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我是朱厚照之子》 第1章 大明的太子殿下 正德十六年,诺大的紫禁城寂静的可怕,漆黑的夜晚,格外阴森,外面的风阴冷的嚎叫着,时不时可以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现在已经午夜时分,突然一个黑影掠过窗头。 朱载圫猛然惊醒,低声问道:“有人来了么?” “主子,您安心歇息,就是一只野猫而已。”窗外传来了一个温和的声音。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哎,李芳,孤睡不着,你进来陪孤说一会话。” “诺,主子。” 很快一个面目清秀、略显儒雅的太监便推门而入,此人正是李芳,也是朱载圫身边最亲近的人。 李芳点上蜡烛,见朱载圫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发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主子,要不要点上火炉啊?”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孤不冷,李芳你说父皇一直不喜欢孤,他会不会废掉孤这个太子啊?” “主子,您不要胡思乱想,你是皇上的唯一亲子,您继位乃是人心所向,谁敢坏了江山社稷啊?” “哎,父皇的心思不好猜啊,今天大舅舅进宫告诉孤,现在外面都传开了,父皇准备改立兴王世子为太子,孤这太子之位难保啊。”朱载圫装模作样的叹息道。 听了这话,李芳的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了,当今皇上的性子还真是飘忽不定,继位十六年以来,他所做的那些离经叛道之事是数不胜数,曾经皇上就干过带孕妇进宫的混账事,当时要不是杨廷和等人力谏,很有可能那个不知名的野种便会留在宫中了。 “主子,您不用太担心,奴才虽说是个阉人,不懂这些国家大事,但奴才也知道您这些年读书练字,日日不辍,况且您又是嫡子,这大明天下就该是您的,想必前朝那些大臣们也是这么想的。”李芳低声劝慰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但愿如此,对了,今夜在豹房当值的是内阁的哪位大人啊?” “回禀主子,正是首辅杨大人。” “派人去问问杨先生,孤该如何应对此事?” “主子,您看派谁去合适呢?” 朱载圫思虑一会方才缓缓说道:“派陈洪去,这家伙还算伶俐。” “主子,您先歇着,奴才现在就去安排。” 李芳伺候朱载圫安歇后,方才悄声离开。 李芳走后,朱载圫在床上也是辗转难眠,说来很神奇,自己不过是和几个驴友去了一趟沙漠,遇到了大风暴,然后自己就来到了大明朝,灵魂附身在了一个历史上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人身上,而且还完美的继承了他的记忆…… 朱载圫出生于正德二年,是朱厚照的原配夏皇后所生,当时夏皇后怀的是双生子,朱载圫本来还有一个弟弟呢,但这个孩子出生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在朱载圫两岁的时候,夏皇后也因病去世了。 因此朱厚照一直认为是朱载圫克死了自己的母亲和亲弟弟,朱载圫就是个不祥之人。 这些年朱厚照也一直没有立朱载圫为太子的打算,直到上个月,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才无奈下诏立了太子。 自己在后世便是一名孤儿,从小就没享受过父母的宠爱,没想到来到这大明朝,自己又要马上变成孤儿了。 现在是正德十六年二月底,而历史上正德皇帝驾崩的日子好像是在三月份。 也就是说,如果不出差错的话,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就要当皇帝了。 想到那个九五之位,朱载圫就莫名的有些激动,试问哪个男儿没有一个皇帝梦呢? 成为了皇帝,你便是这世上最接近神的人,美女、财富予取予夺,你小声的说一句话,全天下人都要仔细倾听;你往那一站,全天下人都要大礼参拜;这种感觉光想想肾上腺素都会飙升。 想着想着,朱载圫便沉沉睡下了…… 来到大明的这三天,朱载圫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李芳在屋外,听见朱载圫的呼噜声响起,方才会心一笑,去了西面的偏殿集义殿。 三日前,朱载圫突然昏厥,醒来后,就不喜欢让这么多人近身伺候了,现在能一直呆在朱载圫身边的只有李芳一人,至于新来的陈洪、孟冲等人只能在这偏殿候着。 这二人是张太后挑的人,朱载圫即使不喜,但为了孝道,也只能捏着鼻子留下。 李芳来到偏殿的时候,这二人正在打马吊。 见到李芳,二人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李公公。” 李芳摆了摆手笑道:“最近几日主子身体不适,咱家抽不开身,外面的事情还要辛苦两位了。” “李公公这便见外了,我们都是主子的人,主忧臣死,为主子效忠乃是奴才们的福分。”身材消瘦的陈洪谄媚的回道。 另外一个胖胖的家伙便是孟冲,虽说长得慈眉善目的,但李芳在宫中早有耳闻,这位爷人送外号“笑面虎”,是个不折不扣的狠人。 “陈洪啊,主子有件事要吩咐你去做。” “啊,主子想起奴才了?”陈洪惊喜的问道。 李芳点了点头低声回道:“今天国舅进宫了,说起了外面改立太子的谣言,主子听后一直心神不宁,咱家嘴笨,无法劝解主子,所以就打算让你去找一下杨廷和杨先生,杨先生乃当朝内阁首辅,想必他的话主子会听进心里的,主子本想亲自去呢,但被咱家给拦下了,这天寒地冻的,主子又刚刚痊愈,不能坏了身体啊。” “公公思虑周全,小的现在就去,公公稍待。” “哈哈,不急,两位还是先将桌子上的吊牌收起来,咱们主子最不喜欢身边的人玩物丧志。 咱家记着主子读书的时候,曾经评价过管仲对齐国的改革,主子说:当管仲将青楼与赌场以官方的名义大肆开办之后,强盛的齐国从此就再也无法它顾。 文恬武嬉坏风气的事坚决不能做,因为它对一个人的损伤有限,但对一个国家来说,却是一种疾病,一旦形成风气,就无可救药了。” 陈洪二人读书不多,这番话听得二人云里雾里的,但有一件事,他俩是听明白了,那就是太子殿下不喜欢赌博。 二人连忙将牌收好,拱手拜道:“多谢李公公提醒。” 从李芳的这番话便可以看出之前的朱载圫是一名非常正派的儒家门徒。 这种人是文官们最喜欢的皇帝类型,比如宋仁宗,还有朱载圫的祖父孝宗皇帝。 朱载圫从小是在张太后身边长大的,而在张太后眼中,最好的皇帝便是自己的丈夫孝宗皇帝,所以张太后一直是以孝宗皇帝为模板,来培养朱载圫的…… 第2章 杨廷和劝正德 相比宏伟的紫禁城,豹房才算得上是大明朝的政治与军事中心,因为皇帝朱厚照就一直住在这里。 豹房坐落在西苑内,占地十顷,从正德二年便开始修建,有房屋二百余间,新建房屋多构密室,有如迷宫,又建有校场、佛寺等,宛如一个小号的紫禁城。 看着眼前这片华丽美观的宫殿群,陈洪心中不无悲哀的想到:“太子殿下还真是可怜啊!” 朱载圫居住的文华殿已经十余年未翻修了,满目荒芜,墙头上都开始长草了。 陈洪通报后,便被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领了进去。 杨廷和虽说是皇上的老师,但终究属于外臣,所以他只能在前殿当值。 杨廷和是成化年间的进士,弘治年间成为太子朱厚照的老师,从正德七年开始,便继李东阳为首辅,到现在已经整整八年了,而且他还是朱载圫的太子太傅。 陈洪即使再托大,面对杨廷和这位当朝首辅,外朝第一人,也不敢造次。 杨廷和长相颇为威严,气场也非常强大。 听陈洪说完来龙去脉后,不禁冷哼一声道:“陈洪,你回去告诉太子殿下,大明朝自有祖宗家法,太子身为皇上的嫡长子,此关键之时更应该以国家社稷为重,怎可听信谣言而心惧之?老夫忝为太子太傅,有教导太子之责,最近却很少去文华殿给殿下授课,这是老夫的失责,明日清晨,老夫下值之后,便会亲自去一趟文华殿,以安殿下之心。” “阁老的话奴婢定会原封不动的告诉殿下,奴婢告退。”陈洪也不想在这久留,便匆匆离开了。 陈洪前脚刚离开,屏风后便钻出了一名大汉,此人虽说是内侍打扮,但却长得非常雄武。 此人正是在正德朝叱咤风云的大太监张永。 张永现在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提督御马监,堪称是内朝第一人。 他与杨廷和一个票拟、一个批红,配合的相当默契,在朱厚照卧病在床的这段时间,大明朝的最高权利就掌握在这两人手中。 张永看着陈洪离去的背影,不禁长叹一声道:“风雨欲来啊,杨阁老,太子殿下身兼社稷之重,该来豹房侍疾了。” 杨廷和揉了揉额头苦笑一声道:“这件事老夫已经进谏过多次了,可是皇上就是不同意啊。” 张永屏退左右低声说道:“刚才吴太医告诉咱家,皇上又吐血了,情况很不妙,这个时候太子不在身边怎么得了?皇上胡闹了半辈子,我们都忍了,然此事关系到大明江山社稷,我们不能再继续容忍下去了,一旦有疏忽,我们就是大明朝的千古罪人啊。” “你说得对,老夫现在就去面见皇上,你也派东厂的人去调查一下,看看到底是谁传出来的谣言?只要太子可以顺利登基,吾等万死不辞。”杨廷和目光坚定的回道。 “那就拜托杨阁老了。”张永拱手施礼道。 杨廷和不敢托大,连忙扶起张永道:“德延,从现在开始,文华殿的守卫也要加强,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证太子殿下的安危。” “哈哈,就等您老这句话了,放心,人咱家已经安排好了。” 杨廷和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去面见朱厚照了。 朱厚照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双目无光,瘦骨嶙峋,隐隐约约看见胸脯在微微抖动,证明着他还活着。 眼见自己的学生如此模样,杨廷和的眼角也不禁有些湿润。 朱厚照艰难的给了杨廷和一个笑容说道:“先生,朕大限将至了。” 杨廷和来到床边,紧紧握住朱厚照的手说道:“不要多想,好好休养,明天老臣便安排太子来看您。” “哎,朕努力了十几年,都没有子嗣出生,看来这皇位是非他莫属了。”朱厚照叹道。 “太子仁厚,又孝顺知礼,这是您的福气,也是大明的福气啊。” “可是这个孽子害死了他的母亲和弟弟。” “皇上,老臣最近遍观史书,发现皇室诞生双生子不一定是坏事。” “何以见得?这孽子生下来的时候便很强壮,长到现在无病无灾,而他的弟弟出生时就很虚弱,两个月的时候,他从床上掉了下来,一点事都没有…可他弟弟却病的不轻,没过一个月便夭折了,他是吃着他弟弟的血肉长大的啊,这种人要是当了皇帝…对天下…是祸非福啊!”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朱厚照显得更加虚弱了。 杨廷和轻轻的拍打着朱厚照的后背叹道:“皇上,无论如何,太子殿下都是您唯一的亲子啊,再说这种命格之人也许不适合为子、为兄,但不一定不是个好皇帝,纵观史书,皇室中也有双生子诞生,若老臣猜测不错,唐太宗与其弟李玄霸应该就是双生子。” “先生,您知道朕最佩服的皇帝便是唐太宗,还是不要开玩笑为好。” “皇上,唐太宗与李玄霸是同一年生人,而且两人的生母都是窦氏,双生子的可能性很大,最重要的是唐太宗身体强壮,而李玄霸却也是从小身体虚弱,十六岁便逝世了,这和太子殿下何其相像啊!”杨廷和笑着解释道。 “您是说这小子有成为明君的资质?” “皇上啊,未来一切皆有可能,老臣曾检查过殿下的课业,做的很不错,而且殿下熟读史书,对于治国理政方面也有自己的见解,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殿下还偷偷学过骑射,这一点就很像您啊。”杨廷和继续趁热打铁的说道。 虽说很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毕竟也是血脉相通的亲父子,听了这番话,朱厚照舐犊之情顿生,无奈的摆了摆手道:“明天让他来侍疾。” “皇上英明。”杨廷和拱手拜道。 杨廷和刚出寝宫,张永便迎了上来,杨廷和缓缓点了点头道:“成了,咱们去前殿说。” 张永大喜过望,连忙跟了上去。 二人回到当值的班房,张永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阁老,您老是如何劝说皇上的?” “太子之所以不得皇上的欢心,无非就是因为先皇后之事,这是皇上的心结,只要对症下药即可。” “阁老英明,那咱家什么时候去接太子殿下啊?” “宜早不宜迟,你现在便亲自带人去文华殿,今晚是最关键的时候,若不出差错,那大明江山可定矣。” “好,咱家现在就去。” 第3章 初见张永 谣言止于智者,流丸止于瓯臾。 虽说这个谣言很幼稚,但无可否认,散播这个谣言的人定是深知朱厚照心意的人。 想到这里,杨廷和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已经大概猜出幕后黑手是谁了? 朱载圫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朱载圫使劲敲了敲床板,李芳与陈洪便立刻领着几名宫女进来了。 也许是惯性,朱载圫已经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方式。 趁着朱载圫穿衣的空隙,陈洪把昨晚杨廷和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载圫。 听到这个结果,朱载圫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相对而言,现在整座京城,能够威胁到自己太子之位的也只有杨廷和了。 只要杨廷和支持自己,那自己的这太子之位便是牢固的。 昨晚之所以派陈洪过去问话,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洗漱好,朱载圫对着陈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昨晚差事办的不错,以后就在孤身边当差,李芳一人未免过于劳累了。” “多谢主子,奴才遵命。”陈洪欣喜若狂的回道。 “主子,和陈公公一起过来的那个孟冲该如何安排啊?”李芳低声问道。 “先在外院干点杂事,你再观察一段时间。” “主子,老祖宗昨晚率军过来了,到现在还没走呢。”李芳又说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是张永么?” “正是。” “那你怎么不叫醒孤?”朱载圫不满的嘟囔道。 “主子,这您可是冤枉李公公了,是老祖宗不让奴婢们来打扰您休息的。”陈洪谄媚的回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陈洪,你去请张永过来陪孤一起用膳。” “知道了,主子。” 张永虽说现如今权势滔天,但毕竟还是皇家的家奴,所以朱载圫没必要对他过于礼敬,现在能赐他一顿饭食已经算是礼遇了,如果太谄媚的话,会让人看不起的。 张永进来后,非常恭敬的行礼道“老奴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听说昨晚你在外面守了一夜,这份情孤领了,天寒地冻的,你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 “老奴谢过殿下。”张永眼眶通红的回道,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 “喝完姜汤,陪孤吃点,吃完咱们再说其它事。” “老奴遵命。” 朱载圫的早餐很简单,两笼包子,一碗粥、几个小菜而已。 朱载圫吃饭的时候,习惯想事情,所以吃的比较慢。 而相比朱载圫,张永的吃相就比较难看了,朱载圫刚吃完一个包子,张永那边已经干掉了一笼,吃的非常豪迈,汁水横流。 见到眼前这一幕,朱载圫心中不禁暗暗发笑,这武人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把自己包装成饭桶。 吃完早膳后,李芳给二人上了茶,便领着众人离开了,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朱载圫与张永二人。 朱载圫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有事但说无妨。” “殿下,昨晚皇上又吐血了……” “什么?” “殿下不要急躁,皇上现在已经无恙了,只是想念殿下,特意安排老奴来接您去侍疾。” 听了这话,朱载圫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说道:“孤谢过张大伴了。” 这对于朱载圫确实是一个天大的恩情,之前自己数次求见,都被朱厚照拒之门外。 现在张永他们能够劝动朱厚照,估计也花了很大精力,费了很大功夫。 “殿下,此事都是杨阁老的功劳,老奴只是一个跑腿的。” “先生为孤四处奔走,孤甚是感激,走,既然父皇相召,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也许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朱载圫早早学会了“审时度势”这个技能。 相比杨廷和与张永,自己的势力还是远远不足,既然如此,放下身段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殿下,您不换一身衣服么?” 朱载圫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青色长袍,不解的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老奴觉着若殿下穿上太子朝服,皇上见您如此英武,想必会更加开心的。”张永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必如此麻烦,孤觉着父皇现在最希望看见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朱载圫,而不是大明朝的太子殿下,父子君臣,百善孝为先,孤穿这身衣服去,就是要告诉父皇,孤此去只是为了尽孝,而不是迫不及待的抢夺权利。”朱载圫摆了摆手自信满满的说道。 “殿下英明,是老奴孟浪了。”张永拱手回道。 从文华殿到豹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朱载圫并没有选择坐辇轿,而是在门口选了一匹战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为了取得自己父亲的欢心,在骑射上可是下了狠功夫啊。 见到眼前这一幕,一直带兵的张永内心对朱载圫就更加赞赏了。 跟着一位马上天子,也不至于埋没了自己这一身所学,相比在司礼监焦头烂额的处理政务,张永其实更喜欢纵马驰奔在战场上。 朱载圫离开后,李芳也骑上了一匹战马,随之而去,不远处的陈洪恨恨的一捶大腿骂道:“奶奶的,老子不会骑马啊。” “哈哈,在家里等着你家主子的好消息。”张永路过陈洪身边戏谑的说道。 “恭送老祖宗。”陈洪不敢怠慢连忙拜道。 朱载圫来到豹房时,杨廷和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朱载圫翻身下马,眼睛湿润的问道:“先生安好?” “殿下,不必多说,皇上正在等您。” 朱载圫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豹房。 半炷香之后,张永方才姗姗来迟,张永看见杨廷和那张黑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道:“阁老,咱家也没想到殿下的骑术这么好?” “哼,天子就该镇守京师,牧守四方那是大臣们的职责,你若引起殿下的好战之心,老夫定不饶你。”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张永不敢狡辩,连忙点头称是。 大明朝出了朱厚照这么一位爱自由的皇帝,就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来一位,众臣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3章 初见张永 谣言止于智者,流丸止于瓯臾。 虽说这个谣言很幼稚,但无可否认,散播这个谣言的人定是深知朱厚照心意的人。 想到这里,杨廷和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已经大概猜出幕后黑手是谁了? 朱载圫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朱载圫使劲敲了敲床板,李芳与陈洪便立刻领着几名宫女进来了。 也许是惯性,朱载圫已经习惯了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方式。 趁着朱载圫穿衣的空隙,陈洪把昨晚杨廷和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载圫。 听到这个结果,朱载圫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相对而言,现在整座京城,能够威胁到自己太子之位的也只有杨廷和了。 只要杨廷和支持自己,那自己的这太子之位便是牢固的。 昨晚之所以派陈洪过去问话,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洗漱好,朱载圫对着陈洪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昨晚差事办的不错,以后就在孤身边当差,李芳一人未免过于劳累了。” “多谢主子,奴才遵命。”陈洪欣喜若狂的回道。 “主子,和陈公公一起过来的那个孟冲该如何安排啊?”李芳低声问道。 “先在外院干点杂事,你再观察一段时间。” “主子,老祖宗昨晚率军过来了,到现在还没走呢。”李芳又说出了一个惊天消息。 “是张永么?” “正是。” “那你怎么不叫醒孤?”朱载圫不满的嘟囔道。 “主子,这您可是冤枉李公公了,是老祖宗不让奴婢们来打扰您休息的。”陈洪谄媚的回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陈洪,你去请张永过来陪孤一起用膳。” “知道了,主子。” 张永虽说现如今权势滔天,但毕竟还是皇家的家奴,所以朱载圫没必要对他过于礼敬,现在能赐他一顿饭食已经算是礼遇了,如果太谄媚的话,会让人看不起的。 张永进来后,非常恭敬的行礼道“老奴参见殿下,殿下万安。” “起来,听说昨晚你在外面守了一夜,这份情孤领了,天寒地冻的,你先喝碗姜汤去去寒。”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 “老奴谢过殿下。”张永眼眶通红的回道,也不知道是装的,还是真情流露。 “喝完姜汤,陪孤吃点,吃完咱们再说其它事。” “老奴遵命。” 朱载圫的早餐很简单,两笼包子,一碗粥、几个小菜而已。 朱载圫吃饭的时候,习惯想事情,所以吃的比较慢。 而相比朱载圫,张永的吃相就比较难看了,朱载圫刚吃完一个包子,张永那边已经干掉了一笼,吃的非常豪迈,汁水横流。 见到眼前这一幕,朱载圫心中不禁暗暗发笑,这武人不知为何?总是喜欢把自己包装成饭桶。 吃完早膳后,李芳给二人上了茶,便领着众人离开了,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朱载圫与张永二人。 朱载圫喝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有事但说无妨。” “殿下,昨晚皇上又吐血了……” “什么?” “殿下不要急躁,皇上现在已经无恙了,只是想念殿下,特意安排老奴来接您去侍疾。” 听了这话,朱载圫整理了一下衣服,郑重的说道:“孤谢过张大伴了。” 这对于朱载圫确实是一个天大的恩情,之前自己数次求见,都被朱厚照拒之门外。 现在张永他们能够劝动朱厚照,估计也花了很大精力,费了很大功夫。 “殿下,此事都是杨阁老的功劳,老奴只是一个跑腿的。” “先生为孤四处奔走,孤甚是感激,走,既然父皇相召,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了。” 也许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原因,朱载圫早早学会了“审时度势”这个技能。 相比杨廷和与张永,自己的势力还是远远不足,既然如此,放下身段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殿下,您不换一身衣服么?” 朱载圫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青色长袍,不解的问道:“有什么不妥么?” “老奴觉着若殿下穿上太子朝服,皇上见您如此英武,想必会更加开心的。”张永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不必如此麻烦,孤觉着父皇现在最希望看见的应该是自己的儿子朱载圫,而不是大明朝的太子殿下,父子君臣,百善孝为先,孤穿这身衣服去,就是要告诉父皇,孤此去只是为了尽孝,而不是迫不及待的抢夺权利。”朱载圫摆了摆手自信满满的说道。 “殿下英明,是老奴孟浪了。”张永拱手回道。 从文华殿到豹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朱载圫并没有选择坐辇轿,而是在门口选了一匹战马,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为了取得自己父亲的欢心,在骑射上可是下了狠功夫啊。 见到眼前这一幕,一直带兵的张永内心对朱载圫就更加赞赏了。 跟着一位马上天子,也不至于埋没了自己这一身所学,相比在司礼监焦头烂额的处理政务,张永其实更喜欢纵马驰奔在战场上。 朱载圫离开后,李芳也骑上了一匹战马,随之而去,不远处的陈洪恨恨的一捶大腿骂道:“奶奶的,老子不会骑马啊。” “哈哈,在家里等着你家主子的好消息。”张永路过陈洪身边戏谑的说道。 “恭送老祖宗。”陈洪不敢怠慢连忙拜道。 朱载圫来到豹房时,杨廷和在此已经恭候多时了,朱载圫翻身下马,眼睛湿润的问道:“先生安好?” “殿下,不必多说,皇上正在等您。” 朱载圫重重的点了点头,便大步流星的走进了豹房。 半炷香之后,张永方才姗姗来迟,张永看见杨廷和那张黑脸,尴尬的挠了挠头道:“阁老,咱家也没想到殿下的骑术这么好?” “哼,天子就该镇守京师,牧守四方那是大臣们的职责,你若引起殿下的好战之心,老夫定不饶你。”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张永不敢狡辩,连忙点头称是。 大明朝出了朱厚照这么一位爱自由的皇帝,就够让人头疼了,要是再来一位,众臣想死的心都有了。 第4章 正德教子 迈进豹房的那一刻,朱载圫的内心便变得非常忐忑。 因为朱厚照给这个前身留下的记忆实在太恐怖了。 七岁的时候,朱载圫差点被朱厚照给踢死;十二岁那年,朱载圫又被自己的父亲狠狠地抽了二十鞭子。 好像从那以后,朱载圫就很少再见到自己的父亲了。 来到朱厚照寝殿大门处,朱载圫就更加紧张了,双腿开始发抖、满头大汗,这种紧张不是意志力可以控制的,更像是一种自然反应。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朱载圫回头一看,来人正是朱载圫的祖母张太后,此刻,朱载圫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眼泪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朱载圫一直都是在张太后的庇佑下长大的。 张太后快走两步,握住朱载圫的双手笑道:“孙儿啊,不怕,祖母陪你一起去,老身倒要看看,这个不孝子难道还敢弑母不成?” “祖母,累您费心了。”朱载圫有些惭愧的说道。 “祖母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你晨昏定省从来不断,祖母三更起夜,还能听见你的读书声,这样的好孩子,别人家求之不得,他倒好,反而弃如敝履,真是有眼无珠,来人,叫门。”张太后怒气冲冲的说道。 有了张太后的保驾护航,朱载圫畅通无阻的进了朱厚照的寝殿。 祖孙二人见到朱厚照的时候,几个打扮妖艳的歌妓正在大殿中翩翩起舞,朱厚照倚靠在床上看的津津有味。 张太后脸色铁青的说道:“皇帝啊,你的身体就是被酒色所伤,到现在你还不知悔改么?” 朱厚照摆了摆手,那些歌妓便退了下去。 朱厚照苦笑一声道:“母后啊,孩儿都快去见先帝了,这个时候还不能逍遥自在几天么?” 张太后长叹一声,来到床边,摸着朱厚照脸庞泪流满面的说道:“照儿啊,你素来无拘无束,是母后害了你,母后不该让你当皇帝的。” “嘿嘿,这不怨母后,这就是我们朱家人的命,孩儿逃脱不了,他朱载圫也休想逃脱。”朱厚照对着朱载圫冷笑道。 朱载圫连忙跪下说道:“父皇,儿臣会坦然接受这种命运的。” “你难道不觉着皇帝就是一个泥塑雕像么?你难道不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么?” 朱载圫咽了口唾沫,握紧拳头,鼓起勇气来回道:“因为儿臣喜欢当皇帝。” 听到这个回答,朱厚照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方才强颜欢笑道:“你倒是真敢回答啊,朕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喜欢当皇帝,那你是想当昏君?还是明君?” “你这是问的什么话啊?我家孙儿当然要当一个明君了。”张太后佯怒道。 “母后莫急,朕想听听他自己的回答。” “启禀父皇,儿臣想当昏君。”朱载圫不卑不亢的回道。 “有意思,继续说。” “父皇,儿臣觉着昏君在活着的时候更受人爱戴,而且可以交到朋友,一生潇洒;但明君只有在死后,才会受到史家们的吹捧,代代相传,慢慢的就会变成神,很没意思,儿臣想做的是人,不想当神。” “小子,你说的很对,朕就是一个昏君,但朕敢保证在朕死后,那些所谓的“奸佞之臣”一定会怀念朕的,因为只有跟着朕,这些人才能获得利益,要是跟着太祖皇帝那样的皇帝,他们的骨头估计早就烂掉了。”朱厚照面带微笑的说道。 这个时候朱厚照看向朱载圫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温情,从刚才的那番对答来看,朱载圫倒还算是明事理、知进退。 朱厚照干咳一声继续问道:“刚才那番话是不是有人教你的?” 朱载圫连忙摇头道:“这都是儿臣自己从书中总结出来的,与他人无关。” “甚好,但朕也告诉你,你不能当昏君,你必须当明君,一个王朝要是连续出几代昏君,那这个王朝也就日暮西山了,明白么?” “儿臣明白。” “甚好,你坐下,朕说,你记。” 朱厚照一连说了两个“甚好”,由此可见他现在对朱载圫真的很满意。 “朕身体抱恙,从明日起,太子监国理政,太子太傅杨廷和封安德候;拜杨一清为太子太保兼少保,谨身殿大学士,入内阁,监管户部;拜新建伯王守仁为太子太师兼少师,文渊阁大学士,入内阁,监管兵部;三师辅政,遇国事而不决者,再禀报与朕……”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朱厚照有些精力不济,一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连忙走上前把脉,在张太后的允许下,给朱厚照灌了一碗参汤方才缓缓退去。 对于重病之人,像人参这种大补之药本该要慎用。 但现在是关键时期,所以张太后也只能忍痛下了这个命令,相比大明江山的传承,朱厚照个人的生死已经不值一提了。 朱厚照缓了一会继续说道:“外朝就这么安排,内朝由张永提督御马监与京团十二营,谷大用进司礼监,提督东厂,你身边的李芳也进司礼监当一个秉笔太监,你大舅父夏助任锦衣卫指挥使,切记一点,张永还是比较忠贞的,但就是喜欢与文官来往,你要密切关注他的动向,一旦有变,不要犹豫,立刻换将,身为皇帝,兵权决不能假手于人。” “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朱厚照把目光转向张太后笑着问道:“母后,这样安排可还妥当?” “皇帝是不是还忘了一个人?” “母后,您说的是江彬?” 张太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朱厚照苦笑一声道:“母后,江彬在通州,手握五万大军,这股力量不可小觑,有他在,京城内的众人就不敢轻举妄动,人人都说江彬有谋反之心,但朕知道,只要有朕在,他是不敢谋反的。” “祖母,父皇所言极是,孙儿可是听说这五万大军俱是由辽东、宣府、大同、延绥四镇的边军组成,当时也曾跟着父皇纵横沙场,大败鞑靼,他们的战斗力可不是京团能比的。”朱载圫也在一旁附和道。 “哎,就听你一次。” “多谢母后,待儿子百年之后,江彬任凭您处置。” 张太后长叹一声道:“别说丧气话,好好的活着。” 朱厚照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来人,拿玺印。” 一个老太监便端着一个四方盒子从偏殿走了进来。 朱厚照亲自将盒子交到朱载圫手中,然后便拍了拍朱载圫的肩膀笑道:“好孩子,去,大明的天下朕便交给你了。” “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的期望。”朱载圫意气风发的回道。 第5章 朱棣留下的作弊器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朱厚照喃喃自语道:“母后,您说他会是个好皇帝么?” “会的,一定会的。”张太后将朱厚照瘦弱的身体紧紧搂到怀里,异常坚定的回道。 “但愿如此,儿子胡闹了大半辈子,总算没丢了祖宗的江山,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但是儿子现在感觉好累啊。” “累了就睡会,母后在这里陪着你。”张太后温柔的说道。 不一会,朱厚照便在张太后的怀里睡着了,张太后安顿好儿子,下令道:“在豹房给老身收拾出一间屋子,老身最近这段时间要陪着自己的儿子。” “诺,老奴现在就去安排。”屋内的老太监低声应道。 张太后之所以守着朱厚照,其实也与这个老太监有关,张太后记得很清楚,陪伴先帝最后一程的也是他,先帝逝世后,这个老太监便不见了踪迹,现在他又出现了,这其中必有文章…… 朱载圫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杨廷和与张永等人立刻迎了上来。 朱载圫揉了揉眼角哽咽的说道:“先生,张大伴,拟旨,明发天下。” 杨廷和看完圣旨后立刻大礼参拜道:“老臣拜见监国。” 朱载圫连忙扶起杨廷和悲泣道:“先生,孤年少,毫无经验,日后还要多仰仗您呢,再说现在父皇的病情反复,孤也没有精力来处理政务。” “殿下仁孝,臣等敬佩。”众臣拱手拜道。 既然是监国太子了,朱载圫也就不着急离开了,让李芳在豹房收拾出一座偏殿来,准备留在这侍疾。 待朱载圫离开后,张永干笑一声道:“阁老,皇上这也是爱子心切,所以才安排杨、王进京的,您要想开点啊。” “哈哈,老夫现在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会心怀怨念?老夫教了皇上这么多年的帝王之术,现在皇上他终于用上了,你说作为先生,是不是应该觉得欣慰?”杨廷和不禁大笑道。 “是啊,学生出师,先生自然会欣慰,就是出师的太晚了。”张永尴尬的回道…… 回到房间,李芳屏退左右,再次大礼参拜道:“奴才恭喜主子。”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你就别跟孤客套了,这么多年,咱们主仆俩没少在宫中受气,现在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主子,往事如烟,现在您是监国太子,未来您就是天子,天子当胸怀四海,之前的一些龌龊事不想也罢。”李芳笑着安慰道。 “你倒是大度,现在的时局一日三变,咱们每一步都要走的更稳才好。”朱载圫笑骂道。 “不知主子下一步有何安排?” “你现在也进了司礼监,帮我盯好司礼监,一个原则,那就是拉谷贬张,张永虽然忠贞,但他的权利实在太大了,你刚进司礼监,根基薄弱,只能靠谷大用来夺权。” “主子放心,奴才记住了。” “至于外朝之事,还是等杨一清、王守仁二人回京之后再做打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把御马监拿在手里,有一支军队傍身,你我主仆才会真正的安全。” “主子英明。” 朱载圫疲惫的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准备,宜早不宜迟,这段时日是关键时期,孤这里你就不用来伺候了,让陈洪过来。” “诺,主子。” 李芳离开后,朱载圫躺在床上,一个手指头都不愿动,刚才和朱厚照的一番奏对已经耗尽了朱载圫的心神。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朱厚照这位一直掌握着实权的皇帝,要不是张太后在旁边陪着,朱载圫还真的不一定能熬过去。 在宫内的十二监中,人人都抢破头进入司礼监,但在朱载圫眼中,十二监最重要的不是司礼监,而是御马监,无他,只是因为御马监手里有兵而已。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太祖的教诲,朱载圫一日都不敢忘。 洪武年间,御马监只负责养马事宜,由于御马监职掌御马,自然有养马、驯马人员,由此产生了一支由御马监统领的禁兵-四卫营。 景泰以后,慢慢又增加了一个勇士营,因为朱厚照喜欢武事,所以在正德年间,四卫营与勇士营的人数暴涨,达到了四万余人。 这支大军,决不能掌握在臣子手里,哪怕是家奴也不行,奴大欺主的事情古今有之,所以朱载圫第一个下手收拾的便是张永。 严格意义上来说,张永算是个好人,但这些对于帝王来说都不重要,在帝王眼中,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挡了路就该死。 只是有一件事还是令朱载圫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明朝的太监为什么不敢像唐朝太监那般行废立之事呢? 明朝太监的权利是依附于皇权,而且还有文官集团的掣肘,所以皇上收拾起太监来很容易。 但朱载圫还是难以理解,就像现在这般,朱载圫感觉张永要是真有不臣之心,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越想越烦躁,朱载圫起身来到书桌前,一个小盒子映入眼前,这是那个老太监交给自己的东西。 朱载圫打开盒子,里面放着的正是皇帝的宝玺、敕符及各军的将军印信。 其中还夹杂着一封圣旨,只见圣旨上写道:“持将军印信,可夺兵权,不从者,斩!”落款竟然是朱棣。 朱载圫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新皇登基后必须得到的东西啊,就像后世某些国家的总统,竞选成功后,第一件事便是要拿到核密码箱。 朱载圫在其中找了半天,才找出四卫营与勇士营的将军印信,这两枚印信一看就比较新,估计就是自己的便宜父亲放进去的。 拿到印信后,朱载圫立刻把李芳叫了回来,淡淡的吩咐道:“不用麻烦了,持此印信,你直接去御马监接手军权即可,无人敢拦你的。” 没错,这就是皇帝的杀手锏,虽说各地大军日常都有坐营将军,但只要皇帝手中的这枚将军印信出现,那么大军便只会听皇帝一人的。 这是一种潜规则,非紧急情况没人愿意用,别以为皇帝就喜欢破坏规则,其实皇帝是最维护规则的人。 因为只有维护好这个上下尊卑的社会,皇帝的权利才能永久。 而且这个规则,估计好多朝廷大员都心知肚明,只是瞒着储君,因为皇帝也怕啊,若储君知道了这个作弊器,把作弊器抢走,那么皇帝又该如何自处呢? 所以直到皇帝垂死之际,他才会把这个作弊器交给太子。 第6章 九重天 朱厚照双眼无神的瞅着屋顶发呆,他现在感觉自己的胸膛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但又发泄不出来,非常煎熬。 这段时间,朱厚照都是靠参汤来维持生命的,哪怕知道这东西对自己的身体有害无利,也毫不在乎。 这个时候朱厚照才体会到了当年父皇的无奈,那种想死又不能死的感觉真的很令人窒息。 此时,那个老太监又悄无声息的来到了朱厚照床边,朱厚照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问道:“太子去哪里了?” “启禀皇上,李芳去了御马监。” “臭小子,做的不错,这个时候掌握住御马监确实是最稳妥的做法,十二团营现在已经快废掉了,要之无用,而御马监的那些将士们不同,他们都是跟随朕上过战场的好汉。”朱厚照欣慰的说道。 “老奴恭喜皇上,我大明又添了一个明君。”老太监古井无波的说道。 不知为何,这老太监就跟个木头人一般,从始至终,他的面孔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朱厚照摆了摆手道:“去找你的新主子去,不用在朕这里耗着了。” 听到这话,老太监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异样,老太监叹道:“皇上,老奴已经八十二岁了,伺候了三代帝王,已经无憾了,剩下的事就交给年轻人去做。” “哦,你已经找到了继承人?” 老太监干咳一声,一个冷若冰霜的中年太监便推门而入。 老太监介绍道:“皇上,这是老奴的徒弟,名叫郑林,日后九重天将交给他守护了,老奴老了,就陪着皇上一起走。” 听了这话,朱厚照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哈哈,你这老狗,看了朕一辈子,还没看够啊?” “老奴伺候走了两代帝王,只有您第一时间选择了兵权,先帝与宪宗都放弃了,所以从那时起,老奴便觉着您有太宗遗风。” “然而朕还是让你失望了,这么多年下来,朕除了打了一场胜场外,再无寸进,百姓还是困苦,天下还是不安,这个烂摊子只能留给太子了,希望他不要走朕的老路。”朱厚照苦笑一声道。 “皇上,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必过于担忧……” 此时张永刚刚下值,还未出宫,便得到了御马监兵权易手的消息,张永愣了愣,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 旁边的小太监连忙扶住张永。 此时张永的内心是无比苦涩的,他万万没想到,太子刚刚监国,便对自己下手了,苍天可鉴,自己对皇家可是忠心耿耿啊! 张永铁青着脸吩咐道:“回豹房。” 怡宁殿,这是朱载圫的新寝宫,陈洪带着一群人早过来了,孟冲则是留守文华殿。 陈洪进来时,朱载圫正在认真的练字,陈洪不敢打扰,老老实实的在旁伺候着,写完后,朱载圫揉了揉腕子笑道:“把门匾给孤换掉,怡宁殿,脂粉味太重,就改成克己轩。” “主子这书法越发精进了,笔力雄健,雄奇奔放,奴才佩服。” “哈哈,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赶紧去换了。”朱载圫嘴上虽说骂骂咧咧的,但心里却很开心。 怪不得皇帝都喜欢佞臣呢,不论其它,人家佞臣这察言观色的本领就要强过那些谏臣、忠臣们,像魏征那样的家伙,也就是碰见了唐太宗,要不然凭他那张臭嘴,早就被人拉出去五马分尸了。 陈洪刚刚离开没一会,便又折了回来,战战兢兢的说道:“主子,尚宝监来人了。” “瞧你那点出息,来就来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朱载圫很不屑的说道。 话音刚落,朱载圫突然面色大变,他刚刚才想起尚宝监是做什么的?他们就是掌管宝玺、敕符、将军印信的,也就是说那个在朱厚照屋内的老太监大有可能便是出自尚宝监。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郑林来到屋内,大礼参拜道:“奴才参见殿下。” “孤记着刚才在父皇的寝宫内见到的不是你。” “那是奴才的师傅,现在师傅他老人家准备为皇上殉葬,所以九重天暂时由奴才接手。”郑林非常平静的回道。 “九重天”这个名字,朱载圫还是第一次听说,朱载圫看向陈洪,陈洪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朱载圫挠了挠头道:“不要跟孤在这打谜语,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殿下,九重天是太宗皇帝为后世子孙所设,对外由尚宝监直管,但实际上自成一脉,每任新帝登基之时,九重天都会出山。” “将军印信是怎么一回事?” “手握兵权的将军们都会接到九重天发出的密旨,一旦将军印信出现,那就要无条件的服从。” “若他们泄露出去,又该如何?” “他们不敢,之前也有过,但下场都不太好。” “于谦是不是被你们害死的?” “有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是英宗皇帝的原因。” “九重天在哪里?” “景山。”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朱载圫恍然大悟,怪不得崇祯皇帝最后时刻要跑到那里去自杀呢,九重天应该就是崇祯皇帝最后的救命符,只可惜,那时候的大明朝已经是日薄西山,任九重天有万分本事,也发挥不出来了。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这么说来,御马监之事是对孤的考验?” “殿下不要介怀,历代新君都会接受这个考验。” “哈哈,是么?可是孤不太喜欢啊。”朱载圫冷笑道。 “殿下,这是祖制,历代先帝之所以没有废除,那就说明它有存在的必要。”郑林非常淡定的回道。 “确实如此啊,你今日来是要收回印信的么?” “殿下,那些印信的主人现在是您,何谈收回?待您不再需要的时候,说一声,奴才自会拿回。” “哦,那你所来何事?” “启禀殿下,按照祖制,所有进入司礼监的人都要先去九重天住上一段时间,所以奴才是来提人的,另外对于一些不安本分的家伙,九重天也有权力进行处罚。” “你是说李芳与张永?” “殿下英明,正是此二人。” 朱载圫思虑一会摆了摆手道:“不妥,李芳可以跟你去,张永留着,孤还有用。” “奴才遵命。” “这么说来,孤现在是不是可以直接拿下江彬了?” 郑林苦笑一声道:“江彬的外四军是皇上新成立的,皇上不让我们九重天多管闲事,所以九重天对于江彬并无任何管辖权。” 听到这话,朱载圫很无语的摆了摆手道:“赶紧滚。” 第7章 死亡之谜 郑林与张永二人在门口遇见了,郑林恭敬的行礼道:“郑林参见张督公。” “哼,你师父呢?” “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一心求死,已经不问世事,尚宝监现在由小的掌管。”郑林似笑非笑的回道。 张永愣了愣,然后恶狠狠的问道:“你是不是来抓老子的?” 郑林笑着应道:“正是。” “老子犯了什么错?老子这些年对皇上忠心耿耿,也跟着皇上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过,你们凭什么抓老子?” 郑林摇了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你这人太爱名了,当初你被杨一清利用杀害刘谨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想抓你了,要不是皇上不同意,你现在估计早就化成灰了。” “难道刘谨不该死么?” “他是该死,但不该由你动手,身为皇家家奴,你要这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我们这些烂人,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记住了,你张永不是那些清贵的士大夫,你即使成为圣人,也不过是个阉人,你挨的那一刀也长不出来了。” 听了这番话,张永勃然大怒,一把掐住郑林的脖子,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找死么?” 见郑林被制住,他身后的两个黑袍太监立刻上前一步,一股煞气扑面而来,连张永这种上过战场的悍将也不禁后退了两步。 郑林摆了摆手冷笑道:“你有种就杀死老子,你杀了老子,你觉着自己能走出这扇门么?你也是进过九重门的人,黑袍子的身手,你应该清楚。” 张永的脸色变化莫测,最终还是放下了郑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老子跟你们走。” 郑林咳嗽了半响方才缓过来,冷冷的说道:“不必了,你这狗日的运气好,这次是太子殿下救了你。” 听到这话,张永大喜过望,九重门对于内侍来说就是一个地狱,去了那鬼地方的宫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而且死状极惨。 “哈哈,多谢了。” “哼,你谢错人了,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带你进去,再体验一番那种滋味。” 张永没有理会郑林的不忿,重重的跪了下来,冲着朱载圫的屋子大声喊道:“老奴谢过殿下。” “大伴不必如此,朝政不稳,你是父皇的臂膀,孤不忍折断,你最该谢的应该是父皇。”屋内传来了朱载圫懒懒的声音。 “殿下,老奴明白。” “甚好,御马监虽说现在归李芳掌管,但司礼监与京军的事务还需大伴多费心,尤其是京军,别忘了,就在京城外还有一匹饿狼呢,此狼不死,孤心不安。” “殿下放心,老奴现在就去安排京师防务。” 说完张永示威般看了一眼郑林,便带着自己的爪牙扬长而去了。 郑林看着张永的背影冷笑一声道:“哼,就先让你得意一时。” “郑林,你也别闲着,父皇的病来的蹊跷,此事你务必查清楚,至于该从哪里查起?就不用孤教你了。” “殿下,此事该由锦衣卫或东厂来调查。”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孤现在还信不过他们,再说你既然把“九重天”吹嘘的这么厉害,那就该向孤证明你们的价值,大明朝财政有限,可养不起这么多吃闲饭的。” 这话听得郑林嘴角直抽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质疑“九重天”的储君呢。 既然是威慑性武器,那就该时不时的拿出来吓唬一下人,光藏在阴暗角落处有什么用?就像后世的那些核武器,虽然不用,但却唬人。 朱厚照的死亡一直是个谜团,在后世主要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其落水感染肺炎,因病而亡;其二便是他死于江彬之手;最后一种最可怕,那就是死于文官之手。 朱厚照在文官集团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异类,他是明朝第一位彻彻底底与文官集团抗衡的人,所以文官们想弄死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就有点吓人了,朱载圫可不想步自己老爹的后尘,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查清朱厚照的死因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而郑林正是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至于东厂、锦衣卫的人,朱载圫现在还是不敢太信任他们。 到现在为止,最让朱载圫怀疑的人还是江彬,一方面是因为江彬有过前科,就在去年,朱厚照在南京的时候,曾经失踪过四十多天,要不是被王守仁看出端倪,那时候的朱厚照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还有朱厚照落水之后,在返京的路上也都是江彬在照顾,朱厚照的病情恶化如此之快,与江彬脱不了关系。 而且这次散播换太子谣言之事,估计也是江彬的杰作,朱载圫和江彬虽然见面不多,但朱载圫早已成为了江彬的眼中钉、肉中刺。 之前的朱载圫是个热血青年,非常痛恨江彬这等奸佞之臣,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对江彬的不满。 这王八蛋现在就是在学汉武帝晚年的佞臣江充呢,废掉太子,再弄死皇上,然后自己立一个好掌控的人当皇帝。 只是这混蛋竟然选择嘉靖,那真是太无语了。 以嘉靖的阴损,江彬就算成功了,下场也不会太好。 以上这些都是朱载圫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的发生与江彬有关。 但无论如何?江彬都死定了,新皇登基,需要拿人立威,而江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江彬,避免他狗急跳墙。 想到这里,朱载圫便对陈洪说道:“你去问问杨先生和张大伴,孤可以假传圣旨么?” “主子,您可别吓奴才。”陈洪还以为自己的主子失心疯了呢。 “废什么话啊,你家主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去问问,江彬那王八蛋手里还有五万大军呢,这要是真打起来,京师还不得打废了啊,说不定你家主子刚监国,就被人家从京师撵出去了。” “奴才明白,奴才现在就去。”说完陈洪便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陈洪离开后,朱载圫疲惫的躺在床上,这一天天的,真是太伤神了。 还有自己那个便宜父亲,脑袋是被驴踢了么?江彬都有这么明显的反迹了,还不动手?留着过年么? 第7章 死亡之谜 郑林与张永二人在门口遇见了,郑林恭敬的行礼道:“郑林参见张督公。” “哼,你师父呢?” “师父他老人家现在一心求死,已经不问世事,尚宝监现在由小的掌管。”郑林似笑非笑的回道。 张永愣了愣,然后恶狠狠的问道:“你是不是来抓老子的?” 郑林笑着应道:“正是。” “老子犯了什么错?老子这些年对皇上忠心耿耿,也跟着皇上南征北战、出生入死过,你们凭什么抓老子?” 郑林摇了摇头道:“师父他老人家说你这人太爱名了,当初你被杨一清利用杀害刘谨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想抓你了,要不是皇上不同意,你现在估计早就化成灰了。” “难道刘谨不该死么?” “他是该死,但不该由你动手,身为皇家家奴,你要这么好的名声有什么用?我们这些烂人,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记住了,你张永不是那些清贵的士大夫,你即使成为圣人,也不过是个阉人,你挨的那一刀也长不出来了。” 听了这番话,张永勃然大怒,一把掐住郑林的脖子,凶神恶煞的说道:“你找死么?” 见郑林被制住,他身后的两个黑袍太监立刻上前一步,一股煞气扑面而来,连张永这种上过战场的悍将也不禁后退了两步。 郑林摆了摆手冷笑道:“你有种就杀死老子,你杀了老子,你觉着自己能走出这扇门么?你也是进过九重门的人,黑袍子的身手,你应该清楚。” 张永的脸色变化莫测,最终还是放下了郑林,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老子跟你们走。” 郑林咳嗽了半响方才缓过来,冷冷的说道:“不必了,你这狗日的运气好,这次是太子殿下救了你。” 听到这话,张永大喜过望,九重门对于内侍来说就是一个地狱,去了那鬼地方的宫人很少有活着出来的,而且死状极惨。 “哈哈,多谢了。” “哼,你谢错人了,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带你进去,再体验一番那种滋味。” 张永没有理会郑林的不忿,重重的跪了下来,冲着朱载圫的屋子大声喊道:“老奴谢过殿下。” “大伴不必如此,朝政不稳,你是父皇的臂膀,孤不忍折断,你最该谢的应该是父皇。”屋内传来了朱载圫懒懒的声音。 “殿下,老奴明白。” “甚好,御马监虽说现在归李芳掌管,但司礼监与京军的事务还需大伴多费心,尤其是京军,别忘了,就在京城外还有一匹饿狼呢,此狼不死,孤心不安。” “殿下放心,老奴现在就去安排京师防务。” 说完张永示威般看了一眼郑林,便带着自己的爪牙扬长而去了。 郑林看着张永的背影冷笑一声道:“哼,就先让你得意一时。” “郑林,你也别闲着,父皇的病来的蹊跷,此事你务必查清楚,至于该从哪里查起?就不用孤教你了。” “殿下,此事该由锦衣卫或东厂来调查。”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孤现在还信不过他们,再说你既然把“九重天”吹嘘的这么厉害,那就该向孤证明你们的价值,大明朝财政有限,可养不起这么多吃闲饭的。” 这话听得郑林嘴角直抽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碰到质疑“九重天”的储君呢。 既然是威慑性武器,那就该时不时的拿出来吓唬一下人,光藏在阴暗角落处有什么用?就像后世的那些核武器,虽然不用,但却唬人。 朱厚照的死亡一直是个谜团,在后世主要有三种说法,一种是其落水感染肺炎,因病而亡;其二便是他死于江彬之手;最后一种最可怕,那就是死于文官之手。 朱厚照在文官集团的眼中一直都是一个异类,他是明朝第一位彻彻底底与文官集团抗衡的人,所以文官们想弄死他也是情有可原的。 这就有点吓人了,朱载圫可不想步自己老爹的后尘,死的不明不白,所以查清朱厚照的死因是势在必行的一件事,而郑林正是做这件事的最好人选。 至于东厂、锦衣卫的人,朱载圫现在还是不敢太信任他们。 到现在为止,最让朱载圫怀疑的人还是江彬,一方面是因为江彬有过前科,就在去年,朱厚照在南京的时候,曾经失踪过四十多天,要不是被王守仁看出端倪,那时候的朱厚照恐怕就小命不保了。 还有朱厚照落水之后,在返京的路上也都是江彬在照顾,朱厚照的病情恶化如此之快,与江彬脱不了关系。 而且这次散播换太子谣言之事,估计也是江彬的杰作,朱载圫和江彬虽然见面不多,但朱载圫早已成为了江彬的眼中钉、肉中刺。 之前的朱载圫是个热血青年,非常痛恨江彬这等奸佞之臣,曾多次在公开场合表达过自己对江彬的不满。 这王八蛋现在就是在学汉武帝晚年的佞臣江充呢,废掉太子,再弄死皇上,然后自己立一个好掌控的人当皇帝。 只是这混蛋竟然选择嘉靖,那真是太无语了。 以嘉靖的阴损,江彬就算成功了,下场也不会太好。 以上这些都是朱载圫的猜测,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一切的发生与江彬有关。 但无论如何?江彬都死定了,新皇登基,需要拿人立威,而江彬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当务之急,就是先稳住江彬,避免他狗急跳墙。 想到这里,朱载圫便对陈洪说道:“你去问问杨先生和张大伴,孤可以假传圣旨么?” “主子,您可别吓奴才。”陈洪还以为自己的主子失心疯了呢。 “废什么话啊,你家主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赶紧去问问,江彬那王八蛋手里还有五万大军呢,这要是真打起来,京师还不得打废了啊,说不定你家主子刚监国,就被人家从京师撵出去了。” “奴才明白,奴才现在就去。”说完陈洪便匆匆的离开了。 等到陈洪离开后,朱载圫疲惫的躺在床上,这一天天的,真是太伤神了。 还有自己那个便宜父亲,脑袋是被驴踢了么?江彬都有这么明显的反迹了,还不动手?留着过年么? 第8章 吏部尚书王琼 卯时刚过,朱载圫便起床了。 陈洪一边帮朱载圫收拾,一边劝道:“主子,现在时辰还早,外面天寒地冻的,您还是歇会再去练习骑射?” “你知道什么?冬练三九,夏练三伏,这种事可不能落下。” “主子,奴才就是心疼您。”陈洪很幽怨的回道。 朱载圫最受不了陈洪这种女性化的贱样了,感觉像是在打情骂俏一般,一脚便踢了过去,笑骂道:“不光你家主子要练,你以后也要勤加练习,咱们主仆日后可是要上战场的,在战场上,就你这副德行,可没人能救你。” “主子,战场多危险啊,咱们还是不要去了。”陈洪惊慌失措的说道。 “哎,早晚要去的,对了,等郑林查清此事后,御膳房和太医院的差事你要担起来,你家主子可不想将来死的不明不白的。” “主子放心,您每天的膳食奴才都试过毒,他们没那么大的胆子。”陈洪信誓旦旦的说道。 朱载圫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银针和一个鸡蛋,然后把银针扎进蛋黄里,再拿出来,很快银针便变黑了。 看到眼前这一幕,陈洪的脸顿时就白了,大吼道:“来人啊,来人啊……” 朱载圫没搭理陈洪,一口把蛋黄就给吞了。 “啪叽”一声,陈洪一下子软倒在地,哆哆嗦嗦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朱载圫笑骂道:“瞧你这点出息,你可以去试试,所有的银针遇见蛋黄都会变黑,而且银针只能检测出砒霜这一种毒物,所以银针试毒是很不靠谱的。” “那咱们该如何预防啊?” “哼,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你从现在开始就做好准备,宫里的御厨和御医咱们一个不要,全部撵走,咱们自己招人。” “诺,奴才记下了。” 朱载圫这是被后世的各种阴谋论给吓坏了,按照后世某些大神的说法:孝宗与宪宗两代皇帝都是被同一个庸医给治死的;朱厚照是被大臣们下了慢性毒药毒死的。 当然这些论调,朱载圫是不相信的,要是一国之君这么容易就挂了,那么大明王朝凭什么还能延续二百六十多年? 虽说如此,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于自己的第二次生命,朱载圫还是很珍惜的…… 豹房内就有校场,而且面积还很大。 朱载圫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宝马,翻身上马,这里的战马都是训练好的,所以很快便与朱载圫形成了默契,速度也是越跑越快。 朱载圫在马上连射三箭,成绩还不错,只有一箭脱靶,陈洪则带着一群宫女太监们,在旁边为朱载圫加油助威。 胯下的宝马双腿直立,朱载圫稳稳的停下马,笑着说道:“陈洪,这匹马以后就是孤的坐骑了,尔等好好照料。” “还请主子赐名。”陈洪凑趣的说道。 “就叫它阿七。”朱载圫脱口而出道。 之所以起这个名字,那就是因为在后世朱载圫养的第一只宠物狗也叫这名字。 就在不远处,这一幕也正好落入杨廷和等人眼中。 朱载圫来了一个侧身上下马,张永不禁赞叹道:“好身手。” 杨廷和狠狠的瞪了一眼张永,张永立刻就闭嘴了。 陈洪眼尖,看见了杨廷和等人,给朱载圫使了一个眼色,朱载圫定眼一瞧,心中暗叫不妙,这次是碰到铁板了,满朝文武都在那看着自己发疯呢。 朱载圫非常利落的下马,大笑道:“哈哈,诸位都来了,还别说,这大早晨出身汗还真舒服呢……” 还不待朱载圫说完,只见杨廷和退后一步道:“皇家自有法度,殿下如此肆意妄为,贪图一时之快,却把江山社稷、天下臣民抛之脑后,老臣身为太傅,不敢稍有忘怀。” “请殿下自爱。”众臣也跟着劝谏道。 这是朱载圫第一次直面文官们的劝谏。 对于文官们来说,只要能留得身后名,死亡其实并不可怕,队伍里就有几个老家伙跃跃欲试,兴奋的看着自己,准备博一博身后名呢。 朱载圫自然不会让他们如愿,朱载圫很真诚的认错道:“先生言之有理,孤年少,德行浅薄,以后还要赖诸位多多提醒,孤在此先行谢过了。”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众臣也是无话可说,杨廷和的脸色缓和了很多,笑着说道:“知过就改,善莫大焉。” 此时一名老臣突然站出来说道:“殿下既然已是监国,就该去乾清宫处理政务,留在豹房名不正言不顺,还请殿下明鉴。” 这位白胡子老头朱载圫也认识,正是吏部尚书王琼,也是当今首辅杨廷和的政敌。 王琼此人也是一位相当厉害的人物,大名鼎鼎的王守仁就是他一手提拔的,他的一生做了三件令人称赞的大事,一是治理漕河;二是平定宸濠叛乱;三是总制西北边防。 杨廷和见王琼出来说话了,便站到一旁当起了哑巴,一句话也不说。 “乾清宫乃是父皇的寝殿,孤搬过去不合适,再说孤虽是太子,但也是儿子,父亲卧病在床,做儿子的需就近侍疾,此乃孝悌,孤不敢废。”朱载圫毅然决然的拒绝道。 开什么玩笑啊?这老家伙是老糊涂了不成? 朱厚照还没死呢,朱载圫要是敢现在搬过去,绝对会遭到朱厚照的疯狂报复,虽说朱厚照不喜欢住在乾清宫,但那也是皇帝名正言顺的寝殿,外人岂可染指? 一只吃饱了的狮子并不可怕,最可怕的是那些濒死的狮子,因为这个时候它们是真的敢舍命。 见王琼的提议被拒,杨廷和连忙上前一步拜道:“殿下仁孝,臣等为大明江山贺。” 王琼此时好像也明白过来了,连忙请罪道:“老臣糊涂了,差点让殿下落入不忠不孝之境地,还请殿下恕罪。” 朱载圫笑着扶起王琼道:“王卿,不必如此,孤听说平虏伯最近身体不适,父皇甚是担忧,王卿不妨代父皇去看望一下?” 王琼毫不犹豫的回道:“老臣遵旨。” 在座的众人都不是傻子,说是看望,其实就是要稳住江彬。 江彬手中有兵,要是真惹恼了他,虽说不至于颠覆江山社稷,但一场大乱也是不可避免的。 接着诸臣便拥着朱载圫回到了克己轩,众臣在朱载圫这里混了一个脸熟,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第9章 天灾人祸不断 总而言之,今天的是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朱载圫把这些朝廷大员基本上都认全了,如内阁的梁储、蒋冕、毛纪、司礼监的谷大用等人。 而那些大臣们也在朱载圫这里得到了一个承诺,那就是皇家无论如何变化?暂时都不会损害他们的利益。 最后朱载圫还特意将谷大用、王琼二人留了下来。 自从朱厚照卧病之后,谷大用就一直被老对手张永打压,现在都快成为透明人了。 朱载圫按照惯例,给王琼这位老臣赐了座。 王琼叹了口气道:“殿下,刚才老臣一时糊涂,差点坏了殿下的一片孝心,此乃老夫之过也。” “哈哈,王卿的一片好意孤心领了,孤这次留下王卿,是想问问在您眼中,江彬此人如何?”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见小利而忘命,干大事而惜身。”王琼回答的也很简洁明了。 “这么说来,江彬此人不足为虑了?” 王琼摇了摇头道:“殿下,也不能这么说,要是光处置一个江彬倒是不难,但是在江彬身后还有五万大军,还有皇上,一旦处置不当,恐怕会引起朝局动荡。” “王卿所言甚是,既然如此,看来暂时只有安抚这一条路可走了。” 王琼点了点头道:“正是。” “谷大用。” “老奴在。” “听说你和江彬很熟,你说说孤该如何安抚江彬啊?”朱载圫意味深长的问道。 “殿下明鉴,老奴和江彬只不过是泛泛之交而已。”谷大用连忙否认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你放心,孤不是来治你罪的,之前你和江彬都在父皇身边,有所往来也很正常,只要你能够痛改前非便好。” “既然如此,那老奴就斗胆妄言了。” “但说无妨。” “要不殿下您就许诺给江彬一个国公之位?当初江彬为这事可是求了皇上好久,但皇上碍于祖制没有同意。” “大胆,皇上不同意,殿下就能同意么,你这是置殿下于何地?”一旁的王琼听不下去了,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谷大用害怕朱载圫,却不惧王琼,冷笑一声道:“那不知王大人有何妙计?” 王琼拱手回道:“殿下,老臣觉着国公之位万万不能给,要不然江彬会更加生疑。” “这是何意啊?”朱载圫不解的问道。 “殿下,您与江彬不和,满朝文武皆知,您换位思之,若您的仇人对您不计前嫌,还无缘无故的给您加官进爵,您会怎么想?” “孤会想这其中一定有诈。”朱载圫恍然大悟道。 “正是这个道理,有的时候给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殿下只要答应江彬,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即可,至于加官进爵之事,还是不要提了。” “孤受教也。”朱载圫谦虚的回道。 王琼摸着胡须笑道:“殿下的一片苦心老臣明白,外四军虽说是江彬一手组建的,但毕竟也是咱大明的军队,殿下是不想看到他们自相残杀?”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王卿所言有理,大明内乱,便宜的只会是鞑靼那些蛮夷,所以有些事能不动刀枪来解决是最好的,稳妥起见,此次前往江彬军中,就由谷大用陪着王卿一起去,到了那里,不要激怒江彬,只要稳住他即可,孤会慢慢劝说父皇的。” “诺,殿下。”二人拱手回道。 王琼看了一眼朱载圫低声说道:“殿下,若王守仁回来,就真的不用这么麻烦了。”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孤是担心父皇等不及啊。” 此话一出,二人大惊失色,看来当今皇上还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估计过不了多久,这天下就该属于眼前这位年轻人了。 送走二人后,朱载圫看了会书,便去了内阁,自己现在好歹也是监国了,要是对朝政不闻不顾也说不过去。 今天内阁当值的是梁储老夫子,在杨廷和丁忧期间,梁储曾当过一年首辅。 这位老夫子也是性格方正之人,这些年以来,劝谏朱厚照最多的便是此人。 见到朱载圫能够来内阁,老夫子非常高兴,朱厚照登基后,基本上都没来过, 就这一点,在老夫子心里,朱载圫就比他那便宜老子强多了。 梁储笑容满面的说道:“殿下可以随便逛逛,恕老臣不能奉陪了。” 朱载圫笑着回道:“政务要紧,孤自己看看就行了。” 梁储笑着点了点头,便又投入到如山的政务当中去了,看着已经快要把梁储淹没的奏疏,朱载圫不禁觉着老爷子有些可怜。 朱载圫随手从桌子上拿起几本奏疏,打开一看,眉头皱成了一团。 去年五月,江西诸府发生大水,千里为壑,街巷皆可行船,民栖于树木,室庐漂荡无存,烟火断绝,为数十年来所未有;再加上宁王叛乱,江西现在都乱成一锅粥了,但是直到现在朝廷还没有往江西拨付足够的救灾钱粮,这封奏疏便是江西巡抚向朝廷要钱的奏疏。 前年四月、扬州、淮安一带发生大旱,到现在已经快两年了,江苏巡抚竟然还在要钱、要粮;还有浙江、福建上报的倭患、大同上报的鞑靼入境等,全都是坏消息,一个好消息都没有。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世事维艰啊。” 梁储抬起头来笑道:“殿下,现在是不是感觉到压力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好像哪里都不太平?” 梁储摸着胡须缓缓回道:“扬州大旱,皇上在去年已经截留苏、松漕运粮十万石以及凤阳、扬州储库事例银六万一千余两,来救济淮安、扬州等府饥民,现在江苏巡抚还在要钱,其实就是为了向朝廷诉苦,这等奏疏不用理会,因为灾难已经过去了,至于灾后重建本就是他们地方官的职责。 至于浙江、福建等地的倭患及大同鞑靼入境之事,处理起来就更简单了,只要谴责地方总兵即可,他们收到内阁的谴责文书,自然会拼命的作战,要不然下次再去的很有可能便是锦衣卫与东厂的人。 现在最麻烦的便是江西诸府的重建工作,这需要大笔银钱,光靠国库是万万不足的。” 朱载圫无奈的回道:“梁卿,内库孤也看过了,早已是空空如也了。” 听到这个回答,梁储长叹一声道:“百姓何辜啊?” 第10章 小太子入瓮 仁慈的人总是容易受到欺骗,在梁储老夫子眼含热泪的注视下,朱载圫败下阵来,大包大揽的将此事揽到了自己身上,接着朱载圫便落荒而逃了。 不知为何,朱载圫总觉着老夫子看自己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头肥猪。 朱载圫刚离开没多久,另一位内阁成员毛纪便出现了,毛纪笑容满面的问道:“殿下答应了?” 梁储笑眯眯的回道:“殿下说,今年江西救灾之事,他来想办法。” “你这还真是为老不尊啊,殿下年少,你就不怕日后殿下反应过来找你麻烦。” 梁储冷笑一声道:“只要能救江西的百姓,老夫就是被剁成肉泥也认了,再说这天下本就是他朱家的,他不操心谁操心啊。” “行了,你这臭脾气又上来了,那你觉着殿下会去哪里弄钱啊?” “江彬。”梁储淡淡的回道。 毛纪点头应道:“咱俩想到一块去了,据说那江彬可是富可敌国。” “哼,都是民脂民膏,现在也该到他还账的时候了。” “老梁,你说这次阁老为什么要推荐王大人去江彬军中啊?老夫感觉非常不妥。” “你的意思是说阁老是在构陷王大人,不至于?” 毛纪摇了摇头道:“王大人为人刚正,一言九鼎,就连江彬这等奸佞小人都会相信他的话,所以王大人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但这事不该由阁老推荐啊,众所周知,阁老与王大人在朝政上的分歧很大,万一王大人出了差错,阁老可是众口难辩了。” 毛纪的一番话令梁储也陷入了沉思中,过了好长一会,梁储方才不假颜色的说道:“无论如何,老夫还是相信阁老的。” 见状毛纪也不好说什么了,重新将精力投入到了公务中去了…… 每天黄昏之后,朱载圫都会雷打不动的去跟朱厚照请安。 今天朱厚照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见儿子过来了,挣扎着坐了起来,笑问道:“监国这几日,感觉如何?” “事务繁杂,儿臣一时还摸不着头绪,比如江西救灾之事,刻不容缓,可是户部没钱,内库也没钱,儿臣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朱载圫实话实说道。 听了儿子的诉苦,朱厚照不怒反笑道:“哈哈,小子啊,你这是被那群老家伙给坑了,你觉着户部没钱,其实不然,咱们大明疆域辽阔,处处省一点,还是能拿出来的,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其实就是为了逼迫皇家出钱,在他们眼中,皇室就不该有自己的小金库,所有的钱财都该收归国有。” “可从大义上来看,他们做的没错啊。” “那是自然,他们这些老狐狸最擅长的便是用大义压人,小子,你记住,自古以来皇权与相权就是对立的,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可以想象一下,一个没钱的皇帝下场会是怎样?”朱厚照很有耐心的解释道。 想起明末崇祯帝的惨状,朱载圫不禁打了个哆嗦,朱载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说道:“这么说是儿臣做错了?儿臣不该答应他们。”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正是,但也算不了什么大事,江浙织造司的税银马上就要进京了,你直接挪用即可,这次就当是花钱买教训。” “儿臣愚钝,又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紧,这次朕就给那些老狐狸们看看,咱们朱家的男人拿得起放得下,既然认了账,就没有赖账之说,省的让人家小瞧了咱们父子俩。”朱厚照豪气云干的说道。 “哈哈,好气魄,母后可是好久没见到你这副模样了。” 朱载圫连忙行礼道:“孙儿拜见祖母。” 张太后和颜悦色的扶起朱载圫道:“乖孙儿,不怕啊,祖母在仁寿宫还有点体己,你拿去用即可。” “孙儿不孝,这么大了还让您补贴孙儿。” “江山最重要,其它的都是小事。” 朱厚照这时突然说道:“母后,您这个反将计用的可是好啊,朕卧病在床,您又把自己的体己都拿出来了,朕倒是要看看,外朝的那些老家伙们担不担得起欺负孤儿寡母的名声?” “甚好,就这么办,他们要是再逼迫我孙儿,老身就去大闹太祖庙。” 朱厚照重重的一拍额头道:“哎,朕当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呢。” “臭小子,还真想让你母后天天出去丢人现眼啊。”张太后笑骂道。 一席话惹得朱厚照父子二人大笑不已。 祖孙三人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吃了一顿晚餐后,朱载圫便告辞离开了,朱载圫现在很忙,不光要监国,还有许多杨廷和布置的作业要做。 等到人都离开后,朱厚照笑着对老太监郑九说道:“老狗,你说说,之前朕为什么就没有这种温馨的感觉呢?” “那自然是皇上心怀天下,这点小事没有时间去做了。” “哎,你就别取笑朕了,朕之前满脑子都想着出去逛逛,看看外外面的天地,殊不知这最好的风景就在自己身边,现在想想已是悔之晚矣。”朱厚照长叹一声道。 “不晚、不晚,老奴一直认为,这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不是那么措手可得的,要不然怎么会显得珍贵呢?” “你说的有道理……”话还未说完,朱厚照便沉沉睡去了。 现在朱厚照经常是难以入眠,不得已老太监也只能使用一些药物。 回到克己轩的朱载圫也是无精打采的,这次被人家给坑大了,要不是朱厚照帮自己擦屁股,估计自己就只能先冒险弄死江彬了。 别的不说,江彬这王八蛋这些年可没少贪钱,卖官鬻爵的事他也没少做,抄了他的家,绝对是一笔大进项。 通过这件事,也更坚定了朱载圫要弄死江彬的念头,一个有钱、有兵,杀了还可以安抚民心的家伙,他不死谁死啊? 这时陈洪端了一盆洗脚水进来了。 陈洪一边帮朱载圫脱袜子,一边问道:“主子,您今天看起来兴致不高啊?” “哼,别提了,被一个老混蛋给坑了,最气人的是还不能报复。” “主子啊,外朝那些人您可得小心,现在都在传杨阁老是故意让王大人去送死的,您说说,大家都是同僚,咋能下这么狠的手呢?” “就你话多。” 第11章 坑钱 对于杨廷和陷害王琼这件事,朱载圫总觉着有些不同寻常,这种计谋也太简单了,一眼就能看穿,不太符合杨廷和这种斗争高手的风范啊。 于是第二天,朱载圫便又去找朱厚照解惑了,朱厚照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摆了摆手道:“不要多想,这就是杨先生故意的,你就是疑心太过,杨先生的脾性朕知道,得理不饶人,现在他占据上风,他当然要先下手为强了,若王守仁进京,双王联手,杨先生未必会是他们的对手。” “真的就是如此简单么?”朱载圫狐疑的问道。