的她见过,这般身强体健,一次血崩就失血而亡的,她还真没见过。 于是归韶江擦干眼泪,仍紧紧抱着林树,心有余悸。 第108章 信件来往 那条峡谷间道很短一条,归韶江等人快速通过后,便就近在一处村庄落脚,村民们乍见他们又是刀又是剑的,如此大阵仗,吓得屁滚尿流,差点以为是强盗劫村,就要鸣钟。 还好领队嗓门够大,及时说明来意,不一会儿村长就过来了,立刻遵照指示让出来十几户人家给他们居住,归韶江这边付了银钱,因此他们没有不乐意的。 等安定下来后,军医便命人抓药熬了给林树喝下,又叮嘱她近期要养好,免得下个月还有得受的。 林树乖乖喝药,莫敢不从,因为她下面真是哗啦啦跟开了水龙头似的,四肢也开始出现酸麻和脱力感,军医给她解释说她是因为骤然失血,好好休息一阵就能恢复过来。 所以林树这会儿就算心里为张爱的事再焦灼,也只能躺着等消息,还好归韶江的队伍训练有素,虽然张爱被撸走已成事实,好歹是及时做出了弥补。 归韶江在屋外等着人给林树清洗,当看到那些染满鲜血都衣裤被拿出来时,他的眼眶又红了。军医从房里出来看到这一幕,无奈道:“将军,这才哪到哪,将来林小姐要是生产,流的血比这还要多呢!” 归韶江脑袋嗡一下:“那就不生了,生娃干嘛,养来也不省心。” 军医感到好笑,又不敢当面笑出来,他们这些干了多年的下属,都以为将军这辈子就这样了,但缘分这回事,要么不来,来了就挡不住,有林小姐在,将军以后也能有个孩子的。 军医想,没有养过孩子的男人,此生是不完整的。 林树睡了醒,醒了睡,中途起来换过一次衣服,顺便吃些东西,但整个人昏昏沉沉,这也同她思绪不宁有关。直等到夜间归韶江的人回来报告了一些安海松那边的行踪后,她才终于睡踏实了。 不过林树只知道张爱没有受到虐待,安海松他们只是在林间深处落脚,没有走远,她却不知道安海松让归韶江的人递了信来,想要张爱平安归来,就用林树去换。 安海松阴冷地笑着,她的笑在跳跃篝火的映照下,更平添几分阴森。张爱缩在篝火边上啃馒头,小眼睛却到处瞟。 安海松右手被归韶江拉了很长一道口子,所幸没有伤及筋骨,只是伤口划过肘关节,如今她想屈伸手臂却是困难。 不过看着今日的成果,她心满意足,这孩子身份虽不贵重,却不一般。归韶江的下属把自己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他,他若不拿出林树来交换,就看他以后如何面对自己的属下。 且这林树这孩子的感情深厚,她家三少主看起来是个重情义的,绝不会坐视不理。 哼,不是不给吗?这回她要归韶江亲手把三少主送回国去。 次日,安海松便收到归韶江的回信,信件上说明了林树的情况,兰蝶喜因昨日一战,气血亏虚,如今正躺在床上起不来,如果安海松还想要个活的三少主,就且等上几日再说。 同信件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箱子钱财和张爱的衣服,希望安海松能善待无辜的孩子。 看完信件后,安海松才回想起昨日交手的情形,昨日三少主腿间确实有鲜血的痕迹,那时她就想起这回事了,不过情急之下想不得那么多,如此看来,三少主当真是伤了元气。 身为女人 ,安海松对这种事再清楚不过,便应许了归韶江三日时间,三日后,她必须看到林树,不然就砍张爱一根手指送过去,一天不送来,就再砍一根。 归韶江把安海松的回信狠狠揉碎:“那个山头拿不下吗?” 领队回报:“将军您最清楚地形,那个地方易守难攻,若我们有时间,就在山下围到他们弹尽粮绝也无妨,可他们有人质在手上,我们时间不多,附近虽然能调兵,可一旦发动进攻,张家小姐恐怕不保。” “夜袭呢?” “这……”领队为难地答道,“斥候回报说他们人多,哨岗也多,安海松显然也是这方面的行家,咱们来暗的胜算也不大。” 其实不用等下属们回报,归韶江都能预料到山上的景况。领队说得不错,如果不是他们拿住了张爱,他们或围或强攻,哪怕损失多一点,怎样都能拿下来。 归韶江终于没了法子,只能告诉林树。林树还在床上躺着,冷静下来之后,她脑袋也慢慢清醒了。 “拿纸笔给我,我给她写封信试试,多少再拖一拖,我这个样子怎么出门?”军医用药后,她精神比起之前好多了,就是下面还跟流水似的,动一下都不行。 信中林树言辞诚恳,她想过了,安海松的最终目的无非是要她回七香国,她只要答应了这件事,想必安海松便能安心不少,起码不要再拿张爱的安危来威胁她。 可归韶江却不愿意:“我不会放你走的,绝对不会!” 林树安慰他:“这是权宜之计。” 归韶江不信:“这是对安海松的权宜之计,还是对我的权宜之计?你还是想回去是不是?比起在摘星国当个屈辱的质子,当然回七香国去当个风风光光的王女要好啊!” 林树愣住半晌:“既然你也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强留我下来,甚至要带我去往权都,你是故意要让我屈辱吗?” “是的,没错!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我都要你一辈子也不能回去!” 林树才发现归韶江是那么执拗的一个人:“那你都不在意我的想法吗?” 归韶江紧抿着嘴沉默下来,沉默代表他不是不在意,而是他更在意自己不能失去林树的事实。 他只把林树紧紧抱住,一句话不说。林树倒也没有推开他:“你很没有安全感吗?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归韶江仍是不回答,不过气势却是骤然减退,想到那天他命悬一线之时,林树亦能不顾自己安危,毅然决然出手为他退敌,他自是领情的:“……总之你敢走,我就敢打断你的腿。” “好了,乖,我们得先解决爱儿的问题,我信里也没说我会过去交换,就是想多拖几天,想想有没有法子同她谈判,你会把信送过去?”林树诱哄道。 第109章 哄人高兴 林树的信必须通过归韶江的审核才能发出,但问题是她已经改了三回了,归韶江还不满意。 “事不过三,你够了啊!” “不行!”归韶江把她信上的几句话又删了,“我说了,任何答应她见面的话都不能出现在信里。” 林树跟他一遍又一遍地强调:“不见面怎么跟她谈,不见面你觉得那只老狐狸会把爱儿还回来吗?你怎么不去抢?” 这话怼得归韶江非常气闷:“好啊,那我就去抢,一群人不好行动,我一个人总行!” 林树揪住他的领口摇晃他:“你还是小,孩,子吗?别任性了行不行,之前爱儿被撸走的时候你不是很冷静吗,还打我一巴掌,你现在在干嘛,还有没有脑子?” 就是,因为遇上是林树的事,他就没办法冷静了,想到要把林树还给七香国,他就难以忍受。任性怎么了?不管什么时候,在家里就是他说了算,从小到大他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除非他不想要。 最后,林树工工整整地写好最后一封信,不再拿给归韶江审核,直接交给了他负责联络那边的下属。那位下属看了看归韶江的脸色,只见他们将军脸黑如锅底,但到底是没说出不允的话来,它便战战兢兢地收下,赶紧送信去了。 林树捧起他的脸亲了亲:“好了,你乖乖的,总之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好不好?我该休息了,手好酸哦!” 归韶江才施舍般地给她一个眼神:“军医都说了你要好好休息,你非要起来。” “哎呀,我头好晕。”林树趁势倒在他怀里。 “你这个骗子。”明知她是个骗子,却还吃她这一套。 安海松那边把那封威胁的信件给出去后,没想到还能这么快收到回信。 “安大人好,我是林树,见字如面……好字!”才念完第一行,安海松就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三少主还有写出这手好字的一天,要是王君知道,该高兴成什么样? 想想她上次送回七香国消息,王君应该收到了,他一定很开心,只是王君的回信她却很难收到,不能及时分享到王君的心情,有些遗憾。 安海松继续把信看完,信中的语言组织得有些奇怪,但不难看出其中的真诚,安海松竟然看得抹了抹眼角:“长大了,孩子真的长大了。” 林树在信里说的都是自己的真心话,她说她能感受到安海松对自己的关切之情,虽然没见过父君,却也能从安海松的话语中,感受到夫夫君对自己的万分疼爱。 然而她现在依旧选择不回去的原因,一来是想查出谋害自己的凶手,否则她会没有安全感,因为她认为那名凶手很有可能出自七香国。 二则她说可能安海松不能理解,但她还是要说,就是王女的这个身份来得太突然,她还是很难接受。虽然这个身份背后代表了无上的荣耀,但她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成为这样的人。 “我现在回去,会给父君丢脸的。” 信上这么说道,安海松抹了抹眼角:“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有王君在,没人敢说你半句闲话。” 信中最后嘱咐安海松,说张爱是她唯一的徒弟,感情跟她亲女儿差不多,请求安海松千万不要伤害张爱,否则她真的会很伤心。由此思彼,念及父君对自己的思念之情,她想为父君写一封亲笔信,希望安海松代为转交。 所以请安海松务必好好考虑一下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多宽限几天,待她好转后,她可以安排一个合理的时间和场所,双方面谈。 “孩子长大了。”安海松拿了一张信纸,信中只写了一个大大的“允”字。当林树收到这封回信时,安海松已经下令从山林中撤退,另寻了一处隐蔽之地躲藏。 然她这边一面为了林树的信感动不已,一面也不忘记把要张爱另行关押。保险起见,在三少主抵达七香国前,她是不会把这孩子放走的,又或许……三少主如此看中这孩子,便把她带回七香国去悉心培养,也没什么不好。 当归韶江亲眼见了那个“允”字,他才终于对林树服气,没想到林树那么能忽悠,果然是个大屁眼子! 当下张爱生命安全的危机算是解除了,林树又得提笔构思写给七香国王君的信,心道要怎么才能哄他开心,让他不要那么快把自己逮回去。 想了许久,林树喊来甲乙丙丁,开始教他们叠千纸鹤。 “就这样,你们召集人叠好一千只,叠整齐些,别叫看出来是不同的人叠的,然后一起包了给安海松送去,不用送得太快,不然太假了。”说完她又提笔写下两行字。 “情长纸短,每只亲手叠的千纸鹤都代表女儿的一份祝福,愿千纸鹤飞到母后和父君身边,愿你们健康长寿。” 归韶江不由得再次用佩服的眼神看向林树,在哄人这方面,她着实有一套,难怪自己被她吃得死死的。这个只会说甜言蜜语的大屁眼子! 归韶江忽然间心里就没了底,之前林树对他说了那么多好的,听起来都很真诚,看不出什么破绽,不会都是哄他高兴,为他量身定做的谎言? 他刚想对林树发难,结果林树往他怀里一倒:“哎,太费脑子了,好晕啊!” “……”好,秋后算账也不迟。 很快,归韶江得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安海松挪窝了,现在要想抓她,已然可以好好谋划一番;坏消息是张爱不知道被她藏哪里去了,所以仍旧没有破局。 知道张爱无恙后,林树终于安下心来好好补养身体,这次月事异常,来了十天,她便在床上憋了十天,若不是归韶江日日给她按摩,她都怕自己肌肉萎缩了。 当可以落地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将安海松约出来面谈,不过地点还得要询问归韶江的意见,毕竟她对这里不熟。 此外,她还有一个问题要问归韶江:“你给我句实话,带我回王城,真的是为了抓捕安海松吗?” 第110章 男人和女人 归韶江要带林树回权都,最主要当然不是为了安海松,他就是想给林树一个正当的身份,让她可以留在自己身边。 他一人之力无法同七香国抗衡,也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想借助国主的权利。在这一环节里,安海松也有那么点重要,因为她可以成为证人,证明林树就是兰蝶喜。 林树既然猜中了他的心思,那便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之前之所以哄骗它,也不过是因为他们俩吵架不见面了,若是不用点手段,他怕林树不跟他走。 “你为什么非要带我去王城?”林树追问道。 “我要给你一个名分。”路都走得一半了,告诉她也无妨,她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结果林树的脸一下就烧起来:“你这算是求婚吗?” “求婚?”归韶江从字面上理解了她的意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想得美,我不会嫁给你!” 说完,不等林树再开口,他便逃也似的跑了,留下林树喃喃自语:“不是求婚,那怎么给我名分?” 她心道或许归韶江是嫌弃她二婚还带个小老公,还是个无业游民,不愿意嫁给她也正常。 没事没事,她也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就从谈恋爱开始!等到他们的心更加靠近……婚姻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 归韶江根本不知道林树想到那么远了,他一个人呆坐村民的石屋外,心中满是愧疚,他要白白地霸占这个女人的一辈子,名不正言不顺,可能还要委屈她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补偿她。 屋内屋外,一个心大的甜如蜜,一个焦头烂额。 张爱被抓了好些天,从开始到恐惧,到现在已经习惯了,虽然吃得粗糙点,还被限制自由,但却没人伤害她。 有几个不拘小节的女人还很喜欢逗她玩,虽然是以不正当的手段被撸走的,但她在这里过得挺开心,甚至不会无聊。只是偶然间想起林树,害怕林树会为自己担心。 不过安海松时常来探视张爱,还告诉她林树来信嘱托会好好善待她后,张爱连这点担心都没了。 安海松见这个女孩活泼懂事,倒也心生欢喜,甚至起来教导她的心思。 “我是你先生的启蒙先生,算起来你可以叫我一声师奶奶。” 谁知张爱根本不信:“既然你是林先生的先生,那你怎么欺负林先生呢?林先生对我爱护有加,从来不欺负我。” “那怎么能算欺负?”那天交战安海松都没用全力,只是对林树试试水。 张爱说:“我看见了,林先生衣摆上都是血,是你把她弄伤了。” 安海松哈哈大笑:“小丫头片子不懂,那血液是成为一个真正女人的象征,并不是我伤了她,等将来长大你就懂了。” “成为真正的女人就要流血吗?怎么可能那么可怕?”张爱半信半疑。 安海松摸摸她的头:“所以说当女人很不容易,女人是伟大的,我们一定要利用好上天赐予我们的,得天独厚的力量,为我们自己造福,那些男人能做什么?他们什么都不是。” 张爱皱起眉头反驳她:“林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我们穿的衣裳是男人织的布,我们吃的粮食是男人去种的地,虽然女人能做很多大事,可男人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小事,累积起来后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没有男人种地织布,替女人照顾家务,女人在外头也做不成什么大事。” 安海松仍是不屑:“就那点小事,女人也能做,只不过我们女人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那种小事上,所以上天财缔造了男人,让他们来替女人做,像归韶江那种不务正业不顾家的,就是上天造出来的废物。” 张爱哑口无言,她不喜欢安海松这般诋毁归将军,可她还太小,怒气冲上头脑后,竟再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哼,我不喜欢你,不要你教我!”张爱背过身去。 还好安海松不和小孩子计较:“呵,胆子不小,你可知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我的几分指点,我都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对你也不过是看在你先生的份上罢了。” 她为张爱感到惋惜,便再也不提教导她的事。 不久之后,林树遣人送来一封信,信中约安海松在衡城相见。 衡城这个位置,说起来有点意思,它同阳城一样是和七香国接壤的边境之城,但却离王城权都更近,去年七香国进攻摘星国时,便是从衡城那边打过来的。 衡城城内的形势,远比阳城要严峻,守备只怕也更为森严,但它比起他们现下落脚点来说,优势在于……衡城离七香国会更近。选在这里,至少表面看起来对双方都不亏。 “呵,想跟我耍小聪明。”安海松不难看出里头的心思,只不知这般严谨选择,是归韶江想出来的,还是林树的主意? 安海松同意了这个“小聪明”,毕竟对她而言不算很吃亏,只是见面之前,她还是得花心思好好筹谋一番。 同样需要筹谋的,还有林树和归韶江,当归韶江提出衡城这个地方,并给林树解释为什么选择这里的时候,林树认为没有比这儿更好的选择了。 于是他们重新启程,先绕道前往衡城。归韶江道:“衡城的守备将领是我大姐的密友,同我也有交情。” 林树明白了:“所以衡城是我们的主场,主场优势发挥好了,就是我们说了算。” 衡城离他们眼下的位置,紧赶慢赶也要三天时间,归韶江担心林树的身体,本就不同意那么快出发,只好在路上尽量走得平稳些,只是回王城的日期,只怕要一拖再拖了。 还好大姐最近也在王城里,有她扛着,国主应该不会怪罪。 结果林树他们硬把路程拉长到五天,去到衡城后发现,安海松那边还没出发呢! 林树顿时愁眉苦脸:“她不会想玩赖?” 归韶江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别担心,正好你再休息几日,她那边都叫人盯着呢,真敢耍阴招,也不会叫她得逞。” 第111章 大娃的委屈 林欢决定要离开了,归韶江给他安排了几个家丁,两车货物,以及一个贴身小厮。通关文书、新的身份户籍证明、货物清单、随行人员名单全都放在一个盒子里交给他。 当收到这份厚礼时,他就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新的身份户籍上,他来自摘星国阳城,名字仍是林欢,随行共五名女仆,还有一名贴身服侍的小厮。当看到小厮的名字时,林欢颇有些惊喜,因为派来的不是别人,竟是江怀玉。 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前往亲卫训练营,向江怀玉确认这个消息,江怀玉也很高兴,没想到自己才来不久,就已经可以分派到任务了,还是保护自己的故友这种好任务,训练营里好多人羡慕他。 听江怀玉这么说,林树愧疚又不安:“怀玉哥,跟着我其实会很危险,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能力,却还要揽下这样的大事,为我李家……这事不要说十年、二十年,或许终其一生我都完成不了,所以如果你有跟重要的事,可以中途离开,你本身就是归将军的人,我不会怪你。” 江怀玉搂住他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活了快三十年,但这三十年都过得极其失败,心里装的只有情情爱爱,光是为了“活下去”这三个字,都极其艰难。相对于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男孩子来说,他身上背负的,那才叫真正地沉重。 许久,江怀玉才道:“我没有后人,也没有其他的家人,我的下半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寄托的了,来到这里后我曾发誓,余生会效忠归将军一人,我见将军的次数不多,但兄弟们都说他是个言出必行,有始有终的人,所以欢儿,我不会抛弃你的。” 林欢感动得落泪:“我欠归将军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份情就算把姐姐赔给他都还不完。” 江怀玉突然就从情绪里抽离出来了:“欢儿,我想问你个事儿,你要是不能回答的话,不说也没关系。” “什么事?”他怎么觉得怀玉哥哥的眼神变得怪怪的。 江怀玉确实变得怪怪的,他鬼鬼祟祟地四处张望起来,然后把林欢推到一处更隐蔽的地方,才问道:“归将军和林树,他们俩是不是,有啥?” “这……”怀玉哥原来你也是这种人,林欢满头黑线,虽然这件事已经处于半公开的状态了,但想到训练营这边,大约是因为消息比较封锁,还没传开的关系,既然他们都不了解真实情况,那林欢也不打算把林树和归韶江的事给八卦出去,成为别人的谈资。 “怀玉哥,这件事说来话长,不如等我们上路后,我再慢慢告诉你!” 江怀玉想想也是,那样更安全。 不日,林欢就要出发了,一家子上上下下,除了参加归总管每日半个时辰的课程培训外,要忙的事情就是替林欢收拾东西了。郡王府那边加紧为他赶制了十几套符合他富商身份的衣裳和配饰,另外就是清点货物,还给他寻了只温顺的狸猫过来,说是七香国那边时兴养这个,于是林欢为了和这只猫培养感情,天天抱着。 相较于林欢面临离别的忐忑不安,大娃几乎到了日日以泪洗面的地步,比林树离开那段时间还要伤心,林欢也只好日日去他房里陪着,安慰他。 “我走后,你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主子了,你难过什么?不该支棱起腰板呼三喝四的才对吗?”林欢不解,自从搬进这座大房子后,大娃显得尤为拘谨,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大娃心里纠结了许久,才对林欢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他们都看不起我,不把我当主子,连你走了,他们定会欺负我的。” “至于吗?我看他们对你也是很恭敬的。” 大娃摇头:“只是表面上恭敬罢了,你和妻主才是家里真正的主人,而我的地位,其实连老优都比不上,就连三月也是听她的,不听我的,他们就算面上对我再恭敬,可不让我做的事,我都不能做,你说这样的我算什么主人?” 林欢安慰道:“他们大户人家里,规矩都是多的,归总管他们也是为了教会你,将来出门见客不至于丢丑。” 大娃仍是摇头,之后絮絮叨叨地同林欢说了好多事,林欢终于渐渐明白了,原来在郡王府下人的心里,大娃的身份的确是上不得台面的人。出身贫寒,大字不识,且不说他会点什么,连行礼都不标准,还只是个小侍……他们可都是郡王府的下人,就算出身奴籍,从府里走出去说的话,也比一般人管用。 大娃的压力主要来源于老优一家,他们一家人住在这座宅子已久,对此处环境熟悉,在林树林欢看不见的地方,俨然也是一副房屋主人的做派。他们表面上恭敬得挑不出错处来,实则对大娃提出的许多事情,都找理由给驳了,就连大娃想出到自己院子外面转转,熟悉一下自己家的房子,都被这群奴仆以诸如——“女主人的院子连着书房,不得擅入”、“郡王在的地方不得靠近以免打扰”、“前院不该是男人去的地方”、“下人活动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要自降身份”等为由,全都给他拦下了。 “他们说我的时候,话里话外都透漏着,我就是个乡野村夫的那种语气,说得我什么都不懂,特别没有规矩没有礼貌似的。”大娃从小到大受的委屈都没有这段日子受的多,先前刚住进来是他也没搞明白自己老觉得很不舒服是这么回事,更不敢拿这种事情去打扰林树,怕林树嫌他矫情。 “我也知道,都住进这样的大房子了,还有什么不满意,可我从小到大,我娘虽然严厉,却从不叫我受这般委屈的,我愿意给妻主做小,那是因为我中意她,妻主都从不欺负我,怎么倒叫这些人给我脸色看,呜呜呜……。” 林欢也是历经过大家族出来的人,何尝不知那些老奴的捧高踩地,只是他忘了。 第112章 整顿家风 大娃说,老优待他还行,至少没给他冷言冷语过。林欢心道这娃单纯了,老优作为一家之主,她没有约束家中人对大娃的态度,就说明了一切。可惜大娃完全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这兄弟在乡下撒撒野还行,村里人再多的争执也就为那一亩三分地的事,大家族可不一样,不知道多少龌龊事。 林欢忽然有些担心,把大娃一个人留在家里,会不会被人家吃得骨头都不剩。 想起林树临走前交代了三月要负责保护大娃,林欢问道:“三月呢?” 说到三月大娃就气胀:“妻主让她保护我,她连门都不进,保护个屁,我让她滚了。” “新买的那个呢?”林欢又问,以往习惯了家里没有下人,如今说起来才注意到,他打进来到现在,连个添茶的都没有。 大娃绞着衣袖恨恨地道:“别问了,问就是归总管交待了事,天天不在跟前,好像不是我院里的人似的。” 林欢眉头紧蹙:“你怎么不早说?” 大娃好不容易诉了一通苦后,这口气总算是顺了,把自己的眼泪擦干净:“我和谁说去,妻主还在的时候,他们倒也没敢做得那么明显,和你说吗?你整日忙里忙外,若不是要走了,根本不会来见我,我又出不去这道门。” “三月也不来同我说。”林欢很气愤,大娃如今的处境,跟软禁有什么区别? 大娃冷笑:“人家如今是老优的高徒,我算什么,家里一个不得宠的小郎而已,这叫什么,风水轮流转?她定是觉得我以前总使唤她,如今翻身的机会来了,哪里还管我的死活,不跟着他们一起踩我一脚都算不错了。” “……三月不是那样的人。”林欢的辩驳显得无力,想起当初他们把三月救出来时,她出气多进气少,一身的伤。大娃虽然骂骂咧咧,但该做的事从没少过。 那时候林树经常不在家,林欢也大部分时间在外忙活,因此虽然三月是林欢救出来的,但实际上在她受伤期间,陪伴在身边端茶递水的,更多还是大娃。 每天林欢回家的时候,就是看见他们两个人头碰头在厨房里帮林树研究美食,林树只负责把食谱写出来,真正做出来让林树确认食谱可用的,其实是大娃,他在这个家里的作用并不只是做做家务而已。林树都常常夸他们俩越来越默契。 难道三月真的背叛了他们的患难之情吗? 临走前,林欢不得不为大娃做打算,若是安排不好,他宁愿把日期推迟,这里是林家,他们欢欢喜喜地搬进新房子,怎么反倒叫别人给占领了? 其实林欢的第一反应是给林树写信,但冗长的信件写到一半他又揉成团撕了 ,这算什么?家长里短啰哩巴嗦地写一封长信去打扰她,这有多大的事? 就着身上都怒意,林欢面对镜子重整自己的气势,把家里的下人全都召集过来,老优一家也想来,被她婉拒了。于是老优还想旁听,林欢也不允。 “优婆婆,你也为我们家的事操劳了许多,如今我就要离开,家里的事总得处理清楚,姐姐不在便是我做主,我也不在,往后便是大娃做主。” 这时老优还没有把他放在眼里:“林少爷不必这样说,我留在这里是郡王的吩咐,林小姐也应许了我要帮家里调教新来的下人,这是我份内的职责。” 从前没起冲突的时候,林欢并不觉得老优怎么样,如今一而再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他才理解到大娃经历了什么。 林欢站直身姿,端好姿态:“那优婆婆调教了那么久,成效如何?他们就这般愚钝还没学会吗?” 老优笑道:“林少爷年轻也是不懂,大家族里的规矩是极多的,林小姐年轻有为,又得我们郡王的器重,将来前程无限,这府里的规矩,就算不用同郡王府比,也不好太差了。” 先是搬出郡王来压他,接着又嘲他年轻,林欢冷着脸道:“我知道了,郡王府规矩果真是极大的,大到可以连主人的话都无视,还想要指挥家里的主人吗?” 话说到这般严厉的地步,老优也只是微微颔首:“林少爷言重了,我都是依着我家郡王的吩咐来的。” 林欢的指甲都抠到手心里了,他努力稳住自己的脾气,回想当年自己的父亲都是怎么整治家中下人的。 “这里是我家还是你郡王家?这座宅子是交真金白银,过了明户的,你家郡王就算财大势大,还能让下人管到我家里来吗?” 老优的脸色终于变了,安阳郡王在阳城是什么地位?那是一手遮天的权势,他想要教训哪户人家,还用得着商量?就算她老优身为一介奴仆,但做郡王府的奴仆,比做外面的平头百姓还要贵重三分。 “林少爷这话,对郡王可是不敬,老奴可以计较你还年轻不懂事,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林欢深吸一口气,她不能在这里屈服,她若是屈服,大娃以后恐怕真就没活路了:“优婆婆是年纪大,可也别倚老卖老来压我,我也谅解你许久不在郡王府里做事,消息不灵通,但不灵通不要紧,总可以打听打听?” 该说不说,归言成给林欢和大娃专门请来的教导还是有几分用处的,林欢听了这些日子的教导,浑身站得笔直,自己给自己撑腰,努力把一家之主的气势给拿出来,再不复当年刚出山时那个畏手畏脚的男孩。 老优能在郡王府混出一个小主管的位置,自然是个人精,林欢的狐假虎威这时就起效了,不管林欢说的是不是真的,越是没弄明白的情况,她越是犯不着为了一时意气去得罪林欢。 圆滑的老优立刻摆上一副真诚的笑脸给林欢道歉:“林少爷恕罪,是老奴僭越了,年纪大了头脑不清醒,还望您见谅。” 林欢的手心都在冒汗,没想到老优投降得那么快,他还在想,如果持续僵持下去,他是不是最终还是要找林树来解决问题呢? “优婆婆言重了,你也是为了我们林家。”既然不能撕破脸,林欢也识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第113章 立威 那天挑奴仆的时候,归韶江点了年纪较轻的两男两女,大娃挑了一个中年男人,林欢自己带回一老一小,再加上三月的话,家里现在总共有八个下人,不算少了。 尤其等林欢离开后,这八个人全靠大娃一个人约束……林欢忽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大娃真的会被吃到骨头都不剩的。现在急需要调教的哪是这些下人,该是大娃才对。 林欢麻了,这八个人等老优一走,甚至敢当着他都面在底下窃窃私语,还是三月清咳两声才制住他们。 林欢眉头紧皱,心里活动的都是该如何让大娃立威,现下不要说大娃,他自己都威信都要立不起来了。 眼见林欢只管臭着脸不说话,先前带回来的那个老太婆开了口,由于林欢给她孙子改了姓,自那以后,她便舍弃了名字自称是林婆婆。 林婆婆说:“不知道少爷召集我们来,可是有什么事情交代?” 林欢如实答道:“我就要离家去做买卖了,来看看你们都学得如何了。” 林婆婆又问道:“少爷打算怎么检查我们呢?” 林欢答不上来,沉默了好久才道:“把你们最近做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说给我。” 底下又开始窃窃私语:“这该怎么说,咱们每天要做的事那么多……”林欢甚至还听到,“……闲的吗?” 他的拳头握得青筋暴起,这群刁奴…… “住口!”却是林婆婆替他喝止住这些人,“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还轮得到你们废话,这些天归总管的教导都学到狗肚子去了。” 下人们顿时没了言语,大娃手底下那个中年男人看看左右,冒出头来:“实在是我们每日事情繁琐,哪里说得完?” “我有的是时间,今天说不完,就明天接着说。”林欢正不爽这个男人怠慢大娃,他就冒出尖来。 “这该怎么说,少爷,别人家也没有这样的。” 别人家?哼!这三个字简直是给林欢火上浇油, “别人家别人家的,这是林家,我林家就是这般规矩,既然你不爱守这规矩,就到别人家去!” 那男人悻悻地闭了嘴,林婆婆上前一步:“你们要是不知道说,我老婆子给你们的打个样。” “承蒙主家的慈善,老婆子自打进了家门,每日从子时初起,睡到次日卯时末,还能准点吃上一日三餐,辰时起打扫庭院,巳时归总管过来便和大家一起听从训导,午睡片刻后,未时洗下人们的衣裳,申时若是无事还能再打个盹,到戌时掌灯,亥时查完烛火便可去睡了。” 林婆婆说完,她的孙子林喜也站出来:“我同婆婆一样,我是卯时刚过就起的,起来便去担水烧水,然后去厨房给少爷准备早饭,巳时也是去归总管那里,下午就陪少爷分拣家中物品,或是陪少爷出门采买,或是陪少爷练武,掌灯时分就打扫少爷的屋院,查完烛火后,子时入睡。” 两人都说完后,三月也站了出来:“自打搬来这边,作息有了定时,我用饭和休息时间和大家是一起的,早起要先喂马,之后和优婆婆去厨房清点一日食材,上午听归总管的训导,下午再喂马、习武,夜间或丑时、或寅时巡逻一次。” 三月说完后,林欢问他:“我姐姐离开前交代你,要你服侍好小郎,你怎么不去?” 三月低下头:“前两天是去的,但是惹了小郎生气,小郎把我撵走了。” “因为什么事情惹小郎生气?”如果三月没有回答好,林欢会很寒心,其他的下人也就算了,三月是他们还住在破屋里就带着的,那时从没人真的把她看作低人一等的下人。 三月手指绞到一起:“都是我的错,我没有服侍好小郎,所以小郎生气了。” “说具体点,是什么事?”林欢追问道。 三月低着头,看不见她的表情,她手指都快绞断了,最后却跪下磕头:“请少爷责罚。” 林欢叹气:“你又不说出事情的前因后果,我要怎么罚你?” “总之是我做得不好,没有完成小姐交代的事。” “那么你是以后都不打算在小郎身边服侍了是吗?”林欢严肃问道。 三月微微抬首:“我……我以后都在院外保护小郎的安危。” 林欢默然,他明白三月的想法了,三月这是在避嫌,他们之间如果真给人说了闲话,大娃的处境才是最难的。可三月不了解林树,更不明白大娃。 “今后你只管到内院去,小郎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其他人的话不必在意,就算将来姐姐回家问起,你便说是我的意思。” 三月惊愕地抬起头:“少爷,这对小郎的名声不好。” 林欢气得瞪她:“你才多大岁数?从前你们怎么处,现在就怎么处?” 三月还待说什么,林欢直接堵了她:“这个家你说了算还是我说了算?再说小郎身边又不是没别人。”说罢,林欢指向真正负责服侍大娃的那个中年男人,“你来说说看往日都是怎么服侍小郎的?” 当初大娃看中他,一是觉得他年纪大,必然懂得多,再就是看他相貌平平,必不能勾引妻主,三则是觉得他一副憨厚相貌,该是个老实人。 既然被林欢点中了,他扭扭捏捏地站出来:“我早上,也是卯时起的,起来就给小郎打水,再去厨房给小郎拿早饭,上午自然是和大家一同去归总管那里的,下午就……打扫院子,夜间掌灯就服侍小郎睡下。” “每天都这样,时时都在院子里没出去过吗?”林欢追问。 只见他眼神左瞟右瞟,嘴里快快地应和着:“是的是的,我一直陪在小郎身边不离开的。” “那我昨日下午去同小郎说话,说了一下午都不见你,茶水都是小郎自己煮的,大夏天的院子里却满是落叶,你又是怎么打扫的?”他说的话林欢一个字都不信。 这时三月也说道:“我前几次在院外站值的时候,你都是不在的,内院只有小郎一个人,所以我也不敢往内院去。” 第114章 发卖 如果单是林欢一个人说他,大娃的这个男仆还觉得可以狡辩一番,但三月也出来作证,他便急了。 “我偶尔有别的活干,不在院内服侍也是有的,哪有你说的那样总是不在,丫头小小年纪不要血口喷人,少爷,无凭无证地可不能叫人空口白牙污蔑我。” 这个中年男人面相看起来憨实,此时眼眸中却净是精光,他还敢要凭证,这种事件能拿出什么凭证? 一直在外头偷听的大娃,这时都气得跑出来,他先是骂了两句很脏的话,然后霸气说道:“我就是凭,我就是证,你服侍不好我,我说了算。” 男仆见是大娃,吓得跪下,可嘴里仍在狡辩:“小郎可不得乱说,我对小郎一向尽心尽力的,您不要害我。” 大娃气极了:“胡说八道!我稀得害你!” 他的男仆连连磕头:“小郎,我上次打坏那只茶杯真的是无心的,您大量,就不要再为这事儿记恨我了,大不了扣完我的工钱赔给您。” “你!”想当年大娃在绿茶圈里混迹,今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林婆婆见家中两位年轻的男主子都不是这刁奴的对手,便站出来,拿自己插在腰间的拐杖杵了杵他的背。 “你这厮打坏了小郎的茶杯还好意思说,那茶杯不是钱买的,容得你毛手毛脚打坏几个?赔钱的东西,呸!” 那男仆背后被杵得疼了,想推开林婆婆,却被林喜从背后拿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林婆婆接着骂道:“方才我听你说你偶尔还有别的活干,你是哪个房里的人,服侍的是谁难道不明白吗?林喜服侍少爷的时候寸步不离,事事以少爷为先,你倒好,小郎都没服侍好,反去忙别的事,归总管是怎么教导的,都当耳旁风不成?” 有林婆婆撑腰,大娃便冷静下来了:“可不是,有你这样的下人我可供不起,人牙那边不是说了嘛,若是家里用得不满意,只管退回去,如今我也用不着你了,便退回去!” 这下可把那个男仆吓坏了,他甩开林喜后爬跪到林欢脚边央求道:“少爷您最是心善,可怜可怜我,罚我去做最苦最累的活也行,别把我退回去,我是郡王挑来的,您不能随意退了我。” 大娃一脚把他踢开:“那四个才是郡王挑的,你是我挑的,我说能退就能退。” 林婆婆在心中暗暗点头:“你们都干看着做什么,还不带下去,再把人牙子叫来。” 那男仆被带下去的时候,口口声声喊着优管家救他,林婆婆又道了一句:“我可从未听家主安排过谁会成为家中管家。” 这句话点醒了林欢,老优住在这座宅子里久了,难道想鸠占鹊巢不成?林欢绝对不允许,这是姐姐和他们的家。 但老优是归将军放在这里的人,这点连林树也没有反对过,真要把她送走的话,归将军不点头,老优肯定要赖在这儿的,可如今林欢又揪不到她的错处,想撵也没由头。 如今闹心的人赶走了一个,林欢问大娃:“咱家还有两个男的可以做你的侍从,你看你要挑谁,或者再买一个回来?” 大娃靠到椅子上抹眼泪:“一个都不要了,我自己过得还好,都想欺负我,看不起我,我要告诉妻主,她不在家的时候,有人想占山为王了。” 林欢安慰道:“明天我跟你出去再挑一个,这次咱们仔细挑,再不要这样的人了。” 大娃仍在闹脾气,好像先前畏畏缩缩受的那些窝囊气,在有林欢给他撑腰后,终于得到解放了。林欢好声好语地劝,大娃却不买账,只管扭着身子说要告诉妻主,要妻主给他做主。 可林欢心底是不愿麻烦林树的,自从他们正式解除婚约后,林欢就尽量不找她,她都能那么潇洒,林欢也不想只有自己还纠缠不已的模样,太难看了,因此私心里很排斥和林树之间的不必要接除。 林婆婆见他们二人僵持不下,便劝道:“小姐那边自是要告知她知晓,可也不是这一时半会儿的事,虽然小郎能干,但这宅子那么大,没有个帮手,小郎会累着的,还是要挑个下人服侍的好。” 大娃想了想道:“那我要林婆婆。”前面林欢教训这些下人的时候,大娃早就在外头偷听了,包括前头老优被林欢给呛回去那段,大娃也没落下。 从头到尾,替林欢说话的只有林婆婆。历经这一遭,大娃算看清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林婆婆仗义敢说且头脑清醒,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正需要林婆婆这样经验丰富的老人来指点他,看以后谁还敢瞧不起他。 能被大娃看上,林婆婆自己都有些意外,她说道:“老婆子一身伤病,什么都做不了。” 大娃道:“没关系,林婆婆替我调教一个人出来用就行了,您老经验多,我就只相信您。” 林欢想到自己离家吼,所有人都要归大娃管的,林婆婆跟谁不是跟,她的心向着林家,就让她跟着大娃也好,至于干活的,在挑一个就是。 于是林欢随手指了一个男仆给大娃:“你先使唤两天,要是不满意,我再陪你出去买一个。” 又林婆婆在身边,大娃再一次打起精神来,就要回自己屋里去,这时三月也怯怯地在他后面跟上。 大娃走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个尾巴,当即便把三月给呵斥走。三月不敢违逆他的话,却又不知自己错在何处,只得垂头丧气到马厩喂马去。 林欢跟在他们身后目睹了一切,他原本还想再观察观察三月的态度,却见三月一边刷马,一边默默流泪,他这才站了出来:“三月,你哭什么?” 三月没想到会有人在,慌忙擦掉眼泪:“没什么。” 看见林欢仍旧是询问的目光,她又补充道:“我这段时间做得不好,让少爷和小郎失望了。” 林欢叹了口气:“从前你是喊我们哥哥的,如今才几天,竟生分到这个地步。” 第115章 一问三不知 三月低头站在赤兔身边:“从前是我没规矩,如今搬来大宅子住,下人多了,规矩就得立起来。” 林欢见她这副小心怯弱的模样,总觉得她不是那样忘恩负义的人,便问道:“你可知大娃为什么生你的气?” 三月的头垂得更低:“我不知道。”然后又微微抬起头:“之前我见他总闷闷不乐的,觉得他可能是不适应这边的生活,原是想找机会好好开解他,却不知怎么惹他生气了,少爷可不可以帮我去问问,他要怎么责罚我都行,就是别再生我的气了。” 于是三月又问她:“他为什么闷闷不乐你不知道?” 三月想了想:“他是不是因为搬进大宅子后没什么事做,闲得烦闷了?” 林欢无奈,只得告诉她:“大娃被人欺负了你不知道?” “啊?”三月愕然地抬起头,“谁欺负他了?”真真就是一问三不知。 林欢扶额,把大娃遭人白眼的事给她说了:“这些事也没人会摆到明面上来做,但是暗地里这给你使一下绊子,那给你添一点堵,你也该知道不好受的?” 三月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欢:“我一直都跟着优婆婆,我不知道,优婆婆是有些严厉,一切都要按照规矩办事。” “那把小郎关在院子里不许走动是按规矩办事?” 三月小声嗫嚅道:“按规矩,家里小郎的言行的确是要严谨些,所以……” 听她这么说,林欢也气了:“那是别人家,我们家没这样的规矩,姐姐在是姐姐说了算,姐姐不在就是我说了算,我也不在的时候,大娃就是这个家的主人,怎么你们还想骑到主人头上不成?” 三月吓得跪下:“奴婢不敢。” 林欢将她拽起来:“从前在家里有谁把你当过奴婢吗?有谁真的责罚过你什么吗?为什么到这儿以后你要同我们生分了呢?这般战战兢兢的模样,好像我们全都是欺负过你的坏人一样,我们是坏人吗?” 三月连连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在怕什么?” 三月慌乱地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就是……不想坏了规矩,优婆婆说,大家族里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要叫外头人看笑话的。” 林欢如今真不知道留下优婆婆是对是错,原本是让她来教导这些新来的下人,但她的行事作风却与这个家格格不入。 “我们家才几个人,这算多大的家族?你别说出去给人家知道,那才叫人笑话。” 三月道:“我们不算,安阳郡王算,我只是不想让他看不上我们小姐。” “……”林欢没料想到三月心里头也有那么多想法,“你安心,这两个人……”说难听点叫作蛇鼠一窝,一个德性,真就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全天下都找不到像他们两个思想那么出格的人。 “总之郡王和我姐姐之间的事,是其他人插手不了的,每家的情况不同,你还是自己想想,如果姐姐在这里,她希望看到是什么样的家,至于大娃那边,等你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他也就不生气了。” “欢哥!欢哥!” 林欢不再理会三月,说完就走了,他得好好想想对策,这么想着,他上街买了些水果,准备去拜访归总管。归总管虽说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但起码为人还是公正的。 留下三月自己在原地eo,求林欢不肯帮,这种时候如果去请教优婆婆,说不定不止是给大娃火上浇油,就连优婆婆都要数落她,优婆婆是最见不得她跟大娃走得近的。 大娃不知道的是,即便他撵走了三月,但三月只要有空,还是会守在他的院子外。 林婆婆从今天开始要搬过来和大娃住,她和林喜搬东西的时候,正好遇上在门外站桩的三月。 林婆婆年纪大了,年纪大的好处就是什么东西都见得多,很多东西都看得透,诚如在私市时,她看到了这家人眼神里的怜悯,因此把林喜推了出去,结果也表明她赌对了。 如今见了三月这孩子,年纪还没她家林喜大,个头也小小的,不知道小时候受过多少苦。她看得出这孩子是个忠心的,且心思沉稳,只是用错了地方,但只要是对这个家忠诚都热闹,林婆婆都愿意提点几句。 “三月,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三月说:“林婆婆,我在这里保护小郎。” 林婆婆笑了:“你是不是傻,这里离里头的厢房还隔着两三道墙呢,你连小郎的影子都看不见,怎么保护小郎?” 三月说:“我能听见。” 林婆婆笑着摇摇头:“那之前小郎的奴仆不在身边,他连个倒茶的人都没有,你听没听见?” 三月说:“我听见的,有时小郎会喊,我就进去给她添茶。” 林婆婆看了看里头:“小郎真可怜,那得喊多大声啊,男儿家本来该温柔些的,喊那么大声,到时让小姐误会他可怎么办?” 三月显然是认同了林婆婆的话:“可……我要是离得近了,外人又会说闲话。” “外人……哦,我知道,你是说老优一家子?他们不是郡王府派过来帮着调教下人的吗?该是和我们家统一战线才是,怎么会出去乱嚼舌根呢?若是他们口风不严,说了闲话,那是他们的失职,尽管可以报给归总管听,由归总管罚他们。” 三月赶忙解释:“想来优婆婆他们是没有说过的,是我自己担心。” 林婆婆点头,这孩子不仅忠心,也诚实心善,不会随口污蔑别人,于是她又道:“我记得小姐离家时,当着众人的面,把小郎交给你,那有没有想过,刚刚发卖的那个刁奴,他若是在厢房里起了坏心,对小郎动了手脚或是偷拿了小郎什么东西,你就站在这个位置,真能保护得了小郎吗?” 三月抿着唇,林婆婆说的话不无可能,虽然她顾及大娃的名声,可守在院外确实什么都做不了:“是我失职了。” “那就快随我进去!” 第116章 谈判 林婆婆主动邀三月进到院子里,三月仍在担心:“真的可以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你这孩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走!”林婆婆不由分说,拉着三月便进去了。 三个人一起进去时,大娃正在侧间给林婆婆铺床,林婆婆赶忙拦住他道:“小郎,这可使不得。” 大娃此时都快铺好了:“您别管,我这些日子闲得都要长蘑菇了。” 林喜赶忙放下东西上前帮手,很快一个小小的卧房便布置好了,林喜说道:“小郎,奶奶,三月,少爷没人服侍,我就先走了。” 大娃冲他点头,让他去:“还是欢哥哥眼光好,挑了你家林喜。” 林婆婆道:“小郎眼光也很好,这不是挑了一个好夫君吗?” 提到林树,大娃就笑了:“那倒是,没有比妻主更好的女人。” “林婆婆你先歇会儿,我有事再叫你。”说完大娃就出去了,全程没给过三月正眼,仿佛她是个隐形人。 林婆婆给三月使眼色,三月犹犹豫豫地不敢去,最后双手合十求道:“林婆婆教教我。” “嗨呀!这孩子怎么那么傻,男人最是好哄,他喜欢什么就送他什么,他想做什么就帮他做,快去,晚了影子都见不着!” 三月慌忙跟上。 大娃出了卧房也没有闲着,又找了抹布开始打扫卫生……他早就憋坏了。他那么爱干净的人,先前那个仆人却总是懒得打扫 喊一声才动一下,他要亲自动手的时候,在他们眼里就变成有失身份 更加看不上他。 今天可太好了,他自己住那么大间房子,屋外还自带小院,如今没了碍手碍脚的人,空空旷旷,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非得把这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才行。 大娃自认打小就心气儿高,也幻想过有钱人家的生活,从没想过竟是这般憋屈,有钱人真要都过得这样束手束脚,那还不如回乡下去。 他可不认为是自己的原因,定然是妻主不在家,他们才敢欺负他,等妻主回来,定要叫他们好看。 大娃正去提了两桶水回来,就看见三月在等他。三月想上前帮忙,被他避过了,之后就一直不理她,无论说什么都不理她。 三月急得直挠头,如果之前不清楚原因也就算了,如今她都闹明白大娃为什么生气了,那就得把他哄好不可,不然难道要这样僵持到小姐回来为止吗? 可她说了许多大娃都不应,她把能够想到的,大娃喜欢的东西都说了个遍,最后终于想起一样大娃最喜欢的:“要不要我替你给小姐写封信,你有什么委屈,想让小姐罚我也行,我保证给你写进去。” 大娃终于回头瞧她了:“真的?” “真的真的。”他们总算和好了。 而林树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收到信的,她和归韶江辗转来到衡城,这也是个大城了,城卫的巡逻和戒严和阳城差不多,但这里的城墙建得比阳城还要高,还要宽。 守城将领名唤雷霆,论军职归韶江的将军品级比她还要低一些,奈何归韶江有个郡王的爵位在身,两人见了面,反倒她还要给归韶江行礼。 看得出来雷霆和归韶江关系不错,因为归韶江在衡城就跟在自己家一样自在,但雷霆的眉心永远没有舒展过,好像看见谁都不高兴似的。 林树来了衡城没见到安海松,便连写了两封信去催她,终于安海松还是露面了。 在衡城最高最繁华的酒楼顶层,他们约在那里相见,白日里,酒楼附近有集市,非常热闹,雷霆派来的官兵只是加紧附近的巡逻,没有打扰平常百姓的生活。 安海松独身前往,林树道她真是好胆量。 安海松笑道:“我胆量大,是因为拿了一步好棋,这步棋果然没有走错,带走那个小丫头,比直接带走你强多了。” “你的目的就只是要回到七香国吗?”林树问她。 安海松说:“是的,这也是我来七香国的唯一目的,若不是为了你,为了王君,我何必来?” “如果你说的是实话,只是要带我回去的话,那就好办,我就怕你还有别的目的。”说完这话,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归韶江,忽然散发出三九天般的寒气。 安海松看向他:“三少主答应得轻巧,可安阳郡王似乎不同意,就不知道三少主说的话算不算数?” “算数,我从来不会应许做不到的事,所以我应许归公子事,也会做到。”林树目光真诚,令人信服。 “哦?”安海松只看归韶江的反应,因为这是他的地盘,她很清楚他们家一无所有的三少主都被这个人掌控在手中,或许三少主是有心归国的,但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去反抗归韶江就另说了。 不知道归韶江在桌子底下做了什么小动作,林树扭了扭身子,然后尴尬地对安海松笑笑,安海松也跟她笑。 虽然安海松觉得归韶江很恶心,但自家三少主竟能让此人为她倾心,也算一桩好事。 人是恶心了点,但他手中权力之大,又深得摘星国主盛宠,如果能加以利用…… 安海松及时打断自己的思绪,她现在要做的事是要把三少主带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林树在桌底下暗暗抓紧归韶江的手,不许他胡闹,又对安海松道:“我答应了归公子要陪他回权都探亲,因此回七香国的事,延后再说。” “不可。”安海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这时林树才拿出那袋千纸鹤:“我知道你是在担忧我父君的心情,这些是我给父君亲手叠的,你替我转交给他,想必他定能从中感到宽慰,然后答应我延长些日子再回去。” 安海松把偌大的布袋打开,她早就看见这个袋子了,没想到里面却是这些东西。 “这些鸟是……” “这是代表祝福的千纸鹤。”林树说,“一只只都是我亲手叠的,每一只千纸鹤就是一个祝福,这里有一千只,安大人,我永远是父君的女儿,这点是不会变的,我想堂堂正正地回到七香国,而不是像这样,做贼似的被偷渡出去。” 第117章 永远不分开 林树说了一大堆正义凛然的话,在安海松听来跟放屁差不多,她虽然很感动,但这些不足以她妥协,直到林树说:“安大人想不想以一个堂堂正正的使者身份前往权都,然后正大光明地把我接回去?要让摘星国承认我,要让摘星国亲自放我回去。 “这才是本来的样子不是吗?他们收了父君的珍宝,却在路上让我出了意外,我们不仅不责问他们,反而把我接回去这件事还要变得偷偷摸摸的,这算什么?” “我们有责问他们。”安海松向她解释道,“一年前你刚失踪时,王君向摘星国讨要过说法,但摘星国这边一口咬定你已经出了边界才失踪的,不关他们的事,为此王君还攻派兵攻打衡城,这事想必安阳郡王再清楚不过。” 归韶江应道:“没错,正是我来衡城支援,把你们打得满地找牙。” 林树惊讶地看着两人:“哎?一年前的战争,竟然是因我而起的吗?”她想起那时候她还在崖底养伤,每天被李青青抓去练功,苦不堪言。 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中,忽然有天李平平带来消息说外面打仗了,还把她唬得一惊一乍的,但由于他们隐居山谷深处,又觉得这场战争离她很远,事不关己,她渐渐地都忘了,过不久后才又听说,摘星国胜了,百姓们都松了一口气,毕竟战争不会蔓延开来,他们就不用逃荒了。 到头来,这场仗竟是因她而起。 “你知道这事儿?”提问的是归韶江,但安海松同样投去疑惑的目光。 林树说:“知道啊,打仗这么大件事儿能不知道吗?况且我当时住的地方离边城不算远,大家都很担心到时候打过来了要逃荒呢!” 归韶江不屑道:“哼,太看得起七香国了,但凡能攻得下衡城的一砖半瓦都算我输。” 安海松问道:“三少主是什么时候变聪明的呢?” 林树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瞎话:“应该是掉下山崖后,把脑子撞清醒了。” “是谁害的三少主,您记得吗?” 林树摇头:“不记得,但我总觉得是有人给我推下去的,当时送我回国的,不全都是我们自己人吗?所以我才会担心是不是我们自己人里有内鬼。” 安海松严肃了神情:“我定会查明此事。” “言归正传。”林树道,“安大人好好考虑我说的话,跟我去权都走一趟,你大可先写信回去征求父君的意见,问父君要人过来给咱们撑场面,只是我得先赶路,等不了你那么久了。” 说实话安海松对于这个提议很心动,她有在认真思考前往权都的可能性,但林树最后竟然说不等她了? “你的那个小徒弟,不要了?” “要要要,当然要。”林树急切地说着,“但她本来也是要跟着我们一同前往权都地,我相信安大人不会为难一个孩子,我先走一步,到时候你给我把她送过去也是一样的。” 安海松笑了:“你就那么确定我会同意?” 林树也跟着她笑:“不是你同不同意的问题,而是我必须要先前往权都,如归安大人愿意来风风光光把我接回去就最好,这样一来也是给摘星国的人看看,我的确是在他们境内失踪的,现在又找回来了,当然如果你不来接,我就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呗。” 说完这话的时候,林树不知道花了多大力气才摁住归韶江的手。 如果归韶江的怒气能化为实形,此时厢房里早就火光冲天了。安海松与林树又谈了几句,归韶江应该是事先得了林树的吩咐,无论林树说什么,他都尽可能忍着不发言,除非安海松主动和他搭话。 “我考虑考虑。”安海松最后说。 于是林树又抓紧问了些许张爱的近况后,安海松便告辞,这场谈判结束。林树刚松下一口气,旁边归韶江就把桌子踹翻了。 此时安海松还没走远呢,她听到厢房里乱糟糟的杂音,然后又听林树言语急切地在哄归韶江:“乖,乖,我可以解释,你听话……” 安海松微微一笑,心道:“再强悍的男人,最后都是要被女人收服的,归韶江独身好些年,无人敢要,恐怕也是太想女人了,我们三少主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实际上林树可没有安海松yy的那样,归韶江的眼神好像要杀了她一般,她紧紧把他抱住,才没有令他暴走。 关于今天的谈判,林树是做了很大的牺牲,才换来归韶江的一言不发,但归韶江可没保证不会在谈判结束后气得将她就地正法。 “别气别气,都是我的错,嗯么,嗯么嗯么……”她在他脸上胡乱亲。 归韶江就往后仰,她又追上去,然后压得两人一起倒在地上。 两人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归韶江终于冷静下来,气愤过后更难过,心脏好像被钝器硬挖掉一大块。 “你是骗子,你是个大骗子。” 林树撑起上半身,同样难过地看着他:“对不起,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必须得回去一次,他们是我的父母亲,我总不能到死都见不上他们一面。” 归韶江幽怨地看着她:“你终于承认了。”其实他心里早有预感,但他就想知道林树什么时候跟他摊牌。 “等去到权都,我就把你关起来,让你永不见天日,只能看见我,得罪了我,让你后悔一辈子。” 林树俯身下去吻了吻他的唇:“等我从七香国回来,任你处置。” 归韶江把她按回自己怀里,晶莹的眼泪不停从眼角滑落,可就算他忍耐着不出声,林树从他胸口的起伏,也知道他的情绪。 她有些恨自己,怎么能让他这么伤心? “要不你跟我一起回去!”林树用力抬起头,“总之你去哪我去哪,我去哪你也去哪,我们黏在一起不分开就是了!” 归韶江把她的脑袋摁回去,不让她看见自己哭,因为他哭得鼻涕都出来了。 第118章 摸鱼 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以及强硬的态度,林树在和安海松谈判结束的第二天,不等安海松的回复,就重新启程,往权都的方向出发。 这也是在告诉安海松,那天告诉她都提议是通知,她不答应没关系,林树一样会照做。 她要去权都这件事不可更改,正如她要回七香国这件事亦不可更改一样。,其实她挺倔的,想要做的事一般不会轻易更改自己的意志。 林树心想,不知道林欢出发没有,他走到哪了?谁在他身边保护?他一个人能应付得来吗?他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性子。 重新启程的路上,归韶江都冷着脸,林树怎么哄他,他都不搭理,单方面对林树冷战了。弄得甲乙丙丁也不敢搭理她,其余人看到四侍卫的态度,对林树也全都当隐形人看待,只有军医还有点良心,每天给她把脉的任务还坚持着……嗯,仅此而已。 被全体人排挤的这种氛围,刚过一天林树就难受死了,眼看他们连饭都不煮她的,她生怕挨饿,只好自己去生火,生了半天才升起来,才发现自己只有几个干巴巴的大饼子在兜里。 夜间领队给她送来一碗肉粥,让她就着大饼充饥,林树以为归韶江心软了……结果第二天还是这样,说什么都冷着脸不理她。 正午全队停下来休息时,林树捡了根木棍就要往林里去,归韶江一个眼神,便有兵士将她拦住:“你要到哪去?” “打猎去,不让等着饿死吗?”她昨天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早就烦躁得很了。 “不许去。”兵士拦她,她便直接取了匕首架在人家脖子上。 刹那间所有的兵士都站起来拔刀了,归韶江的手心也捏了一把冷汗,她不要命了吗?万一有哪个手快地伤到她…… “让她去。”归韶江冷冷地发了话,所有人才收了兵器,林树也把那个拦她的兵士一把推开,自己往树林深处去了。 她也不是真的要打猎,她虽然会武功,比起打完猎物还要生火再煮熟,还不如采摘果实来得容易。 幸亏她在月牙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学会了打猎,对野外的物种,哪种能吃,哪种不能吃,也了解了个大概。 同时她出来找食也只是一个幌子,她不想跟那群不待见自己的人待在一起,不如出来散散心。一边拿匕首加木棍抽打着眼前的野花野草开路,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而且是小丁,但她不想管。 她越走越深,见到能吃的就捡几个塞进兜里,偶尔也惊起许多小动物,眨眼就跑没影了。 小丁不禁皱眉,他看出来林树根本不是出来打猎的,而是出来撒气的。眼看他们实在走得很远了,小丁提醒她:“喂,该回去了!” 林树仿佛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前走,不一会儿视野开阔,丛林深处竟藏了一汪湖泊。 林树静静地看着湖面,在阳光的映照下,湖面闪烁着荧光,十分耀眼。走了许久,她身上早就沁出薄汗,便解开衣衫,打算下去两块一下。 “喂!林小姐不可!”当小丁发现林树的意图,并冲过去抓住她时,林树已经穿着里衣跳下去了。 只差一点点,他都摸到她的衣服了。 “军医说你不可以泡冷水的!”小丁急得喊道。 林树木木地回头,她忘了,不过忘了就忘了,反正也这里没人关心她,林欢走了,大娃被抛下了,贴心的小张爱也被撸走了,归韶江那个自私鬼只顾他自己。 于是林树不仅没有上岸,反而扭头就潜到水里去。 别说,这个解压方式还挺好,尤其是当她从水底抓到一条起码三十斤的大鱼上来时…… “哈哈哈,小丁你快看,看我多厉害!”这不也没事吗,她精神着呢!心情好了,她又抱着大鱼去给归韶江邀功。 “公子公子,你要不要喝鱼汤?新鲜的鱼炖汤可鲜了。” 归韶江的脸看着这个满身湿漉漉的人,脸黑如钟馗,紧跟过来都小丁噗通跪地:“属下自去领罚。” 林树后知后觉:“不要怪小丁,他尽力了,而且他也打不过我不是?” “好,不罚他,那就罚你!”归韶江恨得咬牙切齿,扛起她对着屁股就是两巴掌,“军医!” 正好军医不知道去哪了,小丁忙起身跑去找,归韶江便扛着她丢进马车里。 只听见“嘶啦——”的声音,林树护住自己的衣服:“我自己来,扯坏了!” 归韶江扬起手又想给她来上一巴掌,可是看见林树往后瑟缩了一下,他的手默默放下,然后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臂弯里。 林树摇晃他:“你别哭啊,我没事的,我拖,我马上脱。” 湿漉漉的衣裳很不好脱,尤其车上空间有限,脱完之后一时还翻不出干净的衣裳来。 于是军医上车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林树裸着白花花的身体在箱柜那边翻找,将军埋着头蹲在车厢角落。 军医火了:“林小姐,你怎么对我们将军耍流氓呢?” 林树回头吼回去:“我这不是在找衣服了吗?” 军医忙解开自己的外衫挡住归韶江:“你快些……那不是你的衣裳……穿反了反了……那是裤子,别忘头上套……” 归韶江埋头听着,又想哭,又好奇,于是悄悄把脑袋探出去。 “将军您别看!” 林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衣服歪歪扭扭地换上了,军医这才过来给她把脉,把完脉后,也是想把她揍一顿:“之后有什么苦你都且受着!”因为都是自作自受。 军医气得顾不上归韶江也在场,径直下车熬药去了。 归韶江这才贴上去:“你冷吗?” 林树说:“刚才换衣服的时候有点。”回来的路上都有阳光,她的确不怎么觉得冷,但是衣服脱掉后,每一丝丝从车厢透进来的寒风风,都仿佛能从她都毛孔钻到身体里去。 归韶江听见她说冷,便毫不犹豫地把她圈进自己怀里,希望自己嫩个尽量给她一些温度。 “你要是又死了怎么办?”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第119章 换个人冷战 归韶江说林树“又死”,让林树意识到对归韶江来说,兰蝶喜之前的死,对他已经打击了一次。 她心疼地摸摸他的脸:“你不生气了?” “气。” “气也抱着,你真爱我。”林树心里甜甜的。 “我怕你死了。”一旦提到这个禁忌的字眼,归韶江的声音就忍不住颤抖。 林树不忍心他这么难过,便道:“我没事的,而且我去七香国又不是不回来了,你别生气,别不理我了。” “你以为我只是因为这些事情生气吗?”归韶江的语气冷冷的,看来这回心里真是怒极了,只要提起来就冒火。 林树疑惑不解:“那你告诉我,你不说出来我永远都不知道。” 归韶江恨恨地掐她的脸:“我气你一步步给我挖坑,从给安海松写信开始,你一步步挖坑使我给你退让,你明知道我不想你回去,你却还是答应了安海松,我以为你只是与她虚以委蛇,你等最后达到目的了才跟我摊牌,你在骗我,利用我。” 林树摸摸自己被掐疼的脸:“我承认,为了达到我的目的,是采取了一些手段,因为这是我们之间谈不拢的一件事,而且你以为你就不是吗?你为了让我去权都,给我挖了多少坑?” “不一样,我和你的性质不同。”归韶江说得信誓旦旦。 “有什么不同,你别太霸道了,大家互相坑,凭什么你就是对的我就是错的?” “凭你给我写了保证书。” 归韶江把林树说得都愣住了:“你保证书里写了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会做到,对我说的每一句都是真话,你食言了,比我性质更恶劣。” “不是……你耍无赖!”简直岂有此理,“要这样说的话,那你现在也给我写一份保证书,我们俩就扯平了,谁也别怨谁。” “我不写。”归韶江冷冰冰地回道。 “你你你你你!”林树哇地哭了,“你不爱我!” 奇怪的是,把林树弄哭后,归韶江心里反而舒坦了,他亲亲她的脸:“我爱你,但是我不能输给你。”也许就是这样,他不要一个人生气难过,他也不要林树来哄他开心,他想要的是林树和他感同身受地生气和难过。 这一晚,林树如军医的预期那般开始发烧了,还好因为军医的提前预判,车队已经在一个小县城安顿好了,这边虽然很穷,驿站也是间老破小,至少比睡在野地里养病的好。 林树身上压了三床棉被还觉得冷,不断地打寒战,军医给她熏艾草,让她快点暖起来:“我就说了,你今晚有得罪受的,且忍一忍,明天又得拖一日的行程。” 归韶江见林树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便对军医呵斥道:“治病你就治病,废那么多话,拖一日就拖一日,跟谁愿意回去似的。” 军医撇撇嘴,她又不敢怼回去。 于是车队众人发现,当林树病好后,又轮到他们家将军去哄林树了。将军日日黏在林树身边,林树还不甩他的样子,跟前几日真真是反着来,他们将军是战神,是高贵的安阳郡王,这个林树凭啥啊? 所以即便归韶江的态度转变了,他手底下的人还是看不上林树,敢给将军甩脸色,什么玩意儿! 小乙私下忍不住劝道:“公子,您不能这样,您怎么能看她的脸色呢?您这样了我们底下人怎么办,她不成老大了吗?” 归韶江斜他一眼:“你懂个屁,我想对她好就对她好,想对她不好就对她不好,这些都是由我说了算的事,我才是老大。” 小乙竟无言以对:“对,您说了算。” 后续的路程上,没再出现什么意外,也就是林树和安海松之间仍有信件来往,安海松虽然没有正面答应林树之前的提议,但也没有拒绝,这对林树来说就是好事。 在林树的软磨硬泡下,还得了张爱写的一封信,她又更放心了些,不过想到进了权都后安海松还不肯把张爱放出来的话,她真不知道怎么跟张家老太太交代。 眼看没两天就要入城了,林树对归韶江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的,直到她收到了家里的来信。 家里的信自然是大娃和林欢的,但是在大娃的信里还夹了一份三月的。 林树首先拆了林欢的来看,林欢禀报了家中奴大欺主的事,建议还是不要买那么多下人,免得他走了以后大娃一个人制不住这些人。又暗示这些刁奴背后是有人撑腰的,林树作为一家之主,最好能敲打敲打他们。 一封很公事公办的信,没有任何情感方面的问候,林树很无奈,这小子还在生她的气? 又看了大娃的,那厚厚的一沓信,通篇都是满溢出来的感情,思啊念啊不断地穿插在信间,大娃被欺负的事肯定是要告一番状的,但最后却又说他不敢耽误林树的事,无非就是在家里受些闲言碎语,他撑得住。 “撑得住还写那么多,状都给你告完了不就是想我给你出头吗?还说得那么委屈求全。” 林树是在看完大娃的信后,才发现里面还夹着一张三月的信,三月则满满都是歉意,表示自己没有保护好小郎,辜负了小姐的期望,然后希望可以进到内院去保护小郎,望小姐批准。 她把三个人的信结合起来,能分析出家里大部分的细节,心里很不高兴,这是欺负她家里没有女人吗? 林树气呼呼地把信件全都拍到归韶江面前:“你自己看看,鸠占鹊巢,把我买房子的钱还我。”她本来和归韶江就没有正式和好,这次正好又借题发挥。 归韶江于是看了信,眉头挑了挑,叫来小乙:“你让人回去处理一下老优的事,我让她在那里帮我打理宅邸的,不是叫她在那里住下的。”这等奴大欺主的事本就最惹主家生厌,何况这事闹到林树这里,还叫归韶江在林树面前丢了脸。 他还显摆他家大业大,要教林树管理宅院来着,结果却是他手底下的人没管好。 第120章 心结 林树双手抱胸看着,不管归韶江用什么方式处理,总之能让大娃一个人安心留在家就行,别等她回去到家,发现大娃被一群下人赶出家门了。 亏得归韶江在阳城是个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他手底下的人竟敢阳奉阴违,挑战他的权威,还是说只是单纯地看不起她林树? 归韶江交代完小乙后,抬头看见气成包子的林树,又见四下无人,捧起她的脸就咬。 “咦惹……”林树在他衣服上蹭掉脸上的口水,“你干嘛?” “我给你出气,把她全家打一顿再发卖了,是不是很疼你?”归韶江搂着她的腰,期待回应。 “咬得我疼是真的。”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牙印,“也不至于罚那么重,你这么一整,他们全家都不用活了,就让他们家搬出去,让你府上的总管小惩大诫就好了。” “小惩大诫?那就打一顿,不然他们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 “我哪有什么重要性?光会嘴上说,让写份保证书都不肯写。”林树委屈地撅起嘴,她软硬兼施了这么些天,那份能让他们两个扯平的保证书,就是拿不到。 归韶江又往她嘴上亲了亲,他对她喜欢的时候,都是恨不得拆解入腹的那种。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对她的冲动,不可以,也没到时候,所以一旦兴致起了,他就喜欢黏着。 “我能把命给你,保证书不行。” 林树不理解他这是什么逻辑,非要那么争强好胜吗?即使在最亲密的关系中,他也非要压自己一头,不过比起保证书,林树还有一件很在意的事。眼看就要进入王城权都,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僵持下去,她决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那你说,你比较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兰蝶喜,是我重要还是兰蝶喜重要?” “你这是什么蠢问题?”还有自己吃自己醋的人? 林树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她之前一直问不出口,只因为她和兰蝶喜之间的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别人眼里,她不就是兰蝶喜吗?如果是别人也倒罢了,她有时候会很在意归韶江是不是把在兰蝶喜身上的爱延续到了她身上?这样会搞得她好像一个替身。 “兰蝶喜死的时候你很难过,然后看见我活过来了,是不是很开心?所以你是因为兰蝶喜复活了所以很开心是不是?” 归韶江越听越迷惑:“是,这什么问题吗?难道看见你复活我要更难过才对吗?” 林树闭嘴了,她该怎么办才能问出答案呢? “我是不是兰蝶喜?” “是啊!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又变傻了?”归韶江的怀疑是认真的。 结果林树情绪激动地大喊大叫道:“我不是兰蝶喜!我是林树!明白没有?” 归韶江认真地看了她半天:“你是不是很介意自己以前是个傻子的事?你放心,进了权都后,有我护着就没人敢欺负你,以前我就是这么护着你的,即便后来我出征了,也没人能够欺负你。” “算了。”他不明白,“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兰蝶喜的话,能留我一条小命不?” 归韶江看着她沉默半晌:“……军医快过来看看!” 林树认命地给军医把了脉,反正这个平安脉每天都要把,果然这次军医的答案也没什么问题:“前两日我就说了,林小姐不要胡思乱想太多,跟我我们将军,就算进了王城,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我担心的又不是王城……”林树小声嘟囔道,她只是过不去这道坎,原本没当成什么大事的,两人都热恋那么久了,但自从这事儿突然在她心里冒了芽后,就愈发不能控制地生长,再不拔除,恐怕哪天长成参天大树,会成为她心中的一根刺,成为她与归韶江之间的隔阂。 林树向来不是那种悲观的人,她是一旦出现问题就会去解决的人,不喜欢什么东西拖拖拉拉卡着自己难受,偏偏这件事无论谁听了都会觉得匪夷所思。在所有人看来,她不就是兰蝶喜吗? 所以林树能理解归韶江以为她又犯傻的心情,但是她不接受。直到进入王城,林树仍黑着个脸。 由于归韶江是带着士兵回来的,因此他进城前必须得到国主的许可,队伍也必须在城外就地驻扎至少一天。 归韶江见林树面色凝重地望向远处的城楼,它也不由自主地后怕起来——如果林树想起以前的事情怎么办?她该多难过。 因此他上前捂住林树的眼睛:“别看了,就算所有人都说你是兰蝶喜,你也可以选择不做兰蝶喜,你不记得以前的事更好,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做你的林树。” “那我是兰蝶喜还是林树?” “你是林树。”这次归韶江肯定地答道,“我想了好多天都没想明白你究竟在意什么,那我就把我心里真实的想法告诉你,自打我在阳城张令府里第一次见你,我就没觉得你是小瓜,我只是觉得你像小瓜,就算后来暗卫们确认了你的身份,我也不觉得你是小瓜。” 林树拿开眼前温热的大手,诧异地看向他,归韶江接着道:“我之前害怕你觉得我蠢,原来我们心里想的都是一样的,就算你的外表和小瓜一模一样,但我总觉得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 林树睁大眼睛:“最后一个问题,你更喜欢小瓜还是粳喜欢我?真心回答,不能因为怕我生气就随口哄我。” 归韶江把她的脑袋转开,不许她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我的确是有点怕你生气,因为以前我虽然是很喜欢小瓜,但是……嗯,我其实把她当成一个逗乐的宠物。” 眼看林树的表情就要变,归韶江赶紧找补道:“你不一样,你是我的女人。” 林树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默默吐槽道:“竟然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一个逗乐的宠物,你可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 归韶江紧紧握住她的手:“不能怪我,你以前真的很蠢,我没办法把一个这么蠢的人当人看,你甚至会……算了不说了。”他不想提起以前那些会让林树难堪的事。 第121章 见家长 尽管归韶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至少林树的心结还是解开了。 林树看他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弄不懂自己烦恼的前因后果,但不得不说,他虽然坚定地认为兰蝶喜和林树是同一个人,但他并不把兰蝶喜和林树当成同一个人对待。