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若不是,那就是杨先生在自污,看来是朕的不信任把先生给伤了。” “父皇,要真是这般,未必是坏事,您不是常说要分而治之么?所以儿臣认为大臣们团结在一起才是最可怕的,只要他们之间有矛盾,咱们皇家就可以从中坐收渔翁之利。” “不错,有了一丝帝王之气了,对了,朕听郑九说,你现在正在调查太医院的那些人?你是怀疑他们在暗害朕么?”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父皇,实不相瞒,儿臣是有些怀疑,儿臣记着您从小练武,身体强壮,一次落水,病情怎会如此严重呢?” “是啊,这件事也一直困扰着朕,朕也派人调查过太医院的药方,那药方除了保守些,并无差错,也许真是天要亡朕。”朱厚照叹了口气说道。 “父皇,那您没觉着江彬可疑么?” 朱厚照冷笑一声道:“你莫要担心此人,去年在牛首山,是朕自己不想出去,江彬是替朕背了黑锅,而朕那次落水,也是江彬救了朕,他对朕倒还算是忠心。” “可是现在江彬已经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奸人。” “哈哈,你放心,朕不是舍不得他,待朕百年之后,江彬任由你处置,你要是现在处置了江彬,他的那些财富只会便宜外朝,得不偿失;而你登基之后,江彬便会成为你立威的工具,也会成为你的摇钱树,猪肥了自然是要宰杀的,这才是千古不易的道理。” “父皇英明,儿臣记下了。” “行了,别在朕跟前待着了,前朝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呢。” “儿臣告退。” 朱载圫还没走出房门,便听见朱厚照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太医院的事你继续调查,若有结果,第一时间通知朕。” “诺,父皇。”朱载圫身形一震,立马回道。 出了朱厚照的寝殿,被冷风一吹,朱载圫顿时感觉后背有些发凉,好多人都小看了朱厚照这位当了十五年皇帝的帝王。 弱冠之年继位,允文允武,从始至终大权未旁落他人之手,这样的皇帝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荒唐天子呢? 回到克己轩,陈洪神神秘秘的把一份名单交给朱载圫,朱载圫不解的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主子,这些都是十二监的主管太监,他们想见见您?” “哼,你收了人家多少钱啊?”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陈洪苦着脸回道:“主子,都是一些小钱。” “拿出来,不知道你家主子最近都快穷疯了。” 陈洪老老实实的把怀里的银票交给了朱载圫,朱载圫定眼一瞧,破口大骂道:“五万两,这帮王八蛋这是贪了多少啊?” “主子,您要是屈尊见他们一面,他们孝敬的会更多。”陈洪谄媚的回道。 “少废话,孤现在还是太子,只有那些对父皇不信任的人现在才会站队,这些人既然不忠于父皇,又怎么可能会忠于孤?所以这份名单你留好,咱们秋后算账。”朱载圫冷笑一声道。 “主子,那么奴才是不是还要继续和他们虚与委蛇?” 朱载圫笑骂道:“那是自然,这帮家伙既然这么有钱,不坑他们一把,孤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主子英明,奴才现在就去给您弄钱去。”陈洪兴奋的应道。 朱载圫肉疼的把五万两银票交给陈洪道:“把这张银票送去李芳那里,李芳没带过兵,御马监的那些骄兵悍将未免服他,让他拿这些钱去犒兵。” “啊,全都给么,要不您留点?” 朱载圫烦躁的摆了摆手道:“瞧你这点出息,日后这天下都是你家主子的,这点钱算得了什么?你们几个现在也先委屈一下,等你家主子有钱了,再赏赐你们,现在是不行啊。” “主子,奴才不要钱,奴才只想一直在您身边伺候您。” “赶紧滚,这话说的太恶心了。” 陈洪刚刚走出豹房,孟冲便迎了上来道:“老陈,这些钱主子收下了么?” 陈洪苦笑一声道:“主子倒是收下了,但又立马给花了。” “什么事需要用这么多钱?”孟冲不解的问道。 “拿去犒军了。” “妈的,便宜李芳那老小子了。”孟冲破口大骂道。 “行了,少说两句,现在还不是贪钱的时候,等到主子登上大位,你我兄弟的荣华富贵少不了,现在赶紧去做事,那些宫里的老家伙们不是有钱么,咱们这次就争取全部给榨出来。”陈洪恶狠狠的说道。 “这么做是不是太狠了?把人都给得罪光了,日后对你我也不利啊。”孟冲担忧的问道。 陈洪冷笑一声道:“不要紧,那些人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主子现在对宫里的所有人都不信任,我看主子的意思,是想把宫里的人全部换一遍。” “那我就放心了,老陈,你就瞧好。”孟冲意气风发的说道。 陈洪拍了拍孟冲的肩膀笑道:“老孟,这几天我要去李芳那里犒军,主子身边就由你来伺候,记住一点,主子平常虽然很随和,但主子想事情的时候绝不能打扰,要不然主子会大发雷霆的。” “多谢了。”孟冲感激的说道。 对于太监们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主子的信任,孟冲来到朱载圫身边也快一个月了,可是连朱载圫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呢。 “对了,老陈,昨天三娘找过我,说她有个干闺女年芳二八,长得非常漂亮,咱们要不要帮一下啊?”孟冲猥琐的问道。 听到这话,陈洪一巴掌便拍了下去,低声骂道:“你找死啊,现在皇上卧病在床,要是主子房里再传出这等腌臜事,主子还能顺利登基么?” “是我考虑不周、考虑不周……”孟冲满头冷汗的回道。 ipaoshuba.com 第12章 李芳的成长 李芳虽说耿直忠心,但论能力,可比张永差远了。 张永在的时候,这些将军们都很老实,但自从李芳接手以后,那些将军们的要求也就变多了,今天反应饭食不好了,明天反应没有过冬的衣服了,好多士兵都是光着屁股蛋子训练的。 李芳大怒,不相信,亲自去校场上看了,发现还真有许多士兵身穿单衣,其中有两个家伙最过分,他们竟然没穿裤子,名正言顺的在军营里遛鸟。 在太监面前遛鸟,那真是不知死活,即使脾气温和的李芳也无法忍受这种侮辱,李芳一怒之下,那两个家伙就真的变成了太监。 而且还是在全军面前用的刑,剜得非常干净,估计那两个家伙下辈子都当不成男人了。 从那以后,便没人敢小看这位新来的督公了,但李芳也知道,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别看四卫营与勇士营号称“天子亲军”,但他们上一任主将是钱宁,这便注定了他们会很穷。 要论贪污受贿,在钱宁面前,就连江彬都要甘拜下风,那家伙是什么钱都敢贪啊? 后来换成张永了,但张永却志不在此,张永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搞死江彬?所以也没心思去管他们。 就这样,这支陪着朱厚照大败鞑靼的雄军,竟然有一年多时间没有拿过军饷了,甚至连过冬的衣物都未配齐。 当李芳把这个情况禀报给朱载圫的时候,朱载圫也是出了一身冷汗,这要是天子亲军哗变了,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啊。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朱载圫才焦急的四处筹钱呢,现在有了这五万两银子,算是解了朱载圫的燃眉之急,而孟冲也因为此事得到了朱载圫的信任。 五万两银子花到每个人身上,也就是一人一两银子左右,虽然不多,但好歹可以稳定一下军心,至于剩下的钱,朱载圫也只能另想它法了。 张永在挨了一顿臭骂之后,低声劝道:“殿下,您也不必全补上,只要能补上一半,那些丘八们就知足了。” 朱载圫怒骂道:“放屁,他们的军饷一月二两银子,十四个月就是二十八两子,这是朝廷欠他们的,凭什么不给啊?” “殿下啊,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现在各军基本上都是这样的,要是全额发放,国库负担不起啊。”张永继续说道。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叹道:“孤不管别人,反正四卫营与勇士营的军饷你们要想办法补上,要不然孤睡觉都不会踏实。” “殿下安心,他们要是敢闹幺蛾子,老奴亲自去拧下他们的人头,有老奴在,您安心歇息就好。” “赶紧滚,一群杀才。” 国库每年就那点银两,却处处要钱,朱载圫知道杨廷和他们也难,但有些事情不做又不行。 这个时候朱载圫方才明白为啥朱厚照这么不受人待见了? 因为这一切都跟朱厚照脱不了关系,作为儿子,朱载圫可以找一万个理由来为自己的父亲开脱,但实事求是的来说,朱厚照确实不是一位合格的皇帝。 其它的先不论,江彬、钱宁这两个贪婪且无能的家伙,就给这个古老的帝国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伤害…… 陈洪来到御马监的时候,看见萎靡不振的李芳不禁问道:“老李,几日不见,怎么憔悴成这样?” 李芳苦笑一声道:“现在还想和我换么?要不你来,我去伺候主子。” 陈洪毫不犹豫的应道:“没问题。” “你啊你,还真是一个官迷,行了,别说废话了,这次带了多少银两过来?要是没带,就赶紧滚蛋,老子没空和你磨牙。”李芳笑骂道。 陈洪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李芳。 李芳不禁问道:“别卖关子,什么东西?” “哎,这次可是把主子给逼急了,这是主子写的欠条,主子答应大家,在三个月之内一定会把欠的军饷补上。”陈洪长叹一声道。 “这不是胡闹么?要是补不上怎么办?主子一时冲动,你们也不拦着点。”李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 陈洪双手一摊,无奈的回道:“我们拦了,没拦住,为了这事,老孟还挨了一耳光,那张胖脸到现在还肿着呢,你就放心,九重天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早知如此,我还不如去九重天呢,省的在这里操心受累,还天天挨骂。” “老李,我说真的,你要是不喜欢,咱俩可以换换?不是我陈洪贪图权利,实在是我觉着我比你更适合。” “你这是毛遂自荐么?” “算是。” “行啊,等主子顺利登基,我就和主子提提。” “哈哈,多谢了,老李。” “小事一桩。” “对了,主子还让我带句话给你。” “什么?” “慈不掌兵,该下手收拾的时候一定要下重手,那些害群之马坚决不能留。”陈洪冷冷的说道。 李芳拱手拜倒:“回去告诉主子,李芳明白了。” 陈洪离开不久,李芳便把东厂的人叫来了,然后给了他们一份名单,东厂的番子便开始按照名单抓人了。 这份名单上共有十二人,大多是中下层军官,但也包括两名参将。 四卫营与勇士营不设总兵,日常事务由四名参将轮流管理。 这四名参将中,有两人一直很配合李芳,但另外两人却是阳里皮秋,暗中给李芳使了不少绊子。 而且这两人还是钱宁的亲信,这样的人留之何用? 朱载圫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不禁微微一笑道:“李芳可堪大用矣。” 人这辈子最怕的是分不清形势,该强硬的时候不硬,该软弱的时候不软,早晚会吃大亏。 李芳虽说是太监,但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丝阴狠毒辣,反而更像是一位谦谦君子,这样的老好人是不适合在尔虞我诈的宫中生活的。 现在他能所改变,朱载圫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李芳与自己的关系最亲近,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朱载圫也不想换掉他。 人的一生非常短暂,所以就要尽量避免去做一些浪费生命的事情。 如果迫不得已一定要浪费,那么就要积极的利用这段时间,让它产生价值。 这是在后世人人都懂的一个道理,但到了大明朝,却成为了金科律令。 第13章 正德驾崩 正德十六年三月初四,中国的最后一位圣人王守仁入京。 王守仁拜见完皇帝后,便回到了朝廷赐给他的宅院,闭门谢客,也就是在这一天,朱厚照的病情愈发严重,已经无法进食了。 三月初六,太子三师中的最后一位杨一清终于姗姗来迟。 三月初七,众臣在太子三师的带领下齐聚豹房,有几名老臣哭诉让朱厚照搬回至乾清宫,朱厚照大怒,四名老臣被贬海南,朱厚照是打定主意要死在豹房了。 豹房正殿,神情憔悴的朱载圫扶着摇摇欲坠的张太后缓缓来迟,众臣大礼参拜道:“殿下节哀,太后节哀。” 张太后哽咽的说道:“皇上大限将至,三位先生请随太子进去。” “老臣遵命。”站在群臣前面的三位大佬拱手回道。 王守仁看起来有些瘦弱,但是额头很突出,一双明亮的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而杨一清的相貌则有些一言难尽,面白无须,尖嘴猴腮,看起来倒像一名太监。 但你要是因为相貌小看他,那绝对会吃大亏,权倾一世的刘瑾就是栽在了他的手上。 三人陪着朱载圫进入了朱厚照的寝殿。 朱厚照身边只有老太监郑九和一位白胡子太医。 四人进屋之后,郑九便叹了口气说道:“吴太医,用针。” 老太医点了点头,拿出几根银针在朱厚照的头上扎了几针,不到半炷香时间,朱厚照的精神便慢慢好起来了。 王守仁叹道:“生死针,这种针法虽然可保病人一时清醒,但也是一条死路。” 听了王守仁的话,朱载圫嚎啕大哭,膝行至朱厚照的床前。 此时的朱厚照已经可以利落的说话了,朱厚照摸着儿子的脸怜惜道:“痴儿,莫哭,朕负你良多啊。” 听到此话,朱载圫哭的就更厉害了,几近昏厥。 见状杨廷和连忙上前扶起朱载圫,厉声说道:“殿下,冷静。” 朱厚照点了点头道:“圫儿,听话,传位诏书朕已经写好,你马上就要成为一国之君了,好好的做,不要让父皇失望。” “儿臣遵旨。” 朱厚照颤颤巍巍的把诏书递给杨廷和唏嘘的说道:“先生,朕这些年贪玩,令您费心了,朕希望您能念在咱们师生一场的份上,再帮一下太子,太子年少,还离不开您啊。” “老臣遵旨。”一向刚强的杨廷和此时也不禁红了眼眶。 朱厚照又看向了另外两位辅政大臣,和颜悦色的说道:“卿等都是我大明朝的名臣,太子有你们辅佐,朕很放心。” “臣等定当肝脑涂地,以谢皇恩。”二人大礼参拜道。 “太子,向三位先生行礼。”朱厚照缓缓说道。 朱载圫不敢怠慢,以师礼参拜三人。 三人连忙避开,见状朱厚照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君臣之上还有师生,圫儿,你记住了,登基之后,定要博爱天下,唯天下而存,不为世事动容,不为疾苦寒心。” “儿臣遵旨。”朱载圫恭敬的回道。 该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完了,朱厚照长叹一声道:“去,朕的时代结束了,你的时代开始了。” “父皇。”朱载圫悲鸣一声向朱厚照的床边爬去。 “站起来,朱家的男儿要有血性,江山社稷、亿兆子民还在等着他们的新君呢。” 杨廷和与杨一清二人对视一眼,便搀扶着早已哭软的朱载圫缓缓离开了。 来到门口,朱载圫再次回头看了一眼朝自己微笑的父皇,怒吼一声,在胸口狠狠地捶了几拳,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外面,张永、陈洪等人早已准备好了龙袍冕旒,见朱载圫出来了,立刻便给他换上,接着便是群臣朝贺,三呼万岁,至此君臣名分已定。 听着外面山呼海啸一般朝贺声,朱厚照瞅着郑九说道:“煜儿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对?” “皇上,您听听,殿下是多么的受朝臣拥戴啊。” “甚好,那两件事,还是待朕死后,你再告诉圫儿。” “皇上,您安心的离开,老奴就在这里陪着您,至于身后事,有他们年轻人呢,老奴就不用掺和了。”说完郑九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毒药便放进了嘴里。 一旁的老太医不禁大吃一惊,一把抓住郑九的胳膊,郑九笑着摇了摇头道:“吴太医,别白费功夫了,此药无解。” 吴太医长叹一声道:“皇上,老臣无能,这就准备告老归乡,一生不再为人看病。” 朱厚照笑道:“不必如此,朕当初病情还不是太严重的时候,却偏偏听信了小人的谗言,没有急召先生过来,以致耽误了病情,方有今日之难,这不是先生的过错,是朕的错啊。” “多谢皇上,皇上与大伴既然还有话说,那老臣就先告退了。” 看着吴太医离去的背影,朱厚照冷冷的问道:“确定与他无关么?” 郑九点了点头道:“此事乃太医院院判卢志与江彬暗相勾结。” “哎,将此事告诉太子,让太子处理,另外刘姬也快生产了,她现在还在江彬手中,无论如何都要救她出来。” “皇上放心,老奴已经安排了。” “想我朱厚照荒唐半生,临死之前,还有你这个老奴为朕殉葬,朕也算死而无憾了。” “老奴定会一直陪着您的……” “告诉杨廷和他们,定要恪守本心,朕会在天上看着他们的……” 朱厚照的一句话尚未说完,眼前顿时一黑,他努力地想把眼睛睁的大一些,但终究还是徒劳,疲惫潮水般的湮没过来,熄灭了心头最后的一丝灵智…… “太上皇驾崩了。”随着宦官一声凄厉的呼喝,外面顿时乱成一团,张太后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紧接着,一群大臣簇拥着朱载圫也慌张的进来了。 朱载圫伏在朱厚照的尸身上嚎啕大哭,郑九脸色苍白的说道:“先帝对您的期望特别高,不要让先帝失望啊……” 说完郑九便缓缓倒了下去,张永摸了摸他的脉搏,已是气绝身亡,看着郑九的离世,张永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就是这个不起眼的老太监,压了自己十几年,就连当年权倾一世的刘瑾都不敢与其争锋。 朱载圫萎靡不振的说道:“此乃皇室忠仆,厚葬之。” 朱载圫亲手点燃了门外巨鼎中的干柴,熊熊的火焰窜出来之后,紧接着一股黑色的浓烟就笔直的升上了天空。 那些早已做好准备的兵士们看见狼烟,便会将“先帝驾崩,新帝登基”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全国。 第14章 秘辛 正德去世,按照礼制,朱载圫应该守孝二十七个月,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众臣的力谏下,守孝时间变成了三个月。 然后大家觉着三个月还是太长了,于是再次进谏,最后朱载圫的孝期便变成了二十七天。 在国丧期间内,新皇帝要大赦天下,各地不动刀枪、不准淫乐,百姓家禁止婚娶,禁止宰杀等等。 天子下葬的礼仪很繁琐,这几日朱载圫就跟个木头人似得,被礼官们支使的团团转。 到了第三天,所有文武大臣在几筵殿内再次拜别先帝后,朱载圫方才松快一些。 虽说还有许多禁令,但最起码已经恢复人身自由,不用天天守灵了。 朱厚照驾崩的第二天,朱载圫便搬回了乾清宫,相比死气沉沉的乾清宫,朱载圫其实更喜欢豹房。 但这个时候,朱载圫还不想撩拨那些文官们,无奈之下也只好暂时搬过来了。 这天晚上,朱载圫在书房见到了好久未见的郑林。 郑林大礼参拜道:“奴才参见皇上。” “哼,朕可算是等到你了,朕还以为你跑了呢?”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皇上恕罪,奴才已经查清了,太医院院判卢志与江彬联合暗害先帝,才导致先帝病情加重的。” “他们下毒了?” 郑林苦笑一声道:“没有。” “哼,那你有证据么?” 郑林再次摇了摇头道:“也没有。” “那你如何证明?” “皇上,奴才拿着卢志开的药方去找过吴太医,吴太医说方子没问题,只是过于保守,最可怕的是卢志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朱载煜好奇的问道。 “卢志帮先帝诊断后,言:冬得夏脉,于法不治,愿定皇储,以安国本。”郑林一字一句的回道。 听到这话,朱载圫恍然大悟,这就是心理暗示啊,先别管病情如何?直接就定性成了不治之症,慢慢的病人还真以为自己得了不治之症,再加上朱厚照之前的旧伤复发,所以他的病情发展的就特别迅速。 后世有人也做过这种实验,他们将死囚固定,并在他的手腕上划开了一道口子,让血滴落到桶里,然后蒙上了囚犯的眼睛,然后让囚犯误以为水滴声是自己正在滴血的声音,没过多久,那个囚犯就真的死了。 这种做法非常恶毒,令人在恐惧中,悄然死亡。 朱载圫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将卢志全家收监,不能走漏一人,让王守仁执掌京师团营,逼迫江彬回京,朕定要手刃此贼。” “皇上放心,卢志全家已经被抓了,至于江彬么?奴才认为现在还不适合动手。” “王琼、谷大用就在江彬军中,再加上王守仁从外施压,里应外合之下,他江彬休想逃出朕的手掌心。”朱载圫信心满满的回道。 郑林摇了摇头道:“殿下,江彬手里还有一位重要人物呢。” “谁啊?” “不知皇上可还记着先帝的宠妃刘夫人?”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朕倒是记着此人,刘夫人颇受父皇宠爱,正德十四年,父皇南征宁王,后宫嫔妃就带了她一人,但她后来不是暴毙了么?” 郑林摇了摇头道:“皇上,刘夫人并没有去世,先帝在牛首山失踪的那段时间,就是和刘夫人在一起的,后来刘夫人查出有了身孕,而先帝那时却已是卧病在床,怕刘夫人在宫里受到暗害,于是便安排江彬带着刘夫人去了通州。” 听到这个秘闻,朱载圫不禁有些尴尬,这明显就是在防自己和张太后呢? “你的意思是说朕还有一个弟弟或妹妹?” “昨夜刘夫人已经生产了,是位公主。” “甚好,那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小公主带回来啊。” “皇上,哪有这么容易啊?刘夫人母女可是身处万军之中呢。” “瞧你这点出息,朕写封密信,你能不能送到王琼手上?”朱载圫不屑的说道。 郑林拍了拍胸脯应道:“小事一桩……” 至此朱载圫也彻彻底底的了解了江彬的阴谋,这家伙压根就跟嘉靖没有任何联系,他看重的是刘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皇帝的变化莫测,在江彬眼中,朱厚照但凡有其他选择,那就绝对不会传位给朱载圫的。 所以江彬一直在等,等刘夫人生下一个儿子,然后自己去劝说朱厚照废掉太子,立刘夫人所生之子为太子,这样自己就可以继续大权在握、作威作福了。 但这一场赌注,江彬却是输的彻彻底底,他没想到最后时刻朱厚照竟然回心转意了,他更控制不了,刘夫人竟然生了一个女儿。 所以郑林说的也有道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刺激他了,因为一无所有的赌徒非常可怕。 但朱载圫对王琼也有绝对信心,以王琼的能力,应该可以忽悠住江彬…… 第二天,天刚刚破晓,朱载圫便起床了,准备参加他人生的第一次早朝。 因为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早朝,所以在京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会来,百官入朝由午门而入,进入午门后,先要在金水桥南按照品级站好队伍,等待鸣鞭,按次序过桥,直到奉天门丹陛之前,此时文官在左,武官在右,两队相对而立,站在御道两旁,等待皇帝到来。 而皇帝的座位就设在奉天殿廊内正中,待乐起,皇帝御门安坐,此时再鸣鞭,鸿胪寺唱“入班”左右两班走进御道,行一拜三叩头礼节。之后便进入奏事环节。 今天早朝也没有什么大事,主要是礼部上奏的治丧事宜,这些东西都是有据可查的,没什么可补充的,朱载圫很痛快的便答应了。 另外就是钦天监为先帝选了几个“庙号”,朱载圫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武”字。 “武”这一字放在朱厚照身上确实也很合适,先不说他从小爱武,光一个“应州大捷”就足够了。 应州大捷确实是一场大胜,但在朱厚照去世后,却被那些无耻的文官们给抹黑了,史书记载:战五日,蒙古军队阵亡十六人,明军阵亡五十二人,是后岁犯边,然不敢深入。 几万人在那砍来砍去,总共砍了五天,才伤亡不到百人;然后蒙古军队战死了十六人,居然就几十年“不敢深入”了,这也太扯了。 第15章 君臣第一次交锋 无聊的大朝会结束后,朱载圫回到乾清宫,把大礼服一脱,往床上一躺,不一会便进入梦乡中。 自己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天天这么起早贪黑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朱载圫方才醒来。 朱载圫伸了一个懒腰懒散的说道:“孟冲,朕饿了,传膳。” 孟冲苦着脸说道:“主子,三位辅政大臣在外面等着呢。”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道:“他们来了多长时间了?” “回禀主子,有一个时辰了。” 朱载圫无奈的说道:“他们很闲么?天天盯着朕干什么?” “主子,要不奴才帮您挡一下?”孟冲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载圫挥了挥手道:“算了,等朕回来再吃。” 朱载圫来到东暖阁,看见三位大佬的脸色都不太好,朱载圫吞了一口口水干笑道:“三位先生久等了,朕一时贪睡……” “老臣弹劾首辅杨大人陷害同僚,以致吏部尚书王琼陷入必死之地。”还不待朱载圫说完,王守仁便抢先一步说道。 “哼,此乃国事,怎么是老夫故意陷害了?要是换成老夫,老夫也定会义不容辞。”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看着二人在那里唇枪舌剑,朱载圫有些懵,怎么他们几个先闹起来了?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三位先生乃朕的肱股之臣,你们这副模样,成何体统?” “老臣失礼。”三人拱手拜道。 既然朱载圫给了台阶,三人也就顺势而下了。 杨一清笑问道:“皇上,不知您想如何处置江彬啊?” 朱载圫挠了挠头,无奈之下只好把朱厚照的荒唐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三人。 三人听完后,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虽然他们不在乎一个小公主,但那毕竟也是先皇血脉,万一有所损伤,作为臣子很难自处啊。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所以朕又给了王卿一封密信,朕希望王卿能够劝说江彬主动放下兵权,这样方为万全之策。” “皇上圣明。”三人非常痛快的应道,有了刘夫人母女俩,这件事便从国事变成了皇家的家事。 这时杨一清继续说道:“皇上,六部尚书除王琼大人外,其余五部尚书还需您下诏召回。” 这也是惯例了,老皇帝临终之际,会把那些重臣们都贬到地方上去,然后新帝登基以后,会立刻再把他们召回来,以示恩宠。 朱载圫仔细想了一下,现在这六部尚书,除了王琼、毛澄这两人的名字,自己好像在书中见过外,其他人的名字闻所未闻啊。 朱载圫挠了挠头道:“让礼部尚书毛澄回朝,入内阁,王琼处理完江彬的事情后,朕另有重任,吏部尚书就有太傅担任,其他人就不用相召了,内阁现在正好有七人,兼领都察院和六部即可,日后形成永例,内阁保持在七人,内阁首辅兼领吏部。” 三人万万没想到,小皇帝刚刚登基,便三言两语的改变了内阁的格局、制度。 杨一清摸着胡须笑道:“皇上英明,如此就更彰显了内阁地位超然,而且还避免了朝中人事臃肿,堪称一举两得啊。” “还有这么多好处么?朕只是觉着之前人太多了,有些尚书、侍郎的,朕连名字都叫不出来。”朱载圫装傻充愣的回道。 杨廷和强忍住笑意,干咳一声道:“皇上,您虽然已经登基,但课业不可荒废,从明日开始,老臣三人会轮流为您授课。” “知道了,先生。”朱载圫苦着脸回道。 这三个老家伙都是博学多才之辈,没一个是好糊弄的,天天被他们三人盯着,朱载圫感觉自己定会折寿的。 等到这三人离开后,朱载圫长出了一口气道:“真是折磨啊。” 对于自己刚才的表现,朱载圫还是挺满意的,既把事情给办成了,也显示出了自己的少年心性,很完美。 这时孟冲小心的走了进来问道:“主子,要不要用膳啊?”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拿来,朕安排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主子,谷公公不在,陈洪也是刚刚接手东厂,事情办的不算太顺利。”孟冲羞愧的回道。 “宫内十二监,一年花费就有几百万两,而朕四季常服不过八套,餐食不过五数,太皇太后及诸位太妃宫中也无奢侈之所,那些钱都去了哪里?以致于让朕连军饷都拿不出来,对于这些蛀虫,一个都不要放过。”朱载圫冷冷的说道。 “奴才遵旨。”孟冲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小声回道。 朱载圫想的很透彻,自己上位的第一件事便是反贪,因为没钱是自己最大的弱点。 李芳从那两个参将的家里竟然查抄出白银二十多万两,这给朱载圫敲响了一个警钟,再继续下去,大明朝就真的完蛋了,两位京军的参将都能在皇帝眼皮底下贪污这么多钱,下面的人还不知道疯成什么样了呢? 其实,大明对于田赋定的并不高,一直稳定在百分之三到百分之六左右,即使加上一些徭役,估算下来也就一成左右。 但表面上看似不高的税赋,在实际操作时确是另一回事,朝廷敢收一成,那些贪官污吏们就敢收五成,而且每个朝代都是越往后期,土地兼并就越严重。 这帮土豪劣绅、皇亲贵胄兼并了那么多的土地,实际税赋确是一分钱都不交。 这样就导致朝廷根据黄册和鱼鳞册核定的税赋,全部集中在那些有少许田地的自耕农身上,越是勤勤恳恳,越是食不果腹,这就是大明朝的现状。 这种现状要是不改变,那大明朝早晚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而想要改变这一切的基础便是钱,但现在的朱载圫是真的没钱啊,朱厚照的丧事要花一大笔,今年江西等地还要救灾,新皇登基,为避免鞑靼趁火打劫,还得加强九边守备,这哪一件事不得需要那白花花的银子啊? 而杀掉那些贪官,既能震慑人心,又可以帮自己攒一笔快钱,何乐而不为呢? “其实奴才还有一个办法可以筹到钱。”孟冲低声说道。 “什么办法?”朱载圫好奇的问道。 “若拆掉豹房,这样就省了一大笔保养费用。” “屁话,父皇刚驾崩,就拆掉他的寝殿,你让天下人怎么看朕?再说等过了孝期,朕也要搬去豹房呢,但是名字得换一个。” “请主子赐名。” “就叫安民宫。” 第16章 忽悠死人不偿命 作为京城重要的依附和支撑,通州素有“京师门户”和“畿辅重镇”之誉。 而通州也一直是往来商贸之地,商业非常发达,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全都是商铺,城门处人流络绎不绝。 但是,现在整座通州城却如死一般寂静,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了。 直到皇帝驾崩的消息传来后,通州就彻底的变成了一座兵城,街道上都是巡逻的军士,城墙上也开始布置防御了。 所有人都知道,通州城也许很快就要面临一场残酷的战争了。 南巡回来后,江彬并没有随朱厚照一起回京,而是请了圣旨,带着刘夫人来到了通州,朱厚照为了保护刘夫人的安危也答应了。 至此江彬才有了最后一丝生机,要是在京城,他估计早就成为王守仁的刀下之鬼了,江彬这一辈子就没怕过谁?甚至朱厚照在他眼中,都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糊涂蛋,但他是真的很害怕王守仁。 两人在南京的那场争斗,令江彬印象深刻,一切好像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自己还没出手呢,他就有了应对之法。 而且这个疯子上马治军,下马治国,毫无弱点。 就在江彬胡思乱想之际,他的亲卫上前禀报道:“大帅,王琼又来了?” “让他过来。”江彬冷冷的说道。 很快王琼便登上了城墙,气喘吁吁的说道:“江彬,你千万不要自误啊,王守仁已经归京,你觉着自己是他的对手么?” “王琼,这里不是朱家皇帝的金銮殿,你不要在这放肆。”亲卫首领厉声喝道。 江彬一脚便踹了过去,破口大骂道:“怎么能对皇上不敬?本帅还是大明的臣子呢,拉下去,杖三十。” 王琼摸着胡须笑道:“你还认皇上就好,现在先帝已经驾崩,杨一清、王守仁也已进京,再加上一个杨廷和,哪一个你是他们的对手?既然如此,不如听老夫一声劝,带着太妃母女回宫,将功折罪,皇上会原谅你的。” “哈哈,将功折罪?本帅何罪之有啊?本帅驻守通州奉的是先帝的命令,保护太妃母女也是先帝的命令,现在先帝不明不白的走了,并无口谕、圣旨留下,你让本帅如何相信朝廷那帮人?” 王琼从怀里掏出一封圣旨笑道:“接旨,平虏伯。” 江彬恶狠狠的问道:“你这封圣旨是哪来的?为什么早不拿出来?” 王琼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你要是不信,大可检查一遍。” 江彬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只见上面果然盖着皇帝印玺。 江彬随意的拱了拱手道:“臣接旨。” “朕久闻平虏伯悍勇无双,若其迷途知返,不可为难,朕欲以国事相托。”王琼淡淡的说道。 “臣谢主隆恩。” 王琼把圣旨递给江彬,和颜悦色的问道:“这次信了?” “当今皇上素来对本帅不满, 怎会如此大方?”江彬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现在朝廷中谁的势力最大?”王琼意味深长的问道。 “杨廷和。”江彬毫不犹豫的回道。 “那你应该也知道老夫与杨廷和不和的事?” 江彬狐疑的点了点头道:“此事满朝皆知。” “那不就完了,杨廷和是两代帝师,朝中根基深厚,老夫与王守仁加在一起也未必是他的对手,再说他身边还有张永相助,所以老夫想给自己拉个盟友有什么不对么?” “这么说来,皇上也对杨廷和不满?” “那是自然,若老夫等人被杨廷和斗倒,那杨廷和就会成为我大明朝的霍光,废立天子乃寻常事,皇上刚刚登基,会甘心受制于权臣么? 所以啊,你就不要多想了,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杨廷和。”王琼循循善诱道。 听了这番话,江彬有些心动,摆了摆手道:“王大人请先回府上歇息,本帅再想想。” 王琼刚下城墙,一名巡城士兵便悄悄的将一张纸条递给了王琼。 回到府中,王琼打开纸条一看,心中暗自窃喜,自己这边说动了江彬,谷大用那里也收买了江彬的亲信张忠,双管齐下,不怕这家伙不上钩。 说起来,朱载圫为这件事也是下了血本,直接给王琼送来了一封空白圣旨,王琼想怎么写都行,反正这封圣旨也没留档,是不算数的。 江彬回到自己的帅府,便立刻召集心腹们商讨此事。 这些年江彬通过自己的权势也笼络了不少人才,其中最出名的两人便是神周、李琮,至于张忠么?只是一个擅长溜须拍马的小人而已。 当江彬把事情说完之后,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李琮觉着其中有诈,不可轻信;张忠则是支持回京,两人为此吵得不可开交。 江彬揉了揉额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神周问道:“神先生,你有何建议?” “启禀大帅,咱们现在的实力不如人,与王琼他们弱弱联合,倒是可以与杨党一争长短,但大帅您想过没有?若我们赢了,杨党覆灭,到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先生的意思说,我们这次要做长久打算。”江彬恍然大悟道。 “大帅英明,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属下觉着一旦咱们斗倒杨廷和,您就要快速掌握京军兵权,到那时二十万大军在手,您无论是想当王莽,还是想当霍光都没问题。”神周自信满满的回道。 “哈哈,神先生所言甚是,反正现在咱们就是拼死一战,也难以取胜,那还不如死里求生,不是本帅自夸啊,要论带兵打仗,京中除了王守仁,无人是本帅的对手。”江彬意气风发的大笑道。 神周与张忠二人大礼参拜道:“属下预祝大帅心想事成。” 江彬笑着扶起二人道:“两位就是本帅的子房、韩信啊。” 而一旁的李琮刚想再次进谏,就只见江彬摆了摆手道:“李琮,你不必多言,最近军心不稳,你还是去后营安定军心,至于其它事,你就不要掺和了。” “大帅啊,汝不听吾言,早晚会身首异处啊。”李琮悲愤的吼道。 “大胆,来人,将李琮打入大牢,没有本帅的命令,谁也不许靠近。” “诺,大帅。”两个魁梧的亲兵架着瘦小的李琮便离开了。 第17章 江彬伏诛 谷大用这次并没有暴露,一直在做地下工作,而且还做的很好。 王琼决定回京之后就向皇上推荐让谷大用执掌锦衣卫或东厂,这家伙天生就适合做密探…… 此时江彬被蒙在鼓里呢,当天晚上江彬的疑心病又犯了,想反悔,但是当杨廷和兼任吏部尚书的消息传来后,江彬便放下了一切怀疑。 第二天一早,江彬便来到了王琼的住所。 江彬见到王琼后,什么话都没说,便将朝廷的邸报扔给了王琼。 王琼看罢大怒道:“杨贼,欺人太甚,老夫定与你不死不休。” 江彬笑着安慰道:“王大人息怒,杨廷和的霸道,不光是您,本帅也深有体会,皇上年幼,受了奸人的蒙蔽,像您这样的肱股之臣要尽快回到皇上身边,以正视听啊。” “平虏伯是答应随老夫一起回京了?”王琼眼神狠厉的问道。 “正是,先帝对本帅恩重如山,除奸佞、还朝廷一个朗朗乾坤乃本帅应尽之责。”江彬大义凛然的说道。 “那不知什么时候启程?” “您说呢?王大人。”江彬反问道。 “三天之后。” 江彬摇了摇头表示不乐意。 “平虏伯是觉着太仓促了么?” 江彬笑道:“王大人不要误会,本帅是想今日便出发,锄奸扫贼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平虏伯的一片忠心,老夫定会如实禀报皇上的。”王琼恭敬的说道。 “哈哈,王大人真是太客气了,王大人好好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咱们就出发。” 王琼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等到江彬离开后,王琼便立刻开始安排了,负责看守王琼的百户就是九重天的人,所以消息应该很快就能到京城。 消息传出去后,王琼便气定神闲的待在屋内看书、喝茶。 当朱载圫听到这个消息时,手里的茶杯都惊的掉在了地上,这幸福也来的太突然了,一天时间不到,江彬便同意进京了,王琼那老小子到底给江彬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事不宜迟,朱载圫立刻将召王守仁进宫。 一向睿智的王守仁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有些不敢置信,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王守仁拱手拜道:“皇上,请给臣军权,臣定能拿下江彬,救出刘太妃母女。” “先生,你说朕要不要亲自出马啊?”朱载圫兴奋的问道。 “皇上,您是天子,一个奸诈小人而已,只要交给臣等即可。”王守仁毫不犹豫的拒绝道。 自从大明朝出了一位正德皇帝后,大臣们对皇帝出宫这种事是非常深恶痛绝的。 “哦,朕知道了,那就拜托先生了。”朱载圫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 王守仁是位聪明人,见小皇帝心情有些低落,立刻补充了一句道:“皇上,老臣不才,想找您借一个人的。” “谁啊?” “李芳李公公。” “没问题。” 从朱载圫手中接了圣旨,王守仁便开始调兵遣将了,他自己则与李芳去了永定门。 五千京军士兵已经去半路埋伏了,江彬这次只带了五百亲兵回京,五千对五百绰绰有余。 看着王守仁离去的背影,孟冲低声问道:“主子,这位王大人会是江彬的对手么?那江彬奴才可是见过,力大无穷,有博虎之能。” “朕告诉你,江彬给先生提鞋都不配,有些人是真的聪明人,但聪明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意志力不坚定,其实这世上好多事聪明人办不成,比如一些需要毅力,需要执着的事情,但先生可以做到,因为先生是一位意志力非常坚定的聪明人,这样的人即使未来成为“圣人”朕都不奇怪?更何况一个小小的江彬了。” 朱载圫的这番话对于文化水平不高的孟冲来说,有些难以理解,但有件事,他是看明白了,那就是朱载圫非常看重王守仁,自己日后见到王守仁,一定要更恭敬一些才好。 此时王守仁已经来到了永定门,见时辰还早,便拉着李芳去了一旁的茶馆喝茶。 李芳此时已是坐立不安,苦笑一声道:“王大人还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惊啊,李芳佩服。”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世人皆知荣华富贵难得,所以才更加珍惜这些东西,江彬也不例外,其实也可以这么说,自从江彬答应进京时,他就已经输了,所以我们现在不必着急,只需静候佳音即可。” “那刘太妃母女呢?”李芳继续问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在老夫出发之前,见到了一人,此人告诉老夫,刘太妃母子和王老大人的安危由他们负责,老夫只负责抓捕江彬即可。” “难不成是“九重天”的人?他们现在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现世?”李芳喃喃自语道。 听到这番话,王守仁便闭口不言了,事关皇家机密,做臣子的还是不要掺和太多为好…… 酉时已过,城外还没有消息传来。 此时李芳已是心急如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四处眺望。 王守仁喝完最后一口茶,笑道:“李公公,咱们去看看,他们应该回来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支队伍快马奔驰而来,李芳大喜过望道:“哈哈,来了,来了。” 灰头土脸的王琼从马车上下来,看见老友,热泪盈眶道:“伯安,一切安好?” “老大人先回去歇息,皇上还在等着您呢。” “哈哈,甚好,这里便交给你了。” 王守仁看了一眼囚车上的江彬等人,冷笑一声道:“全部押入刑部大牢,听候处置。” “诺,大人。” 江彬破口大骂道:“王守仁,你不为人子,竟然伙同王琼那个老匹夫陷害某家,有种的放某家出来,咱们战场上见。” “哼,匹夫之勇,也敢与皓月争光。” 此时李芳已经去了另一辆马车,隔着马车恭敬的说道:“奴才李芳叩见太妃娘娘、公主殿下。” “劳烦李公公了。”车帘打开,露出了一张绝美的面孔。 “娘娘抬爱了,奴才现在就带您回宫。” 江彬已经被捕,王守仁也匆匆的过来打了个招呼,便又带着大军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通州,群龙无首之下,要是五万边军哗变,那就白费功夫了。 第18章 被打劫了 “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澙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襁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闲敛袂而往朝焉……不知皇上对于此话如何理解?”杨一清和颜悦色的问道。 今天轮到杨一清为朱载圫授课了,他所讲的正是《史记·货殖列传》。 “先生,朕认为钱财比之于人,就像血脉中的血,若我们的血脉中没有血,人岂可活?所以国不可一日钱,无钱,大军则不能行一步,无钱,官吏不能行其事,作为君子,我们可以鄙视钱财,但却不能忽视钱财的作用。”朱载圫胸有成竹的回道。 听了这番话,杨一清不禁挑起拇指连连说善。 杨一清干咳一声继续说道:“皇上,这次查抄逆贼江彬的府邸,得黄金七十柜,银二千二百柜,每柜一千五百两,金银杂首饰一千五百箱,其他珍宝不可胜,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不知皇上对于这批钱财有何安排?” 朱载圫非常无奈的回道:“先生,朕知道现在国库缺钱,可是朕的内库也是空空如也啊。” “皇上此言差矣,天子内库与户部国库都是属于我大明的,何分彼此?” “好,朕留下一半,剩下的都交给户部,可以了?”朱载圫叹道。 “皇上啊,依老臣之见,那些珠宝您不妨全部留下,至于金银么?不妨都给户部,今年户部用钱的地方确实多,除了先帝葬礼、江西救灾、九边防务这三大项外,工部还想整修一下黄河,尤其是河南、凤阳一带,黄河三年一小灾,五年一大灾,百姓们过得苦啊。”杨一清痛心疾首的说道。 “百姓疾苦,朕恨不能以身替之,朕决定留下五百万两,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全部移交户部,但有件事还望先生不要阻拦。” “皇上但说无妨。”杨一清心满意足的说道。 江彬家抄出来的钱财快赶上大明朝两年的赋税了,区区五百万两不算什么。 “朕想整治京军,这次京军与江彬的亲兵交手,战果很不理想,五千人打五百人,还是埋伏作战,双方战损比竟然达到了一比一,京军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可就废了,这笔钱还望先生不要为难。”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老臣遵旨,京军作为京师的最后一道防线,确实要兵多将广才好。” “哈哈,先生言之有理,那您觉着由谁来负责此事为好呢?” “老臣推荐兵部尚书王守仁。” “王卿确实是合适的人选,那就这么定了,至于那些珠宝,饥不能食,渴不能饮的,朕留下几件孝敬太皇太后与太妃娘娘,其它的拍卖了。” “皇上,这个“拍卖”老臣不知其意啊。” 朱载圫重重的一拍额头笑道:“哈哈,此事也是朕看杂书学来的,简单来说,就和寺庙的“唱衣”差不多,所有物品进行展示,价高者得,朕以为这么做,应该比平常扑卖所获得的利润要多。” “皇上英明,老臣会妥善安排的。” 好不容易送走杨一清这个老貔貅,朱载圫一身疲倦的回到了乾清宫。 孟冲帮朱载煜褪去外袍,低声说道:“主子,陈洪来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让他进来。” “诺,主子。” 很快一脸疲惫的陈洪便进来了,朱载圫喝了一口茶缓缓问道:“审的怎么样?” “主子,江彬那个狗贼已经招了,他从一个方士那里学来的巫术,以此来诅咒先帝,然后再买通卢志,让卢志减少用药。” “哎,这就是误打误撞啊,其实所谓的“巫蛊之术”压根咒不死人,但是卢志诊断时说的那句话,反而成了先帝的心病。”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主子英明。” “对了,宫内十二监与太医院的事查的怎样了?”朱载圫继续问道。 “奴才无能,至今只清查了太医院,逮捕太医十三人。” “吴杰如何?” “吴老太医医术高明,清正廉洁,并无不妥。” “甚好,令吴杰重掌太医院,从今日起,太医院不光有为皇室治病之责,还要有为天下苍生解厄之责,日后太医院的拨款不要阻拦,要多少给多少,朕只希望他们能在医学上有所进步。” “诺,主子。”陈洪拱手拜道。 朱载圫笑着拍了拍陈洪的肩膀道:“朕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但以你的脾性真的不适合执掌东厂,此次谷大用立了大功,你还是将东厂还给人家。” “奴才无能,让主子您丢脸了。”陈洪小心翼翼的说道。 “不要妄自菲薄,李芳现在去了九重门受训,御马监的事你就担起来,等李芳回来后,专心做好司礼监的事即可。”朱载圫笑着说道。 “多谢主子,奴才这次定不辜负主子的期望。”陈洪泪流满面的的回道。 朱载圫又把目光转向了孟冲,孟冲谄媚的说道:“主子啊,奴才文不成武不就的,就想在您身边服侍您,别的地方,奴才都不想去。” “哈哈,好,他俩走了,你再离开,朕还真有点不适应,你就留在朕身边。”听了这话,朱载圫不禁开怀大笑道。 “奴才叩谢皇恩。”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知道你们三个最近辛苦了,朕也不是薄情寡恩之人,一会每人去内库支五千两银子,好好放松一下。” “主子真是大方啊,但奴才一个阉人,要这么多钱有什么用,知道主子您最近缺钱,还是您先留着。”陈洪谄笑道。 “让你拿着就拿着,哪这么多废话?难不成你家主子赏赐的东西还能收回去不成?朕之前答应过要补齐四卫营与勇士营将士们的军饷,这次一并发了,不用替朕省钱。” “主子英明,奴才立刻就去办。” “朕给了你们钱,就不要再往其它地方伸手了,明白么?尤其是你,陈洪,你要是敢喝兵血,朕饶不了你。” “主子放心,奴才不敢。”陈洪擦了擦头上的冷汗连忙回道。 “那就好,朕乏了,你们就先退下。” “诺,主子。” 第19章 一世君臣 王守仁在军中很有威望,外四军那点小骚乱很快就被他给平定了。 仅仅三天,王守仁便回京缴令了。 这是朱载圫登基以来取得的第一场胜利,虽然小,但却很有意义。 为了表示感谢,朱载圫特意赐宴于王守仁。 因为还在国丧期,所以这场宴会很简朴,无酒无肉,只有几盘子素菜而已。 朱载圫笑着举杯道:“先生,大将凯旋,朕本该以国礼待之,但现在还在国丧期,朕今日便以茶代酒,敬您一杯,日后朕再给您补上。” “皇上过誉了,此乃老臣应尽之责。”王守仁非常谦逊的回道。 王守仁此人,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后世,都是朱载圫崇拜的偶像。 “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这是士人们所追寻的终极梦想,但数千年来,能达到这一目标的人寥寥无几,唯有王守仁,是公认达到这一不朽目标的完人。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先生莫要自谦,江彬伏诛,朕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这杯酒是朕该敬您的。” “皇上,臣以为此事最大的功臣是王琼王老大人,臣不敢居功。”王守仁拱手拜道。 对于王琼这位老上司,王守仁一直都很尊敬,想当初要不是有王琼在朝中鼎力支持,自己未必能平得了宁王之乱,说不定现在自己早就成为了一堆枯骨。 “先生,您与王老大人一向亲厚,朕之所以免除王老大人的尚书之位,也是有苦衷的,大明朝现在缺的不是一个吏部尚书,缺的是名将,朕已经得到了消息,今年西北的鞑靼部又开始蠢蠢欲动了,所以朕决定启用王老大人统归西北边防,“三边”数千里边防,朕尽数托付于王老大人之手。” 听了这番话,王守仁心中的那丝不满早已不翼而飞。 王守仁拱手拜道:“皇上英明,王老大人确实是最合适的人选。” “其实朕觉着先生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朕现在还离不开先生,便只能为难王老大人了。”朱载圫苦笑一声道。 “皇上要是需要老臣,老臣万死不辞。” 朱载圫笑着扶起王守仁道:“先生啊,朕还有大事要托付于您,岂可轻易言死?” “皇上请说。” “朕希望先生可以为朕改革军制,现在大明各地卫所早已名存实亡,朕听说在浙江沿海一带,十几个倭寇就敢撵着咱大明数千大军到处跑,说实话,朕听闻此事后,可是接连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啊,想当初我大明雄军北驱胡虏,南平蛮夷,纵横天下,无可当矣,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朕无颜面对太祖、太宗皇帝啊。” “哎,卫所制的崩溃,非一时之过,老臣觉着还是多多采用募兵制为好。”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自从孝宗皇帝以来,大批屯田被豪绅、将校侵占,商屯亦因“开中法”遭破坏而废弛,军卒生活无落而大批逃亡,卫所制已名存实亡,所以先生做的这第一件事便是以募兵制取代卫所制,这非一日之功,先生不妨就先从京军下手。” “皇上的意思是要老臣整顿京军?” “正是,对于京军现在的战力,朕非常不满意,朕决定将外四军、御马监、京团十二营全部整合在一起,淘汰老弱,只留六军,一军两万人,这些人朕将全部交予先生之手,希望先生不要让朕失望。” 听到此话,王守仁不禁心头震动,皇帝这手笔有点大啊,二十万大军全部交给了自己,这是何等的信任啊? “老臣遵旨,但老臣觉着,皇上您的安危关乎天下苍生,身边还是留一支军队为好。”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朕只要三千甲士即可,朕准备重建羽林军,三千甲士再加上朕准备招募的三千良家子,自成一军,这支军队在精不在多。” “皇上圣明,那不知谁为臣的副贰?” “先生这是不相信朕的诚意?”朱载圫佯怒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皇上此言差矣,臣不是不信您,只是这世上所有的权力都需要监管,臣也不例外,所谓的忠臣、良臣在面对权力真空的时候,也未必靠得住,李斯敢篡改遗诏;霍光敢废立天子;赵匡胤敢黄袍加身;就连武则天这样的六旬老妇人,也一样不满足于当个太后,非要过一把当皇帝的瘾,皇上,前车之鉴犹在,不可不防啊。” “先生所言甚是,朕想与先生做一世君臣,而不是一时君臣,既然如此,那就让张永、陈洪二人协助先生。”朱载圫苦笑一声回道。 “皇上圣明,臣佩服。” 接着二人又聊起了王守仁的“心学”,对于“心学”的理念,朱载圫也是赞不绝口,尤其是“知行合一”,这是朱载圫最欣赏的。 见朱载圫喜欢自己的心学,王守仁也是精神饱满,侃侃而谈,直到月上三更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段谈话。 “先生,下次进宫的时候,要给朕带一些您的大作啊,朕要好好研读,另外朕准备将国子监也交给先生,先生的“心学”就从国子监开始扎根发芽。” “老臣叩谢皇恩。”王守仁大礼参拜道。 此乃万世之功,以王守仁的心性,也免不了老泪纵横。 出宫之际,王守仁又提出了今天的最后一个请求,那就是请求朱载圫释放自己的学生冀元亨。 冀元亨是正德十一年的举人,后来便一直跟随王守仁,朱宸濠曾经为其所学所服,并厚赠遣送,朱宸濠事败后,言与冀元亨论学,冀元亨被张忠等人诬陷,进了锦衣卫诏狱,至今没有放出来。 现在张忠、江彬等人已经被抓,也到了给此人平反的时候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此事朕知道了。” “多谢皇上。” 王守仁出宫不久,谷大用便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道:“皇上,那冀元亨恐怕活不了几天了?” “怎么回事?” “当初江彬等人想诬陷王大人与宁王私通,冀元亨宁死不屈,于是张忠便对他用了炮烙之刑严刑拷问,从那以后,冀元亨元气大伤,能撑到现在已经不错了。”谷大用小心翼翼的回道。 “倒是一条汉子,放出来,好好抚恤其家人。” “诺,皇上。” 第20章 内阁会议(一) 这次王守仁进京并没有带亲属,只带了弟子王艮前来。 王艮是去年才拜入王守仁门下的,因王守仁不擅交际,而王艮出身商户,擅长迎来送往之事,所以这次便主动请缨,随王守仁一起来了京城。 王守仁回府后,王艮立刻迎了上来,帮老师脱掉外袍,上好热茶,悄声问道:“先生,您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皇上为难您了?” 王守仁喝了一口热茶,美滋滋的回道:“皇上虽年少,但却胸怀大志,而且还很欣赏咱们心学,心学未来大行可期啊。” “先生,这是好事啊。” “不仅如此,皇上对老夫也非常信任,将京军兵权全部交于老夫一人之手。”王守仁继续说道。 听了这话,王艮不禁咽了口唾沫道:“先生,这权力是不是过大了?” “是啊,当初老夫也不敢相信,但皇上说的情深意重,而且还给老夫下了手谕,老夫也是不得不信了。” “那先生应下了?” 王守仁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此乃老夫平生之愿,为此,老夫虽死无憾,汝止啊,老夫知道你不愿为官,但遇见如此明君,老夫觉着你不妨出来试一下。” “先生,您也知道弟子的出身,弟子世代为灶户,即使出仕了,估计也是寸步难行,还不如就在您身边伺候您呢。”王艮意兴阑珊的说道。 “哈哈,皇上还将国子监交给了老夫,用来培养“心学”弟子,你若不出仕,又如何光大我心学?”王守仁摸着胡须大笑道。 今天的惊喜实在太多了,王艮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苦笑一声道:“先生,还有什么好事,您一并说了。” “你师兄元亨也被放出来了,明天你去诏狱接一下,记着带着大夫一起去,元亨在里面有一年了,还不知被人家糟践成什么样了呢?”王守仁长叹一声道。 “先生放心,弟子记下了,若无事,您就先歇着,弟子先告退了。” “且慢,派人去把你师母、师弟都接来,皇上如此信任老夫,老夫也得对得起他啊。” “知道了,先生。”王艮拱手拜道…… 第二天一大早,朱载圫先是去跑了一圈马,然后回来沐浴更衣后,方才去了文渊阁。 礼部尚书毛澄昨日刚刚回京,至此新内阁已经组建完成。 今天正是新内阁的第一次会议,身为皇帝的朱载圫于情于理也得去参加。 朱载圫来到文渊阁时,众臣立刻起身行礼。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诸位爱卿免礼,来人,赐座。” 等到众人都落座后,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内阁人员频繁变动容易导致朝局动荡,所以朕决定内阁四年一换,在下一届,大家也可以留任,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众人相视一眼,杨廷和首先站了出来说道:“老臣赞同。” “臣赞同。”其他六人也拱手回道。 这件事对于在座的诸位来说都是好事,众人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 而且内阁成员频繁的调动,确实不利于国政的长期实施。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这次会议就实施表决制,首辅占两票,其他人一人一票,大家一个一个的说,形成记录,日后只要在内阁会议上通过的事,大家必须无条件的支持,朕不参与表决,但朕有一票否决权,诸卿,这样可好?” “皇上圣明。”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既然大家都同意,那朕就先抛砖引玉了,朕准备新成立一监,名为尚书监,大家放心,尚书监虽也属于朕的内廷,但却不是由内侍组成,朕想在全国遴选德才兼备之俊才,入尚书监,陪朕读书,帮朕宣布诏令,掌管图书、秘籍、奏章等。” 杨廷和干咳一声道:“皇上,您这是准备削弱司礼监的权柄。”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司礼监权限不变,但司礼监批红完成的奏章也得送到尚书监,朕要复核。” “臣赞同。”听了这个解释,在座的七人不约而同的表示赞同。 无论如何,这都是给司礼监上了一个枷锁,有了这个枷锁,但凡皇帝不是那么的无可救药,就很难出现像刘瑾、王振这般一手遮天的权监了。 “哈哈,朕这里有一份名单,先生看看是否符合条件?”朱载圫笑着将一份名单递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打开名单,首先映入眼前的便是“杨慎”两个大字,然后接着便是严嵩、夏言、聂豹、顾鼎臣、桂萼、翟銮这六个他不太熟悉的名字。 看着似笑非笑的朱载圫,杨廷和苦笑一声回道:“老臣觉着除了杨慎外,其他人都没问题。” “先生此言差矣,举贤不避亲,杨慎的才学够了,正需要好好历练一番呢,此事就这么定了,诸卿可还有异议?” “臣等遵旨。” 这七人都是进士出身,虽说才能不显,但总比一群太监天天陪在皇帝身边强。 至于皇帝为什么会选择这七人?众人也是自动过滤了,毕竟皇上手中现在还掌握着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情报机构。 朱载圫的建议全票通过,算是给此次内阁会议开了一个好头,接着便轮到杨廷和了。 只见杨廷和上前一步说道:“皇上,老臣有两项提案,其一便是废除先帝弊政,减少锦衣各卫所、内监局的旗校工役人数;豹房的番僧及少林僧、教坊的乐队、南京的快马船等,凡不是经常例设置的,一律裁撤、解散;为江彬等人陷害的忠良平反、送回各地进献的秀女、停止大兴土木、收回宣府行宫中的金银珠宝;至于那些宦官、义子及奉特别诏命而侥幸做了官的更要全部裁除,有功者赏,有罪者交予有司治罪……” 此话一出,满屋寂静,杨廷和的这项提案简直就是全面否定了先帝,要是通过的话,那么先帝就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诸卿的意见呢?”朱载圫冷冷的问道。 其余六人相视一眼,一向和杨廷和不太对付的王守仁却率先表示赞同,紧接着便是杨一清,剩下的四人眼一闭,也投了赞成票。 见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朱载圫突然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道:“甚好,由此可以看出诸位爱卿都是忠君体国之人,既然如此,那朕也同意了,但是有一点,此事要秘密进行,不可公开,不得有损先帝名誉。”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第21章 内阁会议(二) 关于朱厚照的功过是非,后人早有定论。 总而言之,他继位后,大明的国力未有明显下降,在武事上还有进步,但是后期他所用的这些奸臣,确实也给大明朝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对于这些弊政,即使杨廷和不提,朱载圫也会废掉,无他,太费钱了,光豹房的那些豹子,每日就得花费白银百两。 杨一清摸着胡须缓缓说道:“皇上,户部曾经算过,光遣返工匠、杂役这一项,便可每年节省漕运粮食达一百五十万石。”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钱不是这么省的,这些人当初也是受朝廷之命入京的,现在遣返,朝廷也要做好事后抚恤工作,决不能让这些人自生自灭,都是我大明子民,先帝所犯之错,买单的该是朕,而不是他们。” “皇上仁慈,老臣记下了。”杨一清喜笑颜开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先生,那第二件事呢?” 杨廷和干咳一声道:“整顿吏治,此事由吏部与都察院牵头。” 不用说这个提案也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朱载圫又补充道:“朕决定将东厂与锦衣卫合二为一,整顿吏治之事,锦衣卫也可以协助,但锦衣卫只能提供情报,没有执法权。” “臣等赞同。” 首辅说完后,接下来就该是杨一清与王守仁了,两人互相谦逊一番,最后还是杨一清拔得了头筹,无论是在资历,还是在执政经验上,此时的王守仁都差杨一清很多。 至此也确定了杨一清内阁次辅的地位,四年后,若杨廷和告老,那么杨一清便是下一任内阁首辅。 杨一清干咳一声道:“老臣也有两项提案,请皇上指正。” “先生过谦了,但说无妨。” “老臣在西北任职八年,深知当地局势,现在关中已渐渐破败,要想往西北运粮,需从两湖或川蜀启程,路途遥远,五石粮食,到达西北边境能剩一石就不错了,依老臣之见,朝廷应该再次召集商人开中,实行商屯。”杨一清拱手拜道。 中盐之法,军守边,民供饷,以盐居其中,为之枢纽,故曰开中。 后来盐商们因为长途运输粮食的耗费巨大,便在各边直接雇人开垦田地生产粮食,就地入仓,换取盐引,便于更多的获利,这种办法就叫做商屯。 但随着各级官府的逐渐腐败,那些皇亲国戚、勋贵们见此事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因为他们的贪得无厌,导致食盐供不应求,慢慢的盐引也不值钱了。 直到弘治年间,户部尚书叶淇改旧制,让商人以银代米,边地盐商大都举家内迁,商屯被彻底破坏,走上了末路,叶淇这种做法虽然增加了国库收入,但对于九边防务来说,却是弊大于利,从那以后,九边之粮基本上都是由朝廷发放,边地存粮大幅度减少。 所以这件事难就难在朝廷该如何取信于民?一个国家的信誉建立起来的过程很艰难,但毁掉就太容易了,朝令夕改乃是朝政实施的大忌。 “交粮还是交银?这两种方式哪一种更经济?户部计算过么?”朱载圫皱着眉头问道。 杨一清苦笑一声道:“皇上,现在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是大明缺粮啊,近几年多地受灾,各地常平仓已经全部清空了,再这样下去,即使有再多的银子也买不到粮啊。” “那不如就安排勋贵、皇亲们去商屯,百姓们要是见到这些人都去了,说不定会对朝廷重拾信心……” “不可,皇上!”还不待朱载圫说完,众人便异口同声的阻拦道。 “有何不可?” 杨一清摇了摇头道:“皇上,您想想,若是勋贵们都去了九边,谁能制衡他们?若有那种野心家,说不定会与手握重兵的将领暗相勾结,这又该如何是好?” 文官们奋斗了好多年才把勋贵们关进笼子里,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们是不愿意打开笼门的。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那依先生之见,该如何做呢?” “皇上,老臣觉着此事需朝廷征召,只要符合条件的盐商,不去就强制迁去,至于各地盐引的控制,应使用严刑酷法,伸手剁手,伸脚跺脚,谁都不能例外。”杨一清杀气腾腾的说道。 “好,此事,朕支持先生。” 最终这个提案也通过了,只不过不是全票,毛澄、毛纪二人就没有表态。 杨一清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老臣说的第二点便是实施“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老臣认为这才是万代不移之良法。” 听到这两个熟悉的名字,朱载圫的心脏很不争气的开始加速跳动了。 朱载圫咽了口口水兴奋的说道:“先生,详细说说。” “皇上,现在各地名目繁多的杂税比较多,不如将田赋和各种杂税合在一起征收,百姓除了负担必须征收之米麦,其它的一律折收银两;另外在徭役方面,百姓们也可以出钱代役,然后由官府雇人做工,这便是一条鞭法。”杨一清侃侃而谈道。 朱载圫听罢,重重的一拍桌子吼道:“好办法,实在是利国利民之良法啊,还有那个摊丁入亩,先生快些说,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杨一清扫视了一番众人,叹了口气道:“皇上,此法若出,老臣将不容于朝堂,为此老夫也曾经左右为难过,但想起先帝恩德,老臣今日就斗胆了。” “哈哈,先生但说无妨,有朕在,还轮不到您去当替罪羊。”朱载圫给杨一清吃了一颗定心丸。 “多谢皇上,所谓的摊丁入亩其实很简单,就是取消人丁税,按照田亩多少来缴税,也就是说无地的百姓,哪怕家里人口众多,也不用缴纳一厘钱田税,反观那些大户、豪绅缴纳的田税会成倍增加,老臣知道这么做会得罪许多人,但我大明朝要是想避开历朝历代土地兼并的魔咒,这是唯一的办法,还请皇上明鉴。”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 朱载圫此时已经兴奋的有些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在明代中期,文官们便已经有了这种想法。 朱载圫本想找个合适的时机,自己提出来呢,现在不用了,有了杨一清的这番话,日后自己闪躲腾挪的空间就大多了。 第22章 内阁会议(三) 一旁的蒋冕咽了口唾沫道:“这可是把人都得罪光了。” “哈哈,新政当然要有新政的气魄,若怕得罪人,你我还不如回乡种地养猪,你们不敢干,老夫一人承担。”杨一清豪迈的说道。 这番话听得朱载圫也是热血沸腾,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放心,朕不是宋仁宗那个软蛋,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皇上,不可鲁莽啊。”众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这是利国利民的良策,怎会鲁莽呢?”朱载圫不悦的说道。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皇上,老臣不是反对此事,只是觉着现在时机未到,先帝刚刚驾崩,正是人心浮动的时候,此时要是进行土地改革,恐生大乱,您只有十四岁,不用急躁,慢慢来。”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朕是不急,朕担心的就是你们这些老臣,若你们都不敢做这件事,那后来人谁敢去做?即使有这个胆量,也不能服众啊。” “那老臣就与皇上定一个四年之约,四年后,若一切顺利,大明国力持续上升,那么老臣就是拼着性命也助您完成新政。”杨廷和目光坚定的回道。 “哈哈,阁老啊,若四年后您觉着力不从心,就把位置让给老夫,老夫替之,若老夫不行了,守仁继续替上,老夫就不信了,拼尽我们这七把老骨头,会办不成此事。”杨一清豪迈的大笑道。 杨廷和笑骂道:“少在这里咒老夫,此等名垂千古之事,老夫怎可放过?” 朱载圫感动的握住杨廷和的双手道:“有先生在,乃朕之大幸矣。” 最后此事虽然没有通过,但也没影响大家的心情。 最起码朱载圫是对未来是充满希望的。 接着便是王守仁提出的募兵制与军屯制。 募兵制现在已经慢慢的被大家接受了,从土木堡之变后,募兵制便兴起了,现在只不过是准备全面实施,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只是“军屯制”大家还有些意见,与“卫所制”相匹配的就是“军屯制”啊。 王守仁笑着解释道:“老夫所言不是那种“战时作战,农时耕种”的军屯,老夫建议在边关之地,为将士们分封无主之地,将士们有了土地,他的家人就会来,这样一方面解了守关将士们的思乡之苦,另一方面也能解决一部分军粮,岂不是一举两得?” 朱载圫拍手赞道:“在朕看来是一举三得,大家可以想想,之前大家作战,更多是为了军饷,现在他们的家就在他们的身后,他们拼死作战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亲人、保护自己的家园,秉持着这种信念的人,战斗力会更强。” “皇上,臣反对。”刚刚回京的毛澄突然站出来说道。 “有什么不对么?”朱载圫不解的问道。 “皇上,臣是担心如此下去,边军会有尾大不掉之势,若成为唐朝那样的节度使,可就悔之晚矣了。” “那就在内地给将士们分地。”朱载圫赌气的说道。 “没有土地啊。”毛澄苦笑一声答道。 朱载圫愣了愣,也是非常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廷和笑着回道:“皇上,这些事其实都是相辅相成的,现在我们改除弊政,国库方能富裕,大军方能勇武,有了这些做基础,我们才能实施土地改革,土地改革完成后,大家就可以做更多事了,这前后顺序,循序渐进,决不能搞混。” “先生所言有理,朕受教了。” 后面的工部尚书梁储只说了一点,那就是“整修水利”,朱载圫也补充了一点,那就是修路,要想富先修路,此乃千古佳言矣。 刑部蒋冕则是要求减轻酷刑,收归锦衣卫、东厂执法权,这个提案,朱载圫只同意了一半,后面那一条没完全同意,只是答应日后尽量不要让厂卫私兴大狱。 都察院毛纪提出了加强督察之权的要求,这一点朱载圫完全同意,但也提出必须要有证据方能上表弹劾,风闻奏事之权取消。 毛纪不解的问道:“皇上,自从秦汉设立御史以来,都有风闻奏事之权啊?” 朱载圫的回答也很简单,只有两个字,那就是“党争”。 至此大家也就不争辩了,现在的大明朝已经在走下坡路了,要是再遇见党争,那估计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最后是礼部毛澄提出的定年号之事,朱载圫在其中选择了“泰兴”这个年号,国泰民安,安邦兴国,这是朱载圫来到大明的使命。 至此会议圆满结束。 杨廷和不由感叹的说道:“皇上,今天的收获很大啊,这些提案,内阁会整理成册,若皇上并无异议,在先帝下葬之后,就可以实施了。”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未来每月十五都要召开一次像今天这样的会议,主要是对新法的实施情况进行评估、纠正和补充。” “皇上英明,臣等遵旨。” 朱载圫陪着几位内阁大臣用过餐后,便哼着小曲回乾清宫了。 此时此刻,朱载圫方才觉着自己的运气实在太好了,政治家这种生物,历代皇帝一生能碰上一个就不错了,自己却碰上了三个,而且未来还有三个在等着自己呢。 朱载圫离开后,其余几人也陆续告辞了,屋内只留下了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三人。 “应宁兄,你太急了。”杨廷和叹了口气道。 杨一清笑道:“阁老,老夫还年长您五岁呢,人生韶华易逝,怎能不急?再说今日老夫也只是想试探一下皇上,万万没想到皇上会比老夫还着急。” 当今皇上心怀宽广,又善于纳谏,大明中兴指日可待啊。” “哈哈,说来可笑,老夫今日在皇上身上看到的,竟是一片赤子之心。”杨廷和摸着胡须大笑道。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老夫也有这种感觉,伯安,你呢?” 王守仁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两位阁老,晚辈没想那么远,晚辈现在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京军之事,下个月王琼大人就要远赴西北了,皇上命王大人率领八万大军前往,加强九边防务,此事还需两位鼎力相助。” 杨一清首先表态道:“户部刚宰了江彬这一只大肥羊,伯安有需求但说无妨。” 王守仁点了点头,又把目光转向了杨廷和,杨廷和苦笑一声道:“老夫虽素与王琼不和,但涉及国事,老夫是不会阻拦的。” “多谢两位阁老。”王守仁拱手拜道。 第23章 小心眼的朱载煜 今天是朱载圫孝期解除的日子,当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这只是针对储君的。 而国丧需要等到正德皇帝下葬后方能解除,在这期间,大臣们不许宴请、饮酒作乐,更不能纳妾、婚嫁,否则一旦被人揭发弹劾,绝对没好果子吃。 一大早,朱载圫便穿戴好正式冕服,带着文武大臣、皇亲国戚去拜祭先帝,礼仪之繁琐,令人发狂。 但朱载圫还是在礼官的主持下,一本正经的完成了各项祭祀活动,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只要不是二愣子,谁都不会在这种场合失礼的。 这次祭祀完成后,大家就不需要再来回折腾了,直到先帝下葬那日,再来送先帝最后一程。 祭祀活动结束后,朱载圫特意把自己的大舅舅夏助留了下来。 自从朱载圫被立为太子之后,夏家就算是一步登天了。 朱厚照可以怨恨朱载圫克死了自己的妻子,但夏家可不敢,因为他们未来一家的荣华富贵都要靠朱载圫。 夏助是陈洪领着进宫的,到了乾清宫,夏助倨傲的看了一眼陈洪道:“辛苦了,这是赏你的。”说罢便将一小袋银子扔给了陈洪,与赏赐自家奴仆一般。 “多谢庆阳伯赏。”陈洪满脸笑容的拜道。 夏助冷哼一声,便盛气凌人的进去了。 看着夏助的背影,陈洪一口唾沫便吐在了地上,恶狠狠的骂道:“什么东西啊?” 夏助到达偏殿的时候,朱载圫还正在后殿休息。 这忙了小半天,朱载圫感觉浑身疲惫,比骑几个时辰的马还累。 两个宫女正在帮朱载圫按摩身体。 这些宫女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她们的按摩手法细腻又有力,让人顿感放松和舒适。 此时孟冲小心翼翼的来到朱载圫面前说道:“主子,庆阳伯来了。” “谷大用来了么?” “谷公公也过来了,正在偏殿候着呢。” “先让谷大用去和舅父谈,朕再歇一会。”朱载圫有气无力的说道。 “诺,主子。” 孟冲出来的时候,还细心的帮朱载圫掩好了门。 孟冲还未来到偏殿,就被谷大用给拦住了,谷大用谄媚的问道:“好兄弟,主子今日心情如何啊?” “还不错,主子吩咐了,让您先去和庆阳伯交个底,主子随后就来。” “哎,兄弟,您是不知道,那庆阳伯可不是寻常人等,哥哥我去了他府上几次,都被拒之门外了。”谷大用长叹一声道。 “哼,那你就先应付着,这个时候可不能打扰主子,今日主子叫来了两名宫女,正在享受呢,要是坏了主子的好事,谁担这个责?”孟冲冷哼一声道。 “哦,明白了,明白了,咱家现在就去偏殿安抚庆阳伯那个蠢货。”谷大用猥琐的笑道。 “好,快去。” 屋内,面对着两名纯情的少女,朱载圫也不禁有些浑身燥热。 在后世,因为朱载圫是位孤儿,所以大家都说朱载圫是一位精致的利己主义。 直到孤儿院被拆除的那一天,院长和那些弟弟妹妹们分散各地,朱载圫的人生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朱载圫的学校有一位老师,一辈子孤身一人,他多次想收养朱载圫,但因为孤儿院的牵绊,都被朱载圫给拒绝了。 直到孤儿院消失,朱载圫才正式成为了人家的儿子,朱载圫的养父虽然一辈子郁郁不得志,但却是一位非常有才华的人,擅长各种杂学,连中医都会一点。 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朱载圫自然也是多才多艺。 大学毕业之后,朱载圫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资为养父买了一架轮椅,可惜那轮椅还没寄回家,养父便撒手人寰了,至此朱载圫又成为了孤身一人。 朱载圫也恨过那个世界,但发现恨过之后,屁用不顶,坏人活的还是很滋润,好人还是受欺负。 于是乎朱载圫便开始向这个社会妥协了,白手起家,终于有所小成,而不知不觉间,朱载圫也已经三十四岁了。 在这个过程中,自然少不了美女相伴,开始时朱载圫也是很认真的对待每一份感情,但每到谈婚论嫁的时候,自己都会被甩。 在一次次的感情磨练中,朱载圫变成了一个渣男,他从被甩的一方变成了甩人的那一方,游戏人间其实也不错…… 这个时候就令人很尴尬了,十四岁的身体中装着的是一副三十四岁的灵魂,心里蠢蠢欲动,但身体却不允许。 朱载圫干咳一声问道:“你们姐妹俩叫什么名字啊?” “奴婢凝秀。” “奴婢司琴。” 朱载圫笑道:“手法不错,以后就留在乾清宫。” “多谢皇上。”说完两名少女便开始宽衣解带。 朱载圫连忙拦住,苦笑一声道:“朕不是这个意思。” 看着自己已经雄起的小兄弟,朱载圫唏嘘一声,然后便准备离开。 有些事,不是自己不想,实在是年龄太小了,朱载圫担心坏了身子。 要知道在大明朝,皇帝无子就是原罪。 朱厚照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在原有的历史中,朱厚照无子而终,可是被人家给糟蹋坏了,应州大捷一场大胜,到了文官嘴里,只杀了十六人。 嘉靖继位后,对朱厚照的遗孀夏皇后也很刁钻,刚即位就想把夏皇后赶到冷宫居住,并且剥夺了夏皇后兄弟的爵位,她就这么孤单的活着,直到去世,甚至就连葬礼都被嘉靖百般刁难。 张太后也是如此啊,张太后的弟弟犯了罪,跪地向朱厚熜求情,可朱厚熜就是不理,后来张太后一病不起,郁郁而终,而张太后刚去世,朱厚熜便杀了他弟弟,由此可见朱厚熜的凉薄,连一对毫无威胁的婆媳都各种刁难,真是不为人子。 想起嘉靖,朱载圫灵机一动,立刻喊道:“孟冲,滚进来。” “奴才在。” 孟冲进来后,发现朱载圫身上的衣服完好无损,不禁有些失望。 朱载圫笑骂道:“别打歪主意了,这两人朕留下了,明年再说。” “主子仁慈,不知主子有何吩咐?” “还记着江彬传的那个谣言么?” “主子是说安陆王朱厚熜?”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正是朕的这位堂叔,当时有谣言说他要取代朕。” “主子放心,奴才定会妥善处置。” “让谷大用去做。” “诺,主子。” 朱厚照去世后,各地藩王都会上表进京奔丧,但朱载圫只同意了朱厚熜的奏表。 “对了,朕听说他身边有一个叫陆炳的侍卫,这家伙健壮勇猛,身材高大,肤色火红,走路像鹤,让谷大用帮朕把人要过来。” “诺,主子。” ipaoshuba.com 第24章 为母报仇 朱载圫走出房间,孟冲低声问道:“主子,这两人是不是不合您心意啊?要不奴才再帮您换两个?” “哼,你家主子身体没毛病,是吴太医说朕现在年龄还小,不能近女色,再过两年就没事了。”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听了朱载圫的解释,孟冲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两人是太皇太后安排的,要是朱载圫不喜欢,那自己一个奴才夹在两个贵人之间,可就为难了,现在有了吴杰的说辞,自己也好跟太皇太后解释了。 来到偏殿,眼前的一幕差点把朱载圫给气死,披头散发的夏助正手持一根木棍,四处追杀谷大用,木棍上还有血迹。 谷大用见到朱载圫,就像见到了救星,一下子跪倒在朱载圫面前痛哭流涕道:“主子,您救救老奴,庆阳伯要杀老奴。” 朱载圫眼前一黑,怒喝道:“庆阳伯,你在做什么?” “皇上,您别管,这个贱奴竟然想夺老夫的权,看老夫不打死他。”夏助气喘吁吁的说道。 “放肆,这是皇宫大内,怎可如此狂妄?”孟冲怒斥道。 “哼,你们这群狗太监,都是一丘之貉,老夫今日就为民除害,省的你们蛊惑君王,祸乱天下。”夏助冷哼一声道。 见夏助如此骄狂自大,朱载圫冷冷的问道:“舅父,你当朕是个摆设么?” 听了这话,夏助突然痛哭流涕道:“皇上,你难道忘了你娘是怎么死的么?” “母后不是因病去世么?” “你母后是生了病,但却不是绝症,只要好好调理就没事,但那时候先帝被刘瑾那个王八蛋蛊惑,竟然打起了你二姨母的主意,你二姨母刚烈,差点自尽,你母后听闻此事后,与先帝大吵一架,从此郁郁寡欢。 在你两岁的那一年,你生了一场大病,去找御医,刘瑾深知你母后不喜他,便买通御医,让御医不为你好好医治。 待你病重之际,你母后跪在佛前,求了一天一夜,发下重誓,要用她的命换你的命,说来也怪,自从那天起,你的身体便慢慢好起来了,但你母后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半年都没挺过去,就过世了……” 这个故事很狗血,却又很感人,朱载圫一下子愣住了,但看着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的夏助,朱载圫的眼泪也是夺眶而出,一把抱住夏助道:“舅父,这些年苦了您啦,您先回府上歇息,其它的事就不要操心了,一切有朕在呢。” “请皇上治老臣不敬之罪。”夏助长叹一声道。 “舅父,您这就见外了,先回家。” 待夏助离开后,谷大用连忙请罪道:“主子,那时候老奴与刘瑾势如水火,刘瑾暗害太后之事,老奴委实不知啊,还请主子明察。” “哼,你要是敢骗朕,朕非剐了你。” “主子放心,若老奴有一句虚言,不用您动手,老奴便自己动手了结了自己。” “朕问你,除了你和张永,八虎之中还有谁在世?” “回禀主子,八虎中只有丘聚、魏彬、罗祥三人还在世上。” “把这三人给朕抓起来,抄没其家,刘瑾虽然死了,但是账还没还完呢。”朱载圫恶狠狠的吩咐道。 “诺,主子。” “朕准备取消东厂,东厂的人全部并入锦衣卫中,这新组建的锦衣卫,朕便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令朕失望。”朱载圫拍了拍谷大用的肩膀说道。 “主子放心,老奴定会好好办差,万死不辞。”谷大用大喜过望道。 “新锦衣卫成立后,不要光把目光停在国内,也该往外走走了。”朱载圫继续吩咐道。 “诺,主子。” 安排好此事后,朱载圫便立刻赶往了仁寿宫,宫中的这些陈年旧事,张太后一定清楚。 朱载圫到达仁寿宫的时候,刘太妃正带着小公主来请安,刘太妃虽说辈分大,但也不过才二十出头,只比朱载煜大五六岁,所以为了避嫌,朱载圫很少去慈宁宫看望自家妹子。 张太后把小公主递到朱载圫手上,看着朱载圫手忙脚乱的样子,张太后等人不禁哄然大笑。 小家伙的皮肤很好,白白嫩嫩的,在朱载圫的怀里也不哭不闹,朱载圫拿手逗弄着小家伙,小家伙很不满的翻了个白眼。 张太后指着朱载圫笑道:“看见了么?这就是血脉相连。” 刘太妃凑趣的说道:“莲儿能得到她皇兄的疼爱,这是她的福气。” 朱载圫因为从小是孤儿的原因,所以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直到小家伙饿了,开始哭闹,朱载圫方才恋恋不舍的将小家伙交给乳母。 “皇上啊,知道你最近比较忙,但你妹子的事你也要上上心,你毕竟就只有这一个亲妹子,孩子都已经出满月了,到现在还连个大名都没有呢,你今天既然过来了,就想一个。”张太后佯怒道。 朱载圫尴尬的回道:“皇祖母教训的对,要不就叫安宁,朕希望她一生安宁,朕也会保她一生安宁的。” “多谢皇上赐名。”刘太妃大喜过望道。 “太妃请起,您是朕的长辈,这可如何使得?”朱载圫连忙退后一步回道。 张太后也附和道:“刘氏,日后这上下尊卑还是要分清楚的,他虽是皇帝,但也是你的晚辈,该他向你行礼才对。” “儿媳小家小户出身,见识浅薄,日后还望母后多多教导安宁,儿媳感激不尽。” “皇祖母,孙儿倒是有一个好建议,您一人在仁寿宫,孙儿朝务繁杂,也不能时常来陪您,不妨就让太妃带着安宁在仁寿宫住下,这样您老也有个伴了,安宁也能时常受您教诲,一举两得。”朱载圫笑着说道。 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刘氏,慈宁宫你就不要回去了,那地方乌烟瘴气、藏污纳垢的,安宁还小,要是染上坏毛病,日后可就麻烦了。” “儿媳多谢母后怜惜。”刘太妃激动的回道。 朱厚照一生女人无数,光有妃位的就有三十五人,现在这三十五位太妃都住在慈宁宫,可想而知现在的慈宁宫会有多拥挤? 刘太妃离开后,朱载圫便将夏助所言之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张太后。 张太后长叹一声道:“皇上啊,此事错在你父皇,怨不着其他人,至于你母亲么,她也是真疼爱你,甚至为了你可以付出自己的生命,所以夏家你也要好好安抚,说起来,这也是咱们皇家欠夏家的。” “孙儿知道了。”朱载圫抹着眼泪回道。 第25章 尚书监成立 人的天赋就像火花,它既可以熄灭,也可以燃烧起来。而逼使它燃烧成熊熊大火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劳动,再劳动。 看着眼前的这七位劳动力,朱载圫的内心已经笑开了花。 杨慎、严嵩、夏言这三人自不必多说,只要读过《明史》的人就知道他们是嘉靖时代的主角之一。 聂豹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华亭县令,但他却有一名着名的弟子,此人便是未来的大明第一官僚-徐阶,而且他本人的授业恩师还是王守仁,科举座师则是严嵩。 而桂萼则是与张璁主导了“大礼议”这项影响深远的政治活动,嘉靖就是靠着“大礼议”才坐稳了皇位,并且“一条鞭法”也是他第一个提出的。 剩下的两位,翟銮与顾鼎臣也都是未来的内阁大学士。 所以朱载圫的尚书监现在堪称是人才济济。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诸位,内阁征召的时候应该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进了尚书监,之前的官职和所有荣耀都将失去,无论你们是状元也好,还是名家子弟也罢,现在你们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正六品的尚书郎,现在要是有不甘心的,可以退出,朕绝不阻拦。” “能常伴皇上身边,是臣等的福气。”七人异口同声的回道,好像事前排练好的一般。 这七人与朝中大佬之间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顾鼎臣与桂萼与杨一清关系密切;杨慎是杨廷和的儿子,翟銮则是杨廷和的门生;聂豹的授业恩师是王守仁,严嵩则被王守仁视为好友,剩下的一个夏言与严嵩还是同乡。 这些人在来之前估计早就得到消息了,再说他们现在进入尚书监,就相当于朱载圫嫡系中的嫡系,未来前途无量,一时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 这也许就是官僚的特性,在座之中,年龄最大的顾鼎臣都已经入仕十几年了,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六品的尚书郎,而放弃之前所有的努力。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现在开始分工,你们七人从六部和都察院中各选一部,日后相应的奏章都会送到所对应的那人手中,你们写好建议再拿给朕看,这是你们日后的主要工作,明白么?” “臣等遵旨。” “吏部谁想要啊?” 现场除了杨慎,都站了出来,朱载圫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杨慎,笑道:“顾鼎臣,你来对接吏部。” “多谢皇上。”顾鼎臣喜出望外道。 剩下的几个部门,经过众人的毛遂自荐,也都有了名额,只有一个都察院没人愿意要,而所剩之人也只有杨慎了,无奈之下,这个差事只好落到了杨慎手中。 朱载圫笑道:“杨慎,你要是不喜欢,可以与其他人调换。” “回禀皇上,不用了,臣很喜欢都察院。”杨慎冷冰冰的回道。 像杨慎这种人,一生顺风顺水,没有经过社会的毒打,都有一种“强爷胜祖”的渴望和“老子天下第一”的优越感。 现在他父亲让他进入尚书监,他的内心其实充满了排斥。 但不用着急,朱载圫觉着现实会狠狠地给这家伙上一课的,别看杨慎在七人中出身最高,但要比实务,他很有可能会垫底,就连官职最低的聂豹其实都是一位能吏。 分工完成后,朱载圫挥了挥手道:“ 跟着朕不会让尔等吃亏的,四年后,内阁会换届,那时才是你们进入朝廷大杀四方的时候,现在你们跟在朕身边,好好的学本事,日后不难成为国家栋梁。” “谨遵皇上教诲。”众人拱手拜道。 “今天是尚书监成立之日,朕也非常开心,为此朕特意写了一幅字要送给你们,这也是日后尚书监的处事宗旨,孟冲,拿过来。”朱载圫拍了拍手道。 孟冲将手中的卷轴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道:“为大明崛起而读书,为天下兴亡而战。” “皇上的这两句话虽然只有短短十五字,但在其中却看出了皇上的雄心壮志以及爱民之心,明君之相一览无遗,实在令臣汗颜啊,臣定不负皇上所托,日夜牢记这两句话,为我大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马屁精严嵩第一个站出来大拍特拍道。 “哈哈,严卿有这等觉悟,朕还真没看错人。”朱载圫笑呵呵的回应道。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奸臣呢,先不论其它,就论猜测人心这一点,其他臣子便望尘莫及。 “哼,马屁精。”这个声音不大,却很刺耳。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杨慎,那你是如何理解这句话的?” 杨慎拱手拜道:“臣也认同这两句话的含义,但臣不认同的是严嵩的为人。”说完还示威似得看了一眼严嵩。 严嵩冲着朱载圫拱了拱手道:“小杨大人,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皇上赐字,这是臣子的荣耀,再说刚才所言乃严某肺腑之言,怎么到了你嘴中,反而成了小人呢?” “严嵩,你闭嘴。”严嵩的一句“小杨大人”彻底激怒了杨慎。 “哼,朕看该闭嘴的是你。”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臣失礼,还请皇上恕罪。”杨慎连忙赔罪道,在一国之君面前大嚷大叫,确实有失臣节。 “行了,都说你杨慎天资聪慧,博览群书,是我大明朝的大才子,那朕倒要考考你了。” “请皇上出题。”杨慎不卑不亢的回道。 “若尔为县令,突遇大灾该如何处置?” “开仓救灾。” “无粮该如何办?” “向朝廷借粮。” “哦,那灾后又该如何?” “恢复生产。”杨慎信心满满的回道。 朱载圫冷笑一声问道:“夏言,你觉着杨慎所答合理么?” 夏言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杨慎说道:“大体合理,但又不合理。” “此话怎说?” “臣认为若遇灾年,不能光等着朝廷的救灾粮,身为父母官,也得想办法自行救灾,比如向临县借粮或者以工代赈等,另外灾后不光有恢复生产,还要预防大疫,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这方面必须要做好充足准备。”夏言侃侃而谈道。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见识不错。” 杨慎满脸通红的说道:“皇上,臣不服,夏言所说只要派遣一小吏便可做到,没什么新奇的。” “哼,官员的职责就是牧民,身为牧民官,连民生都不了解,你还好意思不服气?” “臣还是觉着……” 还不待杨慎说完,朱载圫便打断了他的话道:“听说你最擅长诗词歌赋,朕曾经写过一首词,你若能做得出比朕更好的,朕便依你之言,治严嵩蛊惑人心之罪,你要是做不出来,就给朕闭嘴,不要整日人云亦云的乌鸦学舌。” “皇上请说,臣洗耳恭听。”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此诗一出,满场震惊! 第26章 杨慎的醒悟 杨慎今天受到的冲击很大,回到府中,便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见。 杨廷和散衙回家后,老管家立刻把杨慎的反常告诉了他。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不用管他,你去送点酒菜过去就行。” “老爷,夫人和少夫人也很担心,您要不要去劝劝?”老管家低声说道。 杨廷和叹了口气道:“老夫去看看。” 刚进后院,便听见了妇人的哭泣声,杨廷和冷哼一声道:“都闭嘴,他要是能够迈过去这个坎,那未来自然会青云直上,要是不行,老夫就让他辞官,回蜀中做个闲散诗人也不错。” “老爷,你好狠的心啊,那可是你的亲生儿子。”一个中年美妇从屋内走了出来说道。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夫人,你知道你那宝贝儿子今天都做了什么吗?皇上刚刚登基,欣赏他的才学,特意把他安排进尚书监,可他却欺皇上年少,在皇上面前恃才傲物,被皇上给撵回来了,现在还不知悔改,回来就闹脾气,你说说老夫该如何做?难不成为了他再去求皇上?” 杨夫人拉着杨廷和的胳膊慌张的说道:“老爷啊,慎儿这孩子才学很好,估计皇上也只是在说气话,您是太傅,又是首辅,皇上会给您这个面子的。” “哼,慈母多败儿,谁要是敢管那个畜生?老夫打断他的腿。”说完杨廷和便怒气冲冲的回屋了。 杨夫人婆媳相视一眼,苦笑一声也各自回屋了。 当晚杨慎喝的酩酊大醉,他的夫人就在一旁伺候。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刚刚吐完的杨慎趴在床上不断嘟囔道。 杨慎的夫人黄峨也是蜀中才女,见丈夫所念之词不凡,便悄悄记录下来了。 全诗记录完成,黄峨顿时就慌了,眼前的这首诗明明就是一首帝王诗。 黄峨越想越怕,拿着桌上的草稿便去了杨廷和的院子。 看着公公的院子里还亮着灯,黄峨便安心了许多,毫无疑问,杨廷和便是杨家的主心骨。 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儿媳,杨廷和也很满意,虽说才学很好,但却从不恃才傲物,妇容、妇德包括孝道方面也都是无可挑剔。 杨廷和叹道:“用修的脾性要是不改,他早晚会吃一个大亏,此事怪老夫,只顾着朝务,却没有抽出时间好好教导他,让他养成了这副目空一切的脾性。” “老爷这是在说妾身不会教育孩子了?”杨夫人不满的说道。 杨廷和老脸微红,摆了摆手道:“不要胡搅蛮缠,峨儿,你有什么事么?” “爹,这是相公酒后所念的诗词,儿媳记下来了,您看看。”说罢黄峨便将手中的草稿递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看罢惊惶失色的问道:“这首词是用修所做么?” 黄峨摇了摇头道:“还不能确定,反正是从相公嘴里读出来的。” “好词,好才学,而且气概非凡。”杨廷和不停的赞叹道。 “爹,要是此词真的乃相公所做,那可是大祸啊。”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无妨,等明早用修酒醒了,问问他即可,这个时候着急也没用,时辰不早了,峨儿,你先回去歇息,至于用修那里,安排小厮、丫鬟伺候就行了,你不用看着他,他又不是小孩子了。” “多谢爹,那儿媳就先告退了。”黄峨见公公不是特别紧张,自己这心里也就踏实了许多…… 第二天,杨慎醒的很早,一大早便去了杨廷和的院子。 等杨夫人出来的时候,杨慎已经在院门口跪了很久,他的头发已经被露水打湿了,面色苍白,显得非常憔悴。 看着儿子这副模样,杨夫人心疼不已,快步上前将儿子搂进怀里,杨慎强颜欢笑道:“母亲,儿子不孝,让您操心了,父亲他还在生儿子的气么?” “傻孩子,别说这种话,你爹就是嘴硬,昨晚他可是一晚都没睡好。”杨夫人笑着安慰道。 此时屋内传来了杨廷和冷冷的声音:“想通了?” “回禀父亲,儿子想通了。” “那就好,进屋说话。” 杨夫人连忙扶着儿子进了屋,杨廷和手里拿着一本书,看都没看一眼杨慎。 杨慎低声说道:“父亲,儿子昨天失态了,特来给您请罪。” “昨天在尚书监到底发生了什么?”杨廷和放下书缓缓问道。 无奈之下,杨慎只好把昨天在尚书监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廷和,杨廷和听罢皱着眉头问道:“那首词真的是皇上所作?” “儿子以性命发誓,此词绝对出自皇上之口。” 杨廷和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这种词要是出自臣子之口,那绝对是一场大祸。” “父亲,儿子觉着我们都小看了圣上,圣上虽只有十四岁,但却是天纵奇才,而且心胸宽广,将来必会成为一代明君,尚书监的其他人,据儿子的观察,也非寻常人等,儿子最看不上的那个严嵩,其胸中才学也远甚一般人。”杨慎有些低落的说道。 听了这番话,杨廷和颇为震惊,这还是自己那位“视天下英雄为无物”的儿子么? 说实话,儿子有了这种转变,杨廷和的内心还是非常欣慰的。 杨廷和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看到了差距,那就要奋起直追,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进步会很快的。” “父亲放心,儿子定会证明自己的。” “那就好,对于都察院你有何看法么?”杨廷和继续问道。 “都察院由前代的御史台发展而来,主掌监察、弹劾及谏言,又依十三道,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此权不可谓不重。 但现在的御史却渐渐的偏行其道,在他们的奏章中,民生之事是少之又少,更多的是弹劾官员之疏,这样下去,都察院早晚会沦落为党争的工具,儿子不才,既然负责审核都察院的奏疏,就会以自己最大的努力来改变这一现状,让都察院重回正轨。” 听了儿子的这番高论,杨廷和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你有这份见识,为父也就放心了,可是现在皇上已经把你赶出尚书监了,你又该如何应对?” “哈哈,皇上只是说让儿子明天不用来了,可没说后天也不用去。” 第27章 白龙鱼服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杨慎,朱载圫会心一笑,摆了摆手道:“朕要出宫一趟,你随朕一起去。” “诺,皇上。”这次杨慎也学乖了,废话一句没问,老老实实的应道。 有朱厚照的前车之鉴,所以朱载圫每次出宫都是偷偷摸摸进行的,今天他准备只带杨慎、孟冲、夏言三人前往。 朱载圫换上一件月白色长袍,站在铜镜前,也算得上一名翩翩君子了。 凝秀与司琴一边帮朱载圫整理衣服,一边笑道:“皇上您皮肤白皙,其实最适合穿这种白色长袍了。” “是么?其实朕也喜欢穿常服,只是天子常服早有定制,朕现在还不能肆意妄为啊,若被那些御史们发现,朕的耳朵就休想清净了。” “那些大臣们真讨厌,他们怎么什么都管?”一向性子跳脱的司琴小声嘟囔道。 比较沉稳些的凝秀狠狠地瞪了司琴一眼道:“慎言。” 朱载圫不以为意,捏了捏司琴的秀脸笑道:“是啊,有的时候朕也很烦他们,但朕现在还惹不起他们,只能先忍着。” “这世上还有皇上您不能惹的人?” 朱载圫看了眼自己稚嫩的身体叹道:“有啊,而且还他么的不是一个。” “皇上威武,早晚会把那些坏家伙们都治的服服帖帖的。” 听了司琴的孩子话,朱载圫不禁大笑道:“哈哈,说的没错,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 说罢,朱载圫在司琴的额头上狠狠地亲了一口,然后便大笑着离开了。 司琴看着朱载圫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痴了,刚才的那一吻来的是那么的猝不及防。 凝秀叹了口气道:“司琴,咱们能在皇上身边伺候,这是天大的福分,但也要比常人更加小心谨慎,否则会惹祸上身的,日后可不许这么口无遮拦了。” 司琴腻在凝秀身上撒娇道:“好姐姐,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你呀你,怎么进宫这么多年了,还是这副性子?” 司琴悄悄的吐了下舌头,然后看着自己的身体叹道:“在农家,像咱们这么大的姑娘,早就出嫁了,为什么皇上还嫌咱们姐妹年龄小呢?” “皇上不是说了么?年纪太小便有房事影响子嗣。” “那好,只能再等一年了。”司琴委屈的回道…… 出了皇宫,朱载圫看什么都新鲜,见到茶馆就去讨一杯茶喝,喝完后又立马吐掉,说人家的茶水像是刷锅水,气的掌柜的想打人。 见到粮店也要去看看粮价?一旦遇到粮价比较高的店铺,朱载圫就破口大骂人家是奸商。 这些粮店的幕后老板都是京城的勋贵,他们很有眼力劲,见朱载圫一行人穿戴不凡,当面不敢得罪,但等朱载圫一行人离开不久,便派伙计悄悄跟了上去。 可是没过多久,他们派去跟踪的那些伙计们,就被一群锦衣卫给送了回来,至此这些人精们就不敢多事了,老老实实的把粮价给降了。 朱载圫走了一路,后面的夏言三人身上也挂满了东西,这些东西都很廉价,但对于没见过世面的朱载圫来说,却很新鲜。 出了德胜门,几人终于可以坐马车了,此时夏言三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朱载圫的这次目的地是京军大营啊。 京军大营现在足足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全部由王守仁负责训练,待整合完毕后,京军只留十二万人,其余人则会跟随王琼前往西北。 在尚书监,夏言就是专门负责与兵部对接的,所以这些事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一路上朱载圫都在闭目养神,其他几人也不敢随便说话,车厢内异常安静。 半个时辰左右,孟冲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京军大营到了。” 而此时,早已得到消息的王守仁,也率领着众将来到了营门口迎接,在汉代,有周亚夫不让文帝进军营的故事,但是在大明,是万万不可能发生这种事的。 要是哪个将军敢这样做?估计全家都得死光光。 王守仁拜见过朱载圫后,便板着脸说道:“皇上,您一人之安危关系到天下苍生,江山社稷,岂可白龙鱼服?” “哈哈,下次不会了,朕就是想看看京城民生而已。”朱载圫尴尬的回道。 王守仁见状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随后便将自己身后的将领介绍给了朱载圫。 很尴尬,这一圈下来,一个名将的名字朱载圫都没听到。 正德朝缺名将,除了一个王守仁外,也没什么人了,至于嘉靖朝的名将戚继光、谭伦、李成梁等人,现在还都在娘胎里呢。 这个时候,一位长相英俊的年轻将领引起了朱载圫的注意,此人名叫仇鸾。 看着眼前这个害死夏言的家伙,朱载圫也不禁有些头疼,奶奶的,正德朝不光没有名将,还竟出这种二五仔。 朱载圫干咳一声问道:“朕听闻咸宁侯仇钺已经把爵位传给你了?” “回禀皇上,家父有疾在身,所以末将便继承了祖父的爵位。”仇鸾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父既在,子安能袭爵?回去告诉礼部,此事不合礼法,让仇昌袭爵,再有下次,朕定不饶之。” “诺,皇上。”夏言很快便将此事记录下来了。 听闻此话,仇鸾立刻跪下请罪道:“皇上教训的对,末将回去立刻就去办。” “哈哈,这就对了,少年人么?就该光屁股打天下,光靠家里有什么意思?先生。” “臣在。”王守仁立刻拱手回道。 “仇鸾现在所居何职啊?” “回禀皇上,仇鸾现居立威营参将一职。” “太高了,给他降成千户。”朱载圫很随意的说道。 仇鸾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别人受到皇帝的赏识都会升官发财,怎么换成自己,不光爵位没了,连官职也降了呢? 无论仇鸾心里有多少不忿,也只能跪下谢恩道:“皇上放心,末将定不负您所托。” “哈哈,甚好,希望你可以知耻而后勇,打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末将遵旨。” 等进了军营,朱载圫笑问道:“夏言,你觉着此人如何?” “回禀皇上,前兵部尚书彭泽老大人曾多次夸奖过仇鸾,说他文武双全,简朴仁爱,臣今日看来,倒是相貌堂堂,应该是位有本事的人。”夏言小心翼翼回道。 朱载圫意味深长的看了夏言一眼道:“希望你将来不要为今天所言而感到后悔。” 第28章 朱厚熜的愤懑之情 眼看时辰不早了,朱载圫做出了一个非常离谱的决定,那就是夜宿军营。 夏言、杨慎大吃一惊,刚想劝谏,便被王守仁给拦下了,王守仁笑呵呵的说道:“无妨,这支大军的主人说到底还是皇上。” “多谢阁老提醒。”两人恍然大悟道。 杨慎苦笑一声道:“道理是这么一个道理,只是这次皇上微服出访,并没有通知内阁和太后。” 听到这话,王守仁愣住了,然后重重的一拍额头叹道:“罢了、罢了,这次老夫就当回小人,若有人问起,就说是老夫邀请皇上来视察大军的,你们二人这小肩膀还扛不住。” “多谢阁老。”两人感激的说道。 王守仁有好为人师的臭毛病,所以最喜欢和年轻人在一起,王守仁笑着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说道:“都是少年英才,要是折损在这种小事上真是太不值了。” 一向对王守仁有些意见的杨慎,听了这话,也不禁有些感动,更别提夏言这位一向喜欢心学的人了。 杨慎无奈的叹了口气,自己的父亲还想把夏言拉到自己这一派呢,现在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王守仁有“圣人”之志,所以他讲学从不分时间、地点,只要合适就行,哪怕你是一位目不识丁的农夫,只要想听,王守仁都会认真授课,就这一点,便比其他人强多了。 这也是心学后来之所以大行于世的一个重要原因之一。 此时朱载圫已闲庭信步的进入了校场,众将士们都激动坏了,一个个挺胸腆肚的站的笔直。 朱载圫拍了拍一个士兵的肩膀笑道:“吃的怎样?没有饿肚子的事发生。” “回禀万岁,只有完不成训练时,才会处罚不让吃饭,其它时候,有米有肉,伙食很好。” “哈哈,那是你活该啊,就这一点,朕也救不了你。”朱载圫豪迈的大笑道。 朱载圫继续前进,又来到一名千总面前,在他凸出的肚子上重重的拍了一巴掌问道:“没吃兵血?” “末将不敢。”千总跪在地上大声回道。 朱载圫掏了掏耳朵笑道:“这就好,告诉你们啊,吃兵血能吃几个钱啊,来年你们上了战场,奋勇杀敌,把敌人的头颅放在朕的桌案上,荣华富贵朕都给你,今晚朕要留在军中,你就替朕守门。” 那个千总激动的语无伦次,哽咽的一句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跪在地上大声的喊“喏!” “行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朕乏了。”说完朱载圫便带着孟冲进了主帐。 看着皇上那副不耐烦的模样,将士们反而更激动了,不用主将吩咐,就已经将主帐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一切其实都是提前安排好的,虽说对王守仁,朱载圫是非常信任,但有的时候,朱载圫这心里也打鼓,这可是大明最精锐的二十万大军啊,所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好戏,说是视察京军,其实就是来收买军心的。 锦衣卫的人早就把主帐都打扫好了,和宫中的区别不大,所以忙碌了一天的朱载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锦衣卫守在最里面,军卒们守卫在外边,而王守仁等人,就只能在最外面等候传诏了…… 今晚对朱载圫来说,是最安全的一夜,但对有些人来说,可就难以入眠了,比如进京奔丧的安陆王朱厚熜。 从永乐之后,无论是皇帝驾崩还是皇后薨逝,都不允许藩王进京奔丧,哪怕是亲儿子都不行,而朱厚熜之所以会来,其实就是被江彬那个王八蛋给害的。 那个谣言在京城传开之后,朱厚照便下了一道斥责朱厚熜的圣旨,当时朱厚熜惶惶不可终日,待朱厚照去世后,朱厚熜象征似得上了一道进京奔丧的奏章,没想到朱载圫竟然同意了。 但进京的藩王却只有自己一人。 这下子朱厚熜就更怕了,甚至连后事都安顿好了,临走之际,他与自己的母亲在屋内抱头痛哭了一夜。 进京之后,朱载圫却好像又把他给遗忘了,直到今日谷大用的来访。 东厂与锦衣卫现在已经合并了,实力也比往常强了很多,而谷大用便是这个新机构的第一位首领,所以最近谷大用的风头很盛。 在来之前,谷大用做了许多功课,把朱厚熜父子二人往年的所有事都调查的一清二楚,虽然这父子二人已经够谨慎了,但还是被谷大用抓住了三个把柄。 其一便是孝宗皇帝国丧期,朱厚熜的父亲兴王临幸了一位宫女,这是不孝;其二是朱厚熜酷爱修道,为了修建老君观,侵犯了百姓的土地,而且还未给予补偿,此乃不仁;最后一点便是朱厚熜曾经给江彬送过礼品,有暗结大臣之嫌,此乃不忠。 要是严格来说,朱家的王爷做的比这更过分的事多了去了,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这些事情是实实在在发生的,无奈之下,朱厚熜也只好俯首认罪。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王爷安寝了么?” “是袁先生,进来回话。” 来人正是安陆王府的长史袁宗皋,袁宗皋是朱厚熜父亲朱佑杬的左膀右臂,朱佑杬在世时,对他是言听计从,去年朱佑杬逝世,于是袁宗皋便又成为了朱厚熜的长史。 朱厚熜揉了揉额头问道:“袁先生,打听清楚了么?” “王爷,此事不用刻意打听,皇上就是想给您一个教训,只是您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什么代价?皇上他贵有四海,本王还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的?”朱厚熜冷冷的问道。 袁宗皋长叹一声道:“人,王府内的所有属官都会更换。” “包括您么?” 袁宗皋郑重的点了点头道:“王爷,臣受先王洪恩,所以臣会辞官,在京中安享晚年。” “那陆炳他们呢?本王府中的那些内侍、宫女呢?” “都要换。” “欺人太甚。”朱厚熜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 “王爷息怒,其实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您本就喜欢修仙问道,那不妨就当个太平王爷?”袁宗皋低声劝道。 “凭什么啊?本王也是朱家子孙,他凭什么如此羞辱本王?”朱厚熜不甘的吼道。 “王爷慎言,现在大义名分已定,王爷万万不可心怀怨恨啊。” “哼,他才十四岁,还未亲政,本王才不怕他呢?” “哎,王爷,您知道先帝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是什么嘛?” “什么?” “那就是召王守仁回京,杨廷和、杨一清有可能当霍光,但王守仁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又忠心耿耿,正是诸葛武侯一般的人物,只要有他在,皇上就是无忧的。” 第29章 陆炳的出路 袁宗皋说的很对,朱载圫最大的倚仗正是文武双全的王守仁。 有王守仁在,自己虽不能说有恃无恐,但绝不会大权旁落。 对于一位立志成圣的人来说,他并不在乎这些世俗的权利,他更在乎的是身后名和他的学说。 朱厚熜无奈的摆了摆手道:“多谢先生提醒,本王记下了。” “王爷,后会有期,臣在京城祝您一生平安喜乐。” “多谢先生。”朱厚熜意兴阑珊的回道。 袁宗皋走出朱厚熜的房间,朱厚熜的侍卫首领陆炳立刻迎了上来道:“先生,王爷怎么说?” 袁宗皋抬头仰望星空,淡淡的回道:“还能怎么办?听天由命,明日皇上安排的人就要进府了,你想好去哪里了么?” “末将从小与王爷一起长大,我母亲还是王爷的乳娘,您说我能去哪里啊?”陆炳苦笑一声回道。 “去哪里都行啊?以文孚的才能,无论从文从武,都会闯出一片天地的,不像老夫,年迈体虚,只能在京中等死了。”袁宗皋拍了拍陆炳的肩膀笑道。 “先生不准备入朝为官了?”陆炳震惊的问道。 袁宗皋摆了摆手道:“不了,没意思的很,再说先王对老夫不薄;老夫虽说没有做到从一而终,但也没必要为了一些虚荣而枉做小人。” “先生的意思是还会有变故?”陆炳低声问道。 “还记着那位龙虎山下来的道士么?他曾经为王爷批过命,说王爷未来定贵不可言,所以至今为止,咱们这位小王爷还是心有不甘啊,老夫不进官场,也是想着将来不用为难。” 听了这番话,陆炳大惊失色。 临走前,袁宗皋拍了拍陆炳的肩膀意味深长的笑道:“不用急,明日对你来说,也许会是个好机会。” 陆炳不解其意,但还是将这番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第二天一早,谷大用如约而至,身后还跟着一大批人,而袁宗皋也已将王府的所有人都召集起来了。 没有见到朱厚熜,谷大用有些不悦的问道:“王爷呢?” 袁宗皋赔笑道:“厂公,王爷昨晚偶感风寒,身体不适,若无其它事,就不用劳烦王爷了。” “有旨意,你说王爷要不要出来?”谷大用不假辞色的说道。 听到这话,袁宗皋连忙准备好香案,又跑去后院请朱厚熜,等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好,面色苍白的朱厚熜方才姗姗来迟。 谷大用恭敬的说道:“王爷身体不适,咱家本不想打扰,但圣命难违,还请王爷多多担待啊。” “不必客气,本王接旨。”朱厚熜很光棍的跪下了。 谷大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安陆王乃朕之至亲,为江彬小人所陷,现已查明真相,朕深感忧之,恐至亲为小人所趁,亲选良善之辈入王府,安陆王安心用之,安陆王旅途劳顿,朕特赐《华庭经》两部,黄金百两,不日可返封地,安陆王府其他人等,皆由宫中内监处置。” “多谢皇上明察秋毫。”朱厚熜咬着牙回道。 谷大用笑着扶起朱厚熜道:“王爷身体不适,不妨就先回屋休息,这里交给咱家和袁长史即可。” “劳烦厂公了,本王告辞。” 朱厚熜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了谷大用与袁宗皋两人,谷大用喝了口茶缓缓问道:“袁大人,不知您下一步有何打算?” “厂公,下官准备辞官。” “袁长史就不怕让皇上觉着你是在心怀怨恨?” 袁宗皋苦笑一声道:“厂公勿怪,下官的身体已到了强弩之末,只想在京中安享晚年,并无它意。” “既然如此,那咱家也就不强人所难了,对了,那个陆炳带来了么?”谷大用继续问道。 袁宗皋拍了拍手,陆炳便恭敬的走了进来,谷大用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称赞道:“不错,身材魁梧,孔武有力,倒是个好苗子。” “多谢厂公夸奖。”陆炳恭敬的回道。 “咱家有话也就直说了,你小子运气不错,锦衣卫将你的名字报到了皇上那里,皇上对你很感兴趣,你一会就跟咱家走。”谷大用笑着说道。 陆炳苦笑一声道:“得见天颜,那是末将的荣幸,但不知厂公可否宽限末将几日?末将还要回安陆一趟,将家母安顿好。” “哼,年轻人不要太自大,皇上想见你,你还推三阻四的,不想活了么?但念你孝道无缺,咱家就开恩一次,咱家会安排锦衣卫的人将你老母亲接到京城,你安心跟着咱家去见皇上就行。”谷大用冷哼一声道。 “末将叩谢厂公。” 陆炳到现在还在糊涂着呢,自己一个小小的王府侍卫,怎么就让当今皇上惦记上了呢? “行了,起来,站在咱家身后,袁大人,整座王府,皇上只点名要了你们二人,至于其他人,现在就可以打包滚蛋了。”谷大用冷冷的吩咐道。 就在此时,朱厚熜又冲了出来道:“厂公,能不能给本王留几个可心的人?有些奴才是自小伺候本王的,这一换人,本王恐怕很难适应。” 说罢便偷偷的将几个珠子放进了谷大用的衣袖中。 谷大用扶着朱厚熜坐好,谄媚的说道:“多谢王爷赏赐,王爷放心,这批奴才都是咱家亲自挑选的,个顶个的能干,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了这番话,朱厚熜的肺都快气炸了,怎么会有如此无耻之人?收了钱还不办事。 见朱厚熜处在爆发的边缘,袁宗皋连忙上前一步说道:“王爷,皇命难违,您就不要为难谷公公了。” 朱厚熜冷哼一声,然后便拂袖而去。 看着朱厚熜离去的背影,谷大用冷笑两声,便将袖子里的珠子甩给了陆炳,笑道:“赏给你了。” “多谢厂公。”陆炳无奈的回道。 “厂公,那王府的这些奴婢该如何处置呢?”袁宗皋继续问道。 “处置什么?他们又不是罪犯,他们本就是宫里出去的,想回宫的自然还能回去,不想回去的,拿着安置费就滚蛋,但是有一点,他们这些人,锦衣卫会重点盯控,要是有人再敢私通外藩,那就别怪咱家无情了。” “厂公仁慈,下官现在就去安排。”袁宗皋拱手拜道。 第30章 小皇帝怒封青楼 一大早朱载圫便被大军的操练声给吵醒了。 孟冲低声说道:“主子,现在才四更天,您在睡会,奴才去让他们闭嘴。” “练兵么?不练如何成军?走,朕也去凑凑热闹。” 朱载圫洗漱完,然后便闲庭信步的来到了校场,而此时王守仁等人,早已经恭候多时了。 朱载圫快步上前道:“先生,您身体不好,万万不可如此劳累啊。” “多谢皇上关心,老臣无碍,这些年光顾着埋头治学,倒是这骑射功夫反而落下了,说来也真是惭愧啊。”王守仁笑着回道。 王守仁确实是文武双全,这家伙十五岁的时候,就曾经单枪匹马的出了居庸关,纵观塞外,那时候的王守仁便有了经略四方之志。 最后朱载圫也是心痒难耐,亲自下场表演了一手箭术,引得众将鬼哭狼嚎。 杨慎羡慕的说道:“阁老,听说您有百步穿杨之能,要不您也去演示一番?”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在这里皇上才是主帅,老夫乃是副帅,哪有副帅抢主帅风头的?” 听闻此言,杨慎连忙拱手拜道:“阁老勿怪,下官多嘴了。” “君臣大礼,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遵守,这样才能长久啊。” 夏言、杨慎二人相视一眼,拱手回道:“多谢阁老教诲。” 朱载圫在校场上出了一身大汗,方才罢休。 “先生,朕的羽林军在何处啊?” 王守仁指着眼前的众人笑道:“皇上,这些就是啊。” 朱载圫挠了挠头继续问道:“这些人有何不同么?”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斩首三级以上的好汉。”王守仁缓缓回道。 “哈哈,朕要的就是这种真汉子,对了,他们的首领是谁啊?”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此事还要请皇上定夺。” 对于王守仁的识时务,朱载圫非常满意,朱载圫干咳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调大同总兵王勋回来。” “皇上英明,此人曾经跟随先帝在应州大败鞑靼,勇猛善战,且忠心耿耿,确实是一位合适的人选。”王守仁笑着赞同道。 “甚好,这三千人朕就交给先生了,另外,朕还要征召三千良家子,此事也拜托先生了。” “皇上客气了,此乃老臣应尽之责。” 在营中吃完早饭,朱载圫方才恋恋不舍的回宫。 回宫的路上,朱载圫临时起意,又跑去了东城的国子监。 国子监东邻孔庙,占地有两千多亩,也算得上京城的一处名景了。 但这次朱载圫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国子监,而是国子监周边的那些赌场、青楼。 中国人一直有个坏习惯,那就是喜欢在学校旁边建妓院,比如大名鼎鼎的秦淮河。 对于这个现状,朱载圫心里非常不满。 学生们一边听课,一边想着对面的美人,这样能学进去才怪呢? 想当初在后世,方圆三里之内连个网都找不到。 朱载圫一行人来到国子监所坐落的安定门附近,一眼望去,诺大的国子监已经被青楼、赌场给包围了。 朱载圫指着眼前这座名叫“红玉楼”的青楼问道:“这是谁家的产业?” 孟冲低声回道:“是建昌侯家的。” “旁边的那座呢?” “成国公府上的。” 一圈问下来,这里的产业全部都是京中勋贵的,其中以建昌侯家的产业最多。 朱载圫脸色铁青的怒骂道:“一个个的为了捞钱,连脸面都不要了。” “主子,您是想整治这些人么?” “杨慎,你觉着此事该如何做?”朱载圫并没有正面回答孟冲的问题,而是直接把锅甩给了杨慎。 “启禀皇上,书院旁存在青楼妓馆,自古有之,京城这里还好些,在应天府,听说有许多朝廷重臣都在秦淮河上流连忘返,押妓取乐,谓之曰“风流韵事”,依臣之见,也到了该整治的时候了,只是建昌侯毕竟身份特殊,动手之前,还请皇上说服太皇太后。”杨慎不卑不亢的回道。 建昌侯张延龄与寿宁伯张鹤龄二人便是张太后的亲弟弟,这两兄弟嚣张跋扈,无恶不作,早就被文官们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了,若不是张太后一直偏袒他们,他们估计早就被文官们给搞死了。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皇祖母的面子朕还是要顾忌的,孟冲。” “奴才在。” “你安排锦衣卫的人把这些地方都给朕都封了,从今往后,国子监周边不准有这些腌臜东西。”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主子。”孟冲不敢怠慢立刻回道。 然后朱载圫转身对杨慎吩咐道:“你不用跟朕回宫了,你现在就去都察院去找毛大人,与毛大人商议一下,如何能够遏制住这股骄奢淫逸的风气?” “臣遵旨。”杨慎拱手拜道…… 杨慎在去都察院的路上,顺便路过了一下文渊阁,杨廷和看见自己儿子的身影,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朱载圫私自外出、夜宿军中的事早就传开了,都察院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的言官们,早已是跃跃欲试了。 这个时候,身为内阁首辅的杨廷和受到的压力也很大。 皇帝还未及冠,御史们也不好太过分的欺负幼主,那就只能牺牲太傅杨廷和了。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应宁兄,皇上可算是回宫了。” 杨一清抬起头来笑道:“阁老不必担心,皇上只是去了一趟军营,又没闹出什么乱子,不碍事。” 杨一清话音刚落,毛纪便匆匆而来道:“阁老,不好了,皇上下令将国子监整条街都给封了。” “怎么回事?” “听贤侄说,皇上回宫的时候,又去了国子监附近,眼见国子监周边青楼妓馆无数,便发火了,然后便命令锦衣卫将这些青楼妓馆全部给封了。”毛纪气喘吁吁的回道。 “说清楚,皇上是不是只封了那些青楼妓馆?”杨一清问道。 毛纪点了点头道:“正是。” 听到这个回答,杨一清便重新把精力投入进政务中去了,没有再理会这件事。 杨廷和呵呵一笑道:“这是好事啊,这些地方的幕后之人其实就是京中那些肥头大耳的勋贵们,别说皇上了,老夫都想给它封了,国子监乃我大明最高学府,他们却在那里开青楼、设赌场,成何体统?” “可是都察院的御史们已经准备弹劾此事了?” “哦,这么说来,维之,你该好好查查那些人了。”杨廷和淡淡的说道。 “阁老的意思是他们和勋贵们有勾结?” 杨一清抬起头来笑道:“也许在其中还占股呢。” 听了这话,毛纪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怒道:“竖子怎敢?”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第31章 张氏兄弟 其实文官们也有自己的私心,他们很希望看到皇上对付勋贵,因为这样他们便可以从中渔翁得利了…… 朱载圫刚刚回宫,谷大用便带着陆炳来了。 陆炳确实也是长得一表人才,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安陆王府太小,装不下你这只鲲鹏,趁这个机会跳出来也好,从今日起,对你来说,就是崭新的一页了,好好办事,朕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臣定不负皇上所托。”陆炳恭敬的行礼道。 朱载圫又给谷大用安排了一些杂事,便放他们出宫了,现在锦衣卫与东厂刚刚合并,千头万绪,好多事情都没理清呢。 而陆炳便是未来接替谷大用的人,至于朱厚熜么?现在已经不足为虑了,他若老老实实的当个太平王爷也就罢了,一旦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朱载圫定会让他生死两难。 来到东直门附近,谷大用、陆炳二人遇见了准备进宫的张氏兄弟。 “哎哟,还真是冤家路窄呢。”张延龄阴阳怪气的说道。 谷大用笑着回道:“两位国舅爷,您这可真是冤枉咱家了,咱家也是奉圣命行事。” “哼,少给我们兄弟在这东拉西扯的,谷大用,你可真是好手段啊,竟然能从庆阳伯手中将锦衣卫抢过来?”张延龄冷嘲热讽道。 “哈哈,侯爷,您这就是说笑了,夏伯爷身体不适,是主动将锦衣卫交给皇上的,可不是咱家强取豪夺,再说咱家只是一个奴才,所作所为都是皇上安排的,咱家不过就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大哥,少跟这种腌臜货废话,谷大用,老子问你,我张家在国子监的那几处产业,你还还是不还?”一向脾气暴躁的张鹤龄恶狠狠的问道。 谷大用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国舅爷,此事还得有皇上的旨意。” “大胆。”说完一只拳头便直奔谷大用的面门而来。 陆炳立刻上前,将谷大用挡在身后,一把便抓住了张鹤龄的胳膊。 张鹤龄的力气不如陆炳大,无法挣脱。 见状张延龄连忙上前拉开弟弟,冷笑一声道:“不要跟这些奴才们置气,走,咱们去仁寿宫,到时候自然有他们的好看。” 说完兄弟二人便拂袖而去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谷大用挠了挠头道:“文孚啊,你不该得罪他们的。” 陆炳笑着回道:“无妨,锦衣卫乃是天子亲军,几个纨绔之辈不足为虑。” “你小子这番话提气啊,日后咱家也如此安慰自己。” 说完二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对付张太后,朱载圫自有办法,那就是装病。 张氏兄弟刚刚在张太后这里诉完苦,孟冲便火急火燎的来到了仁寿宫。 一进门,孟冲便大喊大叫道:“太后,不好了,主子他病倒了。” 听了这话,张太后差点一个踉跄跌倒在地,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太后,皇上是被那些不懂事的勋贵们给气的,皇上今日微服出访,去了一趟国子监,见国子监周边都是勋贵们开设的青楼、赌场,回来后越想越气,怒火攻心之下,便病倒了。”说完还恶狠狠的盯着张氏兄弟。 张太后冷哼一声道:“回去赶紧把那些腌臜生意都关了,要是老身的孙儿有个好歹,老身饶不了你们。” 说罢便跟着孟冲直奔乾清宫而去,把张氏兄弟给晾在了那里。 张氏兄弟相视一眼,然后便灰溜溜的离开了,要是等到太皇太后回来,自己兄弟二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张太后来到乾清宫,见吴杰也在,心里方才松了一口气。 张太后迫不及待的问道:“老太医,皇上的病情无碍?” “太皇太后安心,皇上身体康健,只是心思有些重,老臣给皇上开几副安神的药,休息几日即可。” “那就劳烦老太医了。” 见到张太后的那一刻,朱载圫挣扎的要坐起来,张太后连忙扶住朱载圫佯怒道:“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才登基多长时间啊,就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皇祖母,国事烦忧啊,孙儿即便如此小心了,可偏偏那些不省心的混账还给孙儿添乱。” “好了,那些事你就不要管了,皇祖母替你去教训他们,你安心养病就好。” “那就麻烦皇祖母了。” “傻孩子,跟祖母还客气什么?” 张太后在乾清宫一直待到天黑方才离去。 张太后前脚刚走,朱载圫便立刻从床上弹了起来,这整整躺了一天,朱载圫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躺酥了。 这一幕正好被吴杰看见,朱载圫干笑两声道:“吴太医,给你添麻烦了,还让你帮着朕装病。” “哈哈,皇上,其实您最近也确实需要调理了,人的身体就像一根弓弦,不能长时间绷着,要不然会断的。”吴杰摸着胡须缓缓笑道。 “多谢老太医提醒,朕知道了。” 像这种忠言逆耳不得不听。 “朕听说老太医准备在全国遴选名医,与太医院现有的御医进行比试,有这回事么?” “启禀皇上,老臣确有此意,现在太医院的许多御医医术不精,反而想着处处钻营,还有些人,虽明药理,但却不敢大胆用药,只求稳妥,最后反而会耽误了病情,这样的庸医,臣觉着太医院不该留。” “哈哈,甚好,朕支持老太医,孟冲。” “奴才在。” “日后太医院所需经费要多少就拨多少,不用打折扣。” “老臣叩谢皇上。”吴杰激动的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朱载圫连忙扶起吴杰笑道:“老太医,不必多礼,朕对太医院一直报以厚望,太医院的作用绝不仅仅在于为皇室和达官贵人们看病,朕希望你们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瘟疫防治及刀枪外伤救治等方面,这些才是真正关系到民生、军事的大事,若老太医有所突破,那朕不吝以传命候相赠。” “皇上放心,老臣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老太医还有什么难处么?” “老臣想进文楼察看太宗皇帝时期所编撰的《永乐大典》。”吴杰小心翼翼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没问题,朕同意了。”朱载圫毫不犹豫的应道。 第32章 打响反贪第一枪 不管外部的敌人多么强大,只管尽力战斗就是,只要有信念在,总有胜利的一天。 但人类真正的敌人,还是自己的内心。 心之所动,有善有恶,善念当然是好事,但恶念却无孔不入,难以根除,这便是心魔,在不经意间会慢慢腐蚀人心,令人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如何做到万魔不侵呢?许多读书人都在思考这件事,但真正能做到的却不多。 比如眼前的这十几人,他们本该是为民请命的斗士,本该是造福百姓的栋梁,但现在他们却成了大明朝的蛀虫。 毛纪双眼通红的问道:“这次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人,这是锦衣卫的人栽赃陷害啊,苍天可鉴,下官虽然不才,但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没有与勋贵们同流合污……” “闭嘴,想当初你罗浩也是一个响当当的汉子,即使江彬当权的时候,你也敢直言不讳,这才过了几年,你怎么会堕落的如此之快?国子监十六座青楼,你竟然在占股了七座,说起来真是笑话啊,我堂堂都察院竟然成了藏污纳垢之地,老夫愧对皇上,愧对先帝啊。”毛纪义愤填膺的说道。 见状罗浩长叹一声,将官帽摘下,放在地上苦笑道:“事已至此,下官也无话可说,下官一生清廉,却子孙不旺,这么多年来只有一个儿子,所以就对他过于宠爱了,谁知这小子竟然喜欢上了成国公的庶女,无奈之下,下官也只好跟着下水了。” “那真是成国公的女儿么?那些勋贵们的手段你又不是不清楚,他们府上所谓的庶女,其实都是他们买来的,专门用来笼络朝廷官员的。”毛纪冷哼一声道。 “下官清楚,但下官那傻儿子不清楚啊。” “哎,事已至此,悔之晚矣,也许皇上会从轻处罚,你们呢?”毛纪非常无奈的说道。 “下官等认罪。”众人见罪证确凿,也只好认下了。 一位年轻的御史战战兢兢的问道:“大人,这些事情我们都是从犯啊,主谋是那些勋贵们,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他们?” 毛纪冷笑一声道:“你想让皇上如何处置?难不成要大开杀戒不成?你们和他们比不了,世人要求你们清正廉明,可没有要求那些勋贵们也是如此。” 这就是富几代和富一代的差距了,对于富一代,大家普遍都对他们的要求甚高。 但对于富几代,那要求就会放的很低,吃喝嫖赌、走马斗鸡,在世人眼中,那是平常事,而他们一旦做出点成绩来,那就会成为“强爷胜祖”的典范。 毛纪摆了摆手叹道:“把你们送进刑部是老夫唯一能为你们争取到的好处了,要是让锦衣卫接手,你们将生死两难。” “多谢大人。”众人拱手拜道。 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些人被带走之后,毛纪平复了一下心情,便拿着卷宗去了文渊阁。 刚进门,毛纪就感觉文渊阁的气氛有些不太对,毛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对一旁的毛澄问道:“怎么回事啊?” “哎,张氏兄弟来了,大闹了一番,刚走,两位阁老都快气疯了。”毛澄低声回道。 听了这话,毛纪立刻把手里的卷宗给藏了起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触霉头为好。 蒋冕干咳一声道:“维之,别藏了,三位阁老去了乾清宫探病,临走前,特意嘱咐老夫,要尽快查清都察院御史贪腐一案。” “哎,看来阁老们这是准备先拿都察院开刀了?”毛纪长叹一声道。 蒋冕摸着胡须苦笑道:“你们都察院是我们文官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现在这把刀生锈了,当然要磨刀了,等着,你们是第一个,刑部就是第二个,剩下的一个都跑不了。” “哈哈,说得对,只有你都察院这把刀子锋利了,我们拿着它才能所向无敌。”刚刚进门的梁储豪迈的说道。 “哼,都别想着看笑话,日后都察院发威的时候,有你们哭的时候。” 毛纪气呼呼的把案卷交给了蒋冕。 蒋冕还没打开,毛澄与梁储便立刻围了上来。 三人看罢,眉头紧皱,蒋冕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触目惊心啊。” 梁储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要仅仅是贪污枉法也就罢了,他们竟然还敢陷害忠良,先帝时期,朝中多名忠义之士被贬,竟然也有他们的功劳,这些人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正德十四年,江彬蛊惑先帝南巡,御史王越、周祥等人叩阙,却被人提前告发,被江彬一网打尽,那时候老夫就怀疑都察院有内奸,现在看来果不其然啊,与江彬勾结的还不止一个呢。”毛澄冷冷的说道。 “那依三位大人之见,这些人还要进行“八议”么?”蒋冕缓缓问道。 所谓的“八议”便是针对八种权贵而设置的减免刑罚的制度。 八类权贵具体包括:亲(皇帝的宗室亲属);故(皇帝的故交和旧友);贤(有大德行的贤人君子);能(在政治、军队统治等方面有大才能的人);功(为国家建设有大功勋的人);贵(有一定级别官爵的人);勤(为国家有显着勤劳付出的人);宾(前朝皇帝及其后裔)。 “哼,议什么议?这些人就该千刀万剐。”门口传来了杨廷和的冷哼声。 四人连忙上前见礼,杨廷和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好了,都察院的事,刑部从严处理,不可姑息,等处理完咱们自己人以后,我们再去找勋贵们的麻烦。” “阁老的意思是准备杀鸡儆猴?” “那是自然,要不然他们还以为老夫等人是泥捏的。”杨一清冷笑着回道。 “那不知这个鸡又是谁?”蒋冕低声问道。 王守仁笑着回道:“此事还要麻烦蒋尚书了,刑部办了这么多大案、要案,应该知道哪一位是真正的恶迹斑斑?” “还真有一位,南京锦衣卫同知李性。”蒋冕缓缓说道。 “是曹国公的后人?” “正是,此人乃李景隆的六世孙,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骄奢淫逸,无恶不作,但善于逢迎,与钱宁、江彬关系都很密切。” “甚好,就是他了。”杨廷和最后拍板道。 第33章 新帝登基 正德十六年五月二日,吉日,宜出殡。 这一天天空万里无云,蓝色的天幕上嵌着一轮金光灿烂的太阳,润红的娇阳为晴天添加了一抹色彩。 吉时已到,朱载圫身穿孝服,扶棺从大明门正门而出,而文武百官则从大明门左门而出,大家步行至德胜门,然后换乘马匹,再赶到皇陵去。 朱载圫自有御辇可坐,但为了表示孝心,朱载圫也换乘了战马。 从德胜门到泰陵有三十多里,沿途经过的地方,百官和四品以下的命妇,还有军民耆老等都需要沿途设祭。 到了泰陵,朱载圫带着四品以上文武百官、皇亲国戚进享殿拜祭,拜祭完成后,还要行虞礼,这是一种安魂之礼,预示着死者可以在阴间接受子孙后代们的祭祀。 然后朱载圫四叩首,进行初献,初献要献帛、献酒,然后还需要读祝文,读完之后,还得行礼,最后是亚献和终献,最后再叩拜四次。 至此朱厚照的棺木才会放入地宫,而朱载圫生母的棺木早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拜祭完,朱载圫率领着文武百官离开,工部的人会最后离开,因为他们还需封锁地宫。 返回京城途中,留守京城的百官需要穿着朝服在城外迎接,此时随行的官员早已准备好了休息的居所,百官排好序列,行五拜三叩首的大礼,神主(去世皇帝的灵位)先走,百官后面跟随。 然后将神主请入几筵殿,行“安神礼”,叩拜四次,然后献酒,读祝文,再叩拜四次,而百官需要在思善门外进行行礼,第二天,百官还需要到几筵殿来行“奉慰礼”,丧礼至此才算告一段落。 刚刚送走了朱厚照,礼部的人又要开始准备新皇的登基大典了。 登基大典前期有许多准备工作,首先是司礼监等衙门于中极殿设御座,于皇极殿设宝座。钦天监设定时鼓。 接着朱载圫还要沐浴三日,去祗告天地、宗庙、社稷。 登基大典的当天,朱载圫身穿孝服,亲诣大行皇帝几筵祗告即位受命,然后再换成衮冕服,于皇极殿丹陛上拜天,行五拜三叩之礼,接着还要去奉先殿谒告祖宗。 然后还要去仁寿宫谒告张太后,至于刘太妃么?因为品级不够,所以朱载圫没必要单独去拜她。 最后才是来到华盖殿,接受百官及各国使臣的朝贺。 在使臣团中,朱载圫见到了一群西方人,这些人应该是西班牙或葡萄牙人,但是在大明,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那就是佛郎机人。 之所以关注这些人,是因为朱载圫对佛郎机大炮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这些人朱载圫已经打定主意留下来了,早在正德十二年,在广东沿海一带,大明就曾经缴获过佛郎机大炮,但是仿制的成果却不是太好,与正宗的佛郎机大炮还是有些差距的。 见朱载圫有些走神,孟冲偷偷的拽了一下朱载圫的袖子,朱载圫这才缓过神来,摆了摆手道:“众卿平身。” 最后朱载圫为朱厚照上尊谥,庙号武宗 谥号承天达道英肃睿哲昭德显功弘文思孝毅皇帝。 至此君臣名分已定,朱载圫正式成为了大明王朝的第十一位皇帝,大赦天下,与民同庆,锦衣卫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将新皇帝登基的消息昭告天下…… 登基后的朱载圫要办的第一件事便是搬家,乾清宫这地方死过的皇帝太多了,虽然都是自己的祖宗,但相对而言,朱载圫还是喜欢去豹房和自己的便宜老爹亲近。 豹房现在已经改名为了“安民宫”,新上任的羽林将军王勋,把整座宫殿里里外外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至于之前的那些豹子、老虎什么的,也都成了羽林军的战利品,王勋的住所就摆着几坛子虎鞭酒。 羽林将军虽然品级只有正三品,相比总兵还降了一级,但却是今年最炙手可热的一个官职。 毕竟羽林将军是和皇帝朝夕相处的。 搬进了安民宫,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朱载圫感觉连呼吸都舒畅多了,晚上也从来没再做过噩梦。 现在朱载圫是严重怀疑乾清宫的建筑材料有问题,要不然就是风水不好? 除了伺候朱载圫的太监、宫女们,尚书监也跟着搬过来了。 对于尚书监,朱载圫还是蛮重视的,特意把他们安排到了自己之前的住所-克己轩。 朱载圫甚至戏称尚书监为“内阁的补给站”。 这天负责刑部事务的桂萼与负责户部事务的严嵩联袂而来。 桂萼将手中的案卷交给朱载煜,恭敬的问道:“皇上,这些都是蒋尚书送来的,蒋尚书询问这些人可不可以进入大赦天下的名单中?” 朱载圫看完后,立刻拒绝道:“不可,新朝自有新气象,朕就是要拿他们杀鸡儆猴。” “臣记下了,皇上,现在刑部大牢已经人满为患了,江彬一党,还有钱宁、八虎,这些人需要尽快定罪,请皇上定夺。” 朱载圫思量一番冷冷的说道:“江彬、钱宁、丘聚、魏彬、罗祥五人凌迟处死,其余人按律定罪即可。” 江彬、钱宁这两个作恶多端的家伙被凌迟处死,大家都可以理解。 但丘聚、魏彬、罗祥三人是八虎中除了张永、谷大用唯一健在的三人,自从刘瑾被处死后,他们早已经淡出朝野了,为什么还要用这么重的刑罚呢?桂萼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八虎该死。” 见皇上是这个态度,桂萼连忙应道:“臣遵旨。” 桂萼刚刚离开,严嵩便笑着说道:“皇上,那些罪犯的家产已经统计出来了,共三千五百多万两。” 对于这个数字,朱载圫也是有些瞠目结舌,这群王八蛋真是富的流油了,这些钱都快赶上大明朝一年的赋税了。 就这个,还不包括自己从宫中十二监弄出来七百多万两呢。 朱载圫强忍住贪婪说道:“全部拨给户部,朕的内库就不留了,今年户部还有几件大事要办,缺了钱可不行。” “皇上英明,若无其它吩咐,那臣就先告退了。”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去忙,好好办事,朕对你的期望很高,不要让朕失望啊。” “皇上放心,臣定会用心做事的。” “财帛最是动人心,你可千万不要陷进去啊,一旦陷进去,谁都救不了你,明白么?” “臣谨遵皇上教诲。”严嵩小心翼翼的回道。 对于这位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奸臣,就得时不时敲打一番。 第34章 新政从杀人开始 “杀人立威”是领导者为了树立自己的权威所惯用的一种手段。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初来乍到,下属不服,想整顿纪律,树立权威,不得不从“杀人”开始。 但是杀谁?如何杀才能起到立威的效果,都是非常厚黑的领导谋略问题。 有人选择杀亲、有人选择杀贵、还有个别脑残的喜欢杀功立威,当然要是碰上曹操这种更变态的,那很有可能会杀自己立威,朱载圫倒是也想学曹孟德,来个“割发代首”,但很可惜没有机会啊。 一个领导连自己都敢杀,下属谁敢以身试法! 但还好,朱载圫还有江彬、钱宁、八虎这些罪大恶极之人。 所以朱载圫登基的第一次大朝会,刑部尚书蒋冕便交上了一份死亡名单,江彬、钱宁、丘聚、魏彬、罗祥五人凌迟处死,夷三族;罗浩等十七名御史或杀或流放,抄家;太医院的十三名御医医治先帝不利,斩首抄家;还有内廷的那些贪赃枉法的大太监们,也全部被判了死刑。 至于江彬、钱宁等人的党羽,也全部进行了清算;开国六国公李文忠的后人,锦衣卫同知李性,贵为勋贵,也没能跑了。 这一份名单上的名字足足有八百多人,虽然与“洪武四大案”无法相提并论,但也足够震撼了。 而且这次大案牵扯范围也非常广,文官、武将、内廷、勋贵俱在其中。 一时之间百官震恐,无一人敢出来求情。 见朱载圫在奏疏上批了红,蒋冕的内心也是五味杂陈,无论如何,一个“酷吏”的名头,自己算是坐实了。 伴随着数百颗人头落地,朱载圫的时代缓缓拉开了序幕。 紧接着,朱载圫便宣布了泰兴一朝最新的人事任命,三大辅臣各自封侯,内阁剩下四人全部封伯,七人内阁正式成立,主管朝务,内阁四年一届,届满,将由四品以上京官投票选举,当然在整个过程中,皇帝有一票否决权。 另外就是新成立的尚书监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之前是内阁票拟、司礼监批红,一个国策便可实施,现在在这个过程中又多了一个尚书监,虽说流程比之前更繁琐了,但却有利于皇帝集权。 国计民生,为之难也,在过程中多一道审核,也算是利大于弊了。 在大朝会的最后,内阁首辅杨廷和提出了内阁未来四年的执政方略,主要是:废弊政、严吏治、改军制、治水利、练强军、开中盐、劝农桑,传教化、减田租、赋役和刑狱、与民休息! 听完后,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卿等都是治国之良才,放心大胆的去做,朕全力支持。” “皇上英明。”众臣拜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现如今我大明朝外有鞑靼、倭患,内则百姓困苦、民生多艰,朕希望诸卿能与朕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臣等奉命。”众臣再次拜道。 至此朱载圫第一次大朝会圆满结束,这一天也成为了大明迈进新世界的第一步,史称“泰兴新政”。 大朝会结束后,朱载圫又和杨廷和敲定了一些细节,方才回宫。 刚刚进宫,便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芳。 也不知道“九重门”是有多恐怖?几个月不见的李芳双鬓,已经有了白发,而且消瘦的厉害, 形销骨立。 见到朱载圫的那一刻,李芳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朱载圫还是头一次见到李芳如此失态呢。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苦了你啦。” “九重天”的那些手段,虽然朱载圫未细问过,但隐隐约约也能猜到,郑林的身边总是跟着两个黑衣人,他们的武功很高,但眼神却空洞无神,宛如一根木头一般,这种人应该就是所谓的“战奴”了。 而据朱载圫所知,所有训练“战奴”的方法都是非常残酷的,因为他们破坏的是人的本能。 李芳哽咽道:“皇上,奴才哪里都不想去了,就想陪在您身边。”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不行啊,司礼监朕还给你留着呢。” “奴才遵旨。”李芳心不甘情不愿的应道。 见李芳答应了,孟冲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陈洪、张永这些天一直在京军大营协助王守仁练军;谷大用忙着锦衣卫的事,皇上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人,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非常好。 而李芳回来后,孟冲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孟冲笑容满面的扶起李芳道:“李公公,您是做大事的人,不像咱家,没出息,只会伺候主子。” “哈哈,这辈子能把朕伺候好,就是你这狗才的福气。”朱载圫笑着打趣道。 “要不怎么说主子您慧眼识人呢?主子要是安排奴才进司礼监,那可就是祸国殃民了。” “此言有理,所以你还是留在朕身边祸害朕。” 说罢主仆三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走进来低声说道:“主子,尚宝监郑公公求见。”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李芳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李芳,你先下去。” “奴才谨遵圣命。”说罢李芳便匆匆离开了。 每次见到郑林,都会死人,这一次也不例外,朱载圫刚下旨杀完人,这个秃鹫便又来了。 “有事么?”朱载圫不假辞色的问道。 “奴才是来找皇上要人的。”郑林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是说陈洪?” “皇上英明,奴才认为陈公公虽未进司礼监,但却是京军二十万大军的监军,该去“九重门”学学规矩了。” “不行,陈洪身为监军,骨子里得有一股狼性,这样才能压得住那些骄兵悍将,要是被你训成狗,朕要他还有何用?” “奴才遵旨,奴才告退。”见朱载圫不同意,郑林也就不再纠缠了,毕竟“九重门”的权利再大,那也是家奴,家奴只能提建议,是不能质疑主人的。 朱载圫叫住了郑林问道:“你“九重天”手段如此高超,就没有失败过么?” “失败倒是没有,但是有残次品。” “是谁?” “张永。” 听到这个名字,朱载圫愣了愣,然后缓缓点头道:“确实是个残次品啊。” 张永此人至今朱载圫都不敢重用,看似给他的权利很大,既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又是京军监军,但其实他在哪里,都做不到一家独大,在司礼监有李芳,京军还有陈洪掣肘,他手中的权利被限制的死死的。 张永既不是奸人,也不是野心家,他唯一的缺点就是耳根子太软,易冲动,经常被人家一忽悠,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这样的人怎堪大用? 第35章 张永的提议 明朝的太监虽然嚣张跋扈,贪污弄权,但是并不具备汉唐太监那样能左右皇帝继承的能力。 而留着这些人,则对皇权的集中有大大的好处,首先是太监们一直在皇帝身边伺候,相比那些臣子们来说,更忠心、更可靠。 其次留着他们也能制约文官集团,在明初的时候,有勋贵集团可以制约文官,但勋贵们,却被朱祁镇一战给送没了。 无奈之下,皇帝们只好选择宦官这个集体来代替勋贵,但后来慢慢发现,太监们好像比勋贵更好用,于是太监们手中的权力也变得越来越大。 直到现在,大明朝分为内外廷,已经是人人认同的事了。 这些太监们没有后代,这样就避免了官僚世袭,从而尾大不掉,对皇权产生威胁。 而太监们的权力看似很大,但全部来源于皇权,他们终究不过是皇帝的棋子罢了。 所以朱载圫虽说设立了尚书监,但对内廷却并未进行任何重大改革。 现在文官们比较配合,所以朱载圫会适当的削减内廷的权力,而一旦外廷出现权臣,那么内廷便会立刻变得强大无比,来与之抗衡,这是朱载圫的杀手锏,不可弃用。 郑林刚刚离开,李芳便又出现了。 朱载圫将手里的一封奏章递给李芳冷笑道:“好好看看。” “张永好大的胆子,他竟然想为杨廷和建立黄金台?”李芳怒气冲冲的说道。 “自从燕昭王设立黄金台以来,历代丞相都要登上黄金台以显荣耀,直到汉武帝时期才取消,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嘛?”朱载圫缓缓问道。 “奴才不知。”李芳与孟冲小心翼翼的回道。 “因为在武帝之前,相权与皇权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有时候会超过皇权,现在亦是如此,朕年少,杨廷和既是四朝元老,又是太傅,还是首辅,朕笼络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但此事怎可由一个家奴提出?这样做置朕于何地?”朱载圫冷冷的说道。 “主子息怒,奴才这就去训斥张永。”李芳连忙回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传旨,朕要建立黄金台以酬谢杨先生,未来历代首辅皆是如此,至于张永么?就先让他去给先帝守灵,朕夜梦先帝,先帝告诉朕,他身边缺少伺候的人,张永伺候先帝这么多年,正合适。” “奴才遵旨。”李芳心惊胆战的回道。 现在的皇帝变化很大,再也不是自己伺候的那个热血少年了,因为在他心中,已经装满了江山社稷。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叹道:“都不省心啊。” 说罢挥了挥手,孟冲、李芳二人便缓缓退下了。 二人离开房间后,李芳苦笑一声道:“老孟啊,看来还是你比较适合呆在主子身边,不像吾等,总是心有杂念。” “那是自然,我们这些奴才,最大的用处就是伺候好主子,主子高兴了,我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老李,你永远不要忘了,主子才是我们的立身之本啊。”孟冲意味深长的说道。 “谨受教。”李芳拱手拜道。 李芳去了尚书监传旨,而孟冲则又把凝秀、司琴姐妹俩叫了过来,打发她们进了朱载煜的房间。 这姐妹俩虽说现在还是处子,但孟冲看的很清楚,她们早晚会成为皇帝的枕边人,要是一旦有幸生下皇子,那就连自己都要敬上三分。 尚书监内,负责礼部事宜的聂豹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下子便愣住了,然后便奋笔疾书的写好圣旨,飞奔去了内阁。 对文官们来说,这件事非常鼓舞人心。 这么多年以来,皇帝的权威越来越重,视官员们为仆、为奴,非打即骂,说杀就杀,甚至连许多老臣都不能保全,这早已被士大夫们视为平生之耻。 现在皇上重新给了士大夫们尊重,在聂豹等人眼中,这便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消息传到内阁后,众人笑呵呵的上前恭贺杨廷和。 “哈哈,这都是赖诸位同僚之功,老夫受之有愧啊。”面对众人的恭维,杨廷和谦逊的回道。 “阁老放心,老夫现在就去准备相关事宜,定会让天下士子都感受到当今圣上的爱才之心。”礼部尚书毛澄大笑道。 梁储在旁补充道:“老夫认为,可仿汉惠帝请曹参为相之事,三请三辞……” 还不待梁储说完,杨一清便怒喝一声:“放肆,不可逾矩。” 杨廷和也很不满的看了梁储一眼,梁储干笑一声道:“是老夫孟浪了,还请阁老恕罪。” 见状杨廷和摆了摆手道:“行了,都散去,身为臣子,就该有人臣的觉悟,有些事不能说,也不能做,都明白么?” “诺。”众人拱手拜道。 身为首辅,杨廷和在内阁有着绝对的权威,虽说杨廷和具体负责的只有吏部,但其实大明朝的所有事,没有首辅的认可,是不会送到朱载圫的案头的。 等到人都散去后,杨一清低声问道:“阁老,皇上的这个手段极其高明啊,皇上刚登基就杀了这么多人,朝中已经人心惶惶,而且还颇有些风言风语传出来,此事一出,那些谣言定会随风消散,说实话,这个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应宁兄放心,此事与老夫无关,是张永提的,老夫当时还劝诫了他一番,没想到最后张永还是禀告了皇上。” “这么说来,恐怕张永的下场不会很好。”杨一清皱着眉头说道。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张永去给先帝守陵了。” “哎,这个糊涂蛋,他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是为了名声连命都不要了。” “但愿皇上可以看在他昔日的功劳上,让他安享晚年。”