奇怪又带着点奇迹,因为两人的思想都不在同一个时空内,竟然莫名其妙地契合上了,或许这就是我爱上他的原因?林树想。 这是这么多天来,林树第一次主动亲了归韶江,她稍稍踮起脚吻了他的脸,当时两人站在树荫下,阳光穿过大树的枝叶,光线随着微风的摇晃,一闪一闪地落在他们身上。周围的人都看见了,然后迅速把头扭开,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嫌弃道:这个林树好不知羞耻,光天化日之下竟然调戏将军!然而他们将军看起来很乐在其中的样子,因此没人会去出这个头,最好连看都别看! 然后,他们不出头的后续就是……过来一会儿,将军亲了回去,然后林树好像不甘示弱似的,又亲了回去,然后将军又不甘示弱…… 没眼看了,所有人都捂脸跑了,眨眼间,归韶江和林树之间产生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结界,结界辐射范围内,四下无人,以至于归韶江喊人服侍的时候都没人听得见。 —— 那一天,城门大开,城里出来了许多穿着统一制服的人,而且还是穿着不同的制服,林树猜想不同的制服肯定是代表不同的岗位或者职责了,只是不知道这群女人都是什么官员?一群女人里,簇拥了一辆四驾马车,极其华丽,马车边上倒是站了几个卑躬屈膝的男人。 这些人天刚亮就成群结队地从城里出来,站在归韶江的营帐外等着,林树是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动静醒的,醒来后就给震惊到睡不着了。但归韶江一直没有出营帐,因此林树也在自己营帐里头躲着,只敢挑起帘缝来偷看。 外头这些人原是没有注意到她这个营帐的,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什么,然后就见一个两个地,纷纷转头来看向她的营帐,吓得她赶紧把门帘放下——他们肯定发现她在偷看了,她都忘了,这个世界的女人,或多或少都会修炼内功,个个耳聪目明。 正在她内心慌乱,急急忙忙赶到屏风后面换衣服时,只听外头有人说了声:“请问是林树姑娘在里面?失礼了。”然后她也不等林树回答,就自己进去了。 林树从屏风后面伸出半个脑袋来:“我还没有洗漱更衣呢!” 她的营帐由于是一个人住,所以做得不大,那个女人身材高挑,进门后需要微微躬身,然后也不等林树请她,就自己在坐垫上跪坐下了:“我等你。” 于是林树只随便看了眼她,就赶忙继续换衣服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陌生女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她跪坐在那里也是腰背挺得直直的,一身贵气,但看面目不善,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茬的。 林树快快地洗漱一番,还要梳头发呢,真麻烦!就在这时,林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长姐,你进来这里做什么?” “长姐?”林树吃惊得顶着一个乱糟糟的脑袋看出来,“她是你长姐?” 刚刚进来的人正是归韶江,原来是这个女的是他的长姐,难怪呢!这么一看,两人是有几分相像,难怪她觉得眼熟,不就是个女版的归韶江嘛! 归韶江把她的脑袋推回屏风后面去:“整理好仪表再出来。” 原来得知大清早国主会派出朝中官员来迎他,归韶江早就醒了,只是他毕竟是个王爵的身份,总不能人家一到就急哄哄地出来,当然得等外头的人列好对,整好礼,才轮到他出场的份。归韶江也猜到他长姐可能会亲自出城迎接自己,只没想到她一来就打听林树的营帐,然后直接扎进林树的营帐里。 想到自己一向严厉的长姐,归韶江接到消息后立刻过来了。 归韶江的长姐名归庄慧,年逾三十,长姐如母,况且她又大了归韶江好几岁,自小把归韶江带大,自是有威严在那儿:“我不来她这里,难道去你那里,你我都已成年,我怎好擅闯你的营帐?” 归韶江还未答话,林树在屏风后头先道:“长姐,作为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你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进我的营帐,也不是很礼貌?”天知道她进来的时候,她正好在脱衣服,冷不丁被吓的,特别尴尬。 归韶江:“闭嘴!” 归庄慧:“谁是你长姐?” 姐弟俩异口同声道。 林树挽了个发髻就委委屈屈地出来了:“那请问这位归娘子如何称呼?” “喊我归元帅。”归庄慧把头高高昂起,眯着眼睛把林树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打量了好几遍,“无礼。” “彼此彼此。”林树朝她拱拱手。归韶江把脸撇到一边,不想救了。 “哼,入城!”归庄慧言毕,便起身出去了。林树看看归韶江,归韶江双手使劲狠搓她的脸蛋:“你别得罪她。” 林树得了说话的机会后才道:“可我貌似已经得罪了,从拐走她弟弟的心开始,她就已经不会放过我了。” 归韶江笑道:“那也别怕,我护着你,进城以后我都护着你。” “好。”林树笑眯眯地跳到他跟前和他贴贴,就在这时归庄慧又掀开门帘往里看,看见两人就要亲到一起去了,她的脸由红变紫,由紫变黑:“归韶江!你想死吗!” 不要说营帐里做贼心虚的两个人,整个驻扎的部队都要被她吼得震三震。之后正式入城的路上,明明有一二百人随队,一路却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就会成为归大帅的发泄对象。 归韶江入城的第一件事应是入宫,就算风尘仆仆也得第一时间去面见国主,林树自然是跟着的,这宫殿嘛……见多了紫禁城这种大场面的林树,也不觉得这座宫殿有夺目稀奇了,当初带团的时候,就算是去影视基地,也不比这座宫殿差。 第122章 盛宠 摘星国的宫殿也不知有多大,但类比桂归韶江在阳城的府邸来看,他的府邸已然不小,林树都没走完过,那身为一国之主居住和办公的宫殿,必然只会是那边面积的好几倍。 为表示对归韶江的重视,摘星国主派遣了许多官员出城迎接,可算得上声势浩大。就算归庄慧在,但领头走在最前方的,依然是归韶江,就算是长姐如母,也只能走在他侧后方,林树也跟在归韶江的侧后方,她今早也就随便穿了套便衣,夹在一群穿了官服的人之中,很是格格不入。 “北斗阁”。林树在心底念出声,她见众人都在这里停下,心知这里就该是国主接见归韶江的地方了。 北斗阁是一座矗立在树丛中的宫殿,可以看见从遮天蔽日的树荫里露出的金色琉璃瓦,被阳光映照得格外辉煌。毕竟是全国最高贵的地方,楼宇间雕梁画栋,走至堂前,檐上四角高高翘起,似展翅欲飞的雄鹰,走至堂内,宽阔华丽,红色巨柱支撑大殿四角,每根柱上皆刻着回旋盘绕着熠熠生辉的流星。 嗯,好看,林树的脑海里甚至开始自动生成一系列讲解词了,就是不知道摘星国是否崇拜星星?否则他们连柱子上都雕画着星辰。 林树在一群整齐肃穆的人当中东张西望,很快就引起了国主的注意,等众人行跪礼后,国主先是问了归韶江几句,很快便扯到林树身上。 “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好眼熟,江儿,这是谁啊?” 林树比国主更迷惑,她看这个女人都要胖成球了,不会是脂肪长到脑子里了? 归韶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臣在奏折中曾告知国主,在阳城那边意外搭救到已失踪的七香国王女,兰蝶喜,此人正是。” 众人哗然,官员们虽说早已得知消息,心中有数,可原都听说那位王女是个痴傻之人,和眼前这位大相径庭。 国主也终于回忆起来当初兰蝶喜的模样:“原来是她啊!奇迹,真是奇迹,这下七香国可怪不到我们头上了,明明是他们把人弄丢的。” 于是便问林树:“听说你现在不傻了?” 林树点头称是:“不过以前的事也不记得了。” 归庄慧却在侧小声提醒:“不得直视天颜。” 林树这才把眼神往国主的脚上看,她这个现代人,一时半会儿还真弄不清他们的礼。要知道她自从月牙谷开始,从来都是自由自在的,李青和李平平教过她一些,但他们也没教过她来到天子脚下又是什么礼。 国主大度地摆摆手:“无妨无妨,她以前失的礼数更多,抬起头来我仔细看看,变成什么样了?” 既然得到允许,林树重新抬起自己的目光,国主连连点头:“好好好,难怪我认不出来,这变聪明后,完完全全是两个模样,想必你家父君会很高兴。” 林树不知道该不该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于是看向归韶江,归韶江便道:“国主,这次兰蝶喜回来,还是住在我家里,之前的屋子都给她留着。” 国主的眼神变得耐人寻味:“江儿,之前她还傻也就算了,如今都是个正常女人了,还是个成年女人,和你住得那么近,不太合适。” 归庄慧赞同道:“国主说的是。” 归韶江皱起眉:“国主,您知道我喜欢带她玩,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要带着她,先前您都不通知我一声就把她送走了,这次她是和我一起回来的,我要看住她。” 国主对归韶江很是温柔,即便归韶江这般当面埋怨她,她也没有一丝不高兴:“江儿乖,她和从前已经判若两人,从前你把她成阿猫阿狗地养着,我也随你,但她毕竟是个年轻女子,无名无分地再住你家里就不合适了,你若是无聊,我再给你寻些别的乐子就是。” 林树轻咳两声,她还在呢!当她的面就把她比成阿猫阿狗吗?可惜没人在意她。 归韶江在国主面前的表现,就像个孩子般:“哪有这么不合适的,我们家又不止她一个年轻女人。” 归庄慧看不下去了:“江儿不得对国主无礼,国主是为了你的名声好,况且此人都来历我们还需再确定一番。” 归韶江双手抱胸,一副叛逆孩子的模样:“我的名声还有什么好不好的,谁敢说我闲话不成?就算我答应,国主也不答应。” 国主还是笑得一脸宠溺:“好好,既然江儿喜欢,那不如江儿也一同搬到宫里住些时日,还住你小时候的地方。” 归韶江见好就收:“多谢国主成全。”只要能在林树身边,他就能护着她。而归庄慧面对国主盛宠之下的弟弟,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后国主舍不得归韶江累着,又聊了几句家常后,就让他下去歇息了,晚上还有接风宴,到时候再聊。 出了北斗阁,自然有人领路,归庄慧原也想跟着出来,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贴心国主留住谈话,林树亲眼看见国主对着归韶江挤眉弄眼的,归韶江叶对着国主感激地拜了拜,原来她竟是特地给归韶江解围的,林树从未想过摘星国国主与归韶江之间的关系居然如此亲近。 一路上林树逗无暇顾及四周环境,因为归韶江一直在给她叮三嘱四。今日事发突然,归韶江没想到国主会非要留下林树,因此也没来得及给林树备备课,现在只能临时抱佛脚,尽量提点她了。 最终两人在一个岔路口处分开,归韶江又从胸前摸出一个钱袋子给领头的宫女,让她帮忙多多照拂林树。那宫女推脱不过,千恩万谢之后保证一定不能让林树受委屈,之后对林树露出了谄媚的笑。 第一次来到这种阶级森严的高级场合,林树实则也很忐忑,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她如今就像是乡巴佬进城,为了不露怯而强装镇定罢了。 之后领头的宫女又带着她七拐八弯地走,要不是这宫女笑得真挚,林树都要怀疑她会把自己哄去卖了。 第123章 小王子 当林树独自随着宫女穿梭在宫殿之间时,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宫斗电视剧、小说的走马灯。哇,这就是王族级别的宫殿啊!路上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林树没有夸张,他们走了那么久,只偶尔看见个别巡逻的侍卫经过,还有极个别扫地的宫人,侍卫都是女人,打扫卫生的则有男有女。 最后林树被领到一座破败的小小偏殿,领路的宫女替她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堆满地的杂草和落叶——这是什么冷宫吗? 宫女抱歉地解释道:“以往蝶喜少主您都是住在将军府里的,这次回来得突然,因此来不及打扫了,您稍候,很快会给您收拾出来。” 说话间,两人迈过前院进入前厅,正有两个男宫人在打扫卫生,鸡毛掸子和笤帚挥过的地方,烟尘四起。 “咳咳咳……”林树被呛得转过身去。 宫女也呵斥道:“快停下过来给蝶喜少主见礼。” 那两个宫人用蒙着鼻子,正干得专心致志,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跑过来行礼。 林树一边挥手一边往外退:“行了行了,快干活!我去外面转转。”说着她赶紧踏出门槛,好好地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 宫女也紧跟着出来:“不如奴婢带您四处看看。” “行。”这里说不好她要待上一段时间,了解一下也好。 这座小小的偏殿有点类似四合院的构造,他们刚刚进去的是会客的前厅,再往里走还有主屋,东西两侧有厢房,另外还有后屋和后院。 总的来说一个人住也不算小了,就是破败得厉害,无论打开哪间房门都挂着蜘蛛网,也不知道多少年没人进来过了。而且坐落的位置估计很偏僻,不然他们刚才也不会走那么久。 “我听说晚上还有接风宴,这么多间屋子就他们两个人打扫,我去哪里沐浴更衣?”林树不得不怀疑他们是故意要给她难堪。 谁知那宫女却说道:“蝶喜少主请安心,主屋的更衣室已经单独打扫干净了,衣物从浣衣局那边送过来,还得一会儿,但肯定不会耽误您晚上的接风宴。” “呵呵,你们想得真周到。” 两人再绕回主屋,走到主屋深处,果然有一个小房间,里头马桶、浴桶、屏风、衣柜等物品倒是齐全,灰尘也全都擦干净了。但是除了这间更衣室,外间跟个荒山野岭没什么分别。 林树不由说道:“天也不早了,还不着手打扫我睡觉的房间,来得及吗?” 宫女笑着答道:“今晚高低都能给您收拾出一张床来睡觉,但会客前厅紧要些,万一您这屋子有贵客到访,总不能怠慢了贵人。” 林树白她一眼:“这房子你要跟我说闹鬼我都信,什么贵人闲得慌来我这里做客?” 宫女仍笑着:“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从前小归将军是最爱来您这儿的。” “……”原来是归韶江会过来,好,那当她没说。 林树又问了宫女的姓名,她叫乐乐,音乐的乐,说是原来服侍的主子喜爱音乐,就给她改了这个名字。 乐乐见林树走累了,便贴心地擦干净一张凳子给她搬到树荫底下,又去寻来一套茶具,亲自打了井水洗干净,就地生火给林树烧了杯热水。 这才对林树道:“咱们附近的几间偏殿都共用一间小厨房,奴婢去给您烧沐浴水,您先自己个儿在这儿歇一会儿,又是喊里面两个就行。” “去!”要不是亲自动手有失身份,她真想进去一起打扫,踢了踢脚边的杂草,这活不得干好几天? 而且今天走的路不少,这一坐下来,才觉得脚底有点酸胀,想到晚上的接风宴还不知道要在哪里摆,她又要走多远? 不一会儿,浣衣局的人先来了,林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便叫了一个里头打扫的宫人出来,但宫人身上又满是灰尘不敢接,最后还是得浣衣局的人给她送进更衣室里。 又过一会儿,乐乐也回来了,同时又带回一个年纪较小的男宫人,两人各提了两桶水,总共四桶水,基本上够林树洗澡用的了。 于是当下不再耽误,兑好水温后,林树即刻更衣沐浴,她的一切自然都是交给乐乐服侍。 又有人给服侍搓背,林树正待闭眼睛享受一把,就听见外间传来陌生人的声音,是个男的,说话还挺大声。 林树隐约听见他在问自己的下落,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看见她慵懒地半睁开眼睛来看,乐乐为她解答:“外头的人,若没听错,是咱们摘星国的小王子。” “嗯……”于是林树重新闭上眼睛享受。 她曾听归韶江说过,摘星国主子嗣不多,两女两子,其中两女就是王长女和珍瑶公主,两子之中的大王子已经出嫁多年,小王子年仅十五,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但他由于是国主的老来子,极为受宠,一副骄纵的坏脾气比起归韶江来都不遑多让,因此个个贵门豪族都避让不及。 林树不理会他在外面的吵闹,反正她是在更衣室洗澡,难道他还够胆子闯进来不成? 虽然小王子是不敢硬闯,但是他敢砸门啊!他让人狠狠地捶门,并在外面“兰花、兰花”地叫,闹得林树不应他都不行。 “在里头呢,别喊了!” 外头终于静了几秒钟,随后又听见小王子问:“是谁在说话?” “是我,兰蝶喜!”林树答道。 外头又安静了几秒钟:“你真的是那朵破兰花?” 林树无语得直翻白眼,她知道兰蝶喜在这宫中不受待见,被欺负是家常便饭,只没想到她才刚刚踏足这里,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她假装不知:“破烂花是什么,你又是谁?” 外头冷冷哼道:“你管我是谁,洗快点出来拜见我才是正经,我数到十,要是不出来我就派人砸门进去了!” 说着,外头真就开始数起来,不过倒是有意拉长了数字,特地给林树留了时间。 乐乐手忙脚乱地催促林树快起身,林树却一动不动:“进就进,我一女的还怕他看?” 第124章 泼皮无赖 长途跋涉那么些日子,好不容易安顿下来简单洗个澡都不得安宁。那位骄纵的小王子在外面已经数到五了,乐乐自己干着急,可惜浴桶里面那位正主不急。 林树已经不是刚来到这话世界的林树了,她充分享受这个世界对女性的特权,反正一件事情同时放在女人身上,吃亏的通常不会是女人。 他爱进就进,损失了名声,传出去他才更难听,林树无非就是被陌生人看了身体,又不是从她身体上挖走一块肉。 泡着泡着,外边就数到十了,停顿了两秒钟后,惊觉林树竟然没有出来,小王子怒了,又开始叫人砸门。 林树给了乐乐一个眼神,看,就说他不敢进来。乐乐只是松了一小口气,仍旧提心吊胆的,她在林树耳边小声提醒道:“小王子深得盛宠,蝶喜少主您还是不要得罪他比较好,否则他非要闹起来,恐怕会给安阳郡王添麻烦的。” 林树听她说得有道理,这才点头,乐乐以为她要结束沐浴了,却听她说:“身上也搓了,那就赶紧给我洗个头,也不求洗得多干净了,速战速决!” “这……您……”乐乐没辙了,“要不您给外头回个话?” 于是林树朝外头大喊道:“别敲了,叫魂呢!” 乐乐给她吓得一身冷汗,敲门声倒是停止了,但是却传进来绵绵不绝地叫骂声。 林树听得直摇头:“这是王子?泼皮无赖?别管他了,快给我洗头。”留那个长得头发,洗头想来是件麻烦事,她一路上可憋了好久了,虽然有那种清洁用的头皮粉,让她不至于长虱子或者散发出酸馊味儿,可终究比不得干干净净洗一次来得舒服。 乐乐也觉得小王子骂得太难听了,他久居在深宫里,这些话都是从哪学来的?外头一个是国主之子,里头这个也是邻国的王女,就算是落魄了,她照样得尊称人家一声“少主”,无论是谁她都得罪不起。 但是想想蝶喜少主背后有安阳郡王撑腰,同样是深得盛宠之人,好歹能和外面那位平分秋色? 林树只管自己舒舒服服地洗头,外面骂得口干舌燥不也没敢进来嘛,就看他能骂到几时。 还好外头并没有聒噪多久,很快就有人来制止了这场闹剧。 “王月珂,你想死吗!”这声量,这气势,这台词,林树还以为是归庄慧来了,还好她听到小王子王月珂的叫骂声戛然而止后,弱弱地喊了声:“二王姐。” 摘星国的王族姓氏是复姓,所以他们姓王月,小王子名“珂”,来人正是林树的老相识,珍瑶公主王月珍。 “你还要不要脸,如此肮脏地骂街,成何体统!是谁教你这些东西的?一群混帐奴才竟敢带坏王子,全都拖出去乱棍打死!” 顿时,外头求饶声不断,王月珂却没有替他们求情,他只觉得自己委屈:“明明是里头那个蠢猪先骂我的,她骂得比我难听多了,她还侮辱我,侮辱母后,侮辱二王姐……” “喂喂喂,张口就来啊!”林树真是活久见,第一次知道有脸皮那么厚的人,她再不开口,待会儿判个五马分尸的罪都不够。 “说我骂你们,我怎么骂的,你倒是说来听听?”这时林树也洗不下去了,让乐乐给她冲干净水擦头发。 “哼,我说你骂了你就是骂了,你骂得那么难听,我才不学。”王月珂说谎连眼睛都不眨。 林树冷笑道:“再难听能有你骂得难听?少在那睁眼说瞎话,你做的事说的话你二王姐可都听到了,我敢打赌珍瑶公主这般风光霁月的人,这辈子都没听过比你骂街更难听的话。” “你……”王月珂张嘴又想骂,想起二王姐还站在一旁,又赶紧刹住嘴,“二王姐你看她,她那么伶牙俐齿,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可惜珍瑶公主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反而对更衣室里的林树道歉:“打扰到蝶喜少主了,我这就把他带走。” 赶紧走,烦死了,堂堂王公贵族,怎么出了个这么没家教的人?摘星国主亲生的,依她看是半道上捡的! 珍瑶公主倒是想赶紧把弟弟带走息事宁人,可惜刚出偏殿大门就正面遇上归韶江 这令她头都大了。 王月珂固然是个泼皮,可归韶江还是个霸王呢!这两人自小见面就不对付,只不过归韶江比王月珂年纪大了许多,才懒得和他斤斤计较。 然而王月珂对归韶江,一见面就跟乌眼鸡似的,总要找茬,偏偏他一来年纪小,二来不会内功,三来除了不会内功外,他还什么都不会,只不过是仗着自己的身份来虚张声势罢了。 有次归韶江被他惹恼了,只一句话:“再吵把你脑袋拧下来!”吓得他哇哇大哭,国主只好象征性地罚了归韶江一个月的俸禄,王月珂便得意了,觉得母后终究是站在亲生儿子这边的。 这番他听闻归韶江竟然把那个傻子兰花给她找回来了,好奇得不行,这才过来看看。毕竟归韶江是出了名地偏袒那朵兰花,甚至为了护着她,还把她带到将军府去长住。 这次却不同了,因为国主的强烈要求下,归韶江也没成功把兰花带出去,因此王月珂自信地认为他可以在兰花身上扳回一城。只是没想到变聪明后的兰花,竟然敢不顾身份和他对着干。 刚才王月珂是真的想踹门进去,还好身边的宫人及时拦了他一下,才让他想起来里面的人是光溜溜的,他才不要污了自己的眼睛。 归韶江一直都在担心林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自己后立刻飞奔而来,谁知竟然还没进门就遇上最不想见的人。 安阳郡王周遭的气息变得分外危险,珍瑶公主都冒冷汗,可惜王月珂是个没眼力见的:“是你啊,见到本王子还不跪拜?” 归韶江眯着眼睛瞪他:“我现在是郡王的身份,不必对你行跪拜大礼。” 第125章 疯子 王月珂因为归韶江处处比他优秀,又有国主的宠爱,因此嫉妒他,但又因为归韶江走了一条不循规蹈矩的邪路,所以瞧不起他。他嫉妒一个自己都瞧不起的人,对归韶江的心理既矛盾又扭曲。 从前王月珂也欺负兰蝶喜,当归韶江护着她以后,更是变本加厉。如今在林树的大门前正面撞上,怪不得归韶江多想。 王月珂高高地昂起头试图让归韶江屈服,珍瑶公主王月珍只想快点把他带走,在发现弟弟似乎没救之后,她又想自己走。可惜归韶江一个人就仿佛一堵高墙,他不让走,谁都越不过他去。 “怎么,一回来就急着去看那只贱种,你们都是一样的下等人,才会走到一起去。”王月珂那张吃米田共一样的臭嘴,还在持续输出。 珍瑶公主默默靠边挪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虽然以前就知道这个弟弟骄纵又无脑,没想到她离开权都两年,甚至变得更烂了,谁让他是国主的老来子,国主冒着生命危险把他生下来,自然是捧在心尖尖上的孩子。 王月珂每次做错事的责罚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像她这个国主眼中的透明人,每次都罚得真材实料。 归韶江早就知道王月珂是什么德性,跟他吵就是给自己降格,但林树还在里边,他心知王月珂定然是来找茬的,不知道有没有被他讨了便宜去。 “小王子对蝶喜少主做了什么?”归韶江这话问的却是珍瑶公主。 珍瑶公主庆幸地答道:“他还能做得了什么,不一样是像这般……”一张臭嘴就知道冷嘲热骂骂咧咧,“我跟他前后脚进去的,什么都没做。” 虽然得了珍瑶公主的保证,归韶江仍是狐疑地看着两个人。 王月珂不服输,继续刺激道:“她在里头洗澡,我还要进去看她的身子不成?恶心死了,还不如看头猪。” 归韶江经过自己心里的分析,猜想他们应该没把林树怎么样,这才拨开两个人,从他们中间越过去了。 “真是无礼极了,归韶江你还没有向我行礼呢!”王月珂紧追上去 珍瑶公主服了他,人家都已经不计较了,他还要上前找死,她由于被扒拉开了没拉住弟弟,只好跟着追上去。 归韶江进入偏殿后,入眼满目的荒芜,又让他皱起眉,他就知道若是住在宫里,林树肯定要受委屈,于是立刻吩咐跟着他一起过来的两个宫人动手打扫。 “宴会结束前要打扫干净,否则自去领罚。” “是。”安阳郡王的命令可比林树的有用多了,尽管他们只有两个人,但其中一个立刻跑去其他地方寻求人手过来。 归韶江轻车熟路地前往主屋,推开门便进去……“你给我站住!”王月珂好不容易扒拉到他,却被他反手一抓就扔进屋里。 幸亏他下手有分寸,王月珂才没有被摔个狗啃屎,一群宫人哗啦啦地拥进来扶,归韶江已经往里屋的更衣室去了。 “呜哇呜哇……二王姐他欺负我!”王月珂见到紧跟进来的珍瑶公主,反而赖在地上不肯起来。 珍瑶公主头疼地扶额,也不知道这个弟弟是如何在这吃人的宫里活到那么大的? “公子,你来啦!”只听里屋传来一道雀跃的声音,王月珂立刻止住哭声,扶着宫人站起来就快步往里去,珍瑶公主根本就跟不上他的操作。 林树原本只穿了一件抹胸,见归韶江进来后才多披上薄薄的纱衣,被擦得半干长发披在肩上,回眸一笑,能甜到人心里。这样甜的笑,当然只对归韶江一个人,不过跟在后边进来的王月珂和珍瑶公主也有幸目睹了。 “你是兰花?”王月珂不敢相信,眼前的人和当初的兰蝶喜看起来根本就是两个人,不过自从兰蝶喜被归韶江带到将军府居住,他也是很多年没见过兰蝶喜了,只是在一年多前,兰蝶喜即将被送出国时,他才远远地见过一次。 印象中这个女人个子小小的,目光呆滞,头发经常梳一半散一半,衣服也穿的颠三倒四,她眼睛从不看人,你常常不知道她为什么哭,为什么笑,只从来没见过她发脾气。眼前这个娇俏的女人,完全没有兰蝶喜的模样。 珍瑶公主也看呆了,难怪之前在瑶城她没认出来,这次见面她更认不出来,仅仅只是长得像而已,言行举止判若两人。 归韶江见到林树没事就安心了,又去问她饿不饿?林树摸摸肚子:“洗完澡是有点饿了。” 于是归韶江便看了乐乐一眼,乐乐只得放下手中的干发巾,对林树抱歉道:“蝶喜少主,我去差人给您弄点吃的垫肚子,去去就回。” 林树点点头:“去,我自己也能擦。” 谁知乐乐刚退开,归韶江就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干发巾擦起来,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乐乐差点忘了自己要干什么,归韶江提醒她:“还不去?”她才拔腿就跑。 王月珂走到两人跟前,指着归韶江不可思议道:“没想到才两年不见,你竟变得越来越……” 越什么没来得及说,他被珍瑶公主从背后捂住了嘴:“蝶喜少主好久不见。”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树看见珍瑶公主笑眯眯的模样,便也笑着给她打招呼:“珍瑶公主好久不见。” 王月珂嘴上唔唔地,眼睛瞪着林树,他刚伸手,珍瑶公主便带着他后退了一步,让他够也够不着。 林树也趁机好奇地打量起这位小王子来——兴许是刚才在外头发了一次疯,发髻有些松了,但五官是长得顶顶好的,单看那长长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在他脸颊上眨巴,在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讲,也算绝色了,就是这性子…… 后来珍瑶公主不再废话把他带走了,林树才敢对归韶江说:“这个小王子是不是这里有问题?”她点了点脑子。 归韶江自是点头:“从前在宫里,你是傻,他是疯,你们两个,双绝。” 林树震惊得瞪大眼睛:“我的大名竟然和他摆在一起吗?” 第126章 换座位 见林树被吓到,归韶江笑道:“你们俩出了名的脑子不好,不过你呆呆傻傻的不惹事,除了一起上学的那几个,几乎没人记得起你,珂不一样,他可是臭名昭着无人敢惹,说你们俩齐名,那是抬举你了,待会儿的宴席他估计还得闹点幺蛾子,你别理他就是。” 林树道:“国主特别宠他?这般性子不知惹了多少事,都不会受罚吗?” 归韶江小声道:“每次处罚都是做做样子,你可知他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可是自去年开始,各家有可能被国主挑中的适龄少女,全都抢着赶紧订婚或是成亲,生怕被他看上。” 竟然从归韶江嘴里听到这样的八卦,林树捂嘴偷笑,归韶江又说:“国主也知道他是什么德性,但又舍不得狠下心管教他,便只能这般了,还好他有个好的身份,大不了纡尊降贵不要从贵族里挑妻主,就算是下嫁一个农户,也能叫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林树想着确实是这个理,选择个自己能拿捏住的妻主下嫁,对他这性子说不定更好。 不一会儿乐乐带了点心进来,眼看准备就绪,归韶江又叮嘱两句:“宴席上什么人都有,他们说的做的,不一定都是出自真心,你要是听到见到什么不高兴的事,只管不理会他们,以你的身份,没人真敢把你怎么样。” 林树用力点头:“我明白!”她又不是第一天混社会。 随着夜幕降临,整个宫殿都燃起明亮的烛火,越是靠近宴会主殿的路上,烛火越是是亮堂,服侍的宫人们也越是忙碌。从门窗里透出黄灿灿的火光,仿佛整座宫殿都晕染了一片金光。 走进宫殿,酒肉的香味立刻钻进鼻子里,林树咽了咽口水。她今天又穿上了隆重的礼服,不过没有和归韶江坐在一起,归韶江入座后,便眼看着林树被人往角落里带,他哪里肯罢休。 “等等!把蝶喜少主的座位往前挪。”归韶江命令的语气惊动了已经到场的人,看到是这个阎罗,大家都默契地不吭声,既然没人吭声,负责主管的大宫女便开始指挥人调换座位。 林树也回头见到她的座位即将会调换到归韶江附近,乐得快步跟过来。 此刻到宴的人还不多,不必多做解释,大宫女最怕多生是非,眼见一切顺利,她的动作是非常快的,可就在这时,却有人制止了她的动作。 “慢着!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安阳郡王?或者该称呼为归将军,听闻归将军行事不羁,目无规矩,今日见识了……” 归韶江看了他一眼,发现不认识后,便吩咐道:“我让你们停下了吗?继续搬!” 林树作为旁观者,注意到许多人都开启了吃瓜模式,这也就算了,他们都笑得很不怀好意,林树担心归韶江会吃亏,反而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开始观察起宴会中的所有人。 那个半路杀出的男子,不知是哪家的家眷,趾高气昂的模样,连安阳郡王的身份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他继续道:“归将军难道不知道宴会的席位都是有定数的吗?你这般私自调换,被换掉的那个席位,又该如何?” 归韶江眯眼看着他:“你是谁?” 那男人挺直了背:“我的妻主是监礼司。” 归韶江还在想现在监礼司是谁任职:“既然是监礼司,专门负责各色宴席祭司,就更该知道,蝶喜少主的身份属于王族,是远道而来的贵客,你们将她的席位设在那种角落,我可以告你们玩忽职守。” 这个自称监礼司夫君的人辩解道:“她不过是七香国放在我国的质子,往年的宴会甚至不为她设席,这次为她临时加座,更不该让她顶替前方的尊席。” “监礼司现在就是何人当值?七香国两年前已经用珍宝将蝶喜少主赎回,去年衡城一战是怎么打起来的,你作为官眷不知道吗?你这是要陷国主于不义。” 监礼司夫君当场呆住,他知晓了自己话中的错误,但由来已久的自尊心让他没得及时认错。就在这时,一直站在宫殿门边的一位华服男子快步走来,并对着归韶江跪下就是一顿磕。 “求二哥饶恕我家夫君,夫君他往日不事政务,一时言错,他不是有心的,二哥您就算往日对我家夫君有怨怼,也不该假公济私……夫君他以后会记住这次的教训,请二哥饶过他!” 林树注意到周围看好戏的人表情更精彩了,并且来参宴的人也越来越多。听这个跪地的人喊归韶江二哥,又尊那位监礼司夫君为自家夫君,林树差点给想岔了,以为这两个男的搞龙阳。还好她突然间转过弯来,明白了归韶江这个弟弟,估计是监礼司家的小老公。 哇,这道行!大娃该来学学才是,归韶江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就开始一个劲地给归韶江身上泼脏水,给归韶江冠上霸道无理、小肚鸡肠、假公济私的罪名,顺便给自家的主君也冠上一个无知的罪名。 果然等归韶江的弟弟说完后,看似是给监礼司夫君求情,但这位主君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眼见归韶江要吃亏,林树默默走到他身后,这些个宫斗的事,或许她参与进去真的会活不过一集,但至少她永远会坚定地选择站归韶江的阵营。 这事儿如果是放在阳城,以归韶江眼里不揉沙都性子,不知要闹成什么样,但这是在权都,在王宫里,这种肮脏的事他见得多了,道行浅的比如王月珂,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谁都知道他归韶江的名声在权都里已经臭到家了,所以他不在乎到底会不会更臭。 归韶江冷笑道:“你家夫君不知道,所以你又知道?那你刚才还站在原处看着它犯错,也不过来提醒一番,陷你家夫君于不义,是何居心?”他一直站在道理这边,才是有利的。 然而他的弟弟仍能对答如流:“二哥勿怪,夫君勿怪,只是我的身份在家中没有话说话的份,因此不敢唐突主君。” 林树看见那位监礼司夫君的指甲都要抠进肉里了。 第127章 吃大瓜 监礼司的小郎君说自己在家中没有地位,这话一出,监礼司夫君连装都不装了,目光阴冷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男人后,跟着也跪下:“今日之事,是我无知,我立刻着人调整席位,望安阳郡王恕罪,蝶喜少主恕罪。” “这还差不多。”达到目的后,归韶江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 只是那位小郎君不把这趟水搅浑似乎是不罢休的,他跪爬到归韶江的脚边:“夫君您只是照先例办事,今日却受委屈了,二哥求您一定要原谅我家夫君,他不是有心的。”说着还上手要拽住归韶江放衣摆。 林树发誓她真的只是生理反应,内心极其厌恶这个恶心的男人碰到归韶江而已,然后她就不由自主地一脚踹到人家脸上。 当看到堂弟被踹飞出去的时候,连归韶江都惊呆了,然后嘴角不断往上翘,压都压不下,幸亏戴着面纱。其实监礼司夫君也是一样的想法,可惜他没有戴面纱,这就憋得很辛苦了。 监礼司就是在这时急匆匆赶到的,看见她最受宠的小郎君满脸是血晕倒在地上也没个人扶,正要发作,抬头却看见了归韶江。 在与归韶江视线交接的那一刻,监礼司完全怔住了,根本想不起来她男人还晕在地上,脚上像有磁铁般,一路被归韶江吸过去。 “江……”她才开口,就被归韶江严厉第喝止。 “放肆,见到本王不行礼!” 监礼司仿佛才回过神来,却只给归韶江行了个朋友间那种很随意的拱手礼。 林树本来不知道她就是监礼司,她是听监礼司夫君喊她妻主才知道的,那一刻,林树着实有点慌,毕竟她那一脚用力是有点过猛,踢伤了她都爱妾,不会给归韶江惹上麻烦? 林树在道歉和逃避之间,选择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上前一步揪着归韶江宽大的衣袖,泫然欲泣:“公子,我不是故意的,他们都欺负你,我害怕。”这种烂招不管有没有用,先发制人比较重要。 归韶江一时分不清林树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只要想起曾经她被人欺负的那些场景,他就忍不住心疼,生怕林树会触景生情回忆起以前的事,他回握住她的手,给予她一点安慰。 监礼司倒是认识林树,但她没把林树放在眼里,先前只听人来禀报说她的家眷和安阳郡王起了冲突,让她赶紧过来,可也不清楚具体是怎么回事,如今听林树这么一说,她也信了,看归韶江变得满眼愧疚。 “江儿……”监礼司唤道。 归韶江不得不再次厉声呵斥她:“祝意白,注意你的言辞分寸,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监礼司祝意白看起来十分痛苦的样子,仿佛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喊出口:“安阳郡王。” 林树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女人和归韶江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于是她揪着归韶江的袖子更紧了。 进入大殿的人越来越多,不幸的是王月珂也来了,他虽不了解前因后果,但光是看殿内的气氛和场景,眼睛都亮了。林树一直在注意观察周围的人,王月珂进门她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便扯了扯归韶江的衣袖提醒他。 归韶江也看见王月珂过来,尤其王月珂一副兴奋的表情他就知道即将大事不妙,但他只是下意识紧紧握住林树的手,并没有多做其他的事。 王月珂生怕错过这个大瓜似的,就差跑起来了:“难得难得,你们俩居然遇上了,我早该想到的,祝意白现在是监礼司,宫里所有宴席都归你管,你肯定会来,怎么样?两个老情人相见,有没有旧情复燃?要不要我帮你们一把?” 林树的心直接漏跳一拍,老情人?谁和谁是老情人?只见归韶江不说话,祝意白一副拿小王子没办法的模样,祝少夫君扭头带人去处理那个被踹晕的小郎君。 王月珂越说越得意:“你们俩就该在一起,归韶江你做不了正室夫君不要紧,可以和你堂弟一样做小嘛,就凭你们家的门户,嫁到祝家就算做小,一样能和正室平起平坐,就像你堂弟那样,或许你们两人的感情更胜一筹,你比你堂弟还要厉害,直接让祝意白给你扶个正室当当。” 林树注意到不远处的祝少夫君脸都黑了,但谁又能把嚣张跋扈的小王子怎么样?只是她没想到,王月珂更劲爆的瓜还在后头。 小王子见没人反驳他,便越说越来劲:“反正你们俩女儿都有了,合该把你扶正才是。” “那不是我女儿。”归韶江终于出言反驳了这一句。 王月珂道:“怎么不是?见过的都说像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哼!我说不是就不是,我没有孩子!”归韶江虽然驳得坚定,但也没再说别的,因为他知道,在场的没有人相信他。 正如王月珂所言的那样,祝意白的长女生得和归韶江九分相像,虽然对外都说是他堂弟的种,但几乎都有人都更愿意相信是他归韶江的种。 林树就快把归韶江的袖子扯烂了,来权都的一路上,归韶江给她介绍过城内方方面面的情况,就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然而这件事情,归韶江从没跟她提过,或真或假,他连提都没提过。 正因如此,林树慌了,他不提,难道是因为心虚吗? 王月珂叽叽呱呱地说了一通,归韶江和祝意白都没给他什么回应,后来王长女和珍瑶公主到了,王月珂便识相地闭了嘴。 之后,众人入座,国主也进入大殿,又是一番正式的跪拜礼。林树整个人浑浑噩噩,都不知道自己在做点什么。 归韶江作为宴席的主角,席位尊贵,林树的位置仅仅位于他的下首,归韶江尽量不去看她,但仍知道她的状况不太好。他亦如此,只是表面强撑罢了,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心如刀绞。 有关于祝意白,关于她家长女的传言,归韶江是故意没有告诉林树的,这件事可以算做他人生最大的污点,他想知道林树会怎么选? 第128章 丢脸的小王子 众所周知,归韶江曾有一门亲事,是年幼时就定下的,归祝两家关系良好,虽然祝家官职低微,但两家政见上站同一阵线,也算熟识。 年幼的祝意白因助人为乐,曾帮助过年迈的前任归老将军,因此被归老将军认定品性端正,而给她的曾孙,也就是归韶江定下了这门亲事。 之后祝家靠着归家的提拔,官位一路向上,却没想到归韶江注定不是个安分守己人物。 在第一次出征剿匪时,归韶江脸上就留下了那道长长的疤痕,祝家以此为由退婚,但为免两家关系破坏,便又纳了归韶江的一个堂弟做郎君。郎君和小郎可不同,一字之差,却代表着他可以同正室夫君协理家中事务,并可以一同出席如今日般的重大宴席。 所以刚才监礼司的郎君说自己在家中没有话语权,便惹恼了祝少夫君,这分明是在暗指祝少夫君独断专行。 宴席开场万年不变,无非都是领导讲话,林树心不在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大家一起站她就站,大家一起坐她就坐,忽然被点到名字都没反应过来,一旁负责斟酒布菜的宫人在桌下推了推她,才回过神来。 林树下意识便看向一旁的归韶江,归韶江给她打了个眼色,悄声道:“国主唤你。”她便又幽幽地看向国主那边,才后知后觉地站起来。 还好摘星国的人似乎都习惯了她这副迟钝的模样,国主并没有因此怪罪她,见她看过来了才道:“刚才说的话是不是都没听到?” 林树满脸的茫然,像极了上课开小差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最后只能无助地看向同桌归韶江,希望他能给自己暗示一个答案。 归韶江心里也急,正要起身替林树作答,国主见状朝他摆摆手让他安心:“江儿你还是这般护着她,不是说她已经不傻了吗?有什么事放着她自己来!等她离了这块土地,谁还能如你这般帮她?” 归韶江道:“她可离不得我,从前离不得,现在也离不得。” 王月珂坐在他们对面,小声道:“不知谁离不得谁,不就是想要个女人嘛,真是饥渴。”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足以让他们收入耳中,就是不知道坐得远些的国主有没有听到。 归韶江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倒是林树的心情难以平复,自打进了权都后,两个人的情绪好像倒过来了。往常暴君似的一触即发的归韶江,变得相当能隐忍,即便表面上还是逮谁咬谁,却都是虚张声势,没有实际输出。 反而林树好像对谁都充满敌意,不管谁惹上她,她都想怼两句,一点跟人周旋的耐性都没有。 就像现在,一想到归韶江从前就是这般受到别人的污蔑、嘲讽,甚至是谩骂,林树的火就往上蹭,有时候觉得,别人把自己当傻子也挺好。 林树当即翻了个白眼,也用一种不大不小的声音,对身边的侍女嘟囔道:“小王子是不是嫁不出去想女人想疯了?张口闭口都是女人。”侍女吓得差点把酒壶扔了。 一瞬间,整个宫殿都寂静了那么一瞬间,然后大家又突然反应过来似的,该干嘛干嘛,掩耳盗铃地弄出一些声响,仿佛刚才那寂静的一瞬间没有发生过。 王月珂憋得满脸通红,看了看她的老母亲,收到国主一个警告的眼神后,最终老老实实地坐着。 这番动作让归韶江好像喝了烈酒般,胸中翻起一股暖意,嘴角也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归庄慧那头也对林树不禁侧目,眼神中尽是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有聪明的官员早已站出来打岔,速速把这件事揭过去,国主不再追问林树,林树也不知道国主究竟在她开小差的时候说了什么。 之后的宴席中,歌舞升平,一派祥和,也就王月珂那边对林树频频投来怨毒的目光,以及监礼司祝意白的眼睛就没从归韶江身上离开过。 林树百分百相信,如果是在学校里,这两个人肯定会找他们“下课操场见”,不同的是,祝意白是要找归韶江告白的那个,王月珂肯定是摇上一大群人来给林树好看的那个 王城权都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林树本来挺饿的,此时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肉却味同嚼蜡。归韶江身体挺直坐在她身边,明明两人相隔不远,是互相靠近一点还能拉小手的程度,可归韶江却从头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 好不容易熬到国主离席回去休息,林树忍不住扯了扯归韶江的袖子,归韶江总算赏了一个眼神给她,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王月珂已经飞一样来到她跟前。 “你这朵臭兰花……” “珂儿!” 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王月珂才开口,身后又有一个声音震慑住了他,林树顺着声音看过去,是坐在最上首的王长女,王月瑾。 王月珂冷不丁地脖子一缩,在林树眼里像极了王八。他仍妄图狡辩道:“王长姐,我只是找她说说话。” “回去!”王月瑾的命令不容置疑,可她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就是质疑了:“我就是找她说说话!” “找我说什么话,小王子那么想女人啊?”林树脱口而出,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哪里这么高得心气儿,难不成是这具身体本身的潜意识,对权都、对这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感到抗拒吗? 此话一出,席间众人又是一片沉寂,王月珂抬手就想打人,可惜打人的手才挥下来,就被林树抓住了。如果林树不客气的话,完全可以顺势来个擒拿,把他按在地上摩擦。 王月珂脾气又臭又倔,脸面在他这里算什么?刚被抓住右手,左手还想挠人,当林树再抓住时,王月珂的脸却忽然朝她胸口砸过去。 林树认为是自己被占了便宜,刚巧王月珂也是这么认为的,他脸虽没抬起来,可耳朵脖子都红了。 好在这次归韶江终于不能坐视不理,他像拎只狗崽子一样,抓住王月珂的后领把他带走扔给王月瑾。 第129章 爱真的需要勇气 “管好你弟弟。”归韶江就算对上王长女也不虚,他丢下这句话后,便扶着林树的肩膀将她带走了。 “姐……”王月珂在姐姐面前显得手足无措。 王月瑾看着眼前令人头疼不已的弟弟,咬牙切齿道:“去闭门思过。”曾经她也同母后一样把这个弟弟疼到骨子里,可眼见他一天天长大,性子却越发张狂,尤其到了说亲时,明明这般高贵的身份,却让所有女方家都避之不及,她和母后才意识到这孩子真是缺乏管教了。 只是多年的宠溺,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掉的? 归韶江揽着林树一路快步走,归庄慧也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不止是王月家有个令人头疼的弟弟,他们归家也有。 林树听到归韶江的呼吸声急促,她好几次想停下来,可归韶江却一言不发地推她往前走,直到把她送回她的那间破烂宫殿。 “江儿!”归庄慧出言想要制止归韶江要送林树进门。 归韶江却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直接把林树送进大门,接着身后的随从便拦人、关门,一气呵成。 “归韶江!”归庄慧气得砸了两下门。 儿大不中留,亲生的亲生的,归庄慧不断给自己顺气,谁让他们父母死的早,她这个当姐姐的管不住他了! 归韶江把林树一直送到卧房,林树以为他终于要做出解释了,结果归韶江只是劝了她一句:“别把他们惹火了,早点休息,我明早再来。” 林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你没有别的要说吗?” 归韶江淡淡地道:“我有什么要说的?” “说那个谁,监礼司。”林树甚至还没搞清楚这人的名字。 她只是想知道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她会对归韶江那种态度而已,但是归韶江眉头紧皱,反问她:“王月珂说的,你信吗?” 林树把他的手腕抓得更紧,她知道归韶江现在需要支持:“我不信,我只信你说的。” 归韶江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既然你不信他的,那还要我向你解释什么?如果你信他的,我解释了也没用。” “解释?”林树知道他是误解了,“我不是要你的解释,过去的事你愿意告诉我你就说,不愿意告诉我你就藏着,谁没点秘密呢?”应该说谁没点前任呢? 林树告诉他:“我不在乎你以前有过什么女人,我在乎的是现在,所以你得告诉我,那个监礼司对你,是不是有想法?” “是。”归韶江直接明了地告诉她,“她不安好心,向来是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那你可不能搭理她。”林树和他越贴越近,自从去了宴席,归韶江就对她很冷淡,不知道是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她已经忍不住想和他亲近了。 果然归韶江又不经意地与她拉开距离:“王月珂说的那些,我和祝意白之间的关系,你不好奇吗?” 林树当然好奇,但想想自己的几个前任,她可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现任对前任好奇,于是她把心一横:“我不好奇,你别告诉我。” “既不好奇,也不生气?”归韶江又问。 对林树而言,好奇是真的好奇,但生气是真的不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相信你和监礼司之间清清白白。”虽然是有点吃醋,但不至于因为这点醋劲就跟他生气。 归韶江恨惭愧:“我和她之间并不清白,我和她相识于年少,有过婚约。” “嗯。”林树两眼澄澈地望着他,“然后呢?” “然后退婚了,有头有脸的家族,都不会想要我这样的夫婿……你不介意吗?” 林树笑了:“我不介意。”她心知过往的清白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虽然对林树来说,就算出现婚前x行为她都可以接受,但对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仅仅是有过一纸婚约,就已经不算清白了。 话说到此,她觉得自己明白了归韶江的顾虑:“我原本只是想让你解释为什么要对我隐瞒祝意白的事,现在我知道了。”这就说得通了,“你是怕我知道后会嫌弃你吗?别瞎担心那些事,我爱你,直到现在我也爱你,不要害怕。” “我不害怕。”归韶江说,“我比你认识的要卑劣多了。” 他是真的不害怕,这世间的人事物,除非他不想要,比如祝意白,丢了也不可惜,所以婚约毁了也就毁了。但凡是他想要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达成目的,比如眼前的林树。 他想要林树。在归韶江确定自己离不开她的时候,他就想好了,他会让她知道他过往的一切,但不会由他来说,他想让林树亲自去感受,去面对,让她体会到那种身临其境的羞辱。 ——这本来就是对林树的考验,所以他没什么好害怕的,会在宴席上面对祝意白,会被王月珂道出那些不堪的谣言,都是归韶江预料到的。如果她可以经受住考验,那么他对她的感情会更加坚固,如果她令他失望了,他也不会让林树离开,但到时候他们会以什么方式相处,那可就说不准了。 现在看起来,林树已经通过了第一道考验。是不是真的不信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不介意那些事?光靠一张嘴说说可不够。 归韶江在心里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她过关了,他就遂了她的意,放她回七香国,如果她根本不够爱他,那还是老老实实待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免得转身就不见了。 林树猜不透归韶江的心思,她只以为归韶江是受了这些女尊男卑思想的影响,才会心中放不开,便想好好疼他,让他知道自己和别人是不一样的。 见林树一下又一下地贴上来,跟着归韶江的随从都没眼看了,可怕的是他们主人还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 看他们俩人没话说只顾着腻歪了,身后一名侍从提醒道:“公子,天很晚了,再不走传到外面又不知道说成什么样?” 林树听见这个声音耳熟,不禁看了又看。 第130章 夜间访客 归韶江入宫后,身边仍旧跟了四名男性随从,林树没见过,还以为是宫里的人,也就没问。今晚回来时,那四个人帮关大门,她才知道这是归韶江的人,可却从没见过,她又以为是将军府里的人。 如今听到声音耳熟,她露出疑惑的眼神。 那个说话的随从叹了口气:“林小姐别看了,我是乙,他们是甲、丙、丁。” “竟然是你们,哇!这就是易容啊,太神奇了!” 五个人一起看着她,都不约而同担忧起来,就这敏感度,这悟性,在这样吃人不眨眼的宫里,她自己能活超过三天不? 小乙给她解释:“像我们这种身份的男子,容易招惹是非,公子为了保护我们,才让我们变装,尽量不要外露自己内功的事。” 林树点头表示明白:“我以为你们都被留在宫外了,这样也好。” 既然是自己人,林树也就不遮掩了,大大方方搂着归韶江的手臂:“你住得远不远,明天可以早点过来吗?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可不可以乱走。” 她不自觉撒娇的时候,就会用上那种甜腻腻的口吻说话,归韶江只觉得她贴过来的地方,都是热乎乎的。 “嗯,乐乐我已经打点过了,有什么你就找她。”说完,他抽出自己的手臂就要走。 “就这样吗?”林树又扯住他一点点的袖口,耷拉着眼睛看他,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归韶江顿时涌现起一股罪恶感,他对林树是不是太严格了?两个人相爱是不是应该单纯一点,没必要试探那么…… “归韶江开门!”门外的压抑的怒吼,把归韶江从温柔乡拉回现实。原来是归庄慧翻墙进来了。 主屋的门被砸得闷声响,归庄慧怒极,却不敢真的放肆。 这次真的要走了,归韶江被迷得晕乎乎的脑袋清醒过来,亲自去开门,林树默默坠在他身后,好像分开半步都舍不得。 门外的归庄慧眼睛要喷出火来,看见归韶江便抓住他的手不容挣脱:“跟我回去!” 归韶江向林树道别:“我走了,你要早点歇息,记得吃药。” 林树的目光却停留在归庄慧身上,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道:“大姐,你放心,我心疼他,肯定不会欺负他,往后也只有他欺负我的份儿。” 刹那间,归庄慧的脸比夜空还黑,归韶江的笑容比星辰还亮,甲乙丙丁四个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不存在。 “敢带坏我弟弟,过后我再收拾你。”归庄慧可一点也不领情,拽着归韶江往外走,当归韶江回头时,便看见林树给他送上一个飞吻,这才迈过门槛,彻底离开主屋的院落。 林树叹气,明明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被他大姐搞得像是学生早恋一样。 归庄慧想把归韶江带出宫,但归韶江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就算是拼内力,她也不一定拼得过她弟弟,她只好放弃了。 “为什么不回家?姨母在家等你,那个女人难道比姨母还重要吗?” 归韶江说:“明天一早,我会带蝶喜少主出宫,正式拜见姨母。” 归庄慧难以置信:“你真的要跟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七香国的局势别人不清楚,你难道没有听到风声?如果她是个傻的还好,如今她这般清醒地回国,将来会走到哪一步,她会变成什么人,谁也不说准。” 归韶江明白姐姐说的意思:“那是以后的事,我只知道如今我离了她就会难受,那我就要留在她的身边。” 归庄慧劝道:“好,现在你们感情正浓的时候,谁也拉不开你们,那你答应我,跟她玩玩就行,不然以后她会让你伤心的。” 归韶江皱眉:“那是我的事,长姐你别管。” “我别管?我想揍死你!”还是小时候好,一言不合棍棒教育就是,反正她这个弟弟皮糙肉厚。 “快落锁了,你还不走?”归韶江提醒道。 “好,很好!”归庄慧走时,衣摆翻飞。 林树身为七香国的王女,却住在一座冷冷清清的偏殿,身边的近侍也只有乐乐一人,乐乐还是等归韶江他们全都离开后才出现,当时整个宫殿冷冷清清,怪瘆人的。 都已经是这样的冷宫了,林树没想到临近午夜还有人造访,来人还是熟人——珍瑶公主。 由于人家也不是翻墙进来的,林树不得不套上外衣接待她。 “蝶喜少主,别来无恙。” 林树不由得上下打量她。珍瑶公主只带了一个随从,此时已经换了一套紫色轻便的常服,发髻也没有高高束起,而是同将要入眠的林树那般垂落一半散发在后背,她笑得媚眼如丝,也笑得林树毛骨悚然。 为了掩饰不自在,林树讪讪笑道:“珍瑶公主看起来这段时日过得还不错。”她可没忘记这位公主当初是坐在囚车上离开瑶城的。 珍瑶公主的目光锁在林树身上般,不住点头:“嗯嗯,多亏江儿对我手下留情,我如今只是被禁足在宫里,其他的,他们没有证据定我的罪,说起来蝶喜少主还要谢我才是,若不是我的谋划……” 她虽话没说完,林树已经领会其中的含义,要不是珍瑶公主和她远在七香国的那位父君合作,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脱离这里。可也正是因为这次谋划,间接让真正的兰蝶喜在回国途中就死于非命。 林树着实有点受不了她这炽热的眼神:“公主是想让我给您道个谢?” 珍瑶公主笑道:“我们之间道那见外的话,你有那个心意就好了。” “那公主这么晚过来是……”终于问到正题上了。 只见珍瑶公主摸了摸脸,终于撤回她的目光,好似有点害羞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的偏殿冷清,你一个人睡这儿会害怕,特地过来陪你睡觉的。” “呃……”我信你个鬼,“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而且我有人服侍。” 上一秒还在假装害羞,下一秒珍瑶公主就抚上林树的手背:“别不好意思,你看服侍你的人在哪呢?一个个都不靠谱的,还是我来!” 第131章 百合花开 乐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林树在心里暗暗吐槽,不是说归韶江已经把她打点好了吗?结果她给珍瑶公主上完茶后,就再也没露过面,这座偏殿也不知道还有哪些人在服侍,林树真有事的时候,恐怕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珍瑶公主先是在林树的手背摸了摸,就在林树汗毛直立想要抽回手的时候,她又将林树的手一把抓住,开始又揉又捏。 “你这手有些糙了,明日我叫人送瓶玉脂膏来,你多擦擦,有什么事让那些男人去做,我们万事不要动手的。” 林树这才注意到珍瑶公主两只手保养得是真的好,十指纤纤,肤如凝脂,就连指甲都透着粉色的光泽。不得不说林树心动了,反抓起她的手,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再看她的脸,也是光滑细腻,凑近看才看得到些许毛孔。 “公主可还有其他的保养方法,愿不愿意分享一下?” 珍瑶公主一只手抚上林树的脸,拇指又在她嘴唇上轻轻擦了擦:“以前没发现你这般天生丽质,真是埋没了。” 虽然林树总觉得珍瑶公主的动作和眼神都有点过于亲密,但她又想不出什么原由,加上被珍瑶公主用保养大法蛊惑,竟真的带她往里屋去了。 “乖乖,我的保养秘诀第一项,就是要睡个好觉,来,同我进去,我身边的阿美,跟了我十年,会做推拿,有她给你按,再加上安神香的作用,保你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睡美容觉,这个林树知道。其实自从来到这个落后的世界后她已经很早睡了,不像以前躺床上后总要摸摸手机,一不小心就熬夜。 此时的林树还留有几分疑惑和警惕,珍瑶公主怎么会对她那么热情,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她问她,她只说:“江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他是男子不便前来,我就替他来照顾你。” 这个理由林树半信半疑,且珍瑶公主目前看起来还是友善的,所以林树犹豫间就让她进去了。 珍瑶公主让林树正面躺下,然而她刚躺下,公主就骑跨到她肚子上:“我来给你按。” “不太好?”林树握住她的手,总觉得她眼里闪现的精光,好像一头野狼看到了猎物。 “阿美,去燃香,再把精油拿过来。”珍瑶公主吩咐道。 又见公主作势真的要给她推拿,林树着实摸不准她的心思:“公主,这于礼不合,你给我按我要折寿的。” “呸呸呸,胡言乱语,我按得才好呢!来把衣服脱了。” “这……”如果对方是位专业技师,或者是个下人,林树不会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明明大家都是女人,但要在珍瑶公主面前脱衣服,她总有点不好意思。 “别害羞呀乖乖,要不我帮你脱?” 是了,她还叫自己乖乖,这是什么鬼称呼?归韶江都没喊过这种腻死人的昵称。可惜林树此时脑袋拐过山路十八弯都没想明白珍瑶公主的心思。 “不脱就不能按吗?”她真的不想脱,他和真瑶公主可以算认识的人,但又不太熟,脱衣服什么的就很尴尬,尤其是他们两个人是正面相见的姿势。 珍瑶公主劝说的话很老套:“大家都是女人,不要害羞嘛。” 林树就是不愿意:“还是不按了,快睡,很晚了。” 真瑶公主只得妥协:“那就隔着衣服按,你一定要试试,真的很舒服。” 可林树还没答应,她就上手了,两手直接抓到林树胸前的两只大白兔,林树就这么没有防备的,被她狠狠揉了一把。 “啊!哪有人按这里的?”林树吓得架住珍瑶公主的两只手。 可珍瑶公主辩解的振振有词:“胸有郁结,当然是按胸,这你就不懂了?让我给你按,保证给你再按大两圈。” “我不按了,你起来!” 林树这时才发现自己被骑跨的姿势有多糟糕,这个姿势很不利于她作出反抗,而且她越是反抗,珍瑶公主好像越兴奋,搞得好像他们是两个小孩在打闹般玩耍……直到珍瑶公主俯身下去,在林树脸上舔了一口,林树终于反应过来她要干嘛了。 这竟是朵百合花! “来人!来人呐!非礼呀!”林树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喊人。 发现骗不到林树后,刚才去点香的阿美也过来帮忙压制住她,局势变成二对一,更难了。三人纠缠在一起,林树难以施展不说,她要调动经脉提起内力还越来越困难,刚才阿美去燃的香八成有问题。 可恶,被暗算了。 想到问题的关键后,林树不再浪费力气反抗,不如先让他们放松警惕,再想别的辙,再不然,大不了今晚失身于此,就当是被狗咬了。 珍瑶公主见她这般,高兴道:“都是女人,你又不吃亏,这种事只管享乐就好了,你同我体验一次,保证你不后悔。” 林树万分无语:“我怎么就被你看上了?” 珍瑶公主告诉她:“还在瑶城那时我就看上了,可惜江儿那个小霸王总是占着你,小美人,你都不知道今天你刚出浴的模样有多诱人。” “你就不怕人知道?国主,你不怕让国主失望?” 珍瑶公主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儿:“王长姐比我大不了几岁,她如今二胎在孕,而我连个正经夫君都没有,你以为母后心里没数?这样也好,没有子嗣,他们就不会将我看在眼里,我也没什么大志向,只贪图享乐,乖乖,我被关在宫里快憋坏了,你快遂了我!” 接着,珍瑶公主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救命啊!救命啊!”林树的垂死挣扎也只是延缓了他们给她扒衣服的速度。 珍瑶公主猖獗地笑着:“这个偏殿总共就三个人服侍,都被我的人控制住了,就算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 “破喉咙!”林树真的要疯了。女人的真贞洁就不是贞洁吗,女人被非礼了就不算非礼吗?她哪里不吃亏,她今晚要吃大亏了! 第132章 又来访客 失去内力的林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一边感到绝望的同时,一边又还安慰自己……狗啃的狗啃的……不会怀孕不会怀孕…… 林树被绑住手脚,珍瑶公主抱着她,伸手抚过她滑嫩的后背,结果给她摸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阿美你看,还是清醒的人才有意思,要是真迷晕了一动不动,多没劲。” 阿美第一次张了嘴:“奴婢是担心明天让安阳郡王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庄慧会保我的,怕什么?”她又摸到林树的腰,林树激灵得扭一下,身上鸡皮疙瘩更明显了。 “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也太怕痒了!” 林树已经赤果果的了,还想跟她打商量:“公主要不您看这样,明天我去给你找十个八个漂亮妹子,您今晚就放过我,我们简单睡个觉行不?” “不行,谁也比不上你,阿美,去把玩具拿来!” 阿美便出去了,原来他们来时为了不引起林树的怀疑,把该用上的东西都放在屋外。 珍瑶公主这时还不急,甚至给林树编起头发,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爱好。 “阿美也太久了。” 正抱怨着,昏死过去的阿美被人从窗户丢了进来,归韶江当然是走正门。 随着门被打开的瞬间,一股戾气简直冲上云霄:“王、月、珍,你找死!” 珍瑶公主一点也不含糊,抓上衣服就跑,可她能往哪跑?刚跳出窗外就被抓住了。 归韶江进来后只看了林树一眼就背过身去,那速度快得让林树觉得他肯定没看清楚。接着乐乐也进来为她松绑,林树告诉乐乐:“那个香有问题,快把它灭了。” 归韶江背着身说:“不是熏香,是王月珍抹在身上的体香,从你毫无防备地靠近她开始,就已经落入她的圈套了。” “……对不起。”林树像个犯错的小孩,要不是有归韶江,她该怎么办? 外面几番打斗的声音已经停下,王月珍的声音传来:“江儿,我可什么都没干,我们就是好姐妹说说话……”林树的衣服已经穿好了,她哽咽地吸了吸鼻子,刚才有多无助,现在就有多委屈。 归韶江微微侧头看见林树垂头耷脑地在那里默默流泪,便恨得咬牙切齿。他们还是欺负她,无论以前是傻的,还是现在变聪明也好,只要回到这个宫里,所有人都想欺负她。林树好欺负,归韶江可不好欺负,敢动他的人—— “就地打死!” “等等,我可以解释!”珍瑶公主慌了,虽然不可能真的把她打死,但接下来归韶江对她的处置肯定有她受的。没人再听她的狡辩,小乙在外面给她堵了嘴巴带走。 幸亏归韶江多留了个人在暗处,否则今晚真得让珍瑶公主得手了。 林树落寞地坐在那里,虽说从来到这个世界起,她总有一种不被理解,孤军奋战的感觉,但无论何时也没试过像来到权都后的那种无助感。这座宫殿就是权力中心,掌权者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没有道理可讲,哪怕是遇到不公平也只能服从,否则人家一句话就可以取了你的性命。 归韶江坐到她身边,看着她的发顶问:“你没事?”入城前他承诺过会保护她,可他好像食言了。 林树没有回答,反问道:“什么时候能离开?”她的声音闷闷的。 归韶江把她抱在怀里:“明天我就带你去见我姨母,她是我唯一的长辈。” 林树抬头看了看他,抿着唇笑了:“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看看我家长辈?” 归韶江无奈地摸摸她的脑袋:“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你家长辈可不是随意能见的。” 林树道:“难道作为我的夫君也不能见吗?” 归韶江把她的脑袋按回自己怀里:“我不做你的夫君,我谁的夫君也不做。” 他知道,世间女子对喜欢的男子最好的方式,就是明媒正娶回家做正夫,林树会萌生娶他的想法无可厚非,只是他不会嫁人,林树对此事念叨得越多,他就越愧疚,更加害怕的是林树有朝一日会另娶他人。 但林树总能给他安慰:“你在我心里,就和我夫君是一样的。” 这夜,归韶江没有离开偏殿,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相拥而眠,安睡到天明。 归韶江很早就醒了,身边林树如同八爪鱼般攀在他身上,令他大早上的心里就一团火热,正想悄悄地把林树手脚拨开下床,就听见外头传来动静。林树似乎也被吵到,皱起眉翻个身又继续睡。 归韶江自己穿好衣服出去,外间服侍的小丙和小丁回报说是小王子的人过来要请林树过去,不过已经被乐乐打发了,他们并没有发现归韶江昨晚留宿在此。 他听后心道不妙,以小王子的脾性,定会杀个回马枪,说不准亲自过来拿人。归韶江正要赶紧回去,可转念又想,他要来就来,这事儿就算宣扬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已经是“虱子多了不怕痒”,在他身上的流言蜚语还少吗? 果不其然,归韶江正在外院练武的时候,王月珂带人过来了。 他看见归韶江明显愣了一下,接着就是轻蔑地嘲笑:“一大早就来找女人。” 归韶江收了长剑擦汗:“没你早。” “哼!”王月珂和人吵架向来靠骂得脏,拼逻辑他可拼不过,“兰花呢?把她叫出来,睡睡睡,本来就跟猪一样蠢还要睡。” 归韶江警告他:“我记得昨夜宴席上,大殿下是给你下了禁足令的?” 王月珂理直气壮地摊开手:“我禁了,禁了一晚上呢!” 林树在房里被吵得悠悠转醒,她这偏殿偏僻得跟冷宫似的,怎么会那么多访客?而且都是来者不善,已经落魄至此,他们是有落井下石的爱好怎么的? “乐乐……”林树虚弱的喊了两声,乐乐就进来了,随之想跟着进来的还有王月珂,不过他被归韶江带来的人拦住了。 第133章 去接小孩子 王月珂尽管在外头聒噪胡闹,林树就在里屋更衣室里不紧不慢地洗漱穿衣,归韶江则在院外进行每日必修的武学,三个人看似互不打扰,劳累的只是服侍的下人们。 比起上一次王月珂来闹,这次乐乐明显淡定了许多,毕竟安阳郡王在外头镇着。 等林树拖着慵懒的姿态出来,王月珂都骂累在吃点心了,看见林树后只是瞪她一眼。林树随意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要出门找归韶江,她可没忘记归韶江说今天要带她回将军府去见他姨母。 “喂!还没有向我行礼呢!”王月珂喊道。 林树如今也逐渐明白这些礼了:“咱们俩身份差不多,我给你打声招呼已经是礼了,倒是你大呼小喝的,没礼貌。”这小孩是真的缺乏家教,刚好又处于青春叛逆期的年纪,幸亏他母亲是国主,不然出去非给人打死不可。 “哼,你们女人不就是喜欢那些温柔小意的男人吗?我偏不如你的意。” “那可太好了,我谢谢您!”林树懒得和他纠缠,抬脚就走。 “喂!”王月珂追着出去,趁林树站定的功夫紧紧抓住她的腰带,但他的手很快就被归韶江给甩开了。 林树体贴地替归韶江擦汗,然后亲手捧茶水给他喝,这种事她做了无数次。王月珂好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旁边,这位小王子也就在归韶江这边会受这种委屈,从小到大他好像也习惯了,虽然愤怒,却无可奈何。 “你难道要娶他不成?”王月珂虽然蠢,却不至于这么明显还看不出来。 林树本不想搭理他,可他既然问到点上了,她答道:“他要愿意嫁,我肯定是愿意娶的。” “你不能娶他,就算是要他做你的男人,也只能做侧室。”王月珂说。 林树摇摇头:“我做什么决定不用你操心?”这人真是搞笑。 接着又问归韶江:“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看姨母?我都没有准备见面礼,要不先去买点!” 归韶江道:“见面礼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待会儿你先吃点东西我们就走。” 王月珂着急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去看他姨母?” 林树道:“晚辈去拜见长辈不是很正常吗?” 王月珂道:“你什么身份,他姨母什么身份,要见也是她来拜见你。” 林树惊奇道:“哟,这会儿觉得我身份高贵了?” 归韶江拍拍她的手:“你去吃早饭,我来打发他。” 王月珂偏不,吵嚷着非要阻止林树跟归韶江走,归韶江便命人道:“去同王长女说,她弟弟在这儿。” 王月珂只好悻悻地闭嘴走人:“你给我等着!”这事放在以前,他连长姐也不怕的,但是今年以来,长姐忽然对他非常严厉,事事都要约束着他,就连母后也不再纵容他。 林树捧了一盘烤馅饼出来,给归韶江分一个:“这个好吃……他们以前也总爱来找我吗?我才进宫住了一天,这里没消停过。” 归韶江放下面纱,咬一口馅饼:“他们太无聊了……嗯,好吃。” 有归韶江在,两人顺利出宫,不过还要在晚上落锁前回来。全因林树睡了个懒觉,等去到宫外,都接近午时了,林树担心会不会怠慢了长辈,归韶江却觉得时间正好,甚至还要先去书塾接他侄女一起回家。 “我侄女叫归嫦儿,七岁了,他们书塾是权都最好的书塾,要求学生留宿读书,三天才放一次学,然后回家休沐一天,我两年没见过她了,不知道她还记不记得我。”归韶江解释道。 林树笑着:“要不路上顺便看看有什么小玩意儿,买几样送她把玩。” “也好。” 两人果然调转方向,去到集市上寻了好些小玩具才去的书塾,去到后没等多久,他们正好放学了。 归家的马车早就等在外面,归韶江和林树一人骑着一匹马,此时也下马站在马车边上一同等候。 不多时,林树就听见归韶江指着前面说:“那个。” 由于孩子们都作统一打扮,穿的也是一样的校服,归韶江一时说不出什么特征来形容他侄女,林树也只得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辨认。 “嫦儿!”等离得近了,归韶江便喊了她的名字。 林树便看见其中一个女孩儿在原地顿了两三秒后,便悸动地扑过来:“舅舅舅舅!你终于回来了!” 归嫦儿咋咋呼呼的举动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在这座书塾读书的孩子,大多来自权都的达官贵人,归嫦儿的家世更是显赫,凡是在书塾读了几年书的,就没有不认识她的,因此她这一喊,大家便都知道归韶江的身份了。 “大呼小叫的,一点都不端庄。”归韶江虽然嘴上责备,实际手上却疼爱地捏了捏她的脸。 接着又给两人介绍:“这位是林姨。” 归嫦儿乖巧地给林树行礼:“林姨好。” “乖!”林树便把自己手里的几个泥人都给了她,归嫦儿高兴得直蹦跶。 既然接到孩子,三人随意说了几句话后就要上车,这时却听到一个小奶音喊:“嫦儿姐姐!” 归嫦儿回头去看,又招手道:“淼淼,快来!” 那个叫淼淼的小女孩便迈着她的小短腿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表情有些惶恐的下人。 归嫦儿把手里的泥人都递给小女孩:“呐,这是林姨送我的,给你也挑一个。” 这么多色彩鲜艳的泥人,小女孩的眼睛却停留在归韶江的身上,也不叫人,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林树这时也注意到这个女孩特别的地方—— 好家伙,活脱脱一个缩小版,再外加女版的归韶江啊! 这回林树福临心至,一下就反应过来了:“这是你家亲戚?” 归韶江没有答话,倒是归嫦儿告诉她:“这是我表妹。” “叫什么名字呀?”林树蹲下身子又问。 “叫淼淼,三个水的淼。”归嫦儿天真地答道。 林树温柔地笑着:“淼淼姓什么呢?” “姓祝!” 果然…… 第134章 父与子? 祝淼看着归韶江的眼神,尽是孺慕之情,林树心知那些谣言不但影响到归韶江,还影响到这个孩子。 “淼淼几岁了?”林树从兜里又掏出一包糖来哄她。 祝淼的目光短暂地被林树手里的糖果吸引了一瞬,最终还是看着归韶江说:“五岁,我五岁了,我的生辰是腊月二十。” 这话显然是对归韶江说的,归韶江也只得微微点头,然后偷偷看了眼林树,然而林树的目光却聚焦在祝淼的小脸蛋上…… 又是五岁,她短短半年以来都已经认识三个五岁的小女娃娃了,不得不说,这个长得最可爱,脸好肉,好想rua! 这就是归韶江小时候的模样,能不能亲一口? 归韶江今天带林树过来就是故意的,外头的谣言终究是听信来的,不如让她亲眼看看这孩子。不过今天见了之后,这孩子长得是连归韶江本人都很很震惊的程度,太像了!难怪外面的人都深信不疑这是他和祝意白的种,不管怎么辟谣都没用。 想起那晚祝意白给他下药,归韶江暗暗握紧拳头…… “回去!” 归韶江说完后,祝淼明显急了,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敢在外头与归韶江相认,却又不想这么快与归韶江分开,她不知道梦见过亲生父亲多少次,每次在梦里都看不清父亲的长相,今天就算见了面,父亲也还是戴着面纱看不见模样。 林树看看归韶江,只见归韶江撇过头去根本不看祝淼,这孩子是不是他的……这下林树真有些不确定了。 但无论这是不是归韶江的血脉,林树都不会介意,无论要不要与这个孩子相认,她都尊重他的选择。 只有归嫦儿傻傻地一个人跳上马车:“回去咯!”上了车后又想起泥人,“淼淼,既然你不选,这个给你!” 五个泥人,她给了个自认为最丑的,待祝淼举手接过后,她便欢欢喜喜地钻进马车里了。 接着归韶江也要上车,但衣摆却被祝淼紧紧拽住:“我也想去。” “放学的孩子该回家去。”归韶江道。 “我也想去。”祝淼的眼泪就要掉出来了,她既不敢喊父亲,五岁的小脑袋又编不出什么理由来。 惶恐地下人上前想要拉开她的手,没想到反而刺激到她,让她嗷嗷大哭:“我也想去!” 这时归嫦儿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淼淼不要任性,姨婆都说了,让你放学要乖乖回家,别总往我们家外跑。” 祝淼开始撒泼,哭得更凶了,她紧紧拽着归韶江的衣角不放,归韶江没有动作,下人们又不敢上前硬扯。正好这里是学校外面,她像极了一个不肯上幼儿园的小孩。 来接孩子的人不少,林树已经能想得到今晚各家回去能把这件事传成什么样。她看向归韶江:“要不先带回去?” 归韶江也看向她:“随你。” 于是林树双手夹住祝淼的腋下,把她抱上车,祝淼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便又咧着嘴笑了。小孩子翻脸果真比翻书还快,林树也突然学到:“原来这就叫破涕为笑啊!” 归嫦儿见她舅舅同意祝淼回家玩,也很高兴:“太好了,我家里有许多木人又不能带来书塾,这次回去我拿给你看!” 林树和归韶江没有跟两个小孩挤马车,祝淼便时不时从车窗露出眼睛来看。林树观察着归韶江的反应,见归韶江整个人都端着,一个眼神都没给祝淼。 回到将军府,正门大开,由一个年轻男子领了众多奴仆出来迎接,林树听见归韶江喊他姐夫。 归庄慧的丈夫往那一站,主打一个不苟言笑,端正严肃,林树莫名就有些怕他,很想喊一声主任。就连在外头咋咋呼呼的归嫦儿,这会儿在她父亲面前,也端正得好像练了军姿。 当看到两个小孩一起出现时,归时正看着归韶江皱了皱眉,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快去拜见姨母!” 将军府也很大,林树相信这座宅府的占地面积应该不会亚于阳城的郡王府。归韶江的父母亲去世后,将军的爵位由他们的亲妹妹归香继承,之后归香抚养姐姐的孩子们长大,对归庄慧和归韶江视如己出。 说是去拜见姨母,实际上归香要先给安阳郡王和七香国少主行礼,然后才到归韶江行晚辈礼,林树只管跟着归韶江做。 归香一把将林树扶住:“蝶喜少主不必行此礼,老身可不敢称你的长辈。” 林树稍侧头去看归韶江,只见归韶江一个眼色给她,她立刻笑眯眯地道:“要的要的,尊老爱幼是我秉持的传统美德。”说罢就硬拜了下去。 归香也悄悄侧头去看归庄慧,归庄慧冷冷地哼了声,别过头去。 双方见了礼后,林树也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归香便顶着长辈的名头,跟她拉家常,无非也是问了林树从离开权都后这一年来都遭遇了什么。 林树也就把之前对其他人的说辞拿来用,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又简单描述了一遍,但有关李家的事,她肯定是避而不谈的,只说是遇到了好心人。 姐夫归时正原本要把两个孩子带走,但祝淼紧紧抓着归韶江衣摆不放手的模样,又让他不忍心,刚好归嫦儿也咧着嘴站在她舅舅身边,他索性就不做这个恶人了。 大家坐一起聊了会儿天,归香便道:“府里也没什么好消遣的,今日就请蝶喜少主听听戏听听曲儿,往日在家里江儿也是最爱听这些的。” 林树忽然就想起郡王府里请的那群美女乐师,经常是住在他府里的……确实是爱,只不过在跟林树明确关系后,归韶江才没再喊他们出来唱过,就是不知道将军府里的,是不是也都是美女? 林树连声称道她也爱听,于是正厅的人便全都移步往后院去了。 这边府里的戏台,倒是与郡王府那边一般无二,不过请来的戏班有男有女,林树不禁有点吃醋,不过又想想自己,她也喜欢看美男子……哎,算了,彼此半斤八两! 第135章 黏人的孩子 祝淼小朋友俨然已经成为归韶江的专属挂件,一只小手挂在他的衣摆上,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归韶江去哪她就去哪,就连她的亲祖母归香喊她,她都不挪一下窝。 众人看在眼里,但看归韶江什么都没说,他们也就把到嘴的话全都咽了下去。林树只觉得这孩子有些逗人,又有些可怜,像是被抛弃过那样没有安全感,她目光时不时看向她,偶尔还能顺手地捏捏她的脸。 台上的戏曲时而婉转动听,时而哀伤感人,林树听不懂,也不感兴趣。归韶江见她转了八百次头,索性把祝淼放到她腿上,让她专心揉捏。 归时正不解地皱眉,作为归庄慧恩爱的夫君,他自是什么都听妻主说了,此时看见林树对祝淼是真心喜爱,他疑惑了,这位少主是真的傻还是真的不介意? 再者她是不介意这孩子,还是真的相信这孩子不是江儿的?不过她信不信江儿又如何,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也没几个女人能顶得住。 归时正有一点想法和归庄慧不同,他认为如果他们两人是真心相爱,那有得嫁就赶紧嫁!大不了咱家多出点嫁妆,再想法子把蝶喜少主一辈子留在摘星国,有娘家人撑腰,加上江儿本身也是个刚烈性子,还能让人欺负了去? 妻主日日念叨,都是因为她带弟弟去剿匪才造成今天的局面,如今是等了好些年,江儿终于等来他的缘分,何不放开手脚成全他们? 归香已是惊讶于林树对这孩子的喜爱,便旁敲侧击地问道:“蝶喜少主很喜欢孩子吗?” 林树笑道:“还好,淼淼生得可爱,像极了江哥哥,我就忍不住喜欢。” 归韶江面上一片火热,林树一直叫他“公子”的……还说什么忍不住喜欢…… 归香和归时正都为归韶江感到欣慰,只有归庄慧很不满:“还请蝶喜少主在人前说话注意些分寸。” 林树十分真诚地告诉她:“正是因为在人前,我已经很注意分寸了。”潜台词是私下里他们之间可不止这样。 归时正听得心头凛然,他们俩的关系发展到哪一步了?不会已经……过后他得问问,毕竟是没有正式婚嫁,男人会吃亏的。 一大家子人心怀各异地听着戏,归香忽听闻外头来报,说四公子来了。归香禁不住皱眉:“他来做什么?”说完看了看祝淼,又明白了。 “跟他说我把淼淼留下来吃晚饭,晚上自会送她回去。” 仆人便依言下去回话,过的一会儿又回禀道:“四公子说他就在外厅等着。” “那他就等着!”归香没什么好气。 林树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竟低头去问祝淼:“淼淼,四公子是谁?”就算她压低声音,众人还是很无语地看了过来。 祝淼答道:“是小爹。”说完她抱了抱林树,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祈求地看她“林姨,我不想和小爹回去。” 这小可爱还跟她撒娇,林树心都萌化了:“老太太说了,要留你吃晚饭。” 她又自认为小声地跟林树咬耳朵:“我想留在这儿过夜。”她还没和父亲说上话,怎么能回去。 这个林树就不敢做主了,她看向身旁的归韶江,归韶江说了两个字:“不行。” 带她回来已经是冒着风险了,现在外面肯定在传说他归韶江第一天回大将军府,就把亲生女儿接回去团聚,这要再留她过夜,不知道祝家那边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他对这孩子没感情,愿意带祝淼回来,单纯是因为想试探林树的态度,现在试探到了,看见林树爱屋及乌地十分喜欢祝淼,归韶江很满意,既然目的达到,没必要再多添麻烦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祝淼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林树见状,利索地把她又塞到归韶江腿上——孩子是可爱的,拿来玩可以,玩哭了她可不会哄。 “你!”归韶江始料不及,被祝淼抱了个满怀,这下她可不哭了,小声哀求着让归韶江留她在大将军府过夜。 归韶江受不了她叽叽喳喳地:“闭嘴,不然现在就把你送走。” 归嫦儿也不爱听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曲,如果是武打戏她爱看些,此时已是听得直打哈欠,她很奇怪为什么表妹这次来家里都不黏着她了,反而去黏着舅舅。虽然她也很喜欢舅舅,但她不敢在父母亲面前放肆,一个不好,会造成男女混合双打的局面。 眼看祝淼又要哭,归嫦儿忍不住道:“舅舅今晚也不住家里,你要是想和舅舅玩,得到宫里去。” 于是祝淼便又开始念叨起新的目标,归韶江不耐烦道:“来个人把她抱走!” 祝淼立刻闭嘴,紧紧抱住他不敢再言语了。林树在旁边笑着看他被小孩折磨的样子,心道这要是我和他的女儿就好了,都说女儿是爸爸带克星,归韶江虽然表面上凶,实际上也没有真的丢开她不是? 在归嫦儿又打了两个哈欠后,祝淼那边已经睡着了,林树看看时辰,倒也是孩子们的午睡时间,归时正也趁机叫下人来把祝淼抱回房间去。 可谁知祝淼看着睡熟了,刚抱起来便嚎啕大哭,归韶江没办法,只好继续抱着她:“我抱她回去!” 也不知道祝意白到底给祝淼灌输了什么,会让她这样黏着归韶江不放。 归韶江起身,林树也立刻跟上,两人才来到戏园外,发现祝淼的小爹竟然就在园外等着。 归韶海见到两人也怔住,似乎是没预料到会是他们把祝淼抱出来,但他迅速扬起一个熟练的笑容:“二哥也在,把淼淼给我!” 归韶江巴不得,可刚把祝淼递出去,她便能从睡梦中惊醒继续大哭。归韶海一边哄着一边想把她抱回来,可祝淼紧紧抓住归韶江的衣服不放。 “是爹爹啊,淼淼你睁开眼睛看看,是爹爹来接你了。”归韶海轻声哄着。 归韶江的衣襟都快被扯开了,祝淼只管哭:“不要不要,不要爹爹,我要父亲,我要父亲!” 第136章 关系圆满 祝淼终于把这声“父亲”喊出口,归韶海愣怔之后便是勃然大怒,同时心酸得直掉眼泪:“你是我女儿,是我的女儿!” 他不再心软,而是粗暴地把祝淼从归韶江身上扯下来,扛在肩上扬长而去。祝淼哭得撕心裂肺,也没能得到归韶江一句挽留的话。 “你们……”林树看着祝淼大哭的小脸都觉得于心不忍,但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就去左右归韶江的想法,她知道归韶江遭遇那么多不公平的流言蜚语他一定也很难受。 不等祝淼消失在视线中,归韶江就牵着林树的手往其他院子去,林树一直在等,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对自己开口。 归韶江把林树带到了他住大将军府里的房间,门口锁上,甲乙丙丁守在外面,林树差点以为他们是要进来偷情的,刚想贴上去时就被她推到对面去坐好。 一人一杯茶,这个房间的摆设一如阳城郡王府里那般朴素,甚至比郡王府的房间更简洁。 林树心知他是认真的,便不闹了:“你别难过。” “很明显吗?”归韶江摸摸自己的脸道:“我不是因为祝淼难过的……你对那孩子怎么看?” 林树说:“我说了你可别生气,我之前是真的相信你,但是今天见了她,说实话我也怀疑了,只因你们太像了……但是只要你说不是你的,我就信。” “那如果我说是我的呢?”归韶江问。 林树摸着茶杯:“我不讨厌孩子,所以如果你想养她,我们就一起养,我给她做后娘,虽然不保证能够视如己出,也绝对可以做到不亏待她,如果你不想养,就给祝意白养,你想去探望的时候我绝对不会拦你。” “你真那么好?”如果是别的女人说了这样的话,归韶江不一定会相信,但说出这些话的是林树,这个脑袋有点子傻气的女人。 林树的表情忽然垮下来,摸着茶杯转了又转:“其实我有点害怕,如果她是你的女儿,你会不会更爱她,就没有那么爱我了。” “确实有这样的人。”归韶江似乎想到了谁,笑了,“因为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所以吃醋,那如果她是你的亲生女儿呢?” 林树很难想象这个假设,因为她没生养过孩子:“可能……也会?”她自幼父母恩爱,虽然父母亲很疼他,但当他们之间出现矛盾时,父母通常都会站在同一阵线上,仿佛她就是充话费送的。 就在林树几乎要陷进自己的回忆时,归韶江摘下自己的面巾,把她带到里间的床上……此时的林树还不知道,他们之间即将迎来一场酣战。 ——甲乙丙丁四人守在门外,一如既往地忠诚职守,他们都以为这次跟以往每次都一样,公子就是不喜欢人打扰,所以让他们守着,直到耳聪目明地四人,好像听到了些既往从来没有听见过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小甲首先露出疑惑的表情,用眼神询问另外三个人,公子在做什么,他们要不要进去?接着小乙凑到门缝上听了听,听完之后觉得奇怪,同样用眼神询问另外三个人,他们打起来了? 这时小丙和小丁突然间福至心灵,把小甲和小乙都端正地摆好,对他们做了一个把嘴巴封死的动作。小乙的愣怔只有一秒,随后气得用力跺脚,小甲则羞红了脸。 四人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但这种事情有一就有二,他们得适应,而且待会儿是不是要备水? 正度秒如年的时候,更令人度秒如年的事情来了——归时正见归韶江和林树久久不归,终于寻来了。 甲乙丙丁都在外面,以往江儿不喜任打扰时也会这样,但今日…… “蝶喜少主是否也在里面?” “是。”小乙答道,“公子和蝶喜少主只是在聊天。” “是吗?”归时正表示怀疑,“如果只是在聊天,你们进去禀报一声,我可以进去?” 四人面面相觑,进去禀报?谁敢进去? 小乙硬着头皮道:“公子有要紧的事和蝶喜少主说,交待了谁也不见。” “要紧事?呵,我看真的说很要紧的事,他们经常有要紧事?一时半会儿都等不了吗?” 小乙答道:“这是……第一次有要紧的事,您看那不是祝家小姐来了嘛,公子一定有许多话要对蝶喜少主说。” 归时正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哼!你们四个,身为江儿的近侍,主人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们有义务劝诫。” “是。”四人齐声应道,但这事儿,谁敢去劝诫,大夫君您不是也不敢硬闯吗? “罢了罢了……”归庄慧都管不了这个弟弟,更何况是他了。 这日,林树和归韶江在离开大将军府前,一家人都默契地没再打扰过他们。连晚饭都没喊他们吃,临行前要向长辈告别,归庄慧的眼眶都是红的。 在回宫的马车上,林树整一个瘫在归韶江身上,面色红润,神情餍足……啊,圆满了。 归韶江轻抚她的背,决定告诉她一件事:“我从长姐那边接到消息,安海松来了。” “噢?”终于等到她了,“她来到哪了,有没有带上爱儿一起?” 归韶江告诉她:“安海松这次是以七香国使者的身份来的,因此要按规矩办,先入境,再入城。” “所以她现在是在边境?”搞得也太迂回了? 归韶江道:“那倒也不是,她身在七香国的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我想今日她的入城申请就该交到国主手中,只看国主什么时候宣她入朝正式拜见。” 林树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虽然安海松是要来接我回去的,但我也不会那么快就跟她回去,我舍不得你。”两人刚刚度过最亲密的时刻,她可不想归韶江现在就暴走。 归韶江仍旧轻抚她的后背:“你要回就回,但如果你回去了不回来,我就亲自去抓你。” “嗯嗯,你去把我抓回来。”接下来恐怕要开始一段时间的异地恋了,想到这,她就格外珍惜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第137章 兰蝶喜和小瓜 “要不今晚别走了。”林树在她的寝殿门外不舍得放手,虽然已经入夜,但整个王宫路上少不了灯火,甲乙丙丁心惊胆战给他们打掩护,生怕他们再做出什么越矩的事被人看见。 “这是宫里。”归韶江既是在对林树说,也是在对自己说……真是受不了,为什么他们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黏在一起?这个时候他就真的很想嫁给她,这样就能光明正大地恩恩爱爱了。 “那我们明天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明天一早。”归韶江向她保证,“我还带你出宫去。” “好,我等你。” 归韶江看着林树进去,林树走得一步三回头,若不是乐乐替她关门,这门怕是关不上了。 当偏殿的大门被合上,归韶江微笑的脸便跟着沉下来:“你们去查查,有几个人盯着这里?” “是,要清理掉吗?”小乙问道。 “先看看是谁的人。”他真怀疑林树身上莫非是能够吸引人的法宝,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对她感兴趣。 摘星国主四个子女,长女王月瑾作为继承人培养,这些年愈发老练稳重,国主亦是逐渐放权,开启颐养天年的生活模式。排行第二的长子远嫁他国,或许今生再无相见之日。 接下去是王月珍,自小在众长辈和官员眼中,这位次王女性子跳脱不靠谱,从来没人对她报以厚望,认为她年长后做一位闲散公主就是。却没想到她成年之后竟展露出野心,频频与王月瑾作对,最后被王月瑾一怒之下撵到瑶城去了。 王月瑾先头有一对双胞胎女儿,时隔多年又身怀二胎,王月珍却连个正经夫君都没有,国主愈发不待见她,就连昨夜归韶江把她绑走关起来这事儿,到现在国主都没发现。 幼子王月珂,是国主年过四十拼了老命生下来的,自打出生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国主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书也不念,礼也不守,将这个幼子养得顽劣不堪,最近国主和王月瑾方才幡然醒悟,把他和王月珍一起禁足在宫里。 兰蝶喜初次来到摘星国王宫时还不到五岁,听说她刚来时,曾在乳母怀里日夜哭泣。 摘星国的几位王子王女都对她抱有好奇,然大王子很快就出嫁了,恐怕兰蝶喜对他连个印象都没有。王月瑾已经成年,只是来看过几次,曾对她有过怜悯之心,但想到本国因为战争牺牲的百姓和士兵,她又对这个孩子升起一股仇恨之意,因此当王月珍开始欺负兰蝶喜时,王月瑾不仅不管不问,甚至会在暗中助纣为虐。 王月瑾是不会亲自动手的,但那些想要讨好王长女的人,会替她动手。 一开始他们还有所顾忌,直到过了两年,发现兰蝶喜只长个子不长脑子后,他们把兰蝶喜身边的人,或是收买或是清理,彻底把兰蝶喜养成一头畜生。 归韶江初见她时,她被关在狭小的木笼子里,脖子上套着皮项圈,项圈上拴着一根要断不断的粗麻绳,麻绳的另一端绑在木笼外的木桩上——不过她有专人帮忙洗漱,倒还算得上干净,只是免不了脸上手上都是细小的伤痕。 王月珍向他展示如何给兰蝶喜喂食:“不能让她轻易得到食物,可以让她做动作,她如果不会你就教她,只有在喂食的时候她才会特别听话。” 王月珍把兰蝶喜从木笼里牵出来,兰蝶喜双眼只顾盯着归韶江手里的馒头,口水不一会儿就流出来了。她不仅不瘦,甚至被王月珍喂得有些胖乎乎的。 “想吃馒头吗?”王月珍问她,可她竟然说:“想吃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盯着归韶江手里的馒头流口水,然后对着归韶江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哥哥,我想吃。” 兰蝶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归韶江却眉头紧锁:“你们这是虐待俘虏。” 王月珍道:“这算什么俘虏?况且我哪里虐待她了,天天给她送好吃的,你看她胖得……”说罢,她掐了掐兰蝶喜的脸。 兰蝶喜疼得眼泪直流,但当王月珍放开她后,她仍是笑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归韶江手里的馒头。 “混账玩意儿!”归韶江看不得王月珍这般欺负一个小孩子,便把兰蝶喜夹在腋窝底下带走了。 至此以后,大将军府多了一个小瓜,归韶江多了一条小尾巴。 兰蝶喜洗漱干净后还是很能看的,加上她总是笑着,归香说她倒像是那年画上的福娃娃。 大将军府的人对兰蝶喜都算不错的,但她却唯独喜欢跟着归韶江,无论归韶江出门多久,当他回来时,她都能记得,并且一眼认出他,然后便是跟在他身后讨要礼物,有时归韶江没有准备,随手给她一块石头她都喜欢,当然最喜欢的还是收到零食。 “你是不是越来越胖了?”归韶江也酷爱揉搓她的脸,又滑又软。 就这样,兰蝶喜从此长居大将军府,只有国主在需要她的时候,才偶尔让她回一趟宫里。 归韶江还记得有一年兰蝶喜如饿鬼投胎般狂吃个不停,饭量巨大,身材却反倒瘦了下去。大将军府吓得连忙请大夫,大夫诊过脉后,却是闹得啼笑皆非,这时众人才恍然察觉过来,傻子也是要长大的。 那年兰蝶喜抽条似的长高,也是那年归韶江跟着归庄慧出了趟门后,很久很久没有回来,再见面时,她就已经是他认不出来的大姑娘了。 如今的林树和当初的兰蝶喜,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也难怪他们好奇,或是怀疑。 甲乙丙丁的侦查还没得到结果,归韶江已经穿上一身黑衣,避开值守独自前往林树所住的偏殿——等到早上才见面?开什么玩笑!不知道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虽然知道外头有人盯着,但归韶江不怕,一来他有信心不叫这些暗哨察觉,二来就算察觉也没什么,无非就是第二天传扬出去罢了。从前天天被传扬各种谣言,这次被传一件真事出去,也没什么不好。 第138章 当王君 王月珂白天是个容易咋咋呼呼的闹腾性子,晚上就连睡觉也不老实。王月瑾看着半个额头露在床帐外的弟弟,头疼得厉害。 原以为他们身为天家子女,将来她继位后,珂儿有她的庇护,一定会过得很好,谁知如今第一步婚嫁之事就给卡住了,嫁不出去就更别谈以后了。 前日宴席时,他甚至还在兰蝶喜身上发生那样的事……直接扑到女子怀里,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脸都丢光了,就算那些官员也不敢多嘴外传,但珂儿在他们心里终归是又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王月瑾为了想法子把他这事兜过去,头发都掉了,他倒好,一点事儿没有,回来倒头就睡,第二天还敢去找兰蝶喜。 “珂儿,醒醒……” 王月瑾好不容易才把弟弟喊醒,王月珂骂了两句才睁开眼睛,就看见坐在床头的姐姐脸都黑了,忙爬起来端端正正地跪在床上,又看到殿内燃着暗黄的烛火,它也分不清是什么时辰。 “长姐,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过来了,你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 王月瑾告诉他:“还有半刻钟就到鸡鸣了,你也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再跟着教养师父上课了。” 王月珂艰难地撑起眼皮:“天都没亮。” “昨日说好了禁足,你还翘课去找兰蝶喜,今日便补回来。” 王月珂恼道:“定是归韶江告的状,怪我破坏他们的好事。” “你又撞上什么事了?”王月瑾打心底对归韶江还是敬重的,一介男子之身,舍弃了自己的终身幸福去守国门,多少女子都做不到。如今国家缺武将,大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因此无论在朝堂上有什么中伤归韶江的话,王月瑾都愿意替他兜住。 王月珂气呼呼地道:“他和那朵兰花有奸情!” “……”如果只是这事倒还好,虽没有闹得人尽皆知,但归韶江身边亲近的人都看得出来那两人之间是什么意思。 男人都是需要一个女人才能过生活的,王月瑾认为归韶江当然也可以找一个女人,虽说这个女人有些不靠谱……但她相信归韶江的是个成熟的有思维能力的人,他会处理好他自己的事,和她这个令人头疼的弟弟不同…… “不是江儿告的状,还有论辈分,他是你的兄长,你不要直呼其名。” “哼!长姐你从来都不帮我,你就由着他欺负我!”说着王月珂嘴巴一翘就要哭,王月瑾大声喝止了他。 “够了!赶紧下床洗漱去上课。”真要给他哭起来,整个宫殿都能让他吵醒。 王月珂硬是把哽咽吞回肚子里:“我就知道,姐姐早就不疼我了,只会让我学习。” 王月瑾恼得青筋直跳,这个弟弟十五岁了,还不如她的两个未成年的女儿懂事:“不学习你要去做什么,玩了十五年了,还要给你重复一遍吗?你现在嫁不出去了,家家户户一听是你的名都吓得闭门谢客,你再不做出点样子来让人看看你的变化,真就孤老一辈子了!” “他们不要我是他们没眼光,我身份高贵,我还嫌他们配不上我呢!不要我正好,我要像大哥一样出国嫁王女,将来当王君。” “来人,给小王子更衣。”王月瑾心知跟他说再多也是废话,赶紧把他提溜起来上课去才是正经。 “你别瞧不起江儿,他不嫁人是因为他有大大的功勋,他有安身立命之所,你有什么能耐,整日游手好闲,踏出宫门一天就能饿死,还当王君,谁家王女那么不怕死,找你当王君?” 几个粗壮的男人都是王月瑾带来的,丝毫不会怜香惜玉,把王月珂推到更衣屏风后,小王子看似顺从地在他们手上被摆弄着,嘴上仍不服气:“那、那……兰花儿,兰花不就是王女吗?她还是少主,她回去就是继承王位的。” 王月瑾惊呆的,甚至被惊吓得退后两步,身边的宫女赶忙扶住她。 “你竟敢打这种主意!且不说她和江儿之间有情意,你知不知道在七香国内还有另一名少主,她的少主身份不过是送来的时候贴一贴金安上好听的,等这次回国,还不知道有多少风雨在等着她,关于兰蝶喜,你想都别想。” 王月珂撅着嘴,这时他的衣服已经换差不多了,探出头来:“可我都被她抱过了,除了嫁给她还能怎么样,归韶江算那厮顶多算无媒苟合,让母后给我赐婚,我就能名正言顺地嫁过去,将来还能为母后在七香国牟利,才不像你们说的那般没用。” 王月瑾被他气得心口疼:“扶我走。”在这儿多听他说一句,她就要被气得流产了,这两月母后体谅她怀胎不易,免了她许多政事,让她专心教导珂儿,如今看来这差事还不如去处理政务呢! 王月珂可没有什么体谅长姐的心思,他有自己的打算,摸黑爬起来,他哈欠连连,勉强用了早饭后,教养师父早已等着了。他还想开溜去找林树,王月瑾却命那几个身体健壮的男人守住门窗。 王月珂出不去,想骂人却被教养师父盯着,最后也是心不在焉地上完了一天的课。 “有什么用?一天下来教养师父说了什么我根本记不住,那么多茶,喝自己喜欢喝的不就行了,我既不种茶也不卖茶,学那么做茶做什么?”他躺在软榻上抱怨连篇。 “兰花今天做什么?”还好吩咐了手底下的人盯着那边。 “禀王子,蝶喜少主今日又跟安阳郡王出宫,到现在还没回来。” 听闻此事王月珂一下便做起来:“奸夫淫妇,走,就去她殿里等着,这次非抓她个现行,然后咱们把这事传扬出去,让归韶江这个惯会勾引女人的狐狸精一辈子见不得人。” “这……这不太好?王长女殿下说过不许您天黑出去。”他希望搬出王长女殿下后可以让小王子收收心,可他太小看他都主子了。 “这不是还没天黑吗?等天黑后你扮成我的样子留在寝殿,假装我已经回来了,谁要敢说出去,打死了事!” 第139章 什么文学 林树这日出宫,遇上了件不大不小的事,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她只会觉得大瓜好好吃,可惜这个大瓜是自己家的。 他们出宫后第一件事仍旧是去拜见姨母,因为去得早,姨母留他们用了一个早午餐才放他们出去。 林树看归香倒是很好说话的样子,也不为难他们,她只是爱听着自己看来看去的,被林树发现后,归香解释说是因为林树变化太大了,以至于她到现在还不敢相信,总觉得林树是归韶江在外面找到什么人顶替的。 想起归韶江说过兰蝶喜小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大将军府里度过的,林树便有些好奇问起她小时候的事。却见归香尴尬地笑笑:“您小时候在我们府里……太调皮了,所以不得不将您约束起来,我也不大管你们小孩子的事。” 林树还待想这话里的意思,归韶江便打岔把她带走了。 归嫦儿老早便备下车马在大门等着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出来,高兴得手舞足蹈。 “舅舅舅舅,快带我去玩,今天备不及了,我们先去逛集市,等下次我休沐日在家,我们再去打猎!” 归韶江无奈地对林树道:“你不介意?” 林树看着这个发疯似的熊孩子,心道还好她明天就上学了:“没关系,就玩今天而已。” 一群人到了集市后便下了马车,归嫦儿是算准了的,今天正是乡下人扎堆来做买卖的集日,尤其热闹,从下车见到第一串糖葫芦开始,这娃就撒了欢地向往人群里钻,还好会归韶江眼疾手快抓住她。 “别只顾着玩,跟紧了我们,当心拐子把你抓了去。” “知道了知道了。”归嫦儿一面说着,倒是不跑了,但两条腿还是如同安了弹簧般不断地上下蹦跳。集市上人多得接踵摩肩,归韶江不得不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但很快,归嫦儿又发现了自己的小伙伴:“淼淼淼淼!” 众人顺着她打招呼的方向看去,就看见祝淼正骑在一名家丁的肩膀上,高出人群,兴奋地冲他们招手。这巧合得让林树都要怀疑,祝淼是故意来等着的。 当两拨人走近会面,林树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孔,这下就完全能确定他们就是来故意等着归韶江的。 ——陪伴祝淼一同出门逛街的,正是祝意白和归韶海。 “江儿!”祝意白看起来比她女儿还高兴,就想凑上来,不过甲乙丙丁眼尖地迅速把归韶江前后左右围住,让她没有机会得逞。 祝淼从家丁的肩头上下来,她不敢直接往归韶江那里跑,便去了归嫦儿的身边,但小眼睛却是看向归韶江的。 归韶海对女儿招呼道:“淼淼不得无礼,快回来!” 祝淼牵着归嫦儿的手:“不,我要和表姐玩。” 祝意白也道:“孩子见了面高兴,就让他们待在一块儿,都是亲戚玩惯了的……江儿真巧,这么快又见面了,昨日淼淼回家一直说起你,多谢你照顾她。” 归韶江也只是稍稍点个头便走,祝意白自然是不放过他,就算被小乙和小甲隔开了,也还死皮赖脸地跟上:“今日湖面上有唱戏的,我已经租了一艘船舫,不如我们带孩子看戏去?” 然而归嫦儿说:“舅舅我不想看戏,我想去逛街买东西。” 归韶江问她:“你想买什么?” 祝意白又插话道:“无论买什么,都算我的,舅母给你买,江儿你许久没回来,东街开了一摊卖大肉烧饼的,做得极好,你最爱吃的,待会儿逛到那边给你多买几个。” 林树只知道归韶江喜欢吃肉,凡是肉都爱吃,饭量还大,但不知道他最爱吃大肉烧饼,巧了,前世她特喜欢牛肉饼,各种做饭牛肉饼不知道吃了多少,平时小视频也看得多,虽然实操次数有限,但时下不妨碍她献殷勤。 “江哥哥,你喜欢的话,明天出宫我在家里给你做。” 林树弯着归韶江的手臂,眼巴巴地看着他,归韶江被她这句话戳得,从心里暖到胃里。 他摸摸她的脸:“你倒是很久没下厨给我做好吃的了,白花了我好大一箱银子。” 林树也想起归韶江给她的那箱“工钱”:“最近事情多,现在闲下来了,你想吃什么,我每天换花样给你做。” 祝意白听得愣住:“原来小瓜还会下厨了?” 归韶江像看个死人一样瞪着祝意白:“小瓜也是你叫的?”连他都不叫小瓜了,祝意白怎么敢! 见归韶江变了脸色,祝意白立刻赔笑道:“是我越矩了,蝶喜少主莫怪,只是从前跟着江儿叫顺嘴了。” 就他们之间婚约之事,祝意白总是觉得委屈了归韶江,因此无论归韶江给她什么脸色,她都觉得自己是该得的。 “她喊你‘江儿’就可以吗?”林树可怜巴巴道。 归韶江转脸便又换上一张温柔的脸:“这是在外面,我的名头太响,不好让人叫出来……”接着又对祝意白一副凶相:“你以后喊我归公子,或者同韶海一起喊我二哥。” “江儿,我以前不都是这般喊你的吗?何至于那么见外?” 林树皱眉怼她:“不想见外找你家贱内去。” “蝶喜少主这话是何意?虽然江儿可怜你,所以一直照顾你,可你也不能仗着……” “闭嘴你!”归韶江忍不住抬起手,还敢数落他的林树?真想削她一个手刀。 祝意白情真意切地垮起个悲伤的脸,归韶海把注意力放在祝淼身上,一直都不怎么说话,这会儿才抓住机会附和道:“妻主,我就知道二哥还在生我的气,可事情真的不是二哥想的那样,妻主也是因为太过思念二哥,才纳我为偏房,我只是二哥的替身,妻主心里永远都是念着二哥的。” 林树和他之间隔着两个人,听得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小白花替身文学? 祝意白紧跟着说道:“江儿,我的心恨不能剖出来给你看。” 归韶江就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第140章 戏精 “二哥,你原谅妻主,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行,我对妻主是真心喜欢,就算只是成为你的替身留在妻主身边,我也觉得幸福。”归韶海欲语泪先流。 “不,江儿,都是我的错,我太思念你了,那日喝了酒才把你弟弟……”祝意白自己都不好意思当着众人的面把未完的话说下去,喝了酒之后还能是什么?酒后乱x呗。 夫妻俩,祝意白主演一个深情款款至死不渝,归韶海主打一个柔弱无助大爱无私……翻来覆去地乞求归韶江原谅他们,不要生气。 归韶江本是被他们恶心得想揍人,林树却在旁重重扯了他一下,他看见林树瞪大眼睛一副想要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什么的样子,他忽然也没那么生气了。 原本就没把这两只苍蝇放在心上过,又何苦为了他们的胡言乱语而恼怒? 归韶江便牵着林树一路走,好似没有听见他们说话一般,两人脸色讪讪,慢慢也就不说了,祝意白又开始提议带他们去哪里玩。 但归嫦儿心里却有主意,她否决了祝意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每一个想法:“我要从街头吃到街尾,还要把每个摊上的泥人也编叶子都搜集一个,东三岔口那个老头子手艺特别好,每次出来集市都新人物,我都错过好多次集市了,我要把没买过的都买回来。” 先前林树就从归韶江那里听说了归嫦儿喜欢泥人,原来是喜欢收集手办啊!真好 小小年纪就有能力置办这些玩意儿。 祝意白却劝道:“嫦儿你,最近听书塾里的先生说,你的功课成绩总是上不去,这些不务正业的小玩意儿还是少卖的好,我听淼淼说你藏在房里的泥人少说也有百八十个了。” 归嫦儿失落第看向归韶江:“舅舅,你不会也告我的状?” 归韶江眼皮都没抬:“买!”从前不见面的时候他就经常买东西送回家给归嫦儿,这次他好不容易回家宠一次侄女,这丁点不费钱的小玩意有什么不买? 何况归嫦儿只是文科成绩不好,武科成绩哪次不是第一? 祝意白闻言倒也没有被驳回面子的尴尬 只是无奈叹气:“你也太宠她了。”那种“真拿你没办法”模样,好似她也十分宠溺归韶江似的。看得林树很无语,这人是癔症发作? 归韶江见林树始终在看热闹,都没说什么,他便对祝意白的话一概不理,仿佛这不是他的热闹。 归韶江满足归嫦儿的愿望,真的从街头吃到街尾,但毕竟她还是个孩子,就算每样东西只尝几口,也很快就吃饱了,但她又舍不得,于是奴仆们手上很快大包小包堆积如山。 祝淼很高兴,因为也有她的份,这些都是她的“亲爹爹”给她买的,虽然小爹不让她吃,但她也可以像嫦儿姐姐那样,打包带回家去。 祝淼没那么喜欢泥人,归韶江便让她自己挑别的,于是她又得了许多礼物,小脸笑得红扑扑的。祝意白也在旁笑,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三口,这也是她幻想多年的场景……多么幸福。 归韶海打落牙齿和血吞,真当起了替身。 林树看着祝意白一个人跟那演得起劲,她没什么好吃醋的,就是觉得这个人恶心。可她看着因被自己母亲利用不明真相,而欢天喜地的祝淼,又看着身后做西子捧心状,万般委屈隐忍的归韶海……她就看看这些人能装到什么时候,两口子戏精! 就不知道归韶海是什么心态,明明就是想和归韶江争,却又忍辱负重地把妻主和女儿推出去。这算什么招?以退为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一群人走走停停,艰难移动了几百米远的路,终于看见一间茶馆,林树听到里面传来说书的声音,又看人群把门口都围满听得津津有味,便提议道:“要不进去歇歇,整理一下?” 再不换把手,下人们都拿不动了。 “好呀好呀!里头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我以前听过《勇者胜》还没听完,待会儿我要点这篇。”归嫦儿就想上前拨开人群挤进去,幸亏归韶江一直着拽她的手腕没放开过。 下人上前吆喝一声,里头便有跑堂的出来迎了,一群人要了二楼的包厢,归嫦儿立刻带着祝淼扒在窗户上。 祝意白交待道:“看好两位小姐,别让他们掉下去。” 归嫦儿听了几句又回过头激动地喊道:“正好是《勇者传》,我就知道这篇话本最受欢迎了!” 茶馆的香茶果点很快便奉上,但归韶江没有摘下面巾,这意味着他不打算吃东西。祝意白又开始露出心痛的表情:“江儿,走了那么多路,你多少喝点茶水润润嗓子,我们……我们都不会嫌弃你的。” “谁嫌弃谁啊!”林树咬牙切齿道,“来人,找块屏风把他们家隔开,又没说带着他们一块儿玩,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扯不掉,没脸没皮的。” 祝意白脸色煞白:“蝶喜少主,我念在你年幼脑子糊涂,不和你计较,我们之间的事……” “把他们给我撵出去!”嫌弃他脸上的疤可以,当初他们家不就是以这道疤为由退婚的吗?装什么装。一直喊他“江儿”不肯改口也就算了,归韶江只当没听见,可要是再暗讽一句林树是傻子的事,他绝对不会客气。 祝淼才听他们说话大声起来,就频频回头看,这会儿听见归韶江要把他们撵出去,她吓得紧紧抱住归嫦儿的手。可是归嫦儿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津津有味地听着楼下说书,还跟着人家一起拍手叫好。 甲乙丙丁听到归韶江说要黏人,立刻沉下脸把他们家的人团团围住,祝淼见到这场面哪里还顶得住,本来就是个哭包,这些更是“哇”地一声哭了。 “呀!吓我一跳,淼淼你怎么又哭了?”归嫦儿回过头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包厢内氛围不对。 祝意白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江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第141章 认女儿 归韶江一句废话都不想对他们说,眼神一凛,甲乙丙丁把刀都出了半鞘。 祝淼愈发哭得大声,嘴里直喊爹娘,归韶海想上前安慰女儿,忽然又晃过神来,这孩子口中的爹并不是他,于是他又生生止住动作。 祝意白把祝淼抱过来:“江儿,你吓到孩子了。” 祝淼趴在祝意白的肩头,不断抽泣地看向归韶江,但归韶江知道她这是在拿孩子做筏子,便一个眼神也懒得施舍她。只是归韶江不心疼,林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她倒也不是圣母心发作,就是单纯地喜欢这孩子。 于是林树拿手肘撞了撞归韶江后,又夹着对祝淼说:“淼淼别怕,让爹爹抱抱你好不好?” 祝意白和祝淼的表情都瞬间惊喜了,归韶江狠狠捏住林树的双颊:“你说什么?” 林树“唔唔”地说不出话来,只得冲他使眼色,归韶江气归气,到底还是听话的,虽不知林树在打什么主意,他还是从祝意白手里接过祝淼。 祝淼还吸着鼻子,嘴却咧开笑了,这时林树又凑上来捏捏她的脸:“真是个可爱的乖宝宝,走,林姨带你买糖去。”说罢,她便拉着归韶江走了。 祝意白和归韶海还待跟上,甲乙丙丁却死死地拦住门。 “淼淼,你们要把淼淼带去哪?”归韶海急了。 林树悄悄捂了祝淼的耳朵:“淼淼乖,林姨和爹爹带你去玩。” 祝淼倚靠在归韶江的怀里笑,被林树带着快步跑下楼,越走越远,哪还听得见亲生父母的呼唤。 厢房里一片杂乱,留下归嫦儿还在窗边一脸茫然:“舅舅怎么不带我一起?”她是该跟上去,还是该留下继续听书呢? 忽而楼下又一片叫好声,归嫦儿重新趴回窗边:“错过了错过了,这一话我一定要再听一次。” “你想去哪?”自离开茶楼后,林树牵着归韶江一路乱走,归韶江着实闹不懂她想做什么。 “走着,走远点。”林树带着恶作剧成功后的兴奋,找了另外一家安静些的茶楼才进去,又点了些小孩爱吃的甜点。 归韶江把祝淼放在椅子上:“没看出来你还挺沉。”祝淼立刻识相地给他捏手臂,虽然那力道捏在人身上跟抚摸差不多,但归韶江对她这份心意还是认可的。 林树笑道:“你看她多贴心。” “少在这儿嬉皮笑脸的,说,你想做什么?” 林树看着眼前一大一小,越看越喜欢,她提议:“你要不要给她看看你的脸?” 祝淼闻言后,满目期待,爹爹总是戴着面巾,她还没有真正见过爹爹长什么模样,但归韶江拒绝了:“别了,吓到她。” 祝淼不明所以,归韶江便指着自己的脸对她说:“我长得很丑,这里,有一条很长的疤。” “可是,娘亲说爹爹生得很美。”祝淼说起话来还是奶声奶气的。 归韶江没好气道:“哼,果然是祝意白那厮跟你说我是你爹的?不要脸的玩意儿。” “可是,娘亲说我和爹爹长得很像。”祝淼说,“娘亲还说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长得最好看,最温柔,最聪明,还有大大的本事!” “你娘说得不错!他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林树一方面认同祝意白的观点,一方面觉得祝意白下j,既然认为归韶江全天下最好,当初为什么又要退婚?既然退了婚,又作一大堆幺蛾子纠缠不放,好像归韶江非得围着她转似的。 林树和归韶江好到现在,第一次碰到情敌,还是碰到这么个恶心人的。 归韶江又捏住林树的脸颊问:“你到底什么意思能说了?为什么要让她认我做父,她是不是我女儿你最清楚了。” 由于祝淼和归韶江长得太像了,凡是见过的都会相信他们是亲生父女,包括林树叶怀疑过,但她的怀疑已经成为过去式了,毕竟都已经和归韶江上了全垒,他全身上下哪还有自己不清楚的? 林树把祝淼抱到归韶江身边:“看,你们多像淼淼又那么喜欢你,我也喜欢淼淼,只要你没有意见,咱们就养了她。” “咱们?你想得也太天真了,他们要的是把我和祝意白的利益绑在一起。” 林树道:“我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但也知道他们不安好心,你管那么多,淼淼既然喜欢你,你就把她留下,他们不是爱往你头上泼脏水吗?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 “你是要我真的认了她?”归韶江看向祝淼,小丫头一双大眼睛真挚地望着他们,她也在等一个结果。 但归韶江其实是不愿意的,祝意白出轨在先,悔婚在后,就算两人分开多年,她也还要利用祝淼毁他名声,然后假情假意地说她还爱他,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只不过这些年他常年在外,祝意白影响不到他,因此他不在意罢了。这次回权都有了林树的陪伴,祝意白在归韶江眼里更加像个跳梁小丑,上蹿下跳,徒惹人发笑……对了,还有他的堂弟归韶海,两人一唱一和演得真好。 归韶江听说,祝意白的夫君算不得什么高门贵族,当年眼见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不得不找个人来接盘,她的夫君也是看上了祝家的门第,双方一拍即合。 据说孩子出生前,两人感情还是可以的,在孩子出生后,归韶海终究是进了门,一来是这两人的私情,二则是祝家还是得靠一靠归家这棵大树。 归韶江觉得,或许可以对林树说说从前的那些糟心事了,就是事情太多,真要告诉她的话,该从何说起? “我不想认她,干的亲的都不想认。”归韶江当着祝淼的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既是告诉林树,也是给祝淼一个交代。 祝淼的表情虽然失落,但归韶江的回答却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懂事地表示:“我明白爹爹的处境,我只要爹爹记得我就好,日后您再离开权都,我会给您写信的。”说着,她的泪珠子又往下掉。 第142章 小孩好套话 林树和归韶江一左一右地坐在祝淼身边,林树时不时亲切地摸摸她的头,又给她剥豆子亲手喂到嘴里。 归韶江一把打掉她又要摸人家脸的手:“你手脏不脏,剥豆子就剥豆子,别乱摸。” 林树讪讪地放下手,祝淼这张生得和归韶江一模一样的小肉脸,着实让她忍不住。 也不知道这些年祝意白究竟是怎么给祝淼洗脑的,能让祝淼对这位从没见过面的父亲有如此高的期待,正房夫君能忍?归韶海也能忍?林树觉得可能这一家子脑子都不正常。 她倒也不用归韶江公开承认这个女儿,因为外界已经认定祝淼就是他亲生的了,再怎么否认估计也是徒劳。只是林树今天被他们恶心得够够的,能力范围内,不如她也找点事膈应膈应他们。 且看昨天在大将军府祝淼对着归韶江喊“爹”时,归韶海的表现,这个堂弟还是很在意他女儿的,但林树猜测在他心里,妻主或许比女儿的分量更重,因此他为了讨好祝意白,不得不让出自己女儿的感情。 且他只是偏房,在正式族谱上,无论如何祝淼的父亲都是那位正房夫君,他只要一天不扶正,就一天是小爹,对女儿的养育没有任何主导权,因此对于女儿血缘的归属……或许这也是他愿意委屈让渡的理由之一。 又或许,是那位正房夫君做了什么,促使祝意白和归韶海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所以才让祝淼有意地去攀附归家…… 刚才一路上林树的猜测有很多很多,但也仅仅是猜测,这会儿她便旁敲侧击地对祝淼打听起来:“淼淼,在家里,你的那位正头父亲和你娘亲的关系好不好?” 祝淼摇头:“不好,娘亲对我说她不喜欢大爹爹,大爹爹太凶了,我也不喜欢,每次检查功课不过关就要打我的手板。” 说完祝淼张开双手:“昨天又挨打了。”她的手掌心上还可见一条淡淡的红痕。 “真够严厉的。”林树在兜里摸出一瓶药来给她涂上,她如今身上备着这种伤药,就像前世常备创口贴那样平常,毕竟出门在外,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你娘亲不疼你吗,她也不帮你说说话?”林树问。 祝淼答道:“奶奶和爷爷都觉得大爹爹做得对,他们说娘亲太溺爱我了,不许娘亲插手我功课的事。” “竟是这样。”张爱家里是生怕正房夫君和女儿感情好,硬要把他们分开,结果分了那么多年,张爱依旧很敬重她的父亲。祝淼却是让正房父亲全权掌管,结果还管出仇怨来了。 人家的家事林树不好评价,她只哄骗道:“淼淼,以后你可不许再当着人喊他爹爹,在心里喊喊就行,喊出口来让人听见可是要惹祸的,往后只能喊他安阳郡王,或者亲近点便喊他归叔叔,再不然跟着你嫦儿姐姐喊舅舅也行。”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归韶江不禁皱眉,辈分也能乱叫,“我是你小爹的哥哥,你该喊我伯父。” “是,伯父。” 林树嘿嘿地傻笑,这男女一换,亲戚关系挺她更搞不懂了:“淼淼,你可知你伯父这次回来几天?” 祝淼摇头:“娘亲也想问,伯父可不可以在权都待久一点?” 归韶江答道:“最多一个月,我有自己的封地,又手握重兵,身负守卫边境的大任,自然不可久留。” 祝淼听得两只眼睛亮闪闪的:“爹……伯父果然厉害!” 归韶江挑了挑眉,因为一般人听见他身为男子去从军,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微词,祝淼却完完全全都是崇拜,看来祝意白的脑子真是抽的。 想当初他第一次跟着长姐出军剿匪回来时,祝家二老那脸色黑成什么样,把他当成妖怪般,避之不及就要退婚,也没见祝意白多说一个“不”字,如今这般教导她女儿又是何意? 林树却不需要想那么多,她见祝淼喜欢归韶江就好,便对祝淼道:“行军打仗的事可说不准,多则一个月,少则……若是边防有变,说不准明日就要启程了,这一离开,又不知道得多少年岁才能回来见次面,等再见到你时,说不定你都变成一个大姑娘了,伯父都长白头发了,哎……”归韶江在桌底下踢了她一脚。 他越来越发现林树这张嘴,但凡想忽悠谁,真是张嘴就来。 “你想不想和伯父陪你在一起多待久点?”林树问道。 “想的。”祝淼眼里又翻起泪花,“可不可以和伯父一起走呢?” 那就更好了,祝淼对归韶江的感情竟然那么深吗?但是……林树问她:“你舍得娘亲?” 祝淼低头不语,默默拉住归韶江的手:“我都舍不得,但是娘亲有别的孩子,爹……伯父只有我。” “你娘又怀了?”在于八卦上,林树便能稳稳抓住重点。 祝淼应该是被叮嘱不能说,但又不想对归韶江撒谎,便低头不语,想了想又说:“他们说娘亲从前也怀过,都没了。” “都?”这个“都”字就很值得探讨了,林树追问起来,“你娘亲怀过几次小宝宝?是你大爹爹的,还是小爹爹的?” 祝淼摇头:“大爹爹说都是他的孩子,他说起来可伤心了……他说如果不是只有我一个,他才懒得看管我那么严。” 林树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对归韶江道:“她都不是第一次流掉了,还敢出来闲晃,不怕死的?还是说只为了见你一面,对你那么深情?” 归韶江冷笑:“我看无利不起早是真,她对我能有什么情义?” 祝淼握着归韶江的手紧了紧,归韶江此时也明白了林树的意图,他把祝淼抱回自己腿上:“不如你就和我去阳城,反正女人都是要建功立业的,你跟着我,我给你铺路,长大后也当一名大将。”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说的就是祝淼了。 林树是想膈应祝意白没错,但……“三思啊归将军!”祝淼毕竟还是姓祝。 第143章 一起回宫 祝淼这小丫头有点傻里傻气的,不过傻有傻的好,淳朴善良是她的优点。归韶江见林树喜爱这孩子,正好他也没孩子,虽然不会认她做干女儿什么的,但把她带在身边当个徒弟培养倒也无妨。 就像林树对张爱的那种慈爱之心……看张爱每回望向林树的那种崇敬和孺慕,归韶江说不羡慕是假的。 他习惯了一个人,也以为自己会在金银财宝的陪伴下孤独终老,但人总是贪心的,上天安排他遇上林树,所以他不想独自活着了,他想和林树携手白头。身边有了女人,他或许什么时候又想贪心要个孩子,是不是亲生的无所谓,就算是林树和别人生的也……嗯……这个有待考量。 原本是无所谓,现在好像……还是有所谓的。 听说女人生孩子时都是在鬼门关前打转的,如果挺过去了便是阖家团圆,挺不过去甚至可能是一尸两命。归韶江不想林树一尸两命,他自私地想过,不要让林树生孩子了,就他们两个相伴到老挺好的。 况且他也不是她的正夫,将来孩子管谁叫父亲还不知道呢!想想就令人恼火。 上回林树为了救他把自己弄得血流不止的模样,归韶江一辈子也忘不了。她明明可以好好躲在车里不必出来,当时的情况虽然险,但对归韶江来说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也许代价是要受伤,但他绝不会死在那种地方。 可林树出来救他了,归韶江第一次见她拿出全力厮杀的模样,他毫不怀疑她从没杀过人,但她可以为了他去杀。 归嫦儿还在茶馆里听书听得津津有味,和去学堂不同,学堂里先生念一百遍的文章并不能钻进她的脑子,只能让她昏昏欲睡,但说书人嘴里说出来的文章,她却听一遍就记住了。 甲乙丙丁把守在包间门外,在得到其他命令前,不允许祝意白和归韶海出去,祝意白有些急,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肚子,这孩子是昨晚才让大夫诊出来的,她谁也没告诉,只有归韶海知道。 因为若是让家里人知道,她这三个月都出不了家门了,江儿难得回来一趟,她想见见他。之前的孩子都是没有缘由就流掉了,她甚至没有感觉,她突然对自己任性的作为有点后怕。 “韶海,帮我叫大夫,我有点不舒服。” 归韶海看她一手捂在肚子上,吓得他额头阵阵发凉,却还要强做镇定去求门外的人帮请大夫。 小乙进来看了眼,发现祝意白的确是唇色发白,神情恍惚的模样,便放了祝家的一个家丁去请大夫,又打发小甲去禀报归韶江。 归韶海拼了两张凳子把祝意白放平,让她躺在自己怀里,恨恨地为她打抱不平:“我们只是想和他叙叙旧,他怎么可以软禁我们?妻主别急,晚些我再回娘家去求他,为了妻主我什么都可以做。” 祝意白依赖地靠在他怀里:“海,你真好。” 大夫没来之前,归韶江就派人过来让甲乙丙丁都撤了,顺便传话,安阳郡王要带祝大小姐进宫玩几天。 祝意白夫妻俩面面相觑,他们此时还没明白归韶江打的什么主意,但祝意白心底觉得是好事,江儿再生气也那么多年过去了,淼淼就算不是他女儿那也是他亲外甥。 从那日书塾见面归韶江把祝淼带回大将军府开始,祝意白就在想江儿终究是心软的,或许这孩子真能打破他们之间的隔阂。 祝意白由于身体不适不敢再强撑,归韶海把她抱上马车回家的。等说书先生好不容易停下喝口茶,归嫦儿才惊觉:“人呢?则都走了也不喊我?” 下人这才告诉她:“安阳郡王留了钱,让小姐您自己玩,但是天黑之前要回去。” “太好了,还是舅舅最懂我!” —— 归韶江带祝淼回宫的时候还是大白天,他也没避忌人,祝淼半路上睡着了,还是他亲自抱回去的。这事儿瞬间传遍整个王宫,又在当天传遍整个权都。 被谣言误导的人,无一例外都是一个想法,安阳郡王终于要认回他的亲生女儿了!还有许多人在揣测祝家会是什么反应,大将军府又是什么反应? 听闻监礼司祝大人的正夫只不过出自小门小户,看来这回要被休弃了,因为安阳郡王是不可能做小的,就算他答应,国主也不会答应。如果郡王大度,说不定还会留下他一同服侍监礼司。 这日,摘星国国主王月娥亲自来到归韶江居住的寝殿。 彼时,归韶江正陪着林树在内殿小憩,听闻国主过来,连忙更衣外出迎接。 王月娥看着身姿挺拔的归韶江,暗自叹气,她不仅仅是宠坏了珂儿,还把江儿宠得亦是如出一辙的任性。 “那孩子呢?”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在里间午睡。”归韶江答道,并为她亲手奉上一杯茶。 王月娥喝了口茶,又道:“兰蝶喜也在里面?” “是。”这里是王宫,归韶江没有什么可能妄想隐瞒这位王宫的主人。 王月娥沉默了一阵,才略显尴尬地问道:“你和她,已经有夫妻之实了?” “是。”归韶江也不可避免地耳朵微微泛红。他的国主,既是主,亦是长辈。 王月娥虽然打压归氏族人,让原本权势滔天的归氏族仅剩大将军府一根独苗还在官场上混迹,却格外喜爱归韶江,让他从小就能自由出入王宫,一半时间都是在宫里长大的。外界甚至有说法,说国主是为了归韶江才保下这一脉的。 “哎……”王月娥叹气又叹气,精神耷拉下来,仿佛瞬间老了好几岁。她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若不是瑾儿尚在孕期,正是要紧的时候,她本该躲在内宫颐养天年的。 “我以为你会比珂儿懂事些,挑谁不好,非挑中她。” 归韶江认真道:“她是最好的。” “你从小就喜欢她,如果她还是个傻子,那于你倒还是个不错的人选,这人啊……一旦变聪明,就复杂了,江儿,我是不会把你交给七香国的。” “我知道,我曾对国主发过誓,此生不会嫁人。” 第144章 就是在一起 王月娥在心里想,男人不就是这般,再强势的男人一旦遇上心爱的女人,都会昏了头,一心便只扑在女人身上。 当初江儿因为祝意白退婚,一怒之下可以立下永不嫁人的重誓,王月娥心疼他,便派他去了边城,名义是让他去散心,只是没想到他真能打出些成绩来。 王月娥都怀疑他是不是把敌人都当成祝家来打的,那祝意白也算间接地功不可没了,如果江儿按时成婚,她岂不是要错过一员值得信任的大将? 虽然牺牲了江儿的幸福,但这于摘星国是有利的。她也一直告诫王月瑾,将来要对归韶江好一些,他是个男人,就算权力再大,也成不了气候。 但……如果这个男人被另一个女人把持住,那又不一样了。 王月娥此次来先是确认了事实,而后她还要试试看能否劝得动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然,归韶江的态度是坚定的,他虽然嘴上说不会嫁与兰蝶喜,但心里却认定了兰蝶喜是他的女人。 “七香国的使臣后日进宫,你知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爱她疼她,她最终还是要离你而去,江儿,我只是不忍见你伤心,你长姐也是,难道你要抛下我们和她一起走吗?” “国主放心,她是她,我是我,我们虽然彼此心心相印,但也是有底线的。”归韶江回过味来了,国主哪里是怕失去他,他只是怕失去“归将军”。 “伤心便伤心,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那就必须承担相应的代价。”同当年立誓不嫁人那样,归韶江现在要做的是,给国主一个安心的承诺,让她知道他不会为了儿女私情弃国家于不顾。 归韶江说得很决绝的模样,又唤起了点王月娥的良心,她有些于心不忍道:“你这是飞蛾扑火啊!值得吗?” “值不值得,我想试试……您别劝我了,让我姐姐也别来劝了,我和她的日子没几天了,就让我们好好过!” 王月娥默默点头,心道等七香国的使团过来,一定让兰蝶喜快点滚蛋,别在这儿霍霍她的大将。 今日来,再有是另一件事:“还有祝家女儿的事,我知道不是你的,也一直不许他们乱传,可你今日把她抱进宫,你可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无所谓。”说到这个归韶江就不悲伤了,“她不是想让我认吗?好啊,那这个女儿可就归我了。” “你这是……”王月娥想说他胡闹,可又觉得……是了,祝家最近有点太平了,合该闹一闹了。 于是王月娥不痛不痒地责备了句:“那么大了还任性,若是闯了祸,我可不帮你收拾烂摊子。” 归韶江傲娇地答道:“我又不是珂儿,我能自己收拾烂摊子。” 是了,她还有个更令人头疼的儿子:“你们俩没一个省心的。”她甚至还有个女儿也很不省心,归韶江和王月珂她还宠着点,可想到王月珍她就来气。 “珍瑶那里,你多关她几天,时不时饿她两顿,长长记性。” 归韶江嘴角微翘:“是。”这下就算长姐来也不能帮王月珍说情了。 王月娥打听清楚自己想知道的后,仍没离开,只一直坐着和归韶江闲聊,她近来身体越来越差,对政事,对权力都有心无力,大不如前,只要想到自己已经没多少年光景可活,心里就阵阵悲哀。 年轻时有多么意气风发,现在就有多萎靡不振,剩下的日子里,也只能是为这些小辈们尽可能地谋划了。 直到随侍提醒已经到了晚膳时间,王月娥才离去:“不扰你们了,我一个孤家寡人自己吃去。”她也知道的,谁跟她吃饭都没胃口……除了珂儿,可是最近把珂儿管得严,他也生气不愿过来陪她这位老母亲了,王月娥心中甚是悲凉。 不过每每想起七香国那个老太婆恐怕连她也不如,她心里又乐了……快了,就快把她的女儿还回去了,这次是真的能还回去?谁知道呢! 其实林树和祝淼在内间早就醒了,祝淼想出去找爹爹,林树不让她去:“出去做什么,见了那个人又是一堆礼要行,反正她也没喊我们,万一给她见着了问七问八的,答错话还要挨罚。” 祝淼想了想道:“她是爹爹教书的先生吗?” “……”小丫头是有多怕她的老师? 林树找来一根绳子,两人在地毯上玩翻花绳,竟然能玩一个下午,只能说小孩子真好打发。当归韶江进来时,林树正在给祝淼演示:“看,把绳子挂上去,再翻过来,再拉……当当,这是降落伞!” “什么是降落伞?” “降落伞就是……就是……”遭了不小心说了超纲的东西,“下次爬到高处我带你做一回,你就明白了。”她也不会解释啊! 归韶江进来首先就搂着林树的腰:“我已经传饭了,别玩了。” “伯父!”祝淼如今终于不会叫错了。 归韶江你跟她的脸:“在我离开权都前,你就待在宫里,哪也别去了。” 祝淼仰起笑脸:“也不用去学堂了吗?”按在家的时候,她明天见就该去上学了。 归韶江想了想:“小孩子不上学不行,我去问问王长女家里,她家那对双胞胎比你大一些,但是带你一起上课应该不成问题。” 听说还要上课,祝淼的高兴就减了一半。“武课我可以抽出空来教你。”归韶江说完她眼睛又亮了。 林树拍拍她的小脑袋:“别高兴太早,你伯父当先生的时候可严厉了。” “有吗?”归韶江反问。 “有!”林树肯定地答道。 “那我以后温柔点。”两人对视的目光拉丝,眼看着脑袋越凑越近…… 祝淼不是很明白这两人之间的亲密是不是正常的,她会有些吃醋,希望爹爹也可以这样对她。 可林姨对她也很好,而且林姨很有趣,从不骂她还总是夸她,祝淼学习不好,她常常被家里的大爹爹骂到怀疑人生,总以为自己是个笨蛋孩子,可在林姨眼里,她是个大聪明! 第145章 花海 王月珍被归韶江的人打了一顿,关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偏殿里,一日三顿送的都是粗茶淡饭。看着自己如牢狱般的生活,她怒了。 “归韶江,你可真敢啊!” 可又有什么办法,根本没人来救她,甚至于能来救她的人都还不一定知道她被关在这里了。 归韶江因为得了王月娥的准话,便也扛着谁都不告诉,他就等着谁要真给王月珍求情的话,他再卖个台阶。 然而权都中唯一和王月珍真心交好的归庄慧,却也直到七香国使者入朝拜访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二王女已经好些天没出现过了。 虽然王月珍被禁足在宫中,却也不应该那么多天连个面都遇到过。然后归庄慧才去问归韶江:“你天天在宫里,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她最开始的时候,还怀疑是不是王月珍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怒王月瑾,然而归韶江告诉她:“她对林树心怀不轨,我把她关起来了。” 归庄慧气得说不出话来:“归韶江,你可真敢啊!” 归韶江大义凛然地道:“国主还让我饿她两顿,我有什么不敢的?” “你……你……”眼见四下无人,归庄慧对准他额头狠狠戳了两下,“你把她关哪了?” 归韶江狡黠地笑了笑:“你猜呀!”说完,他便脚底抹油地溜了。 安海松来了摘星国,国主摆接风宴的时候,林树又被拎过来了,这回她是主角,没人再敢议论她的坐席。 安海松坐在她的下首,与摘星国的官员们觥筹交错间,丝毫不落下风。林树只管吃吃喝喝,要是被人点到她就稍微表现一下,至于问什么她都是一问三不知,反正在所有人印象中她就是个傻子,没有必要太争强好胜。 两国翻来覆去都是些老黄历,七香国总是爱挑事的那方,可最后又总是他们输,摘星国便多是阴阳怪气地冷嘲热讽。安海松对此一一接纳,但也列举了很多七香国先进的技术和丰富的物产资源,把摘星国的人嫉恨得牙痒痒。 安海松此人武艺超群,酒兴上来后,她下场演武,精彩绝伦的剑法倒是震慑了在场不少人。见状摘星国主叫来歌舞乐师,缓和了气氛。 宴会也是社交的一种,大家推杯换盏,没有了争执后,谈话内容还是比较愉悦的。 林树吃饱喝足就专心看歌舞,这世界真是没什么消遣,这些训练上佳的伶人们所展现出来的本事,确实好看,难怪归韶江喜欢。 这次归韶江的座位还是在林树身边,这是林树特地要求的,不然归韶江该坐她对面去,和那些王室宗亲坐在一起。 说起来,这次王月珂竟然没有惹事儿没有发言,安静得像个冒牌货。听说她这段时间一直被王月瑾拘在寝宫里学习礼仪,看来是有点成效,只是……他总往林树这边看,有林树甚至觉得他的眼神瘆得慌。 归韶江安抚她:“没事儿,他就是爱记仇,又被关了那么多天,但凭他那脑子翻不出什么花来。” 林树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于是就不在意了。 宴会后,安海松一行人被送往使馆,林树仍旧暂住在宫里。安海松倒是要求摘星国放人让林树一同搬入使馆,但王月娥哪里肯。 她早对安海松狡诈有所耳闻,她又是七香国王君的亲信,如今七香国国主不问朝事,都是她的王君说了算,虽然现在是在权都自己的地盘上,王月娥仍会担心安海松作出什么幺蛾子,所以她还是暂时先把控住兰蝶喜再说! 听闻王月娥不肯放人时,安海松面色如常,只是提出希望拜访一下少主的寝宫,让她送一些日常用品进去布置一番。 王月娥不喜道:“难不成安使臣还怀疑我宫中会薄待你们少主吗?” 林树在心里“哇”了一声,您还反问人家,你们薄待兰蝶喜这不是事实吗?这要是让远在七香国的兰蝶喜那位老父亲知道真相,指不定又得出兵过来打一顿。 但安海松当然应对:“我们自是不敢怀疑,相信以国主您的肚量,断不会做出刻薄我们少主的事,还请国主不要误会,在下只是运来许多土产,想摆放至我少主的寝宫,也好让她早些适应我国的氛围。” 王月娥被安海松阴阳了一番,若不答应,就是她的肚量小了。 在宴会结束后,摘星国派了一队人“护送”安使臣入宫,然后看着安使臣卸下货物,再对兰蝶喜的寝宫进行装点……确实都是土产,很多很多的花。 林树是真的有被惊艳到,她一朵一朵地摸了又摸,摸了好几朵都不敢确定这是真的假的。 若说是假的,那做得也太逼真了,而且这质感,究竟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但若说是真的,看这鲜艳的颜色,又是什么技术才能保存得如此新鲜的模样? 安海松看她一脸吃惊,便笑着告诉她:“这些花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咱们有特殊的保鲜工艺,可令花朵的颜色百年不衰。” “那假的……”林树又问。 安海松随手取了一朵茉莉给她看:“这是绸缎做的,其他还有纸做的,草做的,丝织的……总之各种工艺,咱们国家有许多手艺高超的匠人。” 林树拿着那支茉莉细细端详之下,才发现它真的是假花! 归韶江同样站在寝殿中暗暗惊叹了不得,七香国虽然打仗老输,但对花的钻研真是到了极致。又想起林树惯爱喝花茶,果真是一脉相承。 安海松硬是把林树的偏殿装点成一个花海,林树还要庆幸自己没有花粉过敏。 “不是我说,你们也太穷酸了, 就拿这些招待我们少主。”安海松对归韶江挖苦道。 归韶江无言以对,毕竟这还算好的,兰蝶喜小时候的居住环境更差。不过原因却也不是因为摘星国穷酸,而是单纯不想给她好的罢了。可归韶江要是承认了他们对待兰蝶喜刻薄,那又是点了安海松方才在宴席上的话,是他们国主肚量小了。 第146章 解救 归韶江一晚上都没太高兴,不仅仅是因为安海松的到来,预示着他与林树离别在即,更是因为安海松的到来,更让他清晰地看到了他与林树之间相敌对的立场。 的确,他们两人之间要跨越的不只有距离,比起相隔万里,立场的鸿沟才更难以逾越。归韶江有点明白林树为什么非要回去了,如果他们想要长久的在一起,有很多问题必须要解决。 归韶江怕的是,这些问题终究会迎来一个无解。他心不在焉地用指尖拂过轻柔的花瓣,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了,就算有天真的失去林树,也不过是回到从前一个人的生活罢了,没有什么好怕的。 忽然一捧艳丽的花被举到他的面前——“送你。” 是林树,她把所有的玫瑰都搜集起来,送给归韶江,有红的黄的橘的,中间还穿插了几朵白色的,虽然是被她胡乱凑到一起的,但玫瑰的绚烂和艳丽仍非常美丽。 这就是爱情! 归韶江不知其意,但还是很高兴:“这是什么花,为什么送我这个?” 林树告诉他:“这是玫瑰,你看它明艳的颜色,代表的是热情的爱。” “好。”虽然他怀疑林树是胡编乱造的,但他仍很高兴收下她“热情的爱”。 站在一旁的安海松却出来无情地泼冷水:“少主,您拿的是大部分是月季,当中还混了几朵蔷薇,月季代表希望,蔷薇代表美满,玫瑰也不是什么热情的爱,而是代表……欲望,而且不同颜色又有不同的解答,如果您想……。” “我不想!”林树打断她,“要你管,都是蔷薇科蔷薇属,你还能有我懂?我只是将我的爱寓于花语,送的又不是花,我送的就是我的爱,不懂别说话。” “嗯,您说的是。”安海松笑言,“我们少主如此温柔,等回国后,一定会得到许多男子的爱慕。” “不会说话就闭嘴,我觉得安大人可以走了,再晚点王宫就落锁了,来人送客!”林树就差亲手把她推出去了。 归韶江捧着那束不知道是玫瑰、月季还是蔷薇的花,面上笑着,实则心如刀绞。等所有人都离开,小小的偏殿内安静得针落都能听见。 “你会变心吗?”当没人在时,他的脸色绷不住了。 林树当然是很肯定第说:“不会。”但这样的空口白话,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有说服力,归韶江信与不信,全在一念之间。 两人即将分开那么遥远的距离,再见的时间都无法肯定,无法预测的未来,才是他们心底里的恐慌源头。林树不是不担心他们的感情会不会因为一些不确定因素慢慢淡了,可归韶江显然是更没有安全感的那一方。 比如林树就不是很担心他会另找个女人,不是说她看不起归韶江,而是就这个时代本身的思想而言,对男子的忠诚度更有约束性。 林树好像也开始渐渐顺应他们的环境氛围,在潜意识里认为归韶江对她是可以从一而终的。反倒是她身为女子,出门一趟完全可以偶遇个蓝颜知己,将来回来时给归韶江带个兄弟,然后告诉他,这也是我的真爱,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够和睦共处的…… 啊呸! 当下林树把自己前世看过的所有言情作品都在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终于找到一条看起来还算靠谱的方法。 “我每天给你写信,就算那天写不出来只写几个字,也一定会给你写,然后在信件里标序号,这样你就知道有没有漏掉哪封了。”还是琼瑶剧的恋爱脑里办法多。 归韶江抚摸着她的脸,与她额头相抵,努力压抑着心底的酸痛感:“我等你,如果你你敢骗我,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你挫骨扬灰。” 真狠呀!“……那你也不能变心,等我们重逢的时候,你要更爱我才行。”林树恋恋不舍地隔着玫瑰花抱住他。今晚又会是个缠绵夜。 是夜,归韶江待在这尽是春色的偏殿里快活,另一头归庄慧离开宴席后也没有回家,而是在宫里摸黑转悠,利用她在宫里的人脉,小心打探着有关王月珍的消息。 终于在三更半夜的时候,摸到王月珍睡的那张铺满草杆的床上。 “谁?”王月珍睡得很浅,稍有些动静便醒过来了,然后便看见一个人举着烛台站在她床前,烛台把那人的脸照成阴阳两面,看着全是浓重煞气,她把这辈子学过的脏话都骂出来了。 “看来还挺精神,是我瞎操心了。”归庄慧很生气,气归韶江那个大逆不的东西,更气王月珍这个没有节操的废物。 她原觉得王月珍不争气也挺好,一辈子做个闲散公主安稳到老,可这不代表她愿意看着好友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王月珍从惊吓中缓过神后,就抱着归庄慧哭:“你终于来了,你那天杀的弟弟啊!别让我再碰见他了行不行,他克我啊!” “你活该,谁让你每次都碰他最喜欢的东西,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归庄慧一边数落着,最后却亲自把她背了回去。谁让王月珍救过她的命,无论多少次,她都会捞她。 归庄慧任劳任怨地把王月珍送回到寝殿时,天都快亮了,宫人们对宫殿主人的回归都有些意外,只有守门和巡夜的出来迎接他们,其他人后知后觉地聚过来,殿内也慢慢地燃起了烛火。 在明亮的火光下,归庄慧才看清楚王月珍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不修边幅,无精打采。归庄慧吩咐人去烧水熬粥,等围着的人都下去后,随侍的那个大宫女突然支支吾吾起来。 “有屁就放,慧慧又不是外人。”王月珍依在她怀里舍不得放手,仿佛归庄慧是救世主,只要身边有她在就是安全的。 大宫女悄声道:“是珂王子……他昨夜偷偷溜进我们殿里躲起来,还不许人往外说,殿内被他把守住了,许进不许出。” 王月珍一下从温香软玉间弹跳起来:“他现在在哪?” 第147章 两个孩子 大宫女指了指寝殿的里间:“睡得正熟呢!” 难怪刚才殿内所有人都轻手轻脚的,他们还以为是天色尚黑,所以大家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原来是另有原因。 王月珍也跟着压低声音:“他来这儿做什么?” 大宫女答道:“珂王子说他寄宿一晚,天一亮就走,说不会为难我们,先前我们不敢忤逆他,但方才公主和归大人进来时,小人已经命人将珂王子带来的人看住了,因此并没有惊动他。”