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阁老,此事其实也是皇上给咱们提了个醒,那就是大明朝决不能出现权臣,皇上给了我们荣耀、给了我们富贵,但决不允许内外勾结,架空皇权,你我可要当心啊。” “为什么只有你我二人要小心呢?”杨廷和明知故问道。 杨一清看向了一旁忙碌的王守仁笑道:“人家是要当圣人的,而皇上最信任便是这种人,不像你我,只能当一个凡夫俗子。” 听到此话,杨廷和站了起来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笑道:“另类成圣,也不是不可。” 杨一清也是自傲之辈,但在三大辅臣中,论信任,他不如王守仁;论威望,他不如杨廷和,所以最近这心里很是不痛快。 而杨廷和的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他,杨一清自嘲的摇了摇头,便又将精力投入到了忙碌的政务中去了。 第36章 杨一清忙碌的一天 黄金台是燕昭王听从相国郭隗的建议,在易水旁筑起的一座高台,台上存放黄金,招纳四方贤士,台名“招贤台”,又被称作黄金台。 不得不说,这个举动还挺管用,不久之后,兵家乐毅从魏国来了,阴阳家邹衍从齐国来了,游说家剧辛从赵国来了,很多人才纷纷到燕国应聘。 本来弱小的燕国顿时变得强大起来了,复仇之战,打的齐国只剩下两座城。 后来,这黄金台便慢慢演变成了“拜相台”,尤其是在汉初时最流行,直到碰上骄傲自大的武帝,才慢慢取消。 而张永重新提出这个建议,其实也并并没有坏心思,他只是想让朱载圫好好笼络住杨廷和这位四朝元老。 但好心办坏事,此事在朱载圫眼里,就变成了对皇权的公然挑战。 最重要的是此事张永已经提出来了,于公于私,朱载圫都得同意,只有这样,才能告诉天下人,我朱载圫并不是一个薄情寡恩的帝王。 朱载圫刚刚登基便开启了大案,留下了许多后患,通过这件事可以消除这些后患,朱载圫也觉着值了。 下值后,杨一清犹豫再三,还是去了张永府上,杨一清与张永的渊源很深,刘瑾的倒台,就是二人共同努力的结果。 想当初刘瑾权倾天下,耳目遍布京城,许多大臣都受过他的迫害,包括王守仁和杨一清。 后来安化王朱寘鐇谋反,朱厚照起用杨一清,并命张永担任督军,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二人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 杨一清见到张永的第一句话便是怒骂道:“德延,你怎可如此糊涂?” 此时的张永已经喝的半醉了,惨笑道:“阁老,我张永虽说是个阉人,但这些年来,您扪心自问,我张永的所作所为哪一件事不是为了皇家,不是为了这大明天下?今日皇上却如此对我,真是令人心寒啊。” “哎,德延,你忘本了。”杨一清长叹一声道。 “阁老的意思是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张永双眼通红的问道。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话糙理不糙,正是此意,换言之,若老夫的家仆敢替老夫拿主意,老夫也会发怒,无论他是好意还是忠心?此乃人之常情,你也不要怪罪皇上,心怀怨恨,只会让你未来的日子更煎熬。” “是啊,我都差点忘记自己就是一个奴才了。” 杨一清拍了拍老友的肩膀叹道:“德延,振作起来,当今皇上并不是昏君,只要你能够真心悔过,皇上是不会忘记你的,你不是一直梦想着要勒石燕然么,说不定就在皇上这里可以实现。” 张永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汉子,经杨一清这么一开导,心里也好受了很多,重重的点头应道:“放心,阁老,我张永不会自暴自弃的,当今皇上用人不拘一格,连谷大用那个劣迹斑斑的家伙都受到了重用,我张永难道还不如他么?” “世事无常,想当初威风八面的“八虎”,只剩下了你和谷大用两人,你好自为之。”说罢杨一清不顾张永的挽留,便扬长而去了。 杨一清离开后,张永喃喃自语道:“想必皇上已经知道了那桩陈年旧案,刘瑾该死啊!” 此时张永的养子静悄悄的走了进来问道:“父亲,家里人已经收拾妥当了,什么时候回河北啊?” 张永破口大骂道:“回什么回啊?哪里也不要去,就在京师呆着,老子还没死呢。” “儿子遵命,父亲。”张永的养子唯唯诺诺的回道。 张永这一生是绝后了,所以便从老家过继了一个侄子认为儿子,这孩子虽说很孝顺,但却有些愚钝…… 杨一清刚刚回到府中,管家便迎了上来低声说道:“老爷,小侯爷来了。” “哪个小侯爷啊?” “就是咸宁侯小侯爷啊。” “哼,你说的是仇鸾?” “正是。” “仇鸾的侯爵之位已经还给了他父亲仇昌,这是皇上金口玉言定下的,岂可乱言?”杨一清怒斥道。 “老奴知错了。”管家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道。 杨一清烦躁的摆了摆手道:“让他去书房等着,老夫随后就来。” “诺,老爷。” 仇鸾最近也很郁闷,不知为何?皇上好像就是看自己不顺眼,自己见了一次皇帝,不光爵位没了,官职也是连降三级,回家后,仇鸾将那天自己的一举一动,仔细回想了数遍,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做错了? 无奈之下,只好来找祖父的老上司杨一清来解惑。 半个时辰左右,杨一清方才姗姗来迟。 仇鸾不敢怠慢,连忙起身行礼道:“参见阁老。” “你祖父与老夫乃是战友,不必多礼,坐下。”杨一清淡淡的说道。 “多谢阁老。” 仇鸾坐下后,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屋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杨一清喝了一杯热茶方才缓缓说道:“伯翔啊,有一件事老夫倒要恭喜你呢。” “哦,阁老,不知喜从何来啊?”仇鸾不解的问道。 “哈哈,你被圣上撤职了,这就是喜。”杨一清大笑道。 “阁老,莫要笑话晚辈了,晚辈无能,惹得圣上厌烦,方有今日之祸。”仇鸾苦笑一声道。 杨一清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不然,伯翔,这件事有好有坏,坏处自然是已经摆在明面上了,但好处你想过么?” “请阁老解惑。” “哈哈,我大明登记在册的官员有数万人,这些人中有几个见过圣上?又有几个被圣上记在了心里?而你仇鸾却很幸运,不但见到了圣上,还被圣上给记住了,简在圣心的重要性你应该知道。”杨一清缓缓说道。 “多谢阁老解惑,晚辈明白了,那不知下一步晚辈该如何做呢?”仇鸾大喜过望道。 “首先不要心怀怨恨,戒骄戒躁,在军中学好本事,王守仁此人治军的本领不弱于老夫,而且还深受圣上信任,你务必要多向他请教,得到了他的认可,你也就成功一半了。” “若王阁老不想教授晚辈兵法,又该如何?”仇鸾继续问道。 “这个你放心,王守仁好为人师,有圣贤之志,得英才而育之,他求之不得。” “晚辈明白了。”仇鸾大喜过望道。 又与杨一清闲聊了一会,仇鸾便匆匆的离去了。 前几日王守仁最信任的弟子冀元亨过世了,王守仁最近也是一直闷闷不乐的,此时正是自己讨好王守仁的最佳时机。 看着仇鸾离去的背影,杨一清不禁长叹一声道:“首先你得是英才啊!” 第37章 送别王琼 六月的北京城,阳光明媚,天色湛蓝、树木苍隆,鲜花团簇,算得上这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正阳门外,朱载圫和兵部尚书王守仁一起来送别王琼这位为大明朝奉献了一生的老臣。 王琼今年已经有六十二岁了,这个年纪,还派他前往西北苦寒之地,说实话,朱载圫也是于心不忍。 但现在朝廷无人可用,王琼不去,王守仁就得去,相比王守仁的重要性,朱载圫也只好牺牲王琼这位老臣了。 先帝新丧,北方的草原诸部在今年,绝对会试探一下朱载圫这位新皇帝的手段。 而他们一般都会选择在秋季动手,因为秋季草高马肥,是游牧民族一年里的农闲季节,他们无所事事,非常便于军队的集结,只要部落首领一声令下就可以召集千军万马,随时可以入寇中原。 时间紧迫,王琼满打满算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应对草原诸部的入侵。 而这次跟着王琼一起离去的还有八万大军,朱载圫曾经检阅过这支大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已经有了一丝强军的样子,王守仁功不可没。 王守仁与王琼二人虽为挚友,但是在面对公事之时,二人却非常刻板。 二人一丝不苟的将兵部的各种手续、文件签署完。 所以朱载圫这一等便有半个时辰。 但朱载圫却一点都不觉着枯燥,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无论如何,规矩都不能破。 公事交接完后,王琼颇为伤感的说道:“伯安,老夫此去,不知还能不能再次回到京师,若老夫一去不回,那家里就拜托你了。” “德华兄放心,弟定尽全力为之。”王守仁郑重的回道。 王琼笑着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道:“好了,闲话少说,皇上还在等着呢。” 见二人上前回话,朱载圫拍了拍手,孟冲便打开圣旨道:“王琼接旨。” “臣接旨。”王琼的恭敬的拜道。 “朕初等大宝,西北边境不宁,贼寇屡屡犯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深受其害,朕心甚是不安,诏令文渊阁大学士王琼“以兵部尚书兼右都御史提督三边军务”,抚三边,护黎民,承制官宣制,以节、钺授大将军,大将军建旗帜,鸣金鼓,正行列,擎节钺,以示天威。” “臣王琼定不负皇上之恩,以此老迈残躯护佑西北三边。”王琼大声回道。 这个时候,朱载圫方才扶起王琼叹道:“老大人,朕今日便将西北三边交给您了,朕在京师等着老大人的捷报。” “不知臣的督军在何处?”王琼缓缓问道。 朱载圫佯怒道:“老大人这是不相信朕了?” “老臣万万不敢有此心,老臣身处千里之遥,不能常在皇上身边,而督军正是老臣与皇上之间一道沟通的桥梁,再说此乃朝廷常例,老臣又何敢例外?”王琼不卑不亢的说道。 见状朱载圫无奈的说道:“老大人一片公忠体国之心,朕明白,孟冲,传旨,命中官张永担任西北督军。” “诺,主子。” “老臣叩谢皇恩。” 朱载圫再次扶起王琼说道:“老大人,朕相信以您的才能,定能保西北边境平安,至于家中之事,老大人也不必担心,朕会帮你照顾好的。” “多谢皇上,老臣敢不效命?” “老大人大可安心北上,朕今日也给老大人一个承诺,五年,只需五年时间!五年后老大人便可回京安享晚年。” “皇上放心,有老臣在,胡马安可南下?若哪一天皇上接到胡马南下的消息,那一定是老臣已经战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朕希望可以喝到老大人的庆功酒,走,带朕去看看朕的大军。”朱载煜牵着王琼的手大笑道。 “皇上,这边请。” 来到不远处的京军大营,三万前锋军已经列队完成,至于剩下的五万人则会随后出发。 三万大军已经把整个校场站满了,朱载圫很难想象,若真有百万大军该是何等壮观? 一身戎装的朱载圫登上了高台,下面顿时响起了“皇上万岁”的呼喊声,朱载圫笑着摆了摆手,大军立刻变得鸦雀无声。 王琼摸着胡须笑道:“令行禁止,这些军士已经做到了,再经过几场血战,定会成为强军。”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新建伯练军有方,赐爵新建侯。” 王守仁连忙谢恩道:“臣惶恐。” 孟冲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军誓就要宣读,却被朱载圫一脚给踹开了,朱载圫大步上前,英姿勃发的说道:“朕在此通告三军,如今敌戎将不请自来,杀我天朝百姓,抢我天朝粮食,你们告诉朕,你们能答应么?” “不答应、不答应……”下方顿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对于这个效果,朱载圫非常满意。 “你们不答应,朕也不答应,此次出征,朕对你们没有任何多余的嘱托,只有一句话:奋勇杀敌,拿着敌人的头颅来找朕领赏,若不幸战死了,也不用担心家里,汝妻儿朕养之,汝父母朕孝之,总之,你们尽管放心大胆的作战,有朕在,绝不会让你们流血流汗又流泪。” “皇上万岁,末将等定当死战以报皇恩。”众将激情澎湃的怒吼道。 朱载圫笑着把身上的天子剑解开,递给了王琼,郑重的说道:“王卿,拜托了,这些将士们都是我大明的大好男儿,尽量将他们全须全影的给朕带回来。” “诺,老臣遵旨。”王琼老泪纵横道。 见到这一幕,众将更是激动的难以自抑,朱载圫相信,此时只要他一声令下,这支大军定会踏平前面的一切障碍。 此时朱载圫拍了拍手,一群太监便抬着酒水、美食等犒军之物缓缓而来,朱载圫笑道:“众将食之。” “诺。” 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刚从前线下来的王勋不禁有些羡慕。 朱载圫斜瞥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跟在朕身边委屈你了?” “末将不敢,能保护皇上,那是末将的荣幸。”王勋不敢怠慢连忙回道。 “哼,知道就好,朕只要不上战场,你这辈子都没戏,所以你还是好好的帮朕训练羽林军。” “皇上,三千良家子已经征召完成,再给末将三月时间,羽林军定能成军。” “刚才王老大人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朕,要想成为一支强军,光训练没用,还得见见血,羽林军成军之后,你便带着他们去剿匪,给朕留下两千老兵即可。” “皇上圣明,末将遵旨。” 第38章 九边重镇 这八万大军,只有三万大军是真正的受王琼指挥的,剩下的五万人则会分批前往九边重镇。 九边重镇是整个大明王朝最重要的防御线,沿长城一线,从东往西一字排开分别是:辽东、蓟镇、宣府、大同、山西、延绥、宁夏、固原、甘肃。 而这一次王琼主要负责的便是西北宁夏、固原、甘肃三边。 看着地图上这密密麻麻的锋线,朱载圫一拳狠狠地砸在河套地区叹道:“这九大边镇便是我大明王朝身上的九根锁链,牢牢锁住了我大明前进的脚步,吾等到底该如何破局啊?” “皇上的意思是想拿下河套?”王守仁顿时明白了朱载圫的意图,缓缓问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朕正有此意,黄河百害,唯富一套,此处不仅适合耕种,而且战略位置极其重要,得之则关中、河北稳如泰山,失之则整个北方震动,开国之初、太祖、太宗两代雄主因王朝人口不足,对河套地区设而又废,废而又设,最终无奈之下还是放弃了,现在不同了,大明人多地少,朕也该为百姓们去寻找土地了。” “皇上圣明,河套这些年一直掌握在鞑靼手中,若我们可以收复此地,整条战线便会前移,御敌于国门之外,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好事,而且有了河套,我们从战略上就占据了主动性,东西方都可以出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被动了。”王守仁笑着附和道。 “甚好,那此事就定下了,不知先生觉着五年时间够么?” 王守仁非常郑重的回道:“皇上,不可轻敌,五年时间拿下河套绰绰有余,但要想守住恐怕不容易。” “是啊,实力强,我们便可两面出击,要是技不如人,那我们就是两面受敌。”朱载圫无奈的说道。 “皇上,不必如此急躁,我们的时间还长,只要我们不犯错,大明早晚有一天会变得国富民强,到那时,我们还不是想打谁就打谁?”王守仁笑着安慰道。 “先生的这句话可不像是儒家士子所言?” “哈哈,皇上不要忘了,老臣不仅是儒家士子,还是兵家门徒呢。” “有道理,朕突然想起一句话,跟先生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处。” “什么话?” “条条大道通罗马。” “哦,皇上对西学也有研究?”王守仁好奇的问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不可扫弊自珍,那些红毛人的学问有些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先生要成一家之言,朕觉着也要研究西学,博众家之长,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所言有理,老臣记下了。” “以先生之见,京军中可有可用之人?”朱载圫继续问道。 王守仁苦笑一声回道:“皇上,京军中中规中矩之人不少,很出彩的却没有,有些事不能强求,打仗不仅要靠经验,还要靠天赋,不是简单的看几本兵书,知道几个阵法就能成为名将的。” “仇鸾此人如何?” “不堪大用。”王守仁当机立断的回道。 “从何看出?”朱载圫好奇的问道。 “这次去西北,老臣已经暗示过仇鸾好多次了,可此子就是不为所动,没有勇气的人,是成不了一位合格的将领的,与其祖父相比,仇鸾是大大不如矣。” “朕知道了。”朱载圫淡淡的回道,对于仇鸾,朱载圫从来就没有抱太大的希望。 接着王守仁便将九边重镇统一给朱载圫介绍了一遍。 “皇上,现在九镇之中,大同、宣府两镇兵力最多,每镇约四万人,这两地也极其重要,因为它们是京师最后的屏障,正统年间,瓦剌军便是从大同、宣府撤退,来往自由,这才有了后面的北京保卫战,从那以后,朝廷便加强了这两镇的边防力量。”王守仁侃侃而谈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哎,这世上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啊。” “皇上,现在咱们大明百废俱兴,弊病丛生,依老臣之见,最近几年还是以防御为主,只要熬过这几年,老臣相信皇上定能恢复太宗朝之盛况。”王守仁小声的劝慰道。 “朕倒是觉着,最后的防守其实就是进攻,不把这些蛮夷们打痛,他们是不会知道恐惧的,只会觉着咱们软弱可欺,变本加厉,前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朱载圫恶狠狠的说道。 “您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拒绝了王老大人开互市的请求?” “正是,要想公平交易,就必须要拿出相对应的实力来,先生,您什么时候见过狼会和羊讲道理?” “皇上圣明,是老臣考虑不周了。”王守仁拱手请罪道。 当时王琼提出要开互市,王守仁也是同意的。 “先生莫要如此,朕其实内心真的没把鞑靼等部当回事,朕真正担忧的是另一个地方。” “皇上所言莫非是辽东?” “正是此处,辽东紧邻建州三卫,三卫首领,世代承袭,早与我大明貌合心离,宪宗时期,建州左卫首领董山曾杀掠我大明边民多达十余万,宪宗皇帝大怒,降旨对建州进行“毁其巢穴,绝其种类”的血洗,三次联合朝鲜征伐三卫,此战过后,辽东才消停许多,这几年,据锦衣卫探报,建州三卫群雄争长,陷入了混战之中,若我们不出面干涉,一旦他们选出一个新的领袖,对我大明可是大大不利啊。” 自古以来,辽东便是民风彪悍之地,而白山黑水之间的英雄也总是那么的强悍。 王守仁摸着胡须缓缓说道:“皇上,以老臣之见,现在咱们的心腹之患还是草原诸部,至于辽东么?不足为虑,只要派遣一大将镇守即可,待我们彻底收服草原,再讨论辽东之事也不迟。” 王守仁的这番话不无道理,但开了滤镜的朱载圫却深深知道辽东的可怕,还有三十八年,那位女真人的英雄就要出生了。 此人凭借着十三副铠甲,最后推翻了如日中天的大明帝国,建立了一个新的王朝。 直到这个时候朱载圫才体会到那些先知先觉们的痛苦,你的行为明明是对的,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裹挟着你,在覆灭的道路上狂奔…… 但朱载圫心里也暗暗下定了主意,一旦大明朝实力恢复,自己绝对会继续实施成化帝“毁其巢穴,绝其种类”的种族灭绝政策。 第39章 郑和海图 朱载圫与王守仁二人相谈甚欢,直到下午方才回宫。 这一场谈话基本上确定了大明未来十年的军事部署,那就是以守为主,顺便拿下河套地区。 朱载圫刚刚回宫,陈洪便带着张永来了。 二人恭敬的给朱载圫行礼,朱载圫并没有搭理跪在地上的张永,而是对陈洪调侃道:“朕听说你这狗才,最近娶了一房小妾。” “主子,您还真是神通广大,奴才这身子残缺,也不能传宗接代,把人娶回家其实就是找个说话作伴的。”陈洪谄媚的回道。 “只要是人家自愿的就好,你是朕的人,可不能做出强抢民女的事来,要不然朕这脸上也无光。”朱载圫笑骂道。 “主子放心,奴才不敢。”陈洪连忙回道。 朱载圫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才把目光转向张永。 “地上凉么?”朱载圫冷冷的问道。 “老奴身体康健,不碍事。”张永小心翼翼的回道。 “哼,起来,身上凉也总比心凉要好。”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老奴多谢主子。” 朱载圫叹道:“让你去为先帝守陵,你可有怨言?” “老奴不敢,先帝爷对老奴恩重如山,老奴为先帝守陵,这是老奴的福分,也是老奴该做的。”张永抹着眼泪回道。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还是有能力的,尤其是在军阵上,所以这次朕准备让你去西北王琼军中,近几年西北正是多事之秋,你到了军中,一定要鼎力协助王琼,不可乱掺和,军略上以王琼为主,你主管后勤即可,多听、多看,更不可手脚不干净,认真办差,等你回来,朕为你庆功。” “多谢主子。”张永大礼拜道。 朱载圫扶起张永叹道:“你这一走,咱们主仆俩也许好久都见不到了,你要多保重。” “主子您也要好好保重身体,老奴会日夜为您祈福的。”张永感动的回道。 “安心的去,朕就不送你了。” “诺,主子。” 等张永离开后,朱载圫转身对陈洪再次叮嘱道:“陈洪,朕刚才交代张永的话,你也要记住,军国大事,不可视为儿戏,明白么?” “奴才遵旨。”陈洪拱手拜道。 “对了,朕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郑和宝船图纸哪里还有?” 宝船图纸本来一直藏在宫里,成化帝朱见深想重开下西洋,然后让兵部去找当年郑和留下的海图,结果海图被兵部管地图的刘大夏给毁了。 大明建国后,便采取了海禁政策,但这个政策不禁官船。 到了弘治年间,刘大夏成了兵部尚书,彻底断绝了海上贸易,简单点说就是大明和海外的所有贸易,都被朝廷以朝贡和册封的旗号给垄断了。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正德、嘉靖两朝,倭寇越来越多。 想起这些事来,朱载圫便咬牙切齿,尤其是对于刘大夏这个有着忠臣的名声,却祸乱国家的家伙,更是深恶痛绝。 所谓三分真倭、七分假倭,其实现在沿海的倭寇大多是明人为主,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在后世,国内外专家研究了许多年,都没研究出一个来自日本的海盗头子? “回禀主子,奴才已经查清,这些图纸“九重天”还有备份。”陈洪低声回道。 朱载圫重重的一拍额头道:“朕真是糊涂了,“九重天”的第一任首领不正是郑和么?” “主子日理万机,这点小事由奴才为您分忧就好。”陈洪笑着回道。 “哼,这可不是小事,你现在就去把郑林找来,让他带着宝船图纸一起来。” “诺,主子。” 不到半个时辰,郑林便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在他身后,两个小太监还抬着一口大箱子。 郑林虽说狠辣无情,但他也有偶像,他的偶像正是七下西洋的三宝太监。 郑林气喘吁吁的说道:“圣上,宝船图纸及西洋海图都在这里,而且这些都是原图,刘大夏烧掉的不过是备份而已。” “朕倒是头一次见到你这个冷面人,如此不顾风度呢?” “回禀圣上,此事关系重大,奴婢不敢掉以轻心。”郑林不卑不亢的回道。 “行了,这么多图纸,朕一时半会也看不完,你替朕介绍一下。”朱载圫不耐烦的说道。 也不知为何?郑林这个混蛋总是能激起自己的怒火。 “皇上,当时三宝太监乘坐的宝船主要是五千料巨舶,五千料之下还有两千料,一千五百料等等,上可载军马、粮草等,相比目前盛行的宝船,无论是在体积上,还是速度上都远超许多……”郑林侃侃而谈道。 郑林看来在研究宝船方面下了苦功夫,各种数据脱口而出。 听完郑林的介绍,朱载圫也不禁对大明的造船技术感到惊讶,长四十四丈,宽十八丈,这还是最小的宝船长度。 相对而言,此时的欧洲所建立的还仅仅是那种长二三十丈的夹板船,无法与大明宝船相提并论。 要是再配上佛郎机等重型火器,大明宝船堪称无敌的存在。 但这些对于朱载煜来说还不够,朱载圫缓缓问道:“郑林,你说我们能不能够建造一艘钢铁宝船呢?”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郑林悄悄的咽了口唾沫说道:“圣上,这恐怕很难,而且耗费巨大,恐怕得不偿失。” “有何不可?朕建立宝船又不是当成摆设、玩物,朕准备重开海禁,海外这么多岛屿,只要船队能够为朕占领一个,朕就可以连本带利的全收回来,要知道在这世上,土地才是无价的。”朱载圫豪迈的说道。 “可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是为了宣传王化、宣扬咱们大明的天朝之威?这与初衷不符啊!”郑林喃喃自语道。 “哈哈,所以下西洋才被停止了么?没有利益的事,谁喜欢?”听了这番话,朱载煜不禁大笑道。 “圣上慎言,这不合礼仪啊,要是被外朝那些大臣们听到,他们又要聒噪了。”郑林小声的劝谏道。 “那就换一种说法,朕准备下西洋来教化蛮夷之国,这样总行了?要是有不服王化者,朕灭其国,毁其宗庙,也是应有之理。”朱载圫不耐烦的说道。 “皇上英明。”迂腐的郑林终于不再和朱载圫犟了。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建造宝船之事,朕便交给你了,先不要声张,秘密进行即可。” “奴婢遵旨。”郑林激动的回道。 第40章 内阁交易 海禁是一定要开的。 大明建国初期,许多张士诚、陈友谅余孽跑到了海上,骚扰海防,而当时朱元璋的主要精力在北元方面,无力对付这些人,所以便下了“寸板不许下海”的规定。 到了永乐年间,朱棣再度强化了海禁,后期郑和七下西洋,海禁政策稍微放宽,民间走私开始盛行。 在弘治朝之前,很多小国仍可与明朝进行朝贡贸易,直到刘大夏的横空出世,连贸易都没有了,只剩朝贡。 至此倭寇越来越猖獗,到了现在,倭患已经严重影响了东南沿海各省的发展。 才过去不到半年,兵部便收到了倭寇侵边的奏章二十多本,其中数福建、广东、浙江三省最多。 合上手上的奏章,朱载圫狠狠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日本撮尔小国,不识王化,朕必灭之。” “皇上息怒,倭患已经困扰我大明多年,不是短时间内可以解决的,还需从长计议。”杨廷和低声劝道。 朱载圫重新坐了下来,揉了揉额头叹道:“内阁有什么对策么?” 王守仁站了出来苦笑一声道:“皇上,现在大明水军无出海远征的能力,能做的也只有加强海防。” “我大明东南沿海海岸线有数千里,倭寇行踪又是飘忽不定,怎么防御啊?”朱载圫无奈的问道。 王守仁笑道:“皇上,打铁还需自身硬,兵部准备今年大力整顿东南备倭军。”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朕准了,其他爱卿还有什么好的对策么?但说无妨。” 此话一出,屋内顿时陷入了沉默中,过了好一会,杨一清方才缓缓说道:“皇上,老臣祖籍便是广东,据老臣所知,真倭其实并不多,更多的是逃亡海上的罪犯与走私的商人,这些人与地方上的关系错综复杂,要想对付他们并不容易。” “先生所言极是,民不畏法,奈何以法惧之?” “皇上圣明,依老臣之见,要想彻底解除倭患,必须要治本,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是万万要不得的。” “先生的意思,是让朕开海?”朱载圫试探的问道。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但开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在开海之前,老臣认为还需完成两件事。” “哪两件事?”朱载圫好奇的问道。 “其一便是大明必须有一支强悍的水军驻扎在海上,没有军队的保护,强行开海后患会更大。” “甚好,王先生,此事朕便交给你们兵部了,内廷尚宝监中官郑林会协助你的。”朱载圫立刻吩咐道。 “诺,老臣遵旨。”王守仁拱手应道。 杨一清干咳一声继续说道:“皇上,这第二件事有些麻烦?说实话,老臣不才,到现在也没想到妥善解决此事的办法。” “无妨,咱们一起想办法。” “皇上,朝廷一旦开海,势必会影响东南大族的利益,老臣认为,如果不能满足他们,他们恐怕会暗中阻挠。” “哼,他们敢?当朕手中的刀不快么?”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杨廷和苦笑一声问道:“皇上,您知道在京中,出身东南的官员有多少人么?” “多少?” “六成之多。” 听到这个数字,朱载圫也犹豫了,这么多人,其中不乏能吏、贤臣,总不能全杀了。 朱载圫自认是个不缺少勇气的人,但与自己的老祖宗朱元璋相比,朱载圫还是万万不如的。 从古至今,敢如此肆无忌惮的杀人的也只有朱元璋了。 而且朱元璋杀人,从不讲证据,他最喜欢做的事便是一刀切。 只要发现哪里有不好的苗头,立马就会动手,毫不迟疑,哪怕杀错了,也无伤大雅。 事情走到这一步,好像又陷入了死胡同中,就在此时,刑部尚书蒋冕突然上前说道:“皇上,江彬等人被杀时,京城中百姓欢欣雀舞,但要是问他们江彬到底所犯何罪?却很少有人能够答出,只有少数读书人才知道,所以老臣认为百姓其实是盲从的,是需要引导的。 而开海之事,只要朝廷引导好民意,以民意去对抗那些大族,还是值得一试的。” 蒋冕的话很有道理,但仔细想来,又是一句屁话。 谁都知道要引导民意心向朝廷,但该如何引导呢?这才是关键所在。 “蒋卿的意思是让百姓们受益?这样他们便会主动站在朝廷这边了。”朱载圫缓缓问道。 “皇上英明,老臣正是此意,但该如何去做?这个恕老臣无能,还没想出对策。” “哈哈,蒋卿不必介意,只要有思路,早晚会想出办法的。”朱载圫笑呵呵的说道。 无论在什么时代,都会存在利益冲突的,比如现在,一心要当名臣的杨廷和等人是同意开海的,但剩下的毛纪、毛澄、梁储三人却还没有表态,这三人的家乡都靠海,他们也是当地的大族,要是开海,他们家族的利益定会受损。 所以这个时候,他们便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中。 家国天下,“家”永远都在前面,所以大臣们有些私心,朱载圫也是可以理解的。 朱载圫也没有催促,就这么慢慢的跟他们耗着。 开海之事势在必行,要是连内阁的人都达不成一致,那还不如趁早取消呢。 转眼间,一炷香的时间便过去了,梁储长叹一声道:“皇上,老臣是广州人,按说开海之后,最先受益的便是老臣的家乡,但老臣还有一个疑虑,还请皇上解惑。” “哈哈,梁卿但说无妨。” “一旦开海,之前那些参与过走私的家族,是否会按律治罪?”梁储目不转睛的盯着朱载圫问道。 朱载圫干咳一声:“放心,只要他们的双手还没有沾满鲜血,那朕也会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的,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皇上圣明,老臣同意开海。” 见梁储已经表态了,毛纪、毛澄二人也只好无奈的同意了。 至此内阁众人总算是达成了共识。 其实今天只要内阁通过,那么这个会议就已经成功了一半。 对于政治斗争,朱载圫一向的做法便是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把朋友搞的多多的,而打击一小部分敌人。 第41章 左右为难 朱载圫刚刚离开,梁储便重重的一拍大腿道:“圣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见其他几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自己,梁储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叔厚兄,其实皇上也知道现在开海,时机未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转而求取内阁的支持,只是没想到我们七人会如此轻易的入瓮,看来人还是得服老啊。”杨一清笑着回道。 说完,杨一清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一点都看不出苍老之态。 梁储不满的嘟囔一声道:“这个老狐狸。” “梁大人,圣上深谙兵法之道,这招声东击西用的不错,日后你可要小心了。”毛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便也笑着走开了。 梁储吞了一口口水,感觉浑身有些燥热,自己好像、大概是被皇上给当枪使了。 “想明白了么?”杨廷和淡淡的问道。 “请阁老解惑。”梁储恭敬的说道。 “哎,家宅不宁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叔厚兄,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老夫也劝你一句,顺德梁家在广东的名声可是很大啊,甚至都有“富可敌国”的谣言传了出来,这些钱是从哪来的?想必叔厚兄应该更清楚。”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梁储面色苍白的解释道:“阁老,老夫已近花甲之年,这些年来行得正、坐得直,老夫今日可对天立誓,老夫自从入仕以来,从来没有公权私用过,更没有包庇过谁?” “叔厚兄,您的人品老夫还是相信的,但大丈夫难免子不孝、妻不贤,站在我们这个高度,有些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会被人拿来当做把柄,这个道理,想必叔厚兄应该也明白。” “多谢阁老解惑,老夫现在就去上辞呈。” 说完这句话,梁储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余岁,杨廷和不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叔厚兄,老夫知道你也难啊,你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还在戍边,小儿子现在又出事了,是救子?还是要大义灭亲,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阁老不必再劝,大明自有法度,若那个不孝子真的犯下十恶不赦之罪,那老夫就亲自了结了他。”说完梁储便拖着老迈的身躯离开了。 梁储刚刚离开,王守仁便来到了杨廷和的身边,苦笑一声道:“阁老,大同刚刚传来消息,叔厚兄的长子冒功一事事发了。” “确定么?” “确定,正是梁次摅,现在锦衣卫的人应该已经押解他回京了。” “叔厚兄知不知道?” “应该还不知道,要不要下官去提醒一下?”王守仁低声问道。 “哎,不必了,还是听从皇上的安排。”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知道了,下官告退。” 梁储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梁次摅居家与富人杨端争民田,杨端杀掉了田主,梁次摅便灭了杨家二百余口,先帝听闻此事后,念梁储德高望重,就没有下杀手,只是将梁次摅发配到了大同戍边。 此子梁钧,脾气和他兄长一样火爆,只是有他兄长的前车之鉴,近几年才消停一些,谁知这家伙也是一位胆大包天的人物,他竟然敢通倭? 想到这里,杨廷和再想想自己的儿子杨慎,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内阁七人中,杨一清、王守仁二人子嗣艰难,剩下的几人,家里也都不是太安宁。 只有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之前还一直担心儿子恃才傲物,容易得罪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其倨傲的脾性被磨没了许多,而且在尚书监也做的不错,已经有“少年英才”的名声传出来了。 朱载圫刚刚回到安民宫,梁储便跟来了。 朱载圫叹了口气,换了一身常服,便去见梁储了。 对于梁储,无论是能力还是道德方面,朱载圫还是一直很尊敬的。 而且梁储还是老臣,按理说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但他那两个不孝子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一个通倭卖国,犯下如此重罪,要是再不惩处,那《大明律》就真的变成废纸了。 而且此风断不可涨,官二代们这个群体一旦控制不住,那便会引得民怨沸腾。 官官相护之下,党争也会愈演愈烈。 梁储见到朱载圫的那一刻便痛哭流涕道:“皇上,老臣教子不严,让您为难了。” 朱载圫连忙上前扶起梁储叹道:“梁卿,您是朕的肱股之臣,有些事朕也理解,不怪你。” “多谢皇上体谅,无论如何,内阁老臣是待不下去了,今日特来告老还乡,这是老臣的辞呈,还请皇上允准。” “梁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应该也知道,朕并无此意。” “皇上的爱护之意老臣明白,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老臣的长子灭杨家二百余口,那时候老臣便想亲手杀掉这个逆子,但先帝仁慈,念老臣过往的一些功劳,轻飘飘的饶过了那个逆子。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老臣是感激的,但是站在大明角度来看,老臣觉着此事万万不可取,这次老臣两子都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还请皇上不要姑息,杀之以正朝纲。”梁储老泪纵横道。 “梁卿年近花甲,朕又如何忍心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您刚刚登基,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老臣不才,您就踩着老臣这老朽的身体前进,只要我大明朝能够国泰民安,老臣虽死无憾。” “哎,梁卿之言,令朕汗颜啊。” “皇上过誉了,老臣现在就回府静待消息,还请皇上早做决断。”说完梁储不顾朱载煜的劝阻,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梁储离开后,朱载圫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种事好像怎么做都有错?要是放过梁储的两个儿子,日后这种事便会层出不穷;要是秉公处理,又有人会说自己刻薄寡恩。 就在此时,杨一清突然来访。 朱载圫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快请先生进来。” 第41章 左右为难 朱载圫刚刚离开,梁储便重重的一拍大腿道:“圣上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见其他几人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自己,梁储有些尴尬的说道:“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叔厚兄,其实皇上也知道现在开海,时机未到,所以才退而求其次,转而求取内阁的支持,只是没想到我们七人会如此轻易的入瓮,看来人还是得服老啊。”杨一清笑着回道。 说完,杨一清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一点都看不出苍老之态。 梁储不满的嘟囔一声道:“这个老狐狸。” “梁大人,圣上深谙兵法之道,这招声东击西用的不错,日后你可要小心了。”毛纪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便也笑着走开了。 梁储吞了一口口水,感觉浑身有些燥热,自己好像、大概是被皇上给当枪使了。 “想明白了么?”杨廷和淡淡的问道。 “请阁老解惑。”梁储恭敬的说道。 “哎,家宅不宁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叔厚兄,看在你我相交多年的份上,老夫也劝你一句,顺德梁家在广东的名声可是很大啊,甚至都有“富可敌国”的谣言传了出来,这些钱是从哪来的?想必叔厚兄应该更清楚。”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梁储面色苍白的解释道:“阁老,老夫已近花甲之年,这些年来行得正、坐得直,老夫今日可对天立誓,老夫自从入仕以来,从来没有公权私用过,更没有包庇过谁?” “叔厚兄,您的人品老夫还是相信的,但大丈夫难免子不孝、妻不贤,站在我们这个高度,有些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会被人拿来当做把柄,这个道理,想必叔厚兄应该也明白。” “多谢阁老解惑,老夫现在就去上辞呈。” 说完这句话,梁储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十余岁,杨廷和不忍,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叔厚兄,老夫知道你也难啊,你只有两个儿子,长子还在戍边,小儿子现在又出事了,是救子?还是要大义灭亲,这确实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阁老不必再劝,大明自有法度,若那个不孝子真的犯下十恶不赦之罪,那老夫就亲自了结了他。”说完梁储便拖着老迈的身躯离开了。 梁储刚刚离开,王守仁便来到了杨廷和的身边,苦笑一声道:“阁老,大同刚刚传来消息,叔厚兄的长子冒功一事事发了。” “确定么?” “确定,正是梁次摅,现在锦衣卫的人应该已经押解他回京了。” “叔厚兄知不知道?” “应该还不知道,要不要下官去提醒一下?”王守仁低声问道。 “哎,不必了,还是听从皇上的安排。”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知道了,下官告退。” 梁储只有两个儿子,长子梁次摅居家与富人杨端争民田,杨端杀掉了田主,梁次摅便灭了杨家二百余口,先帝听闻此事后,念梁储德高望重,就没有下杀手,只是将梁次摅发配到了大同戍边。 此子梁钧,脾气和他兄长一样火爆,只是有他兄长的前车之鉴,近几年才消停一些,谁知这家伙也是一位胆大包天的人物,他竟然敢通倭? 想到这里,杨廷和再想想自己的儿子杨慎,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内阁七人中,杨一清、王守仁二人子嗣艰难,剩下的几人,家里也都不是太安宁。 只有自己,没有这方面的后顾之忧,之前还一直担心儿子恃才傲物,容易得罪人,但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其倨傲的脾性被磨没了许多,而且在尚书监也做的不错,已经有“少年英才”的名声传出来了。 朱载圫刚刚回到安民宫,梁储便跟来了。 朱载圫叹了口气,换了一身常服,便去见梁储了。 对于梁储,无论是能力还是道德方面,朱载圫还是一直很尊敬的。 而且梁储还是老臣,按理说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的。 但他那两个不孝子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一个一言不合就杀人全家,一个通倭卖国,犯下如此重罪,要是再不惩处,那《大明律》就真的变成废纸了。 而且此风断不可涨,官二代们这个群体一旦控制不住,那便会引得民怨沸腾。 官官相护之下,党争也会愈演愈烈。 梁储见到朱载圫的那一刻便痛哭流涕道:“皇上,老臣教子不严,让您为难了。” 朱载圫连忙上前扶起梁储叹道:“梁卿,您是朕的肱股之臣,有些事朕也理解,不怪你。” “多谢皇上体谅,无论如何,内阁老臣是待不下去了,今日特来告老还乡,这是老臣的辞呈,还请皇上允准。” “梁卿,你这又是何必呢?你应该也知道,朕并无此意。” “皇上的爱护之意老臣明白,但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老臣的长子灭杨家二百余口,那时候老臣便想亲手杀掉这个逆子,但先帝仁慈,念老臣过往的一些功劳,轻飘飘的饶过了那个逆子。 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说,老臣是感激的,但是站在大明角度来看,老臣觉着此事万万不可取,这次老臣两子都犯下了大逆不道之罪,还请皇上不要姑息,杀之以正朝纲。”梁储老泪纵横道。 “梁卿年近花甲,朕又如何忍心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皇上,您刚刚登基,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老臣不才,您就踩着老臣这老朽的身体前进,只要我大明朝能够国泰民安,老臣虽死无憾。” “哎,梁卿之言,令朕汗颜啊。” “皇上过誉了,老臣现在就回府静待消息,还请皇上早做决断。”说完梁储不顾朱载煜的劝阻,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梁储离开后,朱载圫也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种事好像怎么做都有错?要是放过梁储的两个儿子,日后这种事便会层出不穷;要是秉公处理,又有人会说自己刻薄寡恩。 就在此时,杨一清突然来访。 朱载圫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快请先生进来。” 第42章 当头一棒 杨一清见到朱载圫,并没有提起梁储的事,而是第一时间摘下了自己的官帽,跪在地上,请求辞官归隐。 朱载圫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扶住杨一清问道:“先生,朕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么?” “皇上英明神武,聪慧过人,是老臣才能不足,与皇上无关。”杨一清淡淡的回道。 “朕年少,还请先生解惑。” 杨一清长叹一声道:“既然如此,那老臣今日便直言不讳了。” “先生但说无妨,朕洗耳恭听。” “皇上,老臣明白您心中自有沟壑,但您也太心急了,从您继位以来,整治了勋贵、整治了言官,本已是人心惶惶,现在又要动地方上大族的利益。 长此以往,等所有的不满积蓄到一定程度,您觉着您自己可以接受这些人的反扑么?即使您能接受,那么以现在大明的情况,又能经得住这样的折腾么?” 杨一清的这番话乃是诛心之言,朱载圫很不争气的倒退两步。 孟冲吓了一跳,连忙扶住朱载圫,怒吼一声道:“杨一清,你这是在逼宫么?” 朱载圫狠狠的甩了孟冲一巴掌,然后双眼通红的怒喝道:“滚出去。” 朱载圫平复好心情,方才冷冷的问道:“依先生之见,朕是做错了么?” “天子不可认错,再说那些人也是罪有应得,老臣只是想告诉皇上,掌控天下要恩威并施,就像此次梁储之事,内阁众人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他们知道皇上的意图,之所以顺从皇上,其实就是想跟您做个交易,保住梁储而已。” “若朕一意孤行呢。” “那老臣等人就只有辞官了。”杨一清不卑不亢的回道。 “哼,你们这是在威胁朕么?”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在进谏而已。” “那朕如何做?你们才罢休,让朕放了梁储的两个儿子,那梁次摅一怒就杀掉无辜之人二百余人,这样的畜生留之何用?还有那梁钧,私通倭寇,已是证据确凿,你说这样的人朕敢放么?”朱载圫怒吼道。 “皇上息怒,老臣并没有说梁氏兄弟,老臣是为梁储求情。” “哼,这两兄弟之所以有这么大胆子,仗的不还是他父亲的势么?”朱载圫缓缓说道。 “按律,梁氏兄弟当斩首示众,且三族流放,这一点,皇上您能做到么?”杨一清反问道。 “有何不可?梁储虽说有功于国,但功是功,过是过,逼急了,朕什么事都能做出来。”朱载圫色厉内荏的回道。 “哎,皇上,这时候不是说气话的时候,您可以认真回想一下,大明朝现在千头万绪,您登基后,却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国策多变,对现在的大明来说并不是好事,大明现在最需要的便是休养生息,其它的都不足为论。”杨一清苦口婆心的劝道。 “朕想做什么?不用你们管。”说完朱载圫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对于朱载圫的离开,杨一清并没有感到失望,傻瓜都能看出来,皇上这是被自己给说服了,羞愧难当之下,方才愤然离去。 杨一清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官帽,整理了一下官服,便哼着小曲离开了。 回到内阁,一行人便围了上来,杨一清苦笑一声道:“真悬啊,老夫差点回不来了。” “皇上怎么说?”杨廷和迫不及待的问道。 “皇上跑了?” “什么?跑了?”众人不敢置信的问道。 “正是,老夫冒死进谏,皇上大怒之下便跑了。” “哈哈,跑了好啊。”杨廷和第一个反应过来大笑道。 接着众人也都想明白了,一个个摸着胡须对杨一清是赞叹不已。 杨一清摆了摆手道:“行了,这次恶人老夫当了,再有下次,老夫可说什么都不去了,老夫虽不畏死,但真正面对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这心里也是一直在打鼓啊。” “哈哈,无妨,再有下次,换老夫去,皇上聪慧,这个我们都知道,但这急性子也必须得改一改了,大明积弊数年,岂是一朝一夕便能变好的,依老夫之见,我们这些当大臣的即使辛苦些,也总比再出一个隋炀帝要好。”毛澄豪迈的大笑道。 “慎言,不可放肆。”杨廷和狠狠的瞪了毛澄一眼。 毛澄立马闭口不言,杨廷和摆了摆手道:“好了,都散去,老夫现在就进宫去见太皇太后。” “预祝阁老马到成功。”众人拱手拜道。 书房内,朱载圫正摊开双腿,司琴和凝秀正卖力的帮他揉腿。 孟冲低眉顺眼的走过来说道:“主子,您猜的没错,杨阁老现在去了仁寿宫。” 朱载圫往嘴里丢了一颗葡萄,含糊不清的说道:“这群老狐狸,没有一个是吃素的,可是任你再狡猾,也得吃朕的洗脚水。” “主子英明。” 对于梁储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朱载圫便有了妥协的想法,但这话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啊。 内阁的那群老狐狸也没人愿意当这个出头鸟,于是朱载圫便稍微逼迫了一下,可没想到,这一逼却逼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急躁、没有头绪等等,杨一清的一番话给了朱载煜当头一棒。 自己还是太相信这群人了,自己的祖父孝宗皇帝被他们控制了一生,自己的父亲正德皇帝与他们斗了一生。 凭什么到了自己这里,这群人就会变得仁慈、善良? 就在这时,张太后的懿旨过来了,不出所料,张太后留下了梁钧为梁储尽孝,只同意依法处理梁老大。 朱载圫看罢摆了摆手道:“回去告诉太后,就说朕同意了。” “诺,奴婢遵旨。” 等仁寿宫的人离开后,看着孟冲那张胖脸上的红手印,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这次委屈你了。” “主子,您可别这么说,这是奴才应该做的,您这么说,奴才可是受宠若惊啊。”孟冲连忙回道。 “哎,朕虽贵为帝王,但有些事朕说了也不算啊。” “主子不必介意,您还年轻,未来的路还长着呢,那群老不死的比不过您。”孟冲低声安慰道。 “哈哈,此言有理,现在朕虽然拿他们没办法,但朕只要吃好、喝好,早晚熬死他们。” “主子圣明。” “好了,别拍马屁了,从今天开始,你家主子就要开始韬光养晦了,你们可别给朕添乱。” “主子放心,奴才会管好下面的人的。” 第43章 王守仁的教诲 权力是什么? 权力的本质是资源的控制、制造、分配和交换。 所以人一旦有机会掌握权力,再想放手那将是千难万难。 杨廷和这样的名臣如此,同样的朱载圫也是如此。 自此两者之间便会产生不可调和的矛盾,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很残酷,但又很现实。 梁储这个老贼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虽然大儿子被锦衣卫给斩首了,但是小儿子的性命却保住了,这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梁储不敢奢求太多。 无官一身轻,梁储告别了诸位老友,潇洒离去。 看着不远处梁家的车队,杨一清长叹一声道:“做好准备,我们的苦日子就要来临了。” 和尘同光,王守仁其实很不想打破这种君臣之间的平衡,但面对着内阁众人的威逼,王守仁也只好选择两不相帮。 王守仁还算是个厚道人,没有落井下石,但心中也充满了愧疚,不管朱载圫是如何对待其他人的?但朱载圫对待自己却是真正做到了毫无保留。 士为知己者死,这件事也成为了王守仁圣贤之路上的一个心魔。 告别梁储后,王守仁便把自己关进了京军大营中,整整三天,谁也不见,闷头练兵。 到了第四日,胡子拉碴的王守仁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的弟子王艮哽咽的问道:“先生安好?” 王守仁云淡风轻的回道:“无碍,老夫只是陷入了自己的心魔中,现在心魔已解,老夫自然也就活过来了。” “先生,您吓死学生了。” “哈哈,好孩子,沐浴更衣,老夫要进宫为圣上授课。” “诺,弟子现在就去准备。”王艮拱手拜道。 文渊阁内,当杨廷和听到王守仁进宫的消息后,颓然的放下手中的笔,摇了摇头叹道:“老夫比之王公,远远不如矣。” 一旁的杨一清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杨廷和,缓缓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他的路我们学不来,那不妨走好自己脚下的路。” “哈哈,应宁兄,你倒是豁达。” 朱载圫听到王守仁进宫的消息后,连忙换上了皇帝衮服,来到乾清宫亲自迎接。 王守仁见到朱载圫,大礼参拜道:“臣王守仁拜见皇上。”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爱卿请起,赐座。” “多谢皇上。” 这已经算是正式奏对了,为了显示对王守仁的尊重,朱载圫也是非常严肃。 “爱卿闭关三日,可有所得?” “臣在军中三日,收获良多。” “朕洗耳恭听。” “臣在军中见一老兵,问之,汝若归家,可有所求?老兵对曰:但求一牛、一妻、十亩薄田而已。 臣再问之,汝无功利之心否?老兵对曰:无,但求安稳。” “对于一名征战沙场的老兵来说,想过安稳日子,还是可以理解的。”朱载圫点了点头认同道。 “皇上圣明,臣在军中见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诉求,不知皇上可否能够一一满足?”王守仁笑问道。 朱载圫尴尬的摇了摇头道:“朕不能。” “那大明亿兆子民的诉求呢?” “朕惭愧,做不到。”朱载圫老老实实的回道。 “哈哈,臣也是这么想的,这个时候就需要教化了,只有教化万民,让百姓们在思想上统一,我大明朝方才是无敌的。”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不禁拍手赞叹道:“真乃金玉良言也。” “然孔孟之道,已不合时宜;程朱理学,重天道,禁人欲;天下百姓已经被这张大网给禁锢住了,臣不才,愿以毕生之力,打破这张禁锢人心的大网,所以臣在这三日内,最大的收获便是“穿衣吃饭,即人伦之理”,只有先富民强国,方有资格谈论礼仪教化?” 朱载圫悄悄的咽了口唾沫,王守仁不愧为天才啊,竟然在“心学”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心学”现在虽然很受文人们的追捧,但对于统治者们来说,“心学”还没有证明过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是“心学”的短板。 现在王守仁提出了“心学富民”的口号,那便补齐了心学的最后一块短板。 日后“心学”若不能大行其道才怪呢,可想而知,作为“心学”创始人的王守仁,日后也会被抬入神坛。 “那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朱载圫恭敬的问道。 “臣认为要想真正富民,首先要打破儒学的桎梏,不能“以先贤之是非为是非”,孔孟距今已有两千余年了,他们的道理在现在未必适应,大明要想继续前进,必须要学会与时俱进,臣年轻时曾在数座名寺中学法,也与诸位高僧相谈过,佛家说普度众生,他们认为“人人皆可成佛”,同样的道理,其实“人人皆可成圣贤”,相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的卫道士、伪君子,臣认为有私欲的人才是最真实的人。”王守仁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 这个理论更是了不起,要是一直持续下去,很有可能会转变为大明的“思想启蒙”运动。 “那先生又是如何看待君与臣之间的关系呢?”朱载圫继续问道。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王守仁不卑不亢的回道。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不禁苦笑一声道:“依先生之见,朕是不是对待臣下太过于苛刻了?” “非也,老臣苦口婆心的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那就是要向前看,还请皇上相信老臣,三十年后的大明与今日的大明相比,绝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今日所有腐朽、不堪的东西在将来都会被扫进垃圾堆,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也阻挡不了。” “先生的意思,朕明白了。” “皇上天资聪慧,更要学会宽恕,不要在意过去,目光一直向前就对了。”王守仁摸着胡须笑道。 “多谢先生解惑。”朱载圫拱手拜道。 “皇上既然已经理解,那老臣的任务就完成了,老臣告退。” “先生慢走。” 第44章 吾道不孤 “什么是帝王心术?其实帝王心术就是民意,也是天意,手握生杀大权,代天执掌阴阳,以心为秤,平衡阴阳,心无旁鹜,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天下独尊……” 这番话便是出自永乐大帝的起居注。 朱载圫看了一会便看不下去了,自大、自怜、自爱、自私,一切以自我为中心,这便是帝王心术的核心内容。 也就是在这时,朱载圫方才理解,当时曹操为什么会说出“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这种混账话来? 因为这便是一个帝王最真实的写照,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抛去一切爱好,心中独留这万里江山,为了权力,哪怕留下千古骂名也心甘情愿。 放下朱棣的起居注,朱载圫缓缓问道:“内阁众人最近有什么动静么?” “主子,您放心,都很老实,锦衣卫的人在盯着呢,有什么异动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您。”谷大用谄媚的回道。 “那梁储呢?” “回禀主子,梁储刚过应天府,梁储这一路上非常低调,哪怕到了应天府,也闭门谢客,他的那些亲朋故旧一个也没见。” “朕知道了,最近多辛苦一些,把京里的这些人都给朕盯牢了。”朱载圫摆了摆手说道。 “老奴遵旨。” 距王守仁进宫已经过去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这段时间内,朱载圫表现的很淡泊,除了偶尔去京军大营逛逛,日常就待在安民宫里老老实实的读书。 而朱载圫读的最多的便是大明朝历代帝王的起居注,王守仁说的没错,自己还年轻,不像内阁那些人,已经到了暮年,自己需要把目光放长远些,这样才能更好的驾驭大明这匹烈马。 这时孟冲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禀报道:“主子,杨廷和杨阁老求见。” “让他进来。” 现在一般朝政都是由尚书监向自己禀报,除非遇见极其重要的事情,内阁才会亲自求见朱载圫。 今日杨廷和这个内阁首辅亲自来了,看来事情应该很棘手。 果不其然,杨廷和上来就说了一件糟心的事。 “启禀皇上,宣府、大同饥馑相继,官军俸粮多年未支,死尸遍野。” 朱载圫皱着眉头问道:“内阁可有对策?” “赈灾,发放官军俸禄,以稳定军心、民心。”杨廷和不卑不亢的回道。 “甚好,就这么办。”朱载圫毫不犹豫的应道。 “这是户部拟定的赈灾款,还请皇上批复。” 朱载圫看罢摇了摇头道:“二十万两给宣府、十三万两给大同,少些,朕再从内库里拿出十万两,两府各加五万两” “皇上仁慈,老臣遵旨。” “先生,此次救灾,朕想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灾方略来,内阁协调好,做好记录,待将来发放各地,以备地方官借鉴。” “皇上圣明,老臣也正有此意。”杨廷和摸着胡须赞叹道。 “不仅如此,大灾要防大贪,尤其是当地的地方官,更要严控,宣府、大同两镇,有抄没入官银两及家产、庄田、地土,俱令抚、按管粮官就地变卖,尽留本镇充赈。” “皇上,这样做恐怕会使当地兴起大狱啊。” “无妨,待灾情过后,再取消也不迟。” “若如此,可无忧矣。”杨廷和笑着附和道。 “先生,还有其它事么?若无事,朕便去给皇祖母请安了。”现在的朱载圫对杨廷和带着淡淡的疏远。 见状杨廷和的内心,也是充满了苦涩,自己虽说赢得了一次小的胜利,但却与自己的学生有了很大的隔阂,想起来真是得不偿失啊。 杨廷和干咳一声说道:“皇上,自从梁储致仕以来,内阁便少了一人,不知皇上有无合适的人选?” “朕倒是没有,内阁有么?” “皇上,老臣同内阁诸位同僚商议过,确实有一个合适的人。” “哦,此人为谁?” “此人正是今年二月刚刚致仕的四朝老臣陈金陈汝砺。” “就是那位在正德十年督两广军务,进剿府江王公珣起义的陈金。”朱载圫笑问道。 “正是此人。” “此人倒是一位合适的人选,文武兼通,朕同意了。” “皇上英明,老臣回去便招其入朝。” 送走了杨廷和后,朱载圫不禁哑然失笑道:“这才是一个正常君臣之间相处的样子么?看样子是朕之前太过于优待这些人了。” “主子,奴才也这么觉着,之前您对他们这些人就是太宽容了,这人啊,都是贱骨头,你越对他们好,他们就越得势,得势就不饶人”孟冲笑着附和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啊!” 杨廷和刚刚回到内阁,杨一清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皇上答应了么?” 杨廷和点头应道:“两件事皇上全部答应了,只是对老夫有些疏远。” “答应就好啊,疏远些怕什么?咱们虽说是皇上的先生,但毕竟君臣有别,这样其实也不错,老夫最担心的便是皇上赌气不理政务了。”杨一清笑着回道。 “应宁兄,咱们是不是做的有些过了?毕竟皇上只有十四岁,还是个孩子呢,想想我们十四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不可同日而语啊。”杨廷和有些愧疚的说道。 “老夫七岁时便被视为神童,特准入翰林院学习,十八岁便中了进士;再说阁老您,还不是十二岁便中了举人;至于伯安就更了不起了,十二岁便立志成为圣贤,这有何不可同日而语的?”杨一清不服气的问道。 “不一样的,我们那时候虽说也担负着家族的荣耀、个人的理想,但皇上现在身上所担负的却是一个帝国。” “就是因为皇上身上的担子重,我们才出手相帮的,现在皇上不理解,年龄再大些应该会理解你我的苦心的。”杨一清继续开解道。 “若是皇上一直都不理解呢?”杨廷和继续问道。 “哼,那你我就准备殉道。”杨一清冷哼一声回道。 “哦,你不后悔?” “有什么可后悔的?这大明天下不光是朱家一家之天下,吾等奋斗四十载,也是为了这天下,这盛世江山也包括了吾等的心血。”杨一清豪迈的回道。 听了这番话,杨廷和默默点头道:“吾道不孤矣!” 第45章 佛郎机人 “历朝历代都渴望在王朝衰落周期中出现一个汉宣帝,但中兴之主又岂是那么好当的?所以众臣对皇上您的要求苛刻些,也希望您多理解。”这是新任内阁成员陈金第一次见到朱载圫说的话。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气的想打人,这也太霸道了? 你想让老子当谁,老子就得当谁啊? 看着陈金离去的身影,朱载圫冷笑一声道:“既然想让朕当汉宣帝,那朕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汉宣帝的“霸王道之术”,玩不死你们。” “主子,此事交给老奴去做。”身后的谷大用跃跃欲试道。 “好,上次查了都察院,这次也该轮到工部了。”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主子。”谷大用兴奋的应道。 作为一个情报机构,要是一直被雪藏,那其实也是一种屈辱。 谷大用兴高采烈的离开后,李芳低声劝道:“主子,此时不宜私兴大狱啊。” “哼,谁告诉你朕要私兴大狱了?朕只给了锦衣卫调查权,可没让他们抓人,等到证据确凿之后,自然会交给三司处理。”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但这恐怕瞒不住杨阁老他们?” “哈哈,为什么要瞒呢?这就是正大光明的阳谋,他们就是知道了又何妨?”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主子英明。”李芳赔笑道。 李芳一直是个厚道人,在他心中,君臣应该团结一心,这样大明朝才会国泰民安,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君臣之间互相斗法。 朱载圫笑道:“李芳,朕知道你的忧虑,但有些事是不能退的,一旦妥协,恐怕朕便会成为本朝的宋仁宗。” “宋仁宗不是明君么?”李芳不解的问道。 “狗屁明君?最多算是个仁君,而且还是相对士大夫们而言的,对于百姓来说,他不过就是个无道之君。” 看着李芳越来越迷茫的表情,朱载圫再次问道:“你说是汉宣帝厉害,还是宋仁宗厉害?” “那自然是汉宣帝了。”李芳不假思索的回道。 “那朕喜欢当汉宣帝,不想当宋仁宗,又有什么问题么?” “奴才明白了。” “行了,你心思本来就重,所以朕才没有把锦衣卫交给你,你管好司礼监就行了,其它事不用理会。” “诺,主子。” 对于李芳这位从小陪着自己长大的大伴,朱载圫还是比较有耐心的,要是换成陈洪、孟冲等人,朱载圫是不屑解释这么多的,当然他们也不敢问这么多。 “李芳,朕在城外皇庄设了一个武械司,你准备一下,去接手,过几日会有一批佛郎机人过去,你安顿好他们,此事乃绝密,不可外泄。”朱载圫继续吩咐道。 “主子放心,奴才会妥善处理的。” 佛郎机的使臣在正德十二年便来到了大明,距今已有四年时间了,这些人整天在礼部瞎逛,吃住用的都是大明的,却屁事不干。 现在到了他们该还账的时候了,他们任务不仅仅是改善佛郎机炮,朱载圫还希望他们能造出后世有名的红夷大炮。 红夷大炮是前装滑膛铜炮,它的射程是佛郎机炮的两倍,达到一千米,最远射程达到1500米,同时,具有威力大、炮管长、精度高、管壁厚等特点。 一代奴首努尔哈赤就是葬身在红夷大炮之下的。 佛郎机炮尽管性能先进,普及率高,但存在着设计上的先天不足。由于技术水平的限制,佛郎机炮的子炮和炮腹之间气密性不佳,导致火药气体在炮腹外泄,造成火炮射程较短。在敌人骑兵高速冲锋时,不足以压制对手。 朱载圫在后世也不是什么军事武械专家,他只是在参观博物馆的时候,记住了这两种炮的名字而已。 他只是隐隐约约知道红夷大炮好像要比佛郎机炮更先进些,至于日后武器的发展,那就要靠伟大的劳动人民去创造了,反正朱载圫觉着自己是没这个本事。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朱载圫才会暗暗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学理科呢? 锦衣卫诏狱内,陆炳看着眼前这位英俊的西方青年,冷冷的问道:“马达内,你再认真想一下,你们到底是不是佛朗国的使臣?” “我们真是使臣啊,你大明不是有句话叫“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么,你们不能如此对待我们。”马达内指着一旁遍体鳞伤的同伴回道。 “哼,还不说实话,来人。” “属下在。”几个小旗轰然应道。 “每人再赏三十鞭子,用盐水。” “诺,千户大人。” 很快牢内便响起了鬼哭狼嚎的哭喊声。 过了好一会,陆炳又来到了奄奄一息的马达内身边,冷冷的说道:“你们佛朗国人在广东盖屋树栅,恃火铳以自固,并且还敢掠夺我天朝人口,皇上大怒,已经下旨命广东巡抚将你们彻底铲除,你现在要是说出自己的来历,还为时未晚,否则等你的同伴们到达京城,你们可就没用了。” “你们就是魔鬼,上帝会惩罚你们的。”马刺达有气无力的回道。 “哈哈,既然如此,那老子就让你看看魔鬼的手段。” 说罢陆炳手一挥,两个锦衣卫便抬走了一位佛郎机少年,这还是个孩子,估计也只有十四五岁。 马刺达顿时就慌了,连忙问道:“你要做什么?” 陆炳冷笑道:“听说你们还吃人?老子就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口大锅就是为你弟弟准备的,到时候煮熟了,你不吃都不行。” “不要、不要,我全都说了……”马刺达疯狂的怒吼道。 很快陆炳便拿到了这群人的口供。 狗屁的使团,就是一群没落贵族跑到海外发财,他们把自己伪装成商队,见到弱小的国家,就化身为强盗,见到像大明这般强大的国家,就把自己包装成使者,以此来骗取通商的机会。 “哼,把人都给老子看好了,过几天,宫里会来人接他们去皇庄。”说完陆炳便扬长而去了。 陆炳知道这些人已经完了,陈金大人回朝后,便将这些人的底细告诉了皇上,皇上听罢,勃然大怒。 现在这些人唯一的命运,便是在皇庄内戴着手铐、脚链为大明的国防事业做贡献。 第46章 皇帝的婚事 为了缓和与皇帝之间的矛盾,杨廷和等人也做出了一些努力。 这天,杨廷和再一次来到了仁寿宫。 仁寿宫内,张太后正在逗弄自己的小孙女,张太后把小公主抱起来,小公主很活泼,双腿也很有力,在张太后腿上一蹦一跳的,惹得张太后欢喜不已。 刘太妃笑着说道:“母后啊,安宁最近长得很快,一个乳母都不够喂了。” “哈哈,那就再加一个,咱们皇家的女儿不论美丑、胖瘦,只要健康喜乐就好。” “母后,您这也太宠安宁了?” “哎,老身就只有这么一个孙女,老身不宠谁宠啊?孝宗皇帝子嗣艰难,先帝亦是如此,希望皇帝能够多子多孙,这一脉单传确实让人不放心啊。”张太后叹道。 “母后,按说皇上也该到了娶亲的年纪了。” 张太后听罢,重重的一拍大腿道:“老身真是老糊涂了。” 张太后话音刚落,一个宫女便走了进来道:“启禀老祖宗,杨廷和杨阁老来了。” “快快有请。” 而刘太妃则带着女儿离开了。 作为两朝帝师,杨廷和在张太后这里还是很有面子的。 “老臣参见太后。”杨廷和恭敬的行礼道。 “不必多礼,来人,给阁老看座。” “多谢太后。” 坐下后,杨廷和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太后,老臣今日前来是为皇上的婚事而来。” “哈哈,阁老真是心细如发啊,倒是与老身想到一块去了,皇上马上就要十五岁了,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张太后不禁大笑道。 “太后英明,若您这里无异议,那老臣就抓紧安排礼部去准备了。”杨廷和笑着回道。 “好,此事就拜托阁老了,老身也会安排宫里的人协助的。”张太后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多谢太后。”杨廷和拱手拜道。 在朱元璋称帝后就特地修撰了《女训》,并且其中明确规定在后妃遴选时,“凡天子、亲王之后、妃、宫嫔,慎选良家女为之,进者弗受,故妃、后多采之民间。” 所以明朝的皇后大多来自民间。 明朝的皇后虽然大多出身平民,但是明朝的选后制度却一点也不含糊,这些女子需要经历好几轮的选拔,其繁琐程度不亚于后世的选秀。 首先是海选,皇帝到了适婚年龄时,宫里就会派宦官到全国各地挑选五千个十三至十六岁的良家女子。 然后礼部会调查这些女子的身世背景,不过关者直接淘汰。 接着便是外貌、身材等方面的检查了,在这方面检查的也非常严格,身材不合要求的淘汰;五官、头发等有缺陷的淘汰;手足等有隐疾的淘汰;走路仪态不好的淘汰;嗓音不好的淘汰。 通过了前面的几关就会被送入宫中继续选拔,宫里的老宫女们会对她们进行体检,这一项检查也十分严苛。 不但要求清白干净,皮肤细腻,甚至身上还不能有一点点伤疤,所以最终只能留下三百人,让她们在宫中居住观察一个月,看看性格是否温柔?平时是否贤惠?再筛选出五十人晋级。 之后由皇太后或是太妃,选出三人作为候选人,最终让皇帝根据自己的标准选择出一位皇后,另外两位也都会被封为贵妃,但是也有不被皇帝喜欢,赐予金银回家的情况。 而此时的朱载圫还被蒙在鼓里,朱载圫刚刚从校场回来,就被神神秘秘的孟冲给带去了养心殿。 在大殿的左边有一间密室,朱载圫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放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门后,朱载圫的脸立马就黑了,这竟然是一尊“欢喜佛”。 孟冲猥琐的笑道:“主子,奴才现在就给您打开开关……” 还不待孟冲说完,便被朱载圫一脚给蹬开了,朱载圫满脸铁青的怒吼道:“朕知道,不用学。” 说完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孟冲也连忙跟上。 回到安民宫,朱载圫怒斥道:“狗奴才,谁让你多管闲事的?” “主子恕罪,奴才是奉了老祖宗的命令。”孟冲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是练武之人,挨他这一脚可是很疼的。 至此朱载圫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张太后在张罗自己的婚事啊。 想到这里,朱载圫就更郁闷了,他真的不想盲婚盲嫁。 孟冲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委屈的说道:“主子,老祖宗说,之前怕您被美色坏了身子,所以她老人家在这方面对您一直管的很严,现在您也到了适婚年纪,所以才让您去观摩呢,要是您学不会,老祖宗她老人家会扒了奴才的皮。” “哼,然后呢?” “主子,您就可怜可怜奴才,要不咱们再去看看?” “狗奴才,挨揍挨的轻是?” “主子恕罪。”孟冲连忙趴在地上请罪道。 “行了,起来,朕也不难为你了,今晚让司琴来侍寝。”朱载圫淡淡的说道。 孟冲大喜过望,连忙点头道:“奴才遵旨。” 傍晚,朱载圫洗澡的时候,一袭纱衣的司琴出现了。 看着娇羞的司琴,朱载圫并没有太着急,而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再给朕说说你家乡的事,朕喜欢听。” “皇上,奴婢的父亲从小就想要个儿子,但是七个孩子全是女儿,奴婢在家里排行最大,所以便经常带着妹妹们去玩,在蜀中那个地方,夏天炎热难当,好多男孩子就会脱光了,去河里洗澡,奴婢还偷看过呢……还有那种小野葱,凉拌起来最好吃……” 朱载煜圫在澡盆里笑眯眯的听着司琴唠叨,这种唠叨比听大臣们奏事有趣的多。 司琴说着说着便开始哽咽了,朱载圫立刻转过身去。 说起来很没出息,脑袋一偏,恰好就看见司琴正弯腰为自己洗头发,司琴没有戴胸围子,那两座雪白的山丘,在朱载圫面前不断摇晃。 男人到了这个时候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不管司琴的惊呼,一把抱起美人,连身子都没擦,便直奔大床而去。 随着少女的一声惊呼,朱载圫也告别了自己的处男生涯。 雨过云收,孟冲便带着人进来收拾了,朱载圫毫无廉耻的指着床单上的血迹说道:“拿着去找太后交差。” “主子雄壮,奴才佩服。” 第一天是司琴,第二天便轮到凝秀了,一连好几天,朱载圫都过得无比快乐。 第47章 偶遇 以司琴与凝秀的家世、年龄,是没有可能登上皇后这个宝座的。 但她们毕竟贴身伺候了朱载圫很长时间,朱载圫对她们已经有了一些感情,所以为了让她们能够更好的在宫中立足,朱载圫只好提前将她们收入囊中。 当张太后得知这个消息后,非常欣慰,但一连半个多月,朱载圫都和司琴、凝秀在宫中厮混,张太后又有点担心了。 这天朱载圫刚从司琴的痴缠中摆脱出来,仁寿宫便来人了。 来人正是张太后的贴身宫女,名叫阿兰,此人从进宫后就一直跟着张太后,距今为止都有三十多年了,这种人物,哪怕贵为皇帝的朱载圫都得喊一声“兰姑”以示尊敬。 “哈哈,兰姑所来何事啊?”朱载圫讪讪的问道。 “皇上,您最近是越发荒唐了,惹得老祖宗大怒,这不派奴婢专门来整治一下安民宫的风气。” “除了司琴与凝秀,其余人但凭祖母安排。”朱载圫很不爽的回道。 “皇上,您天资聪慧,应该知道奴婢就是冲着这两人而来。” “朕知道,王朝以孝治天下,朕不敢忤逆祖母,但朕是真心喜欢这两人,还请兰姑手下留情,朕已经把这两人的名字加入了选秀名单中,请兰姑如实禀报给祖母。”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奴婢知道了。”兰姑笑意吟吟的说道,因为凝秀是她的远房侄女。 她这次来,本就是打算过来教侄女规矩的,并没有想着闹出人命来,现在见皇上对其情根深种,心中更是得意。 送走了司琴与凝秀,安民宫内顿时就无趣了很多。 朱载圫把自己关进书房,恨恨的一捶桌子,喃喃自语道:“当个皇上可真累啊,在自己女人身上还得耍心眼。” 朱载圫是对司琴二人有感情,但这种感情只是耳鬓厮磨带来的欲望,并没有到那种不可自拔的地步。 之所以表现的如此深情?一方面是不想盲婚盲嫁,一下子要娶三个陌生女子,那是一种折磨,要是把三人中两人换成司琴和凝秀,那自己还能勉强能接受。 其二便是为了讨好兰姑,通过这件事,朱载圫发现不光内阁的那些老臣对自己的皇位有威胁,张太后亦是如此,张太后身为太皇太后,对朝政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 而且她要是那种深明大义的女性,朱载圫也就忍了,从她的所作所为来看,她做事更多是随心所欲,这就是被自己的那位便宜爷爷给宠坏了。 而如何锁住张太后的权利?让她的权力不出深宫,这也是朱载圫最近一直在思考的一件事。 而张太后身边最信任的阿兰,便是朱载圫的一个突破口。 知道皇上心情不爽,所以孟冲撵走了所有人,自己一人在书房外候着。 过了好一会,朱载圫方才推门而出,见只有孟冲一人,朱载圫苦笑一声道:“朕现在已经到了人人畏之如虎的地步了么?” “主子,您多虑了,奴才只是怕那些笨手笨脚的家伙们伺候不周,影响了您的心情。”孟冲连忙赔笑道。 “行了,不用解释了,朕最近是有些喜怒无常,也是苦了你们了,念在你们如此勤勉的份上,安民宫内外每人赏银五两。”朱载圫大手一挥道。 “多谢主子。”孟冲大喜过望道。 孟冲身为皇上身边的贴身大太监,自然不缺这五两银子,他开心的是皇上终于恢复了正常。 整座安民宫上上下下几千人,所有人的生死都在朱载圫的一念之间,在安民宫,朱载圫就是天,一旦天塌了,孟冲他们这些奴婢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想想嘉靖差点被宫女们勒死的惨剧,朱载圫自己也后怕。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连自己贴身伺候的人都视你为仇寇,这皇帝当得也太失败了!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起来,准备一下,朕要去皇庄看看。” “诺,主子。” 很快羽林军将军王勋便做好了准备,现在羽林军的三千良家子已经征召完成,所以王勋最近大多数精力都放在练军上了。 而当王勋听说朱载圫和内阁不和后,便将练军之事交给了副将,自己亲率兵马回宫守卫。 而朱载圫对羽林军的三千老兵也是真的好,不光给予他们丰厚的军饷,还解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将他们的家人迁来了皇庄附近,皇上才是京城周边最大的地主,所以朱载圫可以非常豪横的给他们分地。 不光如此,他们家中适龄的幼子,还能上皇家学堂。 那些光棍们,朱载圫也会赐婚,赐婚的对象就是宫中的那些大龄宫女。 一系列恩赏下来,现在的羽林军对朱载圫是忠心耿耿,毫无二心。 朱载圫一行人刚出了西直门,便在一座寺庙前停了下来,此寺名为“妙音寺”,寺庙规模中等偏上,前来进香的人也不多,完全无法与那些名寺相提并论。 见朱载圫停下马来,孟冲不解的问道:“主子,有什么不对劲么?” “朕曾听舅舅说过,母后还未入宫的时候,便常来这座寺庙进香祈福,朕想进去看看。”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主子仁孝。” 朱载圫一行人来到寺庙门口,却被人拦住了,几个家丁趾高气昂的说道:“我们家小姐正在进香,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这可把众人给气笑了,王勋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大汉便将家丁给制住了,朱载圫如入无人之境,直奔大殿而去。 进了大殿,几个侍女惊呼一声,然后便立刻将当中的女子给挡住了,虽只是惊鸿一瞥,但这个女子真的长得很美。 “登徒子,敢冲撞我们小姐?”一个老嬷嬷色厉内荏的质问道。 朱载圫指了一下自己笑道:“你说的是我么?” “不是你,还是谁?” “哈哈,说得对,冲撞了这位小姐,本公子在此赔罪了。”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哼,那还不快滚?” 听到这话,朱载圫的脸色立马就变黑了,王勋带人上前就要给这个老虔婆一个教训。 那位女子连忙上前一步说道:“公子,家奴无理,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这个女子的声音也很动听,虽带着面纱,但也能看出大体轮廓来,应该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 第48章 移民 “公子勿怪,袁小姐为卧病在床的老父祈福,也是一片孝心。”一个胡子斑白的老和尚缓缓说道。 “玄苦大师,您怎么亲自来了?”袁小姐激动的问道。 “哈哈,今日老衲掐指一算,发现有贵客临门。”说完还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朱载圫。 朱载圫并没有理会这个老神棍,冲着袁小姐拱手赔礼道:“在下孟浪了,袁小姐请继续,在下现在就告辞。” “这位公子,不必了,小女子已做完法事,这就告辞。”袁小姐冷冷的回道。 说完这位袁小姐冲着玄苦和尚行了一礼,便带着自己的侍女们扬长而去了。 朱载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这下子可好,还真被人家当成了登徒子。 玄苦和尚上下打量了一番朱载圫缓缓问道:“不知公子可是国姓?” “哦,老和尚,你是怎么知道的?”朱载圫好奇的问道。 “公子勿忧,老衲不是神人,只是前几日庆阳伯突然到访,告诉老衲近几日有贵客到访。” “怪不得呢,原来是舅父告诉你的啊?” 此话一出,玄苦老和尚立刻行礼道:“老衲参见圣上。” “大师,不必多礼,朕听闻母后少年时经常来此,今日偶遇此地,就想来此凭吊一下,以慰母后在天之灵。”说完朱载圫非常虔诚的在佛前拜了两拜。 “皇上的一片孝心,定会感动佛祖,佛祖也会保佑太后的。”玄苦笑着回道。 接着朱载圫便在玄苦大师的带领下,在庙里逛了起来,来到后院,发现后院正在救济灾民。 朱载圫便冷冷的问道:“这些灾民是哪里来的?” “回禀皇上,这些灾民是来自大同、宣府两镇。”玄苦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朝中的那些大臣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朕?还有锦衣卫,他们是干什么吃的?京师周围出现这么多灾民,他们为什么不上报?” “主子息怒,奴才现在就去安排锦衣卫去查明情况。”孟冲连忙劝道。 “好啊,这大明天下还是朕的么?朕刚刚下旨救灾,这京城周边便出现了这么多灾民,这是在赤裸裸的打朕的脸啊?士可忍孰不可忍,孟冲。” “奴才在。” “你现在就去把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给朕叫来,让他们给朕一个交代。” “诺,主子。” 孟冲对着身后的小太监吩咐几句,小太监便骑上快马,在两名侍卫的保护之下,直奔京城而去。 此时玄苦大师端着一壶茶走了过来笑道:“皇上,这是本寺特有的茗茶,去火解热,您尝尝。” 孟冲先是喝了一杯,见没有异常,这才重新倒满一杯交给朱载圫。 朱载圫此时也是口渴难当,一口气便干掉了,喝完后便感觉浑身舒坦了许多,尤其是那种燥热感,已经消散干净。 朱载圫笑道:“没想到大师还是一位杏林高手呢?” “圣上过誉了,老衲只是简单的知道几种药膳配方而已。” “大师,您身为方外之人,您给朕说说现在的大明天下到底如何?朕初登大宝,已经够小心谨慎的了,可是这天下好像总有各种各样的问题,您说说这到底是为何呢?”朱载圫缓缓问道。 “圣上,老衲是出家人,不涉朝政,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当事人在,您不妨问问他们?” “大师是说这些灾民?” “正是,老衲认为评价朝政施政方略的好坏?不在于您,也不在于朝廷兖兖诸公,而在于百姓。” “听大师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王勋。” “臣在。” “你去请一名乡老过来。”朱载圫淡淡的说道。 很快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丈便被押了过来。 朱载圫和颜悦色说道:“老丈,不必拘谨,在下只是想请教几个问题。” 看着王勋这群凶神恶煞的家伙,老丈的两个腿肚子吓得直打哆嗦。 后来在玄苦大师的安抚下,方才慢慢平静下来。 “老丈,大同的灾情如何啊?” “蝗灾加大旱,颗粒无收。”老丈叹息道。 “那官府就没有救灾么?”朱载圫皱着眉头问道。 “有啊,还别说,今年新皇登基,那些官员们的动作比往年快了很多,大家听说圣上刚刚登基便砍了几千个贪官的头,估计这群当官的,也是被吓怕了。” 这杀贪官的事,是锦衣卫为了树立朱载圫的正面形象传出去的。 “既然如此,那你们为何还要南逃?”朱载圫不解的问道。 “公子,您这可是说错了,大家伙不是南逃,是南迁,朝廷准备在大同重新开商屯,于是便找到了我们,想跟我们换地,说是拿山东的良田换,可大家都不信啊,以为那些当官的又在糊弄老百姓呢。 后来被官府逼得急了,于是大家一商量,便让小老儿带着百十口人先行南下,一方面给官府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先行去探探消息,说实话啊,小老儿就是一个马前卒而已。”老丈低声回道。 “那你们既然是响应朝廷南迁的,这一路上朝廷应该会给你们提供粮食啊,为何还需大师来救济呢?” “这个……”一番话把老丈问的满脸通红,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此事是老衲的过错,是老衲误把他们当成了灾民。”玄苦大师苦笑一声回道。 “大师,是小老儿的错,小老儿没有告诉大师实情。”老丈羞愧的说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此事不怨你们,这都是朝廷的错,是朝廷无法取信于民。” “公子,您可别误会,这次朝廷做的真的不错,一路上,小老儿这百十口人可未缺少吃喝,小老儿们的口粮,都是各地知府亲自发放的,无人贪墨。”老丈连忙解释道。 “哼,那是他们应尽之责,没什么好夸奖的?对了,不知老丈此次的目的地具体是何处呢?” “是梁山。”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朱载圫方才恍然大悟,前段时间工部刚刚上了奏章,说他们今年在梁山八百里水泊整顿出了数万亩良田,为此朱载圫还特意下旨表彰了工部,几个有功之臣也升了官。 但移民的事朱载圫却属实忘记了。 “多谢老丈解惑。”朱载圫拱了拱手说道。 “啊,公子真是客气了,看公子必是贵人无疑,那公子觉着小老儿等人该不该去山东啊?” “哈哈,放心大胆的去,要是受了欺负,提我龙玉的名字就行。”朱载圫豪迈的大笑道。 第49章 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 这他么的就是一个误会,一群破破烂烂的移民来到了妙音寺后面的山林里歇息。 一向以慈悲为怀的玄苦大师同情心暴涨,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而这些移民们,本着不吃白不吃、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小民心态,便开始排队领粥了。 虽然朱载圫和玄苦都被这些移民给耍了,但二人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毕竟这世上少一些悲剧总是好的。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朕今日方知,一个国策的实施其实是环环相扣的,缺一不可,工部下了大力气,治理了水泊梁山,这样便有了移民地,有了移民地,朝廷才能买到边境的土地,施行商屯,这样开中法才能复兴。” “在老衲看来,圣上施政有所得,这才是这场误会最大的功劳。”玄苦大师双手合十道。 朱载圫笑着扶起玄苦大师道:“大师以慈悲为怀,朕甚是敬仰,朕想将妙音寺改为怀恩寺,大师觉着如何?” “老衲多谢圣上。”玄苦大师喜出望外道。 这一下子,妙音寺就成为了皇家寺庙,而且从名字便能听出,这还是皇上缅怀生母所立之庙,其重要性不可言喻,这对于佛门来说,可是天大的好事。 就在这时,谷大用和顺天府尹胡世宁方才姗姗来迟。 二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上前行礼后,便站到了一旁。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此次朝廷边民移民之事,两位卿家做的不错,朕甚是欣慰,还望两位卿家再接再厉,为朕分忧。” “臣(奴才)叩谢皇上。” “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此乃用人之道,谷大用。” “奴才在。” “你是朕的家奴,朕就不跟你客气了,锦衣卫的差事办的不错,你最近的辛劳朕也看在眼中,朕荫封你一子为锦衣卫千户,你年纪也不小了,好好在老家挑个义子,到老也得有个养老送终的人啊。” “奴才叩谢主子。”谷大用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接着朱载圫把目光转向了站在一旁激动不已的胡世宁,笑着说道:“胡卿,原山东巡抚因牵扯江彬谋反一案,已被撤职,你就去山东任职,记住了,山东近几年最重要的事便是移民一事,此事关系到朝廷新政实施德的成败,你定要好好监管,不能出纰漏。” “臣遵旨。”胡世宁喜气洋洋的应道。 经过此事,自己也算是简在圣心了,而且顺天府尹只是正三品,而山东巡抚则是正二品,还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 自己要是再办好移民的事,下一届内阁,自己未必不能争取一下。 把这两个升官发财的家伙打发走,朱载圫笑着说道:“大师,此乃朕的福地啊,在这里,朕重新对大明的文武百官们有了信心。” “圣上,矛与盾,总是相悖的,善与恶亦是如此,天下不得大治,总有盗趾出现,而我佛家乃是方便之门,哪怕被红尘遮住了双眼,佛陀的慈悲也能让人迷途知返,所以老衲只希望圣上有不决之事时,不要冲动,妄下结论,老衲这里环境清幽,可为圣上扫除心中的迷雾。” “谨受教,朕去也。”说完朱载圫便龙行虎步的离开了。 出了妙音寺,孟冲担忧的问道:“主子,现在天色已晚,还要去皇庄么?” 妙音寺离着皇庄还有一段路程,带着皇上走夜路,万一出现点什么情况,孟冲等人就是罪该万死啊。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去了,回宫。” 听了这话,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一群人护卫着朱载圫便直奔京城而去。 今天这一遭,让朱载圫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现在的朝堂其实是最好的时候,因为朝堂里没有一个真正的恶人,有的都是一群想要干事情的人。 就像梁储、毛澄等人,他们明明知道一旦开海会损害他们的家族利益,但还是对这项国策表示了赞成,因为他们也明白,开海对于大明朝来说,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想到这里,朱载圫突然感觉有些对不住梁储那个老夫子了,但思虑再三,朱载圫还是打消了封赏的念头,梁储是个好人不错,但他那两个儿子却是一言难尽。 还有杨一清,已经开始和朱载圫死磕了,但新政的实施,他却丝毫没有设置障碍。 回到宫中,朱载圫便第一时间将翟銮叫了过来,拿着工部的那份奏疏不满的问道:“这份奏疏是你送来的?” “启禀皇上,这份奏书是臣上月送来的。”翟銮老老实实的回道。 “哼,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不在上面做加急标识,半个多月过去了,朕都没见到这份奏疏。”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翟銮感觉自己有点冤,明明自己当时已经当面禀报给了朱载圫,但当时朱载圫只听了一半,就烦躁的把自己撵走了,现在反而把责任都推给了自己。 从翟銮那纠结的表情上不难看出,此事应该不怪人家,是自己的错。 但天子知错、改错,却不能认错,于是朱载圫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下次注意。”然后便又将翟銮给赶了出去。 “诺,臣遵旨。”翟銮苦笑一声应道。 从一开始,内阁便与朱载圫定下了一个规则,那就是朱载圫五天之内未回复的奏章,便相当于默认了。 这是内阁在鞭策朱载圫勤政,而年轻气盛的朱载圫也一口答应了。 再次拿起这封奏章,朱载圫内心也是五味杂陈,叹了口气道:“这小小的一封奏章却有千斤之重啊,因为这便是朕犯错的代价。” 朱载圫叹了口气,用御笔写下一个大大的“准”字,又补充道:“朕听闻九边还有未裁撤之卫所,趁此良机,一并裁撤了。” 写完后,朱载圫便将其交给了一个小太监吩咐道:“连夜送往内阁。” “诺,主子。” 忙碌了一天,朱载圫也有些疲惫了,喊了几声“司琴”,却无人应答。 才突然想起来,自己的这两位枕边人被张太后拉去学规矩了。 朱载圫自嘲一笑,然后便上床歇息去了,只是到了床上,那位袁姑娘的身影却一直在眼前浮现,让朱载圫不禁有些心虚。 第50章 裁撤卫所的难处 多年以来,朱载圫已经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醒来后,朱载圫并不会立刻起床,而是躺在床上发一会呆,这个时候脑子空空如也,很是舒服。 孟冲也知道朱载圫的这个习惯,所以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打扰朱载圫,直到屋内传来朱载圫的咳嗽声,孟冲才会推门而入。 这么长时间了,大明这繁琐的衣物,朱载圫自己还是搞不定。 洗漱好,早饭也准备好了,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从今日起,朕的饭食也给内阁送一份,着为永例。” “诺,主子,奴才现在就去安排。” 宫里自然不会少了内阁的那顿饭食,但皇上每日赐食,概念可就不同了,传出去也是一桩君臣相和的佳话。 吃完早饭后,朱载圫会先去校场练习一番骑射,然后才会回来处理政务,但今天的朱载圫却有些反常。 朱载圫直接去了尚书监,然后还将内阁众人都叫了过来。 等到众人都到齐后,朱载圫干咳一声道:“朕欲修建黄金台以酬谢杨先生的辛劳,此事礼部尽快安排。” “诺,臣遵旨。”毛澄喜出望外道。 此事虽然朱载圫早已答应了,但却一直拖着,今日总算是听到一个准话了。 “老臣惶恐,请皇上收回成命。”杨廷和连忙出列拜道。 “先生,不必介怀,以后每届内阁首辅,都会有这个待遇,内阁首辅一职事关江山社稷,不可不慎重,也不可不荣耀。”朱载圫和颜悦色的回道。 “皇上圣明,老臣遵旨。” 此事算是给这次会议开了一个好头。 就在这时,朱载圫拍了拍手,新上任山东巡抚胡世宁便走了进来,朱载圫笑着问道:“先生,昨天朕给吏部下的旨意,你应该看见了?” “回禀皇上,关于胡大人的任命,吏部已着手准备,三日后便会将官服、官凭送到胡大人府上。” “甚好,说起来也是偶然,朕昨日外出,路过妙音寺……”朱载圫将昨日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众人。 “哎,说起来也怨朕,朕登基还不到一年,便有了懈怠之心,如此重要的奏章,朕竟然错过了。” “皇上,此言差矣,此事虽然重要,但老臣认为更重要的是皇上通过此事能够有所成长,有所体悟。”杨一清站起来冷冷的说道。 不知为何?杨一清现在说话越来越像一名谏臣了。 “朕今日找诸位卿家来此,便是为了商议移民事宜的,所以朕把咱们这位新上任的山东巡抚也叫上了,诸卿以为如何?”朱载圫连忙转移话题道。 “皇上所言甚是,胡大人简在圣心,自有其独到之处,老臣洗耳恭听。”杨廷和淡淡的回道。 看着有些紧张的胡世宁,朱载圫笑着鼓励道:“胡卿,放心大胆的说,不要心有顾虑。” “诺,诸位阁老,下官仔细翻阅过此次移民的安排,不得不说,诸位阁老都是朝中栋梁,事无巨细,安排的非常妥当,但下官不才,还有两点建议,请诸位阁老指正。”胡世宁不卑不亢的说道。 “哼,但说无妨。”新上任的工部尚书陈金冷哼一声道。 “其一便是臣觉着朝廷应该趁此良机,将九边卫所全部裁撤,而不只是简单的让百姓内迁。” “皇上,九边现共有卫所十二个,总人数接近十万人,只要梁山有足够的土地,就没问题。”王守仁淡淡的回道。 “胡大人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老夫曾在两广待过,老夫当初也想裁掉那些只拿钱不做事的卫所,而且两广地广人稀,老夫也给他们找好了土地,但却是老夫一厢情愿了,老夫万万没想到多年的卫所制度,竟然养出了一群奇懒无比的人。 老夫为了他们,要来了粮食、种子、农具,甚至连房子都为他们盖好了,先帝也答应了老夫三年不必纳税的请求,可以说是皇恩浩荡了,但是这些人宁愿半饥半饱的晒太阳,也不愿意去耕种那些土地,所以说不怕人穷,只怕人懒啊。”陈金长叹一声道。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也是大吃一惊,连忙把目光转向杨一清,杨一清苦笑一声道:“皇上,陈大人所言甚是,户部那里还有拨款的存档。” “若如此,那朝廷新政岂不是成了一纸空文?诸卿可有良策?” 杨廷和笑着安慰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忧,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咱们把自己当成那啃食大堤的蚂蚁就好,只要有一处松动,那这条枷锁也就自然而然的解开了。” “先生所言甚是,这次裁撤九边卫所之事还是尽力推行,但不可用强,要是引得九边大乱那就得不偿失了。”朱载圫叹道。 “皇上,诸位阁老,下官倒有不同的看法。”胡世宁又站了出来说道。 “哦,说来听听。” “下官认为陈大人之所以会失败,不是给的太少,而是给的太多,这么多年以来,卫所将士们早已习惯了受压迫,地方官看不起他们,他们的上官也拿他们当牛马看,说实话,这些人早就已经麻木了,现在朝廷一下子承诺这么多,他们自然是不信的,依下官之见,此事只需交给那些疍吏们去完成就好,疍吏们有的是手段让他们乖乖听话。”胡世宁自信满满的回道。 朱载圫眼前一亮笑道:“哈哈,有道理,民间不是流传一句话叫“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么?先生,朕觉着这个主意可以一试。” “老臣遵旨。” 杨一清似笑非笑的盯着胡世宁说道:“胡大人果然大才,老夫甚是佩服,但老夫还有一个疑惑,还请胡大人解惑。” “阁老过誉了,下官不敢当。”胡世宁恭敬的回道。 “胡大人,卫所的军士朝廷可以通过移民来处理,但那些军官呢?这也是一大批人呢,朝廷要练新军,他们进不去,但这些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有些还是世袭官,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理呢?不知胡大人可有良策?” 这番话问的胡世宁是满头大汗。 此事处理起来其实很简单,这些卫所军官们早已烂透了,只要朝廷下定决心,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每人都会获得“大牢三日游”的福利。 但这股力量也不容小觑,他们与勋贵、地方官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不可轻动的。 “哼,没什么大不了的,朕再给他们三年时间,若这三年,他们能够好好练兵,通过朕的考核,新军也不是不可以进,但要是通过不了,那就休怪朕无情了。”朱载圫一锤定音道。 第51章 实践出真知 胡世宁是第一个主动投靠自己的文官,所以朱载圫才会全力护他。 内阁众人之所以都在为难胡世宁,就是觉着他背叛了文官集团,直接向皇帝效忠了。 自从朱载圫登基以来,杨廷和等人费了很大功夫,才勉强将文官们整合起来,现在有了胡世宁的这个前车之鉴,以后这队伍就更不好带了。 见朱载圫拿定了主意,众人也不再多说了,杨廷和干咳一声道:“胡大人,请继续。” 胡世宁见到朱载圫鼓励的眼神,顿时心神大定,信心倍增,侃侃而谈道:“臣认为移民地的管理不可过多使用那些老于世故的官员,而是应该多启用那些还未被官场这个大染缸污染的年轻官员,这才符合新朝的新气象。” “胡闹,那些新人知道该如何当一个父母官么?有的时候,想做一个好官、良吏,不是只靠满腔热血便能做到的,这个道理,难道胡大人不懂么?”毛纪站出来斥责道。 “那下官请问毛大人,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又有几人能不忘初心?像这样的人,他们的雄心壮志早就被人情世故给磨没了,你又如何指望他们给圣上、给朝廷带来惊喜?我们费了这么大功夫,不是为了去创造一个普通的县城,我们今日的所作所为,是为了给后人留下榜样,既然如此,那为何不从头开始呢?”胡世宁反唇相讥道。 “哼,你这是鬼辩。”毛纪冷哼一声道。 此时屋内突然响起了掌声,只见王守仁缓缓站起来说道:“皇上,这个建议老臣赞同,老臣觉着国子监的监生们最合适,这些人已经知道该如何当官了?他们只是缺一个机会而已。” 不愧是王守仁,一下子就被他给抓住了机会,他现在还兼任着国子监祭酒一职,能趁这个机会,给自己的学生们捞点好处,何乐而不为呢? 朱载圫笑问道:“其他爱卿的意见呢?”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老臣觉着不光国子监的监生们要去,新科进士也要多去锻炼一番。” “甚好,那朕就准了,此事还要麻烦杨先生了。” “老臣遵旨。”杨廷和拱手拜道。 就在此时,不忿的毛纪突然站出来道:“皇上,今年您初登大宝,该开秋闱了。” “秋闱乃选才大典,不可马虎,待明年。”朱载圫断然拒绝道。 无特殊情况,一般科举是三年一开,而这次已经拖了四年了,到明年就是第五年了,上一次科举还是正德十二年呢。 杨廷和叹了口气道:“皇上,既然您也知道秋闱的重要性,那总该给天下士子一个解释。”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需要解释,只是朕不想而已。”说完便拂袖而去了。 朱载圫离开后,尚书监的七人及胡世宁也紧随其后,离开了。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皇上又在耍小孩子脾气了。” 杨一清对着毛纪就是一顿臭骂:“今日本是我们与皇上缓和矛盾的最好时机,你说你惹皇上干什么?秋闱之事本是顺理成章的,现在你看,黄了?” 毛纪很不服气的回道:“也不看看谁是第一个惹怒皇上的?” 杨廷和冷哼一声道:“行了,都别吵了,此事的根源是内阁的权利过大,给了皇上太多压力,从今往后,都给老夫夹起尾巴来做人,胡世宁此人既然是皇上的人,你们切记不要打压,多多配合,开中法、裁撤卫所事关新政,不可大意,伯安。” “阁老有何吩咐?” “你主管兵部,虽然皇上给了卫所官们三年时间,但有些事宜早不宜迟,九边卫所的裁撤,要着手准备了,记住了,一切求稳,现在的大明经不起动荡。”杨廷和耐心的吩咐道。 “阁老放心,在下会妥善安排的。”王守仁笑着回道。 胡世宁随朱载圫回到后殿,而此时朱载圫脸上的怒色早已不翼而飞了。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胡卿,朕其实什么都明白,内阁这七人都是我大明的忠臣,但朕有的时候就是忍不住发火,你知道为什么嘛?” “臣不知,请圣上解惑。”胡世宁恭敬的回道。 “朕气的是他们忠心于大明,忠心于这天下,却偏偏对朕的忠心不够。” “圣上,这或许是您的错觉?”胡世宁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冷笑道:“不要为他们推脱,一个个都是老贼了,怎会看不清?无论如何,朕现在手中无可用之人,也只能继续忍下去了。 只要他们的目标与朕一般,朕可以给他们荣华富贵,也可以让他们安享晚年,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朕怕有人慢慢跟不上朕的脚步,到那时朕不会停下脚步等他们,他们也必定会被时代所淘汰,胡卿,你可明白?” “臣对圣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胡世宁连忙跪下说道。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胡卿,朕并不是恐吓你,朕只是想让你明白,此次新政的重要性,而梁山作为新政的第一个试点,更是重中之重,你切记要小心谨慎,不可辜负朕的期望,更不要辜负这大明天下。” “圣上放心,臣定当万死不辞。” “甚好,临走之前,朕再送你一句话。” “臣聆听圣上教诲。” “实践出真知。” 胡世宁缓缓点头道:“臣记住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是越品越有道理。 诺大的一个国家,各方势力纠缠,事情也是千头万绪,而皇上不可能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虽然朱载圫恶补了一段时间帝王术,但帝王术也不是万能的。 帝王术只能用政治手段来解决问题,这样就容易误伤,这便是有些皇帝明明感觉自己已经倾尽全力了,而天下人依旧不满意的根源。 但朱载圫与那些帝王相比,幸福就幸福在他多了后世数百年的见识,一条路走不通,换条路来走也无妨。 而在未来,“实践出真知”将会成为朱载圫的治国理念之一。 无论你说的多么天花乱坠?朱载圫都不会完全相信,要想证明自己,也很简单,两京十三省,这么多州县,有大把的地方可以供你实验。 第52章 选秀风波 皇帝的婚事从来就不是皇帝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到各方势力。 在权臣眼中,皇帝大婚,便代表着皇帝已经成年,他们需要交权了;在勋贵眼中,皇帝婚礼一般伴随着天下大赦,这个时候可以适当的做点违法乱纪的事。 而在贪官眼中,皇帝大婚便代表着自己又可以大捞一笔了,这么多良家女,凭什么就你家的女儿能够参加选秀?还不得需要地方官向宫里的太监们推荐。 所以皇帝选秀的消息刚刚传出,各地大牢里的犯人便急速增加,一时之间人满为患。 朱载圫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哭笑不得,这群混账,是真会钻空子。 朱载圫坏笑道:“到时候朕要是突然不宣布天下大赦了,他们会不会欲哭无泪?” 听了这话,孟冲吓了一跳,连忙赔笑道:“主子,您大婚自然是普天同庆,没必要和这些烂人过不去。”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就这么定了,对了,那位女子有消息了么?” “主子放心,奴才早已经打听好了,那位袁小姐名叫袁莲儿,是安陆王府长史袁宗皋的嫡长女。”孟冲猥琐的回道。 “袁宗皋?朕不是记着他辞官了么?” “正是,袁宗皋疾病缠身,辞官以后一直在京师休养,而那天袁小姐去妙音寺正是为了给卧病在床的父亲祈福。” “甚好。”朱载圫微笑的点了点头。 “皇上,要不要奴才将袁小姐的名字放进选秀名单中去啊?”孟冲低声问道。 “你说呢?”朱载圫反问道。 “奴才认为不妥。” “为什么?”朱载圫不解的问道。 “您这次总共也就选一后两妃,现在司琴、凝秀两位姑娘已经占去了两个名额,只剩一个,要是袁小姐入选,那就全了……” “有话直说就行,别绕圈子。”朱载圫不耐烦的打断了孟冲的话。 “奴才听闻,之前安陆王有纳袁小姐为妃的想法。” 听到这话,朱载圫不禁有些无语,自己好像与朱厚熜天生犯冲,自己的到来,不仅抢了朱厚熜的皇位,现在很有可能还会抢人家的女人。 朱载圫干咳一声问道:“还是处子?” “那自然是。” “那就不碍事,加进去,朕虽然不是好色之徒,但此女确实长得国色天香,而且孝心可嘉,朕不想错过。”朱载圫随意的摆了摆手道。 “主子好眼光,奴才这里有袁小姐的画像,您要不要看看?” “不必了,就宫里那些画师的画技,无论什么样的美人,到了他们笔下,都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有空可以去看看西洋人的画作,那才叫写实。”朱载圫猥琐的笑道。 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道:“主子,庆阳伯来了。” “是舅父来了,快快看茶,朕马上就过去。”朱载圫大喜道。 虽说天家无私情,但对于这位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娘舅,朱载圫还是颇感亲切的。 自己的这位舅父,现在是越活越滋润了,听说最近还喜欢上了求仙问道。 而且此人也比较知趣,朱载圫想给他升升爵位,都被他以“无功不受禄”为由给拒绝了。 锦衣卫交给谷大用也是毫无怨言,比起张氏兄弟,夏助就堪称外戚典范。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便是朱载圫杀掉了八虎中的三位,为自己的母亲报了仇。 在夏助眼中,没有什么事比为妹子报仇更重要了,这个仇恨埋在夏助心中有十几年了,夏助没被憋疯,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夏助见到朱载圫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笑容满面的行礼道:“老臣拜见皇上。” 朱载圫连忙扶起夏助笑道:“舅父太见外了,来人,看座。” 两人落座后,夏助左右打量了一番朱载圫,长叹一声道:“皇上,您和您母后是越长越像了。” “太医院的吴太医曾经说过:男大像母,女大像父,朕是母后的嫡亲子嗣,与母后容貌相似,乃自然之理。”朱载圫笑着回道。 “老臣听说皇上已将城外的妙音寺改为怀恩寺,准备扩建,老臣不才,想尽一份心力,还请皇上允准。”夏助拱手说道。 “舅父,您的心意朕心领了,但这座寺庙是朕为祭奠母后所扩,朕想一人为之,朕从小失孤,朕希望母后可以在九泉之下知道朕的孝心。” “皇上仁孝,老臣佩服,其实老臣今日前来,还有一件事,想征得皇上的同意。”夏助摸着胡须欣慰的说道。 “舅父但说无妨。” “皇上,前几日英国公、成国公二人联袂找到老臣,他们想让勋贵家的适龄女儿也参加选秀,不知皇上意下如何?”夏助缓缓问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舅父,您既然把话给他们带到了,那其它事就不要管了,而且此事还需要征得皇祖母的同意。” “皇上放心,有张氏兄弟在,太皇太后那里不会成为阻力的。”夏助意味深长的说道。 “哦,看来此事与张氏兄弟也脱不了关系了。” “皇上,老臣不是糊涂蛋,张氏兄弟是什么样的人?老臣这心里是一清二楚,所以老臣只答应了几位国公府上的嫡女参选,至于其她人,恕老臣直言,她们还没有那个资格。” “累舅父费心了。” 送走夏助后,朱载圫喃喃自语道:“看来勋贵们也坐不住了。” 孟冲低声回道:“主子,这些人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没办法,朕现在就是一个香饽饽,谁都想咬一口。”朱载圫冷笑道。 “哼,大胆。”孟冲冷哼一声道。 虽然这些年皇帝和文官一直拿勋贵们当猪养,但不可否认,勋贵们的力量还很强,先不论其它,在朱载圫之前,京军驻将便大多由勋贵们担任的。 而且自从朱载圫登基以来,对文官和内官都不是很亲近,这也让勋贵们看到了机会。 而皇帝选秀之事,便是他们释放的一个信号。 朱载圫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同意,因为学过数学的人都知道,三角形其实是最稳固的,文官、内官、再加上勋贵,恰好可以凑成一个三角形。 而此时,那位袁小姐早已被朱载圫抛之脑后了,与这万里江山相比,一个女人又算得了什么? 第53章 疑兵之计 当初与正德作战的那位小王子现在已经销声匿迹了。 取而代之的是小王子的两个儿子吉囊与俺答,他们现在就屯驻在河套,虎视眈眈的盯着中原。 而距离河套最近的便是宁夏镇,所以王琼便来到了宁夏过冬。 宁夏地方千里,左黄河,右贺兰,地理位置极其重要,而且这里还有三分之一的百姓是回鹘人,所以宁夏的形势非常复杂。 自从来到宁夏之后,王琼便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当落日时分,王琼会雷打不动的登上宁夏城墙,遥望黄河。 “大帅,这黄河您都看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看够啊?”张永不耐烦的问道。 “德延,你心不静啊。”王琼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张永长叹一声道:“老夫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来,谁知到了这里,却一片风平浪静,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留在京师呢。” “边境太平,这不是好事么?” “对于百姓、对于圣上来说确是好事,但对于咱们这些军人来说,却算不上。” “这可不一定,将士们其实也想过太平日子,说句实话,在这里感到无聊的只有你。”王琼笑容满面的戳穿了张永的谎话。 张永不禁老脸一红,摆了摆手道:“来之前,不是说西北局势紧张,吉囊野心勃勃的想再次入侵,连土鲁番都不老实,虎视眈眈的盯着哈密,怎么现在他们全都偃旗息鼓了呢?” “哈哈,你以为我大明的三万精兵是摆设么?你看着,今年要是没有这三万援军的到来,西北绝对会乱成一团。” “既然如此,那不如咱们主动出击,皇上不是说过这么一句话么,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大帅,你放心,末将也不多要,给末将五千精骑,末将出塞去看看。”张永拱手拜道。 “万万不可,德延,你要还是这般争强好胜,就休怪老夫不念旧情,实施军法了。”王琼立刻拒绝道。 见老头子是真的生气了,张永干笑两声道:“大帅,莫要生气,是末将多嘴了。” 就在此时,宁夏总兵杨镇匆匆而来,看着杨镇这满头大汗的样子,张永兴奋的问道:“是有敌情么?是鞑靼还是土鲁番?” 杨镇苦笑一声回道:“回禀督军,斥候并未发现敌情,是土鲁番的使臣到了。” “哼,真是扫兴。”张永冷哼一声道。 王琼眼前一亮,连忙问道:“他们所为何来?” “土鲁番的使臣说是为圣上献寿而来。”杨镇恭敬的回道。 “好,你先安排他们住下,明日老夫亲自接见他们。”王琼缓缓说道。 “诺,大帅。” 等到杨镇离开后,张永摸着下巴不禁说道:“大帅,此事有蹊跷啊,老夫怎么觉着他们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呢?” “哈哈,你也看出来了,现在距离万寿节还不到半个月时间,大雪封山,半个月时间,从宁夏去京城,时间很紧,他们若真有此心,那就不会现在来了,应该早就出发了。”王琼解释道。 “那他们应该就是来刺探军情的?” “八九不离十。”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啊?”张永迫不及待的问道。 王琼在张永耳边低声几句,张永听完,给王琼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便大笑着离开了。 王琼第二天晚上才见到那位土鲁番使者,除了那一头卷发外,长相与汉人别无一致。 使臣给王琼恭敬的见礼道:“阿齐苏参见总督阁下。” 王琼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总督”原来说的就是自己。 这位使臣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所以二人交流起来还是很轻松的,甚至王琼所说的一些典故,这家伙都知道。 “贵国心向大明,老夫会如实禀告皇上的,不知贵使送给吾皇的礼物在哪?老夫查验之后,方可放贵使入关。”王琼和颜悦色的问道。 阿齐苏给身后的随从小声嘟囔了几句,很快几名随从便赶着两匹高大的骏马缓缓而来。 “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风入四蹄轻。这难道就是名传天下的大宛马?”王琼好奇的问道。 阿齐苏摇了摇头笑道:“此马并不是大宛马,而是出自沙漠的大食马,其速度甚至还要超过大宛马,可日行千里。” “甚好,吾皇偏爱相马,定会喜欢这份礼物的。” “那还需总督阁下为小臣美言几句。”说罢一块好玉便进了王琼的袖子里。 王琼不禁大笑道:“哈哈,好说、好说,老夫已经在青山楼订好了酒宴,还请贵使移步。” “多谢总督大人。” 众人来到宁夏镇最豪华的一座酒楼,不一会,丝竹之声便响起了,还有胡姬在此献舞,气氛非常融洽。 酒过三巡,王琼诗兴大发,接连作了好几首诗,引起了如潮的马屁声。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厚重的脚步声,阿齐苏一眼望去,然后面色大变,一支整齐的大军在街上缓缓通过。 王琼拍了拍阿齐苏的肩膀笑道:“贵使,不碍事,到了换防的时辰了,有些吵闹而已,咱们继续喝。” “好,总督大人请。”阿齐苏干笑两声道。 阿齐苏在心里粗略估算了一下,刚才过去的大军至少有一万人,就在此时,又一支打着不同旗号的大军走了过来。 阿齐苏很不争气的咽了口唾沫,光换防就有两万人了,再加上军营中那三万大军,现在已经五万人了。 接着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第六支也来了,而且每支军队的旗号都不相同。 而此时,阿齐苏已经彻底绝望了,看来是该死的鞑靼人的情报出了问题,王琼带来的不是三万人,而是六万人。 再加上西北三边原有的守军,这里已经接近二十万人了。 而土鲁番和鞑靼加起来可用之军还不到十五万呢,这仗还怎么打? 自己回去一定要劝说王上,决不能轻易与大明撕破脸。 想起自己带来的那两匹大食马,阿齐苏就觉着自己很睿智,有了这两匹马作为幌子,明人一定不会怀疑自己的。 等阿齐苏回过神来,王琼正炯炯有神的盯着他,阿齐苏干笑两声道:“大明兵强马壮,小臣一时难以忘怀,还请总督大人不要见怪。” “哈哈,今日不谈国事,只看歌舞。”王琼大笑道。 第54章 调戏袁莲儿 就在朱载圫十五岁生辰的前一天,朱载圫又去了一趟怀恩寺。 几个月不见,玄苦还是一如既往的清瘦,身上穿着也是原来的那件旧袈裟。 哪怕怀恩寺成为了皇家寺庙,后院的粥棚也一直没撤。 朱载圫见状,心中很是赞赏,人啊,最怕的就是忘本。 就凭玄苦的这番作为,就当得起得道高僧之称。 玄苦笑容满面的问道:“圣上,今日可留膳?” “留着,明日就是朕的寿辰了,儿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苦日,今日朕想陪母后多说会话。”朱载圫颇为伤感的说道。 “圣上仁孝,实乃天下之福也。”说罢便引着朱载圫去了专门供奉夏皇后牌位的大殿。 进了大殿,朱载圫非常满意的点了点头,整座大殿一尘不染,还带着淡淡的香气,可想而知,玄苦下了很大的功夫。 此时,殿内只留下了朱载圫一人。 朱载圫恭敬的上完香后,便一屁股坐在地上叹道:“说实话,我不算是你的儿子,虽然这身血脉都是你给的,但这具身体的灵魂却已经换了,你也别问你,你儿子去了哪里?因为我也不知道。 在我原来的世界中,我就是一个孤儿,所以来到大明后,我很想体会一下有母亲关爱、照顾的感觉,但谁知我还是没有那个福气,我来了,你却走了。 虽说如此,但我却很敬佩你,你为了自己的儿子甘愿付出生命,比我在后世那个母亲强多了。 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我身体没毛病,智力也正常,她为什么就不要我呢?难道我天生就该是孤身一人么? 有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你要是还在世上该多好啊,你要是在,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母亲,可惜你没有那个福气,我也没有那个福气……” 对杨廷和等人,朱载圫可以讲三分真话;对孟冲等人,朱载圫可以讲五分真话;对张太后,朱载圫可以讲八分真话;但要是讲十分真话,朱载圫便只能对着鬼神说了。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朱载圫站起来,摆了摆手道:“谢谢你啊,母亲,我下次再来。” 说完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出了大殿,孟冲看着双眼通红的朱载圫低声说道:“主子节哀。” “和母后说说话,朕这心里敞亮多了,走,咱们去前殿逛逛。” “主子,奴才听说袁小姐就在前院。” “是么?这次她没封寺?”朱载圫笑着问道。 孟冲摇了摇头道:“现在这可是皇家寺庙,她还没那个资格。” “你去派人请她过来,朕在这等着她。”朱载圫缓缓说道。 “诺,奴才遵旨。”孟冲笑嘻嘻的应道。 对于妙音寺的突然变化,袁莲儿一直心有疑惑,本不想再来,但父亲却坚持一定要让自己来,自己不答应,就开始绝食。 无奈之下,袁莲儿也只好保持了之前的习惯,每月十五、三十都会来一趟寺中。 袁莲儿上完香后,她的贴身侍女便低声说道:“小姐,这次您也该为自己问问了,您现在是秀女,开春之后就要参加选秀了,您好歹也问一下自己的姻缘。” “有什么可问的?飞上枝头变凤凰,这是多少人梦想之中的事,但却不是我的志向。”袁莲儿淡淡的回道。 小侍女非常无语的撇了撇嘴,她觉着自家小姐就是读书读傻了,她对自家小姐有着盲目的自信,她觉着自家小姐一旦参选,定会拔得头筹,那些庸脂俗粉才不是小姐的对手呢。 就在这时,一个面白无须的家伙突然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小侍女非常贴心的将小姐护在身后,这家伙好熟悉的面孔啊,好像跟上次那个登徒子是一伙的。 孟冲笑着说道:“袁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哼,你家公子是何人?怎可如此无礼?”小侍女尖叫道。 小侍女想把自家的家丁都喊来,但过了半晌,却毫无动静。 孟冲冷笑一声道:“小丫头,少在咱家面前耍心眼,没人敢过来的。” 袁莲儿看出了一丝端倪,从侍女身后站了出来,冷冷的说道:“请前面带路。” “哈哈,姑娘果然冰雪聪明,这边请。” 袁莲儿主仆二人随着孟冲来到后花园。 朱载圫举起茶杯笑道:“袁小姐,真是缘分啊,没想到你我在此又相见了。” 今日的袁莲儿没有戴面纱,所以今日朱载圫得见庐山真面目。 袁莲儿的容貌不算绝美,但皮肤却很好,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凛冽而华丽,绝美而冰冷,与这漫天冰雪正相映。 “公子,你我只是萍水相逢,而我现在已是在选秀女,你若还是如此轻佻,那就是对皇上的大不敬,到那时,无论你家中何等显赫,恐怕都救不了你。”袁莲儿冷冷的说道。 “哈哈,说实话,本公子倒还真不怕,你记住了,只要本公子看上的女人,那就一定不会逃出本公子的手掌心。”朱载圫猖狂的大笑道。 “你…狂妄!”袁莲儿面色铁青,终于开始发怒了。 朱载圫笑道:“这就对了么?该生气的时候就不要憋着,人都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乃是天性,有时候也不要太过于克制自己,明白么?” “你到底什么意思?”袁莲儿冷冷的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今日本公子心情比较好,顺便帮你看看病而已。” “哼,你才有病呢?”袁莲儿冷哼一声道。 “哈哈,本公子是病了,而且还是得了相思病,不知姑娘可有解药否?” “呸,登徒子。”袁莲儿啐骂 道,然后便慌不择路的跑开了,也不知为什么?这个登徒子总是能撩动自己的心弦。 “主子,您又把人家给吓跑了。”孟冲无奈的说道。 朱载圫不屑的说道:“你知道个屁啊?有句话叫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尤其是对于袁莲儿这种乖乖女,就得反其道而行之,明白不?” 孟冲迷茫的摇了摇头道。 朱载圫也觉着自己跟一个太监讲男女之情,有点丢人,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有时候,朕还真想回到远古时期,那时候就没有这么多破事,只要看上哪个女人,拿大棒子敲晕,扛回家就行,多简单有效的办法啊,怎么就慢慢的被遗忘了呢?” 第55章 万寿节 十月二十八日,正是朱载圫的生辰。 在这一天,朱载圫特意下诏:“十月二十八日,是朕生日,宜令海内为孝毅皇帝、圣毅皇后断屠。”意思是说在朱载圫生日这天,全国禁止杀生,一天吃素,以此报答双亲的养育之恩。 这天朱载圫在承天殿举行完大朝会之后,然后便带着众臣去了御花园举行宴会。 到了下午,羽林兵士乘仗而立;太常设乐;教坊大陈山车、旱船、走索、丸剑、杂技、角抵、百戏,又引上百匹大象、犀牛、舞马隆饰入场为戏,并伴有歌舞之乐。 因为这是朱载圫登基以来的第一个生日,所以大多数属国也派来了使臣。 为了表示对大明的尊重,像朝鲜、琉球等这些铁杆小弟,派来的使臣还是自家的王子。 朱载圫刚和朝鲜的二王子相谈完毕,琉球的王子又来了。 和满面春风的朝鲜王子相比,琉球王子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朱载圫不禁关心的问道:“王子为何如此忧愁啊?” “启禀皇上,外臣的国土现在已经成了倭寇们的乐园,百姓们流离失所,苦不堪言,这次朝贡,小王都差点半路被劫,小王请求宗主国为我琉球国民报仇雪恨,为此小王不才,愿为大明一马前卒。”琉球王子泪流满面的说道。 这番话把朱载圫给说尴尬了,别说琉球了,现在大明自己也是焦头烂额的,该死的倭寇行踪不定,虽说今年兵部加强了备倭军的军备,但还是经常被倭寇钻空子。 这个时候,朱载圫自然不能认怂,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欺人太甚,王子不用担心,朕已经重新建造宝船,不日大明海军将出海,荡平不臣,还海疆一个朗朗乾坤。” “是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所用的宝船么?”琉球王子惊喜的问道。 “那是自然,来人,将宝船模型拿上来。”朱载圫信誓旦旦的说道。 很快两个内侍便抬着一艘宝船模型走了过来。 一群外国使臣立刻围了上来,朱载圫给郑林使了个眼色,郑林便侃侃而谈道:“诸位使臣请看,这便是宝船的模型……在这基础上,我大明工匠还有所提升,他们准备建造一艘钢铁战舰,只不过现在还在试验阶段,但应该不出五年,这世上第一艘钢铁战舰便会问世。 至于今年么,应该会有两艘宝船下海,到明年下半年,就可以形成一支强大的舰队了,到那时也就到了我大明发威的时候了,只是这宝船出动一次,所花费用巨大,大明近年财政紧张,一年最多能出远海两三次……” 还不待郑林说完,琉球等临海属国,便七嘴八舌的说道:“请皇上放心,天朝宝船只要能够撵走倭寇,我等愿意负担后勤所需。” 有了这个承诺,朱载圫的心里都快乐开花了。 诸位大臣对此也是感慨万千,万万没想到,只凭着郑林的三言两语,便解决了宝船将来的后勤补给问题。 朱载圫举起酒杯豪迈的说道:“诸君,饮胜。” 顿时这场宴会便陷入了高潮中。 今晚朱载圫也喝了不少酒,杨廷和等人见状,怕小皇帝酒后出丑,便围到了朱载圫的身前。 内阁七人中除了王守仁滴酒不沾外,各个都是酒中悍将。 有他们在,朱载圫可以稍微歇息一下了,一碗醒酒汤灌下去,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 接着便到了众臣及藩国向朱载煜献礼的时间了,这个每年都差不多,只是今年的礼物比往年稍微丰厚了一些而已。 就在此时,礼部尚书毛澄急匆匆的来到朱载圫身旁说道:“皇上,土鲁番的使臣来了。” “快请、快请。”朱载圫大喜过望道。 王琼前段时间便传来了消息,今年西北应该很太平,王琼使用疑兵之计唬住了土鲁番人和鞑靼人。 现在土鲁番的使臣既然已经进京了,那就说明西北今年是不会有大的变动了。 到了明年,装备了新式火器的明军,战斗力将会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就轮到朱载圫去找他们的麻烦了。 那些漂洋过海的佛郎机人确实好用,在他们的指导下,大明的工匠不仅改造了佛郎机炮与火绳枪,还发明了一种叫做轰天雷的东西。 朱载圫实验过,这玩意就是一个大型的手雷,最适合对付骑兵了。 只是可惜红夷大炮还是未见踪影。 这才是今年朱载圫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甚至可以说是上天的恩赐。 同时,这也给了朱载圫巨大的压力,现在西方的火器发展已经领先大明了,若大明再固步自封下去,很有可能会走满清的老路。 而要想迈出第一步,那就得先开海禁,转过头来再想想开海的难度,朱载圫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就在朱载圫胡思乱想之际,阿齐苏一行人已经被带了上来。 御花园的富丽堂皇让阿齐苏等人震惊不已,周围的人都不禁上下打量着这群土包子,窃窃私语。 因为来得比较着急,所以风尘仆仆的阿齐苏等人都没来得及洗漱,便被礼部的人带进了宫里。 见到龙椅上的朱载圫,阿齐苏挺直腰板,恭敬的行礼道:“外臣阿齐苏参见大明皇帝陛下。” “哈哈,贵使请起,贵使不远万里来到京师,朕非常欣慰啊,愿你我两国可以世代友好,共襄盛举。”朱载圫豪迈的大笑道。 阿齐苏恭敬的回道:“皇帝的友好之心,外臣定会如实禀报我国王上的,外臣闻听皇帝陛下喜爱相马,今日特来带来两匹千里马,以恭贺皇帝陛下万寿无疆。” 说完,他的两个随从便将那两匹大食马牵了过来。 众人一看,顿时哗然,朝鲜二王子忍不住嘲笑道:“阿齐苏,你竟然拿两匹癞皮马当礼物,真是哗众取宠,贻笑大方,你土鲁番好歹也是占地千里的大国,为宗主国皇帝陛下挑选礼物,怎可如此儿戏?” 阿齐苏不屑的看了一眼朝鲜王子,笑着回道:“皇帝陛下,这确实是两匹千里马。”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朕看出来了,去洗干净再牵上来。” 不到一炷香时间,这两匹骏马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朝鲜二王子尴尬的躲避着阿齐苏的目光。 只见阿齐苏微笑的介绍道:“皇帝陛下,这两匹千里马可是纯血的大食马,是我国王上费了很大力气才买来的。”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确实是宝马啊,来人,赐土鲁番使臣金银百两、绸缎百匹。” “诺,圣上。” 阿齐苏示威般的看了一眼朝鲜王子,然后便立刻拜道:“外臣叩谢皇帝陛下恩赏。” 第56章 相马 朱载圫醉醺醺的回到寝宫,两名纱衣美人便立刻迎了上来。 见到是凝秀、司琴二人,朱载圫讪然一笑道:“你们才是朕最好的礼物啊。” 见状,孟冲猥琐一笑,便关上了寝殿的大门。 第二天起床,朱载圫头一次感觉到了疲惫,温柔乡就是英雄冢,古人诚不欺我。 吃过早饭后,司琴与凝秀又匆匆离开了,她们的培训还没有结束,得等到开春秀女选拔结束,方能以另外一种身份回来。 就在此时,礼部尚书毛澄来了。 朱载圫无奈的揉了揉额头叹道:“让他进来。” 这个老家伙最近非常难缠,无它,就是眼泪比较多而已。 只要不听他的,他就会大哭,而且不分地点、场合,有一次朱载圫祭天的时候走神了,忘记了一个步骤,他竟然在朱载圫的金銮殿上痛哭流涕了一个时辰。 从那以后,朱载圫就不敢得罪这老家伙了。 “皇上,不知何时拜相?”毛澄见到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礼部准备好了么?”朱载圫反问道。 “启禀皇上,黄金台已修筑完成,这是拜相环节的相关礼仪,还请皇上过目。”毛澄恭敬的将手中的奏疏交给了孟冲。 此事已经整整拖了快半年了,毛澄等人是实在等不下去了。 朱载圫缓缓合上手中的奏章笑道:“甚好,三日后举行,毛卿下去准备。” “诺,老臣遵旨。”毛澄喜出望外道。 “毛卿,土鲁番使臣如何了?”见毛澄就要告退,朱载圫连忙问道。 “昨夜,土鲁番使臣喝的酩酊大醉,听说还未醒呢。” “毛卿,西北局势一日三变,所以阿齐苏此人非常重要,这段时间,你们礼部好好招待,除了美人,尽可能的满足他,朕想借此人之手来分化土鲁番与鞑靼的联盟。”朱载圫非常严肃的吩咐道。 “皇上放心,老臣明白。”毛澄信誓旦旦的回道。 士大夫们最拿手的是什么?答案就是风花雪月,尤其是对付这种没见过世面的蛮人,不需要其它手段,只要带他参加几次文人聚会,定会让他喜欢上中原的这种风雅趣事,只是不能使用美色,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之所以不用美色来笼络外族,其实也跟朱载圫的大男子主义有关,在朱载圫眼中,明人是最高贵的,哪怕是最下贱的乞丐亦是如此,那些外族人即使再强大,也不值得让朱载圫为他们送上本国美女。 送走了毛澄,朱载圫便带人去了校场,那两匹千里马,昨晚已经被送过来了。 孟冲笑嘻嘻的问道:“主子,要试试么?”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用了,把朕的阿七牵过来。” “诺,主子。” 而一旁的王勋盯着这两匹千里马,嘴角都快流口水了,朱载圫笑着问道:“老王,喜欢么?” 王勋连忙点头道:“喜欢。” “哈哈,那就送你一匹,羽林军正在山东、河北等地剿匪,效果斐然,这匹马就当朕给你的赏赐了。”朱载圫笑道。 “臣叩谢圣上。” 此时,朱载圫的专属坐骑已经被牵过来了,这匹马虽然不如那两匹千里马神骏,但气质却不输人,见到朱载圫便亲热的跑了过来。 那两匹千里马想靠近,被阿七连咬带踢的给吓走了。 见状朱载圫不禁大笑道:“老王,看见了么?这才是宝马?” “圣上果然洪福齐天,连马跟在您身边都有了灵气。”王勋谄媚的说道。 “人不如故,衣不如旧,唐太宗的昭陵六骏没有一匹是千里马,但他们却跟随着唐太宗打下了万里江山,所以这马啊,并不是血脉越高贵越好,相比而言,朕更看重的是它的忠心。”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听圣上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王勋摇头晃脑的回道。 朱载圫大笑两声,翻身上马,便开始了自己的日常训练。 因为昨夜过于辛苦,所以今日的训练成果,朱载圫很不满意。 竟然还有一支箭脱靶了,这不禁让朱载圫有些老脸通红,但即使这般,还是赢得了满堂彩。 出了一身汗,朱载圫感觉浑身舒坦极了。 “老王,那轰天雷效果如何啊?” “圣上,效果非常好,这简直就是攻城拔寨的利器啊,佛郎机炮射程虽然远,但是运输困难,而火绳枪则更适合团体作战,不像这玩意,不光携带方便,还适合单兵作战,真乃天赐良器啊。”王勋赞不绝口道。 “既然如此,那不妨就把羽林军打造成一支全火器大军?老王,你意下如何?”朱载圫缓缓问道。 王勋思虑良久方才小心翼翼的回道:“圣上,臣觉着不太可行,这火器部队其它的都好说,但是对于后勤的要求太苛刻了,而且臣觉着,在战场上武勇之气也是非常重要的,不可放弃,而白刃战在未来百年内估计还会是战场上的主旋律。” “是么?朕和你倒是有不同的看法,朕觉着将来绝对是火器的天下,不信咱们打个赌?”朱载圫笑着问道。 “臣不敢。 “行了,羽林军日后还是按照你的训练方法来练兵,毕竟你才是主帅,但火器一道任重而道远,切记不可放弃。”朱载圫再次叮嘱道。 “诺,臣遵旨。” 回到尚书监,朱载圫便将众人都召集了起来。 看着眼前这七位年轻的面孔,朱载圫心中突然有了一种吾道不孤的感觉。 这半年时间以来,朱载圫给他们传授了许多后世的学问和思想,所以现在这七人的思维已经慢慢的向朱载圫靠齐了。 朱载圫缓缓问道:“若你们成为了内阁首辅,会如何当好这个首辅?” 这便是今天的考题了,七人也习惯了这种模式,朱载圫时不时的会提出一些尖锐的问题让大家讨论。 有的时候是民生、有的时候是军事、甚至就连一些稀奇的市井之事也会讨论。 通过这种讨论,众人取长补短,成长的非常快。 但是今日的这个问题却有些尖锐,尤其是对于杨慎来说,因为他的父亲便是内阁首辅。 第57章 拜相 年龄最大的顾鼎臣第一个站出来回道:“臣认为首辅定要懂得中庸之术,作为首辅,自己其实不需要做很多的事情,只要把文武百官的智慧综合在一起,再从其中找出最有用的方法即可。” “哼,此乃守家之犬矣。”一向与顾鼎臣不对付的夏言不屑的说道。 “夏言,你欺人太甚。”顾鼎臣勃然大怒道。 “夏言,都是同僚,不可如此无礼,赶紧给顾卿道歉。”朱载圫佯怒道。 夏言对着顾鼎臣随意的拱了拱手就算是道过歉了,然后便侃侃而谈道:“皇上,依臣之见,内阁首辅最重要的是要有决断,当事情陷入困境中时,此时就必须有人挺身而出,而臣认为,这个挺身而出的人非首辅不可。” “要是你的决断误国误民呢?”顾鼎臣反问道。 “怎么可能?有决断又不是瞎决断,敢于决断其实就是一种担当,这是作为首辅所必备的品质之一,如此方能服众。” “哼,大言不惭。”顾鼎臣冷哼一声道。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严嵩,你的看法呢?” 严嵩连忙出列回道:“皇上,内阁首辅虽说是万人之上,但毕竟还是臣子,所以臣觉着最重要的还是恪守臣道,为君父分忧。” 听了这个回答,朱载圫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无论如何,忠心都是臣子的第一要务。” “皇上英明。” 严嵩在尚书监一直都是一个异类,因为在座的都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之辈,所以他们并不太喜欢逢迎皇上。 但只有严嵩却反其道而行之,他是不错过任何一个拍马屁的机会,所以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个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小人。 现在就连他的学生聂豹也有些不屑于他。 严嵩退下后,聂豹又站了出来说道:“公正廉明,此乃天道也,无论是何等职位,臣认为都不可缺少这个品质。” “甚好,廉政也是朕一直所推崇的。”朱载圫笑着说道。 剩下的翟銮与桂萼两人也没有太大新意,翟銮比较推崇五代十国名相吕端,所以他觉着一个优秀的内阁首辅必须要心胸宽广。 至于桂萼么,他指出,人一旦身居高位,就会产生强大的气场与威严,这个时候便会与同僚们产生隔阂,所以要想破局,就需要不断地提携后辈,这样才会避免人走政歇的结局。 这两人的回答很中规中矩,但确是一位优秀的宰相不可或缺的品质。 最后轮到杨慎了,此时杨慎的那双眼睛就像两个小太阳。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让我们都听听杨大才子的高见。” “臣认为只有诸葛武侯那种人才配称为名相,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上马治军,下马治国,对友义、对君忠、对民慈……”杨慎迫不及待的回道。 刘备以国相托,孔明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当时“及备殂没,嗣子幼弱,事无巨细,亮皆专之”,作为一名权臣,却能与皇帝坦诚相待,君臣二人亦师亦父,毫无猜忌,这简直创造了君臣史上的一个神话。 这样的臣子也是历代皇帝心中的白月光。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千古唯诸葛武侯一人而已,可遇不可求啊。” “皇上,我大明也不是没有像诸葛武侯这样的人物。”聂豹突然出列说道。 “你所说莫非是王先生?”朱载圫笑问道。 “正是,先生以一己之力平定宁王之乱,这是武功;治理地方也是颇有政绩,此乃文治;且忠心耿耿,清正廉明,龙场悟道创心学,辅幼主,开新政,其胸中才学不下于诸葛武侯也,只是……”聂豹欲言又止道。 “只是什么?”朱载圫不悦的问道。 “只是先生与诸葛武侯一般,殚精竭虑,身体都不是太好。” “对啊,孟冲。” “奴才在。” “传旨,朕心念老臣,内阁众人,每家派一名御医驻府。” “奴才遵旨。” “皇上圣明。”众人也是心悦诚服的拜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把今日所得总结一下,然后交给朕,朕另有大用。” “臣遵旨。” 到了下午,一篇名叫“该如何成为一名优秀的内阁首辅”的策略便新鲜出炉了。 朱载圫立刻派人将其送到了杨廷和手上。 朱载圫希望杨廷和看见这份策略可以心有所感,能够反思一下自己,在杨一清与王守仁的掣肘下,杨廷和已经失去当权臣的机会了。 虽说如此,但作为泰宁朝的第一位内阁首辅,朱载圫还是希望他可以给后人留下一份政治遗产。 当杨慎把策论交到杨廷和手上时,他明显的感觉到了父亲的怒气。 杨廷和自认也是一名能吏,这半生也是为大明奉献良多。 现在竟然沦落到几个毛头小子给自己上课,怎能不怒? 杨慎悄悄退下了,不出所料,很快屋内便传来了父亲的怒吼声:“气煞老夫矣。” 虽说勃然大怒,但杨廷和还是很认真的看完了这本策论。 然后便没有了下文,第二天照常上朝,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三日后,大明王朝的第一次拜相终于开始了,“黄金台”就建在了午门外。 礼部为此事也是费了很大功夫,不仅满朝文武都要参加,他们还将京师周围的三老们也请了过来观礼。 黄金台上真的放了千金,可是这些黄金都是出自自己的内库啊。 朱载圫强忍住把黄金再抢回去的心思,身穿礼服,在礼官的指导下登上了高台。 朱载圫登台后不久,杨廷和也缓缓而来。 杨廷和对朱载圫大礼参拜。 为了表示尊敬,朱载圫虚扶了一下杨廷和。 然后礼官便拿出了圣旨大声读道:“太子太傅杨廷和,忠而刚正,备患防微,虑无遗算,知有国而不知有身,竭股肱之力安社稷,朕亲赐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之权,卿身任天下之重,当竭尽心力,卒成中兴王业。” “臣奉旨。”杨廷和双手接过圣旨。 至此皆大欢喜,对于文官们来说,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对于朱载圫来说,这也是打破祖制桎梏最好的办法。 按照祖制,大明无相,现在老子拜了相,将来老子开海的时候,你们就不能以祖制为由反对了。 第58章 但留身后名 今晚对于文官们来说,是一场盛宴。 有人登高临风以赋诗;有人在纵酒狂歌,就连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王守仁,今日也将自己的弟子们全部放出了府,让他们与好友、知己去欢庆。 而王守仁自己则简单洗漱一番,便去了杨廷和府上。 与外面的热闹相比,杨府就冷清很多了,王守仁到来的时候,杨廷和与杨一清二人正在喝酒。 王守仁笑着拱了拱手道:“两位阁老,抱歉啊,老夫来晚了。” “哈哈,知道伯安你素不饮酒,所以老夫今日为你特意准备了果子露,这是老夫家乡所产,清冽甘美,快来尝尝。”杨廷和连忙邀请道。 王守仁坐下后,喝了一口,然后抿了抿嘴不禁赞叹道:“味道确实不错,但今日乃阁老大喜之日,老夫觉着还是讨上一杯水酒为好。” “哈哈,这可是老夫第一次见伯安主动要酒喝呢?”杨一清不禁大笑道。 “自从太祖废相后,我们便失去了与皇权平等对话的权利,百年来,有多少忠贞烈士为此而牺牲,但却毫无用处,再过百年,你我可能就会成为皇权下的奴隶了,今日阁老以年迈之躯,为吾等夺回了这个权利,其恩惠及万世,吾等文人亦当万世铭记,阁老,守仁不才,便以此酒敬您的大无畏。”说完王守仁便一口干掉了。 杨廷和谦逊的回道:“愧不敢当。” 杨一清在旁有些羡慕的说道:“哎,老夫当初要是不离开京师,也许这青史留名的机会便留给老夫了。” “哈哈,你这老货,休言羡慕,当初老夫一力挽留,是你自己说看不上朝堂上的这些魑魅魍魉,一心要去边疆建功立业,这又怨得了谁?”杨廷和摸着胡须大笑道。 杨一清站了起来,仰望明月,长叹一声道:“老夫一生子嗣艰难,图一个身后名又有何惧?老夫决定了,一条鞭法与摊丁入亩两法必须实施,哪怕老夫死后被人鞭尸,老夫也甘之若饴。” 在座的三人中,杨廷和身为两代帝师,有定鼎之功,先天处于不败之地,只要他平平安安的把首辅坐下来,那将来定会青史留名。 而王守仁的志向早已不在朝堂上了,单单只靠“心学”,他便已经是一代宗师了。 只有杨一清,一生坎坷,有功有过,垂暮之年,还需奋力一搏。 杨廷和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说道:“应宁兄,汝醉矣。” “哼,再战三百回合,老夫也不会醉。”杨一清冷哼一声道。 “心里话?” “千真万确,此心可照明月。” “既然如此,那老夫今日就给应宁兄一个承诺,若实施新法,老夫定会鼎力相助。” 对于杨廷和这种纵横官场多年的老狐狸来说,想要得到这种承诺,可是相当不容易。 一旁的王守仁也豪迈的大笑道:“新法利国利民,若成功,便能成就我大明万世之基,此等青史留名之事,老夫怎可不参与?” 杨一清的眼眶的有点泛红,拱手拜道:“多谢两位贤弟。” “哈哈,今朝有酒今朝醉,酒再不喝可就凉了。”王守仁大笑道。 “好,喝酒……” 三人酒兴正酣之际,杨慎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道:“父亲,皇上来了。” 然后杨慎便发现了一个神奇现象,转眼间三个老头子的酒全醒了。 杨廷和使劲揉了揉脸,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站了起来,而杨一清则是使劲的在胸口上擂了两拳,也变得神采奕奕了。 只有单纯的王守仁,虽然勉强将酒劲压了下去,但可以看出,他坚持的很辛苦。 很快朱载圫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过来:“哈哈,三位先生真是好兴致啊。” “参见皇上。”三人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 朱载圫随意的摆了摆手,笑道:“朕今日在宫中闲来无事,听闻杨府热闹非凡,也就过来凑凑热闹,还请三位先生不要见怪。” “皇上大驾光临,乃是老夫的福分。”杨廷和缓缓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刚才朕见三位先生畅谈甚欢,不知可否给朕说说啊?”朱载圫笑着问道。 杨廷和谦逊的回道:“皇上,刚才只是老友闲聊而已。” “甚好,那今日咱们就不谈国事,三位先生见多识广,咱们就谈一些趣事杂文。” 杨一清笑着说道:“那老臣可就当仁不让了。” “先生但说无妨。” “老臣在西北练兵之时,闲来无事,便会去长城下到处逛逛,有一次,老臣发现了一件秦国的青铜戈,后来又陆续出现了许多青铜武器,老臣便断定此处应该有一处大墓,于是老臣便安排将士们开始挖掘,皇上,你猜猜最后老夫挖出的是什么?” “哈哈,先生快说,朕已是心痒难耐。” “老夫挖出的竟然是一座京观,数百颗人头摆放在一起,很是壮观,旁边还有一块残碑,老夫勉强认得几个大篆,从碑文上得知,这是秦国名将蒙恬夸功所用,那时候的长城可不是为了防守而建,而是为了进攻。” “哎,说到底还是我们后人失去了先祖的勇烈,方有蛮族祸乱中原之祸。”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年少时,老夫也曾单枪匹马出关,那时候老臣便有这种感觉,皇上,您想想啊,若我中原大军从长城出击胡虏,那万里长城对于我们来说就是一个个中转兵站,到那时,进可攻,退可守,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王守仁附和道。 “先生,此言有理,朕也希望有一天,长城可以发挥出它真正的用处。” “伯安,你久在西南,不妨为我们讲讲西南的趣事?”杨廷和连忙转移话题道。 他生怕再继续讲下去,会让朱载圫的雄心再起。 现在的大明最重要的事,还是休养生息。 提到西南,王守仁的神情便有些落寞。 王守仁苦笑一声道:“皇上,西南百姓的日子过得苦啊,那里有三季稻,倒是不愁吃喝,但是疫病太多了,大肚子病、疟疾等等,周边还有虎豹蛇熊等猛兽环绕,老夫就曾经见过一只百人屠的恶虎。” 第59章 反贪是件大事 ipaoshuba.com “先生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朕,朕准备从太医院中挑选出一些人,专门去研究这些疑难杂症。” “皇上圣明,这些疫病一直困扰着我大明西南等地的发展,只要解开,不仅可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说不定西南之地还会成为我大明的下一个粮仓?”杨廷和摸着胡须笑道。 “吴太医这段时间去了南京文渊阁,就是想从太宗皇帝时期编撰的《永乐大典》中寻找良方。”朱载圫笑道。 “皇上,正统十四年,南京文渊阁大火,《永乐大典》所据原稿付之一炬,现在独留《永乐大典》正本了,依老臣之见,朝廷应该尽快安排重录《永乐大典》一事,若再有闪失,那吾等愧对历代先贤啊。”杨一清突然说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其实我大明最强大的力量不是朕,也不是这满朝的文武大臣,而是祖先给我们留下的那些数不尽的典籍,所以《永乐大典》决不能在朕手中失传,三位先生,此事就交予尔等了,吏部和礼部主持“糊名考试”,选拨善书人,内府也会调拨画匠、砑光匠、纸匠等协助。 总之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尽快将《永乐大典》重录一套,这一套就留在京师,另外朕还准备重修皇史宬,用来存放历代典籍、档案、孤本,《永乐大典》修好也会放入其中,新的皇史宬修建完成后,可以对朝廷五品以上官员及国子监生、新科进士开放。” “皇上圣明,其实最好的藏书之法便是将其藏之于民。”王守仁忍不住赞叹道…… 朱载圫又和三人聊了一会,见时辰不早了,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而此时安民宫内,谷大用早已等候多时了。 见到朱载圫,谷大用立刻便将手中的名单递给了朱载圫。 朱载圫看罢不禁问道:“有这么多人么?” “主子,共一百零三人,皆有据可查。”谷大用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工部总共还不到三百余人,贪官竟然快占到一半了,看来我大明的吏治真是烂到骨子里了。” “主子,这些人都是贪污款项超过一万两的,剩下的老奴未记录在案。”谷大用紧张的说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你做的对,要是和太祖朝那般,分文必争,咱大明朝的朝堂估计会一扫而空,朕现在还担不起这个恶果。” “皇上英明。” “十万两以上的人有多少?”朱载圫意兴阑珊的问道。 很快谷大用便用红笔勾勒出了二十七人的名字。 “这些人全部交予刑部治罪,剩下的人限期交还赃款,朕就再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主子仁慈,老奴现在就去办。” 谷大用离开后,朱载圫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长吁短叹,他也知道大明朝的吏治很烂,但没想到会烂到这种无药可救的地步。 孟冲担忧的问道:“主子,要不要安排两位姑娘回来侍寝啊?” “滚,把尚书监的人都给朕叫来。” “主子息怒,奴才现在就去。”说罢孟冲便仓皇而逃了。 很快尚书监的几人便都到齐了,几人身上散发着浓烈的酒味和脂粉味,应该是被锦衣卫从那个酒楼或者青楼给揪来的。 年龄最大的顾鼎臣气喘吁吁的问道:“孟公公,何事啊?如此着急?” “谷大用来了,带了一份工部贪官名单,人很多,这可把主子给气坏了,所以才连夜让你们进宫的。” 听闻此话,众人相视一眼,立刻整理好衣衫,然后老老实实的站成一排,年纪最大的顾鼎臣顺理成章的成了领头的那一个。 “都给朕滚进来。” 七人排好队,低着头,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般,悄悄的走了进去。 很快屋内便传来了朱载圫的怒吼声:“都给朕好好看看,一个从六品的员外郎不到三年时间,便贪了十二万两银子,十二万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啊?又能养活多少百姓啊?这群蛀虫,扒皮削骨也难解朕心头之恨。” “皇上息怒,臣看了这份名单也是触目惊心,其中有几人与臣还是同科,臣至今犹记,登科时大家许下的豪言壮志,谁知短短几年,他们竟堕落到如此地步,臣思来想去,也是痛心不已啊。”顾鼎臣长叹一声道。 “哼,不光你心寒,朕也心寒啊,这要是传出去,大明的百姓也会心寒,吏治败坏到如此地步,尔等都是朕心腹之臣,可有良策?”朱载圫冷哼一声问道。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中。 这件事关系太大了,谁也不敢随便拿主意。 见众人都不说话,朱载圫便开始点名了。 “严嵩,你来说说。” “启禀皇上,吏治崩坏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所以臣认为此时不可用重典,应该徐徐图之。”严嵩战战兢兢的回道。 “哼,油嘴滑舌,此时不是你两面讨好的时候。” “臣有罪,但臣才疏学浅,确实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啊。” 朱载圫烦躁的摆了摆手道:“夏言,你呢?” “皇上,臣倒是有一个办法,只是说出来,恐有伤人和。”夏言小心翼翼的说道。 “哦,说来听听。” “皇上,臣曾经做过刑狱官,那些疍吏们之所以敢触犯《大明律》,其最根本的原因便是心无畏惧,简单来说,就是他们觉着犯罪成本太低了,贪污被抓后,最多做几年牢,刑满释放后,还能去其它县继续谋一个职位,既不影响自己,也不影响家人,说实话,若哪一天臣的囊中羞涩,也敢去贪。 