这也是他们出去迎接时姗姗来迟的原因。 “做得好,先守住他,等他睡醒再说,让我也歇歇,这些天委屈死我了,慧慧……”听说王月珂翻不出什么浪后,王月珍松了口气,又开始瘫进归庄慧的怀里。 归庄慧不放心:“还是同长女殿下报一声?” 王月珍立即反对:“不报,珂儿不过是被她管怕了来歇一歇,有什么关系,他不是说天一亮就走吗?有什么关系。” 归庄慧问道:“珂王子以前来过吗?” 大宫女答道:“没有,昨夜已经入子时了,珂王子偷摸着来敲的门。” 归庄慧回想昨晚的宴席,王月珂十分安静,一句话都没说过,如此反常总叫人想起来不安心:“还是去报!” “不报,不许报!”王月珍一心想给王月瑾添堵,巴不得出点事更好。王月珂估计也是摸准了他二姐喜欢和大姐对着干,这才过来的。 归庄慧无奈:“那就把珂王子看好了,明早着人把他送回去。” “哎呀管他呢,慧慧你心疼心疼我!”她缠着归庄慧想法子作妖,不让她想别的。 还好等天到天蒙蒙亮时,王月珂果真就出来了,他的随侍宫人给他点了一支蜡烛,照着他摸黑出门,他甚至没发现床帐里的两个人。 归庄慧掀开窗帘瞧了眼,王月珍又给她拉上:“都说没事啦,他无非就是想翘课,今日没有朝会,你要陪我睡到自然醒。” 王月珂顶着寒冷的晨露前行,归庄慧派出的人眼见他走了路线不是回他自己的寝宫,忙上前制止。 “珂王子,清晨寒冷,您还是快些回去添衣方好。” 王月珂愣住:“你谁呀?” “小人是珍瑶公主殿里的洒扫宫人。” “凭你也敢管我?”王月珂挥挥手便让人将他拿下,然后继续往宫门方向快步行去。他要赶在宫门刚刚打开时就出去,免得等长姐醒来发现他不见可就走不掉了。 快靠近宫门时,王月珂把披风脱掉,里面是普通宫人的着装,再有身边人的掩护,他很顺利就出宫了。今天的事,他筹谋了很久,绝对不能被人破坏。 想着心里要做的事,王月珂往七香国使者的行馆走去。 等天大亮,王月瑾发现弟弟又逃课时,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 这个弟弟已经不是第一次偷溜出宫了,他平日里不学无术,对吃喝玩乐一应事却很有研究。王月珂有一百种方法逃离皇宫,王月瑾见他这几日令人省心不少,结果还是被他骗了。 合宫上下,知道王月珂去向的,除了他带出去的亲信以外,恐怕就只有归庄慧了。幸亏她还算谨慎,除了派人明面上护送,还派了一个她自己的人悄悄跟着,那人眼见王月珂出了宫,也跟着出去了,当她看见王月珂进了行馆,立刻将消息传回宫中。 然而消息传回归庄慧耳朵时,天已是大亮了。归庄慧总觉得不好,想派人去通知王月瑾,王月珍拉住她:“你烦不烦,他又不是第一次偷偷出宫,身边都有人跟着,不会有事的,说好要陪我睡个饱觉,你都起来几回了?” “珍……” “好啦慧慧,求你啦,我都那么惨了,只有你关心我,我真的只有你了。” 归庄慧无奈被她拖着继续睡,宫外只由她的人继续打探消息。那名属下先是见王月珂进了行馆,她不便进去,便在外蹲守,过了约一个时辰,又见一辆马车从王宫方向驶来,车子停稳后,就见兰蝶喜下车了。 兰蝶喜会过来行馆没什么好意外的,然而跟在她身后下车的竟是他们家公子,公子下车后又回头抱了一个孩子下来,那孩子竟又是祝家大小姐! 归庄慧的属下赶紧扭头就回去报告。 —— 话说林树今天赶了个大早过来行馆,为的可不是安海松,而是张爱。昨日安海松承诺了,今天一定会让她见到张爱一面,正巧这两日他们没有好好陪过祝淼,便把祝淼也一块儿带出来了。 林树想的是两个女孩儿年龄相当,短暂地做个伴也不错。 祝淼打从下车就窝在归韶江怀里,这是往日在家不会有的待遇,哪有五岁的女孩子还整天让人抱的。也只有上回娘亲带她出门时,说集市人多,才让下人把她扛在肩头。 林树才进行馆大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探头探脑的,她高兴得跑过去:“张爱!” 张爱今早起床后已经朝门外看了上百次,看得她都开始怀疑安海松骗人了,这回终于看到先生了。 “先生先生!”张爱也激动地跑过去,两人相拥在一起,林树有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将她抱得紧紧的。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他们有没有伤到你?”她才五岁就被人绑架,该有多害怕?不会留下心理阴影? 张爱说:“没有,他们带我去山里玩,去打猎,我见过了好多以前从没见过的东西。” 林树这才放开她来仔细端详,瘦了,黑了,好像还长高了点。 安海松这时也听闻他们的声音走出来:“三少主安心,我还不至于跟一个孩子过不去。” “算你还有点节操,那今天我就把张爱带走了,她祖母还等着她呢!” “三少主,我们昨日说了你只能来看看她。”安海松提醒道。 林树把张爱抱起来:“我偏要带她走,你待如何?” 安海松打了个手势,立刻有一群人出来把他们围住,几乎是同时,归韶江腰间的佩剑便出鞘了。 第148章 外星言论 “何必呢?安大人,我同你回七香国这件事已如箭在弦上,张爱没有必要再作为人质了。”林树把张爱放下。 他们也不是孤身前来,真要打起来也没有打不赢的,只是没有必要,都谈到这个程度了,还要起内讧。 安海松笑道:“那可未必,三少主,您不信我,我也不是很相信您呢!” 林树说得十分坦诚:“我不信你是因为你太聪明,可是你看看我。”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看这清澈又愚蠢的眼神。” 归韶江默默翻了个白眼,他一手举剑,一手抱着祝淼,看起来也丝毫不吃力,在安海松退下之前,他是不会收剑的。 安海松听得都愣住了,随后给她气笑:“三少主倒也不必妄自菲薄,等回国后你拜我为师,我会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 “拜师就算了,我承认你虽然很厉害,但是我可不想被你管着……回归正题。”林树主动让归韶江先把剑放下,“我带走张爱,对你一点影响也没有不是吗?” “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这孩子可是我的底牌,她是作为牵制您最好的工具。” 林树无法反驳:“没必要做到那么绝?你看我是有心讲和的,再说为难一个孩子,你可真行,有本事你想点别的法子啊!” “激我?”安海松挑眉,“您说得不错,与一个孩子为难确实不好看,这样,我另想个法子,三少主您也拿出谢诚意来向我做保证,我也才能放心啊!” “行,法子你慢慢想,张爱我就先领走了,她祖母还等着要见她呢!你也不想我因为食言这种事丢脸?”林树试探着想走,然而围着他们的人手一点也没有松懈。 “三少主,我不必慢慢想了,我已经想好了,请进。”安海松做出请的手势。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林树不敢轻易进去,而是看向归韶江。 只听归韶江打了声口哨,原本守在门外的甲乙丙丁立即进门,归韶江把祝淼交给他们:“你和张爱姐姐在院里玩,我和林姨有还是要成熟些的,些事要处理。” “好!”祝淼虽然有被这里剑拔弩张的气势吓到,但是经过这几日归韶江的亲自训练,她已经不会遇到点事就哭了,尤其是看到甲乙丙丁都在,她仿佛也有了底气。 张爱还是要成熟些的,闻言过去握住祝淼的手,向林树保证:“我会照顾好她的。”等林树要转身离开时,她又下了很大的决心喊道:“林先生,若是她的要求太无理,把我留下也没关系,我在这里没有受苦。” 林树回头看过来的神情好像没听清楚张爱说的话那般,于是她又重复了一遍。林树忽然苦笑:“我真没用啊!”说罢,他们便进去了。 行馆正厅内坐着三名宫装男子,正是王月珂和他的随从。他已经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他们进来,他高高地昂起头,尤其是看向归韶江时,一副“我赢定了”的神情。 “他怎么在这儿?”林树问安海松,总不会是继王月珍之后,王月珂也来找七香国合作?他们这边王室怎么回事?这么多不肖子孙。 只听安海松道:“珂王子一大早过来,给我提了个十分令人动心建议。” “什么建议?”她说到一半又不说了,吊得林树不得不追问。 安海松暧昧地看了眼王月珂:“三少主和珂王子年龄相当,身份匹配,若可结为连理,对我们两国而言,都是极大的喜事。” 归韶江看王月珂的眼神带上了杀意。 林树做出把耳朵凑过去的模样:“你再说一遍,你要我娶这个智障?” 林树没想到王月珂还能提出这种不靠谱的建议来,心头不禁浮现出李大娃当初纠缠她的疯狂,比狗皮膏药还难撕,以至于她都有心理阴影了。 眼前这位珂王子,无论权势地位还是性情,都是李大娃的超级ps版本,林树简直要ptsd了。 “安大人,众所周知我已经是个智障了 你还要我娶一个智障,我们以后再生出一群小智障是?没有这么搭配的,你要是看不起我,大可一剑把我捅个对穿,没必要拿他来羞辱我。” “你!”王月珂气得差点翻过去,张口便骂了几句脏话,“我哪里配不上你这坨臭大便?” 林树对安海松一副“你看”的表情:“谁好人家男孩子骂人那么脏?” 这句话安海松还是认同的,心道摘星国竟然能养出这种王子,也是叫人大开眼界了,但她仍然有自己的想法,便笑着给王月珂打圆场:“珂王子勿怪,我们三少主性子直不会说话,且等我给她劝导几句。”说罢,又想将林树引到屏风后头去。 林树不干:“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畏畏缩缩的。” 安海松不由分说,抓起林叔的手腕便拖过去,这死孩子着实令她有些恼了,总爱跟她反着干。然而林树是真的不打算避忌归韶江的,于是她也一把抓起归韶江的手腕,三人一起到了屏风后头。 安海松深吸一口气:“三少主确定要这样吗?” 林树指着归韶江道:“他不是外人,而是我的内人,没有什么话不能听的。” 安海松闭上眼睛再次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便是满目的冷酷:“既如此,那便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了。 “三少主您脑袋才清醒没多久,或许安阳郡王是您见到的第一个男人,您就以为男人都该是他那样,今日,就由我来告诉你真相。 “男人,无论出身多么高贵,无论多少学识,拥有多么高明的体术,他们都只能成为女人的附庸。如果不是我们的刻意培养,男人们简直一无是处,他们只能充当生育和照顾后代角色,除此之外再无用处。” “当然,如果您喜欢找乐子,他们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这种乐子任何一个男人吃了药都能满足我们,没有必要在谁谁身上死磕。” 林树仿佛听到了什么外星语言:“这是人话吗?” 第149章 抢人 林树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李青和林欢,她对这个世界的世界观都是李青传授给她的,从前她就知道李青看不起男人,后来认识了李平平,林树就觉得这个世界的女人估计都不大看得起男人。 出了月牙谷后,她又认识了卫静,卫静或许也看不起男人,但她心里深爱着一个男人,不过她对江怀玉虽然有爱,却不能设身处地为他着想。林树尚还可以为她开脱为,这个世界的环境就是这样,人们的教育就是这样,卫静已经在她的认知范围内,为江怀玉尽可能的努力了。 再后来跟着车队去阳城时,认识了莫中仁一行,或许是他们见多识广,林树第一次见有女人对阳城归将军表示出认可,然而即便如此,他们仍觉得归将军应该依附一个女人过活才能得到幸福。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但把直接出口把男人们贬得一文不名的,林树还是第一次见。 安海松认为自己可以点醒林树,让她不要真的被男人迷惑住心智。然而林树感到不可思议地看了眼归韶江,似乎想找寻他认同自己,发现归韶江只是置若罔闻后,她便摇头冷笑。 “真不知道安大人把我父君看成什么?” 安海松坦然回答:“王君的聪明才智自是与他人不同,然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王君现有的地位,也是他的妻主赋予他的,如果他不是王君,那他什么也不是。” 林树好像知道回国后该怎么搞死安海松了。 “男人都很低贱卑劣是?”林树问她。 安海松以为林树终于听懂了她说的话,便告诉他:“当然也可以这么说,所以我们不必在意他们。” 林树冷冷笑着:“所以你的父亲我的父亲皆是卑贱之人,我们借着卑贱之人的精血得以出生,我们身上也有一半的卑贱。” “话不是这样讲……”安海松微微眯起眼。 “够了,我们两个再说下去也是对牛弹琴,今日到此为止!”三观不同,不必强融。 安海松抬手想要按住她的肩膀,却被归韶江更快地打掉,她此时不好发作,只得压低声音道:“我想告诉三少主的是,珂王子您得娶,他真真是摘星国王室捧在手心的命根子,等您拿下他,到时候若不喜欢,丢开一边另娶一房平夫便是,他远在他乡,没人帮他撑腰,便是由着您拿捏罢了。” 林树挖了挖耳朵,已经懒得生气了:“我以为你只是看不起男人,原来你做人也没下限。”说完,她便拉着归韶江离开了屏风,远处的王月珂还在伸长脖子,想要探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惜他没有内力,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听力而已。 林树径直走到他跟前,对他说:“哎,里面那个他跟我说,先把你娶回去拿捏住摘星国,我再找个喜欢的娶为平夫,一举两得。” “你们……好大的胆子!老子愿意嫁给你你就烧高香去,还想娶个平夫,我可告诉你,做我的妻主就算纳个偏房都没门儿!”接着王月珂开始一段脏话输出。 林树只觉得心累,面对这样一群不可理喻的人,她连争辩的必要都没有。也难怪方才安海松说出那段离谱的言论时,归韶江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想来是他已经遇到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因此他非常清楚和他们争辩只是在做浪费生命的无用功。 她不顾安海松在身后的呼唤,转身朝大门走去,走到院外,她从鞋子里取出归韶江送她的那把匕首:“好久没用过它了。” 归韶江笑了,他的长剑亦出鞘,今天又能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了。 “三少主,您非要如此不可吗?”安海松大声呼喝着,却没有出手。 林树和归韶江,加上甲乙丙丁四人已经足够应付这些人,他们把两个孩子围在中间,张爱和祝淼紧紧抱在一起。祝淼想看又不敢看,她把脑袋埋在张爱的肩膀,只偶尔露出半只眼睛看看。 归韶江带过来的人很快也都破门而入,安海松带来放在行馆里的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如果安海松亲自下场的话,说不定还能顶用些,但是她没有。林树只当她是愿意放他们一了。 局势很快就稳定下来,林树自嘲地笑笑,对归韶江道:“你说我傻不傻,明明动手就能解决的问题,我非要动口。” 归韶江摸摸她的脸:“那是你心软。” 安海松一直站在会客厅外看着:“很好,既然三少主有这个本事,便走!” 林树朝她象征性地拱拱手:“多谢安大人成全。”这就叫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任她安海松在七香国有多么呼风唤雨的本事,现在是摘星国的地盘,谅她也不敢做得太过火。 林树把张爱带走了,全身而退,王月珂在安海松脚边“忒”了口痰,也气呼呼地走了。 安海松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却是嘴角上翘:“很好,不愧是我的……看看你什么时候能真正地赢过我。” 林树接回张爱第一件事就是要送她回家。张家的祖母没有住在权都城内,而是在城外不远的一个小小县府里,只因她的姨妈前几年好不容易当上了这个县的县官,便全家人都迁过去了。 张家老太太早得信知道孙女要来,而且是随安阳郡王的驾来的,她真是又惊又喜。后来听闻安阳郡王早就入城了,却久久不见孙女回来,她又很着急,让大女儿四处去打听安阳郡王的行踪。 但是张爱的姨妈不过是芝麻绿豆那么大点的官 哪有那本事,加上张令在阳城那边迟迟不见回信,所以张家老太太还不知道她的宝贝孙女从半道上就被人绑架了。 林树见张爱的穿戴还算整洁,倒也不必重新梳洗,便只问她:“你们家里给你祖母准备的手信我们全都带着了,你看看你自己还要不要给老人家买些什么聊表心意?” 张爱也不知道该买什么 但她仍想去集市随便看看。 第150章 送别张爱 即便在热闹繁华的集市上,祝淼依然显得惊魂未定,依恋地靠在归韶江的肩膀上。 “你整天抱着她累不累?”林树关心地问道。 归韶江道:“还好,她不重。” “我看你怎么对她有点爱不释手的样子?”但凡祝淼伸手他就抱,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归韶江脸上可疑地红了红:“她……跟你一样爱撒娇。” 林树笑了,看来当了几天老师后,归韶江是真喜欢这孩子了:“淼淼要不给林姨抱抱?伯父的手该累了。” 张爱不解:“那么大了还要抱吗?羞羞。” 于是祝淼挣扎几下就下来了:“我不用抱了。” 林树悄悄给张爱竖起大拇指。 集市的产品五花八门,张爱挑挑拣拣不知道应该买什么合适,最后在归韶江的提议下买了条抹额:“我姨母说女人老了以后额头就吹不得风,虽然天气转暖了,但清晨起来还是有凉气的。” 张爱闻言,索性一口气买了好几条。同时这次逛街林树也有收获,她买了一个葫芦。 “你买这做什么?”归韶江问。 林树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这是给大娃的葫芦,我曾经给他们家兄弟姐妹都买了一个,连还没出生的都有份,他的听说在去阳城的路上遗失了,今天偶然遇上,想起给他补一个。” 她仔细观察着归韶江的表情,发现他没有吃醋后松了口气。然归韶江话锋一转:“你可没给我送过什么好东西。” “啊……是吗?”林树心虚地回想了下。好在归韶江没有为难她,说完便催促两个孩子走了。 马车摇呀摇,摇到城外便停下了,因为林树如果这个时间还出城走到那个县城,明早都回不来,国主有令,蝶喜少主夜间必须宿在宫中。 这次为了保险起见,归韶江派出了小甲和小丁一同护送,就连大将军府也派出一队人马,路程又不算远,现在出发天黑之前就能到,就这还能出事,归韶江就把他们都练了! 张爱对林树依依不舍,林树更是担心:“等去到你祖母那里,万事小心,要自信,要大方,不要让人欺负你,不要随意相信别人的话,要动脑子,有事拿不准就和你父亲派给你的管家商量,那个管家我看了,你被绑架后她表现得一直很稳定,是个能堪大用之人。” 归韶江安慰道:“倒也不必过分担忧,你祖母终究是疼你的。” 林树说:“可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什么情况,我是怕老太太老眼昏花被人蒙骗。” 归韶江说:“那也是在他们自己家里,她一个孩子能做得了什么,谁犯得上害她?” “阿春不就是?”林树说,“一个家里莫名其妙出些搅屎棍不奇怪。” 归韶江感到好笑:“可你连王月珍那根搅屎棍都没分辨出来,你又能教给爱儿什么?” 闻言林树忍不住叹气:“下次不会了。”就像年幼时父母总是拿“小白兔乖乖”教育自己,对陌生人要有防备心,可幼儿园进行防拐演练的时候,她还是出于助人为乐的心情 被“拐子”拐走了,也是从那次以后,她才开始对陌生人多了些戒备。 人总要吃一堑才能长一智,她这次买了教训,以后会注意的。 两大一小在五里亭那里等到车队都看不见,林树忽然抱歉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答应护送爱儿的事,也就不会惹那么多麻烦了,害得你把小甲和小丁都派出去了。”这四个人一向都是只负责保护归韶江的安全,这回派到张爱的身边,相当于张爱享受了安阳郡王的待遇。 “与你无关。”归韶江安慰她,“她不仅是你的学生,亦是我下属的女儿,从我去到阳城起,张令就一直在我手下,我顺路带她一程不过是举手之劳,谁能想到安海松那么阴险呢?” 林树默默靠到归韶江的肩头上:“你真好。” 两人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腻腻歪歪,小乙和小丙都习惯了,祝淼略显失落地垂下脑袋,经过那么多天的相处,她要是还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就白长这五年的脑子了。 祝淼总希望爹爹可以回家和娘亲在一起,可爹爹一点也不想认她,还让她叫他伯父。 私下里祝淼和归韶江聊过,归韶江非常笃定地对她否认了他们的血缘关系,可祝淼不知是真的被祝意白洗脑洗得太成功,还是她心底里不想承认,更愿意相信归韶江才是她的亲生父亲。 归韶江只得告诉她:“你若愿意把我当成父亲那样敬重也无妨,但要我跟你母亲重修旧好,想都别想,她已经有了正夫,你要将你的嫡父亲置于何地?你很恨他吗,要把他逼上死路吗?” 祝淼连道“没有”,她只是不喜欢这个父亲而已,对他能有多大恨意? “我有心上人,是你林姨。”归韶江告诉她,“我作为一个男人,走到今天这个地位,遭了很多罪,终于有一个真心疼爱我的女人出现,你个小丫头片子最好别多事,她能给我的,祝意白给不了。” 祝淼难过了许久,但她希望爹爹高兴,而且林姨真的对爹爹很好,对她也很好,在宫里生活的这段时日,竟是难得地舒心,比在家里还舒心。 家虽然是家,可他们时不时就会有人争吵,祖母和祖父只会询问她学习,大爹爹严厉到令人发怵,海爹爹心里眼里只有娘亲,与她见面时,不是教她讨好娘亲,就是在说大爹爹的坏话。娘亲最疼她,可每当她受罚时,娘亲也从来不帮她。 她心里有委屈,可一个五岁的孩子,从没人教过她那种情绪叫作“委屈”,更谈不上帮她排解情绪了。 “走,回去了。”林树招呼起众人离开,她问道祝淼,“今天走了很远的路,你累不累?其实可以抱的,你才五岁,只是别让伯父一个人抱着,他会累。” 祝淼是挺累的,但马车就停在路边,走过去十几步路而已,于是她刚想摇头,林树却一把将她抱起,几个大跨步后就把她放到车上了。 “小孩子家家别累坏了。”林树说。 第151章 家里 林欢正式出发了,带了一车货,一辆空车,贴身的仆从一大一小,大的是江怀玉,小的是林喜。另有车夫两名,随从四名。所有人,除了林喜以外,皆身怀武艺,但江怀玉也在慢慢把了林喜给训练起来了。 带上路的这一车货很杂,都是摘星国这边的土产和工艺品,药草也有。商业便是如此,互通有无嘛,拉这一车过去,届时再拉一车七香国的过来,他能付出的本钱不多,只能从这些零零碎碎的杂货做起。况且,他的主要目的又不是为了卖货。 大娃与他送别时,两人又是一场哭。他们自从收到林树的回信后,老优一家彻底被打发回郡王府了,但是归总管过来时间每日多了一个时辰。归总管不管他们家里的事,她只管培训员工,因此虽然严厉,却反倒不会给大娃压力。 三月好不容易把大娃哄好了,她现在负责帮三月管理外院的事,同时在林婆婆的帮助下,大娃又去挑了一个贴身的服侍,这回是个与他年纪相当的,相貌平平话不多,手脚很麻利。 林婆婆看穿大娃的心思,提点他:“你上回挑那个年纪大的,莫不是担心家主看上你身边的人?太多虑了,您跟了家主那么久,还看不出来咱们家与其他人家是不同的吗?” 大娃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当初犯蠢了,总想着同其他人家那样要争妻主的宠,他们家妻主……哎,且不说她本来就对自己无意,她跟了安阳郡王,这辈子能衣食无忧地生活在林家,都是郡王开恩了。 林欢在离开前,看着家里被安排得妥妥当当,大娃也开始大大方方地管事了,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令人惊讶的事,三月在短短的这些天里,抽条似的长高,衣服裤子才换完又短了。大娃还好奇地问过她:“你们女的都是长得那么快吗?我记得我以前十五六岁才开始猛长个子。” 三月脸上红红的,用蚊子般细小的声音说:“其实,我满十二岁了。” 又过了几天,大娃恨恨地道:“你再这样长,买你衣服的钱都不够了,先拿块布料把裤腿和袖子接一截!” 林婆婆看着三月的胸口笑道:“不只是手脚短,身量也不合适了,小郎何必那么小气,家主可给您留了不少私房钱。” 大娃又不是真的小气,就是忍不住抱怨:“照她这么个长法,还有好几年呢,光是一年四季的衣服都买穷了,拿你自己的工钱买!” 后来三月私下里找到大娃,跪着告诉他一个秘密:“当年怕张家不要我,邻居给我把年龄报小了,加上我个子本身就小,也没人怀疑,其实我……我今年十四了。” “什么?”大娃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从前他眼里的小孩子,竟然只比他小三岁。 三月匍匐在他脚下:“求小郎别赶我走,我已经无家可归了。”只要想到人市里那些被贩卖奴隶的处境,她心里就害怕得不行。 赶她走自然是不会的,可大娃气得不行:“男女有别,你以后离我远点!” 看着大娃气呼呼离去的背影,三月松了口气,站起身揉揉膝盖,虽然这件事她可以瞒一辈子,不过是谎报了两三岁而已,可林家对她太好了,他们都当她是自己人,如果她连这种事都对他们隐瞒,她良心过不去,这不是一个忠仆该做的。 至于为什么先告诉的是大娃而不是林欢,因为三月觉得大娃会更在乎,更生气。果然林欢在知道这件事后反应很平淡,只是说了句:“难为你了,这些年过得肯定很不容易。” 在林欢离开后,归总管正式把三月任命为林府的管家,三月起初是有些惶恐的,但归总管说:“只有你是林家知根知底的人,不选你选谁,你自己放心把林家交到其他人手中吗?” 归总管说得对,林家不能交到其他人手中,于是三月更加卖力,咬着牙去也要去处理那些原本自己不擅长的事。 好在林府尚是个小门小户,女主人又不在家,所以平常根本无人拜访。管理下人,账目进出这些事大娃已经学起来了,也用不到三月,她现在要做得最多的,其实还是和名香楼那边打交道。 林树临走前留下许多菜谱,这些都需要三月一一去试菜,才决定给不给名香楼,给了之后还要负责教他们做,以及菜品的后续的反馈、服务等……这些事三月都是一点点学会的。 她原本最不擅长和人打交道,现在还是如此,但她却也学到了许多和人打交道的潜规则。有些是别人教给她的,有些是她受了教训后自己学会的。她身上的怯弱逐渐退却了,代替的是强撑起来的沉稳。 三月和大娃一个主外一个主内,把林府管理得井井有条,归总管见状,过来得也没那么勤快了,毕竟郡王府那边的事儿也多着呢! 林树才离家一个月,被她留在家里的每一个人,却都在迅速成长。 ——林欢的车马摇晃着,他每日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车上闭目养神,可他面上看着平静,心里的事却波涛汹涌地袭来,一刻也没停过。 首先是担心一路上的贼匪,过山路怕山贼,过水路怕水匪,想得多的时候他甚至后悔为何不多雇两个镖师? 然后又想去到七香国后会怎样,他该怎么去联系奶奶说的那位故旧,先前他们提前给她写的信不知她收到没有? 李家的案子虽大,却也过去了那么多年,可有哪位官员不怕死敢替他们翻案? 陷害李家的凶手身份有没有来头,等自己的调查逐渐深入,会不会被对方察觉到他的真实身份? 比起这些,林欢连证据到时候真的就是去经商的,其余皆一无所获……难,太难了,他的眉头就没有松开过,看得江怀玉都跟着皱眉,可他不知道该如何宽慰林欢。 进入七巷国的边界只需几天时间,但他们要去到七香国首都兰花郡,大约得走上一个月。 第152章 拦路贼 都说怕什么来什么,林欢在心里念了几天的平平安安后,他们第一次遇到山匪了。 每当行至那种狭窄的山道时,车夫们都会比较谨慎,这次前方出现了拦路石,他们心中便想起警铃,一方面派出一个人上前探路,另外车队准备好后退。 那位车夫下车后,立刻察觉到山林里的动静,忙大喊“撤退”,可也来不及了,很快就有几个蒙头蒙脸的人从山坡上滑下来,前后夹击,他们跑不掉了。 三个男人共乘一辆马车,林欢紧张得抓住江怀玉和林喜的手,车外传来车夫的声音:“少夫君别怕,咱们这种第一回出门的商户是最容易叫人盯上的,我们早有准备,你们千万别探出头来。” “好。” 三个男人依偎在一起,江怀玉的手按在刀鞘上,他是他们最后的防线。 拦路的山匪有十几个人,在道上说着黑话,林欢一句也听不懂,他们这边的人倒是安静,等山匪说完后,领头的那位车夫才出声交涉,他们愿意拿钱息事宁人,希望这群山匪能把货给他们留下,并放他们安全离开。 但山匪对他们开的价不满意,非要抢个精光,而且林欢他们早就被盯上了,知道车里是个男人,还叫嚣着要把车里的带走,让他们交赎金。 眼见谈不拢,当然是要开打,外头冷兵器碰撞的声音响起,江怀玉的刀也出鞘了,他守住车门,同时又悄悄掀开车帘观察外头的情况。 林欢和林喜紧紧抱在一起,他们似乎只能等着别人的救援,十分无助。 “外面如何?”林欢问道。 江怀玉看清楚后答道:“山匪不是对手,应该没问题,将军派给我们的人虽不多,但都是军队里实打实练出来的。” 林欢听后终于放松了些,但紧接着又听到一声闷哼,他慌了:“是周大姐的声音,她是不是受伤了?” 江怀来不及回答他,因为有人摸上了他们的马车,江怀玉打开车门将那人捅了个对穿,鲜血溅到他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杀人,但他顾不得心里的狂跳,把那人踹了下去。 好在他们的战力仍是处于上风,山匪死的死,伤的伤,眼见形势不妙终于撤退了。 都说穷寇莫追,但这回领头的车夫却还是带人追了上去,没多久便薅下来一个活口,她顾不得身上的伤,把人绑了后便快马加鞭地带上车队跑了。 这场战斗下来,最惊魂未定的人是江怀玉,林树倒了水壶里的水给他擦脸,摸到他脖子后头都是冷汗。 “别怕,没事了。”林欢安慰道。 “对,没事了。”江怀玉给自己灌了一大口水,呛咳了一阵后,情绪方才缓过来。 他们这个地点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到某个大的州府或是县城是不可能了,他们已然进入七香国境内,对道路也没有那么熟悉,只能循着路走,中间遇到路人也不敢下车问,火烧屁股似的跑,竟在路边遇上了一间客栈。 众人这才喘口气,在客栈卸了马车,各回各屋稍作整顿。 然整顿歇息也是主人才有的待遇,他们前头抓来一个活口,甚至都没等进客栈,由一名随从骑马带着去报官了。 “一定得那么急吗?”林欢问领头的车夫周杨,刚才他在车上没听错,周杨果真受了伤,伤在肩上,刚才在路上只是随便包扎了下,现在血又渗出来了。 周杨告诉她:“咱们的车队早就被他们盯上了,连车上多少男人都一清二楚,拦住我们也是有预谋的,虽然暂时把他们打退了,但这些亡命之徒难保不会下山报复,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尽量不要硬碰硬,多一重保障会好些。” 她说完,转向江怀玉竖了个大拇指:“江老弟,刚才好样的!” 江怀玉完全错愕在那里,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但周杨已经被其他人带回去包扎伤口了。 说来神奇,只是得了周杨的一句夸赞而已,江怀玉的精神恍若新生。对呀,他刚才做的是对的,他保护了林欢,这是他的使命,他做得很好,那些人该杀! 这种开在路边的客栈,设施虽简陋,吃食也不多,只能煮上一锅玉米粥,就着咸菜咸蛋吃了,吃饱后天色还早,周杨甚至还想继续启程,找另一个靠谱的住处,但林欢不肯。 “周大姐你都受伤了,咱们又不赶路,今晚且将就点,好歹是得歇一阵。” 老板也在旁搭腔:“可不是,我这里虽然破烂些,好歹有水有火。” 周杨想想答应了,但还是派出一个人去探路。 林欢不禁向老板打听道:“您这儿赚钱吗?” 老板是个中年女人,脸上被晒得黑黝黝的,客栈里只有一个她十几岁孙女的孙女在帮忙,她说:“我自然是不靠这个赚钱,只不过住在儿,随便拾辍下,赚个顺手的钱罢了。” 林欢又问:“那你们平时还做什么营生?” 老板撇了下脑袋:“有个山头,种果树。” 周杨下意识看了眼她撇头的方向,便上前与她攀谈起来,问问附近的路况,问问这边的风土人情什么的。 等天色渐暗,他们派出去探路的人也回来了。晚上还是吃粥,这回换成红薯粥,听说是还是他们车队的随从去煮的,这破山旮沓的地方,也只有他们一伙人住。 入夜时,林喜铺好床后,江怀玉才从周杨那里回来,他们说要连夜开个小会。江怀玉回来后把门锁好还不放心,又在门背挡了张板凳。 林喜不禁吐槽他:“这小板凳一推就倒了,哪挡得住人?” 江怀玉拍他的脑袋:“傻了,就是要推倒才好,这样动静大。” 等入睡前他又交代林欢林喜要和衣睡,搞得林欢跟着紧张起来:“今晚难道要出事?” 江怀玉答道:“不出事也得防着,这里荒郊野岭的。” 林欢想他说得在理,便交代林喜把防身的匕首也放到枕头底下。待熄了灯,三人伴着被子霉味儿相继睡去。 第153章 分离和汇合 林欢不知道的是,江怀玉一直不敢睡,因为临睡前周杨把他叫去,对他说的那些话,就能让她精神紧绷,睡意全无。 他从前在驿站里干过,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人,比起其他男人来说,已经算是见多识广了,然而听闻别人说起是一回事,自己亲身经历又是另外一回事。 今晚月光皎洁,外头的树影伴着微风撒在房间的地上,摇摇晃晃,稍有点动静江怀玉的心都怦怦直跳。他觉得自己很不争气,如果换成训练营里其他的兄弟过来执行任务,他们肯定不会这样。 还好反复几次后,他也适应了,这里的房间隔音差,偏偏他有内功听力好,连隔壁房间他们翻身的动静都能听得见,偶尔还夹杂了些呼噜声。 其他人敢睡,江怀玉不敢,就这样忍到月上正中,他听到了极细微的脚步声,走到隔壁房间的时候停了停,后又走到他们房间门前停了停。他赶忙平稳自己的呼吸,假装在睡觉。 下一瞬,江怀玉的鼻子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特殊烟味,他立刻捂住口鼻,并捶响隔壁的墙。 林欢也没有睡很熟,江怀玉的动静大些他立刻就醒了:“怎么了?”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打斗声。 江怀玉拔刀出鞘:“这里恐怕是家黑店,你们当心。”说罢他仔细听了听窗外,确保窗外没动静后赶紧把窗户打开散掉房间里的味道。 门外也很快结束战斗,就仍听见周杨下令把黑店老板一伙人绑起来,然后略施刑罚他们便招供了,原来这里竟和那边山头上的山匪有联系。 老板平常倒也正正经经做生意,只有被山匪那边盯上的“单子”才会动手,现在绑了老板不算,等晚些山头那边还会来人的。 时间紧迫,周杨敲门进来:“小江,你带着少夫君先撤出客栈躲起来,我和姐妹们埋伏在这儿,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林欢担忧道:“大家一起走。” 周杨道:“赶不及的,咱们车多货多,就算现在跑也跑不过他们骑马的,只有主动出击,断了他们的后路。” 接着,周杨便让今天出去探路的那个随从带他们离开,她亲自把他们送走:“小江好样的,比我们还警醒。” 江怀玉眉头紧皱,他虽然不说话,可也非常担心他们。他与林欢的身份不同,林欢的担心,可以出言阻止他们不要那么做,但同样身为随从的江怀玉,他就算担心,也只能道一声:“万事小心。” 先行撤离的四个人不能乘坐马车,也不敢打灯笼,只能悄无声息地摸黑前行,一人牵着一人,能听到的只有几人急促的呼吸声和脚步声。 幸好今天探了路,他们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带路的随从终于点了灯笼,借着微弱的灯光,看见四人都是一副狼狈的模样。 随从把灯笼交给他们:“到这里就安全了,一路向西有个县城,小江哥你护送少夫君过去,我得回去接应周队。” 四人心里都记挂着周杨那边,林欢道了好,江怀玉也保证会保护好林欢和林喜。于是便分道扬镳,林欢这边不敢停顿地跟着月亮往西去。 一路走着,林欢恍若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奶奶从七香国逃亡出来的日子,也是这般漆黑的夜,一步也不敢停,他走得两条腿都软了,仍然被奶奶一路拽着,奶奶告诉他不能停,因为如果停下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感受到身旁林欢的呼吸声渐渐深重,江怀玉腾出一只手来扶住他,林欢负责提灯笼,另一边紧紧抓着林喜。 两人都听到了林喜压抑的抽泣声,林欢头也不回地告诉他:“不能停,累也不能停,停下就站不起来了,会有终点等着我们的。” “嗯!”林喜应声得很用力,他平常话不多,比老头子还稳重的模样,也不知跟着林婆婆经历了多少坎坷。 三个人便是这般相互搀扶着不停走,功夫不负有心人,终是看见了城楼上微微亮的灯火。 “到了。”江怀玉停住脚步,林欢和林喜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林喜腿上一软跌坐在地,带得林欢也跌下去,两人是彻底走不动了,此时城门未开,他们只能等着,但心里安定不少。 就在他们盘算着时辰的时候,忽然远处曙光乍现,朝阳在山巅间悄然升起,金红色的光芒映照着大地,它的光芒逐渐燃烧,把天空渐渐染成了橙红色,黑暗彻底被驱散,大地苏醒,仿佛承载着他们新的希望。 “周大姐应该没事?”林欢问道。 江怀玉把佩刀叉回腰间的刀鞘:“她一定会没事的,她那么聪明。” “也是。”周杨就能推断出那间客栈有可能是黑店,林欢可是从头到尾一无所觉,“等她回来我一定要问问她,是怎么知道那里是黑店的。” 城里的鸡鸣声相继响起,城门也终于打开了。 “要现在进去吗?”江怀玉问。其实应该先进城去找口吃的,但他们三个都累得不行,虽然歇了有半个多时辰,可想要要站起来,两条腿就好似有千斤重。另外江怀玉想等等周杨他们。 林欢大约也是一样的想法,他拿出一点手帕包好的干粮:“先垫垫肚子,再等等。” 三人分了干粮,才吃得两口,就遇见了自己人,那人却是从城里出来的,正是昨天被周杨派出的,先把那个山贼活口送往官府的随从。 她就等着天亮城门刚开就出城,这时骑了马奔跑出来,一眼就看见了远处熟悉的三个身影。 “少夫君,你们怎么在这儿?”三人狼狈的模样真是把她吓了一跳。 林欢他们很是惊喜,对她说清了昨晚事情的来龙去脉,她听完后便翻身上马:“小江哥你照顾我少夫君,我去接应他们。” 之后也没等林欢答应,骏马便疾驰起来,然而她刚跑出去不远又立刻回头:“我忘了你们一定累坏了,马留给你们,我跑着去。”说完她真的一溜烟跑了个没影,这是连轻功也用上了。 第154章 请入城 遇见了那个送山贼报官的随从后,林欢更加不想先入城了,他要在这里等周杨。 “天都大亮了,个个都说要去接应周大姐,可一个也没见回来,他们不会出事?怀玉哥要不你去看看?”干粮吃完了,人也缓过劲来,林欢又开始担心起来。 江怀玉目光注视着他们来的方向,他也很着急,可他不能去:“我的任务是保护你,其他的事与我不想干,我不去。” 林欢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你们不都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我只负责你,将军交代过了,你要出事,唯我是问。” “那他们出事呢?”林欢认为他这是不知变通。 江怀玉却坚定地答道:“他们出事,是为职责殉职,这是我们的职责。” “呸呸呸,乱说!”林欢不想苛责他,毕竟他们都是为了他一个人,他从不知道自己值得这么多人拼了命地保护他。 林喜默默向林欢那边靠了靠,照顾好少爷也是他的职责,少爷若出事,他万死难辞。 江怀玉宁愿焦急地来回踱步,也绝不离开林欢身边,好在他们没有白等,终于看到那个刚刚从县城离开的随从,驾着他们的马车回来了。 “少夫君,你们怎么还在这儿,我还以为你们进城了。” “在等你们,其他人呢?怎么样了?”林欢满是焦急地问。 随从笑道:“都没事,有两个姐妹受了点轻伤,不耽误上路,周队昨晚把他们埋伏了,大获全胜,现在把他们都绑在客栈里,等官府再去处理! “你们没进城也好,直接走,周队说绕过这座城,直接走。” “有必要那么着急吗?”林欢不解,“咱们的人伤的伤,又没歇息好,连口热饭都没得吃。”他的意思是那么大座城在眼前,至少进去吃顿饭也好。 江怀玉却很信任周杨:“周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随从挠挠头:“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刚回去在岔道上就见了我们的车队,周队只说让我过来接了你们一块儿上路,她说这一带都乱,不可久留。” “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你去把周大姐叫回来,好歹进城去吃顿热饭再商议。”林欢是真的心疼他们。 江怀玉却持不同意见:“要不还是听周队的?”虽然平常和周杨的接触不多,但她下的决定从来没有出错过,因此江怀玉也很信任她。 林欢不禁气闷:“不说我才是主人吗?” 然而他话音刚落,便见他的随从和江怀玉迅速把他护到身后,竟是从城里出来一队穿着统一制服的,直奔他们而来,看来像是官兵。 那名随从见状不妙,跑已经来不及了,她立刻发射出一枚信号弹。那队人见了信号弹,更是加快脚步。 “少夫君先上车,小江哥你来驾车。” 眼见林欢他们要跑,那边带头的出声大喊:“小公子莫怕,我们是钦差大人的属下,特来请公子前去协助调查,我们没有恶意。” 林欢犹豫了,但他的随从没有犹豫:“你们先走,我留下交涉。” 江怀玉也是一样的想法,他们所有人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保证林欢的安全,绝不会让他以身犯险。 那队人见林欢还是要跑,便不再客气,放出一支冷箭正中车门边框上:“别跑!” 得,这下连林欢也不再犹豫了,赶紧钻回车子,江怀玉立刻调转马头,马儿还没跑起来,追兵已经到了跟前,自告奋勇留下拦截的随从也被他们抓住。 一切发生得太快,等周杨他们发现信号弹赶来时,林欢等人已经被押着往城里去了。 周杨只得跟上,又心道不能全军覆没,便留下两个没受伤的在城外,命他们随机应变,自己则带着其他人跟了上去。 回城至官府的一路上,对方的领头给他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原来七香国朝廷那边盯着这伙山贼很久了,奇怪的是明明这伙匪帮势力不大,却派了几次剿匪都不能成功。 此次又派钦差过来,正好于是他们送来一个山贼活口,昨晚他们连夜审讯,获得一些线索,本想再传讯送来山贼的义士,这才知道她天刚亮就出城了。 “昨夜钦差大人了解到义士只是过来打前站的,等白日必会将她主人接来,便让我们守在城门等着,果然等到了,还请公子安心,你们是良民,只是过去协助调查而已。” 被他们前后左右押解的随从不满道:“你们就是这样对待良民的?还朝我们少夫君射箭,若是伤到我们少夫君,你们拿什么赔?” 她言语太过嚣张,被身边押解的兵士推了推,领头的打圆场道:“我这也是事急从权,谁知道你们会跑得那么快。” 林欢从头到尾都不敢露面,也不说话,下马车的时候还把帷帽戴上了。 那位领头对林欢道:“小公子……或者叫您小相公,您家人跟了我们一路,不如让他们一同进府喝杯茶水?” 林欢一听便知道是周杨来了,既然周杨没有立即出手救下他,想必是有她的打算:,便道:“不必了,有什么事我一个人说得清楚,你们不是只传讯我协助调查吗?也不会留我很长时间?” 领头的笑道:“这得看小相公配不配合了。” 林欢也不知道周杨躲在哪,想给她一点暗示都给不了,只得先同他们进了官府。 这里原先只是县官的县府,但是钦差大人过来,自然成了钦差办公的地方。林欢被领到前厅等候,被以客人的礼遇的款待。 虽然对方尽力表现出友善,他心中仍是惴惴不安,或许刚才应该听周杨的,直接扭头便走,说不定就不不会被抓回来掺和这些麻烦事儿了。 林欢没等多久,就听外间通报“钦差大人到。” 林欢忙站起身,在座位旁相迎,民见官,礼数定是不能少的,只是众人都没想到,钦差大人竟是名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 她风风火火地进来,不耐地摆摆手:“免礼免礼,快说正事!” 第155章 钦差 年轻的钦差大人,和她那位笑脸相迎的下属截然不同,见了林欢直奔主题:“你们是在什么地方,怎么遇见那伙山贼的,他们有几个人,都是什么相貌,都给我……说详细些。” 这语气强硬得像是在审讯犯人,就差大喝一声:“从实招来!” 林欢微微皱眉,不作回答。跟随的三人见主人明显地不悦,自然也不做声。 钦差急急忙忙地灌了一口茶后,发现没个说话的人,语气更急:“怎么,是聋了还是哑了?” 林欢道:“大人您姓甚名谁,我们一概不知,将我们强行掳来,就是当做犯人来审的吗?是我们给官府举报了山贼,我们是良民,官府没有奖励也就算了,还这般待遇,真是令人寒心。” 钦差冷哼道:“既这般伶牙俐齿,不如速速回答我的问题,山匪一案不得早日解决,危害的是这一方百姓。” 林欢同样哼道:“这是大人的职责,不是我的。” 钦差的脸色黑沉黑沉的,恶狠狠地盯着林欢,但帏帽遮住了他的容貌,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方才那位兵士队伍的领队便在这时出来打圆场:“我们钦差大人为了此事,衣不解带已有数日,还望小相公体谅。” 钦差长叹了口气:“算我的错,是我心急,但山贼一案刻不容缓,多拖一天,百姓就多受苦一天,你们是外地人可能不了解,他们已经猖狂到不单单只是拦路抢劫,更是进到附近的村镇里烧杀抢掠,万分可恶!”她义愤填膺,把手里的茶杯都给捏碎了。 林欢听后有些羞愧,他也有错,不该意气用事,钦差把茶杯扔了后擦擦手道:“我姓伍名羽,祖籍兰花郡人,轮到你了。” 伍羽如此坦然,倒弄得林欢不好意思了:“草民随妻姓林,我妻主已过世,我鳏夫的身份生活艰难,不得不谨慎,还望伍大人不要怪罪。” 伍羽问道:“你一个鳏夫,怎么自己出门做买卖,你们的通关文书是摘星国那边来的,走了挺远。” 对于过往的经历,归韶江那边早就给他编得天衣无缝:“我妻主是独女,家中唯剩老父亲一人,产业只得由我来继承经营,这回也是第一次出远门,幸亏手底下的人经验丰富。” 伍羽对他的话不作怀疑:“据我所知,官府对这伙山贼已经围剿来五回,但他们山头易守难攻,回回铩羽而归,你们竟能抓到一个活口送来官府,看来你手底下的人果真能力了得。” 林欢冷静应道:“身为年轻男子第一次出门,爹爹把家里最好的都让我带出来了,方才伍大人问我那些山贼的面貌……我一直躲在车上不敢露面,因此全都没有见到。” 伍羽点头表示理解,便问林欢的随从:“你定然是见到了。” 随从看了眼林欢,得到他的首肯后,才道:“奴婢可以协助大人画像,只是我家少夫君出门行商时间宝贵,不宜在此处耽误太久,还请伍大人高抬贵少,为我家少夫君放行。” 伍羽心情稍好了些:“你这些下人倒忠心,放心好了,我无意与你们为难,但我想要问的东西还多着,你们姑且在这儿多留两天,大不了我过后给你们发一张特殊通文,能让你们过城时免遭过多的盘查。” 这倒是很不错,林欢想到他们也不是那么赶时间,便答应了:“多谢伍大人。” 伍羽说道:“也不要住别处了,就住我这间府邸,那群山贼极其猖狂,我怕你们被报复,把你其他的手下人都叫过来,看你也是一问三不知的。” “这……”林欢犹豫了。 “你还信不过我吗?”伍羽看得出他的顾虑,“可在我的地盘这儿,你就得听我的,三双,你去把人都请回来,再去给林少夫君安排房间。” “你跟我来。”她指着林欢的随从说。 林欢点头后,伍羽把人带走了。江怀玉的手始终搭在腰间的刀柄上,和林喜一左一右地护送林欢离开。 偌大的府邸似乎只有伍羽一个人住,林欢直接被送入西厢房,府里留了一个男奴供他使唤,又吩咐了他不得擅自离开府邸。 “我们会没事?”林欢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他们本应尽量少惹事的。 江怀玉安慰他:“没事,我看这个伍大人只是脾气急了些,不像是坏人,况且有周队在,他一定能化解危机。” “但愿如此。”林欢道,“也不知道家里怎样了?”其实他更想知道林树怎样了,如果是有林树陪在身边,他是不是就不用面对这些糟心的事了?如果是林树在,她会怎么做呢? 对了,以林树王女的身份,她若是入境,必定畅通无阻,各级官府夹道相迎,岂会有那么多麻烦事? 自从知道林树的真实身份后,林欢更加不希望她和李家扯上关系了,他很害怕有天会和姐姐走上对立面。 江怀玉在林欢的命令下,去睡了个午觉,林欢为了打发时间,从客房里随手拿了本书来教林喜认字。期间只有一个奴仆过来询问了一次生活所需,他们这一待就待到了天黑。 林喜读着书也不知不觉睡过去了,只有林欢心思过重,一点困意都没有,送了饭来也不想吃,他在等周杨的消息。 终于不知道问了多少遍的,奴仆终于把周杨领来了,同来的还有林欢这次带出来的所有随从——除了周杨有意留在城外的那两个。 经过昨晚一场恶战,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挂了彩,看得林欢心惊不已。 “上药了吗?伤得重不重?” 周杨笑着安慰他:“少妇军不必担心,我们都习惯了,这位伍钦差为人还算正直,问完话后给我们送了伤药。” “吃过饭了吗?快去歇着。”一见面,林欢句句都在关心他们的身体,叫他们很是感动。 仍是周杨替大伙儿答了:“伍大人让人领我们去厨房吃了许多包子,这会儿是回来洗漱安歇的。” “那就好。”许是见了自己人,林欢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第156章 合作 周杨又告诉林欢,伍羽要留他们一段时日,到时说不定还要请他们几个帮忙去抓捕山匪。 “这么危险的事,不应该是他们官府的责任吗?怎么还要你们去?”林欢不禁埋怨道。 周杨说:“少夫君安心,我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要回来问过您的意见,毕竟您才是主,若您不同意,我们便不去,但我看那位大人势在必得,明天还会来请您去说话的,为了我们接下来的行程顺利,我劝少夫君不如答应了她。” 林欢道:“我答应是简单,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却叫你们去搏命。” “我们本来就是出来搏命的。”周杨道,“少夫君无需顾虑太多,您只管记住,以自己的安危为首,伍大人若提出过分的要求,您自是不必答应她,当然如果有可能,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就更好,咱们也不能白白为她卖命不是?” 林欢若有所思道:“我会想办法争取的,咱们如今虽住在她屋檐下,可也不能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待周杨见他明白,便告退了,林欢才又想起他们自己也带着极好的伤药,便让江怀玉给他们送过去。 由于住得近,江怀玉与周杨他们几乎是前后脚进的屋,女人们刚脱下的衣服,立刻又拉上。 江怀玉站在门槛外,脸上红了红,往后又退了半步:“我来给大家送金疮药的。” “好,好,多谢小江哥跑一趟。”便有人恭敬地从他手上接过药。 “不客气,应该的。”江怀玉正要走,忽然周杨叫住他。 “小江,这两日辛苦,少夫君那边就靠你了。” 江怀玉觉得她也太客气了,便道:“职责所在,周队不必如此。” 周杨摆摆手让他进来,才压低声音道:“我也跟你交个底,你别让少夫君担心,我们几个,个个都有伤在身,明天伍大人传唤的时候,尽量不要硬碰硬。” 说完她拉开自己的外衣,里面被绷带缠缠绕绕,似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伍大人命人给我们都包扎了,不然都是血,怕少夫君看了都给吓到,真要起什么冲突,咱们几个怕是指望不上了,都得靠你。” “昨晚你们……”江怀玉想象不到昨晚的战况有多激烈。 周杨告诉他:“我留了两个咱们的人在城外接应,倒也不是没有后路,明日少夫君若能答应伍大人还好,若是有答应不了的地方,先行缓兵之计比较好,那位大人不是个以势压人的,我想她更加不会欺压男人,因此让少夫君放宽心!” 江怀玉点头:“我会给少夫君提点一番。” 末了,周杨又对江怀玉说:“一路上多亏有你在。”说得江怀玉都不好意思了,但她不知道周杨夸他都是真心的。 世人都以为男人起不了什么作用,谁能想到江怀玉身怀内力保护在林欢身边?所以他就像个秘密武器,也像是他们最后的底牌,万一他们这些摆在明面上的女护卫真有全军覆没的时候,有江怀玉在,总能把敌人打个出其不意。 比如路上遇到山匪那回,他们只知道车上坐了三个男人,便觉有恃无恐,哪知道车上也有一个能够握刀杀敌的男人。所以周杨才一遍遍地对江怀玉说着“幸亏有你”,那日真的幸亏有江怀玉在车上,他们几个才能专心地去对付车外的山匪。 这种时候,周杨觉得男人会内功有什么不好呢?关键时刻那就是帮大忙,那些女人总说男人太能干就不听话了,周杨不觉得,小江不就很听话吗?自己没本事治住男人,反倒怪男人不听话。 江怀玉在周杨声声夸赞中,心情漂浮地回到自己屋子,给林欢转述了周杨的意思,当然周杨重伤的事他没敢说。即便不说,林欢也能想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本就是个生性谨小慎微的人,定不会意气用事跟官府杠上的。 次日,如周杨所言,天刚亮伍羽就来请人过去。 这次林欢没有戴帏帽,大大方方地与她见了面。他见到伍羽时,伍羽正豪迈地大口喝粥,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 “你……那么年轻啊!”伍羽心生同情,忽然就对自己昨日的态度生出那么一丝丝愧疚来。也怪她昨天被那个不作为的县官气的。 他们好不容易有人帮忙送来一个俘虏,却差点叫那狗官给放了,狗官还敢说被送来的俘虏什么都不知道,定是因为和摘星国的人起了冲突,才被摘星国人恶意伪造成山匪送来官府报复。 伍羽差点没被气吐血,那狗官自己无能审不出什么东西,她前日可是审出来了,可狗官竟敢说她是屈打成招。 气得她当下就命人把那狗官打了个半死,丢地牢去了。伍羽都要怀疑这狗官和山匪勾结了,不然至于剿匪了那么多次都不成功吗?既然朝廷派了她过来,便是信任她,因此对于这次剿匪任务,她要趁此立功,不成功便成仁。 林欢假作不知情问道:“不知大人这么早传唤我来所为何事?” “吃了吗?”伍羽今日倒是不直白了,还同他寒暄起来。 “已经用过早饭了。”林欢说。 “那就好,等我一会儿,失礼了。”说完,伍羽更大口地吃起来,林欢便看着她风卷残云般吃完了粥和包子,然后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嗝。 林喜与江怀玉对视到一起,同时抿着嘴要憋不住笑。林欢这时也信了周杨的话,相信伍大人应该是个光明磊落之人。 “失礼失礼。”伍羽脸上一红。她自从来到这边后就没消停过,睡得少,吃得也少,因此只要有时间,就抓紧吃抓紧睡,“咳咳,说正事,昨晚你家护卫回去后应该有同你提起过?” 林欢道:“我家护卫只同我说了,伍大人需要我们的帮助去抓捕山匪。” 伍羽点头道:“正是,相信林少夫君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定会同意我的想法。” 林欢却道:“我能理解伍大人想要守卫一方百姓的心,但我家护卫的命也是命。” 第157章 倔驴 伍羽听到林欢担忧剿匪任务危险,便道:“我知道,你们家护卫已经同他们经历一场恶战,伤的伤,残的残,昨日来的时候又告知我们……” “等等。”林欢打断她,“谁残了?”他昨晚见到他们时,都是全须全尾的。 伍羽呆住:“就是……那个叫周杨的刀都提不起来了……” 林欢担忧地看向江怀玉:“他们伤得那么重吗?” 江怀玉有些埋怨地看了眼伍羽:“伍大人说得太严重了,周队只是新伤在身,不便活动,多休养几日也就是了。” “得,算我失言。”伍羽该认错的时候从来不含糊,“我的意思是说,他们都成这样了,我定然不能叫他们到前线去以身犯险,只是那伙山匪狡猾,官府几次抓捕都让他们逃脱了,因此我需要有人替我前去一探虚实,老实说,你们家护卫少有的能干。” “不知伍大人想要我们做什么?”林欢问。 伍羽说:“昨夜我又派人连夜去查了你们遇袭的那家黑店,发现了一些有用的线索,不过如今还需再审几个人,到时可能需要你们帮我引蛇出洞,还有就是周杨得借我用几天。” 林欢不由问道:“借周杨何用?” “公事,你就不要问了,总之不会要了她的命。” 林欢犹豫了,他疼惜部下的身体不想借,可人家是公事,是为了百姓,他不借是不是太不识大体了:“我……我得问问周……周杨的意思,她若不想去……”或许周杨能给他一个答案。 “她不是你的护卫吗?”伍羽不耐烦了,“她要问过你,你还要问过她,把我当球踢呢?” 林欢想着拖延一会儿:“我们出来贩货,耽误了不少时间,伍大人的事又没个准……” “我不是说了能给你们开通行证吗?还想怎样,可不要得寸进尺!” 林欢主要还是担心周杨的身体,害怕给他们惹麻烦,顿时心虚地被伍羽给吓住,即便他仍旧能端正地坐在那里,伍羽也从他的沉默中了解了。 “算了算了,我是官你是民,你只需听命就行,我也犯不着和你计较,你们男人就是不顶事,把周杨给我叫来。” 林欢双手紧握成拳,却没有动身,于是伍羽又催促道:“去呀!” 林欢这才起身,看了一眼伍羽后告退了,只是伍羽不知道他眼里为什么会对自己有那么深的敌意,为免事情有纰漏,伍羽还是派自己的手下去请周杨过来。 伍羽料想得没错,事情果然出了纰漏,纰漏的原因在于林欢不同意。尽管林欢身在她的屋檐下,不敢硬扣着周杨不让见,但见了之后周杨那边却万分地不合作。 一直推说她的身体不行,需要休养,什么也做不了,传唤其他人也不行,他们都是经过一场以少打多的恶战,好不容易从死神手下博得一条命回来,他们再也不敢以身犯险了。 伍羽扬言要打他们板子,本就守在屋外没走远的林欢立刻闯进来给她跪下:“他们是仆我是主,他们的意思都是我的意思,伍大人要打就打我。” 然后伍羽真要打的时候,周杨他们一个个就全都气势汹汹地围在林欢身边,一副要是敢动我家少夫君,我们就敢造反的架势。 逼得伍羽最后咬牙切齿道:“一个两个都跟我作对,全都给我扔牢里去!” “是我一个人抗命不从,伍大人罚我一人即可,他们都有伤在身,望伍大人不要牵扯无辜。”林欢匍匐在地上,看似非常卑微诚恳的请求,实际上一身傲骨不肯妥协。 “他们有伤与我何干?带下去!” 就这样,一行人入了大狱,不过却是关在相邻近的牢房,送他们进来的人正是昨天把他们接到官府的那位领队,她悄声对周杨说:“劝劝你们家主子,伍大人是个公正严明的好官。” 其实不用人提醒周杨也想劝,昨晚明明说好了,尽量不要去招惹伍羽,只要她提的要求不过分,都可以尽量顺着她,怎么今天一过来就变卦了? 等看牢的人都去了外间后,周杨隔着牢房大声问道:“少夫君,我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伍大人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吗?” 林欢低着头不敢面对她,牢房肮脏阴冷,这里不是个养伤的好去处,她说道:“周大姐,我做错了,伍大人只是需要我们从旁协助,没有提出什么很过分的要求,但还是你来决定,如果你想答应她,我自不会阻拦你,但我是不会答应的。” “少夫君说的这是什么话。”周杨不明白了,“你是主人,我们自是听你的,你说不去便不去,下了大狱也无妨。” 林欢感动地抬起头:“为何要听我的,我明明做错了。” 周杨笑道:“家里老太公交代的,只要不危及性命,一切听您指令行事,不得违抗。” 家里的老太公,代指归韶江,林欢知道安阳郡王交代过他们要以他为尊,却不知要他们听话到这种程度,他不由得慌了。 “我还那么年轻,我哪懂什么,这次出门我原是想仰仗姐姐们的,而且我都害得你们下大狱了,为什么还要听?” 周杨安慰道:“老太公说,希望您能按照自己的真实意愿行事,况且只是下大狱而已,没事儿。” “怎么没事儿?”这反而让林欢急了,“你们身上都有伤,这里阴暗潮湿,万一把伤口感染了可不就危及生命吗?” “那……您是要我们出去?”周杨问。 林欢点头道:“你们出去,对于伍大人的要求,你们自行定夺,至于我,我就在这儿待着。” 于是林欢又把周杨搞糊涂了:“为何?既然出去当然是一起出去。” “不为何,我不同意,我就不出去。” “不同意,这……”周杨平时能掐会算的脑子都要给他绕进去了,“您不同意,我们怎么能出去?” “你们出去是你们的,伍大人也是为了百姓,但我不出是我的。”林欢倔强地说着。 “这……这怎么算啊?”周杨忽然发现有时候队友比敌军还难搞。 第158章 协助剿匪 就在周杨抓耳挠腮的时候,江怀玉说话了:“周队,你只管去,早些完成伍大人的事,早些把我们放出去。” “可少夫君不是……” “你去就是了。”江怀玉没办法跟周杨解释,但他知道林欢不希望拖累其他人。 周杨犹豫不决,她从前在归将军手下做事时,算个“智囊”的存在,她喜欢动脑子思考,用眼睛观察,但她对于揣摩男子的心……着实揣摩不到。可如今摆在眼前这样矛盾的事,她想不清楚的情况下,便不敢妄下决断。 两方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林欢道歉的声音:“对不起周大姐,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还是应该出去好好养伤,伍大人那边是正事,你就不要在这里和我耽误了。” 周杨叹气:“少夫君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既然少夫君不情不愿的,我们就不去了,这点伤不算什么。” “我看你们的脑子都有病!”伍羽突然从外间跳进来,径直去把周杨他们的牢门打开了,原来她一直在外面偷听 “你家主子让你走,你还留在这儿做什么,他喜欢坐牢,就让他在这儿坐个够!” 林欢羞愤地别过脸去,不过伍羽也懒得看他,她的公事要紧:“快走!” 周杨只得面向林欢那边拜了拜,便跟着伍羽走了,但把周杨几人送出大牢后,她又忍不住折回来,还是躲在刚才偷听的地方,却听见林欢在小声啜泣。 江怀玉劝道:“别理她,他们女人都这样,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不至于跟她怄气,等周队帮她做完了事,我们就走。” 伍羽起先还不知道他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是谁,但后面显然是在说她,她不由郁闷得很:“我干了啥?这小子脑子真是有病。”她没时间耗了,便交代让牢头看紧些,她总觉得林欢行为怪异,怕不是有阴谋。 就连林喜也不明白林欢到底在想什么:“少爷,我们为什么要来坐牢?” “因为我脑子抽抽。”林欢气闷道。 江怀玉笑道:“确实是脑子抽抽了,只不过是因为伍大人说了‘男子不顶用’他便生气了。”或许只有江怀玉才懂林欢的心思,他听到伍羽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心里也很不舒服,但他比林欢成熟,不至于为这样一句话生气,更不至于宁愿关在这牢里,要闹得和自己也过不去。 “我都不懂你是在生伍大人的气,还是生你自己的气?”江怀玉说。 林欢坐到林喜刚刚给他整理好的草垛上:“明明只是我不顶用罢了,却连累你们被说得所有男人都不顶用,真是不争气。” “女人不都这样吗?他们眼里没有男人,这种事你不早就知道了吗?从前你都不生气,如今倒是钻进牛角尖了。”江怀玉明白林欢心中烦闷,他这趟出行七香国压力很大。 “我不想离开姐姐后就一事无成,可我……就是一事无成,又笨,又胆小。” “别这么说。”江怀玉不知该如何开解他才好,他曾经也有一段时间很怀疑自己,自从进了军营,他看开很多,兄弟们告诉他,人得为自己而活,如果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那些女人们更加看不起他们。 林欢在跟自己怄气,可谁也不知道,他在牢里竟一住就是好多天,周杨来看过他几回,牢里也被收拾干净了,饭菜也不错,但这终究是座监牢,住在里面有什么好的? 周杨说伍大人的公事不好详说,他们从那间黑店顺藤摸瓜,抓到几个宵小,才发现这里的县官竟然和那些山匪有勾结,伍羽当场把县官底下的一二把手给斩了,但她说县官留着还有用,先不杀。 后来林欢住得久了,伍羽耐不住周杨的请求,也亲自来劝他:“虽然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你,但是都算我错,我给你赔不是行不行?” 林欢淡然地道:“与伍大人无关,这是我自己的事。” 伍羽有点想抓狂:“好,随你。” 之后两人便沉默对坐了半盏茶的功夫,伍羽才起身:“好,我来过了,周杨没什么好说的了,我也不算亏待你,你要住便住,等过两日事情了了,我派车把你送走。”说罢她便告辞离去。 但在她离开没多久,周杨又来了,林欢以为她又是来劝他的,已经做好为此辩驳的准备,周杨却一边劝慰他,一边在暗处给江怀玉塞了张小纸条。 待周杨一走,江怀玉立刻让林喜去掩护着,同林欢一起打开了纸条。 纸条的内容提到“三少主”,江怀玉用眼神询问是谁,林欢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能说。他记下内容后,把纸条吞了,纸条在他肚子里,闹得他心绪不宁。 这一次,林欢主动叫了周杨来,问有关于剿匪的事进行到哪一步了? 周杨告诉他,这伙山贼盘踞已久,占领的地盘极其隐秘,易守难攻,加上官府与他们勾结,他们那边精良的兵器有不少。 周杨说:“正是那晚我与姐妹们破了黑店后,我从他们使的兵器和对话里,曾怀疑这边的官府不干净,所以急着想绕道而行,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万幸的是朝廷派来了钦差,伍大人虽然年轻,是个干实事的。 “伍大人亲自带人进攻了一回,我去给她指点路线,还是难,好在这伙人也不全是那些亡命之徒,他们有些是有家人的,伍大人打算从他们的家人入手,能劝降一个是一个。” “还要多久?”林欢问。 “十天半个月总是要的。” “那之后……”林欢话还没说完,便急匆匆跑来一个人:“周姐,如你所料,那些丧心病狂的真的下山报复百姓了,伍大人立刻带人赶过去,你也快些!” 周杨不紧不慢地:“我又骑不了马,快得多少?” “伍大人备了板车,拉也要把你拉去,快走!” 周杨便被急匆匆地拉走了,林欢想问的还没问完,现在还要担心周杨的安危,更加烦闷了。 第159章 联姻 摘星国的王城权都内,七香国前来的使臣仍在交涉,原先已经谈好的,用珍宝赎回蝶喜少主的事,如今摘星国国主似乎要变卦。 安海松几乎日日进宫,可林树看她分明是笑眯眯的,所以也不知道她究竟谈得如何,问她也不说。国主和王月瑾那边亦是闭口不谈,好像安使臣每次进宫就只是看看歌舞而已。 眼看离别在即,林树和归韶江非常珍惜每一刻在一起的时光。林树到首饰铺去订了两枚戒指,镶着最贵的红宝石,一人一个,戴在中指上。 当他们互相给对方戴上时,林树真的很想对他说出一些山盟海誓,然话到嘴边,她哽咽了一下却说不出来——还没谈过像这样的异地恋,等他们分开后,真的还可以有再续前缘的那天吗? 林树突然就很后悔,她回去做什么呀?没有手机没有电话,一封信来来回回可能都要一个月,见不到他的人,摸不到他的温度,该有多想他。 “不是说好了不哭吗?”归韶江把她紧紧拥进怀里,虽然现在是大白天,但服侍的人都被他打发到外面去了,就算是在宫里,也没什么人敢告他的状。 他也很不舍,但相比之前无法接受他们分开这件事,这些日子所经历的阻碍反倒让他想清楚了,短暂的离别,才是为了以后更长久地在一起。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林树与他分别期间,会不会见异思迁? 但……这姑娘实在是黏他,这会儿更是为了分开的事伤心得哭了,哭得归韶江都觉得愧疚,不应该怀疑她的真心。 “先别哭了,我有事和你说。” “嗯,你说。”林树根本舍不得从他怀里起来。 但归韶江硬把她拔起来,他今天要说的话很严肃,他希望林树听好了。 “安海松和我们国主之间已经达成协定了。” “嗯,是什么?”如果不是影响到林树的话,她根本一点也不关心他们达成什么协定。 归韶江说:“七香国会再送来一批珍宝,作为迎娶珂王子的聘礼。” 林树顿时惊得跳起来,顾不上悲伤了:“什么聘礼,谁要娶他啊?我宁愿死,我现在就去跳楼!” 归韶江好笑地按住她:“没说是要你娶,只说是把珂王子带去七香国相看一番,如果王子不喜欢,还要送回来。” “还能送回来?”简直离谱。 归韶江道:“只是说得好听些罢了,聘礼都下了,哪还有退的,寻常人家退聘退婚都要慎之又慎,何况是王室。” 林树不赞同:“就王月珂那德性,说不定真能让人退货。” 说完两人都笑了,归韶江接着道:“我听说安海松先提的要把珂王子聘给你做正夫,但国主没答应,后来又说要把我求给你做正夫。” “那为什么最后还是王月珂?”林树问。 归韶江笑得讽刺:“当然是因为我对摘星国更有用,另外王月珂自己也愿意嫁,最后王月瑾只得如了她弟弟的愿,但又留了许多余地,因此才没有说死了要许给你。 “又说只是过去相看相看,说不定王月瑾真的打着希望七香国那边能主动退婚的主意呢!”说完他又幸灾乐祸地笑起来。 “所以他们打了那么多天擂台,就是在讨论这些事?”林树觉得他们真是无聊,这么多军政要事可以谈,却只聊一些儿女情长。 “你这是什么语气?联姻对王室很重要,你身为七香国手握实权的王君疼爱的女儿,你的婚姻绝对不能草率。”归韶江这是在提点她。 林树大约能想得明白一些东西,但她又不是兰蝶喜,她是林树:“我的婚姻已经选定好了。”她伸出戴着戒指的手。 归韶江感动地与她十指紧握,同时嘴上严厉地警告她:“我会派人暗中跟着你,所以,你最好如你嘴上说的那般安分。” “……”出轨,想都别想。 “你手底下的能人那么多,随便调出两个就能用来监视我,我却什么都没有,没人帮我看着你,你是不是就可以乱来了?”林树忍不住控诉她的待遇不公。 “我不会乱来。”归韶江眼里俱是深情。 “空口无凭。” “好。”归韶江把她抱到床上,“那就做点实在的。” 怎么办?他真的爱惨了这个女人。 两人情意正浓时,全然不知道外面王月珂来闹过。珂王子原意是过来耀武扬威的,可他连这座宫殿的第二道门都没能迈进去,归韶江带进宫的人自然是十分忠心的。 王月珂只好又去王月瑾那边讨要说法:“这里是王月家的王宫,又不是姓归,我进他的寝殿通报也就算了,他凭什么不让我进?兰花也不在她的寝殿里,那两人定是在里头厮混,长姐你也不管管他们!” 王月瑾为了联姻的事去陪安海松坐了几天,劳心劳力,这下肚里的孩子又不安分了,她累得慌,也就没了再多管弟弟的心思。 可毕竟是疼爱了十几年的弟弟,如今事情已定,她不得不多嘱咐几句:“珂儿,别再任性了,你若仍是这般肆意妄为,就算我和母后能助你登上王君之位,你也坐不长久,记住你说的话,你的联姻会给摘星国带来好处,不然还是回来的好,我和母后再不济,养你一辈子总是可以的。” “哼!你们总是小看我,等我去了七香国,且让你们看我的厉害!等那朵臭兰花离了归韶江,还有谁敢和我抢……” “住嘴!”王月瑾用仅剩的力气打断他,“跟你说过多少遍,你若想当王君,心思就不要放在王蝶喜身上。” “哼!”王月珂心里不服气,可又被骂怕了,不敢再当面顶撞王月瑾,只想着等到七香国的时候,他便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到时无论是长姐还是母后,谁都左右不了他。 他不明白为什么王月瑾这般一口咬定兰蝶喜决不会继承王位?她不是七香国主和王君最爱的女儿吗?况且她已经不是个傻子了,在摘星国当质子亦是大功一件,怎么看都是极有胜算。 第160章 少主归国 蝶喜少主归国的日子一天天临近,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这次摘星国主下令由安阳郡王领千人军队护送蝶喜少主出国。另外珂王子与七香国联姻,也由珍瑶公主亲自送嫁,上百车嫁妆,声势浩大。 林树的离开无人在意,甚至许多人巴不得她快点走,比如归庄慧。虽然她知道一段感情不可能随着两人的离别而斩断,但至少林树走后,她复杂的身份背景,不会对归韶江直接影响到那么大,归家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然而归韶江的离开,就有很多人不舍,其中最难过的那个人正是祝淼。 归韶江把她扣留在宫里近一个月,期间祝家人来问过几次,一律都给回绝了不见,后来他们甚至想请国主出面,然国主推病根本不管,他们只好求到王月瑾那里。 王月瑾倒是派人见了他们一面,祝意白在家里养胎,是祝家二老去求的,这两个老人官职低微,还不足以让王月瑾亲自召见他们。 祝家摸不清归韶江究竟是什么心思,尤其担心他会因为报复祝家而对祝淼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们生气祝意白要去招惹归韶江,但看她坐胎不稳又不敢骂她,只好让归韶海拉去跪了几天祠堂。 让归韶海一肚子的委屈无处说,更不敢让祝意白担忧,因为祝意白肚里这胎是他的,他比谁都希望她能生下来,祝淼已经被安上了安阳郡王私生女的名头,这一胎总不能再是别人的了? 祝家两老协同祝意白的正君去要人,王月瑾派去的人得了王长女的授意,对着祝家人便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祝夫君在二老的授意下说明来意,希望归韶江能把祝淼还给他们。 王月瑾派来的宫女冷冷笑道:“祝夫君这话是何意?什么叫还给你们,难不成还有谁把祝小姐抢了去?安阳郡王不过是见孩子可爱,接过来住一段时日,归家和祝家算起来都是亲戚,何须见外?” 祝夫君只得道歉:“是我不会说话,可是安阳郡王不说什么时候让孩子回家,我家妻主想念孩子,所以便来问问。” 宫女说:“祝小姐好得很,让祝大人不必挂念,几位也请回去!” 这就要被打发走,祝家二老急了,他们可是好不容易求到一条门路,在权都人人皆知祝家和归家的恩怨,却没人敢得罪归家帮他们站出来说话,若是连王长女殿下都不肯帮忙,他们可算走投无路了。 祝家老太太情急之下便口不择言道:“我女儿只得这一根独苗苗,还望殿下手下留情啊!” 那宫女一听便恼了:“这又关殿下何事?可不要胡乱攀扯,殿下都已经给你们担保了祝小姐平安无事,你们却忘恩负义地给殿下安个罪名。” “不敢不敢,老朽只是……只是……”祝老太太都不知该如何赔罪才好,得罪归家他们无所谓,惹怒未来国主可不是小事。 然而他们觉得心里有冤屈,这下就连国主和殿下都包庇那归韶江,祝意白身子不好,已经流掉好几个孩子,这胎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若是祝淼有什么闪失,他们一家子都别活了。 最后还是祝夫君把话圆回来:“殿下恕罪,我母亲没有怪罪殿下的意思,她过于思念孙女,寝食难安,以至于精神恍惚说错了话,我们自是信得过殿下的,但可不可以让两老看看孩子,以解思念之苦。” 宫女冷哼道:“祝小姐每日都要上学,哪里得空见你们,不是奴婢多嘴,也该说说祝小姐,今年五岁了,文武的基础都打得不好,想来是开蒙之时没开好,如今殿下看在安阳郡王的面子上,留祝小姐在宫中学习,那是天大的福气,你们却还想把祝小姐叫回去。” 对于宫女说的话,祝夫君是信的,因为他认为王长女殿下没必要骗他们,便道:“是,是我们平日管教无方,不知小女在宫中师从哪位先生,我们也好备些谢师薄礼。”