所以臣觉着朝廷可以通过增加犯罪成本,来抑制贪腐,比如:一旦贪腐被抓,子孙三代不可进学,不可参与科考等等。” 夏言的这番话说完,众人很没出息的同时咽了口唾沫。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是个好办法,但还不够狠,朕觉着改为三族内三代不得进学,不得参加科考。” “皇上,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太过了?”翟銮低声问道。 “哼,他们不是重视族人么?那朕就从他们的家族下手,一人犯错,三代遭殃,不如此,他们还真的以为我大明朝的民脂民膏是那么好拿的?” 见朱载圫拿定了主意,众人立刻拱手拜道:“皇上圣明。” 第60章 高薪养廉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对于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这七人,朱载圫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今日严嵩的表现有些令人失望。 有了夏言的抛砖引玉,众人也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了起来。 通过众人的群策群力,确实也想出了许多好办法,朱载圫命杨慎一一记录下来。 申时左右,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朱载圫打了个哈欠说道:“今日就到此为止,诸位再辛苦一些,帮朕拟成圣旨,朕要在今日的朝会上宣布。” “臣等遵旨。” 而此时沉默了一晚上的严嵩突然站出来说道:“皇上,臣有一计,可让皇上立于不败之地。” 朱载圫眼前一亮催促道:“速速道来。” “本朝太祖定制,百官俸给皆支本色米石,如知县月支米七石,岁支米八十四石,足勾养廉用度。 以知县为例,俸禄为每月七石,或一年四十五两白银,再加上笔墨费、柴薪银、皂隶银等各种福利,在立国之初,足够一位知县养家糊口了。 但自从太宗皇帝实施“折俸制”以来,官员俸禄严重缩水,贪官污吏也变的越来越多,此其一也。 其二,太祖皇帝将官员俸禄定为祖训,所以时至今日,我朝还在沿用太祖时期的标准,皇上,臣斗胆请问,那时候的四十五两白银与现在等价相同么?”严嵩终于硬气了一回。 朱载圫尴尬的回道:“不一样。” “最后一点便是太祖皇帝只考虑了官员一家的生活,但殊不知官员还有许多幕僚、奴仆要养呢?还是以知县为例,钱粮师爷与刑名师爷要不要请?轿夫要不要请?这些钱可都是知县自己付的,长此以往,就是清官也会被逼成贪官。”严嵩叹了口气说道。 严嵩所言不无道理,大明官员的俸禄确实有点低,尤其是朱棣那个没下限的,还搞出了一个“折俸制”,所谓的“折俸制”就是以宝钞抵米粮,众所周知,大明的宝钞就是一张废纸。 朱载煜干咳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朕涨薪?” “正是,皇上,咱们要想反贪就要光明正大的进行,官员的俸禄若不解决,即使反贪也是透着亏心啊。”严嵩义正言辞的回道。 “哎,严卿的这番话,让朕受益良多啊,孟冲。” “奴才在。”一直在旁边打盹的孟冲立刻惊醒。 “告诉内阁,今日罢朝,改到明日。” “奴才遵旨。” 朱载圫笑道:“诸位,今日就辛苦一些,先不要回家了,你们评估一下,官员的俸禄该涨多少合适?明日早朝,与反贪条陈一起宣读。” “诺,皇上。”众人拱手拜道。 杨慎低声问道:“皇上,此事要不要通知内阁的诸位大人啊?”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必了,此事就当成朕对你们的一个考验,明早你们也要做好准备,若有大臣不服上奏,朕是不管的,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请皇上放心,臣等定不会让您失望的。”众人异口同声的回道。 其实众人心里都清楚,他们是新皇登基后的心腹之臣,皇上现在把他们推到前台去,就是为了与那些老臣、旧臣打擂台。 这便是身处官场的无奈之处,不分敌友,不分好坏,只重利益。 朱载圫离开后,杨慎长叹一声道:“现在无论我们内部有什么隔阂,都要先放下,我们的对手是外朝中人,其中利害关系,希望大家都想清楚。” 夏言冷笑一声道:“早该如此了,那些老家伙们不走,我们又如何上位?” 桂萼拍了拍手赞道:“哈哈,夏兄好气魄,既然如此,那就开始,我们尽量不要让人家挑出毛病来。” “不是尽量,是要无懈可击。”顾鼎臣恶狠狠的说道。 “哈哈,敢不从命。”众人轰然应道。 尚书监的激情澎湃,朱载圫是体会不到的,因为这个时候的朱载圫早已进入了梦乡。 有的时候人生其实就是这么无奈,以“反贪”之名排除异己,虽说很令人诟病,但这却是朱载圫重掌皇权必须要经历的一个阶段,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会误杀许多好人,但也顾不得了。 当今朝廷的局势必须要变,尤其是中下层官员,他们才是真正掌握话语权的人,有的时候,以杨廷和等人的威望,也会被他们胁迫着做些自己不想做的事。 于公于私,这些不知变通的人都必须要离开朝廷,否则朱载圫的改革大计将会半路夭折。 无可否认,这是大明进行改革的最好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三人都是名臣,等他们老去,徐阶、夏言等人又会接上,最后还有高拱、张居正等人接盘。 三代人的努力,若不出意外,大明会走向一个不同的道路。 尚书监内,实在熬不住的几人都去休息了,只有精力最充沛的夏言还在认真的研究着策论。 此时,严嵩悄悄的走了过来,递给了夏言一杯葡萄酒。 夏言一口干掉,头也不回的问道:“这可是土鲁番使臣给皇上的贡品,你怎么弄来的?” 严嵩抿了一小口笑道:“自然是皇上赏赐的,今天你想要什么,皇上都会给你,你可得把握好机会啊。” “哈哈,若我想要个女人呢?” “那皇上估计会让你一辈子留在宫中。” 说罢两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严嵩拍了拍夏言的肩膀叹道:“歇歇,那些人最擅长的便是转移话题,你看着,工部贪腐的事最后绝对会转移到圣人之道上,你要真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去研究儒学典籍呢?” “不一样的,这是吾等的心血,哪怕别人不理会,吾等也要保证它十全十美,只有这样,方能证明吾等有治国安天下的能力。”夏言摆了摆手道。 “哈哈,公谨,也许正是你的执着,才会让皇上如此欣赏你,这一点严某是远远不如你啊。” “惟中兄,说实话你比我要聪慧,甚至可以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之一,但是聪明人都有一个缺点,那就是喜欢走捷径,这样有好有坏?小弟不好多做评价,但以当今皇上的性子来看,他是很不喜欢走捷径的人。”夏言意味深长的说道。 严嵩很认真的拱手说道:“多谢公瑾提醒,未来可期,你我到时再一较长短。” “哈哈,小弟静候佳音。” 第61章 夺权(一) 当你接触的人越多,层面越高,你就会发现:越高端、越有教养的人大都相互支持,抱团发展,因为你好了大家都好。 越低端、越缺德行的人,越是喜欢诋毁嫉妒,拆台,鄙视,因为我不好,我也不想让你好,这便是人性的弱点。 今日朱载圫这个低端的小团体便要向杨廷和那个高端团体发起挑战了。 看着眼前焦灼的七人,朱载圫笑着鼓励道:“人心有多大,天地就有多宽广,这个世界很大,大到了你们不可想象的地步,今日便是你们寻找梦想的第一步,相信朕,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正合,以奇胜,胜利终究会属于我们。” “皇上放心,臣等定砥砺前进。”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上朝。” 说罢便一马当先的上了御辇,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直奔奉天门而去。 虽说这几日是文官们大喜的日子,但今日早朝请假人数却也不多,就这一点来说,明朝的文官们确实勤奋,比宋朝那些懒蛋可强多了。 众臣见礼后,朱载圫便干咳一声道:“顾鼎臣,念。” “诺,皇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臣有奉公之典,藉内德以教修,朝廷有疏爵之恩……” 顾鼎臣深沉的嗓音在大殿中显得是那么动听,因为这封圣旨的主旨便是为在座的文武百官涨工资。 从今往后,官员俸禄不再用宝钞代替,只发放禄米和银两。 而且只要你这个月在任上不犯错,朝廷会再给你发放一份俸禄,名叫“津贴”,简单来说,就是工资翻倍了。 最后一条便是日后官员聘请幕僚、师爷的时候,可以将此事上报当地的布政司,布政司会进行考核,若此人才堪大用,便会替你出这一部分钱粮,但也有上限,比如七品县令所聘请的幕僚就不准超过三个人,不同品级的官员,上限也不同。 圣旨读完,大殿内顿时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文官们觉着他们的春天来了,先是重新有了宰相,现在被人诟病多年的俸禄问题也解决了,皇上这是准备要开启文治啊。 杨一清有些不解的说道:“最近两日,皇上封锁了整座安民宫,除了尚书监的人,其他大臣一律挡驾,难不成就是为了这事?” 杨廷和皱着眉头回道:“慎儿两天没有回家,可想而知,此事是秘密进行的,要只是加俸这样的好事,不该如此保密啊,想必皇上应该还有其它打算。” 杨一清又转头对王守仁问道:“伯安,你那里可有消息?” 王守仁苦笑一声回道:“阁老,此事老夫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听着三位大佬在前面讨论,蒋冕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皇上却给他下了封口令,不准他说出去。 最令人无奈的是,自己的两个门生也在那份名单上,自己要是说出去,那就是有意的对抗皇上,而且还是为了自己贪污的门生去对抗皇上,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自己会晚节不保啊。 就在此时,桂萼突然出列拜道:“启禀皇上,“工部贪腐”一案,现在刑部已经查清,证据确凿,这些人确实罪无可恕,还请皇上明察。” 语不惊人死不休,许多官员还没反应过来呢,便挨了一闷棍。 陈金恶狠狠的盯着蒋冕问道:“蒋尚书,你是不是要给老夫一个交代?” 蒋冕无言以对。 “闭嘴,你的人做出这等该死的事,还不让人查了。”杨廷和冷冷的说道。 沉默半晌,朱载圫长叹一声道:“朕昨晚便已接到了锦衣卫和刑部的奏报,看完后,朕是一夜未睡啊,为什么呢? 因为朕心痛啊,朕心痛那些寒窗苦读数十年的士子们,最终却背弃了自己的初心,变成了贪赃枉法的民贼;朕更心痛我大明的子民们,贪官污吏横行、奢侈成风,鱼肉百姓,这么多年,百姓们活的不容易啊;前朝旧事不远,你们非要再逼出一个“太祖皇帝”才善罢甘休么?” “皇上,此乃亡国之言,不可轻言啊,老臣忝为首富,御下不严,识人不明,其罪在臣,请皇上治罪。”杨廷和站出来拜道。 “皇上,有罪者交予有司定罪即可,何至于此?”杨一清也站了出来说道。 “臣附议,若交予刑部来定罪的话,臣要求严格按照《大明律》来执行。”桂萼冷笑一声说道。 此话一出,许多心虚的官员差点被吓死,甚至有几个心理素质极差的官员已经瘫在地上了。 这实在是太吓人了,朱元璋曾创用“剥皮实草”之刑,将犯赃满六十两以上官吏,在本地衙门旁边专设的“皮场庙”剥皮装草,然后立于官府公堂,以警告继任官吏。 “放肆,难不成你想把满朝文武一网打尽不成?”吏部左侍郎何孟春站出来怒斥道。 听到这话,朱载圫怒极反笑道:“哈哈,终于有人敢说实话了,没想到我大明朝竟然连一个清官都找不出来?” “皇上,此言差矣,只有庸官才会独善其身,而那些想做事、能做事的又有哪个能真正做到独善其身?皇上年幼,可能不知,这就是我大明朝的现状。”何孟春不卑不亢的回道。 “大胆,你竟然敢犯上。”尚书监的众人怒斥道。 何孟春冷笑一声道:“吾等本以为限制住内廷,我大明就天下大治了,没想到现在又出了尔等奸佞之臣,尔等蛊惑圣上,祸乱天下,枉为士人。” 今天朱载圫算是彻底见识到了大明文人的狂妄,朝堂上的政治斗争,竟然都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而且还说的如此肆无忌惮。 王守仁叹了口气道:“他是傻子么?这不是故意激怒皇上么?” 吏部左侍郎正是杨廷和的下属,所以此时杨廷和也是满脸铁青,恨不得现在就跑过去活活掐死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 “何大人,吾等也是按照太祖祖制行事,怎么就成了奸佞之臣了呢?”杨慎反唇相讥道。 “太祖祖制之上,还有“八议”呢?”何孟春不屑的回道。 第62章 夺权(二) “大胆,你竟然敢藐视太祖爷。”何孟春的一句话,被杨慎抓住了把柄。 此时何孟春方才反应过来,立刻跪下请罪道:“皇上恕罪,臣不是有心的。” “哼,带下去,听候发落。”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杨慎好不容易创造的机会,朱载圫自然不会放过。 何孟春此人其实早就成为了朱载圫的眼中钉、肉中刺,因为他不仅是李东阳的门生,还为马文升和刘大夏所器重,对于孝宗朝的这几位贤臣,朱载圫是嗤之以鼻的,甚至还有些厌恶。 刘大夏一手毁掉了郑和海图,要不是“九重门”那里还有备份,那整个大明朝的航海技术估计会倒退一百年,就这一点,他便堪称大明的千古罪人。 还有那位马文升,因他与汪直不和,所以当朱见深攻打女真时,他是极力反对的,说是贤臣,其实就是一位是非不分的老官僚而已,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学生,朱载圫岂能留他? 杨一清悄悄的拽了一下杨廷和的衣袖说道:“咱大明朝可没有“以言治罪”的先例啊。” “哼,大明朝虽没有以言治罪的先例,但却有大不敬之罪,何孟春这是咎由自取。”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杨一清不屑的撇了撇嘴,杨廷和这老家伙还是偏向自己的儿子啊! 处置了何孟春,殿内只是短暂的安静了一会,紧接着翰林院侍讲学士唐皋又站了出来。 此人是正德九年的状元,而且与杨慎还是好友。 两人之间的辩论,注定是一场龙争虎斗。 朱载圫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干咳一声道:“唐卿,你是前朝状元,朕怜汝才,不可放肆,退下。” “臣多谢皇上厚爱,但为人臣子,也需遵循臣子之道,若臣直言纳谏,能使君父迷途知返,臣虽死无憾。”唐皋大义凛然的说道。 “卿精神可佳,那朕就拭目以待。” 杨慎笑道:“唐兄,杨某今日可不会手下留情。” “哼,杨兄不必留手,刚才杨兄所言,堪称以势欺人,算不得什么,太祖祖制有言,宦官不得干政,那现在的司礼监又算什么?还有卫所、内阁等等,大明朝早已违背了太多祖制,所以今日我们就要抛开这些,只论对错。” 唐皋不愧为状元,这一番话直指要害,就连朱载圫都忍不住暗中赞叹。 杨慎摇了摇头道:“抛不开的,因为这不仅仅是关乎祖制的问题,还关乎《大明律》,《大明律》至今还在实施,若只有百姓犯罪,依律治罪,可官员们却每次都能逃脱,那请问唐兄,《大明律》还有存在的必要么?” “杨兄的意思是“八议”也不行?”唐皋皱着眉头说道。 “不行,杨某认为《大明律》面前,应该人人平等,这也是太祖皇帝编撰《大明律》的初心所在,我们后人也该拼尽全力去维护《大明律》的权威。” 此话一出,朱载圫首先忍不住鼓掌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才是大同社会么?” 一旁的杨廷和见到眼前这一幕,内心也是非常欣慰,自己的儿子这半年时间,确实成长了很多。 “不可能的,历朝历代都不会做到这一点的。”唐皋断然否决道。 “那杨某再请教一个问题。” “杨兄请说。” “唐兄觉着是用律法杀人好呢?还是用权利杀人好呢?”杨慎缓缓的问道。 闻弦歌而知雅意,唐皋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杨兄高见,唐某不如也。” 说罢便将官帽放在了地上大声说道:“皇上,臣才学疏浅,枉立于庙堂之上,请皇上放臣归乡。” 对于唐皋此人,朱载圫还是比较欣赏的,坚持原则却又不迂腐。 朱载圫狠狠的瞪了杨慎一眼道:“唐卿,你不用和这个妖孽比,他只是胜在鬼辩而已。” “皇上宽宏大量,臣佩服,但臣觉着杨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大明律》时至今日,已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了。” “唐卿所言,朕会和内阁好好商议的,卿先退下。” “皇上圣明。”唐皋拱手拜道。 杨慎这次赢得很侥幸,堪称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因为他所言的那句“以律法杀人”不仅对官员们不利,对皇上来说更是大大的不利。 依法治罪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了,因为最喜欢破坏这个原则的不是别人,正是皇帝本人。 纵观中国历史,杀人最多的便是皇帝了,秦皇汉武杀,唐宗宋祖也不手软,一代天骄成吉思汗更是一个杀人魔头,朱元璋、朱棣父子两人也不含糊,在大明朝,诛十族都出现了。 王守仁叹息一声道:“这次用修可是被逼到绝路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用修的心绪已经乱了。”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我哪一个不是从这名利场中厮杀出来的?要是这点心魔都过不去,那还不如回家老老实实的当个才子呢。”杨廷和面无表情的回道。 杨一清悄悄的竖了一个大拇指笑道:“阁老,用修此时虽说已是强弩之末,但他的表现已经足够惊艳了,年轻人,不可过于苛刻,而且此时即使有人还要站出来,那也是胜之不武,不会影响用修的名声的。”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老夫何尝不知啊?只是现在儿子跟老子相互对立,老夫这心里很不是滋味。” “哎,阁老啊,老夫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皇上了,很明显这次朝会就是皇上故意组织的,目的是为了夺权,所以才将尚书监这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推到了前面,这种阳谋,确实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也不至于如此被动?怎么老夫连反击的欲望都没有呢?” 杨廷和摇了摇头道:“应宁兄,不是我们不想反击,而是我们不敢,老夫的儿子就在对面,所以老夫心存顾虑;犯事的是工部的人,所以陈金为了避嫌,也不能出面;至于蒋冕么?他只能表示支持,因为这是一场重大的刑法改革,对刑部是有利的;伯安手握京师军权,他要是和皇上对立,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而其他人之所以不敢出面 ,其实也是被名声所累,身为老臣,谁都不想背负一个欺负幼主的名声。” “阁老还是如此睿智,老夫佩服。” 杨廷和看了一眼装傻的杨一清笑道:“应宁兄,想要结束这场乱局,还得要靠你啊。” 杨一清干笑一声道:“放心,老夫不会坐视不管的。” 第63章 夺权(三) 君子与小人只有一墙之隔。 正当朱载圫准备宣布结果的时候,又一位德才兼备的君子站了出来。 朱载圫面无表情的问道:“张翀,给事中有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之权,现在工部出了这等大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回禀皇上,臣是户部给事中,工部给事中另有其人。” “哼,如此鬼辩,恐怕有损张卿的君子之风。”朱载圫阴阳怪气的说道。 “太祖置给事中,掌侍从、谏诤、补阙、拾遗、审核、封驳诏旨,驳正百司所上奏章,监察六部诸司,弹劾百官,与御史互为补充,今日见朝有大奸,臣不得不言。”张翀不卑不亢的说道。 夏言冷笑一声道:“张大人所说的大奸应该便是吾等?” 张翀点了点头道:“说大奸已经是便宜你们了,准确的说你们应该是国贼。” “少在这血口喷人,你要是说不清楚,夏某与你不死不休。”一向脾气暴躁的夏言恶狠狠的说道。 “秦二世而亡,不就是因为秦法严苛么?百姓们不堪其负,这才揭竿而起,尔等身为天子近臣,却在皇上身边大肆鼓吹重法轻儒,这难道不是国贼么?”张翀义正言辞的说道。 听到这个理论,夏言不禁笑道:“刑罚的作用,无外乎两个方面,一是解决已经出现的社会冲突或者矛盾;二是起到宣传作用,向百姓告知权利义务的边界,朝廷制定法律,不是像秦国那般愚民、弱民,而是为了告诉百姓们,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请问张大人,这有何不可?” “巧言令色,商君驭民五术乃愚民、弱民、疲民、辱民、贫民,五者若不灵,杀之,这对于天子来说,是最锋利的一把刀,而一旦习惯用刀说话,恐怕就拿不起笔了。” 张翀的这番话很明显就是在指桑骂槐,这是在批评朱载圫过于重法了。 朱载圫不怒反笑道:“张卿的意思朕听懂了,简单来说,就是让朕无为而治。” “皇上,内阁的职务便是参与机要事务的,现在却只是拟定文书,对军政大事的裁决权全部归属于内廷,这岂不是本末倒置?”张翀不卑不亢的回道。 “哈哈,你还真是大明的忠臣啊,朕之前怎么没看出来呢?” “皇上……” “住嘴。”杨一清怒喝一声道,杨一清已经看出来了,现在皇上正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先生,不要拦他,让他说完。” 张翀大声吼道:“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非与百姓共天下,请皇上明鉴。” “还有谁和他一样想法的,都站出来。”朱载圫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臣说道。 大明朝的文官果然还是硬骨头比较多,零零散散的又有十几人站了出来,而且大多都是御史言官。 “哈哈,真当朕不敢杀人么?”说罢朱载圫便拿起一旁的仪剑,走下龙椅。 锋利的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银光闪闪,朱载圫冷笑道:“这把宝剑还是当年太宗皇帝留下的,太宗皇帝曾拿着它大破南军、五征漠北,那是何等的英雄气概啊?可惜自从太宗皇帝去世后,这把宝剑便再也没有饮过血,朕不孝,虽不能上阵杀敌,但是用它来杀几个贼子,想必太宗皇帝是不会怪罪的。” 张翀梗着脖子回道:“士可杀,不可不弘毅,能死在太宗皇帝的剑下,乃是臣的福分。” “哼,你还不配。”说罢朱载圫突然挥剑,便砍向了张翀身旁的一名言官,头发、官帽顿时散落一地。 很快一股尿骚味便传了过来,那名言官翻了几下白眼,竟然晕了过去,他的下身还有阵阵水渍。 杀人诛心,看着自己的伙伴如此懦弱,张翀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朱载圫不屑的说道:“这样的人也配立于庙堂之下,羽林军。” “末将在。”全身戎装的王勋大声应道。 “拉下去,重责五十大板,扔到刑部大牢去,听候处置。” 张翀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朱载圫笑着说道:“朕还没说让你走呢,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确实是一个硬骨头,所以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夏言。” “臣在。” “当今我大明朝哪里最危险?” “启禀皇上,应该是东南沿海的海岛上,那里现在已经成为了倭寇的乐园。” “哈哈,甚好,那就送我们张大人去当一个岛主,对了,把他老婆孩子也都送去,朕倒要看看,他的那些仁义道德能不能让倭寇们回心转意,放下屠刀?” “多谢皇上。”张翀面无表情的回道。 对付张翀这种软硬不吃的人,最好的办法便是打发的远远的。 面对暴怒的朱载圫,众臣连一个求情的都没有。 杨一清长叹一声道:“请皇上手下留情,您这么做,张翀一家就没有活路了。” 朱载圫冷笑一声回道:“先生,这都是他逼朕的,贪官人人得而诛之,朕只是想与众卿讨论一下该如何更好的进行反腐而已,可他们呢?扯来扯去,竟然扯到了国本上。” 直到此时,众臣方才反应过来,好像是跑题了。 杨一清苦笑一声道:“老臣做官多年方才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本心最难守,入仕前的梦想有多么美好?入仕后的现实就有多残酷。 老臣这些年也整治了不少贪官,若说他们从当官的那一天开始就想贪污,那实在是冤枉他们了,但在官场的时间越长,你就会发现,独善其身想要做事,真的很难,退而自守,却又受不住本心,有了好的,就像要更好的,最终,欲壑难填,双眼被银子遮住了,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死神的降来。 皇上,无论您承认不承认,大明朝都不是如您想象中的那般美好,而且这些事也不是只靠皇权、严刑峻法能控制住的,太祖爷在位时,贪污超过六十两,就会剥皮充草,可是贪污的官员还是前仆后继,毫无畏惧。” “朕也一直在思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些人在贪欲的驱使下,已经变成了野兽,他们与正常人最大的不同便是他们是凭借兽性去做事的。” “先生之言,振聋发聩,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第64章 夺权(四) 这便是名臣的作用,简单的几句话,便抑制住了皇上的杀心。 朱载圫随手挽了一个剑花,笑道:“朕年少学武时,先帝就曾告诫过朕,做事一定要持之以恒,不可半途而废,时至今日,朕也不敢丝毫忘记先帝的教诲。 刚才先生为尔等求情,也算是说尽了为官之道,朕也知道想做事难,想做清官更难,但你们难,朕就不难了么? 朕弱冠之年登基,天下百姓翘首以盼,他们盼的是什么?农家希望朕给他们土地、粮食;士人们找朕要施展才能的平台…天下四民,士农工商,各有诉求,这些朕都要给他们,否则陈胜吴广之旧事便会在我大明朝重新上演。 朕不想当亡国之君,所以吏治必须要清明,贪腐必须要整治,这便是朕的态度,诸卿可有异议?” “臣等死罪。”众臣拱手拜道。 “顾鼎臣。” “臣在。” “朕写,你记,一字都不许改动,明发天下。” “诺,皇上。” “工部贪腐一案,涉及银两达五百万两,其中贪污达十万两以上的便有二十五人,触目惊心啊,午夜梦回之际,朕也做过反思,首先便是《大明律》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其次便是此次工部贪腐一案决不能姑息,定要严惩不贷。 赃款在十万两以上的官员,去职入狱,三族三代内不得出仕、入学;超过五万两的去职入狱,三代内不得出仕、入学;超过一万两的三日内补齐赃款,降职留用;至于其他人只需补齐赃款即可,此事由三司、锦衣卫具体负责。 《大明律》修订一事,由内阁负责。 朝廷新制定的俸禄政策,从本月开始实施,户部做好准备。 吏部做好遴选官员的准备,尽快补齐朝中空缺。 吏部左侍郎何孟春对太祖爷不敬,去职,流放辽东,永不叙用;六部给事中察人不明,去职。 顾鼎臣任吏部左侍郎;杨慎任佥都御史,尚书监行走;唐皋进尚书监,接替顾鼎臣之职,尚书监其它人,分任六部给事中。” 至此,朱载圫上位以来的第一次夺权之争终于圆满的画上了句号。 在这场皇权与大臣们的争斗中,皇权完胜。 有人欢喜有人愁,看着那些瘫软在地被羽林军带走的大臣们,朱载圫冷笑一声,便带着自己的狗腿子们离开了…… 回到安民宫,朱载圫非常欣慰的说道:“不错,这次大家都做的很好,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此乃臣等应尽之责。”众人拱手拜道。 “非常之时,朕就不为你们庆功了,早点回去歇息,你们现在进了六部,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这几日好好的做些功课,可不能给朕丢人啊。”朱载圫笑道。 “诺,皇上。” 朱载圫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便离开了。 朱载圫离开后,众人相视一笑,也各自回家了,好几天不眠不休,即便是铁人也受不了啊。 总体而言,几人中收获最大的便是顾鼎臣了,一跃成为了吏部左侍郎,等四年后内阁换届,顾鼎臣很有可能会入阁。 至于其他人,也很满意,大家现在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十年内,自己这些人只要不犯错,绝对能够全部入阁,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过过首辅的瘾呢…… 接下来的两个月,京师堪称是官不聊生,锦衣卫到处抓人,刑部大牢已经人满为患,无奈之下,蒋冕只好暂时征召了锦衣卫诏狱。 这天天上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文渊阁内,杨廷和与杨一清二人一边烤火,一边闲聊,甚是悠闲。 此时蒋冕冒雪赶来,杨一清笑着递上了一杯热茶道:“敬之,先过来烤烤火,暖和一下。” “您两位的日子倒是过得自在,殊不知外面现在已是人心惶惶,快过年了,诺大的京城,大街上一个人都见不到。” 杨一清叹道:“老夫早知会有这一日,现在想来还好,最起码皇上没有大开杀戒,杀得人头滚滚。” “哎,还不如一刀砍了干净呢,今天牢里又有三人自尽了,皇上这一招确实太狠了,比诛三族都差不到那去。”蒋冕唉声叹气的说道。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杀人诛心啊,那张翀当天回到家,便全家自尽了,说实话,若老夫是张翀,估计也会走这条路,家中女眷自尽,总比去海岛上被倭寇侮辱要好。” 此时杨一清突然笑道:“这次你刑部是受苦了,可老夫的户部却肥了,还没开春呢,下一年的赋税就凑齐了,有了这些钱,到明年总算能过些松快日子了。” “这么多么?”蒋冕震惊的问道。 “那是自然,有了皇上的这道圣旨,再加上《大明律》已经重新修订,那些做贼心虚的家伙都快把户部的门槛给踏破了。” 杨廷和站了起来缓缓说道:“老夫也该去见见皇上了,开春以后,还有许多事要做,继续下去,恐怕会影响国政。” “同去、同去。”杨一清笑着附和道。 “哈哈,两位阁老,不用麻烦了,老夫刚刚接到圣旨,那些罪官已经开始往外流放了,而且最近三日,锦衣卫都没送人过来,此事到此为止了。”蒋冕大笑道。 “真的么?” “那还有假?京师官员一下子少了一半多,再继续下去,估计皇上也顶不住这个压力了。” “那就好,说实话,这段时日可真是煎熬啊,老夫的两个侍郎前晚还跟老夫一起饮宴呢,第二天就被抓了。”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别说你户部了,六部哪一个又跑得了?刑部作为此次案件的主审部门,都没了接近一半的人,老夫最近也是头疼啊,这么多空缺,老夫去哪里找人啊?” “说起来还是王阁老聪明,带着京军去河北救灾,这一走便是两个月,至今为止,只有兵部的人员最齐全。”蒋冕不满的嘟囔道。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还没看明白么?伯安外出乃是皇上安排的,说到底皇上最信任的还是伯安啊,这次风波,不光兵部损失最小,他的好友、弟子也都入京了,伍文定任顺天府尹、邹守益任大理寺卿。” 杨一清没有理会杨廷和的牢骚,双眼贼亮的问道:“这么说来,老夫是不是也可以举荐一些人啊?” “那是自然,皇上日理万机,这么多空缺,他一人是补不齐的。” “哈哈,老夫有几个门生,还算是能吏。”杨一清不禁大笑道。 一旁的蒋冕也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阁老,老夫也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 第65章 施恩 正德十六年在大明的历史上绝对是非比寻常的一年。 这一年,大明最闹腾的皇帝走了,但却迎来了另一位更加让文官们糟心的皇帝。 相比明朝其他皇帝,朱载圫的不同之处便是从来不和文官集团正面对抗,朱载圫最擅长的便是迂回作战,而且还是站在大义的名分来铲除异己,让大臣们是苦不堪言啊。 随着元旦的到来,朱载圫掀起的大案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那些幸存的官员们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可以安心的过个好年了。 只是今年的年节会少很多,因为好多同僚不是在返乡的路上,就是在流放的路上。 这段时间,户部发了一笔大财,而朱载圫也发了一笔小财,今年羽林军剿匪弄回来不少赃款。 看着眼前这些还带有血迹的金银珠宝,朱载圫不禁破口大骂道:“你们能不能办事仔细点?这血还没擦干净呢,就送到朕这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坐地分赃的大盗呢?” 王勋赔笑道:“圣上息怒,下次臣定会洗的干干净净的,再给您送来。” 朱载圫随手拿起一块和田玉扔给王勋道:“听说你这老货又生了个儿子,这块玉就当朕的贺礼。” “臣多谢圣上。”王勋感激的回道。 出了内库,朱载圫长出了一口气问道:“被俘的盗贼有多少?” “启禀皇上,剩下的还有二百余人,这些人还算是良知未泯,至于那些作恶多端的家伙,都被老臣给砍了。”王勋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笑着点了点头道:“做的对,朕虽然是想用他们做点事,但还不至于什么样的烂人都要?这些人你尽快移交给锦衣卫,朕有大用。” “诺,老臣遵旨。” 这几年大明还是以休养生息为主,所以大军能不动就不动。 但休养生息也不代表着毫无作为,朱载圫打算把这些贼寇都送到河套去,打家劫舍他们可是专业的,有他们在河套之地,绝对会让鞑靼人疲于奔命。 这些阴私的事,自然还是少点人知道为好,所以朱载圫连王勋也没告诉。 朱载圫刚刚回到安民宫,风尘仆仆的王守仁便进宫了。 前段时间,河北等地发生了雪灾,当地救灾人手不足,所以朱载圫便安排王守仁率领京军去救灾了。 王守仁走的时候,正是贪腐大案愈演愈烈的时候,这个时候让其离开,也有朱载圫保护他的心思。 这一遭下来,王守仁变得更瘦了,但精神却很饱满。 王守仁大礼参拜道:“老臣参见皇上。” 朱载圫连忙扶起王守仁叹道:“先生,让您受苦了。” “此乃老臣应尽之责。” 两人落座后,朱载圫笑着问道:“先生,此行如何?” “皇上圣明,以驻军来救灾,这效果果然好。”王守仁笑容满面的回道。 “其实朕是通过此事来培养军人的荣誉感,另外便是拉进军民之间的关系。”朱载圫笑着说道。 “哦,那皇上认为强军该是什么样子的?”王守仁好为人师的毛病又犯了,开始考较起朱载圫了。 “战至一兵一卒,不退。” 王守仁愣了愣,然后苦笑一声道:“皇上,您说的这种强军,老臣是没有见过,一般情况下,一支军队损失在两成左右,就需要休整了,损失三成左右,就到了强弩之末,超过四成,那就会崩溃。” 想起后世那些可爱的人民子弟兵,朱载圫笑道:“这种军队,朕只是在梦中见过,但那个梦又特别真实,所以朕相信,大明早晚也会练出这样一支战无不胜的强军。” “哈哈,那老臣就拭目以待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朱载圫满脸怀念的说道。 此时王守仁笑着将怀里的万民书递给了朱载圫。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手印,朱载圫不禁感慨道:“哎,这才是世上最宝贵的财富啊。” “皇上仁爱,天下子民也定会以您为亲。” “多谢先生,朕最近这段时间内心一直忐忑不安,朕也不知道自己做的到底对不对?今日收到这份礼物,朕方才安心了。” “老臣认为,江山稳固,靠的不是我们这些官员,也不是一两座坚城,而是民心,只有以天下人的人心筑成的长城,才是最稳固的。” “多谢先生教诲,朕记下了。” “还有一件事,老臣觉着皇上也该做了。”王守仁缓缓说道。 “什么事?” “施恩,皇上,能够在这场风波中留下来的大臣,大多是清廉之辈,年关将至,这些只靠俸禄过活的大臣们会很难,这个时候正是您施恩的好机会。”王守仁笑着说道。 朱载圫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孟冲。” “奴婢在。” “给在京所有官员发放炭火钱,银、米、布为主,马上就去。” “诺,主子。” 见朱载圫还是如此的从谏如流,王守仁的内心也是非常欣慰。 王守仁从宫里出来,已经快深夜了。 回到府上,见花厅的灯还亮着,不禁问道:“今日有客人么?” “老爷,是咸宁侯世子来了,少爷正陪着他说话呢。”管家低声回道。 听到是仇鸾来了,王守仁不悦的说道:“让正宪抓紧把他打发走,问起老夫,就说老夫还未回府。” “诺,老爷。” 对于仇鸾此人,王守仁是极度不喜的,王守仁甚至觉着,这样一个喜欢到处钻营的人,就不该留在军中。 一盏茶过后,王正宪方才姗姗来迟。 王守仁子嗣艰难,所以便认了侄子王正宪为养子。 王正宪很惧怕自己的这位养父,行完礼后,便站到了一旁,当起了木头人。 王守仁放下手中的书淡淡的问道:“听说你最近和仇鸾来往很密切?” “回禀父亲,孩儿与世子只是在诗会上见过几面而已。”王正宪小心翼翼的回道。 “哼,日后不许再与其来往,有时间就多待在家里看看书,不要到处乱逛,京师不比其它地方,你要是闯了大祸,为父也救不了你。”王守仁冷哼一声道。 “可是世子人很好啊,而且咸宁侯久病之躯,说不定哪一天世子就能继承爵位了,孩儿与其交好,将来也是父亲的一个臂膀啊。”王正宪不服气的回道。 见状,王守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傻孩子啊,不要被外面的那些谣言给骗了,仇鸾的父亲久病在床,他不在家尽孝,却到处钻营,这样的人是良善之辈么? 而且圣心难测,若仇鸾真的简在圣心,皇上为什么还会夺了他的爵位?最近一段时间,你就不要出府了,好好的在家闭门读。” “知道了,父亲。”王正宪无精打采的应道。 第66章 正德十六年的结束 这次风波,毫无疑问,受益最大的便是朱载圫。 杨廷和等人好不容易将文官捏成一派,一场大案过后,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于是杨廷和等人也准备改变策略了,那就是各自为政,趁着这个机会,他们把自己的门生、亲信全都调了回来,这样便可进退自如了。 内阁其余六人正在拼命的捞好处,只有王守仁纹丝不动。 为了保护王守仁,无奈之下,朱载圫也只好亲自动手了。 王守仁的好友伍文定出任顺天府尹,两名学生邹守益与方献夫也进京了,一个是大理寺卿,另一个是礼部侍郎,王派顿时名声大振,也就是在这个大环境下,仇鸾才开始接触王正宪的。 而远在山东的胡世宁也推荐了自己的三位好友,他们分别是李承勋、魏校和余佑。 胡世宁的人其实就是朱载圫的人,于是乎,李承勋成了都察院的副都御史,魏校和余佑也分别进入了户部和工部。 至此朱载圫在朝中的布局,方才全部完成。 六部的给事中都是出自尚书监,顾鼎臣去了吏部,三司有邹守益这个大理寺卿在,礼部有方献夫,户部有魏校、工部有余佑、都察院有李承勋,再加上王守仁这个兵部尚书与伍文定这个顺天府尹,现在的朱载圫已经算得上是大权独揽了。 自己的人都安排完了,对于杨廷和等人的那点小心思,朱载圫也就毫不在意了,吏部送来的补缺名单,朱载圫大手一挥,便全部同意了…… 元旦前一天,正德十六年的最后一次大朝会如约而至。 杨廷和代表内阁汇报了今年的成绩,首先便是先帝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基本上摆平了,接着便是新政中的开中法和募兵法基本上取得了成功。 九边所有卫所在王守仁的主持下,已经全部化军为民,那些通过兵部考核的军官可以继续留在军中,没有通过考核的,也卷铺盖走人了。 虽然在这其中免不了有些怨言,但在朝廷反腐的大环境之下,他们的怨言还没来得及付诸行动,就被锦衣卫给抓了。 《大明律》既然已经修订了,那就不会只针对文官。 至于开中法么?截止到现在,已经有十五户商家愿意入驻九边,现在朝廷要做的便是在明年开春之后,尽快将盐引兑换给他们。 杨廷和话音刚落,殿内顿时响起了阵阵“万岁”声。 接着便轮到内阁次辅杨一清发言了。 杨老爷子最近活的很滋润,听说还纳了两房小妾。 那些贪官们整整捐出了一年的国税,户部一下子便缓过来了。 本来没有那么多呢,可是当锦衣卫将新宁伯下狱后,那些勋贵们就像疯了一般,玩命的往户部塞钱,而且还是十万两起步。 现在新军已经训练完成,大多勋贵都是赋闲在家,所以现在正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候。 为了不被皇帝和文官联手干掉,他们也只能忍痛,拿钱买平安了。 杨一清干咳一声缓缓道:“皇上,去年户部进账五千四百万两白银,支出四百三十二万两,节余达到了一千二百多万两,堪称历年之最,按照各部计划,明年还要支出六千万两,现在看来应该不成问题。”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各项新政尽量在明年落实下去,争取后年有产出,可以反哺朝廷。” “诺,皇上。”内阁众人拱手应道。 接下来的兵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等也相继报告了这一年的成果,朱载圫也是一一夸奖。 直到工部尚书陈金站出来说道:“启禀皇上,有梁山水泊为典范,工部准备在明年全力整顿黄河。” “甚好,海晏河清是帝国兴盛的象征。”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 自古以来治河便是大功业,海晏河清这是所有帝王的梦想。 但是黄河这条哺育了华夏民族的母亲河,从唐朝以来,便变得开始暴躁起来了。 尤其是河南、山东等下游地区,每年的春天,浩浩荡荡的黄河水都会携带着大量的冰块东下,这个时候也是黄河泛滥最严重的时候。 就在北宋京城开封附近,因为地势平坦,黄河已经成为了一条地上河,都说开封人头顶上顶着一盆水,这句话一点都不夸张,只要登上开封城的城墙,平视就能见到黄河上的白帆。 而且山东、河南一带还是人员密集地带,一旦黄河泛滥,就是一场大灾。 “陈卿,治理黄河是一个整体的工程,哪里需要分流?哪里需要泄洪?这些都要考虑清楚,朕希望工部能做一个综合方案,切记不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朱载圫再次叮嘱道。 “老臣遵旨,皇上,老臣还有一个提议,荆襄之地的洞庭湖物产丰富、周边土地肥沃,工部准备在此填湖造田……” 还不待陈金说完,朱载圫便很失礼的打断了他的话道:“万万不可,陈卿难道忘了“水溢则满”的道理?那洞庭湖其实就是大江的分水池子,一旦大江无法分流,那大明最富饶的地方可就遭殃了,这有损国本啊。” 听了这话,陈金不禁出了一身冷汗,陈金连忙请罪道:“老臣糊涂,请皇上治罪。”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陈卿请起,这些事也是朕从一些杂书上看来的,要不然朕也不知,这次工部治河,依朕之意,不妨在全国各地广招治水之才,与工部一起研究治河方案。” “皇上圣明,此乃万全之策矣。”陈金很痛快的答应了。 最后便轮到礼部了,礼部尚书毛澄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改元”的事,正德十六年马上就要结束了,过完元旦,便是“泰兴元年”了,大明也将正式开启自己的新篇章。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改元泰兴,普天同庆。” 许多大臣都想从朱载圫嘴里听到“大赦天下”四个字,但却令他们失望了,朱载圫并无此意。 “恭贺皇上。”众臣怀着复杂的心情拜道。 朱载圫继续说道:“毛卿,朕听说上元节过后,土鲁番使臣就要回国了,临走之前,带他来见一下朕。” “诺,皇上。” 此时大朝会已经到了尾声,内阁首辅杨廷和站出来开始作总结报告了,在这方面,大明和后世差不多。 总而言之,便是今年在英明神武的皇帝的带领下,大明取得了巨大的进步,国力大大提升,希望大家再接再厉,来年更上一层楼。 第67章 与民同乐 元旦这天,朱载圫在御花园举行了家宴。 为了让张太后开心,朱载圫破天荒的奢侈了一把,在御花园内,弄了许多冰雕。 这些冰雕式样繁多、形态各异,在烛光的照耀下,更显五彩缤纷,大明工匠们手艺很好,以各种形状冰雕组成了一条星光大道,转个弯,便会让人眼前一亮,琼楼玉阁、流红叠翠,处处令人忘怀。 只是可惜现在陪在朱载圫身边的不是一位红颜知己,而是孟冲这个胖太监。 朱载圫逛过一遍,后宫的那些太妃们方才姗姗来迟,莺莺燕燕,一群女人,吵得人头痛,这些人都是朱厚照留给自己的非物质遗产。 诺大的皇宫,只有朱载圫一根独苗,所以朱载圫总感觉这些女人看自己的眼神很热烈。 朱载圫跟张太后和刘太妃请过安后,便落荒而逃了。 张太后凤眼一瞪,冷哼一声道:“兰姑,看好这些狐媚子,现在皇上这个年纪,正是对男女之事趋之若鹜的时候,千万不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太后您放心,此事奴婢记在心里呢。”兰姑笑着应道。 对此事兰姑确实很上心,不出意外的话,她的侄女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皇后不敢想,但是捞一个贵妃的名号还是没问题的…… 朱载圫来到奉天殿时,众臣早已到齐了。 朱载圫笑容可掬的说道:“众卿安康。” “皇上安康。” 朱载圫微微一笑道:“哈哈,今日元旦佳节,为酬谢众卿一年的辛劳,朕特意在承天门外的广场上安排了百戏,与众卿同乐。” 杨廷和摸着胡须缓缓说道:“想必皇上今日还邀请了京师的百姓?” 朱载圫不禁大笑道:“哈哈,知朕者,先生也,朕久居深宫,百姓不知朕貌,朕亦不知百姓疾苦,长此以往,恐生隔阂。” “皇上圣明,前宋其它不论,但与民同乐却是堪称典范,每年上元节的时候,皇室成员与文武百官们,都会汇聚一堂,其乐融融。然后还会直接在宫墙上,与彻夜狂欢的百姓们一起观看花灯烟火。”杨廷和笑容可掬的回道。 “先生,依朕看来,赵宋皇帝还是小气了,朕是准备从元旦一直表演到上元节,这十五天都会对百姓们开放。”朱载圫颇为自傲的说道。 “皇上圣明。”众臣拱手拜道。 朱载圫率领着众臣登上承天门,而此时外面早已是人山人海,羽林军正在努力的维持着秩序。 在这个皇权已经深入骨髓的时代里,百姓们已经习惯了头上有一个皇帝存在。 许多大字不识的农民军,刚刚占领一个县城,就开始着手准备登基称帝了。 由此可见,皇帝在大明百姓们心中的地位。 明朝的百戏很丰富,包括杂技、角氐、幻术、游戏等,尤以杂技为主,杂技又主要包括高絙、吞刀、履火、寻橦等。 而朱载圫最喜欢的便是“鱼龙曼延”了,这是由几个人手里拿着鞀鼓,引逗一条化装的鱼和一条龙,龙身上有一幼童,在做各种表演。 朱载圫的龙袍在人群中非常显眼,几名羽林军士兵战战兢兢的护在一旁,手里还拿着大盾,一旦皇上有失,他们全家都活不了。 朱载圫刚刚出现在城墙上,便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 朱载圫笑着吩咐道:“孟冲,安排宫里的内侍抬些吃食、热汤下去,百姓们看累了,也能暖和一下。” “主子仁慈,奴才现在就去。” 百戏开始了,城楼上的宴会也就开始了,众人把朱载圫当成吉祥物,拜了拜,便各自去找相熟的同僚去饮酒了。 而守在朱载圫身边的只有内阁的三位大佬。 四人有说有笑,气氛非常融洽,对于自己的这三位老师,朱载圫还是很尊敬的,他们的所作所为,虽说算不上大公无私,但也算得上兢兢业业。 无论朱载圫和文官们的关系多么恶劣,他们都没有忘记自己先生的责任,不仅按时给朱载圫授课,还在努力维持着朱载圫与文官们那破碎的关系! 就在此时,英国公和成国公两位老国公联袂而来。 见状杨廷和三人很知趣的离开了。 英国公张仑是第一代英国公张辅的孙子,正德十年袭爵。 成国公朱辅是一位老者,战功显赫,也是朱厚照在位期间最信任的一位勋贵,宁王叛乱时,朱厚照便安排朱辅去了南京守备。 在这两人面前,朱载圫也不敢托大。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两位老国公都是我大明国之柱石,今日天寒,二老可要多加注意啊。” “多谢皇上好意,正德十一年,老臣曾佩平胡将军印,率师赴白羊城御虏,说实话,与白羊城的寒冷比起来,京师还真算不了什么。”朱辅笑容可掬的回道。 “哈哈,老国公戎马一生,朕甚是佩服,孟冲。” “奴才在。” “再加两个火盆过来。” “诺,主子。” 两人立刻拱手说道:“老臣多谢皇上。” 酒过三巡,两个老狐狸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狐狸尾巴,他们看上了新成军的京军。 按照大明祖制,京军一般都是由勋贵们掌管。 但是朱载圫却不想将京军再次交到勋贵手中,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勋贵们虽然与国同休,比较忠心,但能力却远远不足,自己千辛万苦训练成的大军,一旦交到他们手里,恐怕过不了几年,又要变成摆设了。 所以这次朱载圫选择的大多是地方将领。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两位老国公啊,实不相瞒,朕已经选好了掌管六军的将领,从今往后也没有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之说了,只有大明第一军到第六军,这便是京军的新名字,二老久在军中,也知道军事改革,切忌不能虎头蛇尾,所以二老所请,朕恐怕也是无能为力了。” “哈哈,圣上能允许老臣家中女儿参加选秀,老臣等已经感恩戴德了,今日看来是老臣等贪心了,还请皇上恕罪,只是家中子弟众多,也不能光闲着啊,所以老臣这才厚着脸皮来找圣上的。”张仑拱手说道。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两位老国公还有何请?就一起说出来。” 见状朱辅便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皇上,现在文官势力过大了,为大明江山计,老臣等请求重掌五军都督府。” 第68章 五军都督府 五军都督府乃是朱元璋首创,它的前身是大都督府,节制中外诸军事。 后来老朱觉着大都督府权力过大,便将其一分为五,分别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 立国之初,五军都督府的权力很大,各都督不仅负责管理卫所日常事务,还可参与到中央军事决策中,并且当时的兵部并无权过问五军都督府各事务。 而都督府的各大都督大多也是由勋贵担任,后来土木堡一战,大明勋贵死伤殆尽,于谦便趁势夺了都督府的大权。 以于谦为代表的兵部,地位迅速上升,总督军务、掌握兵戎、总兵之权,至此也开启了大明朝文官领兵的先河。 发展到今日,五军都督府已经快成为养老院了。 朱载圫嘴角微翘道:“两位老国公想要权力,总得给朕一个理由。” 张仑颇为自傲的说道:“因为臣等与国同休,对大明朝忠心耿耿。” “很好的理由,即使改朝换代了,你们在新朝也未必有现在的爵位,但这个理由还不够。”朱载圫缓缓说道。 朱辅继续补充道:“皇上,臣等还不贪,成国公府有上万亩良田,商队数支,老臣的买卖已经做到了辽东,靠贪污捞钱,老臣羞于见祖宗。” 这是赤裸裸的在朱载圫面前炫富啊。 朱载圫很无语的回道:“确实如此,朕还真没发现可以拒绝你们的理由。” “皇上,现在兵部主管全国军事,王阁老的操守老臣还是相信的,那以后呢?文官是什么德行?您又不是不清楚。 您能保证大明日后的每一任兵部尚书皆如王阁老这般么? 文官掌握军事,那就是外行干内行的事,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乃是兵法中的大忌,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乱子的。”张仑趁热打铁的说道。 一旁的朱辅也笑容可掬的说道:“皇上,臣等也不贪心,只是想要回募兵权和练兵权,后勤、统兵、作战等,若无皇上的旨意,臣等是不会参与的,说白了就是给晚辈们找口饭吃。” “好,此事朕与王阁老商议一下,再给你们答复,但有一条,你们要记住,若是要兵权,那么皇后之位可就没了。”朱载圫缓缓说道。 两个老头子相视一眼,最后咬着牙回道:“老臣家中女子能进宫伺候皇上,那是老臣的福分,老臣不敢多求。” “哈哈,甚好,两位老国公,满饮此杯。” “多谢皇上。” 两个老头子离开后,朱载圫便将王守仁喊了过来。 朱载圫喝了一口葡萄酿笑道:“先生,你聪慧过人,不妨猜猜这两位老国公找朕所为何事?” “应该是京军的事。”王守仁苦笑一声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不是,京军的战斗力必须保持在全国之冠,这是不可动摇的,所以朕不会拿京军去做筹码的。” “皇上,那应该就与兵部有关了?” “正是,这两个老家伙想从兵部夺权,先生觉着如何?”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臣身为兵部尚书,此事应该避嫌,还请皇上另选高明解惑。” “那朕换一种问法,先生,若您不在朝堂,您又如何看待此事?”朱载圫继续不依不饶的问道。 王守仁轻笑一声道:“皇上,若站在局外人的角度来看,此事算是好事,勋贵们与国同休,虽说自从土木堡之变后,便没有出过什么人才,但朝廷也该量才而用,这是一种公平,是朝廷必须给每个大明子民的公平,其中便包括勋贵。 其二若把朝廷比作一棵大树,那勋贵们便是依赖在这棵树上的一株藤蔓,藤蔓是吸取大树的养料而生存的,若藤蔓不定时清理,任由他们疯长,早晚会把大树拖死。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大明开国以来,勋贵们战死者高达数千人,所以臣认为,现在重新给他们权力并不过分,因为这是他们应得的。” “先生之言甚有理,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朱载圫缓缓说道。 “皇上,老臣知道您的雄心壮志,但权力过于集中其实不好,虽说权力集中,会很大程度上避免政策摩擦和决策效率低下等问题,但同时也缺少了竞争性,没有了竞争性,掌握权力的那一批人会堕落的非常快。 另外也易于集中社会矛盾,而且自我反思、纠错能力也会很差,长此以往,于国于民皆不利。”王守仁侃侃而谈道。 每次和王守仁聊天,朱载圫都会受益匪浅。 “先生见识独特,朕受教了。” “哈哈,皇上也不能只听老臣一家之言,朝廷诸公都是栋梁之才,此事不妨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王守仁开怀大笑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世人皆有私心,也只有先生才是一片公心,朕相信先生。” “皇上过誉了,老臣愧不敢当……” 此时已接近子时了,朱载圫站了起来大笑道:“诸卿,太皇太后慈躬大渐、孝慈高深,朕提议诸卿遥敬太皇太后一杯。” “诺,皇上。” 然后朱载圫又满上了一杯酒笑道:“这一杯酒是朕谢诸卿的,朕初登大位,德行浅薄,无诸卿之力,便无今日的大明,诸卿,满饮此杯。” “多谢皇上。”众臣哄然应道。 “这第三杯酒,朕敬的是大明的子民们,士农工商,是他们造就了我大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此话朕与诸卿共勉,妄诸卿来年可以继续体恤百姓,珍惜民力,让我大明万世永昌。” “皇上万岁。” 见到眼前的这一幕,朱载圫不禁酒意上头,豪情大发道:“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山僧不识英雄主,只顾哓哓问姓名。” 这首诗是朱元璋所写,也是朱载圫比较喜欢的一首帝王诗。 正所谓“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也许这便是每个男人心中的英雄梦。 杨廷和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皇上醉了,连心里话都说出来了,看来皇上的杀心是越来越重了。” “哈哈,说实话老夫年少时,也很喜欢太祖爷的这首诗。”杨一清不禁大笑道。 “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你觉着这两句如何?”杨廷和笑问道。 “谁写的?杀心太重了。”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这是皇上写的,现在你还能笑的出来么?” 第69章 得意的袁宗皋 泰兴元年正月初一,朱载圫在华盖殿接受了百官朝贺。 大礼议过后,朱载圫便正式宣布了五军都督府的任命。 陈金不忿的说道:“此事皇上不该擅自主张。” 王守仁淡淡的回道:“这件事皇上跟老夫商议过,老夫同意了。” 一句话把陈金给噎了个半死,陈金皮笑肉不笑的回道:“阁老教训的对,是老夫枉做小人了。” “汝砺,你最近心可是有些乱了。”毛纪笑道。 “哼,管好你都察院的那些乌鸦,少掺和别人的事。”陈金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蒋冕苦笑一声道:“别说汝砺了,老夫这心也乱了,没想到老夫临到暮年,还能落下一个“蒋阎王”的名号,真是造化弄人啊。” 就在此时,英国公张仑这老货悠哉悠哉的过来了。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老国公,莫要乐极伤悲啊。” “阁老这是哪里的话?老夫今晚包下了杏春楼,诸位今晚有空可要来啊。”张仑唾面自干的说道。 众人没有理会这个老货,随意的拱了拱手,便一哄而散了。 此时刚刚晋升为锦衣卫镇抚司陆炳恰巧路过。 张仑一把拉住陆炳猥琐的笑道:“陆小弟,看见了么?老夫这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啊。” “国公说笑了,几位阁老颇有君子之风,怎会去青楼那种风月场所?”陆炳干笑一声道。 “切,别人不说,就说陈金那个老匹夫,去年不是刚刚纳了一房小妾么?” “此事下官委实不知。” “陆小弟,你这就不实在了,今晚杏春楼要不要一起来啊?”张仑猥琐的邀请道。 陆炳恭敬的回道:“多谢国公好意,只是陆炳还有公务在身。” “去哪里啊?陆小弟,方便透露么?” “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江西龙虎山。”陆炳笑着回道。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张仑便不再多问了,龙虎山天师的大弟子可是不知死活的为安陆王批过命,而且据说命势还不差。 一个王爷,命势不差,那就只能是皇帝了。 而且除了皇上,安陆王朱厚熜按照礼制,还是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像这样关系到皇位传承的事,张仑是不敢掺和的。 张仑讪讪的离开了,陆炳不屑的说道:“哼,小人得志……” 出了皇宫,陆炳便直奔城外袁府而去。 安陆王是自己的旧主,而且对自己母子还不错,陆炳现在已是心乱如麻。 到了门庭冷落的袁府,陆炳也不禁有些唏嘘。 陆炳敲响了袁府的大门,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面孔,陆炳笑道:“请转告袁先生,就说陆炳求见。” 门房恭敬的回道:“请公子稍待,小的现在就去禀报老爷。” 很快陆炳便被人请了进去,再次见到袁宗皋的时候,陆炳都差点认不出了。 与之前丰神俊朗的袁先生相比,此时的袁宗皋宛如枯槁老树。 袁宗皋长叹一声道:“哎,年前的那场大病差点要了老夫的命,要不是太医院吴太医出手,文孚恐怕就见不到老夫了。” “这么严重么?那先生为何不通知小侄啊?” 袁宗皋摆了摆手道:“老夫是不想坏了你的前途啊。” “请先生解惑。”陆炳不解的问道。 “老夫年少登榜,本以为可以一展胸中所学,却没想到被宪宗皇帝安排到了兴王身边,这一蹉跎,便过去了二十年,好不容易挨到回京,本想大展身手,没想到这身体又不行了。 而文孚你与老夫不同,你年少有为,深得圣心,老夫那时候要是与你相交,不是助你,而是害你。”袁宗皋非常认真的解释道。 陆炳听弦歌而知雅意,苦笑一声道:“先生所言甚是,都说小侄进了锦衣卫,深受皇上看重,大权在握,非常风光,但谁又知这里面的苦楚啊?一旦进入锦衣卫,便注定是孤臣了,小侄思虑欠周,今日不该来打扰先生,这便告辞。” 袁宗皋笑容满面的拦住了陆炳道:“文孚且慢,今时已不同往日,你来老夫府上,老夫保证没有人敢多说一句废话。” “有何不同?” “因为老夫现在确定了一件事情,自从老夫病倒以后,你莲儿妹妹便经常去怀恩寺为老夫祈福,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成了秀女,老夫多方打听方才得知,你莲儿妹子在怀恩寺曾经见过两次皇上。”袁宗皋笑盈盈的回道。 听到这个消息,陆炳浑身一颤。 他万万没想到袁宗皋的运气会如此之好,众所周知,皇上在宫里已经有了两个女人,这两人不出所料,应该便会成为二妃,而剩下的一个人选便只能是皇后了。 现在皇上看上了袁莲儿,这岂不是说袁莲儿大有可能会成为未来的大明皇后,怪不得袁宗皋生病,国手吴杰会出手救治呢;怪不得现在的袁宗皋丝毫不惧了呢,这便是底气啊。 陆炳拱手拜道:“小侄恭喜先生了。” “此事还未有定论,不可与外人所知。” “先生放心,小侄明白,小侄现在也遇见了一个难题,还请先生为小侄解惑。”陆炳恭敬的说道。 “但说无妨。” “皇上准备秋后算账了,小侄刚刚得到圣命,要去一趟龙虎山,先生您觉着这其中有何深意么?”陆炳缓缓问道。 过了一盏茶功夫,袁宗皋方才放下手中的茶杯,叹息道:“小王爷的性子与兴王不同,极其内敛刻薄,所以有今日之祸,老夫也不奇怪。 当初京城传言先帝要废掉太子,立小王爷为太子,众人皆知,这是有人在混淆视听。 但小王爷得知后,却把老夫叫到府上,筹划了几个晚上,老夫当时也曾动心过,直到听说王守仁进京后,老夫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小王爷不同,自从龙虎山为他批过命后,他便有了这个念头。 所以此次你去龙虎山,什么都不要做,只要完成圣命即可,剩下的就看小王爷自己了,若他毫无动作,那自然是万事大吉,他要是敢轻举妄动,恐怕会正中皇上的下怀。” “先生之言,陆炳铭记在心。” “龙虎山这些年确实也做的有些不像话,宁王、小王爷,他们已经多次参与皇室斗争了,此次长个教训也不错。” 见袁宗皋精神不济,陆炳起身告辞道:“先生,若无其他事,那小侄便先告退了。” “临走前,老夫再送文孚一句话。” “先生请说。” “云聚云散,云卷云舒,我自岿然不动!” 第70章 伍文定进京 龙虎山当代天师名为张玄庆,是龙虎山第四十七代天师。 他从小命运曲折,十岁登上天师之位,博学能文,长于诗画,因为他的天师之位是宪宗皇帝所赐,所以自从张玄庆掌权以后,龙虎山与朝廷的关系还是比较融洽的。 但不知为何,近几年,天师府的动作频繁,先是与宁王不清不楚,后来又勾结上了兴王。 要不是顾及张太后,先帝朱厚照早就下手收拾他们了。 没错,天师府在朝中最大的后台就是张太后,张玄庆擅于作画,曾经画过一幅他给张太后受箓的画。 此画至今还保存在张太后的仁寿宫中。 这也是朱载圫心存顾虑的地方,若不是朱载圫准备经略西域、草原,也不想这个时候去招惹天师府。 在礼部的糖衣炮弹之下,土鲁番的使臣阿齐苏终于接受了大明的册封。 现在阿齐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的哈密侯,还他么是世袭罔替的。 而这次陆炳去龙虎山的最主要的一个目的便是让道教出山,进驻草原和西域,培养出一批亲明分子来。 本来佛家是最好的人选,但朱载圫问过玄苦大师才知道现在草原上的那些喇嘛,在中原高僧眼中都是异端。 两者之间要想共认一个祖宗,难度很大,估计还得等到满清时代。 所以朱载圫便准备尝试一下道教这个稍微简单点的副本,而龙虎山为朱厚熜批命一事,也就成为了朱载圫的敲门砖。 而且朱载圫这么做,也能弥补道教的短板,道教的那些大爷们整日想的都是白日飞仙,所以他们对于世俗之事并不是很关心,不像佛家那般,一切以传教为主。 能趁这个机会,把这群修仙的家伙撵出深山,其实也不错…… 元旦过后,那些补充京师六部的官员们,也陆陆续续进京了,朱载圫抽空接见了一些人,尤其是那些被打上烙印的自己人,朱载圫更是倾心对待,一时之间朱载圫“礼贤下士”之名响彻朝堂。 其中,新上任的顺天府尹伍文定给朱载圫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家伙满脸大胡子,身体壮硕,一点都不像文官,倒像是一位征战沙场的猛将。 诺大的身躯裹着一身文士服行礼的样子很滑稽。 一个小太监忍不住笑出了声,朱载圫冷哼一声道:“拉下去,杖三十。” 孟冲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羽林军便把人给带走了。 朱载圫冷冷的说道:“伍卿为我大明江山出生入死,战场上身先士卒,此等英雄,岂是尔等奴仆之人可以嘲笑的?” “臣惶恐。”一个八尺的汉子听了这番话,也不禁泪流满面道。 朱载圫笑着扶起伍文定道:“伍卿莫若如此,朕早就听闻伍卿乃酒中君子,朕这里正好有土鲁番使臣送来的葡萄酿,回府的时候带点。” “臣多谢皇上。” “哈哈,顺天府就在天子脚下,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这父母官可不好当啊,伍卿可要当心啊。”朱载圫笑着提醒道。 “皇上放心,臣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定会治理好顺天府的。”伍文定自信满满的回道。 “哦,爱卿有何妙计啊?”朱载圫好奇的问道。 “皇上,臣觉着这治民与治军其实差不了多少,尤其是在顺天府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更要行重法,如此方可让大家知道朝廷的威严。”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颇感失望,治军可以用严法,治民却要刚柔并济,一味使用严刑峻法,并不可取。 但伍文定接下来的话却让朱载圫眼前一亮。 只见伍文定侃侃而谈道:“臣在来京之前,曾拜托王阁老调阅过最近三年内顺天府的案牍,发现近三年内,官宦子弟纵马伤人之事最多,所以臣会先行治理此事。” “如何治理?” “臣决定在每条主路都设置衙役专门进行交通管制,用来引导交通,无论是何人在京城纵马,除按照《大明律》进行处罚外,臣还会让他们游街示众,这些官僚子弟最重面子,几个小钱可能不放在眼中,但面子丢了可是大事。”伍文定笑着回道。 “哈哈,好主意啊,还有么?”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其二便是臣准备打击京城里的那些城狐社鼠,这些草莽之辈才是京师的罪恶之源,他们无恶不作,结社、拐卖妇女、儿童、坑蒙拐骗等,只要扫除了这些祸患,方能还京城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据朕所知,这些人可是与朝廷权贵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朱载圫提出了关键问题。 伍文定阴笑道:“顺天府的衙役他们不怕,但是锦衣卫出手呢?到时候还得劳烦锦衣卫的大人助臣一臂之力。” “没问题,这些无恶不作的混账,朕早就想下手清理了。” “皇上圣明。”伍文定拱手拜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还有什么好办法么?一并道来。” “启禀皇上,其实只要做好这两件事,便能稳定民心,治民之事就好办多了。” “哈哈,爱卿治民不会还想用军法?”朱载圫大笑着问道。 伍文定连忙摇头道:“那倒不会,臣现在是牧民官,所作所为自然与之前领兵作战时不同,作为牧民官,臣希望臣治下的百姓可以安居乐业,或许会有一些低烈度的伤害,但这些伤害必须在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内。 以暴制暴不是牧民官的选择,而是将军们的首选。 所以臣觉着要治理民生,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官府可以帮百姓们清理掉那些有害的外部因素,百姓们便会自主致富的,产生矛盾的时候,官府再出面公平的解决,不出几年,顺天府定会大治。” “爱卿所言有理,爱卿治军也是用这个办法么?”朱载煜微微一笑问道。 “差不多一个道理,臣治军的时候,也是先拿几个刺头立威。”伍文定满脸笑容的回道。 “卿之治民之法,朕觉着非常可行,爱卿觉着这种方法能在全国推广么?” 伍文定连忙摇了摇头道:“皇上,万万不可,这每个地方都有自己不同的特点,比如顺天府,顺天府的百姓身在天子脚下,既是优势,又是劣势,所以臣觉着还是因地制宜为好。” “伍卿大才,朕今日方知啊。”有了这番奏对,朱载圫再也不敢小看这个五大三粗的家伙了。 第71章 未来才是希望 很少有人知道,离怀恩寺不远的那处皇庄内到底存在着什么? 大家只知道那里很神秘,也是皇帝经常光顾的地方。 也有不少人试着打听皇庄的秘密,但很可惜他们派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回去的。 因为这里守卫森严,常年有一支精锐大军在此镇守,人数保持在五千人左右,皇庄周边便是羽林军家属的聚集地。 这座皇庄由朱载圫最信任的太监李芳来掌管,这里有最高明的工匠,有最强悍的武士;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有博学多才的大儒。 而最让朱载圫看重的便是皇庄内的那支孤儿军,这些孤儿都是大明将士的遗孤,被朱载圫收养在皇庄内。 他们日常接受的是军事化管理,而且还要学习文化知识,不光要学正统的儒学,还要学习西学。 一旦他们成长起来,朱载圫就再也不用担心无人可用了。 儒学的先生容易找,大明朝最不缺的便是落榜士子;但是精通西学的先生,可就难了,为此朱载圫不惜让马刺达写信,忽悠来了几个传教士。 在李芳的大棒下,马刺达最终还是屈服了,骗来了三人。 虽说立了功,但马刺达等人的罪孽还没赎清。 这些人在广东的所作所为,朱载圫没把他们点天灯就算是仁慈了。 所以马刺达等人现在还是戴着脚镣,接受大明无情的压榨。 而这三名传教士也带给了朱载圫一个大大的惊喜,那就是一张基本已经成型的世界地图。 这张地图是葡萄牙航海学家罗德里格斯制作而成,堪称是人类历史上最早的一版世界地图了。 看着眼前的这份珍贵的礼物,朱载圫不禁大喜过望。 献上此图的传教士名叫欧维治,是一名优秀的西方学者。 欧维治恭敬的问道:“尊敬的大明皇帝陛下,不知这份礼物,您是否还满意?” 朱载圫不禁大笑道:“欧维治先生,朕要感谢你啊,是你让我大明认识了新世界。” “大明也有海上争雄的想法?” “不可以么?难不成这大海只允许你们佛郎机人进入,我明人就不许么?”朱载圫很不屑的回道。 “皇帝陛下,恕我直言,现在大明的海上力量还很薄弱,恐怕会吃大亏,不妨先休养几年。” “哈哈,那么欧维治先生认为大明需要休养多少年呢?” “至少十年。”欧维治小心翼翼的回道。 听罢朱载圫不禁冷笑道:“看来欧维治先生还是心念故土啊,朕告诉你,大明绝不会等上十年,今年便会有一支大明舰队下海,到时候朕还要试试佛郎机人的斤两呢。” “那么请问皇帝陛下,大明的舰队在哪里?我承认大明地大物博、富饶强盛,但这只是在大陆上,到了海上,无论是舰队的数量还是水手的作战力量,大明都落后很多。” “哼,你是在说我大明无人么?”一旁的郑林忍不住怒斥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把宝船模型抬上来。” 很快两个小太监便抬着一艘宝船模型进来了,朱载圫自豪的问道:“欧维治先生,这艘船如何?” “上帝啊,这难不成便是琉球的封舟?” “哈哈,封舟只是我大明宝船的复制品而已,要论真正的远航能力,还得属我大明宝船。 早在百余年前,我大明太宗皇帝便派自己最信任的内侍郑和七下西洋,那时候你们佛郎机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要论伟大,当今世界所有的航海家加起来都不比不上我大明的郑和先辈。”郑林豪迈的说道。 “郑公公,我们佛郎机人达伽玛,其功业不亚于大明的郑和。”欧维治不服气的争辩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不一样的,我们大明下西洋是以德服人,船队一路走,一路传播了大明王朝对外睦邻友好、和平相处的外交国策,返程时竟有数百名使臣搭乘宝船,来觐见朕的先祖。 而你们佛郎机人却是手捧《圣经》来到他国,宣扬救世主,然后时间不长,便暴露了强盗本性,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我们大明带给各国的是和平与希望,而你们带去的却是疾病与战乱,所以朕认为大明比现如今任何国家都适合当这个世界的仲裁者。” 对于朱载圫的自大,欧维治也不禁有些目瞪口呆。 当西方的那些国王们满脑子想的都是金钱、土地时,眼前的这位少年帝王所想的却是万世之基,相比之下,高下立判。 郑林继续说道:“欧维治先生,下个月十五,我大明海军的第一艘宝船就要在山东胶州下海了,若先生有时间,不妨随咱家去看看。” “真的么?我一个异国人也可以去看么?”欧维治不敢置信的问道。 郑林从怀里拿出一张户籍递给欧维治笑道:“只要先生愿意在这上面填上自己的名字,那先生从今日起便是我明人了。” 欧维治有些犹豫,现在的西方已经有了国家的概念了,作为一名学者,他真的不想轻易的抛弃自己的国家。 欧维治小心翼翼的说道:“皇帝陛下,我们可以加入大明,但还请陛下放过马刺达他们,允许我们在大明境内传教。” 朱载圫不禁笑道:“你们可以在官府的监督下进行传教,但马刺达他们,朕是不会饶恕他们的。” “为什么?” “先生,你知道马刺达他们做了什么事么?他们在吃人啊,吃朕的子民,这样的畜牲,能活着已经是朕仁慈了。”朱载圫冷冷的说道。 见状,欧维治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恭敬的行了一礼后,便退下了,临走前,他还是在那张户籍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朱载圫笑着问道:“郑林,你看此人如何?”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郑林毫不客气的回道。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自然知道此人不可靠,那就帮朕盯紧他,还要把他肚子里的那些学问全部榨干,到那时他也就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了。” “诺,皇上。” 朱载圫来到窗前,指着在广场上四处奔跑的孩子们笑道:“记住了,这些孩子才是真正属于我们大明的,只有他们能够平安的成长起来,我们大明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皇上英明。”郑和拱手拜道。 第72章 黑袍子出手 上元节过后,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朱载圫举办的“与民同乐”活动也取得了圆满的成功,这十五天内,承天门外广场上的百戏表演,就一直没有停过。 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只要能排上队,便能进去观看,而且还能吃上宫里提供的糕点。 许多百姓抢到糕点后,舍不得吃,用手帕包好,准备拿回家去招待亲戚朋友,京城人都好面,乡下的亲戚来了,拿出一块御用糕点,那多有面子啊? 上元节当晚,朱载圫更是大方的把兽苑里的百兽都牵了出来,供百姓们参观。 其实朱载圫一直想开放兽苑,然后再收点门票,也好补贴一下内库。 但话刚说到一半,礼部尚书毛澄就闹着要辞官了,丢人啊,这些百兽虽说日常无用,但却是大礼议之中不可缺少的一节。 这对于把“礼仪”看的比命还要重要的毛老夫子来说,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至此朱载圫也只好作罢。 京城百姓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春节,这也是他们头一次感受到来自皇帝的善意,一时之间,朱载圫的声望又上了一个台阶。 同时,在这段时间内,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多了许多衙役,这些衙役屁事不干,只是负责疏解交通。 有几个勋贵子弟对此很不屑一顾,和往常一样,在大街上纵马飞奔。 这可惹恼了刚刚上任的顺天府尹伍大猛人,伍文定一声令下,那些名贵的宝马便都成了瘸子,这还不算完,那几个勋贵子弟也被伍文定拿下了,然后带着大枷,在京城游街示众。 这其中就有建昌侯张延龄的小儿子。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伍文定捅了马蜂窝,要倒霉了,就在大家正在等着太皇太后的雷霆之怒时。 仁寿宫的总管却亲自来到顺天府,给伍文定送了一块“强项令”的牌匾。 至此京师治安大有改观,虽然在暗地里每天还在死人,但普通的百姓再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被抢、被偷,甚至丧命了,一时之间,街上的小贩也多了不少。 而此时,伍文定早已把目光盯上了京城的万恶之源-城狐社鼠…… 上元节过后的第三天,在京城待了三个多月的土鲁番使臣阿齐苏也终于要离开了。 而谷大用也趁机往使臣队伍里塞了许多锦衣卫探子。 这些探子会以商贾、马贼等各种身份留在西域、河套之地,直到他们的任务完成,方才可以返回大明。 朱载圫已经答应了这些人,只要他们能够忠心耿耿的为大明做事,他们的孩子便可以进入孤儿军。 哪怕是回国之后,他们想退出锦衣卫,也并无不可。 历朝历代,很难在光天化日之下,看到活着的密探,但朱载圫却开了这个口子。 站在人性的角度来考虑,一个人要是一辈子都游走在黑暗中,见不到一丝光明,那是一种悲剧。 再说朱载圫一直认为,保密这种事,要的是一个人从心底里愿意保密才叫做真正的保密,否则即便是把人的脑袋砍下来,该泄露的秘密一样会泄露。 有的时候,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一旦试探多了,就会变成窟窿,既然如此,还不如适时放手呢。 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锦衣卫已经开始实施“单线联系”的情报传递方式了,所以即使有一人暴露了,他所知道的也只是那一点情报,不会影响整条情报线…… 而对于锦衣卫众人而言,最恐怖的地方还是来自锦衣卫内部,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其中南镇抚司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纠,也就是说所有犯错的锦衣卫都会进入南镇抚司。 而北镇抚司主管下的锦衣卫诏狱,也绝对算得上是地狱般的存在。 有许多官员在得知自己进入的是诏狱后,便选择了自杀。 相比锦衣卫那些千奇百怪的酷刑,自杀也许是一种更好的选择。 而现在的诏狱内,关押着则是江湖上那些叱咤风云的江洋大盗,这些人都是王勋筛选出来的,而王勋选人的手段简直粗糙的令人发指。 很简单,在羽林军大军合围下能活下来的便算是过了第一关,接着便是审问,那些无恶不作的,别管本事多大,全都砍了,剩下的才会送到这里来。 相对而言,谷大用更喜欢那些毫无人性、无恶不作的家伙们。 因为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派到敌国去正合适,甚至都不需要教他们,任凭他们自己发挥就好。 不像眼前的这些家伙们,还得训练。 而训练的内容也只有一个,那就是泯灭人性,为了把他们训练好,谷大用还特意去求了郑林,从“九重天”借来了两位高手。 这天谷大用捂着鼻子来到诏狱门口,还未进去,就听见了一声惨叫声。 谷大用烦躁的掏了掏耳朵,不满的嘟囔道:“怪不得张永那老家伙去了一趟九重门,差点把命都丢在那呢。” 一个小太监谄媚的说道:“师傅,那两个黑袍子估计又在给那些人上刑了,要不您等会再来。” “哈哈,黄锦啊,你的好意师傅心领了,但你师傅好歹也是随先帝爷上过战场的,这点小场面,还吓不到咱家。”谷大用豪迈的回道。 这黄锦本是伺候朱厚熜的人,后来朱厚熜府上的太监、宫女全被换了,谷大用见这小子伶俐,便留在了身边。 “师傅英武,徒弟佩服。” 师徒二人有说有笑的来到了诏狱深处,一个黑袍子从木桩上解下来一人,随手一扔,然后洗了洗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名单,交给了谷大用。 谷大用皱着眉头问道:“咱家交给你们二百多人,你们就选出了这三十六个人。” “没办法,那些人已经废了,只有这三十六人从我们手里挺了过来,堪称大用。”黑袍子冷冷的回道,丝毫面子都不给谷大用。 “哼,大胆,谁让你们把这些人弄废的?”黄锦冷哼一声道。 黑袍子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黄锦,杀气顿生,黄锦不禁打了个冷颤。 谷大用摆了摆手道:“行了,就这些,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可以回去了。” 两个黑袍子随意的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黄锦有些后怕的说道:“师傅,这些人还是人么?” “哼,早不是人了,你见过有人喜欢蘸着人血吃饭么?他们就喜欢这么干,以后离他们远点,被他们盯上,你不死也得脱层皮。”谷大用冷哼一声道。 “知道了,师傅。”黄锦胆战心惊的回道。 第73章 不疯癫不成魔 谷大用师徒二人来到了天子三号牢房,里面关押着一位中年儒士。 黄锦不解的问道:“师傅,他也是匪寇么?” “此人名叫严川,在绿林道上,大家都叫他严秀才,别看他手无缚鸡之力,却是山东境内最强的一伙盗匪,常年占据九仙山,兵强马壮,据说就连山东的孔家,每年都要给他送钱、送粮。”谷大用缓缓说道。 这时严川方才抬起头来,云淡风轻的说道:“这位公公厚爱了,严某真是愧不敢当啊。” 严川的相貌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普通”,而且普通的有些过分,属于扔进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类人。 谷大用摆了摆手,两个锦衣卫便抬来了一把椅子。 谷大用上下打量了一番严川笑道:“也没看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啊,怎么就连黑袍子都对你赞不绝口呢?” “公公过奖了,对于一个心如死灰的人来说,一切都算不了什么。” “哦,既然如此,那你还活着做什么?” “因为严某还有一个心愿没有完成。” “什么心愿?说来听听,咱家真的很好奇。”谷大用冷笑一声道。 “大家常说“人生识字忧患始”,而严某四岁时便有了这个烦恼,小时候被父亲逼着进学,十八岁中了秀才,年少得意之际,突然一个晴天霹雳从天而降,那天,我和友人吃完酒回家,发现我的屋内有响声,这个声音我太熟悉了,因为这是我新婚妻子在情深时的叫声,大怒之下,我一脚踹开了房门,公公,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什么?”黄锦不禁问道。 “哈哈,我竟然看见了我的亲生父亲在我妻子的身体上蠕动,他那瘦弱的身体,就像一只蛆一般令人作呕,于是我毫不犹豫的杀掉了这对奸夫淫妇。”严川猖狂的大笑道。 “什么?你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正是啊,我从小视其为偶像,对他言听计从,但是他却毁了我心中所有的美好,一个女人而已,我知道他是不在乎的,但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是我的妻子?”严川面目狰狞的说道。 黄锦干咽了一口唾沫,嗓子发干,一时之间有些难以接受。 谷大用叹了口气道:“所以从那时起,你便落草为寇了,这么多年,只要是被你劫上山的人,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能活着下山,而羽林军还从密室中搜出来一本名叫《人性论》的禁书,而此书的内容,堪称触目惊心啊。” “公公所言甚是,这本书便是严某最后的心愿,其实严某并不喜欢儒家的那套理论,严某是法家门徒,法家的经典严某也都读过,从商君到张汤,严某便发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人是可以被管束的,人的性格也是可以被改变的,只是需要一些外来的刺激罢了。”严川非常认真的回道。 谷大用沉默良久又说道:“咱家听说进入你的山寨,首先要经过清洗、熟皮、摸骨、松筋、取暖五道程序,每一道程序都是惨绝人寰啊,很少有人能熬下来,按照你所言,这些刑罚其实都是为了做学问。” “公公英明,事实证明严某的理论是对的,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在刑罚的大力刺激下,都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烈妇可以变为淫妇,甚至就连孔家那种出身名门的才俊之士,为了一口吃食,都敢和野狗抢食。”严川淡淡的回道。 “啊,你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黄锦听不下去了,大声怒斥道。 谷大用苦笑一声道:“这家伙还真不是乱杀无辜的人,他所抓的人都是那种作恶多端的恶人。” “确实啊,这是儒家的那些仁义道德在严某身上唯一的体现,其实严某一直有一种冲动,那就是试试那些小孩子,他们其实是最符合实验条件的。”说完这句话,严川的双眼变得通红,就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黄锦怒斥道:“闭嘴,这是亡国之言。” “你要是真想试试,其实咱家可以为你出个主意。”谷大用幽幽地说道。 “什么办法啊?公公,只要你告诉我,从今往后我就是您的一条狗,您让我往西,我严川便绝不会往东。” “你可以去抓一只小猴子,找一只母猴子,再雕琢一只木猴子,小猴子只要往母猴子身边跑,你就拿针扎他,反之,只要他来到木猴子身边,就会有饭吃,长此下去,小猴子就会认木猴子当母亲了。”谷大用不急不缓的说道。 “可那是畜牲啊?” “有人告诉咱家,其实人就是猴子变得。” “怎么可能?”严川不敢置信的问道。 “这个人的话,你最好还是要相信。” 严川拱了拱手道:“只要严某能侥幸出去,会试试的。” 谷大用微微一笑道:“你现在便可以出去了,但你得帮咱家办一件事。” “什么事?公公但说无妨。” “咱家让你去西域、河套之地去当马贼。” “我有多少人?” “不多,你只有三十五个手下,加上你总共也就三十六人。”谷大用低声说道。 “哈哈,既然是去当马匪,那《大明律》是不是就管不着我了?” “正是,那里现在还不是大明的土地。所以《大明律》也就无用了。” “那就麻烦公公帮严某准备一下行李,严某立刻出发。”严川迫不及待的说道。 谷大用摆了摆手道:“不急,三日后再出发,咱家还得为你们去准备一些武器,这需要时间。” “多谢公公,公公的大恩大德,严川没齿难忘。” 谷大用笑道:“希望你能把握住这次重生的机会。” 说完便带着黄锦离开了。 出了诏狱,黄锦低声问道:“师傅,这个严川就是一个疯子,您派他去,行么?” “不疯癫不成魔,既然他已经疯了,那就更不适合留在大明了。” 此时天上突然下起了蒙蒙细雨,黄锦把手伸出去接了一点雨水,笑道:“师傅,这雨水滑滑的真像油,怪不得有“春雨贵如油”的说法呢。” “心境会促使人的感知发生变化,记住你生命里的每一次感触,这些都是值得你细细品味的,也是你未来的生活财富。”黄锦非常感性的说道。 第74章 京军六将 看着手里的奏章,朱载圫叹了口气道:“老谷,你可要考虑清楚了,此人就是一个杀人魔头,你要是控制不住,闯下大祸,那朕也保不了你啊。” “主子,老奴愿意冒险一试。”谷大用非常严肃的回道。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朕就再给他一次机会。”朱载圫缓缓说道。 “多谢主子。” “去,朕等着你们锦衣卫建功立业的好消息。”朱载圫摆了摆手道。 “诺,老奴告退。” 等到谷大用离开后,孟冲低声说道:“主子,这家伙可靠么?” “非常之事用非常之人,既然是在敌国作战,那就不能讲究仁义了,再说像这种人,万一要是事情败露了,或者他有了反心,杀起来也没有丝毫负担,这种人早就该死了。” “主子英明。”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匆匆来报:“主子,兵部尚书王大人带着六名将军在外求见。” “快请、快请。”朱载圫大喜过望道。 眼前的这六位将军可是朱载圫亲自挑选的,其中韩玺、郭鉴、时春、杭雄、周政五人都来自大明的九边重镇。 他们的官职也是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最重要的是这五人都曾经参加过应州之战,说起来与王勋还是战友呢,这些人对朱载圫父子,绝对是忠心耿耿。 只有一个刘源清是文官出身,但他是王守仁极力推荐的。 刘源清,正德年间的进士,在进贤县当县令的时候,正好碰上宁王叛乱,刘源清在旗上大书“誓死报国”四个大字,并在自己亲眷住室周围堆满柴草,嘱家人危险时点火,宁死不受贼人侮辱。 后来率领着二百临时拼凑起来的死士,大败宁王军。 进贤一战,刘源清一战成名。 朱载圫登基的时候,刘源清是大理寺卿,在工部贪腐一案中,他的小舅子被抓,他也受到了牵连,被赶回了家。 王守仁回来后,多次劝说朱载圫,朱载圫这才同意让他进入京军。 为了显示对这六人的器重,朱载圫还特意回去换了一身盔甲。 这身盔甲并不是皇帝阅兵时所穿的仪甲,而是布满了刀刻斧凿,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勇将所穿。 朱载圫轻叹道:“这身盔甲还是先帝留下来的,应州之战中,你们几人便跟随先帝左右,应该能认出来。” 一席话说着几个魁梧大汉是潸然泪下。 年龄最大的王勋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皇上,想当初末将等随先帝征战时,先帝是每战争先,先帝从战场上下来的时候,都快杀成血葫芦了,我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才将那该死的小王子打败,就这样,回到京中,那些腐儒们却不给我们记功,说起来寒心啊,要不是先帝打开内库,封赏了那些有功将士,后果将不堪设想。” 朱载圫把目光转向王守仁问道:“先生,应州之战的战功统计清楚了么?”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皇上,应州之战所有的案牍都被毁掉了。”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这帮混账做的还真绝啊,这样做置先帝于何地?也就是先帝仁慈,才不与他们计较。” 王守仁苦笑一声道:“皇上,一些陈年旧账,现在一时半会,真的很难理清,还请皇上再给老臣一些时间,应州之战距今不久,好多人还在世,老臣定会查清来龙去脉的。”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用了,你们几个就是当事人,你们好好回忆一下到底斩首了多少?报给兵部,明发天下,现在国库有钱,那些没有得到补偿的将士们也要尽快封赏。 当然给你们升官,恐怕天下人会不服,但是在财物上多赏赐一些,朕还是能做主的。” “多谢皇上。”众人拱手拜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朕这不光是为你们正名,也是为先帝正名,应州之战便是先帝的功业,这样稀里糊涂的可不行。” “先帝爷一生的功勋,没想到直到死去才能让世人知道,这些文官可真可恨啊。”王勋长叹一声道。 “朕今日穿上先帝的盔甲,就是想告诉你们,先帝的英灵永远不灭,朕也不是长于妇人之手的文弱皇帝。 早晚有一天,朕会带领你们踏平塞外,封狼居胥,勒石燕然,成就我大明的不世之功。”朱载圫豪迈的说道。 “皇上英明,臣等愿为皇上赴死。” 六个人中,只有刘源清没有跪下,显得很不协调。 朱载圫狠狠的瞪了刘源清一眼,无奈之下,刘源清也只好跪下了,但是从他红红的后耳根便可以看出,他好像并不喜欢向人下跪。 朱载圫笑着扶起众人道:“诸位爱卿,京军朕就拜托给你们了,记住了,朕不要老爷兵,朕要的是一支能打胜仗,敢打恶战的强军。” “诺,皇上……” 出了安民宫,刘清源低声问道:“阁老,皇上有御驾亲征的意思,您怎么也不劝劝啊?” “劝什么劝?老夫以武勋封爵,你现在是京军的将军,老夫与你现在已经算是武将了,站在一名武将的角度考虑,一个爱武的皇帝,不才是好皇帝么。”王守仁意味深长的说道。 “啊,那下官今天就算是弃笔从戎了?”刘源清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那是自然,日后在老夫面前,不要自称“下官”,要自称“末将”,明白不?” “诺,末将明白。” 说完两人便同时大笑了起来。 王守仁拍了拍刘清源的肩膀笑道:“还没看明白么?皇上这是在有意的混淆文武之间的界限,而你就是这第一颗棋子,所以日后千万不要把官场那一套放进军中,要不然你会吃很大苦头的。” “多谢阁老教诲,末将记下了。”刘源清这次回答的很认真。 王守仁长叹一声道:“咱们这位皇上志向远大,而且善用奇兵,知道通政使司的老闫么?” “略有耳闻,闫长春不是首辅大人的门生么?” “就在昨日,此人因私下买卖盐引被抓了。” “什么?那杨阁老能善罢甘休么?” “那你知道新的通政使是谁么?”王守仁继续问道。 “不会是杨慎?” 王守仁给了刘源清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点了点头道:“正是杨慎,自己的门生的职位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抢了,你说杨阁老还能做些什么?” “皇上高明。”半晌刘源清方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第75章 捧杀 朱载圫来到大明快一年了,虽说很努力,但总而言之,大明的改变却不是很大,百姓们该吃不起饭的还是吃不起饭;明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差;倭寇还是一直在骚扰东南沿海。 也就顺天府和九边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些,但放眼整个大明,百姓们的生活还是以穷苦为主。 而朱载圫现在能做的也只是在一旁缝缝补补,先勉强维持住局面,将新政推行下去,再论其它。 好多人喜欢站在上帝视角看问题,在后世,朱载圫也看过一些论坛,许多水友在那高谈阔论,什么一旦自己穿越到明朝当皇帝,第一件事便是杀文官。 但这可能么?大明的大环境就是这般,文人不光在朝堂中占据了主流地位,在民间亦是如此。 收拾这些人容易,但用谁呢?在一个新的阶级集团还未成长起来之前,朱载圫也只能先凑合着用这些人了。 再说儒家的那一套“仁义道德”的理论也并不是毫无用处,上下尊卑、礼义廉耻,在这个时代,能放弃么?不能。 别说这个时代了,在后世,儒家的那一套价值观还在深深影响着每位中国人。 另外像杨廷和、杨一清这种人,哪一个是好欺负的?他们现在没有与朱载圫正面对抗,不是不敢,而是不想。 换句话说,朱载圫现在所做的事也正是他们想做的,如果朱载圫突破他们的底线,他们的反击,朱载圫还真承受不住,哪怕朱载圫是皇帝。 走一步看两步的人一定会是个成功的人,走一步看三步的人一般都会成为高官显贵,所以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位身居高位之人。 杨一清一生无子,所以他现在所图的便只有自己的身后名;至于杨廷和么,他的私心就多了些,他既想留下身后名,又想把自己的儿子安顿好。 朱载圫就是看清了这些,才敢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呢。 就像现在,杨廷和的权力一直在减弱,但他儿子杨慎的权力却在不断地加强,所以杨廷和才会表现的如此淡然。 杨慎现在身兼数职,尚书监、都察院再加上通政使,哪一个岗位都很关键,现在大家私下都称杨慎为“小阁老”…… 这天杨慎又喝的醉醺醺的回来,黄氏安顿好丈夫,刚刚走出房门,便见到了杨廷和那张铁青的脸。 黄氏连忙行礼道:“爹,您怎么来了?” “那个畜生又喝多了?”杨廷和怒气冲冲的问道。 黄氏小心翼翼的回道:“爹,今天是顾侍郎的生辰,相公和顾侍郎相交默契,可能就多喝了些,您老消消气,等相公醒酒了,儿媳让他去找您。” 杨廷和长叹一声道:“哎,你啊,也不要总是向着他说话,老夫自己儿子的脾性,老夫心里清楚,他就是喜欢被人吹捧,从小就是这毛病。” “爹,天冷了,您还是先回去歇息,现在相公这个样子,您就是再怎么苦口婆心的劝解,他也听不进去啊。” “行了,你也早点休息,明早让这小畜生来见老夫。” “知道了,爹。” 第二天早晨,杨慎小心翼翼的来到了杨廷和的院子里。 本以为等待自己的将是一场雷霆大怒。 但杨廷和却一反常态,和颜悦色的说道:“还没吃饭,坐下一起吃点。” 杨慎老老实实的坐下了,杨廷和挥退侍女,亲手帮杨慎盛了一碗粥笑道:“这是你娘一早起来熬的,你昨晚喝酒喝多了,正好喝一碗养养胃。” 杨廷和的这个态度可把杨慎给吓坏了,杨慎连忙站起来认错道:“爹,孩儿错了,孩儿以后再也不醉酒了。”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男人么,喝点酒不要紧,老夫年轻时也是酒中君子,老夫只想问你一句,被人逢迎的感觉如何?” 杨慎尴尬的回道:“父亲,这只是同僚之间的一些人情往来而已。” “是么?昨日老夫听说你杨大才子可是出尽了风头,仰卧被看,醉酒当歌,自称“再世李太白”呢。”杨廷和冷笑一声道。 杨慎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唯唯诺诺的,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杨夫人想为儿子打掩护,杨廷和冷哼一声,杨夫人也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其它地方。 “哎,再世李太白也好,小阁老也罢,无可否认,近日你杨大才子是京城里的红人,但是你想过没有?世人把你捧得这么高,万一你犯了错,摔下来会有多疼?”杨廷和语重心长的说道。 杨慎此时方才恍然大悟道:“爹,您的意思是有人要陷害儿子?” “陷害算不上,最多就是捧杀,你家世优越,妇贤子孝,又深受皇上重用,身居高位,自会惹人嫉妒,此乃常理,无人怪你。”杨廷和徐徐回道。 “爹,您说的对,不遭人嫉是庸才么。”杨慎笑着应道…… “跪下,畜生。”杨廷和突然暴怒道。 杨慎连忙跪了下来,很无辜的看着杨廷和。 杨廷和火冒三丈道:“别人夸你,你还真觉着自己了不起了,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你更要小心谨慎,低调谦逊,莫要让其他人抓到把柄,可你倒好,日日饮宴不停,流连于青楼妓馆,放浪形骸,你自己说这是不是载找死?” 杨廷和越说越气,最后直接上脚了,杨慎也觉着很委屈,上次父亲揍自己,还是十几年前呢。 在杨夫人的安抚下,杨廷和方才慢慢平复下来。 杨廷和长出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去祖宗面前跪着,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出来,老夫会给你告假的。” “知道了,爹,您息怒。”说完杨慎便落荒而逃了。 等杨慎离开后,杨夫人佯怒道:“孩子大了,怎么还一点脸面都不给孩子留呢?” “哼,妇道人家,你知道什么?”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杨夫人冷笑一声道:“是啊,老爷现在嫌弃妾身了,当初求亲的时候,老爷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妾身可是听说杨一清往家里抬了两房小妾,既然妾身人老珠黄,不受老爷待见,那妾身不妨也学一下人家的当家夫人,给老爷也往家里抬几个人。” 一番话说的杨廷和老脸通红,杨廷和冷哼一声,便拂袖而去了。 第76章 做好反扑的准备 杨慎被禁足了,杨廷和亲自来找朱载圫告的假。 不知为何,面对着杨廷和那双睿智的眼睛,朱载圫不禁有些心虚。 于是朱载圫决定先下手为强。 朱载圫上前一步,笑意盎然的说道:“先生,您知道什么叫做“全福老人”么?” “老臣不知,请圣上解惑。”杨廷和淡淡的回道。 “一福为儿孙出息、家族昌盛;二福为身体康健;三福为德高望重;四福为青史留名,先生啊,您现在这四福可已经全占了。”朱载圫意味深长的说道。 杨廷和先是恍然大惊,然后又哑然失笑道:“圣上所言有理,老臣不敢奢求太多。” “先生放心,只要朕还在一日,杨慎就不会有事的,这是朕对先生的承诺。”朱载圫握住杨廷和的双手,非常严肃的回道。 杨廷和的双眼不禁有些湿润,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老臣多谢圣上。” 等到杨廷和离开后,朱载圫不禁大笑了起来,自己费了这么多功夫,终于打通杨廷和这个阻碍了。 从今往后,杨廷和便不会成为自己的阻力了。 杨廷和回到文渊阁,杨一清立刻凑上来问道:“怎么回事?用修圣眷正浓,怎么突然就病了?” 杨廷和叹了口气道:“用修不病,老夫如何跟皇上讲和啊?”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对了,皇上许给你什么了?” “身后名。” “你心动了?”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是有些心动。” “这样也好,其实皇上一直都误会我们了,我们从没想过要对抗皇权,我们只是身处其位,被人裹挟着上前而已,一旦没有了我们这些人,那皇上就会直面那些言官,到那时朝廷反而会更乱。”杨一清叹了口气说道。 杨廷和笑道:“应宁兄,皇上既然敢做,那就应该做好了应对的准备,你我不用过于担心,现在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便是置身事外,若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有你我在,大明朝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杨一清轻笑一声道:“阁老就如此有信心么?” 杨廷和轻轻叹道:“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大明朝沉沦啊,你我为了这个庞大的帝国已经付出了这么多,暮年之际,又怎能真的可以做到袖手旁观?” “那不妨我们就帮助皇上算了?都察院的言官和御史们,毛纪已经控制不住了,这个时候不妨将他们一网打尽,省的日后再多添事端。”杨一清冷冷的说道。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皇上既然想驯服我们,那也得向我们展现他的能力啊,这个时候是考验皇上最好的时机。” “若皇上失败了呢?” “那就当长个教训,反正皇上还年轻,你仔细想一下,皇上继位以后,做的这些事,哪一件不是背后捅刀子,这不符合帝王之道啊。” 杨一清点了点头应道:“既然阁老已经拿定了主意,那老夫就交代下去,内阁的人不许参与。” “甚好,就这么决定。” “同舟共济,希望这次的风波能安然渡过。”杨一清长叹一声道…… 自从贪腐大案开启后,士林中那些不满的声音便越来越多,对于“贪污”这些人倒不是很在意,他们在意的是“三代内三族中人不准入仕、入学”这条禁令,这简直就是在断他们的根啊。 三代白丁,那这个家族基本上也就没希望了。 对于那些诗书传家的大族们来说,这是绝不能接受的。 所以从年前开始,他们便开始了频繁异动,这些人以京城的会馆为根据地,到处串联,现在已经有了不少人参与了,他们还给这次上书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壬午上书”。 朱载圫放下锦衣卫的奏报,冷哼一声道:“还真拿朕当先帝了?” 孟冲低声劝道:“主子息怒,这都是一些酸儒,不足为虑,依奴婢之见,干脆下令让锦衣卫拿人。”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有些事是不能用强的,而且也不要小觑这些酸儒,咱们自己也要做好万全准备,从今日开始,让锦衣卫重点盯控御膳房和太医院,朕的饮食,你要亲自负责,明白么?” “难不成他们还敢弑君不成?”孟冲震惊的问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狗急跳墙,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了陈洪响亮的声音:“主子,奴才来护驾了。” “进来。” 陈洪通过这段时间的军中磨练,已经有了一丝大将风范。 朱载圫笑容满面的扶起陈洪道:“瘦了,也黑了,做的不错,没有让朕失望。” “这都是主子的恩典,奴才不敢居功。”陈洪抹着眼泪回道。 陈洪和张永一样,天生就喜欢战场,自从京军成立以来,便很少回宫了。 前段时间,河南汝州等地发生了叛乱,当地的卫所军一败再败,无奈之下,朱载圫只好调动京军前去平乱。 而陈洪也跟着去了,今日才刚刚回京。 朱载圫摆了摆手笑道:“好了,也是上过战场的汉子了,莫要妇人之仁,朕准备让你率领京军第一军团入宫护卫,从今日开始,封锁皇宫。” “诺,主子。” “去,王勋会协助你掌军的。” “奴才遵旨。” 等到陈洪离开后,朱载圫又继续吩咐道:“孟冲,传旨,就说朕有恙在身,日常事务由内阁报至尚书监即可,尚书监众人从今日起,不得出宫;宫门全天落锁,无朕命令,任何人不许私开宫门,你亲自去司礼监将宫门钥匙拿回来,锦衣卫协助顺天府大索全城。” “主子,您又装病啊?”孟冲皱着眉头问道。 “不行么?” “奴才没有其它意思,只是太皇太后那边不好解释啊。”孟冲苦笑一声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此事朕会亲自向太皇太后解释的,今时不同往日,瞒着太皇太后不好。” “主子英明。”孟冲连忙回道。 上一次朱载圫装病的事被张太后发现了,张太后大怒,狠狠的打了孟冲二十廷仗,现在想起来,孟冲感觉自己的屁股还在隐隐作痛呢。 接着朱载圫又将英国公和成国公两位老国公请进了宫,直到日上三更,这两位老国公方才出宫。 奇怪的是,两位老国公回府后,也开始闭门谢客了。 第77章 内奸 朱载圫登基以后,司礼监的权力便在不断缩水。 先是被尚书监夺走了大多数权力,后来深受皇上信任的掌印太监李芳离开后,司礼监就只剩下韦彬、张锦这两个光杆司令了。 现在所有的奏疏来到司礼监只是走个过场,韦彬、张锦这两个秉笔太监连批红的权利都失去了。 而朱载圫之所以还保留下司礼监,也不过是为了留下个备胎,万一有一天尚书监也不可靠了,朱载圫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今日司礼监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闲,韦彬、张锦两人一人手里塞了一个紫砂壶,晒着太阳,昏昏欲睡,小日子过得甚是悠闲。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突然出现,把阳光给挡的严严实实的。 韦彬大怒道:“哪个不长眼的?赶紧给爷爷滚开。” “哈哈,多日不见,老韦,你这脾气还是这么火爆啊。” 二人浑身一颤,连忙起身陪笑道:“怪不得今天这喜鹊一直在叫呢,原来是孟公公来了。” “哈哈,在您两位面前,咱家不过是个晚辈,您两位如此多礼,晚辈可担不起啊。”孟冲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孟公公,您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怎么今日有空来司礼监了?”张锦干笑一声问道。 “行了,老张,咱家也不跟你废话了,皇上有旨,让你们把宫门钥匙交给咱家,快去拿,皇上还等着呢。”孟冲不耐烦的说道。 两人不敢怠慢,连忙小跑着进屋,恭恭敬敬的把钥匙交给了孟冲。 孟冲摆了摆手道:“好了,咱家要回去交差了,就不打扰你们晒太阳了。” 两人连忙拱手拜道:“恭送孟公公。” 孟冲随意的点了点头,便盛气凌人的离开了。 等到孟冲走远,两人方才敢直起腰来。 张锦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怒道:“什么东西啊?他是不是忘了当初跪在老子面前擦靴子的时候了。” 韦彬苦笑一声回道:“没办法啊,现在形势比人强,咱们还是低头做小。” 张锦烦躁的说道:“自从老祖宗去了西北以后,咱们这些人就成了没有跟脚的人,现在皇上身边武有陈洪、文有李芳,还有孟冲这个奸佞小人,甚至就连谷大用那狗才都受到了重用,你说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韦彬屏退左右,低声说道:“老张,现在看来咱们也要另找退路了。” “你什么意思?谁不知道皇上就是宫里的天,皇上不喜咱们,难不成咱们还能另换一个皇帝?” 张锦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韦彬还真的点头了。 张锦声音颤抖的说道:“老韦,你我兄弟现在可是难兄难弟,你有事可不能瞒着我啊。” “也没什么,就是外朝中的那些文官们有些比咱们还恨皇上,咱们不妨来个顺水推舟。” “如何做?” 韦彬恶狠狠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张锦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怒道:“你疯了么?” “老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那些文官们正在准备上书,这个时候朱载圫突然病了,你说是为什么?” “那自然是要收拾那些不知死活的文官了。” “这不就行了,马上文官就要与朱载圫斗的你死我活了,这个时候,锦衣卫是没有精力盯着我们的,这是我们最好的时机,朱家子孙这么多,没了一个皇上,还会有另外一个皇上,到那时你我就是从龙之功,还用受孟冲这种货色的欺负么?”韦彬循循善诱道。 “可是现在御膳房、太医院等都被朱载圫控制了,而且安民宫守卫森严,我们根本无法靠近朱载圫啊。” “哈哈,老张啊,你终于算是开窍了,谁告诉你我们要亲自动手了。” “计将安出?” “很简单啊,老子这里有宫门的备用钥匙。” “即使有钥匙,还有两万京军呢,这些人都是朱载圫的心腹,是不会让你随便打开宫门的。”张锦连忙摇头道。 韦彬高深莫测的回道:“咱家可没说现在就要动手。” “你个王八蛋,有屁就赶紧放,不要放一半,憋一半。”张锦气的破口大骂。 韦彬擦了擦脸上的口水笑道:“老张,消消气啊,以我之见,那些狗屁文官绝对不是朱载圫的对手,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朱载圫,而那个时候的朱载圫正是最志得意满的时候,我们就在那时动手,到时候我来打开宫门,把人放进来,无论是御膳房下毒也好,还是行刺也罢,好好计划一下,成功的可能性都很大。” “老韦,你什么时候会兵法了?说实话,是不是背后有高人相助啊?” “老张,有些事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去玩,老子恕不奉陪。” 最后万分纠结之下,韦彬方在桌子上用茶水写下了一个人名,张锦错愕的问道:“他不是被流放了么?”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放心,刺杀的人选是他们找的,咱们只负责将人带进御膳房或朱载圫身边就好。” “我看咱们还是从御膳房下手?这样风险还小些。” “到时候看情况再说,现在咱们先坐山观虎斗……” 官场是一门学问,虽然很多人鄙视这门学问,但是千百年来能够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的人一定是非常不简单的,俗话说官场如战场,这里虽然没有硝烟,但却一样残酷,因为官场上涉及到了利益和权力,这些已经足以让人们为之疯狂。 而对于那些失去权力,却又看不到希望的人来说,铤而走险便成了他们最后的一条路。 要想对付这种人,唯一的办法便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用最残酷的办法让他们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雁过留名,人过留声,有些人死去了,但影响力还很大,比如孝宗朝的“三杰”。 据锦衣卫收集来的情报,这次上书的主要串联者大多是“三杰”的弟子。 “三杰”分别是谢迁、刘健和李东阳,这三人是明孝宗的左膀右臂,时称“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 后来刘瑾掌权后,谢迁与刘健被迫去职,朝中只留下了一位李东阳。 而李东阳去世后,杨廷和才接任了内阁首辅一职。 所以说这三人在弘治、正德两朝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而这次受损最大的也是他们的徒子徒孙。 第78章 这和事佬不当也罢 刘健和谢迁这两个老家伙还在世上,朱载圫登基时,还专门派人去慰问了这两位老臣。 别看这两人已经退出朝野了,但是威望却比之前更高了,当初他们是被刘瑾给撵走的,现在刘瑾被打倒了,还成了千古大奸臣。 他们作为刘瑾的对手,其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就在朱载圫封锁皇宫的第二天,杨廷和便匆匆进宫了,对别人朱载圫可以避而不见,但杨廷和却不行。 按照礼制,皇上生病,内阁首辅有进宫探病的权利。 看着面色苍白的朱载圫,杨廷和长叹一声道:“皇上,老臣了解您的意图,老臣也知道您这么做对大明江山有利无害,但老臣也有一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说。” “先生但说无妨。” “皇上啊,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也是大明的天,与臣下斗法这种事,您为什么要亲自操刀呢?”杨廷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道。 朱载圫干笑两声道:“朕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杨廷和摇了摇头道:“不对,皇上,您这是在害怕?” “朕怕什么?朕才不怕呢?”朱载圫心虚的回道。 “您在怕什么,只有您自己才知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 “皇上,老臣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情,您太小看自己的力量了,您一声令下,全天下都要侧耳倾听;您一挥鞭,百万大军就会踏平不臣;您只要吩咐一句,哪怕是再难的事,为您赴死的人也比比皆是;在大明朝,您才是最强的力量,其他人无可撼动。” “先生的这番话,真是令朕汗然啊。”朱载圫哭笑不得道。 “那您还要一意孤行么?” 朱载圫沉默片刻,方才缓缓回道:“先生,您不要再劝了,朕意已决,朕不是傻子,朕知道借刀杀人是一步好棋,朕也知道若朕不能成功,那死后定会遗臭万年,朕什么都知道。” “既然知道,何必冒险?” “先生,从小先帝便不喜欢朕,所以朕也没有受过正儿八经的皇室教育,但朕却知道一件事,皇帝是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不假,但当皇帝也是一件十分极其枯燥和辛苦的事,不仅要与大臣们斗智斗勇,还要成为礼仪和道德的表率,这些事都很难。 但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拼了命的当皇帝呢?原因也很简单,那就是人的欲望在作祟,说实话,朕也不例外。 朕虽登基不到一年,但对权力的欲望却早已深入骨髓,甚至可以说,权力对朕来说,就像喝水吃饭一般,必不可缺。 所以朕觉着作为帝王,可以治不好天下,但不能控不好权,因为失治会败国,但失权会丢命。”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听了这番话,杨廷和不怒反笑道:“皇上,现在看来您可以出师了,老臣也总算没有辜负先帝的期望。” “先生这是何意?” “借刀杀人之计不过是帝王心术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手段,纵观史书,那些雄主们哪一位不是敢作敢当,心狠手辣之辈?秦皇杀弟囚母;汉武杀子,唐宗弑兄杀弟,就连本朝的太宗皇帝亦是如此,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为自己所做之事做掩饰了?没有,最后他们都承认了,这便是帝王的杀伐果断,皇上能懂得这个道理,就强过许多人了。” “多谢先生教诲,朕铭记在心。” 杨廷和摸着胡须笑道:“若有老臣相助的地方,还请皇上吩咐,老臣定义不容辞。” “多谢先生,但这次朕想靠自己。”朱载圫笑着婉拒了。 与杨廷和这等老官僚交往,还是要小心些,这些老家伙们深谙兵法之道,虚虚实实,谁知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送走了杨廷和后,朱载圫一下子瘫在了床上,自言自语道:“做皇帝可真累啊,每天都要跟全国一等一的“人精”玩心眼,还要想法设法的去控制他们。” 孟冲并没有接话,而是谄媚着将一碗牛乳递了过来。 朱载圫接过来一饮而尽,然后使劲揉了揉脸道:“把尚书监这段时间积攒的公务都拿过来。” “诺,主子。” 此时的宫内已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守卫非常森严,即使杨廷和这位外朝第一人,也只能沿着固定的路线出宫。 出了宫,杨廷和叹息道:“哎,大军在手,皇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哪怕短暂的失利也不成问题。” 在门口等候的诸位大臣,听到这番话,人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 陈金等人上前一步,只见杨廷和摆了摆手道:“皇上偶感风寒,身体并无大恙,大家各司其职就好,现在都回去处理公务。” “诺,阁老。” 杨廷和笑着对内阁众人点了点头,便上了轿子离开了。 今日杨一清也告病了,老友生病,杨廷和应该去看望。 杨廷和离开后,内阁便以王守仁为首了,王守仁笑道:“诸位,京城风云变化莫测,大家这段时间定要仔细办公,切不可出纰漏。” “阁老放心……” 到了杨一清府上,杨一清自己一人正在喝闷酒。 杨廷和毫不客气的坐下来道:“应宁兄,美酒佳肴,怎可独自享受?” “皇上怎么说?” “你猜猜。” “有什么好猜的,皇上还是不信任我们,既然皇上一意孤行,你我就不要多言了。”杨一清轻笑一声道。 杨廷和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摇了摇头道:“皇上的杀伐果断,还要强过先帝,现在看来皇上还不想妥协。” “可是这么多人,他能杀完么?” “杀不完,但也有其它办法,这些年,东南士族们太强势了,也该汲取教训了。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啊?有时候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既然如此,那这个和事佬不当也罢,省的两边受气。” 杨一清将酒壶里的最后一杯酒干掉,认真的说道:“从今日开始,老夫就要戒酒了,日后时局变化莫测,容不得老夫有一丁点的马虎大意。” “是啊,大明马上就要开启崭新的一页了,到底是温情脉脉?还是残酷杀戮?都未可知啊。”杨廷和很感性的说道。 此时杨一清突然大笑道:“也许这样刺激的日子才适合老夫。” “你这个老匹夫。”杨廷和笑骂道。 第79章 文人结社 文人结社始于中唐, 兴于宋、元,至明代而极盛,据后世考证,明代文人结社总数大概在千余家以上。 到了大明中期,文人们以文会友、诗酒酬唱、结聚论学、清议讽时等结社活动,已经形成了一种时代风气和社会潮流。 好多名人都参与其中,而当今的文坛领袖李梦阳、何景明二人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直到最后形成了势力庞大的东林党。 李梦阳、何景明二人与徐祯卿、边贡、康海、王九思、王廷相五人号称明朝复古运动的“前七子”。 其中除了徐祯卿早逝之外,其余六人均还在世。 正德十四年,李梦阳因替朱宸濠写《阳春书院记》而被罢官。 他本人此时就在京城,这次集会背后也有他的影子。 朱载圫用红笔将这几人的名字圈了出来,冷笑一声道:“了不起啊,就因为一个王廷相,便全都跑来了,这是要以势逼朕么?” “主子,这些人虽在士林中享有声望,但不足为虑,麻烦的是谢迁、刘健等人的族人也出现了。”谷大用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他们掺和进来干什么?” 一旁的严嵩低声回道:“皇上,先帝临终前,就有许多人觉着谢、刘两位大学士会重新出山,而先帝却任命了杨一清与王守仁两位阁老为辅政大臣,此事,士林中人为谢、刘两位大学士打抱不平的特别多。 还有谢学士的两个儿子都是进士出身,其中谢学士的次子谢丕还是孝宗朝的探花,从正德四年,谢丕便已经赋闲在家,至今已有十三年了,他对此不满也是应有之理。” “哼,想的美,先帝不用的人,朕凭什么要用?”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为了对付这些文人,朱载圫特意把严嵩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家伙带在了身边,充当军师。 “皇上,小不忍则乱大谋,依臣之见,李梦阳等人和谢丕等人的诉求并不同,我们可以从中分化这两派人,这样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严嵩继续建议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有道理,那你觉着该如何下手为好呢?” “李梦阳等人不过就是为了救王廷相,王廷相一案,臣也略知一二,此人倒算得上是一位能吏,只是治家不严,被他的族人所累,牵连进此案。”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新政既然已经开始实施,那就断不能出现为个人让步的情况,王廷相本人虽清廉,但是他的族人却在潞州打着他的名号大肆侵占土地,去年潞州大旱,王氏族人还囤积粮食,高价卖出。 这么多年,王氏族人的罪行罄竹难书,潞州百姓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这样的家族不可饶恕。” “皇上圣明,臣明白了。” 此时朱载圫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个邪恶的想法。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朕决定在御史台下设立采风使,采风使官居正六品,有直接上奏的权利,就让李梦阳他们来担任。” “皇上,李梦阳这些只知道风花雪月的文人们,恐怕做不来这种事,采风使一职非刚正之人难以担任。”严嵩小心的劝道。 “哈哈,就是因为他们喜欢风花雪月,朕才如此安排的,朕不会让他们去江南等富裕之地采风的,朕准备让他们去边境,或者羁縻州等地采风,总之,越是环境恶劣的地方越好。”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这样的话,他们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严嵩目瞪口呆的回道。 “坚持不了的人,那就回来当个闲散文人,那些坚持下来的人,朕另有重用。”朱载圫摆了摆手道。 严嵩此时突然灵光一闪,笑着回道:“臣认为那些新科进士们,也应该担任采风使一职,去看看真正的黎民疾苦,这样方能心怀慈悲之心,爱护百姓。” “好主意啊,就这么决定了,今年的新科进士,朝中六部一个不留,全部下放各地去做一年采风使。”朱载圫不禁拍手称好道。 “皇上圣明,臣为天下贺。” “严嵩,你来拟旨,圣旨中加上一句话。” “请皇上吩咐。”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他们不是自诩“爱民”么?朕倒要看看有这句话在,他们如何拒绝朕的旨意?”朱载圫讥诮的说道。 “诺,臣遵旨。” 送走了严嵩,朱载圫独自走在那幅世界地图前,喃喃自语道:“有时候,也别怪朕心狠手辣,朕既然来到了大明,那就必须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哪怕身死也无妨。 东灭倭国,南整安南、北压草原,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四海之内无有敢称兵者,这样的大明才是朕心目中的大明……” 湖广会馆内,李梦阳和老友何景明相对而坐,屋内的气氛很压抑,何景明的咳嗽声不断传来。 李梦阳长叹一声道:“仲默,你可想好了?” “老夫命不久矣,愿为天下先。” “现在京师已经全城戒严,那些勋贵们挥舞着金银、土地、房产,到处拉人,已经有许多人放弃了,而且京军两万大军已经入宫,此时上书皇上,祸福难料啊。” “老夫疾病缠身四十年,也隐忍了四十年,世人皆以为老夫在苟延残喘,今日大限将至,老夫的一生眼看就要日落西山,胸中纵有千般不甘,又能如何? 生死现在对老夫来说,已经不足为虑,即便是明知这次上书是裹着蜜糖的毒药,老夫也心甘情愿的吃下去,哪怕是以卵击石,也要有所作为,否则这一生就白白蹉跎了。”何景明长叹一声道。 “既然贤弟去意已决,那梦阳就在此先为贤弟送行了。”李梦阳拱手拜道。 何景明大笑着扶起李梦阳道:“老夫先走一步,身后事就拜托天赐兄了。” “贤弟安心。”李梦阳郑重的回道。 说罢李梦阳便大笑着离开了,颇有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迈之情。 李梦阳前脚刚走,小童便上前禀报道:“先生,谢丕谢公子来了。” 何景明摆了摆手道:“你去回禀谢丕,就说老夫与他不是一类人,他是想借此事求官,而老夫则是为了心中道义,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请他放心,无论如何,老夫都会上书的。” “知道了,先生。” 第80章 泰兴朝第一谏 气节、忠贞,在后世人眼里,也许是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对于古人来说,它是可以用命去拼死守护的信念。 不求家财万贯,不求出将入相,不求青史留名,唯以天下、以国家、以百姓为任,甘受屈辱,甘受折磨,视死如归。 看着何景明的奏章,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这世上还真有不怕死的啊?” 严嵩微微一叹道:“对于白坡先生来说,死亡确实不可惧,先生在任职陕西提学副使时,清正廉明,一年后卸任,官囊不满三十金;先帝在位时,先生就曾上书谏言道:“义子不当蓄,边军不当留,番僧不当宠,宦官不当任。”言辞有理有据,有章有节,看到奏疏的人无不为之缩舌,为之惊愕。” “是啊,何景明确实有文人风骨,你知道他在奏疏中是如何骂朕的么?”朱载圫似笑非笑的问道。 严嵩大惊失色,连忙拱手拜道:“臣有罪。”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他竟然敢骂朕是“独夫”,还说朕将天下读书人视如牛马,朕的所作所为,有损大明百年文华。” “大胆,奴才现在就把这个酸儒抓起来。”孟冲怒气冲冲的说道。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算了,你现在抓他,岂不是正合他意,他已经命不久矣了。” “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朱载圫轻叹道:“那还能怎么办?朕不会跟一个将死之人计较的,再说何景明所言也不无道理,在养士这方面,我们大明确实不如前宋,但那又有什么用呢?大宋养士三百年,最后的结果不还是崖山亡国,哪怕有十万军民跳海相随,但中原大地还不是被异族占领百年? 朕不希望大明步前宋的后尘,所以朕宁愿背上千古骂名,也要带领大明走出这个王朝兴亡的怪圈。” “皇上圣明,臣定生死相随。”严嵩恭敬的拜道。 “既然何景明觉着朕不重视文治,那朕便做给他看,孟冲。” “奴才在。” “在国子监旁设立“文烈祠”,将历朝历代为国牺牲的文官们的灵位都放进去,文官至此不许乘轿,武将至此不准骑马,四时祭拜,不得怠慢。” “诺,主子。” 朱载圫来到书桌前,挥笔写下:“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读圣贤书,所学何事,而今而后,庶几无愧。”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将朕的这幅墨宝放进文烈祠内。” “主子的书法又大有长进了。”孟冲谄媚的说道。 朱载圫淡然一笑道:“严嵩,你记住了,气节这东西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极其重要。 就像文忠烈公,在救国这一条路上,他虽然失败了,但是在整个华夏历史上,他才是不折不扣的胜利者。 元人曾经以其妻女来威胁他,他挥泪写下《得女儿消息》一诗,“痴儿莫问今生计,还种来生未了因。”令人读之落泪,说实话,要是朕处在文公的境遇,也未必能做到。 舍家报国,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啊,所以这种人其实很稀少,也就是因为稀少,我们才更要珍惜。” “皇上的教诲,臣铭记在心。”严嵩很严肃的回道。 “算了,你去见一下何景明,朕不想让他带着遗憾离开。”朱载圫沉默片刻,方才缓缓说道。 “诺,皇上。” 而此时的何景明,已经穿戴好官服,端坐在家,等着锦衣卫上门。 李梦阳等人想来送老友一程,但都被何景明给拒绝了,此事风险很大,何景明不想连累老友。 此次的文人集会活动,本意是为了让朝廷取消对文人们的严刑酷法,但后来事情却慢慢的变了味。 一场士人盛会,最后却成了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的角斗场。 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何景明方才心灰意冷之下,独自一人上书的。 看着时辰已经不早了,何景明不知不觉间,开始怀念起了自己的家乡,这个时候,老家门口的那棵桂花树也该开了。 就在此时,小童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说道:“先生,朝廷来人了?” 何景明长出了一口气,笑道:“知道了,老夫这里还有些盘缠,你拿好回家,告诉夫人,就说老夫今世愧她良多。” 小童低声回道:“先生,没有官兵,也没有锦衣卫,是一位书生自己来的,他说他叫严嵩,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看望先生的。” “快快有请。” 很快严嵩便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罪臣何景明拜见钦差大人。”何景明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哈哈,先生何罪之有啊?” “老夫的奏章,难道皇上没看见么?” 严嵩点了点头道:“先生的奏章,皇上已经读过,但皇上看完后并没有龙颜大怒,而是喟然长叹。” “这么说来,皇上是接纳老夫的谏言了?”何景明兴奋的问道。 严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哦,既不是来抓老夫的,也没有采纳老夫的谏言,难不成钦差是来此羞辱老夫的?” 严嵩轻叹一声道:“何先生,本官是来问你几句话的?” “老夫知无不答。”何景明的内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上这封奏章,可有人指使?” “无人指使。”何景明坚定的摇了摇头。 “那你是不是因为得知自己命不久矣,为了博一个身后名,所以才这么做的?”严嵩继续问道。 “老夫对天发誓,此事只是因为公义,并无半点私心。”何景明怒吼道。 “既然如此,那本官把皇上对你的评价告诉你。” “钦差请说。” “何景明,弘治十五年进士出身,志操耿介,尚节义、鄙荣利,有国士之风。 你对朕的谏言,朕会记在心里,但朕却不会因此而改变朝廷律法。 为官者当修身为民,正所谓“大丈夫以正大立心,以光明行事,终不为邪暗小人所惑而易其所守”,此乃为官之前提,若做不到这一点,就不要涉足官场,否则只会误国误民。 而要想实现政通人和,根本在于安民,关键在于治吏。 所以朕登基以来,便极度重视吏治,吏治不清,大明将永无天日,朕年少继位,小心翼翼,每日临朝听政,深夜批阅奏章,从不荒怠政事,就是为了大明国泰民安。 朕之良苦用心,还请先生听之、待之,朕也希望大明能多一些像先生这般的忠贞之士,此乃大明之福也。 朕已在国子监外设立“文烈祠”,以祭奠我汉裔历代先贤,今日朕想让先生为“文烈祠”作序,还请先生不要拒绝。” “臣遵旨。”何景明痛哭流涕道。 第81章 狠辣手段 当天晚上,何景明在完成自己的最后一篇文章《文烈祠序》后,呕血三升而亡。 李梦阳、康海、王九思等好友,还没来得及去吊唁,便收到了圣旨,出任采风使一职,然后便被锦衣卫的人押着离开了京城。 因为有李梦阳等人的掣肘,朱载圫一直下不了死手,现在把这些不懂权谋的书生支开后,再对付其他人就好办多了。 这天晚上,谢丕来到了杨廷和府上。 当时谢迁、刘健等人在的时候,杨廷和算是内阁中的晚辈,而且他也一直深受这些人的照顾。 所以说于情于理,杨廷和也不能将谢丕拒之门外。 两人落座后,杨廷和和蔼可亲的问道:“贤侄,老学士身体可好?” “阁老放心,家父一切安好,只是会经常遥望京师而陷入沉思。”谢丕一语双关的回道。 “哎,贤侄回去可要好好劝劝老学士,老夫和老学士都是在朝堂这个大泥塘里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现在老学士能够回家安享晚年,老夫别提多羡慕了。 也就是现在老夫身受先帝托孤之情,脱不了身,否则老夫早就辞官归隐了。”杨廷和长叹一声道。 “哈哈,阁老真是说笑了,您德高望重,皇上年幼,现在的大明还离不开您,皇上也离不开您啊。而且小侄听说用修兄也颇受皇上信任,阁老这是后继有人啊。” “贤侄,你这是太高看他了,这臭小子犯了错,让老夫给关起来了。”杨廷和摆了摆手道。 听了这番话,谢丕突然有些羡慕了,杨慎说是被关了,其实是杨廷和为了保护他。 再想想自己的父亲,当时自己去求他的时候,他竟然闭门谢客。 自己可是他的亲儿子啊,怎么就成了客人呢? 想到这里,谢丕的双眼不禁有些微红,情绪也出现了一丝波动。 就在此时,杨府的管家匆匆而来,低声说道:“老爷,何景明昨晚过世,今天下午李梦阳、王九思五人,便接到了圣旨出京了。” 管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共处一室的谢丕也全部听见了。 谢丕面色大变,只见杨廷和轻叹一声道:“贤侄,你也听见了,皇上现在出手了,而且一击毙命,依老夫之见,京城不是久留之地,贤侄不妨先回去。” “多谢叔父,小侄明白。”谢丕也不是鲁莽之人,知道此时不是求官的良机,再继续留在京师,祸福难料。 谢丕离开后,杨廷和冷哼一声道:“出来。” 杨慎唯唯诺诺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现在看明白了么?你这些所谓的“友人”哪一个是泛泛之辈?这次要不是老夫提前看出了端倪,将你软禁在家,你指不定会闯下多大的祸呢?” “孩儿糊涂。”杨慎羞愧的说道。 “行了,在家里再等几天,等此次风波过后,再去尚书监,最近这几日,你好好反省一下,不要怨恨别人,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杨廷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知道了,爹。” 谢丕出了杨府,冷风一吹,一股寒意顿时涌上心头。 谢丕苦笑一声道:“枉我自恃才高,今日来京,方知人外有人啊。” “哈哈,谢公子过谦了,咱家黄锦,特请公子到锦衣卫小聚。”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突然出现在了不远处。 谢丕不慌不忙的问道:“你们是不是早就打听好了谢某的行踪?” 黄锦摇了摇头道:“谢公子不必多言,有什么话还是到了锦衣卫再说。” 说罢一挥手,两个锦衣卫小校便逼了上来,一个黑袋子套在头上,便将谢丕塞进轿子里抬走了。 看着不远处灯火通明的杨府,黄锦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蹲了大半夜,就抓到了这一条杂鱼。” 大半夜了,但是锦衣卫诏狱中却是热闹非凡。 谢丕此时真正感觉到了恐惧,尤其当他看见那些随自己一起来京的同伴的时候,顿时心如死灰。 黄锦冷笑一声道:“谢公子,好好交代,看在老学士的面子上,咱家就不对你用刑了。” “哼,谢某来京只是访友,并无它意。”谢丕冷哼一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呢?”黄锦怒哼一声道。 有几个家伙有些意动,但在谢丕的怒视下,没人敢说话。 黄锦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两名小校便如虎似狼般扑了过去,在角落里随便提起一人,手起刀落,一声惨叫声响起,那个家伙的手臂与自己的胳膊便分离了。 都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吓晕过去好几个。 谢丕怒目圆睁道:“你们竟然敢乱用私刑?” “少废话,自从何景明上书后,你们就该死了,别以为你们家里有钱有势就了不起,到了这里,咱家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生死两难?”黄锦不屑的说道。 黄锦竖起三个手指冷笑道:“咱家数三个数,要是还没人说,那就再砍一个,三、二……” 就在此时,一个屁滚尿流的家伙爬到了黄锦腿边大惊小叫道:“我爷爷是刘健大学士,你们不能对我动手。” “哦,原来是刘公子啊,咱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了。” “这位公公,求求你,放了我。” “哈哈,只要刘公子好好配合,咱家不仅会放了你,还会送你回到老学士身边,您看这样可好?” “好,我全都招了,我们此次北上,就是想借李梦阳他们那些书呆子之手,把事情搞大,然后我们再出面劝住他们,这样皇上就能看到我们的能力了,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入仕了。” 黄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谢公子,他说的对么?” 谢丕浑身颤抖的回道:“这是我一人的主意,不关他们的事,还请公公转告皇上,不要乱杀无辜。”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汉子,咱家佩服,来人,带谢公子去休息。” 等到谢丕被带走后,黄锦看着眼前的这些人鄙夷的说道:“咱家突然改主意了,来人啊,把他们单独关押,然后再给他们一些笔墨纸砚,让他们把他们从小干的坏事一件不落的全部写出来,要是少写一件,就剁掉一根手指。” “诺,公公。” 第82章 舆论战 黄锦刚刚离开不久,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对了,咱家倒是忘了提醒你们了,你们不仅可以写自己的那些脏事,要是知道其他人的,也可以写下来。” 说完黄锦便哼着小曲离开了,只留下了一群在那咬牙切齿的公子哥…… 第二天一早,黄锦便抱着厚厚的一摞纸进宫了。 黄锦心里明白,自己的师傅谷大用之所以在这个关键时候告病,其实就是为了给自己创造一个面见圣颜的机会,这个机会自己必须把握住。 从皇上继位以来所用之人便可以看出,当今皇上是一位多疑的君主。 内廷中,那些跟着先帝爷的老奴才们,除了张永和谷大用外,剩下的都被强制养老了。 而皇上在潜龙时期,便一直跟在身边的三位大太监,则是平步青云。 自己这个从安陆王府出来的奴才,要想得到皇上的宠信,则更需加倍努力才可。 黄锦来到安民宫的时候,朱载圫刚刚晨练完,正在用膳。 朱载圫接过黄锦手里的奏报,边看边笑道:“手段不错啊,这些家伙们也真敢写啊,强抢民女、扒灰,竟然还有与自己的亲姐姐通奸的,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 “主子,要是给奴才再多几天时间,估计还能挖出更多的消息。”黄锦谄媚的回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够了,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这已经涉及到了十三个大族了,够朝廷消化一段时间了。” “请主子定夺。”黄锦恭敬的回道。 朱载圫拿起笔圈出来了十个人的名字,冷冷的说道:“这些人就不要留了,把罪名坐实,刘健的那位孙子送回去,毕竟是老臣,朕还得给他留点面子,那个谢丕如何?” “回禀主子,昨晚只有谢丕一人未写一字。” “这么看来,此人倒还算一个有骨气的,你回去转告他,朕给他两个选择,一是永不出仕,朕保他谢家一世平安;第二个选择是入仕,但他谢家的名声会在东南士族中坏掉。” “诺,主子。”黄锦恭敬的拜道。 “起来,这次差事做的不错,朕吃饱了,剩下的这些早膳就赏给你了。”说罢朱载圫便打着哈欠离开了。 一般情况下,用完早膳后,朱载圫都会回去再补一个回笼觉。 能够吃到皇上剩下的膳食,这对于太监们来说,绝不是羞辱,而是荣幸。 孟冲并没有随朱载圫一起离开,而是留了下来。 黄锦恭敬的问道:“公公,有何吩咐么?” 孟冲和颜悦色的回道:“老黄啊,你是个有本事的,早晚会发迹的,哥哥现在求你点事。” “公公但说无妨,我黄锦万死不辞。” “哈哈,不至于,一点小事而已,哥哥有个侄子,刚从乡下过来,没啥大本事,咱家就想着让他去锦衣卫学学本事,老弟觉着如何啊?” “公公放心,小事一桩。”黄锦憨态可掬的回道。 孟冲笑着拍了拍黄锦的肩膀道:“好兄弟,哥哥果然没看错人,赶紧吃,主子可是很少赐膳的,哥哥就先去主子那里伺候了。” “恭送公公……” 当晚,闲来无事的朱载圫来到了尚书监。 而此时的尚书监众人还正在忙碌中,见到朱载圫,众人连忙行礼。 朱载煜挥挥手道:“最近大家都辛苦了,朕特意安排御膳房给你们送来了夜宵,吃完再忙。” “多谢圣上。” 此时唐皋走上前来低声说道:“圣上,您安排的邸报已经排版完成,请您过目。” 朱载圫看罢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是朝廷第一次向百姓们开放邸报,一定要严谨,还有朕再提醒诸位一句,这邸报是给百姓们看的,一定要通俗易懂,不可过于繁琐。” “臣等遵旨。”众人立刻回道。 “行了,朕也不打扰你们了,吃完后你们再辛苦一些,把编撰好的邸报抓紧送去印刷,明早开始在京城发放,记住了,前三期邸报要发放,后面就要收钱了,每张邸报售价在两文钱左右即可,这将来会成为朝廷的口舌,哪怕赔点钱也无所谓。”朱载圫苦口婆心的嘱咐道。 “诺,圣上。” 邸报起源于唐朝,而唐代的邸报从来不向民间开放,而是由进奏院分发至各地。 到了宋朝这个文化经济昌盛的时代,民间也开始出现了小报,因为当时宋廷的保密意识极差,所以好多没有公开的“朝廷机事”、官报不准备发表或尚未发表的皇帝诏旨、以及大臣表疏和官吏任免等事项都会出现在小报上。 到了大明建国以后,官报发布制度和宋代大致相同,只有一点,那就是禁止了小报的发行。 但近几年来,市面上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小报,而且其内容还大多出自内阁,朱载圫也看过这种小报,上面的消息基本为真。 至此,朱载圫才有了创立一份朝廷官方报纸的想法,舆论这个东西,必须要掌握在朝廷手中。 千人所指,无病而死,这句话很好的形容了舆论的可怕性。 而且舆论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是完全的知晓真实,从众者就更可怕了,言语有时候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而舆论又具有很强大的力量,不管这种力量被认为是伟大还是正义,亦或是被指责为暴力、侵略,都不可否认这种力量的强大。 而且许多聪明人还会将舆论换成另外一个名字,那就是“民意”,民意可以是一种舆论,但舆论却不等同于民意。 因为舆论可能是民意的表达,也可能是被“绑架”了的民意。 就像明末的东林党,他们就是掌握了舆论,才把朝廷逼到了那种地步。 而此次文人集会活动,说白了也是一场舆论战,只是被朱载圫提前发现,先下手为强,借力打力,各个击破,才占据了主动的一方。 否则,以朱载圫现有的威望来说,要想扛过去,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历史上,嘉靖发起的“大礼议”运动便是赤裸裸的一个教训。 虽说最后嘉靖胜利了,但也落下了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而杨慎的那句“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义死节,正在今日!”也成为了千古佳话。 想起杨慎,朱载圫突然吩咐道:“明天让杨慎回来,告诉先生,就说年轻人士气正盛,该打压就打压,但不可打压过甚,没了锐气。” “诺,主子。”孟冲连忙应道。 第83章 大明日报 在饮食文化上,大明有一个突出的特点,那就是市民经济和市民文化的繁荣。 所以每天天刚亮,诺大的京城便活了过来,哪怕是在冬天,也阻挠不了那些小贩们赚钱的激情。 这天,狄三照例起床,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不禁暗骂一声。 现在京城的主要燃料便是煤炭,所以一到冬天,这京师的天就没眼看,一片灰蒙蒙,出去转一圈,都能吃一嘴灰。 往年先帝在世的时候,冬天会经常去小房山泡温泉,但今年皇上病了,所以便没出宫,而那些高官显贵们自然也就不敢挪窝了。 狄三之前是工部侍郎石大人府上的一个打手,在石侍郎公子那里,也算得上是一个红人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石侍郎贪污之事事发了,全家被发配去了辽东,狄三也无奈的失业了。 就在这时,顺天府招管理交通的衙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狄三便去了,最后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录取了,因此狄三一飞冲天,进入了官府讨生活。 虽说赚的钱没之前多了,但这些俸禄可都是干净银子,狄三用的很安心。 而自己年近七十的老母也跟着水涨船高,之前人人避恐不及的小瘪三,现在竟然也有人上门提亲了,还是黄花大闺女。 狄三在外面也有过很多女人,但不知为何,那次看见媒婆的时候,自己竟然慌了神。 现在自己的婚事也定了差不多了,就是东街张屠户的女儿,狄三也偷偷打听过,张大女样貌和他爹完全不同,长得很清秀,屁股还大,美中不足的就是脸上有几个白麻子。 狄三打算今年便将张大女娶回家,老母亲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自己得抓紧了,要是今年快的话,明年老母亲就能抱上孙子了。 狄三咬着牙,冒着严寒去当值了,临走之前还将母亲屋子里的窗户又检查了一遍。 狄三负责的那一片区域正好是东街,所以一般情况下,狄三都不在家吃饭,而是去未来老丈人那里混顿饭吃。 今天上头交代了,要早点去,所以狄三来到顺天府点卯的时候,门口已经站满了人。 狄三和几个相熟的朋友打过招呼,便窝到了一旁闭目养神。 新上任的顺天府尹虽说是一个文官,但听说也上过战场,所以很对狄三这等草莽之人的脾性。 狄三迷迷糊糊之间,便见到了自己的上差来到了自己身边。 狄三顿时惊醒,谄媚的问道:“刘头,有何吩咐啊?” “臭小子,听说你识字?” “小的之前在侍郎府当差,倒是学过几个字。” “行了,识字就好,臭小子,你的狗屎运来了,拿好这摞报纸,日后你就是东城那片区域的捕头了,但是有一点啊,这报纸上的内容要让每个百姓都知道,能做到么?” “多谢刘头,小的保证完成任务。”狄三信誓旦旦的回道。 “赶紧带着你的人滚。” “好咧,东城的都跟老子走。”狄三一挥手,一群人便跟了上去。 这种事情对于市井出身的狄三来说,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到了东城,狄三一声令下,东城所有的说书先生便都被请来了。 东城很大,而自己这些人中,识字的不超过一指之数,就凭自己这四五个人,就是累死也完不成任务啊。 但是这些说书先生们识字啊,所以今天所有说书先生的工作便变成了读报。 狄三趾高气昂的说道:“你们都给老子听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觉着老子坑你们,你们手上拿的可是圣上亲自批注过的第一份《大明日报》,这比你们全家老少的性命都重要,要是办不好,丢了咱们东城老少爷们的脸,不用官府处置,乡亲们就会活撕了你,明白么?” “狄三,你小子少在这里给老夫满嘴喷粪,别忘了,当初还是老夫教你认字呢,现在换了一身皮,就看不起人了,你就放心,咱们东城虽然住的都是平头百姓,但却绝不会丢人的,乡亲们,你们说对么?”一个白胡子老头破口大骂道。 “老杨头说得对,狄三,你这个小兔崽子,要是再给乡亲们在这摆官架子,信不信乡亲们把你赶出去。” “王老汉,你少在这吓唬俺家女婿,俺看你就是羡慕俺家狄三升官了,俺可告诉你,狄三可是附近十里八乡的好后生,你们要是敢污蔑他,俺第一个不答应……” 狄三的便宜老丈人张屠夫的一番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口诛笔伐…… 当天,《大明日报》风靡全城,而今天的头条则是“何景明以死纳谏。” 何景明是当代文坛领袖,明知必死,拖着病体给皇帝上了一封奏疏,皇帝被感动了,答应重新修订《大明律》,废除惨无人道的肉刑,也就是说从今往后平民百姓去县衙里告状,不用再打杀威棒了。 贪官污吏所贪财物只要不过百万两,只需三倍罚款,便可免除“三族三代之内不得入仕、入学”的处罚,但是他本人还是要罢官去职。 对于那些超过百万两的巨贪,这个刑罚还会继续执行。 这样总体而言算是给了文官们一个缓冲余地,水至清则无鱼,这么做也省着那些贪官们狗急跳墙了。 其次便是朝廷在国子监外设立了“文烈祠”,主要祭祀比干、苏武、颜真卿、文天祥、于谦这等比较有气节的先贤,朝廷鼓励百姓们多去拜祭。 翻过一页,刊印的是朝廷最近发生的一件大案。 东南的一些世家大族的阴谋被英明的皇帝给识破了。 这些人怂恿文人们集会上书,逼迫皇上,然后借此为自己谋利,皇帝听闻此事后,大怒,下旨将这些大族的嫡系子弟全部流放边境,无主土地则分给当地无地百姓。 世人皆有仇富心理,听书先生讲完,百姓们顿时叫起了好。 一个大汉大笑道:“怪不得前段时间,咱们这里出现了好多读书相公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老先生继续往下看,突然大喜过望道:“乡亲们,咱们的好日子来了,皇上年少英明,特意安排顺天府开办十座学堂,咱们东城就有两座,家里有合适的孩子,抓紧去报名啊。” “多少束修啊?”有人低声问道。 “皇上说了,第一年不要束修,第二年要是继续读,才要钱呢,但也不会太多。” “皇上万岁。”众人欢呼道。 “别急,还有一个好消息呢,皇上从海外得来了一些新粮种子,有两种叫做番薯和玉米的,亩产能达十石呢,京城百姓们要是想种,自可去顺天府领种子,朝廷的农官还会教你们如何种植,而且新粮第一年只纳半年的税,赋税少交一半呢……” 第84章 刘健进京 关于新粮食的消息很快便蔓延到了全城,在一个农耕国家,还有什么比耕种更重要的事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儒生,摸着胡须看着水泄不通的顺天府,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若此事为真,那以后“五谷”可就变成“六谷”了,这才是大功业呢。” “老爷,这里人多,要是冲撞了您可就麻烦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客栈。”老仆担忧的说道。 老儒生摆了摆手道:“无妨,这次老夫兴致来了,想来京城见见故人,没想到刚到京城便见到了如此盛景,真是不虚此行啊,走,你随老夫进去看看。” “老爷,这么多人,咱们进不去啊。” “笨蛋,咱们可以走后门啊,伍文定那小子还能把老夫撵出去不成?” 此时,安民宫内,朱载圫震惊的问道:“你确定是刘健进京了?” 谷大用苦笑一声回道:“千真万确,近几年刘老学士游兴大发,经常出游,这次不知为何?就突然出现在了京城。” “一个老头子,你们都盯不住,要你们何用?”朱载圫怒斥道。 “主子,刘老学士倒还不算什么,关键是他身边的那位老仆来历非凡。” “哦,你不会告诉朕,那个老仆是一位武林高手?” 谷大用连忙点头应道:“主子英明,此人正是一位高手,此人名叫郑散,出自九重门,当年刘老学士被刘瑾陷害,贬官回家,先帝爷怕刘瑾对老学士下死手,特意从九重天派去了一位高手。” “这么说来,谢府也有这么一位高手了?” “之前是有,但在四年前过世了。” 朱载圫听罢不禁长叹一声道:“父皇宅心仁厚啊,这一点朕远远不如矣。” 就此事而言,朱载圫确实也要给自己的便宜父亲点个赞。 刘健、谢迁虽然与其政见不和,但朱厚照还是护了他们一世周全,仅此一点,便强过了许多刻薄寡恩的君主。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现在郑林去了山东,安排宝船下海一事,九重门那里朕给你手令,先去调几个人来,让他们负责保护老学士。” “诺,主子。” “等郑林回来,这几个九重天的人就并入你们锦衣卫,你看看你们这副德行,十几个人盯不住两个年近九旬的老人,说出去朕都替你臊得慌。” “多谢主子。” 其实关于九重天的一些秘辛,朱载圫也不是很了解,朱载圫只知道郑林每年都会从宫里选拔那些年幼的太监进入九重天,至于训练方式、那些人又去了哪里?朱载圫是一概不知。 虽说如此,但朱载圫对九重天还是无比信任的,因为这是大明朝的最后一把利刃…… 顺天府府衙内,伍文定也正在犯愁,这来看新粮食的不少,但却没几个人往家拿。 大明的百姓是这世上最聪慧的一群人,也是最固执的一群人,五谷传承了数千年,哪怕总是闹饥荒,他们也不敢用新粮代替五谷。 对于官府的话,百姓们普遍的观点,便是听一半信一半。 官府把新粮夸得天花乱坠,但谁也没种过啊,万一种下去,到明年颗粒无收,那可怎么办? 就在伍文定一筹莫展的时候,衙役来报,说有两个老贼横冲直撞的闯了进来,拿着新粮食的种子就要跑,大家都不敢拦。 在大明,老人们都很受尊重,可见官不拜,犯法都可网开一面。 伍文定听罢大怒,真当自己这顺天府是菜市场了,别管是谁,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难逃一顿板子,更何况是两个老贼了。 