说着,他掏出一只小荷包,避着其他人的视线,偷偷递到宫女手里。 “求姑姑帮忙,哪怕请先生喝杯茶也好,免得倒是我们家不懂礼数了。” 宫女收下荷包,点了点头:“还是祝夫君懂礼,您且安心,礼就不必了,祝小姐跟着两位王孙女一块儿学习,太傅们教导她只是顺便的事,谈不上拜师谢礼。” “和两位王孙女……”这倒是让祝夫君颇为喜出望外,毕竟两位王孙女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若真能得他们的教习师傅指点一二,且不说是不是真的可以学到什么东西,将来说出去,这段经历都是值得夸耀的,毕竟和两位王孙女做过同窗啊! 祝夫君的心气一下便提起来了,他嫁进祝家既不得妻主宠爱,好歹是能以正夫的身份管家,便将希望都放在唯一的女儿身上。 当年他急匆匆地嫁进来,是因为祝意白已经身怀有孕,孩子生下后,又迫不及待地把归韶海抬进门。祝家曾和他说,孩子是归韶海的,他便信了,可今时今日看起来,淼淼莫不是安阳郡王的? 毕竟能把孩子塞到宫学里头镀金,这一步为孩子着实是深谋远虑。若……淼淼真是安阳郡王的亲生骨肉,想必不会伤害她,如今要怕的,是安阳郡王独身一人,想要有女傍身,便把淼淼哄骗了去,再也不还回来了。 如果是后者,王室怜惜安阳郡王为国所做的牺牲,就算是为了安抚,也肯定会站在郡王那边,帮着把他的亲生女儿要回去,祝家这些年的人脉愈发落寞,就拿这次来看,他们求了那么多家,竟无一人肯伸出援手。 看来把淼淼要回来这件事,需得从长计议,最后只怕还是要求到安阳郡王本人那里。 祝夫君所思所想,最后都得把祝家两老先安抚回家再说,然而还没等祝家那边想到办法,就传来了安阳郡王要护送蝶喜少主归国的消息,这下整个祝家要记得乱套了。 第161章 往日姻缘 “他真的要把淼淼带走吗?”祝意白拉着归韶海的手问。 祝家四处求人给他们说情,却没一个人想得起来归韶海正是安阳郡王的亲堂弟,都是从归将军府出来的人。又或者他们想起来了,却因多年的私怨不敢、或者不愿求到大将军府头上。 归韶海回过两次娘家,第一次回去时想来归家那边也还没摸清楚归韶江的心思,便只是斥责他没有管好孩子。 第二次回去时,姐夫归时正说:“又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带走做什么,难道还想帮你们养孩子,他心里头不膈应吗?” 归韶海刚松一口气,便又听归时正说:“但他若真想报复你们,把孩子带走,你们也无可奈何,外头传淼淼是他女儿这件事,可跟真的一样,连淼淼自己都信了。” “那怎么办?他真要抢我女儿吗?”归韶海愤然道。 归时正坐得端正,语气也不偏不倚:“从前你抢了他的未婚妻,导致他终身不嫁,现在他抢你女儿,你就当扯平了!左右他有国主撑腰,连咱们自家人都说不得他,你有这心思同他争,不如哄着你妻主养好身体来多生几个,还是要多子多福才好。” “可那是我女儿,我养了她五年!”归韶海此刻也说不来他是不甘心还是不舍得。 归时正只道:“淼淼若是认他做父亲,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个前程,你往好处想想,我们都是自家人,总归不会让他刻薄了淼淼。” 归韶海伤心道:“姐夫是觉得只要是前程,孩子随便给出去也没关系,我不是姐夫,我做不到把自己亲骨肉交给别人养。” 这句话戳中了归时正的心窝子,他顿时整个人都变得冰冷起来:“看来与你是说不通的,送客!” 归庄慧的幼子,刚出生便体弱难养,后来去求了高人,说需得送去神庙沾染灵气才能长大,于是他们死马当活马医,反正不送去在家里也是眼睁睁看着孩子夭折,送过去眼不见还能少些难过。 不曾想孩子真就活了下来,算到现在也快一岁了,但归家人为了孩子的健康,竟是忍着一次也没去看过。有哪个做父母的不思念孩子,但归时正认为祝家的情况,还不能拿来和他们家孩子比。 他儿子是去求福的,祝家——自作自受。 归韶海惹恼了姐夫,便不得再回娘家去,他日日伴在妻主身边悉心照顾,祝意白总算是没再出现什么大的差错,可见她日日愁眉,还传来这样令人忧心的消息。 他不忍让妻主伤心,便安慰说:“二哥在离开权都之前,定会回家一趟,到时他会见我的。” 祝意白紧紧握住他的手:“我说句难听的话,你别怪我,我倒是愿意他把淼淼认去做女儿。” “你说什么?”归韶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祝意白事先紧抓住他的手,这会儿都要惊得挣脱了,“难不成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吗?” 所有人都说淼淼是归韶江的女儿时,祝意白曾宽慰他,别人的嘴管不住,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然而平常很少管女儿的事,因此归韶海也是最近才发现原来祝淼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 “这是我们欠他的。”祝意白说,“当初我们俩情难自禁,对不住他,害得他终身不嫁,我心中一直都愧疚不安,他若得一个孩子,便也不算是孤独终老了?” “你……难道你后悔了?”归韶海从来都相信祝意白爱的人是他,归韶江那样的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喜欢?他有本事又如何,是归家的希望又如何?青梅竹马的祝意白还不是一样不要他。 可最近的认知不由得让他开始怀疑,祝意白是不是只把他当替身?因为归韶江那样的男人不合适娶来做正夫,所以找了个与他长得很像,但却温柔宜家的归韶海。 “我……”祝意白犹豫了,她是有些后悔,如果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话,娶了归韶江,凭国主对他的宠爱,作为他的妻主,必定官运亨通。 “我爱的人是你。”祝意白说的这句是心里话,小时候她还是喜欢归韶江的,毕竟他生得十分俊俏,性格又活泼开朗,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归韶江的行为愈发反叛,正经家庭谁会要这样的男人? 就因为他们之间的婚事,祝意白没少遭到身边好友的嘲笑,笑她摊上一个没落的家族,未婚夫还不正经,整日抛头露面语出惊人,甚至他的内功练得比自己都厉害,朋友们都说将来成婚她定是要被夫君骑在头上的。 祝家老早就想悔婚了,苦于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无故悔婚传出去会叫人诟病,国主恐怕也会为归韶江撑腰。所以当归韶江竟然跟着归庄慧去随军时,祝意白的忍耐到了极限。 如果一定要娶归韶江做正夫,那她想要归韶海给她做小侍,于是早就眉来眼去的二人这时苟且到了一起,等归韶江和长姐带着军功回来时,生米煮成熟饭,祝意白已经有孕了。 女方未婚先孕,这时的处理应当尽快成婚,但归韶江咽不下这口夹生的饭,要成婚可以,归韶海绝对不能进门,做小做奴做通房,做什么都不行。 祝意白和归韶海当着归韶江的面上演了一出虐恋情深,大骂他绝情,然而这次归香也没有站在亲生儿子那边。 归家因为这次剿匪有功,重获世袭大将军封号,国主甚至给归韶江也封了个少将,虽说那时的归韶江只是有名无实,但国主对这孩子的宠爱已然可见一斑。 争到最后,归韶江愿意退婚,这婚也就顺理成章地退了,并且归韶江连夜就赶往阳城,归期不定。 祝意白和归韶海欢欢喜喜就要准备婚事,谁知定礼再次送入归家时,归香竟以婚前失真的男子不配为一家主君为由,拒了这门婚事,任由归韶海跪了三天三夜都没能令她改变主意。 然而祝意白的肚子可等不得。 第162章 大人的心眼 祝意白最后不得不赶紧找个小门小户的男子娶了,婚后生活勉勉强强,男方家也给不了什么助力,反而是归家自从归韶江去了阳城之后,借了东风之势,扶摇直上,大有恢复往日荣光的势头。 后来为了补偿归韶海,也是为了做给归家看,祝意白给了归韶海一个侍君的名头,可以助正君协理家务,还可以随妻主出席正宴。 然而归韶海和归香之间闹得几乎是断绝了关系,因此祝家也没有通过归韶海从归家获取什么助益。 祝意白最后还是得把主意打到归韶江头上。 —— 权都王宫里,归韶江不和林树腻歪的时候,就会亲自给祝淼上武课。他们俩现在已经很少出宫了,一来外头该见的人,该玩的地方,都已经走过一遍,二来宫外的麻烦事太多,他们躲在宫里还能落个清闲,毕竟国主是真不管他们。 “坚持住!腿这就软了,这点时间都撑不住,怎么学别的?从前成绩差,你是想等回学校的时候还要被其他同学嘲笑吗?” 光是一个马步,天天都蹲,蹲到极限再说别的。祝淼汗流浃背,却一声也不敢言语,因为归韶江比家里的大爹爹还要严格,但好在的是,她还有林姨在身边。 林树今天炒了一大筐五香瓜子,一边剥壳一边鼓励她:“再坚持坚持,你坚持得越久,我能剥的瓜子越多,待会儿你休息的时候就能吃到越多,我知道淼淼是最棒是,最厉害的,一定可以比昨天坚持得要久!” 两人就这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祝淼牙关紧咬,竟是每次都能拿出非凡的毅力。 林树比谁都知道蹲马步的难熬,她也是这么熬过来的,还有练拳法,就是那样一拳一拳地打,这些基本功才是奠基未来所有招式的基础。 因此就算眼看着祝淼的汗水从脸颊边上直接滴落,就算心疼也不会否决归韶江作为主要教官的决定。反而她还暗暗反省,当初教张爱的时候,是不是过于轻松了些,没有把张爱的潜力给激发出来。 “起身!”随着一声令下,祝淼缓缓收势,然后默默地捶着自己的腿。 林树立刻放下手里的瓜子跑过去帮她一起按摩:“好样的!今天又进步了!我就知道淼淼能行!” 归韶江则坐回林树刚才的位置上,开始吃她剥好的瓜子:“你差不多得了,别把她夸得骄傲了。” 按了腿,林树又给她擦汗,手上不停:“做错了要说,做得好就该夸,你做得好的时候,我不也夸嘛。”她对归韶江眨眨眼睛。 归韶江接收到她说话的意思,脸色羞红:“不要脸。” 林树给祝淼擦干了汗,又给她递水,祝淼没接,而是看向归韶江那边,果然伯父正盯着看,她忙拒绝道:“是自己来,不敢劳烦林姨。” “好,淼淼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林树把水杯放回桌上等她自己去喝,感叹这些小孩个个都很听话,上回不过是归韶江说了一句:“自己有手有脚,还让林姨给你端茶递水吗?”这次祝淼立马长记性了。 于是等祝淼小心翼翼地捧起水杯喝完后,归韶江就让她张开手,分给他一把瓜子仁。 一大一小挨在一起默默吃着瓜子仁,林树就站在茶几边上给他们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家常,休息一刻钟再接着上课。 就好像是寻常的一家三口,这样平静恬淡氛围令人很舒适,祝淼觉得在宫里学习的这些天,比去书孰那边学到的都多,她想着等回学校后,一定能让先生们对她刮目相看。 可是……等她回去的那天,就意味着伯父也要离开权都了。 越是重要的事,林树反而会告诉她,尽管她只是个五岁的孩子……所以祝淼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归韶江离开的期限,哭了一场后,她现在每天都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等十根手指头都数完,伯父就该走了。 一上午的课程下来,往往能让祝淼安睡一个下午,放在以前她就马上去吃午饭了,可现在即便是下课她也想多黏在归韶江身边。 今天归韶江忽然问她:“舍不得我,想不想和我去阳城?” “想!”祝淼的小脸仰起。 归韶江告诉她:“去阳城会很苦,我会把你放到军队里面训练,而且你会很长时间都看不到你母亲。” “我不怕吃苦,但是……会有多长时间见不到娘亲呢?” “可能一两年,可能年。” 于是祝淼又低下头,她也舍不得祝意白。 林树虽然一看祝淼就很喜欢,但她却自始至终都不同意归韶江把这孩子带去养,祝家那边显然都是那种忘恩负义的狗东西,林树就怕归韶江即便把祝淼养得再好,也是替祝家养孩子,最后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浪费心血不说,还伤感情。 因此看见祝淼犹豫了,她赶紧劝说道:“淼淼还小,怎么能离开娘亲呢?娘亲也离不开淼淼,来日方长嘛,以后时间多的是,等淼淼长大了再说不迟。” 祝淼听后,依恋地往归韶江那边靠了靠,林树趁热打铁:“她一个小孩子家家的,你送她去军营有什么用?受得了那样的苦吗?里头都是比她大很多的人,跑步都跟不上人家,吃饭碗都还没捧好的年纪,谁来照顾她?都听我的,以后再说。” “哼,就你能说。”归韶江又不是真的想把祝淼带走,但如果她今天真的答应了,他也不会拒绝。这孩子虽然笨了点,但心眼实诚又勤勉,如果不是祝家生的就好了。 林树又说:“你可以经常给伯父和林姨写信,说说你的近况,虽然我们很忙可能不得每封信都回,但你的信我们都会看的。” 归韶江斜了林树一眼,他越来越发现这个女人很坏,竟和一个五岁的小孩耍心眼。 祝淼能给他们写信的话,他们就能从祝淼那里去了解祝家以及权都的情况了,还不用经常回信,真省事。 第163章 途中偶遇 随着七香国使团归国的时间越来越近,王月珍和王月珂姐弟俩也解封了,王月珍还好,已经受过归韶江的教训不敢再放肆,然王月珂那边,越是看见归韶江在,他越是表现得猖狂。 “你给我等着,等去了七香国,她就是我的女人了!” 林树一听是王月珂来,早躲屋里去了,就听着外头王月珂不停地给归韶江放嘴炮,归韶江有时都懒得理他。 “我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正常人都会选我而不是选你这种老xx……” “王月珂,嘴巴放干净点,不然现在就滚!”归韶江看见他就跟看见放屁一样,也只是在他嘴比较臭的时候呵斥两句。 林树在屋里嗑瓜子听着,心想就你这种男人,更没人敢要,她真是好奇等去到七香国后,兰蝶喜的姐妹们,谁会那么惨收下这个身份尊贵泼夫? 啧,为她节哀。 王月珂倒是想等什么时候林树落单了堵她一回,然而从来就没有等到过。他又跑去找王月珍,希望二姐能与他联手,打败他们共同的敌人——归韶江! 王月珍表示不敢苟同,归韶江只能算是她密友家里讨人厌的弟弟而已,算不上敌人,但如果只是捉弄一下,她并不介意。 以林树的姿色,虽然不是什么绝顶美人,五官单拎出来也不惊艳,但绝对是耐看的美人,尤其一颦一笑间透着灵气,比小时候好看太多了。 王月珍非常感谢母后的安排,她虽然没有像王月珂那样跑到归韶江面前耀武扬威,实则心里想的和王月珂是一样的。一旦过了国界线,兰蝶喜就不是归韶江的人了,到时候……嘿嘿,王月珍光是想想都高兴,仿佛现在就能吐出一口恶气。 姐弟俩都以为林树落单的机会估计要等到去七香国,或者至少要等到启程时,没想到这日林树突然离开归韶江身边,自己去接祝淼放学。 他们都忌惮着王月瑾,不敢在学堂附近放肆,因此等到林树和祝淼一同往回走时,不速之客出现了。 “见过蝶喜少主。”当四个宫女齐刷刷挡在跟前时,林树下意识握紧了祝淼的手,于是祝淼也跟着紧张起来。 林树看了眼乐乐,见乐乐悄悄给她比了个“四”,她便猜出来的是谁的人了。 “好狗不挡道,让开。”林树斥责的语气充满了漫不经心,一来她没觉得这几个人会因此就让开,二来她也没觉得自己能跑得掉,但她想,至少让乐乐带着祝淼走。 拦路的宫女果然没有让开,而是自报家门,说:“珂王子有请。” “这是请人的态度?就差架着我走了。”此时林树已经把祝淼交到乐乐手上了,附近好像没有埋伏其他人,应该就只是这四个,希望乐乐能跑得掉。 其实那四个宫女眼看越逼越近,实则他们比林树还要紧张,他们非常害怕得罪归韶江,但又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现在只想快快把林树带走完成任务,千万别让安阳郡王发现追上来。 然而摘星国的所有人,都会经常性地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兰蝶喜已经不是当初的兰蝶喜了。 “去找归伯父来救我。”林树悄声交代好祝淼后,又给乐乐使了个眼色,让她待会儿见机行事,她会拖住这四个人,为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同理,如果待会儿再遇上其他埋伏,乐乐也要拖住负责剩余的人,把逃跑的机会留给祝淼。 他们从归韶江的寝殿走到宫学这边,以大人的速度也足足要走二十分钟,虽然现在路程已经过半,但不知道祝淼能不能跑得掉。 交待好后,林树只身往前走,祝淼和乐乐站在原地等待时机,那四个宫女不知怎的,竟被林树身上的气势震得站住了。 “你们是想对我做什么?”林树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挽起来,又把碍事的衣摆都塞到腰带里。 宫女们见她这架势,心知要来硬的了,便默契地把她四面围住:“蝶喜少主不要紧张,我家王子只是请您过去喝杯茶,聊会儿天,然后就会让您回去的。” “请人需要这架势?”分明是不安好心。 “请!”四面的胁迫逐渐逼近,然而所有人都未及所料的,林树抬手便给了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宫女一个大逼兜,打得她晕头转向。 余下三人愣是呆住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上!” 三人一起上,林树却丝毫不慌,在她眼里,这三个人的动作极慢,以至于她可以轻松地一手拿住一个,剩下一个撩在脚下。 乐乐也在这时看准时机,抓着祝淼便绕开他们往前跑。 刚才那个被大逼兜扇倒的宫女想上前追,却被一道响亮的“噼啪”声拦住——只见一根极粗的的马鞭甩倒她跟前。还好林树手下留情,否则这名宫女脸上只怕立刻便能绽开一道血痕。 宫廷之中不能随身携带兵器行走,这条马鞭,是归韶江送给林树防身的,她还使得不太习惯,但对付这四个人足够了。 王月珂和王月珍千算万算,没算到林树本身就是个狠角色,因此当四个宫女简简单单就被制服,并且没有再出现其他人阻拦时,林树自己都觉得不对? 这可是在宫里,偌大的王宫啊!让她一个外人,随意耍了几招就逃掉了? 林树脚尖轻轻踢了踢躺倒在地上嗷嗷直叫的其中一个宫女:“我走了哈!” 他们全都被林树卸了胳膊,没人顾得上回答她,林树便转身赶紧跑了,当跑到祝淼身边时,他们还没回到寝殿呢! “您\/你们没事?”三人互相问道,当确认没事后,三人共同携手加快了脚步,林树一副想不通这件事的表情,乐乐和祝淼则仍心有余悸。 等回到归韶江寝殿时,归韶江却不在,只小乙留在院里守着。 “回来得那么快?发生了什么事?”三个人气喘吁吁的模样,把小乙吓了一跳。 林树擦了把汗,亦是松口气:“没事了,公子呢?” “公子……公子还没回来。”归韶江交代过他有事离开,具体什么事却没有告诉林树。 第164章 秘籍 林树向来对这个王宫没什么好感,总觉得自己在宫斗剧里活不过三集,幸运的是她有归韶江这样一个金手指护着,只要不离开归韶江的身边,她在宫里行走犹如开挂。 这不,今天才离开了一小会儿,立刻就有人找上门来,还好是王月珂那个级别的,如果是王月珍或王月瑾那种级别的,说不定她就栽了。 刚才一路上只顾着跑,现在回到归韶江的寝殿,让小乙问了一嘴,她才恍然间汗流浃背。 “别问了,快进去,小乙你去找公子,让公子快些回来。”林树说着就快步往房里走,她都渴了。 小乙坠在她后面:“等会儿,公子说让你接了祝小姐回来就到外围宫去找吴军医诊脉,你不是忘了?” 林树顿住脚步,她还真忘了,这段时间在宫中虽然每隔五天就会有宫中御医来为她请脉,但归韶江还是更信任跟了他多年的那位军医,况且林树最初的病症就是吴军医在处理的,她最清楚自己的情况。 然而事情发展到这般,没有归韶江在身边当平安符,林树压根不敢踏出门口一步:“麻烦你去和吴军医说,改天!” 小乙急忙拽住她的袖子:“怎么能改天呢?你知道公子安排吴军医进宫有多难吗?再说时间不多了,再不让吴军医看看,到时给你开药都来不及了。” “来得及,吴军医不是随军嘛,一路上还有很多时间给我看。”由于小乙不敢太过分,林树甩了甩就挣脱他了。 “不行,你不能进去!今天必须去给吴军医把脉。”不能用抓的,小乙便挡到他们跟前。 “哎……那就再等等,等公子回来了陪我去。”总之一个人她才不去。 小乙鄙视她道:“就算是五岁小孩,都敢自己出门了,你怎么去哪都要找公子,没有公子在身边你是连腿都没了吗?” “你不懂!”林树也急了,“这宫里跟我犯冲,我只要单独出去就会遇上麻烦,刚才王月珂就派人来劫我了,好不容易才逃跑回来的。” “什么?他们竟敢……”小乙这才了解事情原委,“那我陪你去,这有什么,你今天必须让吴军医看看,时间不等人,快走!” “你陪我去啊……”林树犹豫不动,思考着小乙这个护身符够不够硬。 “快走快走,时间晚了就来不及了。”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小乙真想推她一把。 “可我还是有些担心……”如果王月珂等在外头杀她个回马枪,叫了更多的人来怎么办? “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怂的女人……”小乙忍不住抱怨。 “乙!”屋里忽然传来归韶江的声音,把小乙吓了个激灵,林树则是惊喜地往里跑。 “你不是说公子出去了吗?” 小乙默默捂脸,不愿解释。 林树牵着祝淼进去后,发现归韶江正从书房那边的厢房过来,心知他刚才应当是在处理公务,可为何他的脸和耳朵都在泛红? 见了两人,归韶江便吩咐:“淼淼自去做功课,我和你林姨有话说。” “好。”祝淼便乖乖放开林树的手,回自己的小偏厅去了。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出了什么事吗?是不是病了?”林树走上前去,已经顾不得为什么应该正在外出办事的归韶江会出现在这里。 归韶江抓住林树要试探他额温的手:“我有些事要和你做。” “什么……”还来不及问,但看他带她去的方向,林树恍然间福至心灵,“天还没黑呢!你又想来。” “就快黑了。” 这下林树知道归韶江为什么脸红了,他不会是在书房里藏了什么黄色的东西? 此时的小乙正扒着门探听里头的动静,不枉费他花了好大功夫找来的秘籍。 毕竟林树这次要离开很长时间,这个世间就没有在外不偷腥的女人,如果公子做不了唯一的一个,那就要做最好的那个! 今天随便找个借口把林树支开一会儿,就是为了让公子好好学习的,可惜中途有人捣乱,也不知道公子看了多少?希望他这回可以给林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她以后即便有了别人,和别人在一起时想到的也是公子。 公子加油!小乙叫来小丙,又安排了几个人四面八方守着,今日之事必然不能叫人破坏了。 事实证明他没有白费力气布置,天色稍暗的时候,王月珂又过来骂街了,这回连林树也一起骂进去,骂林树竟然敢打他的人。 还好小乙防着,无论如何都没放他进去,气得王月珂就说要去搬救兵,小乙还想会有谁帮这泼夫,后面就见他把王月珍带了过来。 这时候归韶江里面已经传膳了,他们仍旧没打算放姐弟二人进门,王月珂一副有人撑腰的模样,谁知王月珍见了看门的小乙,竟然乖乖搓手,笑得极其讨好。 “小兄弟,冒昧来访,江儿方不方便见一下?” 小乙浑身鸡皮疙瘩都起了:“不方便,公子正在用饭。” “二姐你做什么?”王月珂难以置信,“揍他呀!把他们全打倒了冲进去,抓住那对狗男女。” “小小年纪不学好,说的什么话?”王月珍对王月珂可管不住,弟弟虽然听她的话,但不多。 “没用的东西,我去告诉长姐。” “回来!你自己想死别拖着我。”王月珍心知王月瑾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乱来,到时遭殃的不一定是谁,她才刚被放出来,可别再给他们两个又关禁闭了。 真要告状,还不如告给归庄慧,只是王月珍现在不能出宫,王月瑾又知道她与归庄慧交好,对她严防死守,就算想传个消息出去都不容易。不过王月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暂时低头又有何妨?兰蝶喜总归会落到他们手里的。 王月珂在归韶江的寝殿外吵闹不休,王月珍本就是被他硬拖来表个态的,此时两人因为意见不和几乎要动起手来。小乙看得很是无语,想到一路上都要跟着这两人,就觉得吵的很。 第165章 纷飞的流言 小乙恨不能把这两个吵吵嚷嚷的人撵走,然而身份悬殊,他说不好还要赔张笑脸给他们,好在最后王月珍终是拉住了她弟弟。没让王月珂闯进门,也没让他去告得成状。 两人拉拉扯扯地走了,才走过转角,就见王月瑾乘着步撵在那里,也不知听了多久,脸色黑沉如恶鬼,差点没把他俩的魂给吓飞。 于是这两人不负众望又被关了禁闭。 林树第二天听到这样的好消息时,正在给军医做检查,她的身体大问题没有,但军医严肃地斥责让她节制点。 她心虚地辩解道:“也就昨日有点不太节制。”毕竟归韶江忽然间领悟到了这种事情的精髓所在,两人总要试验一番。军医瞪着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只得无奈地给她开了剂药。 不过是剂普通的滋补药罢了,就算林树不喝也没多大问题,可将军担心她,所以这剂药治的是将军的心病。军医犹豫再三后,加重的某几味药的用量,喝下去事情成不成还是得看天意,希望未来将军不要怪她今日的自作主张。 林树刚从军医那处回来,就见安海松进宫来接她了,因为七香国使团还有三日便要启程。 “这么快……”她一边感叹着,一边让人给她收拾物件,没有表现出任何意见。安海松看着她一派轻松的模样,不由得在心里暗自高兴。 归韶江自是跟着林树一同出宫,但林树并不着急前往行馆,而是和归韶江先去了大将军府,据说兰蝶喜的童年大多时候是在这里度过的。 归家人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来迎接林树,或是说送别她。他们家算不得什么大圣人,只不过是因为归韶江喜欢才收留她罢了,期间虽没有故意欺负她,可对她也算不得好,更多的是置之不理的态度。 虽然归香和归庄慧都是看着兰蝶喜长大的,可是对她……真谈不上什么感情。 林树这次是以七香国少主的正式身份过来拜访的,一来确实是道别,二来她是做样子给安海松看,为了让安海松知晓兰蝶喜年幼时曾被归家人照顾过,希望她对归家、继而对归韶江都多些好感。 安海松听后,果然许诺会送上厚礼对归家以示重谢,然她看归韶江的眼神,依旧是那般打心底里不屑,只因归韶江在她心目中根本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男人,配不上少主。 归香客套地说了许多官方的话,让人挑不出错来,归庄慧那边却挤不出一丝笑意 哪怕是假笑她也笑不出来。 林树同归香那边走了过场,被归庄慧的目光刺了许久,不由得问道:“请问归元帅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归庄慧满脸幽怨:“我想私下同你说,你愿意吗?” 林树倒是愿意,但归韶江不愿:“我又不是外人,姐姐不会连我也避着?”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归庄慧冷哼一声,反对安海松说道:“请务必看好你们家少主,千万别让她再到摘星国来了。” 安海松笑道:“彼此彼此。”她自认没有直接说出归韶江的名字,算是给男人家留个脸面了。 归家招待了林树,理应该留一顿饭的,饭毕,林树终于表达了她的真实目的: “这样 天色也晚了,我就在这儿留宿,正好我的房间也还留着,剩下这两日,便在这儿和大家好好告别,到时候直接从这里出发倒也方便。” “成何体统!”归庄慧忍无可忍,这是欺上门来了。 归韶江却直白地道:“我住进行馆不方便,自然还是林树住进我们家方便些。” “你不要脸面了?”归庄慧呵斥道。 这回就连归香也出言劝道:“你们俩这样,的确不合规矩,这要是传出去……” “传出去无非是让人说闲话,我的闲话还少吗?”归韶江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闲言碎语,若是谁真敢当他的面说,他倒佩服那个人有几分勇气。 归香只得把问题抛给安海松:“安使臣怎么看?蝶喜少主回归在即,应当有很多事情要准备?” 安海松笑眯眯地敬了归香一杯酒:“少主是主,底下的琐事不劳她费心。” “你……”归香似乎有些惊讶安海松竟然不反对他们,按理说以兰蝶喜的身份,回国后完全可以挑选更好的人家,之前就听说安海松对他们家江儿颇有微词。 安海松仍地笑道:“少主住在大将军府,臣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毕竟少主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就是了。” 此话如同一根引线般,瞬间把归庄慧点爆了:“来人,送客!” 是啊,吃亏的只会是江儿,偏偏坠入爱河的男子,往往都会一头栽到底,在归庄慧的眼里,归韶江已经被爱意冲昏头脑,既然如此,就让她来做出清醒的选择。 兰蝶喜既已出宫,便该入住行馆,到他们家里住算什么?这不是要昭告天下人,她和江儿之间不清不楚的男女关系吗? 大家似乎都选择性地忘记,安阳郡王和七香国少主的流言,已经逐渐从宫里传到宫外了,其中的加料版本是:由于兰蝶喜是个傻子不能生育,所以安阳郡王才会想要拿回自己留在祝家的亲生骨肉,欲同兰蝶喜一家三口,双宿双飞。 关于这些流言,信的人都坚信不疑,不信的人也当成个乐子听,总之就算林树最后这两日不住进大将军府,似乎对这些流言的走向也没有多大影响。 只不过如今听信流言的又分为两拨人,一拨人认为安阳郡王会嫁到七香国去,另一拨人认为不会。 认为不会的那拨,自然是听闻了归韶江当年立下“绝不出嫁”的誓言,而相信安阳郡王会嫁的那拨,则认为怎么可能会有人立下这般离谱的誓言,男人不嫁人,还能做什么? 好似自从归韶江回到王城探亲后,权都内的各种小道消息就没停下过,各种版本,各种反转,还有人写成了话本子的。但离奇的是,由于这些流言变动太快,大家甚至于嫌弃话本子跟不上速度了。 第166章 门外风波 大将军府最终不是归韶江说了算,归庄慧强势地把人都撵走后,归韶江又不愿意住进行馆,便把林树领到他城外的一处庄子去了。 这番操作看得安海松都牙酸:“你们非要这般如胶似漆吗?” 林树对她嫌弃道:“你还不是狗皮膏药似的跟着我。” 安海松不理会她的抱怨,转而看向刚刚他们命人从宫里带过来的祝淼,不由怀疑道:“少主您难道真要和安阳郡王一同收养她做女儿吗?” “那不乱了辈分,她喊江哥哥作伯父。”对于祝淼,尽管林树很喜欢这孩子,但却不愿意和她扯上关系,全因为她有祝意白那么个令人糟心的妈。 安海松又一次被她这声“江哥哥”刺激的牙酸:“嘶——”等回国后,她首先要做的事,就是给林树多找几个男人,让她见识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男人。 七香国少主归程之日已经散布出去了,祝家人都盯着呢,他们刚被归庄慧从家里赶出来,后边就有人跟着。归韶江明知如此,还是把祝淼接来了。 果不其然,祝家得到消息后,两个老的立即带着祝意白的正侧二夫杀了过来。 人家都讲“先礼后兵”,他们却来个“先兵后礼”,两个老的仗着年纪大,在门外吵闹不休,若不是出身大家还保留着点修养,估计也是骂得很难听。 好在庄子附近鲜少有人居住,如此吵闹也没有招了人来,祝家两个老的不怕丢脸,归韶江更不怕做出什么被人诟病的事。祝淼待在后院跟着他练字做功课,全然不知道大门外发生了什么。 很快,庄子里就出来几个拿着棍子的下人,把他们往外驱赶。 祝家太太难以置信,挺直了身子让他们打:“你们敢打我?我可是有品级在身的官员,安阳郡王绑架软禁我唯一的孙女,我今天就要来讨个公道!” 那些下人们倒是不敢打,但细长的棍子戳在他们身上把他们往外推也是有些疼的。 男家眷们纷纷叫嚷着后退,棍子戳在他们身上,让他们叫苦连天。祝家老太顿时怒了,撸起袖子就要开干,然而庄子这边一见她这架势,立刻从墙头上又跳下几个人来,可见这边也是早有准备。 祝夫君立刻上前拦住老太太:“婆母千万不可动手,咱们若是打上门去的,可就理亏了,郡王的身份不容小觑,这是以下犯上。” “理亏什么!等我打进门去见了淼淼,咱们就坐实了他绑架的罪,就算国主来了也占理!” “婆母不可!”祝夫君拼命阻拦,总算是把祝太太的的理智给拦回来了。一旁的祝太爷和归韶海相互搀扶,没一个上前。 外头不知道的是,林树正扒在门缝上偷看,她还以为真能打起来,没想到祝太太只是和人推搡几下就罢了,估计是在推搡间,认清了实力差距,这才不敢动手了。 祝太太气闷地站到一边,让祝夫君来处理,祝夫君态度好很多,又是说好话又是给门房偷偷塞钱,门房人知道林树在扒门缝呢,便正义凛然地拒绝了! 归韶江带过来庄子的人,都是平常跟着他镇守阳城的,许多都是在战场上打过滚的人,和一般的家丁哪能一样。祝家人软硬兼施闹了半天,最后仍得灰溜溜地打道回府。 中间祝太太呵斥过归韶海上前说话,可平常能说会道的人,今日却支支吾吾,让祝太太听得气不打一处来,等他们走的时候,便命令归韶海等在外头,见不到归韶江不许回家。 林树见没有热闹看了,这才撇撇嘴站直身子,安海松一直就站在她身后,恨铁不成钢地道:“不成体统。” “可不是,这一家子真不成体统。”临时接话道。 “我说的是你!”安海松气得扶额,“有哪家正经小姐扒着门缝听墙根的?” 林树怼道:“那下次我同你一样,站在门后听就成体统了?” “你!”安海松无奈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出身王族,言行举止都要有章法。” “嘁!”林树不屑一顾,等庄外的人撤回来后,她又扒着门缝看起来。 “你们说,他能在外边等多久?”林树好奇地和家丁们搭话。 门房答道:“他一个孤身男子,天黑便该回去了?” 林树又问安海松:“如果我们把祝意白丈夫和女儿一起拐了,她该作何感想?” “不要瞎胡闹,我看你就是闲的,不如同我练功去!” 林树又撇撇嘴,她可不就是闲的,不然也不会来看热闹。 门外的归韶海微微侧身,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确和归韶江生的模样高度相似。 顶着这么张脸,却爱干绿茶的事,还当小三,抢哥哥的老婆……林树心中很是膈应,但她又好奇,祝淼不是他亲生女儿吗?怎么一言不发,他不想求情? 林树手掌轻拉,便把门缝开大了,她露出个脑袋:“喂,要不要进来坐坐?” 归韶海被她吓一跳,连连摆手说不用,但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后,又立即改口说好,于是林树便打开门让他进去了。 林树把归韶海径直领到会客室,又命人奉茶。安海松自是形影不离,她一边对林树恶作剧般的作为连连摇头,一边又好奇林树要使什么招把人家的老婆孩子都拐跑。 茶上来后,归韶海注意到林树在打量他,面上红了红,又柔柔弱弱地问道:“蝶喜少主可怜可怜我,能不能在离开前让我见淼淼最后一面?” 林树袖子底下冒起鸡皮疙瘩,太夹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最后一面,是你要死了吗?” 她讲话挺不客气的,因为她逐渐意识到,权都的人似乎都认为她脑子有点问题,因此对她说出一些比较过分的话时,会有种莫名其妙的包容,既然这样,此时不疯等待何时。 果然归韶海也不例外,基本不把她这种“疯话当回事:“我知道二哥哥对我一直有怨,为了报复我才把淼淼带走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不怪他。” 第167章 被绿茶摸了 林树如实说道:“江哥哥应该是挺讨厌你的,但我觉得不是因为祝意白的事,毕竟祝意白那么讨人厌,江哥哥离了她应该高兴才对,他讨厌你一定是因为你本身让人讨厌。”真的,你说话别夹了行吗? 归韶海继续保持他的矫揉造作,甚至还能滴出一滴眼泪来:“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江哥哥也好过分,有什么他可以冲着我来,为何要为难孩子呢?我们骨肉分离,我的心好痛!” 林树哆嗦着不由自主地看向安海松,安海松稳坐如钟,似乎对这样的男人见怪不怪:“安阳郡王这样男人,果然是铁石心肠。” 林树最听不得别人说归韶江坏话,便反驳道:“你意思是说我铁石心肠呗,毕竟把淼淼带走的主意是我出的。” 归韶海拿出手帕沾了沾眼角:“蝶喜少主不必替二哥哥遮掩,我与您也算一同长大的,我最明白您心地善良,二哥哥仗着您以前不懂事,只要一颗糖便把您哄了去,骗得您为他死心塌地……”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糖?”林树打断他,“既然大家都是一同长大的,你为什么不对我好些,这样说不定我也能对你死心塌地了。” “我……”归韶海一时语塞。 安海松在旁说道:“自然是因为归韶江他狡猾,懂得哄骗。” 林树给她竖起大拇指讽刺道:“一个人的善意,硬是被你曲解成狡猾,你也真是顶顶厉害,我要真是个傻子说不准就被你骗了去。” 归韶海得了人给他包圆,接着说道:“是我小时候太规矩了,不敢像二哥哥那般同女子们随意交流。” 林树又怼:“小时候规矩,长大为什么又不规矩了,在外同女子苟合,搞大女方肚子奉子成婚。” 归韶海瞬间脸色煞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蝶喜少主,我与您无冤无仇,您何至于为了二哥哥这般污蔑我,二哥哥他分明是怀恨在心,才编造这样的谣言毁我清白,我忍了这许多年,他还不肯放过我吗?” 安海松幸灾乐祸地嘴角翘了那么一瞬:“少主,要言之有物不得妄言,这样的谣言传出去对男子的声誉不好。” 林树说道:“这就三个人,连服侍的下人都没有,他自己肯定不会说,我也不会说,所以如果传出去,肯定是安大人传的。” “伶牙俐齿。”安海松笑道。 林树站起身:“够了,懒得和傻13说话,把他撵出去,我要回屋睡午觉了。” 她说着就要走,归韶海却扑过去抓住她的袖口跪下:“求求您,让我见见孩子最后一面!让我与她道个别,之后你们就算带她去天涯海角我也不拦着。” 林树顿住在原地,倒不是被归韶海拉住的,而是很奇怪:“你们真舍得孩子?” 归韶海哭求道:“舍不得又何如,我们祝家怎么斗得过郡王府,他有国主的宠爱,我们什么都没有,只能寄希望于蝶喜少主您是个良善之人,好歹给我们的孩子留条活路。”他说着,把脸都贴到林树的手掌上,自以为含情脉脉地看着林树。 这让林树恶心得……立刻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擦了擦:“摸得我一手油。” 最后,林树头也不回地走了,一路走她还一路奇怪着,怎么归韶海突然就改变口风了?她想得入神,忽然肩头被人拍了一下,吓了一跳,见到来人是归韶江后,又吓她一跳。 “你怎么出来了?”他不是嫌麻烦躲在后院陪祝淼练字吗? 归韶江说:“他们说你把我堂弟放进来了,所以我出来看看。” “那你来晚了,我又命人把他撵出去了。”林树说。 归韶江捏捏她的脸:“没来晚,我在外面都听见了。”不愧是他看上的人,没让他失望。 安海松对两人之间亲密的小动作总忍不住皱眉,然而归韶江出现在屋外偷听,她竟然没有察觉,这让她眉头皱得得更深。 “有件事可能你要算错了。”归韶江说。 “什么?”林树不明所以。 即便安海松在杵在跟前站着,归韶江也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你不是想拐了淼淼让祝意白难受吗?可如今看来,她好像巴不得咱们把淼淼给拐跑。” “为什么?”林树愣怔了几秒钟便明白了,可不是嘛,归韶海的态度就是祝意白的态度,既然归韶海都肯放手,祝意白那边肯定是愿意祝淼跟他们走的。 “管她为什么。”归韶江说,“她就是个脑子有病的人,这孩子她要或是不要,咱们反正都决定好了临行前一天给她送回去的,我可没法养。” “这倒是,见面时确实是想给她膈应一下,但我们都要走了,就犯不着。”有归韶江替林树动脑子,她便乐得轻松了,“走,今晚下厨,给淼淼做顿好吃的,明天就该和她告别了。” 安海松用力扳住林树的肩膀:“等等,你还要下厨?” “干嘛?”林树肩膀被她捏得生疼,还甩不开,归韶江见状就要抓住安海松的手腕,然而安海松另一只手又将他防下来,接着归韶江再出手,两人竟就这般打起来了…… 只不过还没过得几招,安海松就让林树给拦了下来:“想打架我跟你打。” “少主可真是护着他!”安海松气得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给男人做饭,简直丢光了国主和王君的脸。” 林树才知道她是为这个原因生气,不由得露出比她还要嫌弃的表情:“你简直是个十级女癌患者。”说完便拉着归韶江的手要走。 最近从归韶江身上,林树学会一件事,就是别和傻13置气,对于那些不理解你的人,或者完全就是因为恶意造谣你的人,最好别搭理,跟他们辩论真就是浪费力气。 “不许去!”安海松又动起手来,今日之事若是阻拦不下,七香国岂还有颜面可言? “动真格的是?”林树把归韶江往旁边一推,接下她的招。 第168章 吃软饭的 “左边……右腿扫她!”归韶江双手叉腰站在一旁当起围观者,围观林树和安海松过招,顺便看着时机出声指导两句。 然而林树对归韶江的言听计从,更让安海松怒火中烧。她出手越来越重,林树虽然身形灵巧是优势,但她的内功修炼比之安海松还差的远,真要生扛下她的招是很吃力的。 尽管林树闪避得够快,还是免不了挨两下,并且她一次重拳都没落到安海松身上过。 归韶江面带微笑,一点也不着急,如果手上有瓜子,说不定他还磕起来了。林树不止一次为他做过饭,但这是林树第一次为他打架。 她可真爱我,归韶江心里乐开了花,随即鼻头酸酸的:等她离开我的时候,该有多伤心,真可怜。 “拿她右肩!”归韶江再次出言指导,这次林树终于重创了安海松一次。 归韶江让林树“拿”她右肩,但林树临时手势转变,曲起指节将内力打到安海松的穴位上。这些都是她第一位师傅李青教的,李青略通医术,可惜一年时间只够林树学些皮毛。 果然安海松整个右手臂都被震麻了,全然使不上劲,林树趁热打铁,步步紧逼。安海松在让她一只手后,终于舍得拿出全力。 两人打得难分难解,眼看林树就快体力不支,归韶江松了松筋骨,决定以多欺少,也让安海松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当归韶江插手,安海松那边几乎是立刻就败下阵来……终于与安海松拉开距离,归韶江一声哨呼,庄子里的护卫全都出动,将安海松包围起来。 归韶江得意地哼了声,在安海松愤恨的目光下挽着林树的手走了:“小树,你的五花肉还欠我九十八道呢!” “哪有那么多,不是做过好几次了吗?”林树拭去额上的汗,“其实我好想吃锅烧,可惜不会做,等我再研究研究。” “兰蝶喜,你回来!”安海松气得直呼其名。 林树头也不回,背对着给她摆了摆手。 “你……”安海松还待往前冲,可好几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等护卫们把安海松放出来时,祝淼和归韶江已经吃上兔子馒头了,虽然和面不是林树的强项,馒头不够暄软,但他们还是吃得津津有味。尤其圆滚滚的兔子形象让祝淼爱不释手,差点舍不得下嘴。 安海松棋差一着,只能冷脸看着厨房里“温馨”的画面:归韶江和祝淼这边刚出炉的馒头热气升腾,林树身穿围裙,举着一个大勺子站在灶台边上,灶台上的瓦锅亦是热气蒸腾,像一层薄纱般覆盖在她脸上,看起来表情十分柔和。 安海松的怒气已经过去了,此时心情复杂。自打兰蝶喜出世后,她对兰蝶喜视如己出,后来由于被送往摘星国,又因为知道这孩子是个痴呆儿,她才断了念想。 谁知再次见到兰蝶喜时,这孩子给了她太大的惊喜。即便分开了十多年,即便后来又得了一个女儿,但王君对这孩子的疼爱丝毫不减,安海松素来只忠于王君一人,如今她更不会放弃兰蝶喜。 安海松走进厨房,拿了一块馒头放进嘴里,归韶江一时不查,只能瞪着眼睛看她吃了。 “还可以。”安海松的厨艺,仅仅是能把食物做熟而已,对于这个靠着别人养大的痴呆少主,竟然能做出此等美食,她再次感到惊讶。 于是她又走到林树身边:“这些东西都是谁教你的。” “我天资聪颖,自学成才。”林树和她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不必对她认真,随意敷衍就是了。 安海松想到应该是她失踪的这一年多时间里,学会了很多东西,更加好奇是谁教的她。 “这种事情有失身份。”安海松再次心平气和地想要教育林树。 然而林树白她一眼:“这么说你宁愿饿死也不动手做饭?” 安海松解释道:“我指的是服侍男人这回事。”真不知道兰蝶喜遇上的人是怎么教她的,礼义廉耻教的一塌糊涂,她一定要全都给她纠正过来。 林树没觉得她在服侍男人,她的观念里,两个人谈恋爱那是互相关心的事,说她恋爱脑也好,她就是乐意做些讨好归韶江的事,看见他开心,她也会跟着开心,何况归韶江同样也会关心她。 “夫妻相处本就该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且江哥哥会保护我,还给我钱花。”还会给我按摩,当然这种私密的事,她不想告诉安海松。 安海松能清晰地感到自己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要冒起来了:“吃软饭还能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倒是归韶江在旁边听得脸上有些发热,刚才林树说他们是夫妻,原来她是以夫妻的身份来待他的。 林树就是理直气壮:“那我有软饭吃,你有吗?我男人能给我挣钱花,让我舒舒服服的混吃等死,多好,我这叫富贵命。”她今天怕是要气死安海松。 果然安海松扶着后颈,眼看就要被气晕过去:“你……你……”这要是她亲生女儿,她今天能打死她。 “来人来人,带安大人下去休息!”林树怕她真的被气晕在这儿了。 厨房外面跑进来两个下人,把安海松扶了下去,林树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炖她的肉,丝毫不受影响。 不一会儿祝淼递了个馒头过来:“林姨,兔子馒头凉了,可以吃了。” “好,真乖!”林树吃自己做的馒头吃得可香。 归韶江眉眼间皆是笑意,怎么就让他遇见了这么令人称心的女人?就连小小年纪的祝淼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满是爱意的氛围,她感到奇怪,就连她的父母亲之间都不会这样,他们不害羞吗? 当林树把一锅肉端上桌,又亲自给他们俩吹凉的时候,祝淼觉得林姨真好,比她的奶母对她都要好。她对爹爹也好,家里任何女人都不会像林姨这般服侍自己喜欢的男人。 祝淼见多了爹爹们给娘亲和奶奶端茶倒水,如今见了林树却是新鲜。 第169章 都想把孩子送走 归韶海被撵出庄子外面也不敢回家,他只能等,等着家里的老太太什么时候消气了叫他回去,或是等着祝意白什么时候发现他不在了,替他求情,他才敢回去。 既然妻主希望淼淼能跟着二哥,那么他也不会再进去求情。于是他就蜷缩着身体,找了个避风处从天亮坐到天黑。 今天天气有些转凉,傍晚时分他就被冻得瑟瑟发抖,幸好门房送来一碗肉汤,肉汤里满是热辣的姜味,对他来说却正好,既解了饥饿,还能祛除寒气。 待喝完了汤,硬撑了一天的归韶海,却在这时眼泪嘀嗒落入空碗里,心头阵阵酸泛。他把碗还回去,再次谢过门房的女人,女人却说:“要谢就谢我们郡王,这是下午蝶喜少主给郡王炖的肉,郡王特地给您留了一碗。” “蝶喜少主给郡王……给二哥炖的肉?”归韶海听后惊讶不已。 门房只是照章办事,懒得理会他的情绪,拿回空碗后就把大门又关上了。 冷风将归韶海吹得愈发清醒,身体是冷的,心头也在阵阵发寒。他难免会心生嫉妒地想:归韶江都这样了,还能遇到如此疼他的女人。 虽然兰蝶喜是个傻的,可今非昔比,她一旦被接回国,便是身份尊贵的王女,更何况她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归韶江这样的男人何德何能? 他们兄弟俩从小就被人说长得像,然而归韶江明明个性跳脱跋扈,远不如自己贤良淑德,却偏偏得到国主的喜爱,常年接到宫里去住,赏赐不断。 还是妻主有眼光,她能分辨出什么样的才是好男人,归韶江终归是会被抛弃的命运。归韶海相信林树之所以会喜欢二哥,全因她还没有认识自己,他们模样相似,相较之下,当然是温柔贤惠的男子,才是女人的最终选择。 归韶海不甘地想着,可他却不敢埋怨祝家为何还没有人来请他回家。 待到日头落山,天完全黑了,庄子的门又再次打开,这回不只是打开一个边门给归韶海送汤而已,而是敞开了整个大门,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后迈出步子。 她原本还留恋地回头看了看门后的人,但当她看见门外的归韶海时,她激动地扑了过去:“海爹爹!” 这个小小的身影就是祝淼,当归韶海看见她时,难以置信地站在原地,他还以为他连女儿的最后一面也见不上了。 “淼淼,我的乖乖!”连日来对女儿的思念,让他忍不住落泪,他把扑过来的祝淼紧紧抱在怀里,摸到她没有受伤,他的心也松了一大半。 又想到经此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女儿见面,他的心头忍不住酸楚,便对女儿叮嘱道:“孩子,你跟在郡王身边可不要违逆他,要听他的话才不会挨打,爹爹和娘亲会多给你些银钱傍身,再派两个忠心的老人去照顾你,你要好好的,爹爹和娘亲会想你的。” 祝淼没听明白他说什么,便道:“我很听话,二伯不会打我的,海爹爹,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归韶海顿了顿,他想起祝意白同他说的话:“祝家人口不丰,我的堂姐妹们都不争气,到我这一代,只得我一人高官在朝中说得上话,祝家的人脉愈发稀薄,归家虽已没落,但你大姐和二哥都颇得国主器重,是真正手握实权之人,好多官员也都乐意巴结他们。” 他一直都明白,虽然如今归家大将军的爵位是母亲归香的,可归香没有女儿,爵位的承袭早晚会落到归庄慧身上。 因着他们俩的私情,祝家已经把归家得罪了,如今想要翻身,或许靠着淼淼还有一线希望。 “对不起淼淼,爹爹现在还不能接你回家,你听爹爹说,安阳郡王是你的伯父,他有钱有势,你跟着他会过得更好。”归韶海想着,归香虽然不待见自己,但对她唯一的外孙却还算疼爱,淼淼跟了二哥总不至于受虐待。 祝淼听完这话,一时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可是我想娘亲了怎么办?” “娘亲会给你写信,爹爹得了空也会去看你的。”归韶海抹了抹眼泪,为了淼淼的前途,也为了祝家的前途,妻主甚至狠心不来看女儿最后一眼,天知道这次分别他们要多久才能再见。 “二伯也是这么说。”祝淼小脸耷拉,“是不是我很讨厌,你们都不要我。” “二伯说什么了?”归韶海不由得向后面看去,这才发现跟着出门的仆人大包小包提了好多行李。 “这是……” 仆人答道:“这是咱们郡王送给祝小姐的衣服鞋袜,还有零食玩具,怕您一个人拿不动,特地让我来送您二位回去,车马也已备下了。” “送回去?淼淼可以回家了吗?”归韶江不是要抢他的孩子吗? 仆人答道:“郡王就要离开权都,祝小姐自然是要送回家的,祝家老太太也都来了几回了。” 这下可就完全打乱了祝意白的计划,归韶海连忙道:“不,淼淼是要跟着二哥去阳城的,二哥原本不是要把淼淼带走吗?我家……我家的太太只是思念孙女,想和孙女见见面,并不是要把孙女接回去,这位小哥,麻烦你去和我二哥说一声。” 仆人惊讶道:“郡王从来没说过要把祝小姐带去阳城,只是见祝小姐聪明可爱,郡王便想趁这段日子在权都,带着祝小姐玩几天,等郡王离开,祝小姐还是得回家上学的。” “可是外面都说……”是啊,外面都说安阳郡王要抢女儿了,包括祝意白都认为归韶江或许是为了报复她,要把祝淼带走,怎么会变卦呢? 归韶海没想明白,他还以为是因为祝家二老闹了许久,所以归韶江承受不住外头闲言碎语的压力,这才改变主意要把祝淼送回家了。 “我……”归韶海脑子极速飞转,想要找出个借口来把这事圆过去,但他最会的也就是装哭装可怜。 第170章 要送走了 送祝淼出门的仆人见归韶海忽然间就瘫坐在地上开始抹眼泪,吓得他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就知道二哥在怪我。”归韶海的眼泪说掉就掉,“可我和妻主是两情相悦的,二哥为何就不能放下过往原谅我们。” 往常归韶海哭,祝淼也会害怕得跟着哭,大爹爹总是教训她作为女孩子不能那么娇气,可她就是改不掉爱哭的毛病,然而今天她却哭不出来。 她看到仆人嫌弃地撇开头去,小声嘟囔了句:“这又没人,哭给谁看。” 那边门房的女人也探出头来小声道:“在别人家门口哭哭啼啼的,真晦气。” 这些话祝淼都听见了,她脸上像火烧一样。想起大爹爹说,整日哭哭啼啼的人,一看就小家子气,从前她不当回事,可林姨和二伯父都不喜欢看见人哭,林姨说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是懦弱无能的表现。 祝淼把脑袋压得低低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又听见归韶海说:“我知道二哥没有孩子是天大的遗憾,所以想把淼淼抢了去,虽然我家婆母不同意,可我和妻主不敢有任何怨言,虽然我们非常舍不得淼淼,可为了弥补二哥的遗憾,我们愿意做出牺牲。” 听完这番话,祝淼错愕地抬起头,原来是这样吗?也是,她听娘说过,她的亲生父亲注定要孤苦一生,是个可怜人,娘亲还会有别的孩子,那她是不是应该陪在父亲身边呢? 林树和归韶江一起把祝淼送出来的,只是他们没有出门,只躲在门后偷听。 林树说:“这男人的嘴皮子可以啊,不去当编剧可惜了,什么都由着他一张嘴说啊!” 归韶江不屑道:“他从小就这样,只要哭得够快,就有人可怜他,然后便由着他颠倒黑白,我小时候最烦看见他。” 林树深以为然:“这种人也没别的本事了,只能靠哭进行道德绑架,若是有人可怜他,他就能达成目的,若是遇到心狠的,比如我们这样的……门房大姐,赶紧把他撵走,哭得那么刺耳,让人头疼。” “好嘞!”门房巴不得,林树和归韶江就先回去了,于是其他随从和护院也都悄咪咪探出头来凑热闹。 外面人胡乱传谣言,他们身为归家的人,哪能犯这种情报上的低级错误,祝淼就是四公子的,还让二公子背黑锅,人家一介清白之身的男子,已经够冤了。 这要是放在以前,他们或许会觉得他们家公子能过继一个女儿来养是很不错的,然而今非昔比,公子有自己的女人了,那为何不要一个亲生的? 当门房出来委婉地表达送客的意思,祝淼更加脸红,她让小爹起来回家,坐在地上像什么样子,可她的小爹只顾着哭,让她羞愤得扭头就走。 仆人见状跟着祝淼走了,他的任务是送祝淼回家,至于归韶海如何与他无关。 归韶海哭着哭着,看见祝淼真的上了马车,才赶紧追上去让祝淼下车:“淼淼,不能任性,你跟着二伯父是为了你好,快下车,你不能回家。” 祝淼嫌归韶海给她丢脸了,于是躲在马车里面都不露,还嚷嚷着要快走,她在二伯父家门口可丢不起这个人。 “淼淼,淼淼!”归韶海追赶着马车的样子也不好看,追了几步后,祝淼仍是愿意停车让他上来的,只是归韶海执迷不悟,一心想要完成妻主交代的任务,哪里肯放祝淼走。 祝淼急得直想哭,但想起归韶江和林树,想起归韶海坐在地上哭的丑态,她硬是把眼泪给憋回去了。 仆人见这孩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陷入了两难,索性替她选择了,便让赶车的快些走:“四公子这样闹下去不是办法,郡王交待过不能太晚把祝小姐送回去,免得耽误睡觉时间,咱们赶快走!” 随着马车夫鞭子一挥,车轮又缓缓转动起来。 “停下!快停下!”见没人把他当回事,归韶海气急败坏,“郡王府就是这样待人的吗?” 祝淼在车里紧张得坐立不安,她很想把小爹叫上车,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想等离开二伯父的庄子再远一点。 很快,马车走远了,归韶海无奈地步行回家,他心里怕得很,天越来越黑,这些下人连一盏灯笼都没给他,这不是故意让他难堪吗?他就知道二哥是最记仇的。 归韶海身边也没带着人,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走到家,正想不如回头再去求求二哥时,就看见远远走在前面的马车停下了。 仆人从车内探出头来大喊:“四公子,快上车,天很晚了!” 归韶海更加气愤,区区一个下人也敢这般对他大呼小叫,这些定然都是二哥的授意。他认为自己受了极大的屈辱,可又不得不上马车,甚至害怕他们反悔,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过去。 上车后祝淼也不喊他,自己团成球缩在马车角落里,归韶海心里有气,根本顾不上安慰女儿。 庄子外头终于重归安静,归韶江带着林树一遍又一遍地在清点他们的行李,绞尽脑汁地想他们究竟还缺什么。 亲近的几个下人都是察觉出,公子今晚颇为烦躁,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他却好似非要鸡蛋里挑骨头般,总觉得还少什么。 林树劝他:“别想了,真要少什么,再让人捎来就好了。” 归韶江不满意:“那么远,如果是紧要的东西,再捎来就晚了。” 林树握着他的手:“还能有什么紧要的东西,最紧要的就是你,有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别光说这些好听话来糊弄我。”归韶江已经烦躁得连甜言蜜语都听不进去了,“你快来同我再点点,用你的脑子帮我一起想。” 归韶江犯倔,林树就要比他更坚定,她用力抱着他:“我不要想,我要和你去睡觉,东西少了就少了,以后我还会再回来,你等我回来再拿。” 归韶江这才顿住:“你一定要回来。” 第171章 少主出行仪仗 蝶喜少主归国的这一日,归韶江的庄子外头极大阵仗。 虽说安海松前段日子过得挺落魄,但这并不妨碍她给七香国挣脸面。七香国那边人、钱到位后,安海松不遗余力,一定要让林树风风光光地回国。 加上归韶江特派护送林树的安保队,又是一大批人马。 这么多人一大清早突然聚集起来,把附近几个村镇都惊动了,好些人听闻此事,纷纷跑到路边等着看热闹。 作为归韶江唯一的姐姐,归庄慧就算再生气,终究还是来送行了,她把弟弟叫到一边,从上至下嘘寒问暖了一番,姐弟俩的关系看起来缓和了很多。 最后,林树看见归庄慧拿出一个小盒子给归韶江,归韶江打开看了看,眉眼间终于透了些笑意。 等姐弟俩说完话,归韶江高兴地向林树走来,把小盒子递给她:“我长姐送你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林树很惊讶,她看向归庄慧那边,却见归庄慧又和安海松说话去了。 “你管她呢,打开看看。”归韶江说。 林树摸了摸盒子,上下看看,才发现这个木盒子其实是个首饰盒,她打开最上层,盒盖上镶嵌了一面镜子,最上层装了一条珍珠项链。下边的两个小抽屉里,分别装了一枚金戒指和一只金手环。 “很值钱?”林树把圆润的珍珠捏在手里,她不懂鉴赏珠宝,只是看着就贵。 归韶江却说:“这么小的珍珠值不了什么钱,还有这戒指和手环,什么纹饰图案都没有,最廉价就是这种了。” “可好歹是真金。”林树把戒指放在手里掂了掂,能感觉到分量还是有的。 归韶江笑道:“她还不至于脸面都不要送你假的,以后你拿去让工匠再打成喜欢的样式就好。” “好。”林树把首饰盒交给身边服侍的人,让他们收好,“我也没给你长姐准备过礼物,要不要去给她道声谢?” “不用了。”归韶江说,“她说她不想和你说话。” “……”好,即使出于礼貌送了礼物,她还是讨厌她。 待时辰一到,林树便该上车,她的马车为六驾,外头的装饰极尽奢华,也不知道安海松是什么时候弄来的这驾马车。或许是在她正式以使臣身份拜访权都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 为了仪式的庄重,林树甚至穿上了繁琐的礼服。又看见七香国的随从们也都换上本国的传统服饰,她这才知道原来两国的服装差异还是挺大的。 例如七香国会戴花冠,摘星国就不会,同时七香国腰饰很多,七七八八的东西喜欢挂腰上,但七香国喜欢短裙窄袖,就连礼服也是这般,只在最外面套一件宽大的外褂。 归韶江作为护卫统领,没能和林树一起上车——至少在离开权都之前,他应该有个统领的样子,骑着高头大马走在队伍最前端。安海松则是护卫在林树的马车旁,这次有她在,看谁还敢暗算少主。 林树端坐在异常宽敞的马车里,却觉得无聊透顶,归韶江给她备了解闷的书,她翻了两页却觉得头晕,担心是晕车,不敢再看,况且这些书的内容也没什么好看的。 琴棋书画她又样样不通……哎,要是有部手机打游戏就好了。 林树正百无聊赖,想着要不要做套操时,安海松在窗外对她说:“三少主,我们马上就要离开权都界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同时,马车队突兀地停了下来,林树差点没从座位上滑下去。 外头传来安海松的声音:“三少主稍安,似乎是有百姓拦了车驾,臣下已派人前往查看。” 林树忍不住探出脑袋想看热闹,却被安海松直接伸手给摁了回去,于是她又想往另外一边窗去看,谁知另外一边也守着人。虽然那人不敢像安海松那般无礼,却也死守着窗沿不让她探出头来,她只得缩在车里不耐烦地等消息。 “破规矩。”一点人身自由都没有。 安海松听到她的嘟囔,无奈道:“您往后要学的规矩还多着呢!” 不一会儿,就有来人回报,林树虽然不能探出脑袋去看,但贴在窗上听还是可以的。 “禀报三少主,禀报安使臣,是祝家的小郎把祝家小姐送过来,说是要队出行,已经被安阳郡王撵走了。” 安海松冷冷地道:“哼,他们当这些仪仗是儿戏不成?出行的人数、规制,一切都有定数,岂是他们想来就来的。” 林树没有说话,她此时比较担心祝淼,小小的一个孩子,心思又单纯,被母亲硬塞给“亲生父亲”,又被“亲生父亲”当众撵走,她都觉得可怜。经过这么多天相处的感情,林树有些心疼孩子了。 这样一个小插曲没什么大影响,队伍很快就重新启程。林树向安海松车外的动静,安海松很乐意为她转达道:“百姓们都在偷偷议论,说安阳郡王狠心,自己的亲闺女看都不看一眼,又说祝家疯了,孩子还那么小就要送到边关去……” “他们懂个屁!”林树要听的不是这些闲话,“祝淼呢,你有没有看见她?” 安海松道:“那个小郎刚被撵走就让归庄慧的人拿下,不会再出来捣乱了。” 就是说祝淼也被归家给抓回去了,林树此刻担心也没办法,只盼着归家两个老的心疼孙女,别再拿祝淼来当成筹码算计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林树至今没想明白祝意白为什么要把祝淼送给归韶江,归韶江则是懒得探究:“我才不管她,她在权都我在阳城,权都又有我家里人看着,她做什么都影响不到我,何必在这种人身上费功夫。”林树真是佩服他的豁达,索性也就不想了。 据归韶江说的,今天头一天刚刚出行,路过的百姓会来围观,因此要保持仪仗的威严,他暂时就不上车了。于是林树一个人坐在车上憋闷得不断地想往窗外探头,安海松没办法只得叫了个女侍进去给她解闷。 六驾的马车走在路上很平稳,女侍上车后,林树却懒洋洋地不想说话,便让那女侍给她讲讲故事。然而故事才起头,林树就困意来袭,摇晃几下就睡着了。 女侍小心将她放下,给她盖被,才对车外的安海松示意,安海松摆摆手让女侍下车,心道三少主都满二十了?还跟个小孩子般,难道是因为过往痴傻了太久,所以现在还能保持这般纯良的心性吗?这可不太好。 宫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虽然有王君护着,可王君毕竟不止她一个女儿,宫里还有另外一位少主在,那位少主年纪虽小,却沉稳得令安海松有时都感到可怕。 林树一直睡,睡到不知道走了几里路,睡到队伍停下来休整,归韶江悄悄上车看了她一眼她都不知道。继续睡到队伍休整好重新出发,归韶江和安海松都不约而同地怀疑她是不是被人下药了,才上车去把她摇醒。 “怎么了,天黑了?”林树记得临行前归韶江说今天这一趟,估计要走到天黑才停下。 归韶江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你没事?” “没事啊!”说着,林树咽了咽口水,“就是好像有点饿,我刚才在梦里不停地吃烤鸭。” “没事就好,我给你弄些吃的,我们要继续往前走了。”归韶江还不放心地摸摸她的额头,又摸摸她的脉,他虽不通医理,但摸到她的脉搏跳动有力,还是安心不少,心想她也许就是太困了。 第172章 队伍休整 归韶江亲自端了一大盘馒头和肉上车:“你先吃着,多喝点水。” 林树抓住他:“现在还不能陪我吗?” 归韶江看看外面,已经离权都有一段距离了,于是他朝领队打招呼示意,领队了解后,便自行整理队伍出发,归韶江又回到车里:“陪你!” “好耶!”林树开心地挽起归韶江的手臂蹭了蹭,然后好胃口的吃光了三个馒头和半斤肉。 归韶江都看呆了,把水壶递给她:“你很饿吗?” “是有点。”她摸摸肚子,吃饱后真是畅快,但又看见马车的小几上放了鲜果,便抓起继续吃,“素的也要来点,补充维生素。” “还吃得下?”这点食量其实对归韶江来说还好,可他从没见过林树能吃那么多——除了十几岁长个子那阵。 “你吃点吗?今天的苹果又脆又甜。” “那就吃,我要切成小兔子吃。”自从林树给他展示了这个技能,他现在就乐意这么精致地吃。 于是林树高高兴兴地切了好多小兔子,两人一起分完了备在车上的水果。 安海松心知分不开这两个如胶似漆的人,也就随他们去了,反正他们也没几天好腻歪了,不过她还是要凝神细听车里的动静。听见林树又在伺候归韶江吃东西,她不知道给自己做了几个深呼吸。 吃饱喝足后,林树终于提起精神和归韶江闲聊:“不是说王月珂和王月珍和我们一起出发吗?怎么没听见他们动静,没来?” 归韶江说:“他们的仪仗不是在后头跟着嘛,王女瑾给他们分别派了两个宫里的教习老嬷嬷盯着,脸黑得跟鬼一样,现在才离权都多远,谅他们不敢造次。” “难怪一点动静都没有,接下来一路都那么安稳就好了。”林树说。 归韶江说:“可不是,刚才稍作休整,他们那边也不敢发出一丝动静,可等着,这俩人总有一个会先憋不住。” 马车摇摇晃晃,归韶江陪着林树一边下五子棋,一边八卦别人的闲话,当聊到安海松和宫里的老嬷嬷谁的脸更黑时,安海松气得在外头敲他们的窗户。 林树扒到窗沿上指责她:“偷听人家讲私房话,没礼貌。” 安海松无言以对,她确实是特地偷听的,不然也听不到那么清楚,但她偷听得理直气壮。 大部队行至下午,才算出了权都界,然归韶江下令继续走,饿的就自行吃些随身的干粮,不然天黑之前赶不到下一个驿馆。毕竟以他们这般的规格阵势,小点的驿馆根本没资格接待。 林树自行在车里抻了抻筋骨,便又睡了,因为归韶江告诉她,这种长途跋涉,睡觉才是最好打发时间的方式。两人在车上相拥而眠,归韶江因为忙累的大半日,倒头就睡不奇怪,林树明明睡了一觉,还是能倒头就睡。 行进的路线是归韶江来规划的,在路线规划上,他私心送给林树一个小惊喜,那便是能够去和张爱告别。 他看得出来,或许因为张爱是林树唯一一个学生的原因,她对张爱亦师亦母,教导得很用心。林树以为这次离开会见不到张爱了,还特地给她写了封告别信。 马车上,林树一路睡到入城,还是归韶江把她喊醒的,他不禁怀疑林树今晚还睡得着吗? 驿馆拿出最上等的规格来接待这一行人,林树也终于见到让人闹心的王月姐弟了。 他们是在大堂里同一桌用餐的,王月珍笑吟吟地给她打招呼,脸上毫无先前那件龌龊事的芥蒂。王月珂满脸菜色,据说是因为今日晕车了,看见满桌子的好菜,他心口更闷,连找茬的力气都没有,难怪这一日都很消停。 随行的御医给很快给王月珂端来一碗精心调制酸汤药,王月珂喝下后才见好些,起码是愿意说话了: “二王姐,我会不会还没到七香国就死了呀?” 王月珍奚落他:“谁让你当初想不开做出这种决定,留在母后身边多好,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瞎折腾。” 王月珂嘴唇颤了颤,还是没力气说话,只简单吃了点清淡的食物就回房了。期间也不过瞪了归韶江两回,他甚至连多看林树一眼都欠奉 看来真的是被这趟晕车给伤着了。 弟弟走后,王月珍对林树笑道:“珂儿从没出过远门,等他适应就好了。” 林树现在看见她,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偏她还能厚脸皮地凑上来,林树把自己的凳子往归韶江那边挪了挪。 王月珍见她这副小绵羊的模样,似乎还更高兴了。 归韶江见状,朝王月珍那边狠狠一瞪:“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王月珍只得悻悻地专心吃饭,归韶江一边给林树夹菜 一边全程等着王月珍,搞得她好不容易吃到点好的,还吃得战战兢兢 双方都在想,以后还是不要同桌吃饭了。 这一夜,除了王月珂外的所有人都忙到深夜才得以入眠,很多兵士都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的。不过王月珂叫人来传话,说明天绝对不能上路,谁敢让他走,他就死在这儿。 归韶江原本也安排了事,没打算走那么快,由王月珂开口就更好,他便顺势下令休整两日,但两日后必须出发了。 另外就是督促御医务必要治好王月珂的晕车症,不然照这么个走法,他们得猴年马月才到七香国。 次日,尽管前一夜睡得晚,归韶江仍是习惯了早起。最近每天睁眼就能看见林树在他枕边酣睡的模样,他心里感到就特别地安稳和幸福,仿佛接下来一整天也都会是好日子。 他很惊讶于林树明明昨天白天都在睡觉,等到了晚上还是倒头就睡,睡到现在天光大亮还那么香。 他们上一次长途跋涉还是从阳城去往权都,赶路赶得比这次急多了,也没见她这么累。就算是她大伤气血的那几日,也是因为喝了许多安神药才整日昏睡。 不过林树看起来又不像生病的样子,归韶江决定叫她起来练练功。 “树,树树……”他温柔地在她耳边唤她,她却一点动静也没有,那就不要怪他上手了。 林树被晃醒过来,模模糊糊中看见一张放大的帅脸在眼前,她便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 归韶江正是睡足了神清气爽的时候,林树这般撩拨他,让他决定不如先在床上练一套功法再说。 等归韶江和林树在驿馆中露面,早已过了日晒三竿时,王月珍拉着安海松在院子里高谈阔论,林树从走廊望向楼下,恍然记起他们两个已经是老相识了。 安海松似乎有感应似的往上看,正好和林树看了个对眼,林树迫于她的眼神压力给她打了声招呼,结果王月珍也看上来了,谄媚地给她招手,却又遭到林树背后归韶江的死亡凝视。 四人之间暗流涌动,最后还是归韶江把林树牵走了:“别管他们,我带你去玩。” “去哪里玩?” “钓鱼去,附近有个大湖。”他就喜欢钓鱼,钓上来现杀现烤,无需特别的调料就非常鲜美,而且钓鱼真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式。 只要是和归韶江约会,林树不管去哪里都觉得有意思。他们来到湖边时,钓鱼的器具早有人备好了,连遮阳伞都备有,归韶江只管拿了鱼饲料开始打窝,等他选定好位置,遮阳伞自然有人给他搬过去。 林树沾他的光,第一次体验这种有人替你忙前忙后的钓鱼,再次感叹不愧是贵族阶级的特权。 第173章 家族龃龉 林树并不是第一次钓鱼,前世她也和朋友去钓过——由于一条也没钓上来,特别打击,所以后来再也没钓过。 归韶江分给她一支鱼竿,林树手上端着的是古朴的质感,心想就算是贵族,科技落后的情况下,装备还比不上我前世一个平民用的。 “这样就能钓上?”前世他们那么漂亮的鱼竿都不咬钩呢! “有点耐心,别说话。” “哦。” 林树刚应下这声“哦”,忽然间便传来一个超大分贝的声音:“林先生!” 林树吓得一激灵,随即反应过来这声音是谁后,她用同样大分贝的音量回应她:“张爱!” 刚转身,就被飞过来的张爱跳了个满怀。这小妞一下挂到她身上,扑得她都没站稳,若不是归韶江在她背后扶了一把,恐怕两人都一起掉到湖里了。 “下盘不稳,这些日子练功果然懈怠了。”归韶江吐槽道。 “还不是因为她跟个猴似的……好重,你快下来。”林树拍拍张爱的背。 张爱从她身上跳下来,林树察觉到这孩子几天不见,竟长高了些。 “林先生,我听到消息说你要回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是。”林树看向归韶江,她知道是他安排的。 归韶江见林树开心的模样,什么都值了:“知道你们师生情深,这里离张家不算远,过来见个面还是可以的。” “是啊,我天刚亮就出门了。”张爱高兴地说。 林树有些羞愧,天刚亮的时候,她还在会周公呢!身边早有人备下张爱的小凳,林树把她按在小凳上:“来来,我们钓鱼。” 归韶江却摇摇头:“看你们应该有很多话说,还是到一边去,刚才把我鱼都惊跑了。” “嘻嘻,那我们去捡石子儿玩。”于是林树又牵着张爱上一边去了,反正她肯定没定力在湖边坐那么久。 林树带张爱就在不远处,归韶江虽然坐在湖边,心思却在另一边。过得一会儿,小乙见他连小鱼上钩了都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忍不住道:“公子您也太宠她了。” “是吗?”他没觉得。 小乙蹲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这里就我们几个,我说话越矩了您别怪罪。” 归韶江用力掐他的脸:“你又不是第一次越矩了。”上次竟偷摸给他寻了那些书,还同他说是难得的宝贝……虽然确实是有用。 小乙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要说:“您就差亲手把饭喂她嘴里了。” 听了这话,归韶江也开始反思,他有做得那么多吗?它不过是随着自己的心意,希望她开心。想着想着,眼睛又忍不住跟随林树的身影。 小乙见状挡在他眼前:“您宠她就宠了,可不能和别的男人一样去伺候女人。” 在小乙心里,公子就是他们全天下男人的榜样,要是有一天公子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回归后院甘愿为女人洗手做羹汤,小乙觉得自己的信仰都要崩塌了。 小乙被他家公子瞪了眼,然后才听公子说道:“林树不是那样的女人,她说过,我可以尽情做我喜欢的事,可以随时去我想去的地方。” 小乙始终保持着半信半疑的心态:“公子不要全信了她的话,许多女人用甜言蜜语把男人骗得死心塌地后,便又是另一番光景。” 归韶江好笑地拍拍他的脸:“你们以后若是能碰上林树这样的女人,就嫁了,我给你们出嫁妆。” “我才不嫁!”小乙惊得跳起来,公子没救了。 劝说无果后,小乙主动要求去服侍林树,归韶江同意了,让他去好好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林树带张爱一边捡石子,一边闲话家常:“你祖母对你如何?” 张爱说:“祖母对我很好,经常送好东西来,就是不大就见我。” “难道你们俩凑一起又病了?”林树心道不会那么玄? 张爱摇头:“那倒没有,父亲请了术士过去,起初祖母还是信的,但是大姨和姨父带祖母去求签,求回来个下下签,祖母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林树忍不住撇嘴:“你大姨真多余。” 张爱继续说:“祖母便把我安排在别院里住,就算来看我也要隔着帘子说话,就这样大姨都不愿意,不许祖母来了,后来祖母只能让人送东西过来。” “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回去算了。”这能培养到什么感情? “我也是这么想。”张爱有些失落,“对了,阿春嫁人去了,那家人很穷,但祖母说是个好女人,上头也没有公婆辖制,给阿春多点嫁妆,让他自己当家做主就好了。” “呃……你祖母还和你说这些?”小孩子家家的能理解吗? “我原本不想阿春出去嫁人,我怕别人欺负他,但祖母说好,其他人也说好,就挑了个好日子抬出去了。” 林树沉默了,是不是真的好由不得他们说,或许老太太真的是找了个好的,但婚后生活的经营,还是得看小两口,张爱更是没办法去求证,就算再担心,也只能多给阿春一些钱罢了。 “我给了阿春五十两银子,那是我所有的钱了。”张爱说。 “你做得对。”两人蹲在地上挑挑拣拣,找到二十多颗比较圆润的石子后,林树把张爱牵到一处阴凉地,开始教她扔石子。 “这个要考你的手眼协调,看好了,从一颗开始……”林树一颗接一颗地抓,她以前打小就擅长这个游戏,现在有了内功的加持,轻轻松松。 “哇……哇……哇!”小乙来到的时候,正听取张爱“哇”声一片。 林树抛接石子的动作干净利落,看得小乙手都痒了:“我也玩,让我也玩。” 于是林树又开始给他们讲规则,三人玩得不亦乐乎,欢声笑语传到归韶江的耳朵里,他看过去,却眉头紧皱。 因为他刚才听小丁说了张家的情况,张爱的大姨一直没生出女儿,年纪又越来越大,她原本还想再努力一把,怎么样也想有个亲生的,但张爱突然到来,让她有了危机感。 张爱看不懂这么复杂的事,但这些小动作到小丁眼里,一看就透:“张爱作为张家唯一的女孙,老太太以后的家业、财产,肯定都留会给张令大人这一房,张家大姨照顾老太太多年,只拿小部分,定是不服气的。 “张家大姨现在急着想过继一个女儿,但过继的哪有亲生的亲,所以她只能尽力阻止老太太和张爱见面,然后把这次见面的过错都归到张夫君身上。 “张夫君这次怕是失算了,还想着带个术士过来破解了那道相克的八字,但张大姨找了个老太太更信任的,若不是老太太真的很思念张爱,舍不得孙女,恐怕张爱在签卦求出来的当天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归韶江越听下去,表情越是不满。 一来他最恨这种家族龃龉的事,每每是个大家族,总有些龌龊事,令人不齿。二来张令是跟了他多年的部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肯定要站在张令这边。三来,这哪里是张夫君失算?分明是林树失了算,因为这个主意是林树给出的。 不是他的小树不够聪明,而是有些人太贪得无厌,阴险狡诈。 “既然如此,不如就先送张爱回阳城,把事情原委都告诉张令,看她自己怎么做。”归韶江十分看不上这种,好好的一个家,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姐妹,你贪一点,我贪一点,就能不顾手足之情,只剩算计。 第174章 来到边境。 归韶江钓了大半日的鱼,林树带张爱和小乙玩玩这个玩玩那个,当看见小甲提着小半桶鱼过来准备烤的时候,林树和张爱同时“哇”声一片。 小乙特别骄傲:“这算什么,都是因为你们太吵,不然公子能钓上更多。” 林树专门跑到归韶江身边夸赞他,还在他脸上香了一口,看得张爱脸都红了。 篝火支起来,林树就开始烤鱼,至于其余宰杀一类的脏活,是用不上她的,其实若不是她自己要求,鱼也是有人烤好的。 自从结识了林树,他们野外烤鱼就不会只带盐而已了,还会带上林树以前调配的香料粉,每次吃烤肉就撒点,会特别香。 张爱自己串了一条鱼架在火旁,她只顾着自己的鱼,几乎是每隔两分钟要问一遍:“熟了吗?”问得林树都想把她撵走了。 第一条鱼烤好后,林树屁颠屁颠地拿到湖边,小心翼翼地撕了挑好刺,亲手喂到归韶江嘴里,让归韶江能一边专心钓鱼,一边还能吃鱼。 对此,归韶江递地给小乙一个得意的眼神,看,她亲手给我喂进嘴里的! 小乙的表情一言难尽,难道他真的估错了?然而不管错不错,有时他就是对林树莫名的看不爽,这女的什么条件?凭什么让公子对她那么上心,事事以她为先,公子变得都不像以前的公子了。 只是他又的确没见过比林树更懂得体贴人的女人。试问哪个女人能够亲手给自己男人做饭,然后蹲在地上亲手给她男人喂饭,还一点点地把鱼刺挑干净了喂,要知道她自己都一口没吃。 不过小乙也承认,平常林树看公子的眼神,都是闪闪发光的。哼,要不是见她这么崇拜公子,他也容不下她。 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林树给归韶江喂了鱼后,就一言不发地回到篝火边啃馒头,大口大口,一吃一个不吱声的那种,吃完后,她一秒钟也没耽误,直接静悄悄地就靠在树底下睡着了。 整个过程低调得令人毫无察觉,甚至张爱前一秒还在问她鱼熟没熟,下一秒再问就不吱声了。 “又睡了?”归韶江都感到不可思议,他们才睡醒多久? —— 驿馆那边,王月珂依旧没出房门,王月珍约了安海松出去散步,这一次他们俩总算是光明正大的在外行走了。从前就算是在瑶城,在珍瑶公主的封地内,她都得敦促安海松尽量低调。 两人找了间装修气派的花楼,在二楼要了个视野好的包间,好酒好菜上桌后,话题就扯开了。 “安使臣尝尝我们摘星国的佳酿,这种农户里自制的,也别有一番滋味。”王月珍或许会有求于人,总要热情些。 安海松品尝了一口酒水,不置可否:“公主爱酒,七香国的各种花酿,您应该也会喜欢。” 王月珍哈哈笑起来:“七香国就爱花,什么都和花有关,人也是花香味的,这次难得有机会拜访,我一定要好好见识一番。” 安海松举杯:“到时我定亲自招待公主好好领略我国的风土人情。” 两人寒暄够了,王月珍开始往正题上靠:“蝶喜少主难得啊,我也算看着她长大的,奇迹,有福!” 安海松点头认同:“三少主的福气还在后头,我国王君日日为她祈福,这是神明保佑。” 王月珍又说:“但是呢……蝶喜少主还跟个孩子似的,不谙世事,安使臣总得多多提点,不要将来入宫后才闹出笑话就不好了。” 安海松听她意有所指,便笑问道:“公主您出身王族,这些事恐怕还要靠您的指点,请您对我们三少主不吝赐教。” 王月珍给两人斟满酒:“王族最看重的自是血脉传承,蝶喜少主既然已经是个神识清明之人,更当有一门好姻缘,她文武双全,品貌俱佳,多好的家世找不到,却和我们安阳郡王不清不楚的……呵呵,我也不是说安阳郡王的身份配不上,只是我们这位郡王情况特殊,您也是知道的。” 她算是有些了解安海松,知道这个女人强势的性子,怎么就能容忍归韶江在林树身边晃荡? 安海松听后不屑地笑笑:“区区一个男人,还不足以放在心上,公主或许不太懂这男女之事,男人和女人一旦生情,女人就没有吃亏的时候,女人只要看那个男人不顺眼了,换一个便是,这有何难?” 王月珍竟听得语塞,抿了口酒才道:“安阳郡王身份高贵,毕竟不同于一般男子,安使臣大概低估了他,他可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闹不好……” 安海松仍旧不屑:“什么闹不好的,到最后丢脸的都会是他,一个失了贞洁的男子,就算有天大的理也是没理,连累不到我们三少主身上。” “哈哈,说的是说的是。”王月珍敷衍地再喝一杯,心道这个安海松未免过于自负了,弱点如此明显,这种人再厉害也不足为惧。 两人只是说话吃饭太无趣,安海松便叫来几个陪酒的男子,听听小曲儿更下酒。可惜王月珍不爱男色,最后应付似的喝完了这场酒席。 再次启程之前,一切顺利,到了该离开的时候,王月珂给自己灌下一碗安神汤,奔赴战场般上了马车。 林树则不用安神汤,当马车晃晃悠悠动起来,她就开始困了。归韶江不经意抱怨了句:“你最近可真能睡。”这话传到车外安海松的耳朵里,她心底沉了沉。 他们整支队伍近五千人,声势浩大,又有仪仗开路,所到之处无人敢阻,各地官员纷纷跪地迎接,除非有那些不要命的叛军,其实他们的这一路都会很安全。 尽管如此,归韶江总是不能掉以轻心,他没忘记林树上次被送回国,据说七香国也派了百余人前来迎接,一路又有摘星国这边的官兵护送,中途还不是出了事。 堂堂七香国少主,那么多人护送,竟然还是被人暗杀,连尸首都找不着。敌暗我明,在图谋不轨的那伙人被抓住之前,林树的安危就很值得小心,更别说队伍里还有两位王族身份的人。 安海松亦是这般想法,已经快过去两年了,她始终没能替王君查到究竟是谁要暗害三少主,这件事令一向自负的她,难得地感到十分挫败。 归韶江安排的路线中,没有打算从阳城出境,而是去了衡城。 这个决定出乎林树的意料,她以为如果从阳城走的话,她说不定还能和李李家村的李平平和李安安姐妹俩道个别,看一眼李安安刚生的小女儿。结果别说李家村了,她连阳城那边自己新买的屋子都不能回去再看看。 “为什么?”林树表示不解。 归韶江说:“阳城向来太平,也是摘星国边境重地,我不想让安海松进城,衡城这边,反正每次打起来都是从这里开刀,就让他们从此地过境!” 于是林树第二次见到了衡城的守城将领雷霆,她的眉头似乎比上次见到时皱得更深了。 由于这里是他们离开摘星国前最后一个落脚的大城,因此队伍要在此地休整五日,待一切确认无误后,方可离境。 五天,对王月珂来说跟救命一样。虽说后来经过御医的精心治疗,他的晕车症好了很多,可他娇生惯养的身体如何也经不住连日的舟车劳顿,归韶江为了他已经把行程尽可能放慢了,再拖下去,就算是王月珍都不答应。 “真麻烦。”每次看到弟弟下车时苍白的脸,王月珍就忍不住叹气。 第175章 治国之道 “明明用不到一个月就可以走完的路,硬是走了四十多天,路上真够烦的。”王月珍忍不住同手下人抱怨。 手下人附和道:“公主说的是,若是公主自己骑马过来,怕是半个月都不用。” 阿美瞪了那个随从一眼:“胡说!公主别听她的,珂王子毕竟是个身娇体弱的男子,哪里能和公主相提并论?走得慢些也有慢些的好处,咱们这一路和好多官员都打了交道不是?若是公主觉得烦闷,这几日属下替公主多寻些好玩的来解解乏。” “罢了,还是我的阿美贴心。”王月珍也不过是抱怨两句,她从客房阳台上看见林树和归韶江又结伴出门,便道:“依我看,他们两个倒是巴不得走得越慢越好。” 真好啊!她也想有个亲亲爱爱的枕边人。 在衡城的五日,林树什么都不用操心,每日吃喝玩乐即可,当听到这样的生活规划时,简直是她梦中所想。就是有点可惜衡城太穷了,同样地处边境,和阳城比差太多。 当林树随口说出这番抱怨时,作为陪护的雷霆满脸怨念:“七香国每次进攻,都拿我衡城开刀,百姓能跑的都跑了,你指望我这里有多富裕。” 这么一说,林树猛然间想起来自己目前的身份是七香国王族。 “不好意思啊姐妹,这些事我不参与,你别怪到我头上。”林树说话底气都弱了。 于是雷霆怨念的目光又转移到归韶江身上,仿佛在控诉他是个叛徒,怎么可以和敌国的王族结交? 归韶江笑道:“霆姐,你可以不用亲自陪我们的。” 雷霆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归大帅来信命我要保护你,我不敢与你攀姐弟关系,但……我确实有责任,代归大帅看好你。” “我长姐果然给你来信了,去到哪都不放过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归韶江撇撇嘴。 雷霆的目光又转向林树:“今时不同往日,我的确得看着点你。” 归韶江挑衅似的,把林树的脑袋掰过来与自己脸贴脸。雷霆的眉头依然紧皱,看起来没有变化,似乎她永远都不开心的模样。 “不知廉耻。”雷霆这话是对着林树说的。林树觉得很冤,明明事情是归韶江做的,这算什么,双标吗? 不过林树又认为雷霆此人还算正派,虽然她嘴上对林树没一句好话,但招待上,依旧拿出了衡城最好的……只不过衡城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就是了。 以至于头一日时,林树在雷霆的带领下,把衡城逛了个遍,依旧觉得无聊。而且这城中的百姓,全都跟雷霆一个样,个个面色不佳,好像被人欠了钱似的,和阳城那边全然相反的精神面貌。 逛了一日,全靠步行,林树觉得自己脚底板都要被踩平了,好容易回到驿馆,她直接在大堂的长椅上坐下起不来了。 见识过真正边境之城的穷困,林树想起一件事,不由问道:“这边的房子是不是更难卖啊?” 归韶江随手一指:“你看那些屋子破得,谁买?而且他们自己家主人都不愿意修,个个得过且过,和他们的守城将领一样。” 他暗指雷霆不作为,雷霆摇头又摇头:“雷某人出身贫寒,不如归大将军家大业大,自己都要食不果腹了,如何帮得了百姓,不如归将军行行好,给衡城百姓资助一点儿。” 归韶江才不答应:“你们衡城就是个无底洞,我倾家荡产都填不满的地儿,你们这边连耕地都很贫瘠,百姓收获不丰,可不饿肚子,我看唯有行商一路可行,你们只能赚外头人的钱,正好这里通向关外……偏你自己懒得经营。” 雷霆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更加愁苦:“归将军说得容易,朝中不给我行商文书,我哪敢敞开这道国门,雷某人在边关孤军奋战十余年,不像你们归家,人脉广,势力大,可以直接在国主面前都说的上话。” 归韶江听出来了,这是在内涵他们归家呢:“你和我长姐起争执了?” “哼!”雷霆随便一脚,就把脚下的石头踢开老远,“你自己问归大帅去,她是将我是兵,我哪敢说她的不是。” “嘁,归庄慧……”归韶江虽没有明着骂出来,但他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树不懂政治,更不懂应当如何治理好一座城池,她只听着,等到这两人都闹别扭没话说的时候,她想了想,才终于说上一句话。 “我虽然不懂,只是觉得,君主为舟,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为政者无论施行什么政策,都应当以百姓为先,雷将军如果说自己出身贫寒,就更应当明白,嗯……这叫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 归韶江尚还似懂非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他可以明白,但后面那句…… “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雷霆不住地念叨着,同时有什么东西即将从她的胸中破土而出似的,好像就差一点什么她就能想明白了。 这两人各有所思,还未来得及发表意见时,安海松突然从背后冒出来:“少主您能有自己的所思所想,臣感到十分欣慰,然而您的想法还是太幼稚了,朝堂政治之事,远没有您想的那般简单。” “哈?”林树承认,她对这方面确实不懂,可安海松如果是反驳她刚才提出来的那些言论,林树就会觉得安海松是个傻13。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是她小时候上课背过的课文,千古流传的名句,他们泱泱大国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位明君将这句话奉为座右铭。 后面那句更是伟人提出的,经过社会验证的,是非常科学的方式方法。安海松提出质疑?她倒要听听看。 “你说,我哪里幼稚?” 安海松见林树的神色似有不服,但既然她愿意听讲,作为她的启蒙老师,安海松自是愿意教她的。 “天下百姓多如蝼蚁,他们亦如蝼蚁般,只需辛勤劳作,为国家交税,国家才会保护他们,为他们提供一方土地为居所,他们成不了大事,何须过分在意?我们只需要保证他们交的上税收即可。 “而真正说得上话,能够影响国策的,还是那一批贵族,他们扎根深厚,牵连甚广,或许一个小小的决定……” “你放的什么狗屁?”林树的脚丫子缩在鞋里自己给自己揉了揉,因为她想快点站起来,不想再听这些浑话了。 安海松正高谈阔论时,被突然间用如此粗暴的语言打断,十分不满:“少主既然不懂,就该多学着些,而不是这般刚愎自用。” 林树的脚板底终于变得松快了些,她站起来:“刚愎自用的是你,你他马的就是个傻叉,我他马的不和傻叉说话。” 言罢,她头也不回地上楼去了,留下安海松在背后无能怒吼,吼得跟打雷似的。林树挖了挖被震得难受的耳膜,继续往前走,她没回身扔下去只脱鞋已经算她有教养了。 归韶江笑眯眯地跟上,他喜欢林树骂安海松的样子。 雷霆对安海松侧目而视——此人内功深厚,她得多防着些。据归大帅的来信,这个安使臣在七香国内身居要职,而且是他们王君的心腹,更得好好盯紧了。 况且……雷霆的目光转到楼上……珍瑶公主与此人的关系,看着也不一般。 听说珍瑶公主曾被王长女殿下以勾结外敌的罪名押解回王城权都,联想到眼前的一切,雷霆忽然头都大了。 第176章 王子受苦了 王月珂虚弱地躺在床上,他已经喝了三天药,还是提不起劲。随行的御医叮嘱他要起来走走,还要多吃东西,他才被派来的教习老嬷嬷命人硬是抬下楼晒太阳。 前头大堂吵吵嚷嚷的,他被老嬷嬷派人看着放风直到下午,吹吹风晒晒温热的阳光,人确实精神了些。索性摆了茶点,叫来一个说书的,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直到林树他们从外面回来,不知道在大堂里头在吵什么,虽然以他的耳力听不清,但却刚好影响到他听说书了。尤其是安海松因为震怒吼那一声,跟打雷一样,差点没把他的魂给吓飞。 王月珂在宫里何曾经历过这种如此冒犯的事,他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发什么疯,找死啊!把本宫出病来,抄他全家!你们去看看是谁?把他押进来。” 不一会儿,王月珂的随从带了一个人进来,她眉头紧锁,很冤,太冤了,可谁让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所有人都各自回房,只剩她一个人在大堂里。 雷霆只是想着在外走了一天,索性先喝杯茶再回去,结果就遇上这出。 珂王子的人过来的时候,只剩她一个了,管她怎么分辩,他们都要把她带回去交差,毕竟抓错人没关系,待会儿王子找不到人撒气怪罪起来,他们可就成出气筒了。 雷霆也是第一次面见王月珂,男女有别,她不敢直视贵人的容颜,无奈跟着人来到后院,只得恭恭敬敬行礼,然而没想到她刚准备跪下,就迎来迎门一脚。 对于这种危险的偷袭,雷霆下意识便捉住那只脚就要把人甩出去,幸亏王月珂的尖叫声及时把她的理智拉回来,但也把王月珂整个人从躺椅上给拽下来了。 王月珂身边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愣着干什么,快扶我起来!”王月珂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这般狼狈过。 随从们这才七手八脚地蜂拥过去将他扶起来,给他整理好衣物,期间王月珂就差把雷霆给瞪穿了。 雷霆跪着,心虚地偷瞄了几眼,每次都发现王月珂在瞪她,她更不敢抬头了。 等王月珂整理好衣物坐好,便又是一个茶杯扔过来,雷霆自然是要躲的,这一躲,王月珂更生气:“你还敢躲!” 雷霆心道,早听闻珂王子被国主陛下娇惯坏了,向来蛮不讲理,且手段狠辣,今天无意中得罪了他,看来是难以善了了。 又是一个盘子扔过来,雷霆这回没躲,而是出手接住:“请殿下听微臣的解释,方才在大堂施展狮吼吓到殿下的人,真的不是微臣!” “我管他是不是你,你再躲一个试试?” “……”雷霆本想转移视线,糊弄一下这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小殿下,没想到对方完全不上当,而且当场的仇要当场报。好嘛,他都不追究前面吓到他的人了,他现在就要追究雷霆竟敢拉他脚踝的罪。 又一个盘子扔过来,雷霆这回又没躲,也没敢再接住,被瓷盘砸了个结结实实。好在她提前运功防御,被砸中的额角只是红了红。 只砸一个盘子当然不能让王月珂解气,而他撒气向来喜欢亲自动手,于是他在小几上抓到什么便扔什么,都扔没了,就站起来抬起小几就扔,可惜他气力有限,要乍然间抬起一张实木的小几,稍微有些勉强,当小几被扔出去时的威力,还不如最开始扔的那只瓷盘。 只不过那么大的东西砸下去,看着倒是挺凶的,王月珂喘了几口气,终于歇了会儿。他身边的随从们早就习惯他发火的模样,即便桌上的茶水点心都被扔光了,还是能够及时补上一杯温茶,给珂王子中场休息缓口气用。 在王月珂的手底下,如果那个人被打得连连求饶,或是做出经受不住的模样,王月珂看着爽了,达到目的了,也就差不多停手了。偏偏雷霆在边关练了十多年,一身硬骨头,王月珂在他身上扔的这些东西,也就比毛毛雨强点,谈不上让她喊疼的地步。 雷霆她受了就受了,虽然脸面上难看了些,可又想到对方毕竟是国主的亲生儿子,那这点气也不是不能受。 待王月珂喘了口气,见到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更加来气。这回手边已经没有我可用的东西,他就亲自上手对雷霆拳打脚踢。 这下可好,完全就是在给雷霆松筋骨,她往常花钱请来的推拿师,捶得还不一定如王月珂那么肯出力呢! 雷霆心底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也不过如此,好女不跟男争,她今日且当一回珂王子的沙包,让他把这口气撒了大概也就没事了。 后院闹出这么大动静,楼上的人都看到了,只不过大家都知道下面挨打的是谁,也就不敢冒出头来偷看。 林树就不一样了,他和归韶江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只不过为了避免王月珂发现而惹上麻烦,他们还是选择了偷偷地看。 “雷大人是不是傻?”林树见他跟个木桩子似的跪在地上,不懂反抗,也不懂说几句好话。 “她是有点傻,蛮力一大把,脑子就是不转弯,就让她挨着,反正也打不伤她,王月珂打累了就会停手的。” 果然归韶江话音刚落,就见王月珂倒退了两步,终于是把力气花光了。他本来身子就有些虚,还吃着药呢,这一回大动筋骨,弄得自己满头大汗。 大口灌下一碗茶后,教习嬷嬷也终于来到现场。她不过是回去歇了个午觉,怎么又闹出这样大的阵仗?看来珂王子真是一刻也离不得身。 看见教习嬷嬷过来,王月珂顿时也只得收了心,在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椅子上坐下,满脸虚弱的听候教习嬷嬷的严肃说教。 “殿下怎么又胡来了?老奴和您说过多少回,下人不听管教,自有他的刑罚,您怎么能亲自动手,做这等有失身份之事?” 王月珂平常听她的教训听得多了,这时脑袋还晕晕乎乎的,更加懒得与她分辩,只在心里反驳道,与其让别人动手,如何比得上自己动手来得爽快? 林树又在楼上吐槽:“这老妈子是不是故意的?等雷大人都被打完了她才来。”她都能看得出来,王月珂已然是使不出力了。 归韶江道:“来得也不算晚,王月珂自己都打累了,霆姐还不知道求饶,待会儿说不准真就上认真的刑罚了。” 林树点点头:“你这么说也没错,如果是其他人动手,雷大人就真的要受皮肉之苦了。” 归韶江想了想又道:“也不一定,你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除非是王月珂身边的那几个人动手,否则这满院子的下人,谁敢对雷大人动真格?” “噢!”经过归韶江一通分析,林树瞬间又明白了一些道理,“这就叫强龙不压地头蛇。” 归韶江听后赞同地点头:“你这个比喻也算贴切。” 林树又忽然想到:“那我们是不是也不要在衡城得罪雷大人比较好?” 归韶江笑道:“真希望我姐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 二人在楼上小声说话,楼下后院的老嬷嬷絮絮叨叨开始讲各种大道理,王月珂平常就是这么让她给烦死的。偏生他只要胆敢反驳,王月瑾就会很快出现,然后给他关禁闭,他都快关出心理阴影了。 最后这段在宫里的日子,王月珂从来没有那么难熬过,更加坚定了他要离开的决心,因此这一路上就算再难受,他都撑下来了。 第177章 唠叨的嬷嬷 教习嬷嬷不停地在重复各种规矩、礼仪,连林树也听了一耳朵,听得她都开始可怜王月珂了。 “做个王室也太惨了?这不行那不行,这要做到,那要周到,不是都国家最高权力了吗,还要制定那么多没必要的规则来让自己受罪。” 由此及彼,林树对自己回归王室这件事,更觉头疼,但又好笑地自嘲道:“我会不会像小燕子进宫那样,整天被我皇阿玛抓去学规矩,学不会就打板子呢?” “你在说什么呢?你皇阿玛是谁?”归韶江听不懂她的自言自语。 林树觉得自己又好笑又心酸:“我的意思是,我的父君会不会也给我派个教习老嬷嬷,天天把我拘束在房里学规矩,学不会就打我屁股。” 归韶江认真想了想:“还真有这种可能。” 随即看见林树的脸愁得跟苦瓜一样,归韶江又改口安慰道:“你已经很好了,况且底下那个老妈子讲的规矩,大多是针对男人的,你是女人,很多时候都不会追究得那么细致。”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而且向来如此,女人在学堂里学习文武功课,男人在家中除了家务事,便是学习各种规矩、男德。”归韶江说。 林树好奇了:“你也学吗?”她看归韶江可不像那么回事。 没想到归韶江竟也点头:“学的,但我除了那些,还会跟着长姐一起去上文武课,我们家是武将世家,常年奔波在外,因此族中子女的教学,要么去上族学,要么就自行请先生在家里教,我们家就是请先生上门,因此我都学了。” “真厉害!”这就是对既能兼顾家务事,对外又通晓文治武功,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典范了! 说到此归韶江颇为骄傲:“当年我们家先生也是这般夸我的,她说的学什么都学得很快,比我长姐学的得还好,但又可惜我是男子,不是女子。” 林树说:“就算你是男子,你也做到了,而且还是做到许多女人都做不到的事。” “你说得没错。”归韶江高兴地揉搓她的脑袋,“既然我能学得比我姐姐还好,那为什么姐姐能做的事我不能做,她是比我多个脑袋还是多条腿?所以我从小就不服气,不过是男女之别而已,除了生孩子我做不到,其他的我没有比不上女人的。” 林树和归韶江两人藏在阳台角落里悄声说起了贴心话,底下教习嬷嬷只一张嘴也能说个不停,王月珂听得逐渐想暴走,却被嬷嬷下令按住,要求先背一篇男德才可以离开。 其实在场的可怜人还有一个,那就是跪在地上的雷霆,由于没人注意到她,她便只能跪着,还全程目睹了珂王子受教育的全过程,说实话……很尴尬,比膝盖受累还要难挨。 中途她试图叫停过这场闹剧,但显然以她嘴笨的程度……加上她朴素的衣着,直接被老嬷嬷当成了外面来的刁民。 “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跪着,待会儿殿下再处罚你。” 接下来,就再也没有过雷霆插进嘴的份儿。 教习嬷嬷的说话声很大,大得楼里其他人窸窸窣窣的声音都被盖住了,王月珂拖拖拉拉地嗫嚅着背完全篇男德。他好歹是背下来了,然而有些人就是不明白,死记硬背的东西一点作用都没有。 等王月珂完成他自己的惩罚,教习嬷嬷才严肃地看向雷霆,准备开始处理这个以下犯上的刁民。 “座下何人?” 王月珂白眼翻到天上,何人有什么关系,在权都之内,除了宫里那几位 有哪个是他动不了的? 雷霆如实相告:“下官是衡城镇守主将,雷霆。” 教习嬷嬷听到后,完完全全地懵了一下,竟是……竟是……!她还以为是哪个有眼无珠的平民百姓冲撞了王子,竟然是雷大将军,那她岂不是…… 以王月珂的那个臭脾气,教习嬷嬷毫不怀疑是这件事极有可能是王月珂先挑起的事端,她竟然还让雷大将军跪了那么久,她不过是一介奴婢,简直以下犯上! 为了掩饰尴尬和慌乱,教习嬷嬷清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原来是雷大将军,恕小人眼拙,没能好好规劝王子,让雷大将军跪了那么久,还请雷大将军起身回话。” 雷霆终于得站了起来,除了大的年节里需要跪祖先,她好久没这样跪过那么长的时间了,一时间膝盖都有点打不直,但她又不能当着王子的面揉膝盖,只得慢慢起身。 这样细微的动作,像教习嬷嬷这样的老奴婢却是最懂的,她一时间更加心虚,心道这一茬只管往珂王子身上推,雷大将军总不敢怪罪到珂王子身上。 知道雷霆的身份后,教习嬷嬷说话都客气许多:“不知雷大将军与殿下之间是有何冲突,可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我们殿下性子比较直,还望雷大将军海涵。” “海涵个屁呀!”王月珂听不下去了,“她是什么身份,本王子打了也就打了,非要给她按个错处我才能打吗?” 教习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心道果然是珂王子仗势欺人的吗?便道:“殿下这是何话?你既身居高位,更应当谨言慎行……” 她对王月珂说话的语气,就没有那么客气委婉了,眼看教习嬷嬷新一轮说教又有准备开始的苗头,这回雷霆及时打断她: “确实是有些误会的,请殿下听臣的解释。” “嘁!”王月珂不耐听,他气的是雷霆竟敢对他动手,这件事在场所有人两只眼睛都清清楚楚地看见了,有什么误会? 但鉴于教习嬷嬷的威严在此,王月珂暂时忍着不做声,雷霆才终于得了一个辩解的机会:“下午臣带着七香国少主游城回来,七香国少主在驿馆大堂与其部下安使臣起了些小冲突,他们冲突间声音大了些,想来是搅扰了殿下的清闲,殿下生气也是正常的。” 雷霆想着一定要把这件事给说清楚,她可不能替安海松背黑锅。 王月珂朝教习嬷嬷仰起头:“听见了,是他们有错在先。” 教习嬷嬷自然听到了:“既然是七香国的人搅扰了殿下,那为何殿下要对雷大将军动手?” “明明的她先动的手,不信你问她!”王月珂委屈地控诉。 对于王月珂的此番指责,教习嬷嬷是打死也不能信的:“雷大将军您请继续。” “这……决计不是臣先动的手,臣就算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殿下动手。”雷霆有些急,竟忘了她不能给安海松背黑锅的事,只因“对王子殿下动手”这个罪名恐怕更大。 王月珂听她还敢狡辩,指着自己的脚质问她:“还敢当着我的面就开始胡说八道,你是不是抓我脚踝了?这里所有人都看见了,有胆做没胆认的孬种!” 这句话骂得雷霆满脸通红:“那是因为,因为殿下先踢的我,我……臣是习武之人,身体殿下您突然偷袭,臣下意识的反应肯定是要反抗的,所以才不慎冒犯了……这,我认!” 她才不是孬种,是她做的她就认。 “哼,你认就好,嬷嬷你听见了,这种以下犯上的,该如何处置,依我看先打她个一百大板,以儆效尤,免得下回谁都敢对我动手动脚。” 教习嬷嬷汗颜,竟然还真是……不过她的脑子不至于像王月珂那么简单,她很清楚如今是身在谁的地盘。尽管上雷大将军犯了错,好歹也要给她留一点面子的。 第178章 雷将军的热闹 雷霆那张笨嘴,还要教习嬷嬷替她找补:“殿下,雷大将军说是因为您先踢她,她才下意识做出防卫冒犯了您,那么您又为何要踢人家呢?先前就同您说过,下边的人犯错……” “行了行了,这件事今天你都重复八百回了,我耳朵没聋,听见了,都听见了!”王月珂真的很想离开这儿,好不容易今天等到这个老妈子不在身边,他好好发泄了一回,结果还是被抓个正着,又要听她碎碎念。 雷霆经过教习嬷嬷这么一说,才想起她的正题:“对对对,那个搅扰殿下清闲的不是臣,是七香国的人,还望殿下明查!” “查你……”王月珂表情扭曲,好不容易才把一些列脏话咽到肚里去,但他的眼神依旧骂得很脏,“算了,我回房去了。” 生怕又被教习嬷嬷以什么理由抓回去,王月珂跑得很快,然而在他进门前回头看了雷霆一眼:臭女人,我记住你了! 之后教习嬷嬷找补似的给雷霆赔罪,然而嘴里说的都是“殿下的不是”,“殿下性子急”,“您多海涵”。至于她自己先前对雷霆的大呼小喝,就这么被带过了。 楼上终于没了热闹看,归韶江表示对雷霆很失望:“她刚才就该扯了那条腿甩出去,左右都要受罚,真亏了。” 林树笑道:“你瞧她后面被老嬷嬷训斥的那怂样,就知道她不可能敢还手。” 归韶江道:“王月珂小心眼爱记仇,霆姐这次恐怕被他记上了,不过如果老妈子能盯着,就这几天时间他恐怕不会有什么下手的机会,哈,憋死他!” 林树问他:“你和他小时候是结了什么仇?” 归韶江不屑道:“我才不跟小屁孩结仇,是他单方面嫉妒我,那年我……”他忽然停顿下来看着林树,不知道该不该说。 林树奇怪地看着他:“那年你怎么了?” 归韶江想了想,还是说,她或许、可能不会介意,就算是介意,那就看看她吃醋的样子好了:“那年我正式和祝意白订婚,国主送我一副礼冠,上面镶嵌了吴国进宫的凤血宝石,十分华美,王月珂也看上了这副冠,便问国主要,国主已经当着所有人的面展示过这副冠,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他便认为是国主偏心,还当众让国主下不来台,呵呵……” 归韶江笑了:“说不定那次是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受罚,还是因为我,所以从此以后他就记恨上我了,什么事情都想与我比个高下,偏偏又什么都比不过,便又挖空心思总想报复我,让我出丑。” “原来如此……那后来那副凤血宝石冠呢?你和祝意白不成了,又退回去吗?” “怎么可能。”归韶江屈起手机敲她的额头,“傻吗?送出去的礼再收回,我们国主还没丢人到那个份上,自然还是在我的宝库里。” “你是宝库里是不是有很多宝贝?”林树的眼睛瞪得老大,闪闪发光。 归韶江骄傲地扬起下巴:“我的宝库里有很多珍贵的御赐品和贡品,如果你表现好,我或许可以考虑赏你一两件。” 林树立刻做出娇羞状:“公子,人家表现得好不好你难道不知道吗?” 归韶江悄悄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现在他们俩之间太奇怪了,似乎不管是什么事件,最后都能让他们开始调情。 两人无论在哪里,都能过得蜜里调油。王月珂奈何不了归韶江已成事实,他原本还和姐姐王月珍私下商量过,在路上要给归韶江和林树使点绊子,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王月瑾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手。 加上身体不适,王月珂一路上郁闷得想死,是真的想死。即便难得停下歇一阵,他对归韶江连面都见不到,更别说还能对他做些什么了。 自打和雷霆结仇后,他好像终于有了新的乐趣,连人都精神了。于是第二天,雷霆正和归韶江、林树在街边吃云吞面当早餐的时候,忽然就受到珂王子的宣召,她都懵了,原本她一人就要了两碗云吞面,结果没吃两口,听到这个消息后,一瞬间胃口全无。 归韶江幸灾乐祸地嘲笑她:“是时候了,这个时辰王月珂正好该睡醒了。” 雷霆回过神来:“你知道王子会宣召我?” 归韶江道:“他昨天出气还没出够,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你。” “知道你不提醒我。”雷霆气得摔筷子。 归韶江好笑地提醒她:“小弟我劝你最好赶紧把早饭吃得饱饱的,好面临接下来的暴风雨。” 雷霆想想也是,不吃饱怎么抗揍?于是捡起筷子三两口便扒完一碗,用袖口把嘴巴一抹,就起身跟着传召的人走了。 林树看她仿佛去赴死的背影,不禁也好笑道:“根据你对王月珂的了解,王月珂今天要怎么揍她?” 归韶江说:“就王月珂那点拳头,揍人又疼不到哪去,只要他不动用私刑,伤不了霆姐,依我看昨天教习嬷嬷的那架势,是能制得住王月珂的,无需担心。” “哦。”林树吃着早餐,心思却飘远了。归韶江见她这副模样:“不然我就带你去看看热闹?” “可以吗?我们俩不会引火上身?”林树是有那么点怕王月珂的,因为它太无赖了,她很怕真的招惹的王月珂面前,被他转移战火就惨了。 但归韶江笑着说:“我护着你。” 他的笑给林树吃了颗定心丸:“那就去!” 满打满算今天已经是来到衡城的第三天了,王月珂仍旧没有走出过驿馆。一来是由于他的身体原因,二来是他本身不喜欢外出,他总觉得外头脏,会玷污他的身份。偶尔出宫一趟解闷,他决计是不允许外头人近他身的。 在繁华的权都就已如此,更别说山沟沟里不名一钱的衡城了。在王月珂的想象里,走出外头说不定就能踩到牛粪,尤其是昨天见过雷霆后,他更坚信这种想法。 毕竟城中最高的长官,穿着都寒酸成那样,外头的百姓岂不是穷得衣不蔽体?王月珂不敢再往下想。 雷霆在进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但又觉得自己太夸张,自己好歹也是率领过千军万马的人,对面不过却是个十五六岁,未见过世面的小儿,怕他作甚? 对自己安慰一番后,雷霆视死如归地踏进了王月珂的房门,她很紧张,不只是因为怕,更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踏入未婚少男的房间……她以为还和昨天一样,是在后院召见她的,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教习嬷嬷也是,她正在给王月珂讲课,当看见雷霆走进来的那一刻,她都懵了,随即立刻反应过来是王月珂又开始胡闹了。 “殿下,您把雷大将军请来是何意?” 王月珂大喇喇地往椅背上一靠:“听闻雷将军武艺超群,我叫她过来给我解闷的。” “这……”这不是重点,教习嬷嬷气得就要七窍生烟,“男女有别,您怎能让雷大将军进您的房间?” “我这不是怕雷将军在外面等得太累嘛,嬷嬷你今天才教我要体谅下人。”王月珂早就想好理由了,“再说,嬷嬷和我也是男女有别,不也天天往我房间跑。” 教习嬷嬷捂住额头,她气得头疼,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主子,她非折寿十年不可:“老奴都六十五了,雷大将军却是个年轻女子,怎可相提并论?” “哦,这样啊!”王月珂根本满不在乎,“可来都来了,雷将军总要喝杯茶再走!” 第179章 给谁下药 王月珂昏昏沉沉一路,此刻终于想明白了,都出宫了,离王宫现下离王宫一个月的路程那么远,他还怕那个唠叨的老妈子做什么? 经身边人的提点,他昨晚熬夜悄悄审了几个人,发现这些打小跟着他的,都愿意忠于他,跟着他去七香国享受荣华富贵,也就是说老妈子能用的人根本没几个。 于是才有了今天请雷霆过来,他要先试探一番教习嬷嬷的底线。 可怜雷霆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结果只是个用来对付教习嬷嬷的工具人。从教习嬷嬷和珂王子的争执中,她已然知道自己踏入这间房是不对的,便要着急告退,可是那两人似乎都没把他的话当回事,柯王子甚至命人给他沏茶。 “殿下,您这番做法,老奴又要责罚您了!”王月珂已经很久不敢这般顶撞她了,教习嬷嬷压抑着怒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讲话。 “责罚我?”王月珂好似听到什么笑话,“别拿鸡毛当令箭了,不就是王长姐给过你那么一丁点儿权力吗?如今她远在天边,帮不到你这个老xx。” 说完,王月珂很高兴:“我说出来了,我说出来了,哈哈哈哈哈,老xx,你这个老xx,哈哈哈哈哈……” 雷霆听得人都傻了,眼前的人确定是权都那边出来的王子?不是市井里出来的下三滥? 然后雷霆眼睁睁地看着教习嬷嬷被气晕过去,最后还是她亲自把老嬷嬷背出去的。 刚出门,就被拐角处听墙根的归韶江和林树撞个正着。 林树挥了挥手指示意,于是三人都默不作声地下了楼,仿佛没来过,王月珂在房里发癫的声音都还能听见些。 刚到楼下,教习嬷嬷就转醒了,她让雷霆放自己下来,她给三位贵人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开始唉声叹气:“老奴要走了,老奴该走了。” 林树道:“不至于,这就把你气死了?” 教习嬷嬷一怔:“蝶喜少主,老奴的意思是,要回乡养老,不是要去……那个。” “哦,不好意思。”林树讪讪地笑笑。 嬷嬷连连摆手称道不敢。 林树问归韶江:“嬷嬷一走,王月……珂王子是不是要无法无天了?” 归韶江满不在乎道:“没事,还有我在。” 教习嬷嬷也说:“其实长女殿下早就预料到珂王子会不服管束,然而连国主都没有办法,长女殿下索性决定让珂王子在外自己磨炼磨炼,她曾交待我,如果王子彻底不服管教了,便让我不用再管。” 林树笑着摇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小家里人不教,长大了社会来教。” 归韶江看着林树:“你又在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林树不由得为他们接下来的旅程担忧,似乎王月珂这回真的要崛起了:“要不让御医给他……一了百了”她手指向下搓了搓,做出一个她平时撒盐的动作。 归韶江了然,这是想让王月珂下半截路程继续晕着,归韶江虽然很想,然而:“御医估计没那么胆子。” 就在众人正发愁时,忽然多了一个人挤进来:“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事吗?怎么不带我?”是王月珍。 林树立刻退到归韶江侧后方,归韶江看见他便忍不住蹙眉,总想着王月珂,把这厮给忘了。如果说王月珂是明着胡作非为,这厮就喜欢暗地里使坏招,更加防不胜防。 归韶江指着王月珍说:“与其给王月珂用药,不如把药省给她。” 林树十分赞同:“言之有理。” “你们在说什么?我又没生病,药还是留给珂儿吃啦!”王月珍嬉皮笑脸的。 雷霆乖乖站在一旁当哑巴,以她的身份和地位,不适合参与这种话题。然而,装聋作哑并不能让她躲过一劫, 王月珂应该是一个人在楼上发癫发够了,又遣人下楼找她。 千军万马迎面而来,都不会让雷霆像现在这样害怕,她不住地对归韶江拱手,求他救救自己。 归韶江叹口气,对来人说:“去告诉你们殿下,雷将军跟我喝酒去了。” 来人不敢招惹归韶江,只好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就要走。 “等等!”归韶江叫住他,眼神凶恶,“你知道该怎么说?回去好好回话,否则……” “是是,小人明白的,小人真的明白的!”小侍从立刻汗流浃背,肉眼可见的瑟瑟发抖。 “去!” 得了归韶江的话,小侍从如释重负,赶紧迈着小碎步逃了。 小侍从刚走,归韶江立刻给雷霆使眼色:“还不快走?” 雷霆这边亦是眨眼间就跑得没影,王月珍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回事?你们到底密谋什么呢?” 她话音刚落,便听见她弟弟从楼梯间上传下来的咆哮声:“龟孙子,你给我等着!” 王月珍哈哈大笑:“龟孙子骂你?就你姓归。” 林树看不惯她这贱样,悄悄伸脚往她膝盖窝上来了一下,王月珍便单膝跪地,笑声也戛然而止。这回轮到归韶江和林树笑了,教习嬷嬷默默地往后退……看不见她看不见她看不见她…… 来替雷霆解了围后,小两口又逛街遛弯去了,走着走着,林树忽然感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既是在说雷霆,也是在说他们自己。 王月珂那个癫公,始终是要面对的。即便林树没有前言后语的,归韶江还是一下就能领悟到她在说什么,他好笑道:“怕他做什么,你看我跟他结仇了十来年,不也这样过来了?他就是只纸糊的老虎,不足为惧。” 林树烦恼的是:“不要说是纸糊的老虎了,就算只是只狗,整天汪汪叫也怪烦的。” “行,那就等启程了就给他下药,御医不敢下,我来下,不让他烦你。”归韶江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 跟在后头的小乙听见归韶江这话,摇头又摇头,暗暗腹诽:“公子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为了这个女人,你主意都敢打到王室头上了!” 实际上,归韶江也不是那么没心没肺,最近令他操心的,是进入七香国后的路线。他对此不甚熟悉,加上又不是在自家地盘上,届时不可控的因素就多了。 王月珂对他来说不足为惧,他如今更担心的是王月珍和安海松两只大狐狸。这一路上,两人走得越来越近,不知道会不会商量出什么阴谋。 但这些操心的事,他都没有说给林树听,他就是喜欢林树事事依赖他的模样,林树只需要吃饱睡好就够了。 然而事情发展到最后,归韶江才发现自己还是忧虑得太少了…… 原本按照雷霆的计划,最多五天就能理清所有手续让他们出境,但由于王月珂时不时就出现捣乱,使得她的工作时间还得继续往后拖。 在镇守将军府的书房内,虽然雷霆给归韶江解释没关系,至多再两天就好,边境线上的探子们,都没有查到异常,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可归韶江就是隐隐感到不安,那种不好的预感很强烈。 “我不想再拖了,霆姐你尽快把我们的通关文书发下来,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整理行军,明日一定要启程。” 雷霆有些惊讶:“为何那么急?我还以为你巴不得多拖几天,你也好跟那个少主再腻歪久点。” “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再节外生枝了。”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虽然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异常,但或许是一切太正常了,又或许是因为昨天无意中碰上安海松得意的神情,一切都让他觉得很不好。 第180章 横生变故 全军整装,归韶江又没空陪在林树身边了,林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有时还不一定能看见。 但她特别沉迷于归韶江这种认真工作的样子,超级帅!她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专注和决绝的眼神所吸引,以及他本身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和稳重的气质——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归韶江说不等就不等,雷霆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后边快马加鞭把补齐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然后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包括王月珂都视死如归的准备上车时,变故突生了。 —— “江儿!江儿!”是雷霆。 归韶江在驿馆外等了她许久,不见她过来送行,眼见时辰不早,便勒马要走,就在这时,雷霆倒是开着她的大嗓门,急吼吼地骑着快马过来了。 “怎么迟到了?”归韶江正待抱怨,就看见她手上还拿了一封信,顿感大事不妙,眉头紧锁。 “信,你的急信,归大帅从王城寄来的,快看看。”雷霆尽量喘匀了气说话,把信塞到她怀里。 “怎么回事?”林树坐在车里早就不耐烦了,听见动静便直接跳下车来,安海松拦她不及,只得由她去。 林树看到归韶江的脸色不对,急忙穿过队伍去找他。 “怎么了?”林树站在马下抬头问他。 归韶江拿着信,久久不愿打开,雷霆一直催他:“怎么了?快看呀!归大帅的急信,急信!怕是有什么急事,我今早刚刚收到就送过来了,还好来得及。” “来得及吗?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刚刚要走,听就送到了。”归韶江苦笑,他想他能猜得到心里写什么。 “要不我帮你看?”林树举起手,她从归韶江的眉眼间看到了失望和难过,她心疼他。 归韶江顺势握着她的手下马:“我自己看。”林树站在身边,好像可以给他赋予一点力量去面对这件事。 信件很厚重,信封撕开来,归韶江从中拿出几张信纸展开阅读,一目十行。 既然他说了自己看,林树便不会故意偷看,可他看见归韶江越读越难过的模样,又忍不住问他写了什么。 归韶江不言语,林树着急的扯着他的袖子,追问他写了什么:“你别急,别难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陪你一起解决的。” 雷霆见他表情很不好,也着急地下马追问,结果归韶江却用力地把他一推,然后大声地下令:“散了,都撒了!” “怎么了?”雷霆很是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担心,也不知道归大帅在王城里是出了什么急事,信使交待得非常急切,一定要立刻把信送到安阳郡王手上。 归韶江一言不发,把信攥在手心里快步走回驿馆,林树追在他后面进去。 “怎么了?”王月珍和王月珂都从各自的马车里探出头来。安海松皮笑肉不笑,这一次该轮到她看热闹了。 —— 林树追着归韶江回到他们原本住的房间,待关上门后,归韶江便嘶吼着掀翻了桌子。 林树被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她从没见过归韶江这般生气的模样。但归韶江又踢坏了所有的椅子后,突然就蹲在地上埋头哭起来。 现在就不是再站着不动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几张信纸还是被归韶江攥在手里,都揉烂了。 林树的心里怕极了,眼前蹲在地上情绪崩溃的人如果不是归韶江,她怕是转身就要逃了。 “别哭……别哭……”林树一同蹲下来,抱着他不停地轻抚他的后背。 归韶江不是放声大哭的那种方式,而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每抽一下,林树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问道:“你姐姐……她是……那个……死了吗?” 归韶江埋着脑袋摇了摇。 林树又问:“那是你姨妈?” 归韶江又摇头。 林树心中一沉:“难道是归嫦儿?”不会,她年纪那么小,而且是归家现在唯一的女儿。 归韶江终于抬起来来说话了:“你别乱猜了,都不是,没有人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树掏出手绢给他擦眼泪:“那是怎么了?” “他们不许我送你去七香国了,要让霆姐送。”归韶江说。 “啊,为什么?”这可真是横生变故,但其实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为由归韶江作为保卫队领将这件事,原本就是林树的意外之喜,早先她还以为在需要从权都开始,就和归韶江分开了。即便归韶江后面跟上他们的队伍,恐怕他们也不方便见面。 所以当时听到归韶江能和她一起走的消息,她可高兴坏了。林树还特地问了归韶江,归韶江说由于王月珂也要同行,所以他应当是有责任要把王子送入七香国的,甚至或许可以等到王子在七香国完婚,他再返回,毕竟成婚一事,总归是需要娘家人给撑腰的。 于是在知道归韶江可以同行回国后,林树以为自己不用异地恋了,霎时间,先前的那些焦虑通通都不见了。 她之所以选择回国,不就是为了处理好自己的身份,最后能和归韶江更加长久地在一起吗? 说不定,这次他们一起回去就可以迎来转机。或者说,等到归韶江再回摘星国都时候,她甚至可以再次同行一起回来也说不定。 林树一路上都是抱着这样的美梦在规划未来的事,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归韶江,归韶江也保证过届时会见机行事配合她。然而现在说,又不许归韶江去了,这不是耍他们玩呢? “你来护卫队伍这件事是国主说定的,怎么说改就改,是你家里遇上什么事了吗?” “说我长姐病入膏肓了。”归韶江没好气地说。 “真的假的?”在权都送别的时候,她明明看见归庄慧停精神的,这是巧合还是? “半真半假!我长姐向来身体康健,也就是后面生小儿子的时候有些损伤,但她留在权都养了一年,已经大有好转了,除非有贼人下毒,否则她怎么会突然就病得如此严重?” 林树认为归韶江说得有理:“难道她是装病骗你回去?” 归韶江摇头,这次终于把信纸撕碎揉成团扔了,“长姐同我说了许多,我这次的选择至关重要,她病不病重的根本无所谓,因为编造这个理由,不过是国主对我的考验。” “考验?”林树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怕你跟我走了以后会叛国吗?” 归韶江点点头:“不只是这么简单,我掌兵多年,胜仗无数,靠的就是对摘星国地形的烂熟于心,很多时候我都依靠这项本事屡出奇兵,然而我会的、我懂的,不止这些。” 林树点头表示明白,拿现代的话来说,老板的心腹突然要跳槽到敌对公司,而且这个心腹还掌握了老板的很多秘密,有可能一跳槽过去,直接走原公司的大批资源,这搁谁谁不怕? “你们国主怀疑你是难免的,所以他这是在试探你吗?” 归韶江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都仿佛卸了力:“她先是派我出来,让我尝到甜头,然后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由把我招回去,用的虽是我长姐作为借口,却是她想知道,情爱和家人之间,我会选哪一个?” “可你姐姐又不是真的生病,这只是个让你回去的借口。”林树说。 归韶江揉揉她的脑袋:“不,你还是不懂,这不是借口,这是一种很隐晦的威胁威胁。” 林树恍然,她睁大眼睛:“如果你不回去,归家就要遭难了?” 归韶江眼眸下垂:“也许!” 第180章 横生变故 全军整装,归韶江又没空陪在林树身边了,林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有时还不一定能看见。 但她特别沉迷于归韶江这种认真工作的样子,超级帅!她会不由自主地被他专注和决绝的眼神所吸引,以及他本身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和稳重的气质——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归韶江说不等就不等,雷霆也拿他没办法,只得答应后边快马加鞭把补齐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然后就在一切准备就绪,包括王月珂都视死如归的准备上车时,变故突生了。 —— “江儿!江儿!”是雷霆。 归韶江在驿馆外等了她许久,不见她过来送行,眼见时辰不早,便勒马要走,就在这时,雷霆倒是开着她的大嗓门,急吼吼地骑着快马过来了。 “怎么迟到了?”归韶江正待抱怨,就看见她手上还拿了一封信,顿感大事不妙,眉头紧锁。 “信,你的急信,归大帅从王城寄来的,快看看。”雷霆尽量喘匀了气说话,把信塞到她怀里。 “怎么回事?”林树坐在车里早就不耐烦了,听见动静便直接跳下车来,安海松拦她不及,只得由她去。 林树看到归韶江的脸色不对,急忙穿过队伍去找他。 “怎么了?”林树站在马下抬头问他。 归韶江拿着信,久久不愿打开,雷霆一直催他:“怎么了?快看呀!归大帅的急信,急信!怕是有什么急事,我今早刚刚收到就送过来了,还好来得及。” “来得及吗?哪有那么巧的事,我刚刚要走,听就送到了。”归韶江苦笑,他想他能猜得到心里写什么。 “要不我帮你看?”林树举起手,她从归韶江的眉眼间看到了失望和难过,她心疼他。 归韶江顺势握着她的手下马:“我自己看。”林树站在身边,好像可以给他赋予一点力量去面对这件事。 信件很厚重,信封撕开来,归韶江从中拿出几张信纸展开阅读,一目十行。 既然他说了自己看,林树便不会故意偷看,可他看见归韶江越读越难过的模样,又忍不住问他写了什么。 归韶江不言语,林树着急的扯着他的袖子,追问他写了什么:“你别急,别难过,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陪你一起解决的。” 雷霆见他表情很不好,也着急地下马追问,结果归韶江却用力地把他一推,然后大声地下令:“散了,都撒了!” “怎么了?”雷霆很是莫名其妙,但更多的是担心,也不知道归大帅在王城里是出了什么急事,信使交待得非常急切,一定要立刻把信送到安阳郡王手上。 归韶江一言不发,把信攥在手心里快步走回驿馆,林树追在他后面进去。 “怎么了?”王月珍和王月珂都从各自的马车里探出头来。安海松皮笑肉不笑,这一次该轮到她看热闹了。 —— 林树追着归韶江回到他们原本住的房间,待关上门后,归韶江便嘶吼着掀翻了桌子。 林树被吓得立在原地不敢动,她从没见过归韶江这般生气的模样。但归韶江又踢坏了所有的椅子后,突然就蹲在地上埋头哭起来。 现在就不是再站着不动的时候了,也不知道信上究竟写了什么?几张信纸还是被归韶江攥在手里,都揉烂了。 林树的心里怕极了,眼前蹲在地上情绪崩溃的人如果不是归韶江,她怕是转身就要逃了。 “别哭……别哭……”林树一同蹲下来,抱着他不停地轻抚他的后背。 归韶江不是放声大哭的那种方式,而是哭得一抽一抽的,每抽一下,林树的心就跟着疼一下。 许久,她才缓过神来,问道:“你姐姐……她是……那个……死了吗?” 归韶江埋着脑袋摇了摇。 林树又问:“那是你姨妈?” 归韶江又摇头。 林树心中一沉:“难道是归嫦儿?”不会,她年纪那么小,而且是归家现在唯一的女儿。 归韶江终于抬起来来说话了:“你别乱猜了,都不是,没有人死。”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林树掏出手绢给他擦眼泪:“那是怎么了?” “他们不许我送你去七香国了,要让霆姐送。”归韶江说。 “啊,为什么?”这可真是横生变故,但其实也算在她的意料之中。 因为由归韶江作为保卫队领将这件事,原本就是林树的意外之喜,早先她还以为在需要从权都开始,就和归韶江分开了。即便归韶江后面跟上他们的队伍,恐怕他们也不方便见面。 所以当时听到归韶江能和她一起走的消息,她可高兴坏了。林树还特地问了归韶江,归韶江说由于王月珂也要同行,所以他应当是有责任要把王子送入七香国的,甚至或许可以等到王子在七香国完婚,他再返回,毕竟成婚一事,总归是需要娘家人给撑腰的。 于是在知道归韶江可以同行回国后,林树以为自己不用异地恋了,霎时间,先前的那些焦虑通通都不见了。 她之所以选择回国,不就是为了处理好自己的身份,最后能和归韶江更加长久地在一起吗? 说不定,这次他们一起回去就可以迎来转机。或者说,等到归韶江再回摘星国都时候,她甚至可以再次同行一起回来也说不定。 林树一路上都是抱着这样的美梦在规划未来的事,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归韶江,归韶江也保证过届时会见机行事配合她。然而现在说,又不许归韶江去了,这不是耍他们玩呢? “你来护卫队伍这件事是国主说定的,怎么说改就改,是你家里遇上什么事了吗?” “说我长姐病入膏肓了。”归韶江没好气地说。 “真的假的?”在权都送别的时候,她明明看见归庄慧停精神的,这是巧合还是? “半真半假!我长姐向来身体康健,也就是后面生小儿子的时候有些损伤,但她留在权都养了一年,已经大有好转了,除非有贼人下毒,否则她怎么会突然就病得如此严重?” 林树认为归韶江说得有理:“难道她是装病骗你回去?” 归韶江摇头,这次终于把信纸撕碎揉成团扔了,“长姐同我说了许多,我这次的选择至关重要,她病不病重的根本无所谓,因为编造这个理由,不过是国主对我的考验。” “考验?”林树似乎有些明白了,“她怕你跟我走了以后会叛国吗?” 归韶江点点头:“不只是这么简单,我掌兵多年,胜仗无数,靠的就是对摘星国地形的烂熟于心,很多时候我都依靠这项本事屡出奇兵,然而我会的、我懂的,不止这些。” 林树点头表示明白,拿现代的话来说,老板的心腹突然要跳槽到敌对公司,而且这个心腹还掌握了老板的很多秘密,有可能一跳槽过去,直接走原公司的大批资源,这搁谁谁不怕? “你们国主怀疑你是难免的,所以他这是在试探你吗?” 归韶江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都仿佛卸了力:“她先是派我出来,让我尝到甜头,然后在这种关键的时刻由把我招回去,用的虽是我长姐作为借口,却是她想知道,情爱和家人之间,我会选哪一个?” “可你姐姐又不是真的生病,这只是个让你回去的借口。”林树说。 归韶江揉揉她的脑袋:“不,你还是不懂,这不是借口,这是一种很隐晦的威胁威胁。” 林树恍然,她睁大眼睛:“如果你不回去,归家就要遭难了?” 归韶江眼眸下垂:“也许!” 第181章 真的走了 整个房间的氛围都陷入冰点,林树说:“如果没有办法的话,那就回去,你能陪我走到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接下来的路程我一个人也可以。” 归韶江看她一眼,眼眸又落寞地低垂下来:“我会想你的。” “我知道。”林树说,“因为我也会想你,只要有一眨眼的功夫没见到你,我就开始想你了。” “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归韶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两人相互搀扶着坐到床边,归韶江对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长姐在信里说她病了,病得很严重,但我可以选择不回去,她只想我开心,虽然她很讨厌你,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会高兴,和你分开就会难过……她不想我难过,他会支持我的任何选择,长姐让我不要小看她,她说她扛得住。 “你姐姐还是疼你的。”林树是独生女,没有体会过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是什么样的感觉。当看见其他兄弟姐妹为一点小东西争吵的时候,她会庆幸还好自己只有一个,没人和他争。但当看见其他兄弟姐妹很好的时候,她又会羡慕。 就像现在看见归家姐弟,他每次见到归庄慧时,归庄慧总没有好脸色,姐弟俩也是频频拌嘴,原来有些感情好是在心底,而不是在嘴皮子上。 归韶江继续说着:“姐姐从小就什么都让着我,我喜欢什么她就给我什么,就算刚开始不同意,我一直磨她,她最后总会答应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日闻名天下的归将军。” “可姐姐的性子太软,心地太善良了,谁都能磨她,王月珍那种败类,对她施点好,她就能和人家做好姐妹,次次出手救她,国主的话,她更加不会不听。”归韶江深刻的理解着姐姐的为难之处。 “她不会抗旨,又不想命令我做不甘愿的事,最后只能她来扛,所以……”归韶江眼眸深沉地望着林树,“这就是我必须回去的理由。” “我明白。”林树亦是深情地回望着他,“我是你无可替代的爱人,他也是你无可替代的亲人,她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我也不会,我这边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归韶江伸出小手指,林树便把自己的小手指挂上去摇了摇。 这一天两人相拥而过,努力去珍惜离别前最后的时光。 —— 三天后,长城换了一位守城将领,雷霆则接替了归韶江护卫大将的职务,要随军过境,继续前行。 雷霆的内心里是挺高兴的,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过去摸一摸七香国的底了,这样兔崽子每次都先打他的衡城,她就那么好欺负吗? 归韶江只是先他们一步离开,在送行的那日,王月珂竟然罕见地没有出言嘲讽,而是默默的看着归韶江的队伍越走越远。要不是他一脸深沉的难过不像是作假,林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又在憋坏了。 “哎呀,可惜啦……”倒是王月珍,归韶江刚走,她就不怀好意地盯着林树,林树隔空朝她挥挥拳头她也不当回事。 安海松在他们身后,将每个人的反应都默默看在眼里。 —— “出发!”随着雷霆的一声令响下,浩大的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行。 没有人比现在的雷霆心中更加舒爽,我终于能去七香国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每天去给柯王子打拳看了。 要知道王月珂报复她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每天让她到驿馆后院去打拳练武,从早到晚的练,有两次还招来各种木板石砖让他她劈,还要给他指哪打哪…… 当雷霆好不容易脑筋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是一名正儿八经的武将,而不是路边耍把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给王月珂表演了三天了。 当时他弱弱的对王月珂说:“殿下,臣还有正事要做,不能每天过来给您解闷。” 也不知道这个拒绝是不是表达的太委婉了,反正王月珂根本没当回事,他反而问道:“你不累的吗?” “什么?”雷霆不大明白。 王月珂说:“一天打八个时辰,我都看累了,你怎么还有力气说话?” “哦。”雷霆拍拍胸口,“我力气大,以前也经常练,这算不了什么。”话说自从当上降临后,他练功的时间被压缩了很多,这几天王月珂天天让他练,倒是把他的武艺给精进上来了。 “既然不累,你就接着打,打完再去处理你的什么狗屁正事,反正你也不累。”王月珂蜷在卧榻上喝茶,他向来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王月珂的随从觉得殿下真的是闷了,天天看天天看,竟也不烦。 —— 以上暂且不提,雷霆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威风凛凛,王月珂的马车位于队伍的最末,又开始晕。还好安神茶让他很快睡去了,才没有闹出什么风波来。 但是夜间他们停下休息时,雷霆很奇怪,为什么柯王子殿下从马车里走出来好像快死了一样?吓得他心惊胆战的,如果王月珂在她手底下出了什么事,那她就完了,不仅是她完了,她全家都完了。 雷霆不仅喊来御医,还派人去请这边的大夫,然后自己在王月珂门前不停徘徊。 王月珂喝了药后,人精神了几分,看见门外那个人影晃来晃去,心中反而觉得安定些,晚饭下肚后他就睡了,看来在衡城停留调养的那些日子还是不错的。 再次日,雷霆没敢立即出发,他先是去问王月珍,然后又去问林树,最后又去问了御医,虽然他们都保证王运科只是晕车,没有其他大碍,她还是不放心,一直等到王玉珂清醒后去问了他本人。 “磨磨唧唧的,既然他们都说没事,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等上了车,我喝下一剂安神药,一路睡着就好了,不赶紧上路,耽误了行程,有你受罚的。”王月珂嗔怪道。 “真的吗?虽然殿下体谅臣,但您再多休息一日也是行的。”雷霆再三确认,心中对前任护卫使归少将又埋怨起来,他怎么没跟她说过这回事?又坑她。 王月珂隔着珠帘瞪她一眼:“谁体谅你了?一个大女人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快给我滚!” “是,臣这就滚。”雷霆这才告退,不是她磨叽,从前打仗她是最雷厉风行的,但官场之事她不擅长,这又是关系身家性命的事,能不慎重吗? 雷霆走后,王月珂不自主的哼起了小曲,给他盘发的随从,见他心情好,便大胆说道:“雷大将军真是个有趣的人,殿下说是不是?” “她有什么趣?”王月珂不屑道。 随从说:“她说话傻里傻气的,听着有趣,殿下听着也高兴。”不高兴的话,这都哼上小曲了,要知道昨晚殿下晕的可难受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确实是个傻瓜,以后我要多叫她来陪我,归韶江不是能上兰花的车吗?我要叫她也上我的车。” “殿下,这……”大家都知道归韶江为什么上林树的车,这要是雷霆上了王月珂的车,怕是不妥,非常不妥,而且七香国的人看着呢!王子又是过去联姻的。 随从只好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劝他,王悦珂把镜子用力一扣:“哼!凭什么兰花可以有人解闷我就不行,我把你们都带在身边总可以了?他们敢说什么闲话?看不上本王子,本王子还看不上他们呢!” 见王月珂又不听劝,随从不禁暗骂自己多嘴,他也只是想讨殿下欢心,怎么又扯出后面的事来? 第181章 真的走了 整个房间的氛围都陷入冰点,林树说:“如果没有办法的话,那就回去,你能陪我走到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接下来的路程我一个人也可以。” 归韶江看她一眼,眼眸又落寞地低垂下来:“我会想你的。” “我知道。”林树说,“因为我也会想你,只要有一眨眼的功夫没见到你,我就开始想你了。” “就会说这些甜言蜜语。”归韶江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两人相互搀扶着坐到床边,归韶江对她说了自己的心里话:“长姐在信里说她病了,病得很严重,但我可以选择不回去,她只想我开心,虽然她很讨厌你,但如果我和你在一起就会高兴,和你分开就会难过……她不想我难过,他会支持我的任何选择,长姐让我不要小看她,她说她扛得住。 “你姐姐还是疼你的。”林树是独生女,没有体会过兄弟姐妹相互扶持是什么样的感觉。当看见其他兄弟姐妹为一点小东西争吵的时候,她会庆幸还好自己只有一个,没人和他争。但当看见其他兄弟姐妹很好的时候,她又会羡慕。 就像现在看见归家姐弟,他每次见到归庄慧时,归庄慧总没有好脸色,姐弟俩也是频频拌嘴,原来有些感情好是在心底,而不是在嘴皮子上。 归韶江继续说着:“姐姐从小就什么都让着我,我喜欢什么她就给我什么,就算刚开始不同意,我一直磨她,她最后总会答应的,如果没有她就没有今日闻名天下的归将军。” “可姐姐的性子太软,心地太善良了,谁都能磨她,王月珍那种败类,对她施点好,她就能和人家做好姐妹,次次出手救她,国主的话,她更加不会不听。”归韶江深刻的理解着姐姐的为难之处。 “她不会抗旨,又不想命令我做不甘愿的事,最后只能她来扛,所以……”归韶江眼眸深沉地望着林树,“这就是我必须回去的理由。” “我明白。”林树亦是深情地回望着他,“我是你无可替代的爱人,他也是你无可替代的亲人,她不会做出让你为难的事,我也不会,我这边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好。”归韶江伸出小手指,林树便把自己的小手指挂上去摇了摇。 这一天两人相拥而过,努力去珍惜离别前最后的时光。 —— 三天后,长城换了一位守城将领,雷霆则接替了归韶江护卫大将的职务,要随军过境,继续前行。 雷霆的内心里是挺高兴的,他终于能正大光明的过去摸一摸七香国的底了,这样兔崽子每次都先打他的衡城,她就那么好欺负吗? 归韶江只是先他们一步离开,在送行的那日,王月珂竟然罕见地没有出言嘲讽,而是默默的看着归韶江的队伍越走越远。要不是他一脸深沉的难过不像是作假,林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又在憋坏了。 “哎呀,可惜啦……”倒是王月珍,归韶江刚走,她就不怀好意地盯着林树,林树隔空朝她挥挥拳头她也不当回事。 安海松在他们身后,将每个人的反应都默默看在眼里。 —— “出发!”随着雷霆的一声令响下,浩大的队伍又开始缓缓前行。 没有人比现在的雷霆心中更加舒爽,我终于能去七香国了,最重要的是,她终于不用每天去给柯王子打拳看了。 要知道王月珂报复她的办法很简单,就是每天让她到驿馆后院去打拳练武,从早到晚的练,有两次还招来各种木板石砖让他她劈,还要给他指哪打哪…… 当雷霆好不容易脑筋转过弯来,意识到自己是一名正儿八经的武将,而不是路边耍把式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给王月珂表演了三天了。 当时他弱弱的对王月珂说:“殿下,臣还有正事要做,不能每天过来给您解闷。” 也不知道这个拒绝是不是表达的太委婉了,反正王月珂根本没当回事,他反而问道:“你不累的吗?” “什么?”雷霆不大明白。 王月珂说:“一天打八个时辰,我都看累了,你怎么还有力气说话?” “哦。”雷霆拍拍胸口,“我力气大,以前也经常练,这算不了什么。”话说自从当上降临后,他练功的时间被压缩了很多,这几天王月珂天天让他练,倒是把他的武艺给精进上来了。 “既然不累,你就接着打,打完再去处理你的什么狗屁正事,反正你也不累。”王月珂蜷在卧榻上喝茶,他向来是没什么同情心的。 王月珂的随从觉得殿下真的是闷了,天天看天天看,竟也不烦。 —— 以上暂且不提,雷霆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威风凛凛,王月珂的马车位于队伍的最末,又开始晕。还好安神茶让他很快睡去了,才没有闹出什么风波来。 但是夜间他们停下休息时,雷霆很奇怪,为什么柯王子殿下从马车里走出来好像快死了一样?吓得他心惊胆战的,如果王月珂在她手底下出了什么事,那她就完了,不仅是她完了,她全家都完了。 雷霆不仅喊来御医,还派人去请这边的大夫,然后自己在王月珂门前不停徘徊。 王月珂喝了药后,人精神了几分,看见门外那个人影晃来晃去,心中反而觉得安定些,晚饭下肚后他就睡了,看来在衡城停留调养的那些日子还是不错的。 再次日,雷霆没敢立即出发,他先是去问王月珍,然后又去问林树,最后又去问了御医,虽然他们都保证王运科只是晕车,没有其他大碍,她还是不放心,一直等到王玉珂清醒后去问了他本人。 “磨磨唧唧的,既然他们都说没事,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等上了车,我喝下一剂安神药,一路睡着就好了,不赶紧上路,耽误了行程,有你受罚的。”王月珂嗔怪道。 “真的吗?虽然殿下体谅臣,但您再多休息一日也是行的。”雷霆再三确认,心中对前任护卫使归少将又埋怨起来,他怎么没跟她说过这回事?又坑她。 王月珂隔着珠帘瞪她一眼:“谁体谅你了?一个大女人磨磨蹭蹭,磨磨唧唧的,快给我滚!” “是,臣这就滚。”雷霆这才告退,不是她磨叽,从前打仗她是最雷厉风行的,但官场之事她不擅长,这又是关系身家性命的事,能不慎重吗? 雷霆走后,王月珂不自主的哼起了小曲,给他盘发的随从,见他心情好,便大胆说道:“雷大将军真是个有趣的人,殿下说是不是?” “她有什么趣?”王月珂不屑道。 随从说:“她说话傻里傻气的,听着有趣,殿下听着也高兴。”不高兴的话,这都哼上小曲了,要知道昨晚殿下晕的可难受了,一点精神都没有。 “她确实是个傻瓜,以后我要多叫她来陪我,归韶江不是能上兰花的车吗?我要叫她也上我的车。” “殿下,这……”大家都知道归韶江为什么上林树的车,这要是雷霆上了王月珂的车,怕是不妥,非常不妥,而且七香国的人看着呢!王子又是过去联姻的。 随从只好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劝他,王悦珂把镜子用力一扣:“哼!凭什么兰花可以有人解闷我就不行,我把你们都带在身边总可以了?他们敢说什么闲话?看不上本王子,本王子还看不上他们呢!” 见王月珂又不听劝,随从不禁暗骂自己多嘴,他也只是想讨殿下欢心,怎么又扯出后面的事来? 第182章 内宫廷尉 雷霆领队出行的第二天,队伍就已经行走在七香国境内了。 她看着四周的风景,心道这里的地形与我衡城那片倒是差异不大,或许是因为相隔得近都缘故?风土人情尚还接近。 很快,在前方探路的斥候来报,说十里外有一队官员带领兵马正在候着。 “他们对这位少主倒是重视。”雷霆喃喃自语道。 接着派人去给安海松和林树传话,又派斥候前去与那队官员对接,这才继续前行。 林树听到消息,问车外的安海松:“安大人知道是谁吗?” 安海松还跟她卖关子:“等见到不就知道了,总之会是我们的人,少主且安。” 林树说:“如果不是你们安排的人,那边是急着来溜须拍马的,不如索性在她地盘上停一晚,从她身上给本少主搜刮点好的。” “安海松沉默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少主,那是我们的人,就算不是,你也不是起那种盘剥官员的念头,今日只我听见就罢,不可在外人面前胡说。” “好……”林树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车里传出来,“我还以为我能有什么特权呢,原来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呐!” 安海松弄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只得劝慰道:“少主自然会和别人不同,然咱们国家是有王法的,即便是少主也需守法奉公,尤其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样的事,王君最是不喜,以后少主要特别注意。” 林树仍是那提不起性质的语气:“是不是我只要能够讨好我父君,就能吃香喝辣了?” 安海松道:“吃香喝辣算得了什么,少主的眼界要放远一些,权力,名誉,财富,男人……” “谢谢,我只要财富就够了,而且请记住,我有男人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说完她特地撩开车帘,“嫉妒死你。” 安海松半天憋出一句:“孩子气。”如果可以,她真想挖开林树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偏生她还不能打,不能骂。这里已经不是摘星国了,而是七香国,她可不想背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很快,那队等着迎接官员就迎了过来,一番互报家门,呼礼拜见后,那名官员快步来到林树的马车前:“内宫廷尉伍羽,参见蝶喜殿下。” 殿下啊……话说最近经常听到这个称呼,但都是用来称呼王月珍和王月珂的,林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用在她身上,安海松称她“少主”,安海松的手下们,自然也跟着一起称她“少主”。 马车夫替林树掀起车帘,林树只看得见那个人弯下得后背:“站直了说话,你再说一次你是谁?”她对这些官职很陌生,一时听不明白也是有的。 于是伍羽站直了身体,却仍不敢直视她,再报一次:“臣是内宫廷尉,伍羽,行伍的伍,羽毛的羽。” “内宫廷尉,伍羽。”这次林树听明白了,虽然她仍然不懂廷尉是负责管什么的。 “正是臣。”伍羽对林树的态度,比安海松尊敬多了,“臣受王君亲命,特来恭迎蝶喜殿下回宫。” “哦,父君让你来的,那就走!” 安海松小声提醒她:“谢恩。” 林树只得补充道:“伍大人代我谢过父君。” “臣不敢。” 伍羽就要到前头去带路,林树忽然叫住她:“等等,要不你上车,给我说些宫里的事。” “臣不敢!”这次是真的不敢,“臣可以在车外为殿下解惑。”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你问安大人就知道了,我经常没什么规矩,车里很大,你就上来!” 伍羽悄悄看向安海松那边,见安海松微微颔首,她才告了声罪,踏着脚凳上马车。 马车里果然宽敞,林树见伍羽上来,也丝毫不拘束,该歪着还是歪着。 “伍大人若是渴了就自己倒茶喝,我给你倒,怕你不敢喝。” “臣不敢。”伍羽拘谨得很,对面可是王君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宝贝女儿,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冒犯。 林树突然哈哈笑起来:“像个机器人似的,设定好了就只会说这一句吗?” “臣……知罪。” 大笑过后,林树叹了口气:“难不成宫里的其他殿下都很刻薄?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不,是臣天生胆小,嘴笨不会说话。”伍羽汗颜,差点让她给安个罪名。 “天生胆小啊……这个好办,喝点酒,酒壮怂人胆。”说着,林树真的爬到一个角落去拿出一小坛酒,然后取来杯子给伍羽倒了半杯。 为什么是半杯呢?因为马车已经行动起来了,倒太满容易洒。 酒杯都伸到眼皮子底下了,伍羽不得不接下,将酒杯举过眉心,饮下这半杯酒。 “来,继续,你这样胆小,不喝醉了怕是不敢说。”林树伸手问她要酒杯。 伍羽将空酒杯稳稳攥在怀里不敢还回去:“殿下,臣若酒后失礼,冲撞了殿下,那真就是万分罪过了。” “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也没那么脆弱,咱们俩谁冲撞谁还不一定呢!拿杯子拿出来,继续喝。” 伍羽还没见过这般劝酒的:“殿下,现在还是大白天,臣有君命在身,不可再喝了。” 车外的安海松终于听不下去,轻声斥责了句:“少主,适可而止。” “哼!”林树放下酒坛,“你们别不信,我以前就用过这个方法,撬开过一群暗探的嘴。” “就……把他们灌醉?”伍羽身为廷尉,经常负责调查各色案件,这种刑讯方式闻所未闻,一听就不靠谱,酒鬼说的话,就跟疯子似的,常常夸大其词,能有几句可信? 林树说:“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我要一边灌酒一边套他们的话,套话的方式都是有技巧的,同一个问题,换不同的问法,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换着问,一圈又一圈的问题问下来,他们总有矛盾出错的时候。” “这倒是言之有理。”趁他们意识不清楚时,不断套话,也不失是一种办法,只是太过麻烦,还得仔细甄别其中真假。通常那些嘴硬的人到她手里,一套大刑伺候,基本上都能招个七七八八。 伍羽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还没有了解过蝶喜少主的品性,目前说话只能捧着她说。 “所以你就喝!”林树把酒坛拍到小案几上,“不喝点,我怕你跟我说话都不利索。” 伍羽是不敢放下手中的空酒杯的:“臣知错了,从现在起,凡是殿下想要知道的,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树笑道:“就是这样嘛,看见我好像老鼠看见猫似的,我哪有那么可怕,而且我就只是想问你一些宫里的琐事,好让我回去后能快些适应。” “臣明白,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林树想了想,还是得挑些紧要地问:“我父君身体如何?” 这种问题,伍羽没有什么好避忌的,便如实作答:“王君的身体一向康健,只是偶有些旧疾发作,不大影响。”说完她还心道,不愧是做女儿的,首先要问起自己的父亲,看来方才是她多虑了。 然而接下来,林树就抛出一个她不敢回答的问题:“我父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吗?性格凶吗?” 伍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臣不敢妄议王君。” “哦……”于是林树又拍拍酒坛子,“要不你还是再喝两杯?” “……”伍羽总有一种被坑的感觉,蝶喜殿下是当她傻吗?这么明目张胆的。 第182章 内宫廷尉 雷霆领队出行的第二天,队伍就已经行走在七香国境内了。 她看着四周的风景,心道这里的地形与我衡城那片倒是差异不大,或许是因为相隔得近都缘故?风土人情尚还接近。 很快,在前方探路的斥候来报,说十里外有一队官员带领兵马正在候着。 “他们对这位少主倒是重视。”雷霆喃喃自语道。 接着派人去给安海松和林树传话,又派斥候前去与那队官员对接,这才继续前行。 林树听到消息,问车外的安海松:“安大人知道是谁吗?” 安海松还跟她卖关子:“等见到不就知道了,总之会是我们的人,少主且安。” 林树说:“如果不是你们安排的人,那边是急着来溜须拍马的,不如索性在她地盘上停一晚,从她身上给本少主搜刮点好的。” “安海松沉默半晌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少主,那是我们的人,就算不是,你也不是起那种盘剥官员的念头,今日只我听见就罢,不可在外人面前胡说。” “好……”林树的声音懒洋洋的从车里传出来,“我还以为我能有什么特权呢,原来还是要夹着尾巴做人呐!” 安海松弄不清她是不是故意的,只得劝慰道:“少主自然会和别人不同,然咱们国家是有王法的,即便是少主也需守法奉公,尤其贪污受贿,结党营私这样的事,王君最是不喜,以后少主要特别注意。” 林树仍是那提不起性质的语气:“是不是我只要能够讨好我父君,就能吃香喝辣了?” 安海松道:“吃香喝辣算得了什么,少主的眼界要放远一些,权力,名誉,财富,男人……” “谢谢,我只要财富就够了,而且请记住,我有男人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说完她特地撩开车帘,“嫉妒死你。” 安海松半天憋出一句:“孩子气。”如果可以,她真想挖开林树的脑子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偏生她还不能打,不能骂。这里已经不是摘星国了,而是七香国,她可不想背上个以下犯上的罪名。 很快,那队等着迎接官员就迎了过来,一番互报家门,呼礼拜见后,那名官员快步来到林树的马车前:“内宫廷尉伍羽,参见蝶喜殿下。” 殿下啊……话说最近经常听到这个称呼,但都是用来称呼王月珍和王月珂的,林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称呼用在她身上,安海松称她“少主”,安海松的手下们,自然也跟着一起称她“少主”。 马车夫替林树掀起车帘,林树只看得见那个人弯下得后背:“站直了说话,你再说一次你是谁?”她对这些官职很陌生,一时听不明白也是有的。 于是伍羽站直了身体,却仍不敢直视她,再报一次:“臣是内宫廷尉,伍羽,行伍的伍,羽毛的羽。” “内宫廷尉,伍羽。”这次林树听明白了,虽然她仍然不懂廷尉是负责管什么的。 “正是臣。”伍羽对林树的态度,比安海松尊敬多了,“臣受王君亲命,特来恭迎蝶喜殿下回宫。” “哦,父君让你来的,那就走!” 安海松小声提醒她:“谢恩。” 林树只得补充道:“伍大人代我谢过父君。” “臣不敢。” 伍羽就要到前头去带路,林树忽然叫住她:“等等,要不你上车,给我说些宫里的事。” “臣不敢!”这次是真的不敢,“臣可以在车外为殿下解惑。” “跟我不用那么客气,你问安大人就知道了,我经常没什么规矩,车里很大,你就上来!” 伍羽悄悄看向安海松那边,见安海松微微颔首,她才告了声罪,踏着脚凳上马车。 马车里果然宽敞,林树见伍羽上来,也丝毫不拘束,该歪着还是歪着。 “伍大人若是渴了就自己倒茶喝,我给你倒,怕你不敢喝。” “臣不敢。”伍羽拘谨得很,对面可是王君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宝贝女儿,给她十个胆子她都不敢冒犯。 林树突然哈哈笑起来:“像个机器人似的,设定好了就只会说这一句吗?” “臣……知罪。” 大笑过后,林树叹了口气:“难不成宫里的其他殿下都很刻薄?把你吓成这样。” “不不不,是臣天生胆小,嘴笨不会说话。”伍羽汗颜,差点让她给安个罪名。 “天生胆小啊……这个好办,喝点酒,酒壮怂人胆。”说着,林树真的爬到一个角落去拿出一小坛酒,然后取来杯子给伍羽倒了半杯。 为什么是半杯呢?因为马车已经行动起来了,倒太满容易洒。 酒杯都伸到眼皮子底下了,伍羽不得不接下,将酒杯举过眉心,饮下这半杯酒。 “来,继续,你这样胆小,不喝醉了怕是不敢说。”林树伸手问她要酒杯。 伍羽将空酒杯稳稳攥在怀里不敢还回去:“殿下,臣若酒后失礼,冲撞了殿下,那真就是万分罪过了。” “你放心,我没那么小气,也没那么脆弱,咱们俩谁冲撞谁还不一定呢!拿杯子拿出来,继续喝。” 伍羽还没见过这般劝酒的:“殿下,现在还是大白天,臣有君命在身,不可再喝了。” 车外的安海松终于听不下去,轻声斥责了句:“少主,适可而止。” “哼!”林树放下酒坛,“你们别不信,我以前就用过这个方法,撬开过一群暗探的嘴。” “就……把他们灌醉?”伍羽身为廷尉,经常负责调查各色案件,这种刑讯方式闻所未闻,一听就不靠谱,酒鬼说的话,就跟疯子似的,常常夸大其词,能有几句可信? 林树说:“当然不止这么简单,我要一边灌酒一边套他们的话,套话的方式都是有技巧的,同一个问题,换不同的问法,前前后后反反复复地换着问,一圈又一圈的问题问下来,他们总有矛盾出错的时候。” “这倒是言之有理。”趁他们意识不清楚时,不断套话,也不失是一种办法,只是太过麻烦,还得仔细甄别其中真假。通常那些嘴硬的人到她手里,一套大刑伺候,基本上都能招个七七八八。 伍羽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她还没有了解过蝶喜少主的品性,目前说话只能捧着她说。 “所以你就喝!”林树把酒坛拍到小案几上,“不喝点,我怕你跟我说话都不利索。” 伍羽是不敢放下手中的空酒杯的:“臣知错了,从现在起,凡是殿下想要知道的,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树笑道:“就是这样嘛,看见我好像老鼠看见猫似的,我哪有那么可怕,而且我就只是想问你一些宫里的琐事,好让我回去后能快些适应。” “臣明白,不知殿下想问什么?” 林树想了想,还是得挑些紧要地问:“我父君身体如何?” 这种问题,伍羽没有什么好避忌的,便如实作答:“王君的身体一向康健,只是偶有些旧疾发作,不大影响。”说完她还心道,不愧是做女儿的,首先要问起自己的父亲,看来方才是她多虑了。 然而接下来,林树就抛出一个她不敢回答的问题:“我父君是个什么样的人,长得好吗?性格凶吗?” 伍羽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臣不敢妄议王君。” “哦……”于是林树又拍拍酒坛子,“要不你还是再喝两杯?” “……”伍羽总有一种被坑的感觉,蝶喜殿下是当她傻吗?这么明目张胆的。 第183章 整治伍羽 林树就是想从其他人身上多了解一些七香国宫廷的情况,她曾经也问过安海松,但安海松……简直就是她父君的脑残粉,说的东西太主观了。 凡是王君的就是好的,凡是跟王君作对的,都是不是好东西。 林树知道兰蝶喜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叫兰雅君,在众姐妹中排行第六,比她小了十岁,才智过人,冰雪聪明。 对于这位妹妹的评价,安海松一方面让她要多和妹妹学习,另一方面又让她要多加小心这个妹妹。很矛盾,那说明兰雅君有可能和她的父君不完全是一条心,可安海松又不太能说出她的坏话来。 好不容易又遇见一个当官的,又是父君的亲信,官职里还带了“内宫”俩字,林树想听听她的说法,她偏又很谨慎,什么都不敢说,林树都有些不耐烦了。 “哎……原来都拿我当外人,都不愿意多提点我两句,要不这样……这样……”林树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碎银子塞过去,这还是归韶江留给她的零花钱,这一包不算多,可也不少。 伍羽没看见她手里藏的啥,刚开始还不明所以,可一摸怀里东西的手感,她吓得如烫手般又赶紧又给塞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万般推让,安海松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恨不能掀开窗帘来看:“少主,你又做什么?” “哦,我给伍大人点银子,打算贿赂她。”林树说得尤其坦然,仿佛就是奔着气死安海松去的。 “不是这样的,安大人,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解释!”车中的伍羽,好像看到了自己官途的终点。 “哦,伍大人不肯收,是个清廉之官。”林树又补充道。 然而安海松听不见了,她早已气得勒马停下,或许她不该把少主看管得讨厌,眼不见心不烦,她该到别的地方去。 伍羽给林树拱手拜拜:“殿下!好殿下!臣求您了,臣一定好好说,您问!” 林树把银子收回兜里:“伍大人,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宫中许多规矩我不懂,不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更不知道怎么该做不该做。” “明白,臣都明白,臣现在就给殿下说清楚宫里的规矩。” “可是……”林树表现得既委屈又无辜,“我讨厌规矩,伍大人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别的,比如讲讲宫里谁和谁好,谁和谁不好,谁比较好说话,谁不能招惹?各人都有什么好恶,我要是送礼,该送些什么?” 伍羽给她跪下了:“要不,您还是杀了我?” “啧!”林树把酒坛子递给她。 这回,伍羽似乎是认命了,举起酒坛子就喝,“咕嘟咕嘟”,酒水从嘴角流下也顾不得,喝完后,抱着酒坛子,打上一个酒嗝,好像真的可以酒壮怂人胆:“殿下,您问!” 林树哈哈大笑:“你是我父君亲信吗?有多亲,比安海松还亲吗?” 伍羽放下酒坛朝上面拱了拱手:“臣幸得王君赏识,王君对臣有知遇之恩,比安大人不敢说,臣对王君一片赤忱,忠心可鉴!” “哦,又是一个脑残粉吗?”林树有些失望,那从她嘴里问出来的东西,岂不是和安海松差不多? 然而林树的担忧显得很多虑,因为下一刻,就见伍羽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不是?这个坛子又不大……”林树爬过去查看她的呼吸,“警告你哦,骗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伍羽一动不动,渐渐地还打起轻微的鼾声,她完全不知道,林树此时正将内力聚在自己的食指尖,然后朝她腋下的穴位点过去。 “嗷!”伍羽的嚎叫声响彻整个车队,她疼得捂住腋下在车厢里打滚。 “都说了,骗我的下场会很惨哦!”林树幸灾乐祸地看着地上的人,终于从伍羽的眼神里看见了些许狠意。 伍羽是真的很想还手,可是她不行!就跟车外的安海松一样,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也只能自己找个地方撒气。 “这回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林树问她。 伍羽的疼痛缓解了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能。” “一而再,再而三,我都不敢再相信伍大人了,伍大人会让我失望吗?” “不会……”她真的说得咬牙切齿。 “那伍大人会不会恨我,然后存心报复,给我说了谎,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好骗的。”林树说得极其无辜。 “臣不敢。”伍羽撑着身体跪下,满头大汗,“殿下可以去验证,臣不敢欺瞒。”她是真的不敢,谁说只有六殿下很可怕的,三殿下也不遑多让好吗? 两位不愧是王君的女儿…… 林树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忽然就明白了上位者的乐趣,比如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想怼就怼,那人还得感恩戴德地给你拍马屁。 俗话说给一巴掌后要给颗甜枣,林树亲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喝口茶缓缓,然后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谢殿下。”她是需要缓缓。 喝了茶,擦了汗,伍羽该想想,从何处起头,其实她也并不知道太多的秘辛事件,她知道的,都是别人也知道的,不懂三殿下对她的答案会不会满意? —— 车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王月珂也就的被伍羽的那声痛呼惊醒了一瞬间便又继续睡去了。她晕车晕得难受,自己也不愿意清醒,今早说的那些要雷霆上车陪他的话,早就抛诸脑后了。 王月珍在另一座车驾里,亦是安静如斯,她的安静颇有些反常,基本上是从归韶江通知要离开后,她就总是这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按理说,归韶江离开她应该高兴才是……只是,归韶江离开的理由,是因为归庄慧病了。 虽然归韶江说姐姐应该无碍,可是无碍的话,他会抛下林树回去吗?要知道这两人跟刷了漆似的天天黏在一起。而且她看见归韶江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他们离权都已经太远了,即便王月珍想打探什么消息,也来不及。于是她的心里像是坠了一块石头,沉重得很,怎么都放不下。 归庄慧于她,曾是忠诚的伴读,亦是自幼的玩伴,是贴心的臣下,亦是交心的密友。 说句实话,王月珍对归庄慧是动过心的,可她不敢……谁都可以,就是归庄慧不行。王月珍太在乎她了,生怕自己的这份龌龊的心意惹恼了她,怕她离开自己。 想当初,就连归庄慧的夫君都是王月珍亲自为她精心挑选的。样貌虽不是很出众,但贵在人品正直,王月珍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想起归庄慧,她就想着,这个男人一定能和慧慧合得来。 就这样,她看着归庄慧成婚生女,心里是一万个高兴——果然放下自己的心意是对的,给她找了个好夫君,是自己为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王月珍也知道自己总是惹祸,总是让归庄慧给她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归韶江深得国主圣心,归家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慧慧,你可不要有事啊!”信件都已经寄出去了,王月珍只能等,她心道等去了七香国,定要好好寻一寻那边的名医,到时候请回去给慧慧调理身体。 她这样可不成,生了二胎后,孩子身体不好,她自己也大伤元气,原以为在权都一年多该养好了,可王月珍也记着一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第183章 整治伍羽 林树就是想从其他人身上多了解一些七香国宫廷的情况,她曾经也问过安海松,但安海松……简直就是她父君的脑残粉,说的东西太主观了。 凡是王君的就是好的,凡是跟王君作对的,都是不是好东西。 林树知道兰蝶喜还有一个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叫兰雅君,在众姐妹中排行第六,比她小了十岁,才智过人,冰雪聪明。 对于这位妹妹的评价,安海松一方面让她要多和妹妹学习,另一方面又让她要多加小心这个妹妹。很矛盾,那说明兰雅君有可能和她的父君不完全是一条心,可安海松又不太能说出她的坏话来。 好不容易又遇见一个当官的,又是父君的亲信,官职里还带了“内宫”俩字,林树想听听她的说法,她偏又很谨慎,什么都不敢说,林树都有些不耐烦了。 “哎……原来都拿我当外人,都不愿意多提点我两句,要不这样……这样……”林树从兜里摸出一小包碎银子塞过去,这还是归韶江留给她的零花钱,这一包不算多,可也不少。 伍羽没看见她手里藏的啥,刚开始还不明所以,可一摸怀里东西的手感,她吓得如烫手般又赶紧又给塞回去。 “使不得使不得……” “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万般推让,安海松在外头听得一头雾水,恨不能掀开窗帘来看:“少主,你又做什么?” “哦,我给伍大人点银子,打算贿赂她。”林树说得尤其坦然,仿佛就是奔着气死安海松去的。 “不是这样的,安大人,不是这样的,请听我解释!”车中的伍羽,好像看到了自己官途的终点。 “哦,伍大人不肯收,是个清廉之官。”林树又补充道。 然而安海松听不见了,她早已气得勒马停下,或许她不该把少主看管得讨厌,眼不见心不烦,她该到别的地方去。 伍羽给林树拱手拜拜:“殿下!好殿下!臣求您了,臣一定好好说,您问!” 林树把银子收回兜里:“伍大人,我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是宫中许多规矩我不懂,不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更不知道怎么该做不该做。” “明白,臣都明白,臣现在就给殿下说清楚宫里的规矩。” “可是……”林树表现得既委屈又无辜,“我讨厌规矩,伍大人可不可以给我讲讲别的,比如讲讲宫里谁和谁好,谁和谁不好,谁比较好说话,谁不能招惹?各人都有什么好恶,我要是送礼,该送些什么?” 伍羽给她跪下了:“要不,您还是杀了我?” “啧!”林树把酒坛子递给她。 这回,伍羽似乎是认命了,举起酒坛子就喝,“咕嘟咕嘟”,酒水从嘴角流下也顾不得,喝完后,抱着酒坛子,打上一个酒嗝,好像真的可以酒壮怂人胆:“殿下,您问!” 林树哈哈大笑:“你是我父君亲信吗?有多亲,比安海松还亲吗?” 伍羽放下酒坛朝上面拱了拱手:“臣幸得王君赏识,王君对臣有知遇之恩,比安大人不敢说,臣对王君一片赤忱,忠心可鉴!” “哦,又是一个脑残粉吗?”林树有些失望,那从她嘴里问出来的东西,岂不是和安海松差不多? 然而林树的担忧显得很多虑,因为下一刻,就见伍羽摇摇晃晃地倒下了。 “不是?这个坛子又不大……”林树爬过去查看她的呼吸,“警告你哦,骗我的下场会很惨的。” 伍羽一动不动,渐渐地还打起轻微的鼾声,她完全不知道,林树此时正将内力聚在自己的食指尖,然后朝她腋下的穴位点过去。 “嗷!”伍羽的嚎叫声响彻整个车队,她疼得捂住腋下在车厢里打滚。 “都说了,骗我的下场会很惨哦!”林树幸灾乐祸地看着地上的人,终于从伍羽的眼神里看见了些许狠意。 伍羽是真的很想还手,可是她不行!就跟车外的安海松一样,被气得七窍生烟了,也只能自己找个地方撒气。 “这回能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林树问她。 伍羽的疼痛缓解了些,才从牙缝里挤出来:“能。” “一而再,再而三,我都不敢再相信伍大人了,伍大人会让我失望吗?” “不会……”她真的说得咬牙切齿。 “那伍大人会不会恨我,然后存心报复,给我说了谎,毕竟我什么都不知道,很好骗的。”林树说得极其无辜。 “臣不敢。”伍羽撑着身体跪下,满头大汗,“殿下可以去验证,臣不敢欺瞒。”她是真的不敢,谁说只有六殿下很可怕的,三殿下也不遑多让好吗? 两位不愧是王君的女儿…… 林树笑眯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忽然就明白了上位者的乐趣,比如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想怼就怼,那人还得感恩戴德地给你拍马屁。 俗话说给一巴掌后要给颗甜枣,林树亲手给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里:“喝口茶缓缓,然后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谢殿下。”她是需要缓缓。 喝了茶,擦了汗,伍羽该想想,从何处起头,其实她也并不知道太多的秘辛事件,她知道的,都是别人也知道的,不懂三殿下对她的答案会不会满意? —— 车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王月珂也就的被伍羽的那声痛呼惊醒了一瞬间便又继续睡去了。她晕车晕得难受,自己也不愿意清醒,今早说的那些要雷霆上车陪他的话,早就抛诸脑后了。 王月珍在另一座车驾里,亦是安静如斯,她的安静颇有些反常,基本上是从归韶江通知要离开后,她就总是这副提不起兴致的模样。 按理说,归韶江离开她应该高兴才是……只是,归韶江离开的理由,是因为归庄慧病了。 虽然归韶江说姐姐应该无碍,可是无碍的话,他会抛下林树回去吗?要知道这两人跟刷了漆似的天天黏在一起。而且她看见归韶江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 他们离权都已经太远了,即便王月珍想打探什么消息,也来不及。于是她的心里像是坠了一块石头,沉重得很,怎么都放不下。 归庄慧于她,曾是忠诚的伴读,亦是自幼的玩伴,是贴心的臣下,亦是交心的密友。 说句实话,王月珍对归庄慧是动过心的,可她不敢……谁都可以,就是归庄慧不行。王月珍太在乎她了,生怕自己的这份龌龊的心意惹恼了她,怕她离开自己。 想当初,就连归庄慧的夫君都是王月珍亲自为她精心挑选的。样貌虽不是很出众,但贵在人品正直,王月珍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就想起归庄慧,她就想着,这个男人一定能和慧慧合得来。 就这样,她看着归庄慧成婚生女,心里是一万个高兴——果然放下自己的心意是对的,给她找了个好夫君,是自己为她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王月珍也知道自己总是惹祸,总是让归庄慧给她收拾烂摊子,如果不是归韶江深得国主圣心,归家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慧慧,你可不要有事啊!”信件都已经寄出去了,王月珍只能等,她心道等去了七香国,定要好好寻一寻那边的名医,到时候请回去给慧慧调理身体。 她这样可不成,生了二胎后,孩子身体不好,她自己也大伤元气,原以为在权都一年多该养好了,可王月珍也记着一句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第184章 讲故事 经过林树三番两次胡闹式的下马威,伍羽终于老实了。想起往常只有她去逼供别人的份,今日竟然要对三殿下坦白从宽……原来被审讯是这种感觉。 林树全程歪着听她讲,听着听着她发现一个bug,那就是伍羽讲的人很多她不认识,所以她讲的关于那些人的特点,她几乎都记不住,不然就是会弄混。 “停停停!”事不过三,在第三次弄错人物关系后,林树放弃了,“看来是我错怪伍大人了,说得太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仅听不明白,还直犯瞌睡。 伍羽保持微笑:“宫中人多,各人有人亲信的奴仆,这些东西千丝万缕,三殿下可以慢慢体会。” 林树佩服到:“你也算挺厉害,能记得住那么多,一般人可做不到?” 伍羽得到夸奖心里有些小得意,“这些都是臣的基本功,臣经常负责调查各种案件,对细节的记忆要求比较比较苛刻。” “是啊……”林树想了想,“要不我还是从了解你开始!说说你自己。” 伍羽的笑容僵在脸上:“臣……身份卑微,没什么好说的。”其实要说她也可以,她只是担心林树给她挖坑。 “能说的多了。”林树掰着手指头给她举例,“姓名,年龄,籍贯,现住址,家中几口人,现任什么工作,具体做些什么,月薪多少……啊,多的很嘛!” 这是真把我当犯人审啊?伍羽在心里骂娘,刚骂得半句,忽然察觉到不对,又在心里给自己扇巴掌——反了她,怎么可以骂三殿下的娘? 出于对自己心里大不敬的愧疚,伍羽一一作答:“臣姓伍名羽,今年二十二,祖籍兰花郡……兰花郡香祖人,父母早亡,祖父独自抚养臣长大后,祖父也去世了,后经州府推举从官已五年,现任内宫廷尉,日常工作是调查和整理各类案件,目前主要是负责王城及宫中事务。” “二十二,和我差不多大。”林树说,“你也不容易,靠自己走过来。” 伍羽想起往事,不免有些伤感:“臣比殿下略长几岁,殿下也不容易。”背井离乡去到敌国当人质,无依无靠,应当是受了不少白眼。 伍羽这时才敢略微打量林树,见她除了精神不太好,其他的情绪看不出来。从前听说三殿下自小痴傻,但也是听说,他们这种底层人,怎敢妄议王女。 “还没成亲吗?”林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谈起自己,而是继续问下去。 “尚未,臣想先做出些功绩来再要孩子。”一旦成亲,接下来就意味着要付出时间在生育这块上,伍羽背后没有靠山,只能自己拼搏,求得上司的肯定。 “嗯,真好。”这个世界女人,可以完全不被生育这回事耽误他们的事业,生完孩子就可无缝连接上班,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用考虑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家里有男人照顾,慌什么? 伍羽不知道林树说什么“真好”,还以为她是认可自己以功业为重的观点,心中顿时对林树的观感好了些。要知道身边的人,无不在催促她应该早日成亲,早日生孩子的。 那些人满口传宗接代,尤其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更要重视子嗣繁衍。可他们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哪里知道她一步步走入官场,得到王君的重用,是多么不易的事,她现在地位尚未稳固,只能多做些功绩出来,等待得到王君的信任和赏识。 这次前来迎接三殿下,就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这事儿原本不应该轮到她的,若不是她正好在这边办案,恐怕也派不到她头上。 “你说你从官已经五年了,做出什么功绩没有?都查获过什么案件?”林树想通过这些实事来了解她可不可靠。 伍羽如实相告:“说来惭愧,臣能力有限,没办过什么大案,此番幸的王君赏识,领了钦差之职,前来白莲郡剿匪。” “哦?这么说剿匪的事已经完成了,可还顺利?”林树不禁问道,因为她记起归韶江说过,他曾经也是常常剿匪,经过两三年的整肃后,阳城一带已经再无匪徒了。 “尚算顺利。”说起这件事,伍羽颇有些骄傲,这是她办的第一个大案,这次除了剿灭那伙扎根已久的山匪,更是抓住了几个与山匪勾结为祸百姓的官员,绝对的大功一件,这次回都城,她肯定能升职,说不定真的可以开始考虑成亲的事了。 伍羽脑子一转,不如就趁现在给三殿下好好说道一番,让她记住自己的功绩,待到王君面前时,若能得她随口夸赞两句,可比什么都强。 于是伍羽来了兴致:“不如臣给殿下讲讲这回的案子,说来此间还有一番奇遇呢!” “行,你说说。”路途烦闷,她就当个故事听了。 接着伍羽果然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她从兰花郡过来一路的经历,她是怎么在路上就搜集证据,怎么旁敲侧击地发现山贼的卧底…… “你这不是挺能说嘛,前头果然是在敷衍我。”林树中途插话吐槽她。 伍羽讪讪地笑,一笔带过这件事:“臣头一回得见三殿下,不免有些拘谨,但相处下来,发现您原来是为平易近人,所以臣的胆子才大了些,若是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呵,你继续说!”她能理解伍羽初见她时,免不了会生出许多防备之心,她不也一样嘛,在搞清楚伍羽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她是不会相信伍羽的。 只不过短暂地相处下来,伍羽此人倒是没有安海松那么讨厌,起码她表达出来的一些观点,没有从安海松嘴里说出来的那么毁三观。 伍羽闻言继续往下说:“……臣一路上倒是顺利,然而越是接近那伙山贼的巢穴,搜集线索就越是困难,甚至连他们的行踪都摸不准了,就在这时,有一行商队竟意外地撞见了他们逃命的路线。 “说来稀奇呀!这伙山贼每次打劫路人几乎是绝无失手的,那日他们不仅失了手,还叫人追着跑,甚至暴露了一个据点,这样的机遇如此难得,臣当然不会放过。 “当时臣为这事不眠不休已有三天三夜,忽闻府外有人击鼓,竟是送来一个山贼的俘虏,当时臣就觉察到这行商队不一般,他们自称来自摘星国,然而能有这般好手的护卫,家世定然不会差。 “臣猜测,他们定然来自贵族世家,或许他们是伪装成商队的摘星国奸细也说不准。” 林树越听越精神,也越听越不妙,她总担心不会那么巧?摘星国一年有多少世家大族过境?总不会那么巧就遇上…… “不过暂且不管那行商队的身份,事分轻重缓急,臣将他们控制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们跑了,若是他们肯配合,剿灭山贼,届时造福的是当地百姓,这才是头等大事。” “那你打听清楚没有,这行商队的身份?”林树问道。 伍羽回答:“他们却是有些特殊,商队的主人竟是一名十分年轻的鳏夫,第一次出行没有经验,靠的都是手底下人,不过他底下那些护卫倒是个顶个地忠心,至于他们是什么来历,目前尚未明确。” 林树不由得身体都坐直了:“那姓什么总该知道?” 伍羽答道:“那名年轻鳏夫的名讳我不便询问,不过他的妻家姓林。” “……”好家伙,林树又歪了回去,是林欢没错了。 第184章 讲故事 经过林树三番两次胡闹式的下马威,伍羽终于老实了。想起往常只有她去逼供别人的份,今日竟然要对三殿下坦白从宽……原来被审讯是这种感觉。 林树全程歪着听她讲,听着听着她发现一个bug,那就是伍羽讲的人很多她不认识,所以她讲的关于那些人的特点,她几乎都记不住,不然就是会弄混。 “停停停!”事不过三,在第三次弄错人物关系后,林树放弃了,“看来是我错怪伍大人了,说得太细也不是什么好事。”不仅听不明白,还直犯瞌睡。 伍羽保持微笑:“宫中人多,各人有人亲信的奴仆,这些东西千丝万缕,三殿下可以慢慢体会。” 林树佩服到:“你也算挺厉害,能记得住那么多,一般人可做不到?” 伍羽得到夸奖心里有些小得意,“这些都是臣的基本功,臣经常负责调查各种案件,对细节的记忆要求比较比较苛刻。” “是啊……”林树想了想,“要不我还是从了解你开始!说说你自己。” 伍羽的笑容僵在脸上:“臣……身份卑微,没什么好说的。”其实要说她也可以,她只是担心林树给她挖坑。 “能说的多了。”林树掰着手指头给她举例,“姓名,年龄,籍贯,现住址,家中几口人,现任什么工作,具体做些什么,月薪多少……啊,多的很嘛!” 这是真把我当犯人审啊?伍羽在心里骂娘,刚骂得半句,忽然察觉到不对,又在心里给自己扇巴掌——反了她,怎么可以骂三殿下的娘? 出于对自己心里大不敬的愧疚,伍羽一一作答:“臣姓伍名羽,今年二十二,祖籍兰花郡……兰花郡香祖人,父母早亡,祖父独自抚养臣长大后,祖父也去世了,后经州府推举从官已五年,现任内宫廷尉,日常工作是调查和整理各类案件,目前主要是负责王城及宫中事务。” “二十二,和我差不多大。”林树说,“你也不容易,靠自己走过来。” 伍羽想起往事,不免有些伤感:“臣比殿下略长几岁,殿下也不容易。”背井离乡去到敌国当人质,无依无靠,应当是受了不少白眼。 伍羽这时才敢略微打量林树,见她除了精神不太好,其他的情绪看不出来。从前听说三殿下自小痴傻,但也是听说,他们这种底层人,怎敢妄议王女。 “还没成亲吗?”林树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谈起自己,而是继续问下去。 “尚未,臣想先做出些功绩来再要孩子。”一旦成亲,接下来就意味着要付出时间在生育这块上,伍羽背后没有靠山,只能自己拼搏,求得上司的肯定。 “嗯,真好。”这个世界女人,可以完全不被生育这回事耽误他们的事业,生完孩子就可无缝连接上班,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用考虑怎么“平衡家庭和事业”,家里有男人照顾,慌什么? 伍羽不知道林树说什么“真好”,还以为她是认可自己以功业为重的观点,心中顿时对林树的观感好了些。要知道身边的人,无不在催促她应该早日成亲,早日生孩子的。 那些人满口传宗接代,尤其她家里只剩她一个人,更要重视子嗣繁衍。可他们哪里知道她的难处,哪里知道她一步步走入官场,得到王君的重用,是多么不易的事,她现在地位尚未稳固,只能多做些功绩出来,等待得到王君的信任和赏识。 这次前来迎接三殿下,就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这事儿原本不应该轮到她的,若不是她正好在这边办案,恐怕也派不到她头上。 “你说你从官已经五年了,做出什么功绩没有?都查获过什么案件?”林树想通过这些实事来了解她可不可靠。 伍羽如实相告:“说来惭愧,臣能力有限,没办过什么大案,此番幸的王君赏识,领了钦差之职,前来白莲郡剿匪。” “哦?这么说剿匪的事已经完成了,可还顺利?”林树不禁问道,因为她记起归韶江说过,他曾经也是常常剿匪,经过两三年的整肃后,阳城一带已经再无匪徒了。 “尚算顺利。”说起这件事,伍羽颇有些骄傲,这是她办的第一个大案,这次除了剿灭那伙扎根已久的山匪,更是抓住了几个与山匪勾结为祸百姓的官员,绝对的大功一件,这次回都城,她肯定能升职,说不定真的可以开始考虑成亲的事了。 伍羽脑子一转,不如就趁现在给三殿下好好说道一番,让她记住自己的功绩,待到王君面前时,若能得她随口夸赞两句,可比什么都强。 于是伍羽来了兴致:“不如臣给殿下讲讲这回的案子,说来此间还有一番奇遇呢!” “行,你说说。”路途烦闷,她就当个故事听了。 接着伍羽果然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她从兰花郡过来一路的经历,她是怎么在路上就搜集证据,怎么旁敲侧击地发现山贼的卧底…… “你这不是挺能说嘛,前头果然是在敷衍我。”林树中途插话吐槽她。 伍羽讪讪地笑,一笔带过这件事:“臣头一回得见三殿下,不免有些拘谨,但相处下来,发现您原来是为平易近人,所以臣的胆子才大了些,若是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 “呵,你继续说!”她能理解伍羽初见她时,免不了会生出许多防备之心,她不也一样嘛,在搞清楚伍羽是什么样的人之前,她是不会相信伍羽的。 只不过短暂地相处下来,伍羽此人倒是没有安海松那么讨厌,起码她表达出来的一些观点,没有从安海松嘴里说出来的那么毁三观。 伍羽闻言继续往下说:“……臣一路上倒是顺利,然而越是接近那伙山贼的巢穴,搜集线索就越是困难,甚至连他们的行踪都摸不准了,就在这时,有一行商队竟意外地撞见了他们逃命的路线。 “说来稀奇呀!这伙山贼每次打劫路人几乎是绝无失手的,那日他们不仅失了手,还叫人追着跑,甚至暴露了一个据点,这样的机遇如此难得,臣当然不会放过。 “当时臣为这事不眠不休已有三天三夜,忽闻府外有人击鼓,竟是送来一个山贼的俘虏,当时臣就觉察到这行商队不一般,他们自称来自摘星国,然而能有这般好手的护卫,家世定然不会差。 “臣猜测,他们定然来自贵族世家,或许他们是伪装成商队的摘星国奸细也说不准。” 林树越听越精神,也越听越不妙,她总担心不会那么巧?摘星国一年有多少世家大族过境?总不会那么巧就遇上…… “不过暂且不管那行商队的身份,事分轻重缓急,臣将他们控制在眼皮子底下,也不怕他们跑了,若是他们肯配合,剿灭山贼,届时造福的是当地百姓,这才是头等大事。” “那你打听清楚没有,这行商队的身份?”林树问道。 伍羽回答:“他们却是有些特殊,商队的主人竟是一名十分年轻的鳏夫,第一次出行没有经验,靠的都是手底下人,不过他底下那些护卫倒是个顶个地忠心,至于他们是什么来历,目前尚未明确。” 林树不由得身体都坐直了:“那姓什么总该知道?” 伍羽答道:“那名年轻鳏夫的名讳我不便询问,不过他的妻家姓林。” “……”好家伙,林树又歪了回去,是林欢没错了。 第185章 继续说故事 伍羽向林树提到了林欢,接下来林树整个人困意的散了,也没多少心思再听她说别的,就想听她说和林欢的事。 “等等,你说他要求把自己关牢里?怎么会那么奇怪,是不是你故意关的,然后在这儿对我胡说八道。”林树心道欢儿怎么要受这样的苦,还一关好多天,肯定是伍羽为难她了,她不是怀疑他们商队是奸细吗? “这个绝对不是我。”伍羽稍有些激动,除非必要,她向来不屑于说谎,“三殿下您是不知道,天下间的奇人怪事多的很,那个鳏夫就是其中一个,脾气还很大,比我还大,明明前一刻还是好声好气的,下一刻她就恼了,非常地莫名其妙,而且还不告诉你她是为何恼了。 “如果说他是因为我的缘故发脾气,那便该冲着我来,他偏不,就自己臭着张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欠他吗我?” 林树摆摆手:“你还挺激动,很生气吗?” 伍羽汗流浃背,声音立刻放柔和了许多:“请殿下恕罪,臣一时失态。” 林树仍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那么生气,所以真的是你把人家关进大牢的?” “冤枉!真不是臣干的,他自己非要进去,后来我让他出来他都不出,为了不落下一个苛待平民的名声,臣一直都是好菜好肉给他送进去,床单被褥也都是干净的,就差送个下人进去了。 “不过他身边自己带了两个下人,三个人把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真就安安稳稳地住下了,殿下您说他们是不是很奇怪,尤其是那个鳏夫!” 每次听到伍羽嘴里“鳏夫,鳏夫”地称呼林欢,林树都别扭得很:“行了行了,人家有名有姓,别老叫人家鳏夫鳏夫的,不尊重。” “呃……是,臣……失礼,你后边臣遍称他为林少夫君,他家的仆从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嗯。”这还差不多,接着林树主动问起自己想知道的:“那位林少夫君在你牢里住了多久?” “住了得有十天。”伍羽答道,“他应该是消气了,就自己要求出来了,您瞧,还有这般生气的,生气了竟要把自己关到牢里去消气。” 林树也觉得奇怪,不过她了解林欢,平常他虽然很随和,看着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话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拿定主意后,是有那么点倔的。 林树肯定地说道:“定然是你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人家,人家是民,斗不过你这个当大官的,只能绕着弯子来表达不满了。” 伍羽承认前面的话:“男人的心思臣可猜不到,或许是他小心眼记仇,臣绝对无意冒犯他,可他绕的这个弯子也太大了?若他恼的是我,何必自己去受罪?显得我在公报私仇似的。” 实际上伍羽不止一次和人吐槽过林欢,但她吐槽的对象只有她的下属,那位下属只会笑呵呵地应和,然后就是劝慰她。反而不如今天对着林树吐槽来得畅快。 “那后来呢?山贼剿灭了,你们就分道扬镳了吗?” 伍羽点头:“正是,因为臣早先就接到王君的新旨意,让臣来接您回宫,因此山贼之事一了,臣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就连后续事宜都是交由亲信去办理,至于林少夫君和他的商队,他们受伤的人太多了,所以决定仍在城中停留,待伤养好些后,再继续出发。” “听闻他们也是要去往兰花郡贩货的,不过依臣看他们的伤势,怕是要比殿下的车驾走得还慢。” 林树教育她:“再怎样他们也帮了你,如今他们遇到困难,你不伸出援手,有违道义。” “臣明白。”伍羽说,“臣给他们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日日去照看,又给他们采买了伤药,况且先前答应过,若是他们剿匪有功,臣可以替他们开路引,给他们路上行些方便。” 伍羽心想,三殿下竟是个讲道义的人,看来人品总不会太坏。 林树又问:“我们接下来的路线如何,是否会经过白莲郡?” 伍羽回答:“是会经过的,不过我们会去往白莲郡的一座大城落脚,臣之前剿匪的那一座小城府,是不会途经的。” “哦。”林树淡淡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遗憾,但又想到林欢也不一定想见他,这次错过就算了!今天机缘巧合,能听到他的消息,已经让她很宽心了。 之后伍羽又说了些其他的案子,说着说着忽然觉察到林树那边没了回应,抬眼一看,才发现林树睡着了。伍羽顿时大松一口气,可此时她也不方便再下车了,只得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在车上闭目养神。 他们的队伍在出发前就交代过,中途的不停下休息的,要一口气走到可以容纳他们驻扎的大城才行,因此随行御医给王月珂的安神药下得挺重,让他一路睡到停下。 这边林树用不着安神药,自己就能睡着,只不过少了归韶江在身边,她睡得不是太安稳。 —— 傍晚时分,从摘星国过来的大部队终于落脚在白莲郡的芙蕖县,这个县乃白莲郡内第一大县,物产丰富,百姓们的生活都相对富裕。 然而等林树下车时,外面的天都快黑完了,再繁华的街道她也看不见,只是看见他们入驻的驿馆很气派。 众所周知七香国喜欢花,整个驿馆的装饰也是花里胡哨,让人眼花缭乱。 林树根本没有精神头去欣赏这些,归韶江不在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忽然觉得万分落寞,直接就回了房。 好在她一天都是睡过来的,腹中空空,菜上一碟就扫空一碟,因此她也没注意到,今晚的菜色做得尤为精致。 终于吃到自己打饱嗝,吃到心满意足,林树下意识就想挪到床那边去睡觉。 身边的随从赶忙提醒她:“少主,安大人说,等少主饭毕,她会过来同少主商议要事,请少主稍等一会儿。” “窝草泥马……她有什么狗屁要事,就不能明天再说,走了一天谁不累死了,就她精神。”林树抱怨道,她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刚吃饱的好心情就都被破坏了。 随从可不敢应和她,只得劝道:“安大人说兹事重大,请少主务必再劳烦一会儿,要不奴婢可以给少主捏捏肩。” 心知这时躲不过,林树可不会客气,便拍拍自己的肩,让她上手。 ……“大点力。”这个随从捏肩,一看就是个生手。 从前归韶江在的时候,林树身边服侍的,都是归韶江的人,但归韶江走后,他的人就全都带走了,安海松自是马不停蹄地把她的人给换上,搞得林树很不适应,但也只能将就用了。 “……你是不是没吃饭?”捏了几下后,林树又问。 “少主恕罪。”随从再次加大力道。 林树扭扭肩膀甩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是不是到驿馆后真的没吃过饭?” 随从不好意思说她没吃,因为他们的本分就该是先服侍好主人:“奴婢两个时辰前吃过了。” “两个时辰前?就是没吃咯。”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路上。 随从略显惶恐地说:“吃过了,奴婢吃了干粮,奴婢不饿。” “行了行了,你先去吃饭!”虽然她现在是个万恶的剥削阶级,但她没有真的压迫下人的爱好,连饭都不让吃就过分了。 “可是少主这边……”她不敢走,可不敢留林树一个人。 林树不耐烦地说:“你们没人轮换吗?叫其他人服侍。” 第185章 继续说故事 伍羽向林树提到了林欢,接下来林树整个人困意的散了,也没多少心思再听她说别的,就想听她说和林欢的事。 “等等,你说他要求把自己关牢里?怎么会那么奇怪,是不是你故意关的,然后在这儿对我胡说八道。”林树心道欢儿怎么要受这样的苦,还一关好多天,肯定是伍羽为难她了,她不是怀疑他们商队是奸细吗? “这个绝对不是我。”伍羽稍有些激动,除非必要,她向来不屑于说谎,“三殿下您是不知道,天下间的奇人怪事多的很,那个鳏夫就是其中一个,脾气还很大,比我还大,明明前一刻还是好声好气的,下一刻她就恼了,非常地莫名其妙,而且还不告诉你她是为何恼了。 “如果说他是因为我的缘故发脾气,那便该冲着我来,他偏不,就自己臭着张脸,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欠他吗我?” 林树摆摆手:“你还挺激动,很生气吗?” 伍羽汗流浃背,声音立刻放柔和了许多:“请殿下恕罪,臣一时失态。” 林树仍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你那么生气,所以真的是你把人家关进大牢的?” “冤枉!真不是臣干的,他自己非要进去,后来我让他出来他都不出,为了不落下一个苛待平民的名声,臣一直都是好菜好肉给他送进去,床单被褥也都是干净的,就差送个下人进去了。 “不过他身边自己带了两个下人,三个人把牢房打扫得干干净净,真就安安稳稳地住下了,殿下您说他们是不是很奇怪,尤其是那个鳏夫!” 每次听到伍羽嘴里“鳏夫,鳏夫”地称呼林欢,林树都别扭得很:“行了行了,人家有名有姓,别老叫人家鳏夫鳏夫的,不尊重。” “呃……是,臣……失礼,你后边臣遍称他为林少夫君,他家的仆从都是这么称呼他的。” “嗯。”这还差不多,接着林树主动问起自己想知道的:“那位林少夫君在你牢里住了多久?” “住了得有十天。”伍羽答道,“他应该是消气了,就自己要求出来了,您瞧,还有这般生气的,生气了竟要把自己关到牢里去消气。” 林树也觉得奇怪,不过她了解林欢,平常他虽然很随和,看着没什么主见,什么都听话的样子,可实际上他拿定主意后,是有那么点倔的。 林树肯定地说道:“定然是你有什么地方惹恼了人家,人家是民,斗不过你这个当大官的,只能绕着弯子来表达不满了。” 伍羽承认前面的话:“男人的心思臣可猜不到,或许是他小心眼记仇,臣绝对无意冒犯他,可他绕的这个弯子也太大了?若他恼的是我,何必自己去受罪?显得我在公报私仇似的。” 实际上伍羽不止一次和人吐槽过林欢,但她吐槽的对象只有她的下属,那位下属只会笑呵呵地应和,然后就是劝慰她。反而不如今天对着林树吐槽来得畅快。 “那后来呢?山贼剿灭了,你们就分道扬镳了吗?” 伍羽点头:“正是,因为臣早先就接到王君的新旨意,让臣来接您回宫,因此山贼之事一了,臣就快马加鞭赶过来了,就连后续事宜都是交由亲信去办理,至于林少夫君和他的商队,他们受伤的人太多了,所以决定仍在城中停留,待伤养好些后,再继续出发。” “听闻他们也是要去往兰花郡贩货的,不过依臣看他们的伤势,怕是要比殿下的车驾走得还慢。” 林树教育她:“再怎样他们也帮了你,如今他们遇到困难,你不伸出援手,有违道义。” “臣明白。”伍羽说,“臣给他们请了城中最好的大夫,日日去照看,又给他们采买了伤药,况且先前答应过,若是他们剿匪有功,臣可以替他们开路引,给他们路上行些方便。” 伍羽心想,三殿下竟是个讲道义的人,看来人品总不会太坏。 林树又问:“我们接下来的路线如何,是否会经过白莲郡?” 伍羽回答:“是会经过的,不过我们会去往白莲郡的一座大城落脚,臣之前剿匪的那一座小城府,是不会途经的。” “哦。”林树淡淡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遗憾,但又想到林欢也不一定想见他,这次错过就算了!今天机缘巧合,能听到他的消息,已经让她很宽心了。 之后伍羽又说了些其他的案子,说着说着忽然觉察到林树那边没了回应,抬眼一看,才发现林树睡着了。伍羽顿时大松一口气,可此时她也不方便再下车了,只得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些的姿势,在车上闭目养神。 他们的队伍在出发前就交代过,中途的不停下休息的,要一口气走到可以容纳他们驻扎的大城才行,因此随行御医给王月珂的安神药下得挺重,让他一路睡到停下。 这边林树用不着安神药,自己就能睡着,只不过少了归韶江在身边,她睡得不是太安稳。 —— 傍晚时分,从摘星国过来的大部队终于落脚在白莲郡的芙蕖县,这个县乃白莲郡内第一大县,物产丰富,百姓们的生活都相对富裕。 然而等林树下车时,外面的天都快黑完了,再繁华的街道她也看不见,只是看见他们入驻的驿馆很气派。 众所周知七香国喜欢花,整个驿馆的装饰也是花里胡哨,让人眼花缭乱。 林树根本没有精神头去欣赏这些,归韶江不在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忽然觉得万分落寞,直接就回了房。 好在她一天都是睡过来的,腹中空空,菜上一碟就扫空一碟,因此她也没注意到,今晚的菜色做得尤为精致。 终于吃到自己打饱嗝,吃到心满意足,林树下意识就想挪到床那边去睡觉。 身边的随从赶忙提醒她:“少主,安大人说,等少主饭毕,她会过来同少主商议要事,请少主稍等一会儿。” “窝草泥马……她有什么狗屁要事,就不能明天再说,走了一天谁不累死了,就她精神。”林树抱怨道,她光是听到这个名字,刚吃饱的好心情就都被破坏了。 随从可不敢应和她,只得劝道:“安大人说兹事重大,请少主务必再劳烦一会儿,要不奴婢可以给少主捏捏肩。” 心知这时躲不过,林树可不会客气,便拍拍自己的肩,让她上手。 ……“大点力。”这个随从捏肩,一看就是个生手。 从前归韶江在的时候,林树身边服侍的,都是归韶江的人,但归韶江走后,他的人就全都带走了,安海松自是马不停蹄地把她的人给换上,搞得林树很不适应,但也只能将就用了。 “……你是不是没吃饭?”捏了几下后,林树又问。 “少主恕罪。”随从再次加大力道。 林树扭扭肩膀甩开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你是不是到驿馆后真的没吃过饭?” 随从不好意思说她没吃,因为他们的本分就该是先服侍好主人:“奴婢两个时辰前吃过了。” “两个时辰前?就是没吃咯。”两个时辰前他们还在路上。 随从略显惶恐地说:“吃过了,奴婢吃了干粮,奴婢不饿。” “行了行了,你先去吃饭!”虽然她现在是个万恶的剥削阶级,但她没有真的压迫下人的爱好,连饭都不让吃就过分了。 “可是少主这边……”她不敢走,可不敢留林树一个人。 林树不耐烦地说:“你们没人轮换吗?叫其他人服侍。” 第186章 来者何人 难得主人体谅,那名随从谢过林树就离开了,接下来林树一刻也不耽误,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躺下了。 她正迷迷糊糊准备睡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响动,还以为是另一个进来服侍奴婢,也就没管,但进来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林树认识,是安海松,于是她皱了下眉头,翻身背对来人。 安海松显然叹了口气,另外一个人也发出轻微的笑声,但紧接着,林树听见了微微的抽泣声。 怎么回事?安海松带了谁进来,还是个男的,不会是想趁着归韶江离开,就带人来爬她的床? 想到这儿,林树摸到腰袋的折叠水果刀,他要是敢来,她就让他见血。 双方沉默僵持了大概一两分钟,那个男稳定了情绪不再抽泣,接着就果然在她床边坐下了。他伸手来想撩开林树的头发,林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抓住他的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扯,就将她按到床上。 “少主不可!” 安海松待上前营救,林树早有准备,一把小刀子飞出去,安海松只得躲避。 “少主不可,你看看他是谁?”安海松刚躲过一把,另一把又飞过来,只好出言提醒。 她知道林树平常不喜欢背什么武器在身上,可没想到她的小暗器竟不少。 林树看安海松没有再过来的的意思,便偷偷瞄了眼被他压在手脚并用压在床上的人。只看了一眼,她便愕然地把他松开了。 这个人……这个人……林树忽然间鼻子酸涩,嘴巴扁了扁,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眼前的人,她既认识,又不认识,但她一眼就识出了他的身份。这个人,就是兰蝶喜的父君,七香国的王君。 林树从未见过他,却能一眼识出他,只因为这个男人和林树前世的父亲长得九分神似。林树见了他,那一瞬间还以为见到了去世多年的爸爸。 “爸爸”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在那一瞬间,林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个人不是爸爸,兰蝶喜长得和她的父君很像,正如林树长得和她爸爸很像那样,所以他们两人的父亲才会有九分神似。 可林树清醒地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她爸爸,因为她见过爸爸妈妈是如何相爱的,她的爸爸绝对不会去当一个王君,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分享。 初见面时,林树情绪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地下落,当想明白眼前的人不可能是爸爸后,她更加难过,满腹地委屈,来到这个世界后遭受的所有委屈,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爆发出来后,这股情绪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爹爹!”七香国的尊贵的王君兰舟俊,看见时隔多年后,他的女儿竟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他更是心情激动,这就是血脉相连,果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又看见女儿哭得如此委屈,他心中多年来积压的对女儿的愧疚之情,也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兰舟俊扑过去把林树紧紧抱在怀里:“我的女儿呀!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安海松在一旁都收到感染,红了眼眶,她想这果然就是血浓于水! 蝶喜被送去摘星国的时候,年纪还那么小,别说她当年是个痴傻儿,就算她是个正常的孩子,多年未见,对家里人的样貌恐怕也模糊了,可她竟只看一眼,就把王君认出来了。 这样,很好。 怨不得王君疼她。 只要王君对老三的感情强过老六,那她安海松辛苦跑摘星国这一趟所受的罪,就都值得。 —— 林树也没想到兰蝶喜的父君对她是真爱啊!那么大老远,隐藏身份,冒着巨大危险前来等着,就是为了早日见女儿一面。说实话,不看别的,但看这份情义,都很让林树感动。 这一晚,林树哭累就睡了。虽然睡了,但她知道她的父君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安海松想劝他回去休息,他不肯,他说要像小时候那样陪她睡觉。 林树调整了个姿势,真的睡了。 她不知道兰舟俊什么时候睡的,总之她醒来时,兰舟俊仍躺在她床边,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就……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树清晨微微睁开眼睛能看见的,都是归韶江,然后她就会扒到归韶江身上继续睡。可是今天一睁眼就是她的老父亲——长头发的古装老父亲。 她直接就清醒了。 其实说老父亲不算准确,因为兰舟俊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非常好,从上到下都散发出那种十足温柔的气质。 林树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太尴尬了,于是默默坐起来:“你醒了。” “嗯。”兰舟俊慈爱地帮她把两鬓的头发挂到耳后,“喜儿饿不饿,早饭想吃什么?” “……都行。”她不挑食,再说条件就这样,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林树是万万没想到,兰舟俊是个没有条件也可以创造条件的人,当洗漱好她上桌时,看到摆得跟满汉全席似的早饭,她惊呆了,这就是掌握了国家最高权利的男人吗? 兰舟俊亲手把她牵到桌边坐下:“喜儿你长大了,爹爹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随便都做了点,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样了,你慢慢吃,吃得饱饱的再出发。” 这叫“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样”?那如果条件没有限,是能做到那样? 布菜的人也是非常有眼色,林树刚刚看上一块颜色艳丽的花型糕点,还没说话,伺候的人就走过去把那块糕点夹过来了。 林树又一次被惊讶到,她嘴巴微张看着那名布菜的奴婢,很想给她竖个大拇指。她是怎么做到的? 兰舟俊一眼就看出女儿的心思,他一面觉得女儿天真得开,一面又心酸她的女儿连这种待遇都没有。布菜的奴婢学会看主人的眼色,这是最基本的训练,喜儿却吃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可想而知女儿这些年过得不知道多可怜。 于是兰舟俊一个眼神,便又有一块鸭肉夹到林树碗里:“喜儿,吃块清蒸鸭,昨晚连夜腌制的,蒸了整整一个时辰,肉香软糯。” 林树哪里受过这种等级的待遇:“一大早就吃这么多大鱼大肉,不太合适?” 兰舟俊慈爱地笑道:“没关系,鸭油都去掉了,你尝尝,肉质鲜嫩,很清甜。” 林树尝了一口,清不清甜的另说,这口感真的绝了!怎么会有这么嫩的鸭子? “这是小鸭子吗?肉也太嫩了!” 兰舟俊说:“不是,小鸭子的肉没有大鸭的香,只是经过腌制,又加上长时间的蒸制才做到肉质软嫩的,喜儿没吃过吗?” 林树说:“吃过,就是没吃过这么嫩的,嫩得简直不像肉,但其实又很好地保持的鸭肉的香气和……其中那种纤维的嚼劲。” 兰舟俊无比宠溺地望着女儿,没想到女儿有一天能讲得出这么有条理的话出来,刹那间,他的眼眶又发热了。 “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接下来,林树的碗里夹进了好几块不同的肉,每种都有不一样的味道和口感,她吃得简直太幸福了! “爹爹也吃。”心情颇好的林树,亲自给兰舟俊夹了一块放在她眼前的鱼腩。 兰舟俊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我终于听见喜儿再喊我爹爹了!” 第186章 来者何人 难得主人体谅,那名随从谢过林树就离开了,接下来林树一刻也不耽误,人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躺下了。 她正迷迷糊糊准备睡着的时候,就听见门口响动,还以为是另一个进来服侍奴婢,也就没管,但进来的是两个人的脚步声。 其中一个林树认识,是安海松,于是她皱了下眉头,翻身背对来人。 安海松显然叹了口气,另外一个人也发出轻微的笑声,但紧接着,林树听见了微微的抽泣声。 怎么回事?安海松带了谁进来,还是个男的,不会是想趁着归韶江离开,就带人来爬她的床? 想到这儿,林树摸到腰袋的折叠水果刀,他要是敢来,她就让他见血。 双方沉默僵持了大概一两分钟,那个男稳定了情绪不再抽泣,接着就果然在她床边坐下了。他伸手来想撩开林树的头发,林树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抓住他的伸过来的手,用力一扯,就将她按到床上。 “少主不可!” 安海松待上前营救,林树早有准备,一把小刀子飞出去,安海松只得躲避。 “少主不可,你看看他是谁?”安海松刚躲过一把,另一把又飞过来,只好出言提醒。 她知道林树平常不喜欢背什么武器在身上,可没想到她的小暗器竟不少。 林树看安海松没有再过来的的意思,便偷偷瞄了眼被他压在手脚并用压在床上的人。只看了一眼,她便愕然地把他松开了。 这个人……这个人……林树忽然间鼻子酸涩,嘴巴扁了扁,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掉。 眼前的人,她既认识,又不认识,但她一眼就识出了他的身份。这个人,就是兰蝶喜的父君,七香国的王君。 林树从未见过他,却能一眼识出他,只因为这个男人和林树前世的父亲长得九分神似。林树见了他,那一瞬间还以为见到了去世多年的爸爸。 “爸爸”两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在那一瞬间,林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这个人不是爸爸,兰蝶喜长得和她的父君很像,正如林树长得和她爸爸很像那样,所以他们两人的父亲才会有九分神似。 可林树清醒地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她爸爸,因为她见过爸爸妈妈是如何相爱的,她的爸爸绝对不会去当一个王君,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被其他男人分享。 初见面时,林树情绪激动,眼泪控制不住地下落,当想明白眼前的人不可能是爸爸后,她更加难过,满腹地委屈,来到这个世界后遭受的所有委屈,在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面前,毫无防备地爆发出来后,这股情绪就再也收不回去了。 “孩子,我的孩子,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爹爹!”七香国的尊贵的王君兰舟俊,看见时隔多年后,他的女儿竟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他更是心情激动,这就是血脉相连,果然是他的亲生女儿! 又看见女儿哭得如此委屈,他心中多年来积压的对女儿的愧疚之情,也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兰舟俊扑过去把林树紧紧抱在怀里:“我的女儿呀!是爹爹对不起你,爹爹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父女俩抱头痛哭,安海松在一旁都收到感染,红了眼眶,她想这果然就是血浓于水! 蝶喜被送去摘星国的时候,年纪还那么小,别说她当年是个痴傻儿,就算她是个正常的孩子,多年未见,对家里人的样貌恐怕也模糊了,可她竟只看一眼,就把王君认出来了。 这样,很好。 怨不得王君疼她。 只要王君对老三的感情强过老六,那她安海松辛苦跑摘星国这一趟所受的罪,就都值得。 —— 林树也没想到兰蝶喜的父君对她是真爱啊!那么大老远,隐藏身份,冒着巨大危险前来等着,就是为了早日见女儿一面。说实话,不看别的,但看这份情义,都很让林树感动。 这一晚,林树哭累就睡了。虽然睡了,但她知道她的父君轻轻地把她放到床上,安海松想劝他回去休息,他不肯,他说要像小时候那样陪她睡觉。 林树调整了个姿势,真的睡了。 她不知道兰舟俊什么时候睡的,总之她醒来时,兰舟俊仍躺在她床边,充满爱意地看着她。 就……很不习惯,非常不习惯。 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树清晨微微睁开眼睛能看见的,都是归韶江,然后她就会扒到归韶江身上继续睡。可是今天一睁眼就是她的老父亲——长头发的古装老父亲。 她直接就清醒了。 其实说老父亲不算准确,因为兰舟俊看起来很年轻,保养得非常好,从上到下都散发出那种十足温柔的气质。 林树受不了他这样看着自己,太尴尬了,于是默默坐起来:“你醒了。” “嗯。”兰舟俊慈爱地帮她把两鬓的头发挂到耳后,“喜儿饿不饿,早饭想吃什么?” “……都行。”她不挑食,再说条件就这样,有什么吃什么就行。 林树是万万没想到,兰舟俊是个没有条件也可以创造条件的人,当洗漱好她上桌时,看到摆得跟满汉全席似的早饭,她惊呆了,这就是掌握了国家最高权利的男人吗? 兰舟俊亲手把她牵到桌边坐下:“喜儿你长大了,爹爹不知道你的口味变了没有,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让他们随便都做了点,这里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样了,你慢慢吃,吃得饱饱的再出发。” 这叫“条件有限,只能做到这样”?那如果条件没有限,是能做到那样? 布菜的人也是非常有眼色,林树刚刚看上一块颜色艳丽的花型糕点,还没说话,伺候的人就走过去把那块糕点夹过来了。 林树又一次被惊讶到,她嘴巴微张看着那名布菜的奴婢,很想给她竖个大拇指。她是怎么做到的? 兰舟俊一眼就看出女儿的心思,他一面觉得女儿天真得开,一面又心酸她的女儿连这种待遇都没有。布菜的奴婢学会看主人的眼色,这是最基本的训练,喜儿却吃惊得嘴巴都张大了,可想而知女儿这些年过得不知道多可怜。 于是兰舟俊一个眼神,便又有一块鸭肉夹到林树碗里:“喜儿,吃块清蒸鸭,昨晚连夜腌制的,蒸了整整一个时辰,肉香软糯。” 林树哪里受过这种等级的待遇:“一大早就吃这么多大鱼大肉,不太合适?” 兰舟俊慈爱地笑道:“没关系,鸭油都去掉了,你尝尝,肉质鲜嫩,很清甜。” 林树尝了一口,清不清甜的另说,这口感真的绝了!怎么会有这么嫩的鸭子? “这是小鸭子吗?肉也太嫩了!” 兰舟俊说:“不是,小鸭子的肉没有大鸭的香,只是经过腌制,又加上长时间的蒸制才做到肉质软嫩的,喜儿没吃过吗?” 林树说:“吃过,就是没吃过这么嫩的,嫩得简直不像肉,但其实又很好地保持的鸭肉的香气和……其中那种纤维的嚼劲。” 兰舟俊无比宠溺地望着女儿,没想到女儿有一天能讲得出这么有条理的话出来,刹那间,他的眼眶又发热了。 “多吃点肉,你太瘦了。” 接下来,林树的碗里夹进了好几块不同的肉,每种都有不一样的味道和口感,她吃得简直太幸福了! “爹爹也吃。”心情颇好的林树,亲自给兰舟俊夹了一块放在她眼前的鱼腩。 兰舟俊的眼泪便再也止不住了,跟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掉:“我终于听见喜儿再喊我爹爹了!” 第187章 爹爹的小棉袄 林树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兰舟俊对兰蝶喜的感情,以及这个男人的感性程度。 她不过是在早饭时,感受到了父君深刻的爱意,因此投桃报李给他夹菜,并喊了声爹爹,接下来,兰舟俊竟哭了半个时辰。 早饭都没法吃了,因为兰舟俊就抱着她。 林树僵硬地坐在饭桌前,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着父君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也不敢乱看,就盯着眼前的碗。要不是直接跑掉不好,她才不会在这里给她拍背。 兰舟俊边哭边说:“喜儿,拍轻点。” “哦,不好意思。”林树的力道放轻了些。 兰舟俊哭着哭着,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兰蝶喜小时候的事,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出生的样子,是多么惊喜,说后来不得已把兰蝶喜送走,他是多么伤心欲绝,然后又开始一个劲地道歉。 林树听着不作声,也不大哭得出来。她的情绪昨晚就已经发泄够了,而且若不是事出突然,或许她昨晚也不会哭得那么失态。 兰舟俊好容易说完了,放开林树,拿着手绢给自己擦眼泪。他扫一眼饭桌:“菜都凉了,撤下去热热。” “等等。”林树这回是真的饿了,“那几样不热也能吃。”她指着几盘凉糕和酥饼说。 “好,喜儿先吃一块绿豆酥。” 话音刚落,林树的碗里立刻出现一块绿豆酥。 兰舟俊又吩咐道:“汤要热一些,女孩家不好吃凉的。” 眼看着一道道菜被撤下去,很快又一道道端上桌,好几样东西林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她就已经吃饱了,太可惜了。 “可以中午的时候继续吃吗?”林树问。 兰舟俊一听,便又开始那种心疼的眼神:“傻孩子,午饭有午饭的菜,剩下的这些还想吃,明早再让厨房做就是了,你也别再吃了,已经吃得够多了,当心积食。” 他看见林树分明撑得靠在椅背上,小腹都鼓起来了,可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菜,他不由得在心里把摘星国骂上八百遍。 天杀的摘星国,真想出兵再揍他们几回,把他的乖女儿都饿成什么样了?好像几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林树最后意犹未尽地喝一口酸酸甜甜的果汁,就真的再也什么都吃不下了。不是她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一来最近她的胃口本来就好,二是他们出门在外,免不了许多时候都过得将就些,三就是自从重生到这个女尊世界后,她真的第一回吃得那么精细。 果汁诶!在摘星国哪里喝过这种东西? 啊!要是有冰奶茶就好了。 林树刚起这个念头,转头就跟兰舟俊说了:“爹爹,我中午可以喝冰奶茶吗?”爹爹那么疼她,一定可以办得到! “奶茶?”兰舟俊有些惊讶,“可以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这边很少喝这个,你等爹爹去问问他们谁会做,但是冰的就不要喝了,喝热的。” “行,热的也行。”有得喝就行,已经很不错了,在这种冰块储藏不易的年代,她就不要这么奢侈了。忽然又想到,不知道能不能弄出碳酸饮料? 想着想着,林树情不自禁地傻笑出声。 兰舟俊宠溺地看着她:“怎么了?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能不能告诉爹爹?” 林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就是和爹爹在一起太幸福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听到女儿这样说,兰舟俊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那是自然,吃点东西算什么,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爹爹也让人去给你摘!” 可以啊这位老父亲!好在她已经成年了,这要还是个小孩子,遇上这么宠的爹,不知道会给他惯成什么样的小霸王。 —— 兰舟俊虽然不想急着走,可他不能出宫太久,中午最后再陪林树吃一餐,他就得快马加鞭地离开。就这餐,因为没能让林树喝上奶茶,他不停地道歉,并且保证晚上一定能让她喝到。 林树说:“喝不到就算了,又不是非要今天喝,我知道爹爹对我的好,不要再道歉了,再说下去就是女儿的不是了,明知道这事不好办,让爹爹为难了。” “快别这样说。”兰舟俊有些生气,“都是那群庸才办事不力,我女儿不过是想喝杯奶茶都办不到,爹爹给他们都打了板子,看他们以后还敢懈怠。” 林树吃饭的手都顿住了:“打板子?”竟然有人因为她喝不上奶茶就挨打,天哪这是什么万恶的剥削阶级! “爹爹怎么能这样,又不是多大的事,我都二十一了,难道还像小孩一样非馋这口不可吗?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打人,他们挨打岂不是我的罪过?” 兰舟俊见她真的生气,赶忙安慰:“怎么是你的罪过呢?明明是他们的差事办不好,我知道是喜儿善良,快别这么说了,爹爹也不是罚得很重,就厨房里管事的那几个,一人才打了三个板子,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长长记性罢了,不会坏他们的,再说真把他们打坏了,谁来给我的喜儿做好吃的呢?” “三个板子……一个板子都不该打才是,爹爹你当是为了给我积德也好,以后别再这样了。”林树真的有些怕他,以兰舟俊对她爱护的程度,该不会有什么病娇属性在身上? “好好好,爹爹都听喜儿的。”兰舟俊可以做到上一秒对林树说话时和颜悦色,下一秒对下人说话便声色俱厉,“你们都听到没有,殿下对你们宽容,是殿下心善,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懈怠,欺负殿下,奶茶的事就再容他们一二,叫他们先给殿下把晚饭做好!” “是,奴婢代他们谢过王君,谢过殿下。” 林树对这套流程都看呆了,架子可真大啊!她在摘星国时见过他们地位最高的国主,但就不知道那位国主是不是也这样高高在上,神气十足。 —— 下午林树去给兰舟俊送行,兰舟俊做了简单地乔装打扮,竟是要骑马回去的。 林树不免有些感动,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讲究,仅仅只是为了能提前见一面女儿,就可以放下身份,并且不辞劳苦地跑那么远来回。 他们甚至为了避开人群,只能从后门悄悄地走。兰舟俊紧紧握住林树的手,不停地叮嘱她各种吃喝拉撒的事:“……派给你的随从你要多使唤,不要不习惯,不要累着自己,但也别吃太多,吃饱后别急着躺下,走动走动消食了再躺,爹爹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们明天启程,至多再走五日就能回到宫里了,到时爹爹给你准你很多很多的好东西,等你回来。” “好,我都记住了,爹爹你放心走,路上要当心。”……很能唠叨,再说下去天就晚了。 安海松也劝他快走,毕竟天黑以后就不好走了,虽然跟着的几个都是高手,也得万事小心。 兰舟俊这才依依不舍地上马,林树抬头望他,给他挥手告别。可偏偏太阳有些刺眼,下午这个点她本来就困,这会儿真的好难睁开眼睛。 她仰头看着看着,忽然间越来越困,看着马匹远去,好像她的灵魂也被抽了跟着去,整个人越来越恍惚,怎么回事? 她听到安海松和伍羽在叫她,一声声跟叫魂似的,不会她真的灵魂出窍了? 然后……她看见前面的马匹掉转回头,好像是把她的魂也还了回来,忽然心中有种很安定的感觉,好像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了。 第187章 爹爹的小棉袄 林树发现自己还是低估兰舟俊对兰蝶喜的感情,以及这个男人的感性程度。 她不过是在早饭时,感受到了父君深刻的爱意,因此投桃报李给他夹菜,并喊了声爹爹,接下来,兰舟俊竟哭了半个时辰。 早饭都没法吃了,因为兰舟俊就抱着她。 林树僵硬地坐在饭桌前,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拍打着父君的后背,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也不敢乱看,就盯着眼前的碗。要不是直接跑掉不好,她才不会在这里给她拍背。 兰舟俊边哭边说:“喜儿,拍轻点。” “哦,不好意思。”林树的力道放轻了些。 兰舟俊哭着哭着,又开始絮絮叨叨说起兰蝶喜小时候的事,说他第一眼看到她出生的样子,是多么惊喜,说后来不得已把兰蝶喜送走,他是多么伤心欲绝,然后又开始一个劲地道歉。 林树听着不作声,也不大哭得出来。她的情绪昨晚就已经发泄够了,而且若不是事出突然,或许她昨晚也不会哭得那么失态。 兰舟俊好容易说完了,放开林树,拿着手绢给自己擦眼泪。他扫一眼饭桌:“菜都凉了,撤下去热热。” “等等。”林树这回是真的饿了,“那几样不热也能吃。”她指着几盘凉糕和酥饼说。 “好,喜儿先吃一块绿豆酥。” 话音刚落,林树的碗里立刻出现一块绿豆酥。 兰舟俊又吩咐道:“汤要热一些,女孩家不好吃凉的。” 眼看着一道道菜被撤下去,很快又一道道端上桌,好几样东西林树都没来得及尝一口,她就已经吃饱了,太可惜了。 “可以中午的时候继续吃吗?”林树问。 兰舟俊一听,便又开始那种心疼的眼神:“傻孩子,午饭有午饭的菜,剩下的这些还想吃,明早再让厨房做就是了,你也别再吃了,已经吃得够多了,当心积食。” 他看见林树分明撑得靠在椅背上,小腹都鼓起来了,可眼睛还是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菜,他不由得在心里把摘星国骂上八百遍。 天杀的摘星国,真想出兵再揍他们几回,把他的乖女儿都饿成什么样了?好像几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林树最后意犹未尽地喝一口酸酸甜甜的果汁,就真的再也什么都吃不下了。不是她没吃过这些好东西,一来最近她的胃口本来就好,二是他们出门在外,免不了许多时候都过得将就些,三就是自从重生到这个女尊世界后,她真的第一回吃得那么精细。 果汁诶!在摘星国哪里喝过这种东西? 啊!要是有冰奶茶就好了。 林树刚起这个念头,转头就跟兰舟俊说了:“爹爹,我中午可以喝冰奶茶吗?”爹爹那么疼她,一定可以办得到! “奶茶?”兰舟俊有些惊讶,“可以是可以的,不过我们这边很少喝这个,你等爹爹去问问他们谁会做,但是冰的就不要喝了,喝热的。” “行,热的也行。”有得喝就行,已经很不错了,在这种冰块储藏不易的年代,她就不要这么奢侈了。忽然又想到,不知道能不能弄出碳酸饮料? 想着想着,林树情不自禁地傻笑出声。 兰舟俊宠溺地看着她:“怎么了?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能不能告诉爹爹?” 林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什么,就是和爹爹在一起太幸福了,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听到女儿这样说,兰舟俊简直跟打了鸡血一样:“那是自然,吃点东西算什么,你就算想要天上的星星,爹爹也让人去给你摘!” 可以啊这位老父亲!好在她已经成年了,这要还是个小孩子,遇上这么宠的爹,不知道会给他惯成什么样的小霸王。 —— 兰舟俊虽然不想急着走,可他不能出宫太久,中午最后再陪林树吃一餐,他就得快马加鞭地离开。就这餐,因为没能让林树喝上奶茶,他不停地道歉,并且保证晚上一定能让她喝到。 林树说:“喝不到就算了,又不是非要今天喝,我知道爹爹对我的好,不要再道歉了,再说下去就是女儿的不是了,明知道这事不好办,让爹爹为难了。” “快别这样说。”兰舟俊有些生气,“都是那群庸才办事不力,我女儿不过是想喝杯奶茶都办不到,爹爹给他们都打了板子,看他们以后还敢懈怠。” 林树吃饭的手都顿住了:“打板子?”竟然有人因为她喝不上奶茶就挨打,天哪这是什么万恶的剥削阶级! “爹爹怎么能这样,又不是多大的事,我都二十一了,难道还像小孩一样非馋这口不可吗?怎么能因为这样就打人,他们挨打岂不是我的罪过?” 兰舟俊见她真的生气,赶忙安慰:“怎么是你的罪过呢?明明是他们的差事办不好,我知道是喜儿善良,快别这么说了,爹爹也不是罚得很重,就厨房里管事的那几个,一人才打了三个板子,不过是为了让他们长长记性罢了,不会坏他们的,再说真把他们打坏了,谁来给我的喜儿做好吃的呢?” “三个板子……一个板子都不该打才是,爹爹你当是为了给我积德也好,以后别再这样了。”林树真的有些怕他,以兰舟俊对她爱护的程度,该不会有什么病娇属性在身上? “好好好,爹爹都听喜儿的。”兰舟俊可以做到上一秒对林树说话时和颜悦色,下一秒对下人说话便声色俱厉,“你们都听到没有,殿下对你们宽容,是殿下心善,但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懈怠,欺负殿下,奶茶的事就再容他们一二,叫他们先给殿下把晚饭做好!” “是,奴婢代他们谢过王君,谢过殿下。” 林树对这套流程都看呆了,架子可真大啊!她在摘星国时见过他们地位最高的国主,但就不知道那位国主是不是也这样高高在上,神气十足。 —— 下午林树去给兰舟俊送行,兰舟俊做了简单地乔装打扮,竟是要骑马回去的。 林树不免有些感动,他这样的身份,这样的讲究,仅仅只是为了能提前见一面女儿,就可以放下身份,并且不辞劳苦地跑那么远来回。 他们甚至为了避开人群,只能从后门悄悄地走。兰舟俊紧紧握住林树的手,不停地叮嘱她各种吃喝拉撒的事:“……派给你的随从你要多使唤,不要不习惯,不要累着自己,但也别吃太多,吃饱后别急着躺下,走动走动消食了再躺,爹爹不在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们明天启程,至多再走五日就能回到宫里了,到时爹爹给你准你很多很多的好东西,等你回来。” “好,我都记住了,爹爹你放心走,路上要当心。”……很能唠叨,再说下去天就晚了。 安海松也劝他快走,毕竟天黑以后就不好走了,虽然跟着的几个都是高手,也得万事小心。 兰舟俊这才依依不舍地上马,林树抬头望他,给他挥手告别。可偏偏太阳有些刺眼,下午这个点她本来就困,这会儿真的好难睁开眼睛。 她仰头看着看着,忽然间越来越困,看着马匹远去,好像她的灵魂也被抽了跟着去,整个人越来越恍惚,怎么回事? 她听到安海松和伍羽在叫她,一声声跟叫魂似的,不会她真的灵魂出窍了? 然后……她看见前面的马匹掉转回头,好像是把她的魂也还了回来,忽然心中有种很安定的感觉,好像终于可以放心地睡了。 第188章 怀孕这回事 林树不知道自己晕了,她好像是陷入了一个滚筒洗衣机的感觉,自己在里头转啊转,甚至还能听到洗衣机里传来的轰鸣声。 我被洗了,我被洗了……但是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以至于她很摆烂地想着不如就这么睡了?但渐渐地,洗衣机总有洗好的时候,“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她听到兰舟俊发怒的声音,听到几个陌生的,战战兢兢的声音。 怎么回事?爹爹发什么脾气?难道是她洗得不够干净吗? “王君,三殿下醒了。”最后还是伍羽给他们报告了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兰舟俊立刻转头,看到林树果然醒了,他一下就撞开伍羽扑到林树身上。他手肘正好撞在伍羽的肋骨上,伍羽没有防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一声不敢吭,默默退到一旁。 “喜儿,我的喜儿,你醒了吗?快看看爹爹,你还认得爹爹吗?” “嗯,爹……”她只是晕了又不是失忆,爹爹你不要太夸张了。 “为什么说话那么小声,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御医快过来!” 兰舟俊让开一个位置后,御医令小心翼翼的摸起了林树的脉。 林树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要你们通通陪葬!”的场景,强撑着一口气大声说了句:“我没事,就是困!” 御医令也说:“殿下有孕在身,难免气血耗伤,易困贪食,殿下的脉象还是好的,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林树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那个……我想麻烦你从头再说一遍。” 这时,兰舟俊又过来一把把御医令撞开,他紧紧握住林树的手:“好孩子,爹爹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你怀孕了,这是好事,别管这是谁的孩子,等回去爹爹就给你找个好夫君,让他照顾你和孩子。” “等等等等……免了免了免了。”她最怕就是这个。 兰舟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林树的话,自顾自叫人拿来大补汤,亲手给林树一口口喂下去,眼见林树的精神果真慢慢好转他才放心。 安海松见状趁势劝他去休息,今天是走不成了,但明天还得走。 兰舟俊舍不得林树:“喜儿是不是不能按时启程了?比原定的时间,又要晚些见到我的喜儿了。” 不知道大补汤是不是真的很有用,林树喝完全身暖洋洋的,人也不困了。归韶江不在身边,她也不想耽误,便说道:“我明天要和爹爹一起回去,我现在感觉浑身都有劲!” 兰舟俊闻言很欣慰,“喜儿不要勉强,歇好了再走。” “我可以的,你们不信地话让御医来看。”林树是真的认为她可以,并不觉得怀孕这件事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心情倒是影响很大。 她现在就是很亢奋,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孩子,尽管她还没有准备好,很意外,但是更多的是觉得神奇。 她的肚子里,有个孩子诶! 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她的肚子那么扁,到时候就会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鼓起来,孩子也会慢慢长大,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真正的生命…… “我真厉害!”她原本还在安安静静摸自己肚子,忽然间双手高举,兴奋地喊了出来,一只手差点打到御医脸上。 御医表情狰狞地往后退一步:“三殿下确实很精神,胎象也稳。” 兰舟俊慈爱地笑看她:“你这傻孩子,刚才还呆呆的,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么开心。” 林树抿着嘴摇摇头,刚才的小心思确实有些傻,如果是和归韶江分享还可以,和别人说就算了。 她这时注意到,除了兰舟俊和他身边贴身服侍的两个,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女人。这些女人里,有几个是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呢? 几位御医看起来年纪都不小,按照一般人的生活,他们应该都有家室了。伍羽年轻,她说过尚未成婚,安海松……她好像从来没提过有关她家人的事,张口闭口永远都是她的“王君”。 安海松难得遇上林树这种比较友善的目光,虽然这道目光对她充满了探寻的意味,不过她还是感到欣慰地对林树微微一笑。 结果这一笑,又让林树跟吃了苍蝇似的不自在,连忙回避掉她的目光。 后来林树不过是多磨了兰舟俊几句,兰舟俊就什么都答应了。 雷霆那边收到第二天辰时启程的消息时,人都傻了。 不是……他们刚落脚于此的时候的确说的是明天走,但当时定的是巳时。况且三个时辰前不是才派人来紧急通知她,说启程时间改到三天后了吗? “你们使唤老娘好玩呢!”她可是有脾性的! 雷霆的表情原本就凶,怒目圆瞪时更加凶神恶煞,但被派来通知的那个小宫婢只是怵了一点点便恢复了,再怎么这里也是七香国的地盘,雷大将军再横又能怎么样? “雷将军,奴婢只是来通知您一声,可不是来与您商议的,您还不赶快吩咐下去,耽误了行程的责任,您担不起。”小宫婢的脑袋昂得高高的,好像她才是将军似的。 雷霆看她不爽,仗着身高一巴掌拍她脑袋上:“要吩咐你吩咐去,我们这么大队人马,今天才把行李清点装载好,准备明天走,你们一句话,我们就得卸锅卸灶再住三天,可好嘛,刚刚卸下来,你们又让我们给装回去,我们没那闲工夫,你们谁爱走自己走,我不走!” 她一巴掌差点没把小宫婢拍晕了:“你……你……” “你什么你,赶紧滚!”雷霆扬手作势要打,吓得宫婢扭头就跑,生怕被她再给一巴掌结果了小命。 那宫婢跑得急,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哎哟”声,对面的人被撞得人仰马翻,宫婢也被撞得退了两步。 “谁呀!瞎吗?给本宫打!狠狠地打!”这么嚣张的人,是王月珂无疑了。 他被撞得眼冒金星,鼻子酸痛得眼泪都流了,还好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他们及时扶住他,不然可得被撞飞了。 其中一名随从看见对方穿的是摘星国下人穿的统一服饰,心知不是什么大人物,便毫不客气地上前扇了两巴掌。只可惜那个宫婢有些伸手,躲开了些,没打得很准。 王月珂气得冒烟:“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鞭子呢?把我的马鞭拿来!” 王月珂的鞭子没有随身携带,但立刻有人替他回去拿,王月珂暂时没有找到什么趁手之物,便决定赤手空拳上阵。 “你们敢,我是宫中一等宫女……” “啪!”一个大逼兜打到她手背上。 “给我摁住她!”王月珂非要打到她脸上不可,“区区宫女也敢叫唤,本宫还是王子呢!我说了吗?”她的鼻子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不知道伤到没,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宫女打到鼻子歪。 雷霆在自己房里正气恼着,听见外面是的王月珂的动静本不想管,但发现他闹得越来越大,不出面又不行了。再怎么说也是摘星国的地盘,凡事得留一线。 就算心里再嫌麻烦,眉头都完全皱成川字了,雷霆还得忍着脾气打开门:“珂殿下息怒,别打了。” 王月珂手上不停,那个宫女又不肯坐以待毙,拼命挣扎,两个人都按不住,简直乱成一锅粥。 第188章 怀孕这回事 林树不知道自己晕了,她好像是陷入了一个滚筒洗衣机的感觉,自己在里头转啊转,甚至还能听到洗衣机里传来的轰鸣声。 我被洗了,我被洗了……但是却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以至于她很摆烂地想着不如就这么睡了?但渐渐地,洗衣机总有洗好的时候,“嗡嗡”的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她听到兰舟俊发怒的声音,听到几个陌生的,战战兢兢的声音。 怎么回事?爹爹发什么脾气?难道是她洗得不够干净吗? “王君,三殿下醒了。”最后还是伍羽给他们报告了这件至关重要的事。 兰舟俊立刻转头,看到林树果然醒了,他一下就撞开伍羽扑到林树身上。他手肘正好撞在伍羽的肋骨上,伍羽没有防备,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却一声不敢吭,默默退到一旁。 “喜儿,我的喜儿,你醒了吗?快看看爹爹,你还认得爹爹吗?” “嗯,爹……”她只是晕了又不是失忆,爹爹你不要太夸张了。 “为什么说话那么小声,你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御医快过来!” 兰舟俊让开一个位置后,御医令小心翼翼的摸起了林树的脉。 林树想起电视剧里演的那种“要你们通通陪葬!”的场景,强撑着一口气大声说了句:“我没事,就是困!” 御医令也说:“殿下有孕在身,难免气血耗伤,易困贪食,殿下的脉象还是好的,只要多休息就好了。” 林树觉得自己可能听错了:“那个……我想麻烦你从头再说一遍。” 这时,兰舟俊又过来一把把御医令撞开,他紧紧握住林树的手:“好孩子,爹爹知道这个消息很突然,但是你怀孕了,这是好事,别管这是谁的孩子,等回去爹爹就给你找个好夫君,让他照顾你和孩子。” “等等等等……免了免了免了。”她最怕就是这个。 兰舟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林树的话,自顾自叫人拿来大补汤,亲手给林树一口口喂下去,眼见林树的精神果真慢慢好转他才放心。 安海松见状趁势劝他去休息,今天是走不成了,但明天还得走。 兰舟俊舍不得林树:“喜儿是不是不能按时启程了?比原定的时间,又要晚些见到我的喜儿了。” 不知道大补汤是不是真的很有用,林树喝完全身暖洋洋的,人也不困了。归韶江不在身边,她也不想耽误,便说道:“我明天要和爹爹一起回去,我现在感觉浑身都有劲!” 兰舟俊闻言很欣慰,“喜儿不要勉强,歇好了再走。” “我可以的,你们不信地话让御医来看。”林树是真的认为她可以,并不觉得怀孕这件事对她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心情倒是影响很大。 她现在就是很亢奋,她怀孕了,她竟然怀孕了!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第一个孩子,尽管她还没有准备好,很意外,但是更多的是觉得神奇。 她的肚子里,有个孩子诶! 看不出来,完全看不出来,她的肚子那么扁,到时候就会像吹气球一样,鼓起来鼓起来,孩子也会慢慢长大,变成一个真正的人,真正的生命…… “我真厉害!”她原本还在安安静静摸自己肚子,忽然间双手高举,兴奋地喊了出来,一只手差点打到御医脸上。 御医表情狰狞地往后退一步:“三殿下确实很精神,胎象也稳。” 兰舟俊慈爱地笑看她:“你这傻孩子,刚才还呆呆的,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么开心。” 林树抿着嘴摇摇头,刚才的小心思确实有些傻,如果是和归韶江分享还可以,和别人说就算了。 她这时注意到,除了兰舟俊和他身边贴身服侍的两个,在场的其他人都是女人。这些女人里,有几个是曾经孕育过孩子的呢? 几位御医看起来年纪都不小,按照一般人的生活,他们应该都有家室了。伍羽年轻,她说过尚未成婚,安海松……她好像从来没提过有关她家人的事,张口闭口永远都是她的“王君”。 安海松难得遇上林树这种比较友善的目光,虽然这道目光对她充满了探寻的意味,不过她还是感到欣慰地对林树微微一笑。 结果这一笑,又让林树跟吃了苍蝇似的不自在,连忙回避掉她的目光。 后来林树不过是多磨了兰舟俊几句,兰舟俊就什么都答应了。 雷霆那边收到第二天辰时启程的消息时,人都傻了。 不是……他们刚落脚于此的时候的确说的是明天走,但当时定的是巳时。况且三个时辰前不是才派人来紧急通知她,说启程时间改到三天后了吗? “你们使唤老娘好玩呢!”她可是有脾性的! 雷霆的表情原本就凶,怒目圆瞪时更加凶神恶煞,但被派来通知的那个小宫婢只是怵了一点点便恢复了,再怎么这里也是七香国的地盘,雷大将军再横又能怎么样? “雷将军,奴婢只是来通知您一声,可不是来与您商议的,您还不赶快吩咐下去,耽误了行程的责任,您担不起。”小宫婢的脑袋昂得高高的,好像她才是将军似的。 雷霆看她不爽,仗着身高一巴掌拍她脑袋上:“要吩咐你吩咐去,我们这么大队人马,今天才把行李清点装载好,准备明天走,你们一句话,我们就得卸锅卸灶再住三天,可好嘛,刚刚卸下来,你们又让我们给装回去,我们没那闲工夫,你们谁爱走自己走,我不走!” 她一巴掌差点没把小宫婢拍晕了:“你……你……” “你什么你,赶紧滚!”雷霆扬手作势要打,吓得宫婢扭头就跑,生怕被她再给一巴掌结果了小命。 那宫婢跑得急,刚出门就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哎哟”声,对面的人被撞得人仰马翻,宫婢也被撞得退了两步。 “谁呀!瞎吗?给本宫打!狠狠地打!”这么嚣张的人,是王月珂无疑了。 他被撞得眼冒金星,鼻子酸痛得眼泪都流了,还好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他们及时扶住他,不然可得被撞飞了。 其中一名随从看见对方穿的是摘星国下人穿的统一服饰,心知不是什么大人物,便毫不客气地上前扇了两巴掌。只可惜那个宫婢有些伸手,躲开了些,没打得很准。 王月珂气得冒烟:“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鞭子呢?把我的马鞭拿来!” 王月珂的鞭子没有随身携带,但立刻有人替他回去拿,王月珂暂时没有找到什么趁手之物,便决定赤手空拳上阵。 “你们敢,我是宫中一等宫女……” “啪!”一个大逼兜打到她手背上。 “给我摁住她!”王月珂非要打到她脸上不可,“区区宫女也敢叫唤,本宫还是王子呢!我说了吗?”她的鼻子现在还是隐隐作痛,不知道伤到没,他今天非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宫女打到鼻子歪。 雷霆在自己房里正气恼着,听见外面是的王月珂的动静本不想管,但发现他闹得越来越大,不出面又不行了。再怎么说也是摘星国的地盘,凡事得留一线。 就算心里再嫌麻烦,眉头都完全皱成川字了,雷霆还得忍着脾气打开门:“珂殿下息怒,别打了。” 王月珂手上不停,那个宫女又不肯坐以待毙,拼命挣扎,两个人都按不住,简直乱成一锅粥。 第189章 调戏雷将军 尽管这里没有鸡也没有狗,但鸡飞狗跳就是形容现在的场景,七手八脚,全然一个大混战。雷霆如果再出来晚一分钟,都不知道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刚才还在她房里气焰嚣张的宫婢,此时想跑都跑不掉。她不敢对王月珂还手,只得拼命挣脱王月珂的随从想逃跑,然而她刚转身,王月珂就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回拽。 雷霆摸摸自己的脑袋,头皮发麻。还好那天珂殿下揍她的时候她没跑也没还手,挨揍几下拳头没多疼,这要是被薅一把,可得把她头发薅秃不可。 “别打了,别打了。”雷霆挤上前去,她也不敢对王月珂动手,想把那个宫婢抢下来嘛,那宫婢头发被王月珂薅得稳稳的,除非一刀剪了,否则硬抢不得! 雷霆再次头皮发麻,原来打架还能使这样的招,是不是有点缺德?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她是一点招都没有。 王月珂往那宫婢脸上结结实实地抽了几巴掌后,总算是有些解气了:“小小宫女,也敢和本宫斗,本宫今天就算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宫婢被打得眼泪直流,这下她是真的服气,不敢反抗,更不敢口出狂言了,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就算自己是王君宫中的一等宫女,在这个发疯的七香国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他跟爸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宫婢想着不如现在先忍气吞声,等见了王君,自己现在有多惨,到时在王君面前告状就可以有多狠。 “王子饶命,王子饶命……”宫婢不断磕头。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雷霆终于有机会把他俩隔开了,明明只是两个人打架而已,竟然比打仗还难。 “哼,看在雷将军的面子上,本宫饶你这一回,快滚!”王月珂刚发话,宫婢立刻谢恩起身拔腿就跑,一气呵成,生怕晚一秒王月珂就会后悔似的。 雷霆松了口气,她刚才都想派人去请珍瑶公主了,瞧公主那副懒懒散散,整日只知玩乐的模样,雷霆都摸不准她管不管得住珂王子。 宫婢走后,王月珂突然跟雷霆撒起娇:“雷将军,刚才那个贱婢把我鼻子撞疼了,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雷霆闻言也是慌的,把王月珂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伤:“殿下应当是没有什么出血的地方。” “可是我好疼,你快看看,看看嘛。”王月珂指着自己的鼻子,非要她看。 雷霆往前凑了凑,确实没看出什么来:“殿下放心,没有伤到。” 王月珂又问她:“她撞了我的脸,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啊?没有,殿下还是好看的。”雷霆傻傻地接话,根本没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 王月珂唇角轻轻勾了勾:“那你说,我哪里好看?” “哪里?”雷霆又一次把王月珂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回,她终于发现她冒犯了,赶忙低眉垂眼,“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我让你说我哪里好看,很难说吗?”王月珂不高兴了。 雷霆哪敢对王子殿下评头品足说这些:“臣不配。” “不配?”王月珂唇角又勾了勾,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雷霆的肩上,“你配不配是我说了算,我说你配你就配。” 说完这句话,王月珂就娇羞地带人走了,留下雷霆一脸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王月珂突然过来是干什么的?他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可是跟那个宫婢打了一架后,却又走了。 走就走,雷霆想起正事——虽然她刚才在气头上把那个宫婢骂了一顿,但有关启程的时间,总得有个定论。他们这边地位最高,能拍案定论了,就只有珍瑶公主了,她决定去找珍瑶公主商议。 正想着这事,珍瑶公主就进来了。 “雷将军,嘻嘻……” 雷霆莫名寒颤,为何她看珍瑶公主笑得如此瘆人? “可以嘛,雷将军,嗯?”王月珍一只手指勾住雷霆的下巴。 “嗯?”雷霆不明所以。 王月珍倒是第一回认认真真把雷霆打量一番,体型虽然粗壮了些,倒是个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的英气长相。 “可以,很好。”王月珍赞道,虽然她更喜欢那种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的女孩子,但她不否认细看之下,雷霆竟然是好看的,难怪她弟弟看得上。 “公主您在说什么?”雷霆觉得这姐弟俩今天都奇奇怪怪的,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尤为奇奇怪怪。 “我说……我都听见了。”王月珍听说七香国那边宫里的人今天来找了雷霆两回,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此自从在此处落脚后,安海松和林树明明和他们住在一个地方,却完全找不到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月珍只是脑子不够好,不是没有脑子,如今已经踏入别人的地盘,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得想得周到些,谨慎些。 她知道七香国王宫那边来了人,所以特地过来想和雷霆打探消息的。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么精彩的事。 王月珂打人,王月珍都见怪不怪了,她从前没少偷偷带弟弟出去浪,她弟弟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但是——她弟弟竟然看上个女人了,这可是天下第一等大大稀罕的事! 毕竟她瞧着弟弟每次打女人的那种狠劲儿,她还以为王月珂这辈子都不会开窍呢!结果临出嫁前开窍了,还开窍到一个……很不对,很不应该的的女人头上。 虽然看弟弟的戏不太好,虽然她也很明白同气连枝的道理,王月珂如果出事,她绝对跑不掉,可当下的王月珍,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对雷霆幸灾乐祸,对王月瑾幸灾乐祸。 王月珍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以前没发现啊!雷将军还挺漂亮。” 雷霆的脸红了红:“公主谬赞。”从小到大没人夸过她漂亮,她打小就黑,在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皮肤也糙,人家只会说这小姑娘长得真壮实! 王月珍暧昧地贴着雷霆转了一圈:“雷将军好像尚未婚配?” 雷霆如实作答:“成过亲,但我夫君没能跟我过上好日子,在家乡等我时就没了。” “真可怜,那后来怎么不再找一个?我们雷将军如此优秀,没人疼可不行。” 王月珍绕了一圈,站在雷霆身后,将下巴搭在雷霆肩上,一时间,王月珍身上的香气全然把雷霆给包围住了。 忽然腰间一阵瘙痒,雷霆浑身都立起鸡皮疙瘩,这才后知后觉地跳出王月珍的气息之外。 “公……公公公主,臣……那个,有事禀报。” “嗯,什么事?”王月珍见她脖子根都红了,便手下留情不再逗她,何况她过来也是有正事的。 “臣……七香国那边突然又改行程,想明早辰时就出发,短短一下午,他们就改两回了。”看见王月珍恢复正经,雷霆说话才顺畅了。 “哦?有说什么缘故吗?”这般朝令夕改确实不妥。 雷霆答道:“无缘无故,命令式的,要我们服从。” 这般态度,就连王月珍都要皱眉:“那你这边作何应对?” 雷霆如实作答:“兵士和守卫们刚刚才做好驻扎准备,如果再改,又得劳累一番,虽说军令如山,也不过是臣一声令下的事,可无缘无故,不应当这般折腾人。” 王月珍点头:“你说得在理,就先如此定下,我去问问是何缘故,咱们也不是随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第189章 调戏雷将军 尽管这里没有鸡也没有狗,但鸡飞狗跳就是形容现在的场景,七手八脚,全然一个大混战。雷霆如果再出来晚一分钟,都不知道外面会变成什么样子。 刚才还在她房里气焰嚣张的宫婢,此时想跑都跑不掉。她不敢对王月珂还手,只得拼命挣脱王月珂的随从想逃跑,然而她刚转身,王月珂就眼疾手快一把薅住她的头发,将她往回拽。 雷霆摸摸自己的脑袋,头皮发麻。还好那天珂殿下揍她的时候她没跑也没还手,挨揍几下拳头没多疼,这要是被薅一把,可得把她头发薅秃不可。 “别打了,别打了。”雷霆挤上前去,她也不敢对王月珂动手,想把那个宫婢抢下来嘛,那宫婢头发被王月珂薅得稳稳的,除非一刀剪了,否则硬抢不得! 雷霆再次头皮发麻,原来打架还能使这样的招,是不是有点缺德?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她是一点招都没有。 王月珂往那宫婢脸上结结实实地抽了几巴掌后,总算是有些解气了:“小小宫女,也敢和本宫斗,本宫今天就算打死你,也没人敢说一个字!” 宫婢被打得眼泪直流,这下她是真的服气,不敢反抗,更不敢口出狂言了,因为她已经意识到,就算自己是王君宫中的一等宫女,在这个发疯的七香国面前连个屁都不是,他跟爸爸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宫婢想着不如现在先忍气吞声,等见了王君,自己现在有多惨,到时在王君面前告状就可以有多狠。 “王子饶命,王子饶命……”宫婢不断磕头。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雷霆终于有机会把他俩隔开了,明明只是两个人打架而已,竟然比打仗还难。 “哼,看在雷将军的面子上,本宫饶你这一回,快滚!”王月珂刚发话,宫婢立刻谢恩起身拔腿就跑,一气呵成,生怕晚一秒王月珂就会后悔似的。 雷霆松了口气,她刚才都想派人去请珍瑶公主了,瞧公主那副懒懒散散,整日只知玩乐的模样,雷霆都摸不准她管不管得住珂王子。 宫婢走后,王月珂突然跟雷霆撒起娇:“雷将军,刚才那个贱婢把我鼻子撞疼了,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出血了?” 雷霆闻言也是慌的,把王月珂从上到下看了一遍没看出什么明显的伤:“殿下应当是没有什么出血的地方。” “可是我好疼,你快看看,看看嘛。”王月珂指着自己的鼻子,非要她看。 雷霆往前凑了凑,确实没看出什么来:“殿下放心,没有伤到。” 王月珂又问她:“她撞了我的脸,我是不是不好看了?” “啊?没有,殿下还是好看的。”雷霆傻傻地接话,根本没发现其中有什么问题。 王月珂唇角轻轻勾了勾:“那你说,我哪里好看?” “哪里?”雷霆又一次把王月珂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这回,她终于发现她冒犯了,赶忙低眉垂眼,“臣有罪。” “你有什么罪?我让你说我哪里好看,很难说吗?”王月珂不高兴了。 雷霆哪敢对王子殿下评头品足说这些:“臣不配。” “不配?”王月珂唇角又勾了勾,伸出一根手指点在雷霆的肩上,“你配不配是我说了算,我说你配你就配。” 说完这句话,王月珂就娇羞地带人走了,留下雷霆一脸莫名其妙,她都不知道王月珂突然过来是干什么的?他应该是来找自己的,可是跟那个宫婢打了一架后,却又走了。 走就走,雷霆想起正事——虽然她刚才在气头上把那个宫婢骂了一顿,但有关启程的时间,总得有个定论。他们这边地位最高,能拍案定论了,就只有珍瑶公主了,她决定去找珍瑶公主商议。 正想着这事,珍瑶公主就进来了。 “雷将军,嘻嘻……” 雷霆莫名寒颤,为何她看珍瑶公主笑得如此瘆人? “可以嘛,雷将军,嗯?”王月珍一只手指勾住雷霆的下巴。 “嗯?”雷霆不明所以。 王月珍倒是第一回认认真真把雷霆打量一番,体型虽然粗壮了些,倒是个浓眉大眼五官深邃的英气长相。 “可以,很好。”王月珍赞道,虽然她更喜欢那种身材纤细,五官精致的女孩子,但她不否认细看之下,雷霆竟然是好看的,难怪她弟弟看得上。 “公主您在说什么?”雷霆觉得这姐弟俩今天都奇奇怪怪的,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尤为奇奇怪怪。 “我说……我都听见了。”王月珍听说七香国那边宫里的人今天来找了雷霆两回,她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此自从在此处落脚后,安海松和林树明明和他们住在一个地方,却完全找不到人,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王月珍只是脑子不够好,不是没有脑子,如今已经踏入别人的地盘,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小命,她也得想得周到些,谨慎些。 她知道七香国王宫那边来了人,所以特地过来想和雷霆打探消息的。没想到,就听到了那么精彩的事。 王月珂打人,王月珍都见怪不怪了,她从前没少偷偷带弟弟出去浪,她弟弟什么时候让人欺负过?但是——她弟弟竟然看上个女人了,这可是天下第一等大大稀罕的事! 毕竟她瞧着弟弟每次打女人的那种狠劲儿,她还以为王月珂这辈子都不会开窍呢!结果临出嫁前开窍了,还开窍到一个……很不对,很不应该的的女人头上。 虽然看弟弟的戏不太好,虽然她也很明白同气连枝的道理,王月珂如果出事,她绝对跑不掉,可当下的王月珍,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对雷霆幸灾乐祸,对王月瑾幸灾乐祸。 王月珍捏着她的下巴左看右看:“以前没发现啊!雷将军还挺漂亮。” 雷霆的脸红了红:“公主谬赞。”从小到大没人夸过她漂亮,她打小就黑,在田里干活风吹日晒的,皮肤也糙,人家只会说这小姑娘长得真壮实! 王月珍暧昧地贴着雷霆转了一圈:“雷将军好像尚未婚配?” 雷霆如实作答:“成过亲,但我夫君没能跟我过上好日子,在家乡等我时就没了。” “真可怜,那后来怎么不再找一个?我们雷将军如此优秀,没人疼可不行。” 王月珍绕了一圈,站在雷霆身后,将下巴搭在雷霆肩上,一时间,王月珍身上的香气全然把雷霆给包围住了。 忽然腰间一阵瘙痒,雷霆浑身都立起鸡皮疙瘩,这才后知后觉地跳出王月珍的气息之外。 “公……公公公主,臣……那个,有事禀报。” “嗯,什么事?”王月珍见她脖子根都红了,便手下留情不再逗她,何况她过来也是有正事的。 “臣……七香国那边突然又改行程,想明早辰时就出发,短短一下午,他们就改两回了。”看见王月珍恢复正经,雷霆说话才顺畅了。 “哦?有说什么缘故吗?”这般朝令夕改确实不妥。 雷霆答道:“无缘无故,命令式的,要我们服从。” 这般态度,就连王月珍都要皱眉:“那你这边作何应对?” 雷霆如实作答:“兵士和守卫们刚刚才做好驻扎准备,如果再改,又得劳累一番,虽说军令如山,也不过是臣一声令下的事,可无缘无故,不应当这般折腾人。” 王月珍点头:“你说得在理,就先如此定下,我去问问是何缘故,咱们也不是随他们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第190章 拖延 王月珍要去找安海松,这回她有正当理由了,今天非要见着安海松不可。毕竟他们两国之间不和由来已久,虽然她敢把安海松招过去,可来到人家的地盘后,她真怕七香国这帮人使坏。 雷霆听王月珍说要去找安海松,她便也要跟着去,王月珍见多个帮手,倒也乐得,正好雷霆整日绷着张凶脸,可以帮她震一震那些人。 雷霆跟在王月珍身后,她看着走在前边淡紫色衣裙的珍瑶公主,跟只花蝴蝶似的在她眼前翻飞,大家同样是女人,为什么珍瑶公主闻起来是香香的? 他们此次落脚的地方不是驿馆,而是一处不小的行宫,据说是炎炎夏日时,七香国王室过来避暑用的。 入住行宫后,两国的人被分开住在不同的地方,王月珍要去找安海松都不方便了。 王月珍不喜欢有人跟着,身边只有阿美一人,于是三人来到安海松居住的厢房,却被告知安海松不在,他们连门都没进。 “不在?”王月珍可不信这鬼话,不在的话,前头那宫婢过来传话,是传谁的话? “那我进去等她。” 按王月珍的身份,她是公主,安海松只是个普通的使臣,她要进门拜访,不进主人屋,只在厅堂等候就是了,可居然连这个要求门房都不允许。 雷霆都怒了:“大胆,你们可知眼前的是谁?我国公主前来拜访,你们竟如此无礼,将公主拒之门外!”这代表的毕竟是一国脸面。 门房守候的侍卫战战兢兢地答道:“我家大人吩咐过,她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得进去。” “任何人呐……”王月珍就温柔多了,“也就是说,你们蝶喜少主过来也不能进咯?” “这……”侍卫犹豫地答道,“也是不能的。” “哼!”听她这么回答,王月珍冷哼一声,“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雷将军,我们走,阿美你在这儿守着,我有急事要找安大人,他们既然不肯去替我通报,又不肯去替我找人,我们就只能等着了。” 雷霆也哼道:“七香国真是不成体统。” 守门的侍卫捏了捏拳头,却又不敢反驳,还得恭恭敬敬地送王月珍他们离开。 安海松这边找不到人,王月珍却知道还有一个,就是前日来为林树迎驾的伍羽。伍羽此人,王月珍只见过她一回,料想队伍里七香国那边最大的就是这两个人了,真想商量什么事,只有他们说了才算。 王月珍找来人带路,又往伍羽那边的住处去,雷霆仍旧跟着,她要不跟,只剩王月珍一个人过去就太不好看了,堂堂一国公主,连个随从都没有。 结果到了伍羽那边,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伍羽也不在。 “那我进去等着。”王月珍生气地盯着门边的侍卫,“你们不会又不让我进去?” “小人不敢。”伍羽这边下侍卫倒是放他们进去了,并且上来茶点服侍。 服侍他们的奴婢说:“伍大人出去办差,小的们已经着人去传话了,请珍瑶公主和雷将军先用些茶点。” “这还像话些。”王月珍品了口茶,一般般,不算好,也不算怠慢,想来是这个伍羽官职不够大,用不上太好的茶。 王月珍又问道:“那边安使臣也不在屋里,是和你们大人一起去办差的吗?” “回公主的话,这个小人也不清楚,今早我家大人是自己出去的,没听大人有什么吩咐。”奉茶的奴婢答道。 “哼!”王月珍心知肚明,这个奴婢是伍羽的人,人家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她,不过看在她很是恭敬的份上,王月珍就不追究了。 雷霆看看王月珍,便有了主心骨般,之前那个宫婢传话要她明天启程的事她更加不会管了,如今她和王月珍就在这边耗着,到时候东西收拾不起来,一样走不了。 她心道还好有珍瑶公主在,公主有脑子,耐得住性子,如果换到她身上,以她的直脾气,说不启程就不启程,但也只能是和对方硬刚。 王月珍和雷霆等候了一盏茶的功夫,伍羽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她在门外擦了汗,又掸去灰尘,才进屋给王月珍见礼。 王月珍心里有气,便不大耐烦:“伍大人可真忙啊!” 伍羽早有措辞应对:“下官得了差事,出去为三殿下采买一些物品,不知珍瑶公主和雷将军造访,怠慢了二位。” 王月珍仍是不高兴:“这么说来,还是我们来得唐突,打扰伍廷尉了。” 伍羽连称不敢。她之前在林树住的主殿那边,已经遇上了那个被王月珂打得很惨的宫婢,现在大致能猜到王月珍和雷霆的来意,于是她便委婉地直说了: “我国王君思女心切,突然传令过来,要求我们加快脚程,希望早日能都见到三殿下,所以只得辛苦珍瑶公主和雷将军干一干路了。” 雷霆心道,原来是宫中传来的命令,难怪他们改得那样急。她身为边将,自然明白朝廷那边传过来的令是万分要紧的。 可王月珍和雷霆不一样,她听出来伍羽这话,看似是在为今日突然更改日期的事辩解并道歉,实则是在催促他们赶紧着手启程事宜。 所以王月珍不爽得很,她就偏不动了,你们那边会找理由,我这边难道不会吗:“哎呀,不是我不想,可伍廷尉有所不知,我的王弟深居宫廷,身体娇贵,从未经历过这般长途跋涉,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难得停下来歇歇,如若不能好好休养一番,只怕就算到了你们兰花郡,也要去半条命了。” “还有……这事?”伍羽嘴角抽抽,要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清楚王月珍明显是在为他们的拖延找借口。 王月珍很肯定地说:“伍廷尉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安使臣嘛,我们这一路就是因为我王弟的身体撑不住,才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她以上说的倒是真话。 伍羽心道王君和三殿下都想早些走,今日的差事可不能砸在这儿,便道:“珍瑶公主说的是,既然前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就更应该抓紧了,至于珂王子的身体……这好办,行宫中有内宫派过来的宫廷御医,下官这就派御医过去为珂王子诊治。” 王月珍接话道:“我们出行也带着御医,难不成伍廷尉认为我国的宫廷御医,医术比不上你们贵国的?” 雷霆听到王月珍的话,也很不服气:“公主说的是,我国御医必定医术高明,不信我们比比!” 伍羽撑着她的假笑道:“这……医术的高低之分,下官作为外行不敢胡乱评判,只是觉得多个人多个办法,或许我国的宫廷御医替珂王子诊了脉后,会有不一样的诊疗思路呢?” 打死伍羽都不会相信王月珂是个“身娇体弱”的病患,身娇体弱的病患怎么可能把他们的宫女打成那样? 王月珍心道,七香国的人都属孔雀的吗?尾巴上全是心眼,她一手撑着额头,突然就来了点子:“既然贵国的御医医术高明,不如先请来为我诊治一二,我这两日总是头疼,正好我国的御医也没辙了,不如听听贵国御医有什么‘新思路’?” “呵呵呵呵……下官这就去请,再为珂王子请一位最好的。” “呵呵呵呵……”王月珍叶跟着她笑,两人心知肚明,谁都没病。 雷霆看看伍羽,又看看王月珍,这两人唇枪舌战她够佩服的,难怪归大帅不让她回朝中,她哪斗得过那些文官。 第190章 拖延 王月珍要去找安海松,这回她有正当理由了,今天非要见着安海松不可。毕竟他们两国之间不和由来已久,虽然她敢把安海松招过去,可来到人家的地盘后,她真怕七香国这帮人使坏。 雷霆听王月珍说要去找安海松,她便也要跟着去,王月珍见多个帮手,倒也乐得,正好雷霆整日绷着张凶脸,可以帮她震一震那些人。 雷霆跟在王月珍身后,她看着走在前边淡紫色衣裙的珍瑶公主,跟只花蝴蝶似的在她眼前翻飞,大家同样是女人,为什么珍瑶公主闻起来是香香的? 他们此次落脚的地方不是驿馆,而是一处不小的行宫,据说是炎炎夏日时,七香国王室过来避暑用的。 入住行宫后,两国的人被分开住在不同的地方,王月珍要去找安海松都不方便了。 王月珍不喜欢有人跟着,身边只有阿美一人,于是三人来到安海松居住的厢房,却被告知安海松不在,他们连门都没进。 “不在?”王月珍可不信这鬼话,不在的话,前头那宫婢过来传话,是传谁的话? “那我进去等她。” 按王月珍的身份,她是公主,安海松只是个普通的使臣,她要进门拜访,不进主人屋,只在厅堂等候就是了,可居然连这个要求门房都不允许。 雷霆都怒了:“大胆,你们可知眼前的是谁?我国公主前来拜访,你们竟如此无礼,将公主拒之门外!”这代表的毕竟是一国脸面。 门房守候的侍卫战战兢兢地答道:“我家大人吩咐过,她不在的时候,任何人不得进去。” “任何人呐……”王月珍就温柔多了,“也就是说,你们蝶喜少主过来也不能进咯?” “这……”侍卫犹豫地答道,“也是不能的。” “哼!”听她这么回答,王月珍冷哼一声,“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我们又何必自讨没趣,雷将军,我们走,阿美你在这儿守着,我有急事要找安大人,他们既然不肯去替我通报,又不肯去替我找人,我们就只能等着了。” 雷霆也哼道:“七香国真是不成体统。” 守门的侍卫捏了捏拳头,却又不敢反驳,还得恭恭敬敬地送王月珍他们离开。 安海松这边找不到人,王月珍却知道还有一个,就是前日来为林树迎驾的伍羽。伍羽此人,王月珍只见过她一回,料想队伍里七香国那边最大的就是这两个人了,真想商量什么事,只有他们说了才算。 王月珍找来人带路,又往伍羽那边的住处去,雷霆仍旧跟着,她要不跟,只剩王月珍一个人过去就太不好看了,堂堂一国公主,连个随从都没有。 结果到了伍羽那边,竟然还是一样的结果——伍羽也不在。 “那我进去等着。”王月珍生气地盯着门边的侍卫,“你们不会又不让我进去?” “小人不敢。”伍羽这边下侍卫倒是放他们进去了,并且上来茶点服侍。 服侍他们的奴婢说:“伍大人出去办差,小的们已经着人去传话了,请珍瑶公主和雷将军先用些茶点。” “这还像话些。”王月珍品了口茶,一般般,不算好,也不算怠慢,想来是这个伍羽官职不够大,用不上太好的茶。 王月珍又问道:“那边安使臣也不在屋里,是和你们大人一起去办差的吗?” “回公主的话,这个小人也不清楚,今早我家大人是自己出去的,没听大人有什么吩咐。”奉茶的奴婢答道。 “哼!”王月珍心知肚明,这个奴婢是伍羽的人,人家就算知道什么也不会告诉她,不过看在她很是恭敬的份上,王月珍就不追究了。 雷霆看看王月珍,便有了主心骨般,之前那个宫婢传话要她明天启程的事她更加不会管了,如今她和王月珍就在这边耗着,到时候东西收拾不起来,一样走不了。 她心道还好有珍瑶公主在,公主有脑子,耐得住性子,如果换到她身上,以她的直脾气,说不启程就不启程,但也只能是和对方硬刚。 王月珍和雷霆等候了一盏茶的功夫,伍羽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她在门外擦了汗,又掸去灰尘,才进屋给王月珍见礼。 王月珍心里有气,便不大耐烦:“伍大人可真忙啊!” 伍羽早有措辞应对:“下官得了差事,出去为三殿下采买一些物品,不知珍瑶公主和雷将军造访,怠慢了二位。” 王月珍仍是不高兴:“这么说来,还是我们来得唐突,打扰伍廷尉了。” 伍羽连称不敢。她之前在林树住的主殿那边,已经遇上了那个被王月珂打得很惨的宫婢,现在大致能猜到王月珍和雷霆的来意,于是她便委婉地直说了: “我国王君思女心切,突然传令过来,要求我们加快脚程,希望早日能都见到三殿下,所以只得辛苦珍瑶公主和雷将军干一干路了。” 雷霆心道,原来是宫中传来的命令,难怪他们改得那样急。她身为边将,自然明白朝廷那边传过来的令是万分要紧的。 可王月珍和雷霆不一样,她听出来伍羽这话,看似是在为今日突然更改日期的事辩解并道歉,实则是在催促他们赶紧着手启程事宜。 所以王月珍不爽得很,她就偏不动了,你们那边会找理由,我这边难道不会吗:“哎呀,不是我不想,可伍廷尉有所不知,我的王弟深居宫廷,身体娇贵,从未经历过这般长途跋涉,这一路上遭了不少罪,难得停下来歇歇,如若不能好好休养一番,只怕就算到了你们兰花郡,也要去半条命了。” “还有……这事?”伍羽嘴角抽抽,要笑却笑不出来,因为她清楚王月珍明显是在为他们的拖延找借口。 王月珍很肯定地说:“伍廷尉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安使臣嘛,我们这一路就是因为我王弟的身体撑不住,才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她以上说的倒是真话。 伍羽心道王君和三殿下都想早些走,今日的差事可不能砸在这儿,便道:“珍瑶公主说的是,既然前头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这会儿就更应该抓紧了,至于珂王子的身体……这好办,行宫中有内宫派过来的宫廷御医,下官这就派御医过去为珂王子诊治。” 王月珍接话道:“我们出行也带着御医,难不成伍廷尉认为我国的宫廷御医,医术比不上你们贵国的?” 雷霆听到王月珍的话,也很不服气:“公主说的是,我国御医必定医术高明,不信我们比比!” 伍羽撑着她的假笑道:“这……医术的高低之分,下官作为外行不敢胡乱评判,只是觉得多个人多个办法,或许我国的宫廷御医替珂王子诊了脉后,会有不一样的诊疗思路呢?” 打死伍羽都不会相信王月珂是个“身娇体弱”的病患,身娇体弱的病患怎么可能把他们的宫女打成那样? 王月珍心道,七香国的人都属孔雀的吗?尾巴上全是心眼,她一手撑着额头,突然就来了点子:“既然贵国的御医医术高明,不如先请来为我诊治一二,我这两日总是头疼,正好我国的御医也没辙了,不如听听贵国御医有什么‘新思路’?” “呵呵呵呵……下官这就去请,再为珂王子请一位最好的。” “呵呵呵呵……”王月珍叶跟着她笑,两人心知肚明,谁都没病。 雷霆看看伍羽,又看看王月珍,这两人唇枪舌战她够佩服的,难怪归大帅不让她回朝中,她哪斗得过那些文官。 第191章 贿赂 王月珍和伍羽僵持下去,伍羽肯定会是先坚持不住的那个。 这活很不好干,摘星国的使团不愿意走,要么威逼利诱,要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这两样条件,伍羽都没有。 他们能拿什么威逼利诱,摘星国跟爸爸不怕他们,更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跟他们讲道理?被那个坏事的宫女弄这一出,他们显然又失去了先机。 难道还能命令他们?搞笑吗?人家来友好出使的,双方地位平等,她一个小小官员,命令人家公主? 来硬的……伍羽看了看王月珍身侧高大的雷霆,算了,还是得来软的。 伍羽没招了,决定割肉,她命人取来一条项链,项链上的镶嵌的蓝色宝石有拇指头大小,包绕在镂空的金色花丝中,工艺繁杂,十分华美。 如此华丽的东西,伍羽是绝对买不起的,她没有收受贿赂的爱好,所以这条项链是从白莲郡那个与山匪勾结的贪官手里缴获的赃物。 她之前紧急受命,待攻破山匪后,立即赶去迎接三殿下,务必要把三殿下平安带到王君面前,因此这些赃物缴获后来连清点都来不及。 这条项链还是她的手下着实钟爱这件工艺,便单独挑出来给她,说是万一用的上。伍羽之前还疑惑什么时候用得上,难不成是拿去献给王君或三殿下? 赃物原本就是要上缴的,那不由着王君挑,或许送给三殿下倒是可以。既讨好三殿下又讨好王君,不过她送的时机得合适。 于是这个时机就一直等到了现在,居然要送给王月珍了!伍羽那个心疼啊,送不到三殿下手里就算了,竟要送到敌人手里。 精心包装的礼盒打开,就算是王月珍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着实被这条项链惊艳了一瞬。 伍羽示好的意味明显:“珍瑶公主请看,下官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条珍宝,可惜下官是个乡巴佬,认不得这样的宝贝,今日一见珍瑶公主,您器宇轩昂,英姿焕发,只有您这样的人,才懂得鉴赏这样的宝贝。” “哦?原来我在伍廷尉眼中是这般高大形象,让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受之有愧。”嘴里虽然谦虚,但王月珍的手已经摸到项链上了。 指腹触及链条上精致的工艺,王月珍再次在心中惊叹这是件宝贝,都知道七香国以各色手工艺品闻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王月珍把项链拿在手里,细细欣赏,伍羽见她果真喜爱,便开口道:“这样的珍品,在我兰花郡内多的是,兰花郡内的国香府最是盛产首饰,那里有好几条街的首饰店,每家店内都有工艺高超的匠人,只要珍瑶公主喜欢,下官可以陪您去逛逛。” “哦,只是逛逛,那多没意思。”王月珍意有所指,伍羽当然听得出来,“珍瑶公主这般人物,去了兰花郡,不知道多少人巴结您……听说珂王子身份高贵,嫁妆丰厚,也不知谁能那么好福气娶得美人归?” 雷霆在旁边听着,听到伍羽说王月珂时,她想来想去,伍羽说得没错,珂王子大约也只有这两个优点能夸了,至于谁娶了他……这福气至少雷霆不敢想。 伍羽不知道雷霆的腹诽,继续她的甜言蜜语攻势:“到时候珂王子众星捧月,那些有眼力的,就该来巴结公主您了。”说着,伍羽的大拇指伸到王月珍面前。 “公主您说是不是,兰花郡的王宫贵女们,可都盼着珂王子早日抵达,公主您说是不是?” 王月珍嘴角勾起,眉头挑了挑,不由自主看了雷霆一眼。虽然整个出使队伍中她的地位最高,可实际上实权都在雷霆手上。 他们从权都出发时,护卫的军队都是归韶江的人,然而当在衡城使团的护卫将领更换成雷霆后,整个护卫军的兵士,就全都换成雷霆的人了。 况且拒绝明早启程的人,也是雷霆,如果王月珍为了这条项链,无视雷霆的号令…… “呵呵呵呵……”王月珍摸了又摸,对项链爱不释手的模样,而雷霆的脑子此时还没有想得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雷霆听得出伍羽想说服王月珍明天按时出发,可由于伍羽到现在还没有明说这条项链是要送给王月珍的,因此雷霆暂时还没有想到这层。 王月珍笑着笑着,忽然把项链扔回首饰盒里,伍羽讨好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伍廷尉真该见识见识好东西了,这条项链美则美矣,宝石不够大,不值钱。” 雷霆在这时接话道:“可不是,我们附属吴国随便进贡的宝石都比这颗大,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是谈不拢了,伍羽着急地拦下他们面前:“公主,请您再看看,再想想,下官这里还有其他珍宝可以供您鉴赏,更有数位舞艺精湛的美男,若是公主有需要,下官可以请他们来陪您一起鉴赏。” “美男?”这对王月珍来说简直踩雷,而且伍羽想不到发是,对雷霆来说,也是踩雷 。 几个会跳舞的美男子,一下在谈判对象那边爆了两颗雷,这下她没得谈了。 雷霆身为衡城守卫将领,时常有人来巴结她,但手底下人知道她的品性,没人能贿赂成功过,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雷将军不爱财了。 但送男人就不一样,因为雷将军单身!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空档,一次不行就两次,雷将军早晚都是要找男人都,与其等她自己找到了,不如他们帮着找,因此雷霆这几年数不清多少个男人被送上门来,她对他们的话术了如指掌。 还没等王月珍说话,雷霆当即怒了:“伍廷尉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就能说动公主为你们行方便吗?我今天话就撂在这儿了,明天出发就是不行!” 王月珍对于雷霆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有些不满,心道雷霆手握重兵,果然不会把她这个公主当回事。不过现在特殊时期,王月珍明白不能内讧的道理,因此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沉默地和雷霆站在一边。 伍羽这回真的没招了,越拖下去,他们的时间越少,明天按时出发的可能性就越少,所以她当即决定把这事儿往上一级送。 左右不是她一个人出力,这儿不还有安大人嘛,安大人虽说没什么实权的官职,但她才是王君真正的心腹,是伍羽的上级。 伍羽也懒得装了,“既然如此,下官还有要事得去办,二位请自便,招待不周。” 她倒是不赶这两个人,只不过王月珍和雷霆的目的已达到,他们便告辞离去。 这一局较量,由于伍羽的沉不住气,反倒令王月珍后发制人,大获全胜。 出门的时候,王月珍还在偷着乐,她这次过来找安海松也好,找伍羽也好,不就是为了说服他们不要明天启程的嘛,结果没想到对方那么着急走,把柄反而就落到王月珍手上了。 伍羽心气不顺,好似都能看见自己的官帽在往下掉,正唉声叹气准备去找安海松时,见到王君身边的另一名护卫宫女来访。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出门迎接。 那宫女见了她,开门见山道:“三殿下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三殿下说,是咱们这边三番两次地更改时间,着实为难摘星国的使团了,所以明日三殿下将脱离摘星国的使团,自己出发,还请伍廷尉辛苦一日,做好准备。” 伍羽愣在原地,她的官帽又戴回来了! 第191章 贿赂 王月珍和伍羽僵持下去,伍羽肯定会是先坚持不住的那个。 这活很不好干,摘星国的使团不愿意走,要么威逼利诱,要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可这两样条件,伍羽都没有。 他们能拿什么威逼利诱,摘星国跟爸爸不怕他们,更没有什么要求他们。跟他们讲道理?被那个坏事的宫女弄这一出,他们显然又失去了先机。 难道还能命令他们?搞笑吗?人家来友好出使的,双方地位平等,她一个小小官员,命令人家公主? 来硬的……伍羽看了看王月珍身侧高大的雷霆,算了,还是得来软的。 伍羽没招了,决定割肉,她命人取来一条项链,项链上的镶嵌的蓝色宝石有拇指头大小,包绕在镂空的金色花丝中,工艺繁杂,十分华美。 如此华丽的东西,伍羽是绝对买不起的,她没有收受贿赂的爱好,所以这条项链是从白莲郡那个与山匪勾结的贪官手里缴获的赃物。 她之前紧急受命,待攻破山匪后,立即赶去迎接三殿下,务必要把三殿下平安带到王君面前,因此这些赃物缴获后来连清点都来不及。 这条项链还是她的手下着实钟爱这件工艺,便单独挑出来给她,说是万一用的上。伍羽之前还疑惑什么时候用得上,难不成是拿去献给王君或三殿下? 赃物原本就是要上缴的,那不由着王君挑,或许送给三殿下倒是可以。既讨好三殿下又讨好王君,不过她送的时机得合适。 于是这个时机就一直等到了现在,居然要送给王月珍了!伍羽那个心疼啊,送不到三殿下手里就算了,竟要送到敌人手里。 精心包装的礼盒打开,就算是王月珍这种见多识广的人,也着实被这条项链惊艳了一瞬。 伍羽示好的意味明显:“珍瑶公主请看,下官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条珍宝,可惜下官是个乡巴佬,认不得这样的宝贝,今日一见珍瑶公主,您器宇轩昂,英姿焕发,只有您这样的人,才懂得鉴赏这样的宝贝。” “哦?原来我在伍廷尉眼中是这般高大形象,让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受之有愧。”嘴里虽然谦虚,但王月珍的手已经摸到项链上了。 指腹触及链条上精致的工艺,王月珍再次在心中惊叹这是件宝贝,都知道七香国以各色手工艺品闻名天下,果然名不虚传。 王月珍把项链拿在手里,细细欣赏,伍羽见她果真喜爱,便开口道:“这样的珍品,在我兰花郡内多的是,兰花郡内的国香府最是盛产首饰,那里有好几条街的首饰店,每家店内都有工艺高超的匠人,只要珍瑶公主喜欢,下官可以陪您去逛逛。” “哦,只是逛逛,那多没意思。”王月珍意有所指,伍羽当然听得出来,“珍瑶公主这般人物,去了兰花郡,不知道多少人巴结您……听说珂王子身份高贵,嫁妆丰厚,也不知谁能那么好福气娶得美人归?” 雷霆在旁边听着,听到伍羽说王月珂时,她想来想去,伍羽说得没错,珂王子大约也只有这两个优点能夸了,至于谁娶了他……这福气至少雷霆不敢想。 伍羽不知道雷霆的腹诽,继续她的甜言蜜语攻势:“到时候珂王子众星捧月,那些有眼力的,就该来巴结公主您了。”说着,伍羽的大拇指伸到王月珍面前。 “公主您说是不是,兰花郡的王宫贵女们,可都盼着珂王子早日抵达,公主您说是不是?” 王月珍嘴角勾起,眉头挑了挑,不由自主看了雷霆一眼。虽然整个出使队伍中她的地位最高,可实际上实权都在雷霆手上。 他们从权都出发时,护卫的军队都是归韶江的人,然而当在衡城使团的护卫将领更换成雷霆后,整个护卫军的兵士,就全都换成雷霆的人了。 况且拒绝明早启程的人,也是雷霆,如果王月珍为了这条项链,无视雷霆的号令…… “呵呵呵呵……”王月珍摸了又摸,对项链爱不释手的模样,而雷霆的脑子此时还没有想得太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雷霆听得出伍羽想说服王月珍明天按时出发,可由于伍羽到现在还没有明说这条项链是要送给王月珍的,因此雷霆暂时还没有想到这层。 王月珍笑着笑着,忽然把项链扔回首饰盒里,伍羽讨好的笑顿时僵在脸上。 “伍廷尉真该见识见识好东西了,这条项链美则美矣,宝石不够大,不值钱。” 雷霆在这时接话道:“可不是,我们附属吴国随便进贡的宝石都比这颗大,有什么好稀罕的?” 这是谈不拢了,伍羽着急地拦下他们面前:“公主,请您再看看,再想想,下官这里还有其他珍宝可以供您鉴赏,更有数位舞艺精湛的美男,若是公主有需要,下官可以请他们来陪您一起鉴赏。” “美男?”这对王月珍来说简直踩雷,而且伍羽想不到发是,对雷霆来说,也是踩雷 。 几个会跳舞的美男子,一下在谈判对象那边爆了两颗雷,这下她没得谈了。 雷霆身为衡城守卫将领,时常有人来巴结她,但手底下人知道她的品性,没人能贿赂成功过,久而久之大家就都知道雷将军不爱财了。 但送男人就不一样,因为雷将军单身!于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空档,一次不行就两次,雷将军早晚都是要找男人都,与其等她自己找到了,不如他们帮着找,因此雷霆这几年数不清多少个男人被送上门来,她对他们的话术了如指掌。 还没等王月珍说话,雷霆当即怒了:“伍廷尉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这样就能说动公主为你们行方便吗?我今天话就撂在这儿了,明天出发就是不行!” 王月珍对于雷霆这种越俎代庖的行为有些不满,心道雷霆手握重兵,果然不会把她这个公主当回事。不过现在特殊时期,王月珍明白不能内讧的道理,因此她什么也没表现出来,沉默地和雷霆站在一边。 伍羽这回真的没招了,越拖下去,他们的时间越少,明天按时出发的可能性就越少,所以她当即决定把这事儿往上一级送。 左右不是她一个人出力,这儿不还有安大人嘛,安大人虽说没什么实权的官职,但她才是王君真正的心腹,是伍羽的上级。 伍羽也懒得装了,“既然如此,下官还有要事得去办,二位请自便,招待不周。” 她倒是不赶这两个人,只不过王月珍和雷霆的目的已达到,他们便告辞离去。 这一局较量,由于伍羽的沉不住气,反倒令王月珍后发制人,大获全胜。 出门的时候,王月珍还在偷着乐,她这次过来找安海松也好,找伍羽也好,不就是为了说服他们不要明天启程的嘛,结果没想到对方那么着急走,把柄反而就落到王月珍手上了。 伍羽心气不顺,好似都能看见自己的官帽在往下掉,正唉声叹气准备去找安海松时,见到王君身边的另一名护卫宫女来访。 她三步并作两步,赶忙出门迎接。 那宫女见了她,开门见山道:“三殿下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三殿下说,是咱们这边三番两次地更改时间,着实为难摘星国的使团了,所以明日三殿下将脱离摘星国的使团,自己出发,还请伍廷尉辛苦一日,做好准备。” 伍羽愣在原地,她的官帽又戴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