伍文定气呼呼的来到前院,看清来人后,面色大变,连忙谄媚的上前一步说道:“老学士,您怎么来了?” “哼,真是的,皇上没事赏给老夫那么多银钱有什么用?这新粮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敢如此光明正大的腹诽皇上的,也只有刘健这老家伙了。 伍文定赔笑道:“老学士,您远道而来,晚辈陪您去屋内回话。” “也好,这么多人在这,也麻烦。” 听了这番话,伍文定虎躯一震,怒吼一声道:“都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前面维持秩序啊。” “行了,咱们先走,别在这里耍你青天大老爷的威风了。” “老学士,这边请。” 来到书房,二人坐定之后,刘健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这新粮试种过么?产量如何?” “老学士,不瞒您说,自从皇上登基以来,就一直在沿海各地淘换这些新粮,到现在为止,已经种植成功了两种,就是您在外面看见了的那两种,一种叫番薯,属于半粮半菜;至于那玉米么,那可是纯粮食,亩产十石左右,一点都不作假。” “这么说来,要是新粮普及开来,那大明岂不是无饿殍之忧了?” “正是如此,那玉米还挑地,但是那番薯可一点都不挑地,哪怕是旱田都可以。”伍文定笑着回道。 听到这个解释,刘健长叹一声道:“老夫这次进京,本想为那些徒子徒孙们求求情,今日见到如此祥瑞,老夫方知自己是鼠目寸光了,有此新粮,大明万世可期。” “老学士言之有理,只是现在晚辈这有件麻烦事,还请老学士助晚辈一臂之力。” “哼,你这小子倒是会顺坡下驴,说,只要是关系新粮的事,老夫定知无不言。” “多谢老学士,现在新粮种子已经有了,但是百姓们却不信啊,今天一天快过去了,送出去的种子还不到二十斤呢。”伍文芳愁眉苦脸的说道。 “棒槌。”刘健破口大骂道。 伍文芳尴尬的挠了挠头,不知所以然。 刘健继续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亏你还当了这么多年地方官呢,百姓们其实有时候是盲目的,百姓们不信官府的话,但他们却相信自家族长的话,信当地士绅的话,你只要从这些人里找几家,让他们做出表率,开始种植新粮,百姓们自然也就开始模仿了,不出年,你这顺天府就能种满新粮了。” “是晚辈愚钝了,多谢老学士解惑。”伍文芳恍然大悟道。 “行了,给老夫收拾一出一间屋子来,老夫在京的这段时间,就住在你这顺天府了。”刘健不耐烦的说道。 “晚辈现在就去安排。” 第85章 不可小觑的力量 天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刘健进京的消息传开后,顺天府顿时人满为患。 刘健堪称是一位活着的传奇,今年整整九十岁,但身体硬朗,还能带着仆人到处闲逛。 刘健作为首辅近十年,前后辅佐四帝,劳苦功高,哪怕被刘瑾所害,列为奸党第一人,先帝还是派了人专门护卫其安全。 由此可见,刘健在先帝心中的地位之重。 当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三人匆匆而来的时候,刘健正拿着一份报纸看的兴致勃勃。 杨廷和笑意盎然的问道:“老学士,您怎么想着回京了呢?” “哎呀,人老了,就喜欢留在自己当初拼搏过的地方,介夫啊,这次老夫就不准备走了,老夫记着先帝赐给老夫的府邸还在,你去收拾一下,老夫过几日就搬过去。”刘健毫不客气的吩咐道。 “老学士放心,此事包在晚辈身上了,对了,正伟现在正在晚辈府上,要不要安排他过来啊?”杨廷和赔笑道。 刘健摆了摆手道:“不用了,这臭小子自恃其高,非得来京,差点闯下大祸,就先留在你府上,等老夫的府邸安顿好,你再送他过去也不迟。” “知道了,老学士。” “伯安。” “老学士有何吩咐?”王守仁上前一步恭敬的回道。 “老夫那不孝孙你安排一下,让他去国子监读。” “没问题。”王守仁笑容满面的回道。 “对了,谢丕那小子呢?” 杨一清连忙回道:“老学士安心,谢丕现在已经入朝为官,可是正三品的通政使呢。” “皇上好气魄啊,竟然敢让谢丕掌管如此重要的部门?就这一点,便比先帝要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谢丕此子还是有才的。” 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人无一人敢附和,这种话也就刘健敢说,想当初朱厚照数次南下巡游,沿途不断骚扰人民。 刘健听说后,气得吃不下饭,连连叹息说:“我辜负了先帝的重托啊!” “哼,一个个当官当的,连胆子都没了。” “老学士息怒。”三人只好苦笑着回道。 “对了,这次是你们谁给皇上出的主意啊? 先是利用勋贵拉拢一部分人,接着用大义名分,逼迫李梦龙等人不得不离开,最后用强硬手段来对付那些心怀不轨的家伙,最后用报纸来收尾。 当中要不是出现了一个何景明,此事堪称完美啊。”刘健缓缓问道。 杨廷和沉默片刻,方才轻叹道:“老学士,您真是高估我们了,此事乃皇上一人为之,这其中应该也有尚书监众人的功劳,但真的与吾等无关啊。” “哈哈。如此说来,此次进京,还真是不枉此行啊,你们也看开点,青出于蓝胜于蓝,大明后继有人是好事。”刘健不禁大笑道。 杨廷和等人纷纷赞叹刘健的胸怀。 此时,伍文定匆匆进来说道:“老学士,皇上来了。” 几人连忙出去迎接,朱载圫今日穿的是一件青色长袍,风度翩翩,乍一看像是哪家的公子哥呢。 在刘健面前,朱载圫也表现的非常谦逊有礼。 杨廷和三人相视一笑,便识相的离开了,屋内只剩下了朱载圫和刘健二人。 一番嘘寒问暖之下,刘健突然伤感了起来。 看着朱载圫稚嫩的面孔,刘健哽咽道:“皇上,您与先帝的面貌有七八分相似,老臣一时失态,突然想起了先帝,还请您恕罪。” “哎,何罪之有啊?老学士与父皇的感情,朕还是很羡慕的。”朱载圫轻叹道。 “虽说如此,但皇上与先帝的脾性却是有大大不同,先帝虽然聪慧,但却容易冲动,不像皇上,谋定后动,有一番圣君气象。”刘健颇感欣慰的说道。 “老学士真是过奖了,朕听说老学士刚刚回京,便帮助顺天府解决了一桩难事,看来老学士真是宝刀未老啊,朕日后还要多跟老学士学习才对。” “皇上放心,老臣只是想留在京城看看这盛世景象,朝堂之事老臣是不会参与的。”刘健似笑非笑的回道。 朱载圫连忙解释道:“老学士不要误会,朕并无它意,朕是真有事要请教。” “皇上请说。” “朕之前一直没有正视士绅集团这份力量,现在想起来,朕确实是有些后怕,朝廷做不到的事,他们却轻轻松松就能办到,这是何故呢?” “皇上是不是一直认为士绅们都是压榨百姓的恶人?”刘健笑着问道。 朱载煜点了点头道:“正是。” “哈哈,那皇上就大错特错了,咱们大汉民族之所以能绵延到现在,其实和官府无关,皇上熟读史书,自然知道每当改朝换代之际,百姓们都会陷入水深火热中,而一旦时局稳定,百姓们很快便能安居乐业。 这是靠着谁的力量,靠的正是那些士绅、乡老的力量,他们或许残暴、或许固执、或许软弱,但不可否认,正是他们维护了我们这个民族的单一性,是他们在不遗余力的维护着这个种族的繁衍生息。”刘健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朕受教了。” 刘健的这番话确实对朱载圫触动很大,别说大明了,即使到了后世,在乡下说话算数的还是那些不起眼的老农。 很多时候,他们说的话比官府都要管用。 “若这些人的利益跟朝廷的利益起了冲突,又该如何做呢?”朱载圫继续问道。 刘健苦笑一声道:“此事无解,治大国若烹小鲜,这考较的便是一个执政者的能力了。 皇上,老臣说一句肺腑之言,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有的时候其实会起反作用的。 正如开海之事,从宪宗朝便有了开海的声音,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之所以没有进行下去,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朝廷与东南士族之间的利益起了冲突,不解决这件事,开海之事很难成功。” 朱载圫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世界地图放在桌子上,微微一叹道:“先生请看,这是朕从佛郎机人那里得到的,看到这份地图,朕方知,原来世界很大,我大明自称是天朝上国,实在是有些井底之蛙之嫌,这也是朕着急开海的原因,现在佛朗机人已经抢先了,我们大明不能自困在陆地上啊。” 刘健也被这幅地图给深深吸引住了,半晌后。方才回过神来缓缓说道:“皇上,此事老臣支持您,东南士族这次损失了十个大族,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若皇上信得过老臣,这安抚一事,就交给老臣。” 第86章 五经博士 看到刘健的反应,朱载圫不禁有些错愕。 刘健笑着解释道:“人都是欺软怕硬的,尤其是咱们明人更是如此。” “先生此言从何说起啊?” “皇上,您想一下啊,大秦开国之初的地盘有多大?后来汉帝国接手以后,地盘就慢慢变大了,虽说后来被人家打回去了,但总体而言,我们的地盘还是越来越大。 后来又经历了三国、两晋、隋唐,我们的国土便慢慢固定了,直到大宋开国,我们受制于人,两宋直到灭亡都算不上一个大一统国家,后来还被蒙元占据了江山,汉人第一次经历了亡天下。 而到了咱们大明开国,太祖英明神武,慢慢的收复了旧山河。 而收复旧山河的说法只有咱们明人有,其他民族打输了就认了,只要咱们打输了也不认,反而会慢慢积蓄力量,总有打回来的时候,而现在海外既然有这么多无主之地,我们当然要想办法多给子孙后代留点土地了,哪怕子孙不孝,丢了也不要紧。 因为有收复旧山河这个大义在,我们早晚会收回来,此乃大明万世之基,老臣岂敢反对?”刘健侃侃而谈道。 朱载圫听得有些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听着有些无赖啊。” “不无赖不成啊,皇上,难道我们这些儒家门生就真的那么迂腐么?不见得!之前之所以一直控制君主的好战之心,那是因为我们觉着自己周边的土地无可取之处,而且面对的敌人还很强大,为了这些无用之地浪费国力不值得。 现在有了新的变化,自然也就有了好战之心,这才是一位真正的儒家门徒,圣人从未教育过我们要对异族仁慈,之所以有一套“仁义道德”的理论,其实都是后世子孙自己给自己的枷锁。”刘健不禁大笑道。 “这么说来,朕之前读的圣贤书是白读了?” “也不算错,这番理论只是针对咱们自家百姓的,不包括异族。”刘健很无耻的说道。 朱载圫此时方才心服口服,拱手拜道:“朕之前误会老学士了。” 刘健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皇上聪慧仁敏,假以时日,定会成为一代圣君。” “老学士真是过誉了,朕准备重设五经博士,老学士意下如何?” “哈哈,甚好,老臣在迟暮之年还能捞到一个“博士”的名号,也蛮好的。”刘健抚掌大笑道。 “老学士高兴就好。” “不仅如此,老臣还准备邀请几名老友一同进京,还请皇上允准。” “甚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朕求之不得。”朱载圫笑容满面的回道。 面上一脸笑容,其实朱载圫的内心,杀人的心思都有了,自己只是想用“博士”这个名号来稳住刘健,可没想给自己找一群祖宗回来供着。 五经博士兴于秦汉,他的主要职责是掌管图书,通古今,以备顾问。 刘健生怕朱载圫反悔,立刻拿起笔写下了几个人名,笑着说道:“皇上,这四人老臣觉着皆可担任博士一职。” “好,朕同意了。”朱载圫强颜欢笑道。 刘健推荐的这四人分别是:谢迁、邓璋、邵宝和张纶。 除了一个谢迁外,其余三人都有一个共同优点,那就是喜欢直言进谏。 就在此时,孟冲匆匆跑进来禀报道:“主子,西北有紧急军情。” 朱载圫面色大变,连忙告了一声罪,便带着众人仓促离开了。 等朱载圫离开后,刘健不禁长叹一声道:“真是多事之秋啊。” 在一旁伺候的郑散笑着回道:“老爷,您现在只是一位闲散博士,就不要操这么多心了,去年皇上已经派王琼率领三万大军去西北了,以王琼的本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是啊,这大明朝其实离了谁都可以继续生存,是老夫杞人忧天了,怎么了?看你这老货如此开心,是不是不用回去了?” “老爷所言甚是,现在老奴对于九重天来说,就是一个无用之人,回不回去也无所谓,老奴高兴的是另有它事。” “你是说开海之事?” “老爷英明,正是此事,下西洋乃九重天所有人最大的梦想。” “这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啊。”刘健轻笑一声道。 没有人知道刘健此次北上的真实意图,连杨廷和等人都不知道,此事恐怕只有刘健的好友谢迁看的明白。 刘健之所以拖着老迈之躯北上,不是为了那些所谓的徒子徒孙们,最重要的是刘健一家后继无人。 是人就有私心,刘健也不例外,他虽然已经不问政事,但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首辅,从朱载圫上台以后的一系列政策中,他品味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像许多人一样,认为此次新政是由杨廷和等人所主导。 直到刘健看见孙子寄来的信,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一切的幕后黑手都是那位年仅十五岁的小皇帝啊。 先帝去世以后,虽说留下了三大辅臣,但在小皇帝的横冲直撞下,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至此刘健预测到,一个新的时代将要到来了,所以他毅然决然的决定北上,家里人是怎么拦都拦不住? 而梁储等人的遭遇更是坚定了刘健北上的决心,还有这次被抄家的十个家族,亦是如此。 皇上一定在下一盘大棋,只是自己还未猜透而已,直到见到了朱载圫带来的那份世界地图,刘健方才豁然开朗。 刘健站了起来,来到窗前喃喃自语道:“孝宗皇帝啊,老臣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您后继有人啊。” 说完一滴眼泪便不知不觉的从刘健眼角滑落。 郑散见状叹了口气说道:“老爷,有些事已成定局,回首过去只会让自己更难过,既然如此,不如不想,着眼于未来反而会更好。” “独上西楼怎敢天长地,久恨宫阙,成全天涯陌路人,祈求苍天随人愿。 老夫的一生已别无它求,能够如此落幕,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只是老夫还是不甘啊,若老夫再年轻十岁,如此大业,岂会轮得上杨廷和他们?” “哈哈,老爷,您还是那副争强好胜的性子。” “本性难移,你知道老夫最近几年研究心学,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还请老爷解惑。” “老夫到老才发现,原来学问无论是什么形式,到最后都是殊途同归的。” 第87章 突如其来的战争 正月二十一日,甘肃总兵李隆因与巡抚右副都御史许铭不和,乘支月粮之机,唆使部下要求增加军饷,许铭不允,李隆遂唆使悍卒围攻公廨,杀许铭,并焚其尸体,五卫军大乱。 看着眼前的这份军情奏报,朱载圫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怒道:“李隆该死,朕近一年的布置全部毁于他手。” 王守仁立刻上前回道:“皇上,此时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兵部刚刚收到最新军情,俺答吉囊应李隆之请,已经出兵了,兵锋直指固原。” “什么?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朱载圫破口大骂道。 “皇上息怒,老臣倒是觉着此事倒是一次机会。”王守仁摸着胡须阴笑道。 “此话怎讲?” “皇上请看,固原在甘州东南处,吉囊之所以放弃甘州,而选择从固原进军,其根本原因是因为甘州贫瘠,固原富裕,依老臣之见,吉囊是想从固原北上,一路抢掠至甘州,这一路上有许多埋伏之地,而王琼老大人率领的三万京军正在宁夏,所以臣觉着我们可以在固原去甘州的路上设伏,全歼鞑靼军,有了这场胜仗,可保西北十年太平。”王守仁指着地图侃侃而谈道。 听完后,朱载圫不禁拍手赞道:“好主意啊,甘州李隆只是疥癞之患,最麻烦的还是鞑靼人,朕这一仗就是要把俺答打怕、打服,只要这样,九大边镇才能迅速的完成改制换装。” “皇上圣明。”众臣拱手拜道。 “那王先生觉着该在哪里设伏呢?”朱载圫继续问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皇上,老臣从未亲临过西北,所以此事还要请杨阁老来回答。” 沉默良久的杨一清缓缓说道:“依老臣之见,积石关附近最合适,但要想实现这个目标,还有两个难处。” “先生但说无妨。” “为防止鞑靼人从固原直接南下,朝廷需要在临兆府再设立一道防线,而固原到临兆府这片区域的百姓也要全部转移,老臣粗略估算一下,最少也得转移十万人。 还有一旦鞑靼人离开固原镇,那么宁夏守军就要快速攻陷固原镇,断其后路,两路大军相逼下,才有可能逼迫鞑靼人走积石关北上甘州。”杨一清侃侃而谈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有理,虽说此战有难处,但相比之下,收益更大,既然如此,那朕觉着咱们可以赌一把。” “请皇上下令。”众臣拱手拜道。 朱载圫沉声说道:“命西北三边总制王琼率两万大军北上积石关设伏;命宁夏总兵杨镇率军两万,紧随鞑靼人身后,待时机成熟,收复固原镇;命陇西诸军立刻前往临兆府集合,由张永负责构建防线,死守临兆府,不能放鞑靼一人一马跨过临兆府。 命固原总兵杨洪死守固原镇,十天为期,十天后方可撤退;命临兆知府、巩昌知府十天之内将百姓全部撤离完成;命周政、刘源清率领第二军团、第三军团立刻前往西安,以备不测;其余诸镇各司其职,战时九边全部封锁,内阁、六部所有人取消休沐日,待战事平息,朕将重赏有功之臣。” “诺,皇上。” 在座的众人无一人是怯战之人,再说现在宁夏、固原两镇的换装已经基本完成,已经有了和鞑靼人一战之力。 若不是去年冬天西北的雪特别大,大雪封路,估计甘州也不会出现叛乱之事。 朱载圫轻叹道:“此战朕便拜托诸位了,记住了,现在开中法刚刚有一个好的开端,战事一起,恐有影响,朝廷必须要拿出魄力来,以最快的速度平叛,这样才能稳住那些商屯的商人,否则一旦开中法失败,咱们呕心沥血经营的新政也将陷入泥潭之中。” “臣等遵旨。” 此时毛纪突然站出来道:“皇上,臣觉着新法的实施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此话怎讲?” “都御史许铭是都察院的人,其人品臣还是相信的,而之所以发生这次悲剧,臣认为其原因有二。” “但说无妨。” “首先是户部的补给是从东往西一路送过去的,所以甘州得到的补给最少,也最晚,而今年因为商屯有了效果,户部又减少了九边的供应,那甘州得到的补给就更少了; 其二便是今年兵部裁撤了九边的所有卫所,这又导致了两个恶果,首先是卫所转军为民,土地的产出不能继续反哺军队,导致当地驻军只能靠军饷生活,而且卫所裁撤后,当地总兵一家独大,而文官手中又无兵可用,以上几点综合起来,方才出现了此次叛乱。”毛纪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狐疑的问道:“甘州之事,毛卿怎么知道的如此清楚?” “臣有罪,许铭与臣私下也有书信来往,这些情况都是他告诉臣的,臣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进谏呢,但没想到一时不察,便已是天人永隔,许铭之死,臣万死莫辞啊。”毛纪哽咽的回道。 毛纪的这番话让朱载圫也有些心虚,自己这段时间把精力全部放在和文官们斗智斗勇上了,对于一些民生之事,确实也没怎么关注。 朱载圫叹道:“毛卿放心,朕定会为许卿报仇雪恨的。” “多谢皇上。” “毛卿之言,振聋发聩啊,诸位爱卿有何好的对策么?” 众臣无一人回应,两难之下难为小,这便是现在大明朝解决办法的最好办法。 见状朱载圫也只好抛出了自己构思良久的军制改革了。 “依朕之意,日后地方驻军和野战军就彻底分开。 地方驻军负责治安、刑事侦查、城池守卫、剿匪等事项,继续由都指挥使司来负责,各县、各府重新设立县尉、州尉,主管地方驻军,从各地卫所中选取精壮兵卒进入地方驻军。 而野战军日后只有两件事,那就是作战和训练,野战军由兵部直管,地方驻军由五军都督府直管,地方主官有权调动地方驻军,至于野战军么,超过五千人的调动,必须上报兵部,每一支野战军人数在两万人,一省设置三支野战军,按序起名,野战军内进驻军司马,军司马主要负责后勤、战前动员、记功等事项,若地方上发生叛乱,野战军将军必须征得军司马的同意,方可出兵。 诸卿意下如何?”朱载圫侃侃而谈道。 第88章 军制改革 对于军制改革,朱载圫和尚书监众人已经研讨了数月之久,虽不能说完美无缺,但也算是照顾到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大明现在常备军就有一百五十万余人,按照新的军制改革,常备野战军减少到了八十余万人,而那些所谓地方驻军撑死也就四五十万人,虽然总人数减少的不多,但明军的战斗力提升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为那些卫所的士兵们提供了一条新出路,裁撤卫所势在必行,但那些将士们,也是大明的子民,朝廷不能只负责裁撤,而不管他们日后的生计了。 要是继续按照现有的政策,对所有人都是一刀切,那可想而知,未来几年之内,大明的叛乱将会层出不穷。 这次甘州叛乱,其实在很大程度上是由裁撤卫所造成的。 而且将地方驻军交给五军都督府负责,还能够分掉兵部的大权,堪称一举两得。 在朱载圫眼中,五军都督府应该向后世的公安部方向发展。 杨廷和首先站出来说道:“皇上,这野战军的建制是不是就像现在的京军那般,以团、营、连、什为主。”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正是,依朕之意啊,什么游击、守备等乱七八糟的官职全部取消,取而代之的是团长、营长、连长、什长,一军设一将军总兵官;两名参将为副将,负责日常练兵;军司马一名,军参谋若干。” “若如此,老臣并无异议。” “老臣还有一事不明,还请皇上解惑。”杨一清再次出列说道。 “先生请说。” “按照皇上所言,这军司马将是新军中至关重要的一环,不知这些人该从何处选拔?”杨一清不急不缓的问道。 “文武殊途,自然也要相互制约,所以朕觉着军司马应该属于文职。” 此话一出,很明显在座的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朱载圫微微一笑继续说道:“但是军司马不能不知兵,所以朕决定将国子监分为文、武两院,若有士子有志于军伍,可先去武院进行学习,学满一年后,再根据成绩分配到各地军团中,诸位爱卿意下如何?” 王守仁此时突然站了出来,杀气腾腾的说道:“臣只说一件事,无论谁进入军中,都要一视同仁,若有违反军律者,可杀之。”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朕赞同,诸卿可有异议?” “皇上圣明,老臣厚颜为老臣那不孝子报名。”万万没想到,毛澄这个老顽固第一个站了出来表示支持。 朱载圫狐疑的问道:“毛卿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么?” 毛澄尴尬的回道:“老臣次子尚余,从小便喜欢舞枪弄棒,老臣为此也是愁坏了,今日皇上所言,正好解决了老臣一桩难事。” “哈哈,毛卿不必担忧,孩子们只要成才就好,文武两途都行。”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皇上言之有理,臣也为自己那不孝子报名。”毛纪、蒋冕等人也跟着附和道。 见众人皆无意见了,朱载圫这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现在还是以西北战事为主,待战事结束后,再行军制改革,诸位爱卿先去忙。” “臣等告退。” 等到众人都离开后,朱载圫的心情也是异常澎湃,军者,国之大事也,军制改革总算是尘埃落地了。 将明日日报的内容交代给唐皋等人,朱载圫便回寝殿休息了。 权力果然是男人最好的春药,朱载圫感觉自己现在浑身燥热,需要找司琴她们阴阳调和一下。 尚书监内,杨慎满脸阴云的走了过来,唐皋似笑非笑的问道:“用修兄,嫂夫人还没原谅你?” “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用修兄,不是我说你啊,你喜欢上青楼的毛病得改改了,这次都闹出人命了?” “那是意外而已,青楼里的歌伎其实都是有手段避孕的,我这是遭了黑手而已。” “哈哈,别人都说你是个风流才子,依我看来,你就是一个吃干了抹净后翻脸,不认账的混账。” “少在这里埋汰我,你不是不知道,那个贱人只是为了傍上我杨家而已。”杨慎不屑的回道。 “是啊,所以杨阁老花了五百两银子帮人家赎了身,准备让人家把孩子生下来,毕竟是你杨慎的种,我还听说,现在嫂夫人已经放出消息了,只要和你杨慎有染的妓子,出现一个,她就买下来一个。”唐皋低声说道。 听到这个消息,杨慎不禁打了个冷颤。 唐皋拍了拍杨慎的肩膀笑道:“放心,回去和嫂夫人说几句好话就行了,毕竟嫂夫人已经有了同仁傍身,同仁可是你杨家的长子嫡孙,人家嫂夫人的地位无可撼动,我估计人家只是生气你留恋烟花之地而已。” “哼,跟你多懂女人似得?对了,明天的报纸要刊登什么内容?定下了么?时辰不早了,咱们得抓紧编撰啊。” “三件事,其一是秀女选秀之事;其二是科举之事;最后便是西北边疆战事。” “西北战事能传出去么?万一咱们打败了,那可是民心尽失。” “哈哈,皇上的意思是开通捐款通道,现在国家有难,皇上想看看有多少人可以为国分忧?”唐皋开怀大笑道。 “这样可行么?” “有什么不可行的,此次捐款是自愿的,不愿意捐也没人逼你。” “哎,不得不说,现在皇上的胸怀是越来越大了。”杨慎长叹一声道。 “那是自然,西北的战局刚开始,皇上便有了必胜的信念,光这份自信便强过许多人了。”唐皋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杨慎此时突然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飞舞的雪花,轻叹一声道:“守之,听家父进京的门生们说,现在大明各地有了许多新的变化,我想出去看看了,整日里憋在京城,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生锈了。” “用修,你有外放的心思了?” 杨慎郑重的点了点头。 “那阁老是什么意见?”唐皋继续问道。 “家父说实务一道一直是我的短项,出去当一个父母官,了解一下民生,也不错。” “阁老所言有理,用修兄,依小弟之见,你应该再等等。” “等什么?”杨慎不解的问道。 “若此次西北大胜,那皇上的威望会日益剧增,到那时,估计皇上便会开放海禁,到那时你再外放也不迟。”唐皋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要我接手市舶司?” “正是此意。” 第89章 内忧外患 忙碌到亥时左右,杨慎、唐皋二人才将明日的日报定稿完成。 一个小太监从二人手中接过草稿,小心翼翼的卷好,便离开了。 唐皋伸了一个懒腰笑道:“用修兄,走,咱们去小酌一杯。” 杨慎摆了摆手道:“不去了,我已经答应家父了,最近这段时间戒酒。” “哈哈,也好,那就各自回府,边疆战事告急,估计这段时间有得忙了。” “哎,多事之秋啊……” 疲惫的杨慎回到府上,给父亲请过安后,便准备回自己的院子。 杨廷和叫住了杨慎问道:“你下放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杨慎一时有些语塞,沉思半晌,方才将唐皋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杨廷和。 杨廷和听罢不禁大笑道:“哈哈,你杨用修何德何能啊?内有贤妻,外有良友,真是令人羡慕啊。” “爹,您觉着此事可行?”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海外封侯知道么?” 杨慎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那张世界地图你该看过?” “此图在尚书监有备份。” “那你觉着海外的土地这么多?咱们大明占得完么?” “很难,土地虽多,但适合耕种的土地却离咱们大明很远。” “既然朝廷一己之力很难消化,那未来这些土地,依老夫的猜测,会分封给有功之臣,甚至未来中原之地恐怕就没有任何封地了。”杨廷和缓缓说道。 “真的么?” “有这个可能,要不然你觉着皇上是凭什么说服那些东南大族的?还有刘健进京之事,应该不是巧合,甚至老夫觉着很有可能是皇上与他们在私下达成了什么协议?”杨廷和摸着胡须缓缓回道。 听闻此话,杨慎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刷新了。 杨廷和见状还想教育儿子几句,就在此时,管家过来禀报,说宫里的李芳李公公来了! 李芳虽说现在不在皇上身边当差,但谁都知道这位从小陪着皇帝一起长大的大太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他深夜来访,绝对是有大事发生。 李芳气喘吁吁的说道:“阁老,赶快进宫,皇上中毒了。” 听闻此话,杨廷和连外衣都没披,便快步离开了。 杨慎也想跟去,但被杨廷和给拦下了,杨廷和冷声说道:“此乃生死存亡之秋,不要轻举妄动,好好的在家里等消息。” “可是,皇上他……” “放心,皇上也是老夫的学生,老夫不会见死不救的。” “父亲当心。”杨慎点了点头道。 等到杨廷和来到安民宫的时候,王守仁、杨一清、还有张太后等人都已经到了。 张太后看见杨廷和就像见到了主心骨,张太后哽咽的说道:“阁老,刚才吴太医已经过来了,据吴太医说,皇上的情况不是很乐观,因为到现在他还没查清是什么毒?” “请太皇太后下令,封锁京师。”杨廷和当机立断道。 张太后毕竟是个妇道人家,有些无助,无奈的点了点头道:“就依阁老所言。” “不妥。”有人站出来说道。 杨廷和把目光转向陈洪寒声问道:“陈公公这里有什么问题么?” 陈洪咬着牙回道:“按照主子的旨意,明天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就要去西安了,咱家的意思是这两支军团暂时还是先留下。” “不可,前线战事紧急,怎可半途而废?”杨一清上前怒斥道。 “哼,咱家可不管前线如何,咱家是主子的奴才,咱家的眼里只有主子,现在主子生死未卜,杨一清你是何居心?”陈洪冷哼一声道。 “老夫忠心可鉴,但前线战事吃紧,这次我们已经冒险了,稍有差池,内忧外患之下,大明江山难保啊,还请太皇太后明鉴。”杨一清拱手拜道。 王守仁等人也紧随其后道:“还请太皇太后早下决断。” 陈洪大怒,刀子刚抽出一半,就被李芳一脚给踹倒在地,李芳长叹一声道:“陈洪,不要再闹了,国事要紧。” 陈洪恶狠狠的说道:“呸,要是主子有个好歹,咱家就让你们全部陪葬。”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若皇上真有个好歹,不用你陈公公动手,老夫自己就抹了脖子。” “这可是你说的,一言为定。” “那是自然。” “陈洪,退下,杨阁老,此事事关前线战事,我等可以退一步,但主子就是我们这些奴才们的天,若真有人心怀不轨,休怪我李芳无情。”李芳冷声道。 杨廷和点了点头缓缓问道:“今天下午发生了什么?还请大伴告知。” “哎,今天下午主子处理完政务后,听说陆炳将张天师带来了,非常欢喜,特意安排人去了驿馆抚慰张天师,晚上还招了司琴姑娘来侍寝,主子在晕倒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此事与司琴姑娘无关。”一直在朱载圫身边伺候的孟冲徐徐道来。 张太后点了点头道:“孟冲说的没错,司琴那个贱人已经被老身抓起来了。” 这些后宫闺事,杨廷和也不好多做评价,点了点头道:“还得麻烦孟公公好好清点一下宫里,现在宫禁还未开,凶手应该还在宫中。” 孟冲苦笑一声回道:“阁老,已经基本确定凶手了,御膳房少了一个烧火丫头,后来在御膳房不远处的水井中发现这个宫女的尸体,按照尸斑来推测,这个宫女已经丧生五六天了,但昨日御膳房的人还说见过她,这一点就很令人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也就是江湖中的一些下三滥的伎俩而已,老夫曾见过一些精通易容术的术士。”刚刚走进房间的吴杰接话道。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王守仁不解的问道。 “很简单,跟女子化妆一个道理,但是他们到底是用的什么染料,老夫也无从得知。” “也就是说,有人冒名顶替了那个宫女?”王守仁继续问道。 吴杰点了点头道:“应该是这样的。” “那这个人又是如何进宫的呢?最近宫禁未开,除非有宫门钥匙,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进来。”王守仁继续推测道。 孟冲脸色大变道:“可是宫门钥匙都在我这啊。” “孟公公的清白,老夫也可以作证,宫里的防卫都是老夫在负责,即使有宫门钥匙,也瞒不过羽林军,据羽林军的将士们所说,最近无人见过此女子,除非有人买通了羽林军?”王勋冷冷的说道。 “那还不去查?”张太后怒喝一声道。 “末将现在就去。”王勋恶狠狠的应道。 第90章 圣人动手不动嘴 王勋怒气冲冲的离开后,孟冲将宫门钥匙取了出来交给李芳,然后跪下请罪道:“太皇太后,奴才现在也有嫌疑,请将奴才看押。” 张太后摇了摇头道:“你的忠心,老身还是相信的,现在是多事之秋,你在皇上身边呆的时间最长,由你伺候皇上,老身放心。” “多谢太皇太后信任。”孟冲感激涕零的回道。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诸位,老夫也愿为孟公公作保,之前宫门钥匙是掌握在司礼监手中,所以老夫觉着司礼监也有很大嫌疑。” “咱家现在就去拿人。”一旁的谷大用愤愤的说道。 杨廷和冷哼一声道:“坐下,先不要打草惊蛇,锦衣卫的人暗中看好他们就行,再说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寻找凶手,而是找到救治皇上的方法。”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床边的吴杰。 吴杰摇头叹息道:“太皇太后,老臣无能,到现在还没查清皇上所中之毒,但老臣听闻,龙虎山有可解百毒的“救心丸”,现在龙虎山天师就在京师,不如请张天师进宫。” “快去请。”张太后迫不及待的吩咐道。 李芳拱手告了一声罪,便亲自去请了。 李芳走后,张太后抽噎的说道:“杨阁老,外朝之事便拜托你了。” 张太后话音刚落,一个小太监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太皇太后,不好了,国舅爷带着两位老国公闯宫了。” 张太后勃然大怒道:“谁给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谷大用站了出来不卑不亢的回道:“太皇太后息怒,是老奴安排人去请的,庆阳伯是主子的亲舅父,这个危急时刻,老奴觉着他应该陪在主子身边,而两位老国公也是国之栋梁,且掌管着五军都督府,现在西北战事吃紧,他们参与国事也是应有之理。” 经谷大用这么一解释,张太后反而更气了,张太后冷冷的问道:“你这是不相信老身和杨阁老了?” “老奴不敢,主子常说一句话,权力是需要监管的,老奴觉着很有道理,您说呢?杨阁老。”谷大用丝毫没有退步,咄咄逼人的问道。 杨廷和摸着胡须笑道:“谷公公言之有理,老夫赞同。” 见状张太后无奈的摆了摆手道:“就依你们,放他们三个进来。” “诺,太皇太后。” 张太后轻叹一声道:“老身乏了,就先回去了,有事第一时间通知老身。” “恭送太皇太后。”众人拱手拜道。 张太后路过谷大用身边,不禁讥笑道:“大明还真是要变天了,一个奴才竟然都敢管主子的家事了。” “回禀太皇太后,老奴是皇上的奴才,待皇上清醒过来,要打要罚,老奴毫无怨言。” “哼,有你好看的。”说完张太后便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杨廷和对谷大用拱了拱手道:“公公的一片赤胆忠心,老夫佩服,皇上这里就拜托诸位公公了,老夫等人就先去前朝了。” “杨阁老慢走。”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谷大用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陈洪一把扶住谷大用苦笑一声道:“辛苦公公了。” 谷大用摆了摆手道:“无妨,咱家懦弱了一辈子,今日终于硬气一回,说实话还真解气,现在咱家就希望皇上可以尽早清醒过来,否则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放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照,不会有事的。”陈洪安慰道。 此时黄锦匆匆跑了进来道:“师傅,已经查清楚了,司琴姑娘有了身孕。” “确定么?”几人大惊失色的问道。 “确定,九重天传来的消息。”黄锦重重的点了点头道。 谷大用几人相视一眼,陈洪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走,老子现在就去仁寿宫抢人。” “等会,不要冲动,我们毕竟是奴才,不可一而再、再而三的冲撞太皇太后。” “那怎么办?若主子真有个好歹,那司琴姑娘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成了主子唯一的血脉啦,吾等虽说都是阉人,但是主子对咱们却是不薄,别人老子不管,反正我陈洪誓死也要保住主子的血脉。”陈洪双眼通红的说道。 一番话说的众人是意气风发,孟冲哈哈大笑道:“老陈,好样的,这龙潭虎穴,老子就陪你一起去闯一闯。”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冷漠的声音:“诸位公公的心意,老夫代皇上心领了,既然这是皇上的孩子,那小皇子身上流淌的便也有我夏家的骨血,陈公公,请给老夫五百精兵,老夫亲自去将司琴姑娘救出来。” “庆阳伯高义,咱家佩服。”众人拱手拜道。 夏助摆了摆手道:“刚才谷公公说的很有道理,这是皇上家事,外人却是不好插手,老夫不同,老夫和皇上是一家人,太皇太后还奈何不了老夫,再说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就只有皇上这么一个外甥,要是保不住皇上的血脉,那老夫又有何脸面去见自己的妹子啊?” 夏助的一番话说的众人是潸然泪下…… 杨廷和等人回到文渊阁,陈金便迫不及待的说道:“阁老,皇上龙体欠安,我们要早做准备啊。” “做什么准备啊?”杨一清意味深长的问道。 “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皇上年轻,还未有子嗣,若一旦不测,恐怕会引起宵小之辈的窥觑,依老夫之见,不如早日迎藩王入京……” 还不待陈金说完,他的腮帮子便重重的挨了一拳,而动手之人正是王守仁,王守仁的骑射功夫不弱于武将,要动起武来,在座的众人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陈金勃然大怒道:“王守仁,你是一点脸面都不留么?” “哼,老夫打死你这个无君无父的鼠辈。”说罢王守仁又是一脚直奔陈金的小腹而去。 看着陈金在挨打,众人无一人出手相拦,刚才陈金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 就在陈金被打的奄奄一息之时,王守仁方才停手。 杨廷和挥了挥手,两个锦衣卫便将陈金抬走治伤去了。 杨廷和冷笑一声道:“脾气发完了?” “阁老,老夫鲁莽了,依老夫之见,陈金已经不适合留在内阁了。” “此事还是待皇上醒来再说,诸位,现在国事多艰,吾等要同心协力,共渡难关,刚才的事老夫不希望再发生了。” “诺,阁老。”众人拱手应道。 ipaoshuba.com 第91章 两宫对峙 第二天寅时左右,陈洪便火急火燎的跑到了文渊阁。 杨廷和等人相视一眼,心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陈洪气喘吁吁的说道:“张天师已经有了解毒之法,主子性命无忧,但庆阳伯夜闯仁寿宫,激怒了太皇太后,两边正在对峙,阁老,您还是过去一趟。” “怎可如此鲁莽啊?”杨廷和唉声叹气道。 “这个也不全怪庆阳伯,司琴姑娘有了身孕,却被太皇太后给关押了,庆阳伯担心皇家血脉有失,方才硬闯仁寿宫的。”陈洪连忙解释道。 “此话当真?” 陈洪点了点头道:“千真万确。” “好,老夫现在就过去,我皇家连续两代子嗣单薄,今日总算是后继有人了,真是天佑大明啊。”杨廷和颇为感慨的说道。 也不知道为何?这大明朝的皇帝竟然是情种居多,太祖皇帝和马皇后风雨同舟;徐皇后死后,太宗皇帝一生不立皇后,而且其子女还大多是徐皇后所生;就连战神,对结发妻子钱皇后也是疼爱有加;还有朱见深这位熟女控,朱见深专宠比他大十七岁的万贵妃。 当然其中最厉害的当属明孝宗了,明孝宗竟然是“一夫一妻制”的践行者,这可真是令人大跌眼镜。 至于先帝么?倒是不长情,但身体不好,折腾了十几年,就只留下当今皇上一根独苗。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只是可惜陈金了,无论如何,待皇上病好之后,都不会容他了。 杨一清拍了拍王守仁的肩膀笑道:“伯安,恭喜了。” “阁老客气了,你我皆是臣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遵循为臣之道,只有这样,大明天下方能长治久安。”王守仁徐徐说道。 “谨遵阁老教诲。”除了杨一清,其余四人拱手拜道。 杨一清干咳一声继续说道:“人臣之论:有态臣者,有篡臣者,有功臣者,有圣臣者。 身为臣子,为这天下,韬光养晦也好,忍辱负重也罢,哪怕一生毁誉参半,也要始终笃定地坚守心中的理想信念,不顾个人名誉也要践行到底,此乃圣臣之道。 其次便是清廉刚正之谏臣,因为这样的人会给官场极大的震慑,这种人可能会成为官场的对立面,但不可否认,这种硬骨头历朝历代皆不可缺,此乃谏臣之道。 若这两点都做不到,那就做个忠臣也好啊,偏偏陈金却选择了“篡臣”这条路,真是可悲可叹啊。” 此话一出,众人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中,世人皆知,陈金是杨廷和提拔的,现在杨一清突然对陈金发难,难不成是因为他等不及了,想扳倒杨廷和。 王守仁见状冷哼一声道:“此事与首辅大人无关,大家就事论事即可,大家应该明白,在这个紧要关头,锦衣卫的人一定会重点关注文渊阁的,现在陈金已是自寻死路,吾等却不能被他牵连,今日这么做,虽有损朋友之义,但却不失为臣之道,诸位可否明白?” “阁老所言,振聋发聩啊……” 此时杨廷和已经来到了仁寿宫,映入眼前的正是两方剑拔弩张的对峙。 一方是夏助与陈洪率领的五百京兵,另一方则是张氏兄弟率领的仁寿宫守卫。 定眼一瞧,就能看出双方是动了真火,尤其是夏助这边,那冲天的杀气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杨廷和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都给老夫住手,皇上的毒已解,难不成你们还想在这皇宫大内中厮杀不成?” 此话一出,张氏兄弟顿时就心虚了,他们之所以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带兵进宫,其实就是想借此机会立威,保住他们张家的荣华富贵,甚至是想让张家更进一步。 现在皇上醒了,一切野心也都化为了泡影,兄弟二人虽说鲁莽,但却不傻,相视一眼,便放下武器,跑到了杨廷和身边哭诉道:“阁老,您可算是来了,庆阳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要硬闯仁寿宫,太皇太后受到了惊吓,我们兄弟无奈之下才出手阻拦的。” “现在宫内已经戒严,请问两位侯爷是如何进宫的?”杨廷和冷笑一声问道。 “那自然是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哦,是么?按照祖制,宫内一旦戒严,除非有圣意,否则任何人都不得私自进宫,哪怕是太皇太后也不行,所以还请两位侯爷带着你们的人赶紧离开,皇上被人暗害,心中必定大怒,两位侯爷难道想当替罪羊么?”杨廷和冷冷的说道。 见状兄弟二人同时咽了口唾沫,然后干笑一声道:“阁老言之有理,是我兄弟鲁莽了,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杨廷和三言两语的打发走张氏兄弟,然后摇头叹息道:“庆阳伯,你太冲动了,大明以孝治天下,哪怕是皇上也不敢忤逆太皇太后?你今日此举,将来会惹火上身的。” “哈哈,老夫不惧,只要皇上能够子孙昌盛,老夫死不足惜。”夏助不禁大笑道。 对于这位国舅爷的忠心和骨气,杨廷和也是佩服万分。 杨廷和拱了拱手道:“若庆阳伯能信得过老夫,接下来的事便交给老夫如何?” “阁老的一片丹心,老夫自然相信,阁老进去,老夫就在这里等消息,老夫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一定要把司琴姑娘放出来,她现在肚子里还有皇上的孩子,不能久待。” “庆阳伯放心,事关皇家血脉传承,老夫会尽心的。” 仁寿宫内,张太后的额头上正放着一块毛巾,躺在床上长吁短叹,看来是真被气坏了。 杨廷和不好随意进出张太后的寝殿,只能隔着门说道:“还请太皇太后恕罪,老臣已将寿宁侯、建昌侯逐出宫去了。” “难不成就连阁老也来欺负老身这孤老婆子么?”张太后冷哼一声道。 “太皇太后息怒,老臣并无此意,现在张天师虽说已经有了解药,但皇上还并未清醒,一切事情都是下面那些奴才们自作主张,他们冲撞了您,确实该千刀万剐,但反过来想想,您也该感到高兴啊,皇上有这么一群忠心的奴才护着,可想而知,皇上的用人之道是非常出色的,可以这么说,皇上现在已经是一位合格的帝王了,这样说来,您老人家也能对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了? 而且皇上对您的孝心苍天可鉴,您没有必要怀疑皇上。” 过了好半晌,屋内才传来张太后有气无力的声音:“阁老,带那个贱人走。” “太皇太后圣明。” 第92章 大难不死 将司琴接出来后,众人便立刻赶往了安民宫。 来到安民宫后,杨廷和便看见了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正端坐在外殿喝茶。 杨廷和连忙上前见礼道:“杨廷和拜见张天师。” 张天师连忙避过,一团和气的回道:“阁老客气了。” “皇上身体如何?”杨廷和急不可待的问道。 “阁老放心,皇上此毒倒是不难解,准确来说应该都不算毒。” “哦,此话何解?” “皇上毒发前几日,每日都喝鲫鱼汤,而鲫鱼和甘草一起食用,便会产生中毒现象,要想解此毒也很简单,只需一碗地浆水即可。”张天师缓缓回道。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万物相生相克,老夫今日也算是长见识了。” “阁老,由此可见,那个凶手极度狡猾阴狠,为了给自己留出逃命时间,竟然使用如此下作手段,这可是个大祸患啊,必须要除掉。”一旁的谷大用拱手回道。 杨廷和摆了摆手道:“凶手的事先不急,等皇上清醒过来再说。” “可是……” “可是什么?现在皇上还未清醒,你把所有精力都用在追查凶手上,若凶手还未走远或者还未离开皇宫,到时候杀一个回马枪,老夫看你如何交代?”杨廷和冷哼一声道。 “阁老,您的意思是那凶手有可能还未离去?” 杨廷和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这次刺杀案,做的天衣无缝,非常人所能为,要不是恰巧张天师在,我们还真的无计可施,对付这种高手,还是要小心为上。” “咱家现在就去安排防务。” 等谷大用离开后,杨廷和轻声道:“张天师,时辰不早了,您先去歇息。” “多谢阁老好意,老道还是等皇上醒来再离开。”张天师婉拒了杨廷和的好意。 见状杨廷和也不好再劝,邀人上来了两杯热茶,便也坐下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年近六旬的杨廷和来说,这几日到处救火,也早已是心神俱疲。 张天师喝了一口茶,低声道:“阁老,对于凶手,老道倒是有一些看法。” “天师速速道来。” “说来也是宗门不幸,我龙虎山有一弃徒,名叫邵元节,此人从小聪慧,长大后,师事范文泰得《龙图规范》之秘,后又师事李伯芳,堪称我道家百年不世出的天才,但其道心不坚,先是与宁王有所来往,后来又下山为安陆王批命,老道不才,怕他私通藩王,影响道家和朝廷的关系,便将其逐出了龙虎山。 前段时间,老道听说此子竟然入了白莲教,今日谋害皇上的手段,老道觉着像是此人所为,哪怕不是他做的?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哦,张天师为何如此确定?” 张天师苦笑一声回道:“鲫鱼与甘草相克一事,乃我龙虎山不传之谜,外人难以知晓。” “多谢天师如实告知,还请天师放心,此人既然已是龙虎山弃徒,而天师又救了皇上一命,皇上应该是不会牵扯龙虎山的。” “但愿如此。”张天师长叹一声道…… 亥时左右,房间内突然传来了孟冲的惊呼声:“主子,您醒了。” “水、水……” 孟冲连忙将一杯温水给朱载圫灌了下去。 朱载圫贪婪的喝完,长出了一口气道:“朕昏迷多长时间了?” “主子,整整一天一夜啊,您可吓死奴才了。” “行了,少在这哭哭啼啼的,谁在外面啊?”朱载圫有气无力的问道。 “是杨阁老和张天师。” “张天师怎么会在这里?” “主子,您这毒中的很蹊跷,太医们束手无策,是张天师帮您解的毒。”孟冲哽咽的回道。 “朕知道了,你代朕去谢谢张天师,另外告诉先生,明日带着内阁所有人来见朕,朕现在还要歇息一番。”朱载圫摆了摆手道。 “诺,主子。” 见到吴杰进来了,孟冲方才放心的离开。 经历过此事后,朱载圫也是成长了不少,自己最近就是过于得意忘形了,忘记了后世嘉靖帝的悲惨经历,睡觉差点被宫女给勒死,出宫去游玩,行宫会着火,要不是嘉靖身边有几个得力奴才,估计很难活到寿终正寝。 吴杰帮朱载圫把完脉后,摸着胡须笑道:“皇上,这毒已经解了,只要再休息几日就无妨了。” “多谢吴先生,先生觉着到底是何人要置朕于死地啊?”朱载圫突然问道。 “皇上,此事老臣不敢说,老臣只是一名医师,救死扶伤才是老臣的职责,其它事老臣委实不敢猜测。”吴杰不卑不亢的回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是啊,看来朕是问错人了。” 吴杰不忍看见朱载圫这副颓废模样,低声劝解道:“皇上,您登基以来的所作所为,老臣都看在眼中,您勤政爱民,日常生活节约简朴,且胸怀天下,堪称明君典范,虽有一二宵小之辈,但皇上您自有天佑,定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先生放心,朕不会轻易言弃的。” “皇上圣明。”吴杰拱手拜道。 待吴杰离开后,朱载圫冷冷的问道:“确定太医院众人都没问题?” “主子放心,此次实在是太医院的人医术不精,他们没有要害您的心思,出事的是羽林军和御膳房,但奴才还怀疑两人。”孟冲低声回道。 “是谁?” “司礼监的韦彬和张锦。” “哦,说说你的理由。”朱载圫笑着问道。 “主子,理由很简单啊,没有宫门钥匙,即使御膳房的人和羽林军相互勾结,那贼人也进不了大内,而宫门钥匙除了奴才这里有,最有可能有的地方便是司礼监了,所以奴才才会重点怀疑这两人的。”孟冲侃侃而谈道。 “你的意思是说那两人留了备用钥匙?” “大有可能,要不然贼人怎会入宫的。”孟冲非常严肃的回道。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你也有宫门钥匙,就不能是你么?” 此话一出,孟冲惊慌失色,连忙跪在地上说道:“主子,奴才对您的忠心天地可鉴啊。” “嘿嘿,起来,看把你吓得,要是你要害朕,还用得着这么麻烦么,既然你怀疑那两人,就先抓起来。” “可是奴才没有证据啊。” “哼,不需要证据,在此事上,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朱载圫杀气腾腾的说道。 孟冲打了个冷颤连忙回道:“诺,主子。” 第93章 朕不退 失败的人,只有一种,就是在抵达成功之前,放弃的人。 只有朱载圫自己知道这次有多么凶险? 朱载圫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在梦中他身陷囹圄,他拼命的往上爬,却始终看不见一丝希望。 就在光明出现的刹那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回来,爸爸妈妈会好好补偿你的。” 这是多少次午夜梦回,朱载圫都想见到的场景。 爸妈到底长什么样子?朱载圫已经在心里幻想了无数遍,但却一直很模糊。 朱载圫一直都想找到他们,不为别的,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是孤魂野鬼,可偏偏就在此时,他们却出现了。 朱载圫狠狠的在胸膛上捶了一拳,冷笑道:“邪魔歪道,老子赤裸裸的来到这世上,怕个球?” 说完朱载圫便大步流星的走向了终点。 这虽说只是场梦,但朱载圫觉着自己要是在梦中回头,恐怕就真的回不来了。 孟冲一边帮朱载煜洗脚,一边笑着说道:“主子,奴才还要恭喜您呢。” “朕何喜之有啊?” “主子,您还不知道,司琴姑娘有喜了?” “什么?”朱载圫大惊失色道。 “主子,是真的,您昏迷之后,九重天便查出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啊。” “当时情况危急,太皇太后大怒,就把司琴姑娘给软禁在了仁寿宫,后来还是国舅爷带人去抢回来的。”孟冲低声回道。 “司琴可否受伤?”朱载圫双眼通红的问道。 孟冲干笑道:“主子放心,司琴姑娘胎位很稳,现在就在安民宫休养呢。”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在朕的寝殿旁边,给司琴安排一个住处,这是朕的第一个孩子,要小心看护。” “诺,主子,那凝秀姑娘呢?”孟冲小心翼翼的问道。 “此事和凝秀又有何关系?” 孟冲低声回道:“凝秀姑娘的姑姑可是兰姑啊,所以奴才怀疑太皇太后之所以软禁司琴姑娘,兰姑也脱不了关系。” “你的意思是说朕还没正式娶亲呢,后宫就开始争宠了?” “主子,大有可能啊。” “行了,闭嘴,此事不许外传,要是传出去,那置太皇太后于何地?无论怎么说?孝字当头,朕不可忤逆太皇太后,明白么?”朱载圫意味深长的说道。 孟冲拱手拜道:“奴才遵旨。” 就在此时,夏助、英国公和成国公三人联袂而来。 对于此次三人的表现,朱载圫还是非常满意的,生死存亡之秋,这三人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心。 三人见过礼后,夏助便担忧的问道:“皇上,没事了?” “舅父不必担心,此毒便出自龙虎山,若无十成把握,张天师是不会冒险的。”朱载圫笑着安慰道。 听闻此话,夏助勃然大怒道:“这群牛鼻子老道,真是找死。” “哎,其实说起来那些看得见的敌人并不可怕,最可恨的是那些躲在暗处的乱臣贼子们,朕继位以来,殚精竭虑,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大明的事,就这样,司礼监的太监们竟然还想害朕,说起来朕也是有些心灰意冷啊。” “皇上,宫里不是久留之地,依老臣之见,您还是去皇庄休养,待孟公公他们将宫里的那些污秽之物一扫而空,您再回来也不迟啊。”成国公拱手劝道。 “成国公老成谋国之言,还请皇上明鉴。”英国公也附和道。 朱载圫思虑半响,方才摇了摇头道:“两位老国公爱朕之心,朕明白,但这次朕不准备妥协。 朕是天子,天子怎可惧而逃之?乱臣贼子也罢,忠臣良将也好,朕就是想让他们看到朕的勇气和胆略,让他们以后再想与朕作对的时候,好好思量一番,到底值不值得?” “皇上胸怀若谷,老臣佩服,皇上放心,我们勋贵永远站在您这一方。”英国公由衷的说道。 “朕听闻在朕昏迷期间,不光两位国公和舅父进宫了,就连张氏兄弟也来了,可有此事?”朱载圫意味深长的问道。 夏助立刻回道:“皇上,确有此事,而且他们还带了三百私兵。” “哼,王勋守卫宫城不利,罚俸半年,五军都督府主管各府私军,两位老国公您们说说,一个侯爵便有三百私兵,应该不应该?”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成国公连忙回道:“按照祖制,武侯私兵不得超过五十人,更何况张氏兄弟还不是武侯。” “那就辛苦两位老国公走一趟张府,解散这些私兵,另外传朕旨意,张氏兄弟闭门读书一年,不得外出,违者斩。”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老臣遵旨。” 朱载圫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新的军制马上就要开始实施了,五军都督府主管地方驻军,责任重大,两位老爱卿定要上心啊,地方驻军虽比不上野战军那般精锐,但日常也有缉捕、防盗之责,也需严格训练,切记不可重走之前的老路。” “皇上放心,老臣等定万死不辞。” 这两个老狐狸这次之所以敢站队,也与军制改革有很大关系。 五军都督府不管作战,只管治安,这对于勋贵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这些人早已没了祖辈的勇武之风。 而且作战的成本实在太高了,胜了一切好说,但凡大败,不光丢祖宗的脸,还有可能人头不保。 “皇上,老臣还有一事相求。”成国公小心翼翼的说道。 “爱卿但说无妨。” “咸宁侯仇昌已亡,但其子仇鸾接替爵位的诏书到现在还没下……”成国公支支吾吾的说道。 朱载圫听罢苦笑一声道:“此事确是朕的过错,最近国事多艰,朕竟把此事给忘了,朕会安排礼部给补上的。” “皇上圣明。” “若无其它事,两位老爱卿便先退下,舅父留下,陪朕再说会话。” “诺,老臣告退。” 朱载圫挥退左右,长叹一声道:“舅父,此次中毒,朕凶险万分啊。” “老臣知道,皇上放心,老臣定会尽快抓到凶手的。”夏助哽咽的回道。 “舅父,经历了此事也让朕想明白了一件事,说到底还是血脉相连的自己人更可靠啊,舅父,家里可有合适子弟?朕准备让他们入京军锻炼一番。”朱载圫淡淡的问道。 夏助不敢怠慢连忙回道:“既然这是皇上的安排,那么夏家子弟自然会进入军中,皇上放心。” “哈哈,朕也希望咱们夏家能出几个大将军。” “皇上真是太抬举他们了。”夏助苦笑一声道。 第94章 国事多艰 休息了一天左右,朱载圫已经可以下床了。 吴杰帮朱载圫把完脉后,笑容满面的说道:“恭喜皇上,所有余毒都已排清,但这段时间,皇上也不可过度劳累,还是以休养为主。” “朕知道了,最近也辛苦先生了。” “此乃老臣应尽之责。” 吴杰话音刚落,孟冲便走了进来道:“主子,内阁、尚书监诸位大臣都已经过来了。” 吴杰面色不悦的看了一眼孟冲道:“皇上,老臣告退了,还请皇上牢记老臣刚才所言。” “吴太医慢走啊,咱家送送您。” “哼,用不起。”吴杰冷哼一声道。 等吴杰离开后,孟冲不解的问道:“主子,奴才是哪里得罪吴太医了么?” “吴太医刚刚告诉朕,最近要多休养,少见闲杂人等,你说是哪里得罪人家了?”朱载圫轻笑道。 “啊,要不改天再见阁老他们?” “不用了,西北战事吃紧,东南还要防倭,朕不敢懈怠啊。”朱载圫苦笑一声道。 很快众臣便鱼跃而入,朱载圫突然发现内阁好像少了一人,便笑着问道:“陈爱卿怎么没来啊?” “老臣弹劾陈金有不臣之心。”王守仁上前一步冷冷的回道。 “此话何意啊?” “皇上生病期间,陈金口出妄言,想接藩王入京,以继大统。” “混账,朕还没死呢,他就想换主子了?他是想让谁进京啊?是不是江西的安陆王啊?”听了此话,朱载圫不禁勃然大怒道。 无缘无故的,朱厚熜又莫名其妙的背了一个黑锅。 杨廷和连忙劝道:“皇上,您大病初愈,不可动怒,陈金只是说接藩王进京,以备不时之需,没有说接谁进京?老臣觉着陈金已经不适合再继续留在内阁了。” “先生言之有理,革除陈金一切官职、爵位,全家流放海南,遇赦不还。”朱载圫恶狠狠的吩咐道。 “皇上三思啊,陈金毕竟是老臣,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留的。”杨一清出列拜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先生不必再劝,先生可知这次朕有多凶险?他们都害朕性命了,若朕再退,那朕岂不是枉为天子?” 见状,众人也不敢多劝,只好默认了此事。 就在此时,王勋突然拜倒在地道:“皇上,末将无能,治军不严,羽林军内出了叛徒,差点害了您的性命,请皇上治罪。” 朱载圫有气无力的站起来,来到王勋面前,一脚便踹了下去。 朱载圫大病初愈,这一脚当然没有什么力道了,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在做一个姿态,告诉大家,他不准备换掉王勋。 王勋挨了一脚,顿时就心安了,皇上身为一国之君,对于大臣们当然要有礼有节,但对于自己人,却可以任意打骂。 所以有时候挨打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滚起来,内奸是谁?查清了么?” “启禀皇上,末将已经查清,羽林军三团五连什长段宵收受不明贿赂,背主求荣,只是末将去晚了一步,末将找到段宵的时候,段宵已经自尽了。”王勋小心翼翼的回道。 “朕对羽林军向来不薄,此人为什么会出卖朕?” “皇上,段宵此人无家无业,孤身一人,且生性好赌。”王勋小心翼翼的回道。 听了此话,朱载圫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上下扫视着王勋,淡淡的说道:“过来。” 王勋躬身来到朱载圫近前,朱载圫用尽全身力气,一掌便打在了王勋的脸上。 随着一声响亮的耳光,王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皇上息怒,末将有罪。” “从今日开始,羽林军只招收那些有家有室的兵士,至于那些可以随便舍弃家人的混账一个不要。” “诺,末将遵旨。” “好了,起来,犯了如此大错,罚俸一年,降一级留用,你不觉着委屈?” “末将一点都不委屈,您遭了这么多罪,就是活剐了末将也是应该的,皇上,您要是心里还不痛快,就拿着刀子狠狠的砍末将两刀出出气,您放心,末将绝对不躲。”王勋哽咽的回道。 王勋的这一番话把朱载圫给气笑了,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憨货,赶紧滚,好好的清理一下羽林军,不要再让朕失望了。” “诺,末将告辞。”说完王勋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看着王勋离去的背影,杨廷和摸着胡须缓缓说道:“皇上,您这用人之道真是越来越娴熟了。” “先生过奖了,对了,前线战事如何?”朱载圫迫不及待的问道。 杨廷和笑着回道:“皇上勿要担心,前线有王老大人坐镇,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现在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非常顺利,另外京军第二、第三军团四万大军已经开拔前往西安,各地粮草也都准备齐全,正在押赴前线。”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有卿等,朕无忧也。” “皇上,陈金现已罢官,工部的事千头万绪,还需早日定下新人选。”杨廷和继续说道。 “就让胡世宁进内阁执掌工部。”朱载圫毫不犹豫的回道。 大病一场,朱载圫突然发现自己可用之人还是太少了,内阁的这几位虽说在此次事件中表现不错,但却都是那种心怀大义之人,虽然可敬,但也可恶。 朱载圫可以保证,若此次自己一睡不醒,那么不用说,这些家伙们首先想到的是这大明天下,而不是自己的身后事。 “既然如此,那山东巡抚一职,老臣提议让丛兰丛大人担任。”杨廷和试探道。 朱载圫脑子里回想了一下此人的履历,确实合适,便答应了。 现在山东一地最重要的事还是移民之事,从九边下来的大部分移民都去了山东,大约有十来万人,所以想当山东巡抚必须要深谙经济之道。 而丛兰曾经督漕运,兼抚江北,且还多次巡视居庸、龙泉诸关,督宣、大等地军饷,这样一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的文武之才正合适。 “朕乏了,诸位爱卿就先退下,最近除军国大事,就不要禀告朕了,内阁自行处置即可。”朱载圫摆了摆手道。 “诺,臣等告退。” 待众人都离开后,朱载圫又下了几道圣旨送到了吏部。 五军都督府的五大都督分别由成国公、英国公、定国公徐光祚、武定侯郭勋、咸宁侯仇鸾担任。 召左都御史王廷相入尚书监,任正二品尚书令一职,统领尚书监。 此次事件中,身为皇上最信任的尚书监因为人微官轻,被完全排除在外,这对于朱载圫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因此朱载圫觉着是时候给尚书监众人找一个领头羊了。 第95章 论战 王廷相,“前七子”之一,与李梦阳等人并称。 前段时间,李梦阳等人进京,就是为了王廷相下狱一事而来。 当时朱载圫盛怒之下,并没有详查,便直接将王廷相给下狱了。 后来经过锦衣卫的调查,才发现确实是有些冤枉王廷相了,王廷相从小失亲,与族人往来极少。 而王氏本就是潞州的大族,后来王廷相做官以后,便盗用其名,在乡间作威作福,而王廷相本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 再说王守仁也亲自为其求情了,朱载圫也就慢慢消气了。 经历此事后,朱载圫也是幡然醒悟,用人不可如此理想化,世人皆有短处,德才兼备的人不好找,所以作为君主能做的便只有唯才是举而已。 而相比李梦阳、何景明这些书呆子,王廷相的政治手段还不错,这样的人才不用,确实可惜了。 “用人用所长,防其所短,孟冲,把这句话刻在朕的床头。”朱载圫吩咐道。 “诺,主子……” 京城的风波并没有波及到西北,西北局势还是一贯的紧张,固原镇到临兆府一带的百姓已经开始陆续往南面迁移了。 而张永也在临兆府设立了幕府,一方面掩护百姓撤离,另一方面便是构筑朝廷的第二道防线。 因为固原的守军在去年刚刚换装完成,所以张永路过固原时,二话不说,直接从固原镇调走了一万五千人。 当王琼率领大军到达固原镇时,固原总兵杨洪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王琼诉苦。 看着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杨洪,王琼怒哼一声道:“站起来,你好歹也是正三品武将,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 杨洪抹掉眼泪哽咽的回道:“大帅,没有这么欺负人的,我固原总共也就两万多将士,他张永一下子带走了三分之二,独留我一万人去抵抗鞑靼人的五万人,这不是让弟兄们去送死么?您要是再不来,估计末将也只能抹脖子了。” “少废话,这是朝廷定下的策略,怨不得张永,有怨气你也给本帅忍着,难不成你还想违抗皇命不成?” “末将不敢。” “兄弟们士气如何?”王琼继续问道。 “不好,兄弟们都闹了好几回了,认为是朝廷派他们去送死。”杨洪低声回道。 “行了,这次本帅带来了一些轰天雷,给你留下一些,另外转告兄弟们,只要你们能够顺利完成任务,赏赐加倍。”王琼长叹一声道。 “多谢大帅。”杨洪喜出望外道。 王琼拍了拍杨洪的肩膀叹道:“做好准备,这场仗你身上的担子最重,只要你能够在固原牵涉住鞑靼人十天,你就可以撤到临兆府了,剩下的日子,你小子就躺着赚军功。” “大帅,说实话,此次咱们是不是有些冒险啦?我们现在兵力占优,压根没必要啊,只要守好固原,将鞑靼人拒之城下不就行了,至于甘州的李隆,那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旦打退鞑靼人,收拾他易如反掌。”杨洪低声说道。 王琼微微一叹道:“确实是有些冒险,一招不慎,满盘皆输,但兵部的意思是想借此机会把鞑靼人打怕、打疼,一仗打出十年太平来,十年后,那可就是攻守易型了,到那时该是我们去找鞑靼人的麻烦了。” “兵者,诡道也,边境局势一日不变,哪有兵部那些大老爷们想的那么简单啊?”杨洪不满的嘟囔道。 王琼狠狠的瞪了杨洪一眼道:“就你聪明,你知道制定此次作战计划的人是谁么?” “这还用猜么?那自然是兵部尚书王大人了。” “知道就好,王大人与本帅乃是至交好友,他有多大本事,本帅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既然觉着此战可打,那就能打,你这个愣头青就不要质疑了,鞑靼人距此还有三日路程,趁着这段时间,好好的加固城防才是你该做的。”王琼怒斥道。 “诺,末将遵旨。”杨洪连忙拱手应道。 王琼疲惫的回到军营,一位文士迎了上来道:“大帅,您该歇息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王琼摆了摆手道:“渭先,这次大老远的把你从广东叫来,真是辛苦你了。” “大帅此言差矣,学生自小便向往金戈铁马,今日有幸可以附大帅之骥尾,亲临战场,学生想想都激动不已。” 此人名叫霍韬,是正德九年会试的第一名,后因回家结婚,这么多年来,便一直未出仕。 直到知道王琼总制西北三边,才自告奋勇的给王琼写了一封求职信,王琼知道此子素有才名,便答应了,现在霍韬是王琼军中的参军,专门负责后勤粮草这一块。 王琼轻笑一声道:“渭先啊,你要是真不想入朝,那老夫觉着有一个官职倒是挺适合你。” “大帅请说。” “现在皇上准备改革军制,军中重设军司马一职,这个职务要求很严格,必须是走正途上来的文官,还得通武事,老夫觉着你就很适合啊。”王琼笑容满面的说道。 “真的么?”霍韬大喜过望道。 “哈哈,看来这个职务还挺合你心意啊,等打完这一仗,老夫就亲自向皇上举荐你。” “多谢大帅。”霍韬拱手拜道。 王琼笑着点了点头,便来到了地图旁,喃喃自语道:“但愿一切顺利。” “大帅放心,据学生的推演,此次咱们大明战胜的机率有八成。”霍韬自信满满的说道。 “哦,有何高见?说来听听。”王琼好奇的问道。 霍韬意气风发的指着积石关说道:“学生已经提前派人探查过积石关的地形了,确实适合伏击,所以说地利在我方;其二便是现今天寒地冻,而从固原到积石关这一路上,只有三片大的林子,到时我军可以先行砍伐这些树林,那鞑靼人这一路上就无木材可用,此乃天时之利;至于人和么?那就更不必说了,将士们士气正盛,您又是百战名将,杨洪、杨镇等辈也堪称悍将,而且后面还有朝廷的鼎力相助,学生听说京军四万人已经赶往了关中,咱们大明上下如此团结,毫无掣肘,焉有不胜之理?” 听了霍韬的这番话,王琼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啊,但你还少说了一点。” “请大帅解惑。”霍韬恭敬的说道。 “那就是决心,当然本帅所说的这种决心不是你我的决心,而是皇上的决心,你刚才所言的天时、地利、人和,这些东西其实都是建立在皇上的决心之上的,要是皇上犹豫不决,你刚才所言皆会化为乌有,明白么?” “多谢大帅解惑,学生明白了。” 第96章 幕后真凶 人老了,都喜欢好为人师,王琼也不例外。 王琼很喜欢给霍韬这种才华出众的年轻人讲授兵法要义,有的时候甚至连自己这么多年的为官之道都会倾囊相授。 王琼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渭先,老夫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日后无论你准备做什么?怎么做?首要条件便是得到上层的支持,否则你必将一事无成。” “大帅的意思,是让学生多揣摩圣意。”霍韬有些不满的说道。 王卿不禁大笑道:“哈哈,正是此意,不要觉着丢人,将来无论你是想当名臣?还是能臣?都离不开皇上的支持,所以多拍拍皇上的马屁不丢人,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走了许多弯路,才明白了这个道理,要是老夫早点悟透这个道理,那还用得着来这西北蛮荒之地啃沙子么?” “大帅,可是书上不是这么写的……” 王琼大笑着打断了霍韬的话道:“哈哈,小子,尽信书不如无书,慢慢学着。” 说完不理会陷入凌乱中的霍韬,王琼独自一人飘然而去…… “地险天成第一关,嶷然积石出群山,这句诗道尽了积石关的雄奇、险要和壮丽。” “皇上英明,积石关确实地险天成,南倚巍峨高耸的积石山峭壁,北临浊浪滔滔的黄河深渊,背山面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乃设伏的绝佳之地。”刚刚上任的尚书令王廷相笑着附和道。 朱载圫看着地图继续自言自语道:“现在王琼的大军应该已经到达积石峡了。” 王廷相点了点头道:“按照时间推测,王老大人应该已经到了。” 朱载圫放下手中的木棍,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哎,如此大好河山,朕却不能出去走走,只能憋在这深宫大院中,真是无趣啊。” “若皇上心中郁闷,可出城去散散心,依臣之见,战场乃是险地,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朱载圫连忙打断了王廷相的话,苦笑一声道:“朕只是说说而已,对了,朕还没问你呢,在尚书监可还习惯?” “启禀皇上,各位郎官皆是天纵奇才,臣有时也很为难。”王廷相幽幽的回道。 “哈哈,王卿不必介怀,这群臭小子,就是被朕给宠坏了,你现在身为尚书监的主官,也不必对他们太客气。”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臣遵旨。” 就在此时,谷大用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主子,张锦、韦彬二人招供了。” 听闻此言,王廷相便准备告辞离开。 朱载圫叫住了王廷相道:“王卿,你是朕的心腹之臣,不必见外,留下好好听听,看看到底是哪个乱臣贼子要置朕于死地?” “诺。”王廷相只好无奈的留了下来。 谷大用给了王廷相一个笑脸,然后便低声说道:“主子,这两个贼子全招了,他们说是何孟春主使的,何孟春虽说去了辽东,但是其在京师还有许多亲朋好友,何孟春临走之前制定了这个计划,实施的正是他的那些亲朋好友,韦彬此人一直与其关系不错,所以也被何孟春给收买了,至于张锦么?倒是没有参与此事,但却有知情不报之罪,而动手之人正是龙虎山的弃徒邵元节。” “一个被贬的吏部侍郎就差点害死朕?你觉着可能么?”朱载圫冷笑一声道。 谷大用连忙回道:“主子放心,辽东锦衣卫千户已经收到了消息,正在抓捕何孟春。” 朱载圫冷冷的问道:“王卿,你如何看?” “启禀皇上,臣觉着何孟春若没有被灭口,那就说明此事就是何孟春主使的,若何孟春被灭口了,那幕后真凶恐怕另有其人。”王廷相冷静的回道。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王卿言之有理,谷大用。” “老奴在。” “先将张锦他们供出来的那些人抓起来,慢慢审问,至于何孟春那里,就听天由命,另外安排人看好何孟春的家属,不可为歹人所趁。”朱载圫冷声吩咐道。 “诺,主子。” 待谷大用离开后,朱载圫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叹道:“王卿,这幕后之人很狡猾啊,所有的事情都是何孟春一人出手的,一旦事情泄露,他们只需杀掉何孟春一人就行了,毫无后患。” “皇上勿要担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您要相信自己的臣子。”王廷相低声劝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朕知道,大明朝不缺忠臣良将,现在西北战事告急,朕确实不该把精力都放在这方面,只要朕打赢了这场仗,朕有的是时间收拾他们。” “皇上英明。” “王卿,明日的报纸上就刊登此事。” “皇上三思啊,这样做会有损您的英名的。” 朱载圫毫不在意的回道:“无妨,朕就是想让百姓们看看真实的大明朝廷。” “圣人曰:民可使由之 不可使知之,皇上,一旦百姓们非议朝政,是祸非福啊。”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朕就是想让百姓们议政,那些士绅们不是觉着话语权都在自己手中么,朕一人既然夺不过来,那就拉上百姓一起夺。” “皇上的意思是控制民意?”王廷相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民意是一把双刃剑,朕要让其为朕所用。” “臣明白了,现在就去安排。”王廷相心悦诚服的回道。 “且慢。”朱载圫又叫住了王廷相。 “皇上还有何吩咐?”王廷相拱手问道。 朱载圫拍了拍手,两个内侍便推出了一副小巧的沙盘,朱载圫手拿指挥棒,豪气云干的说道:“王卿,好好看看,这是京城的沙盘模型,是否精妙?” “皇上,您这是复原了当年的秦皇沙盘么?”王廷相惊讶的问道。 “此话何意啊?” 这一下子触及到了朱载圫的知识盲区。 王廷相笑着解释道:“据说,秦在部署灭六国时,秦始皇亲自堆制研究各国地理形势,用的就是这种沙盘,秦始皇对此爱不释手,还将其当成了陪葬品,带进了自己的陵寝;而《后汉书·马援传》也有记载,光武帝征伐隗嚣时,大将马援“聚米为山谷,指画形势”,使光武帝顿有“虏在吾目中矣”的感觉,这算得上最早的沙盘战术推演了。” 听了这个解释,朱载圫方才恍然大悟道:“此物确实制作不易,光这个小小的京城沙盘,内官监便花费了数月时间。” “但此物确实值得,也是战场交锋的利器。”王廷相缓缓回道。 “喜欢么?” “喜欢。”王廷相毫不犹豫的应道。 “哈哈,既然喜欢,那日后这沙盘的保养工作就由你们尚书监来负责。” “臣多谢皇上。” 第97章 天池的诱惑 对于王廷相这位新上任的尚书令,朱载圫还是挺满意的。 此人博学多才,能力出众,最主要的是知进退,懂得失,有他在,朱载圫也轻松了很多。 最起码不用去面对那些如山的奏章了,一些不重要的奏章,尚书令和内阁就合力处理了,只有关系到重要的人事任命、新政、天灾等方面的奏章才会送到朱载圫面前。 偷得浮生半日闲,于是这天朱载圫便将张天师请进了宫里。 对于龙虎山这个传承千年的道统,朱载圫一直都很好奇。 两人见完礼后,朱载圫便和颜悦色的说道:“这次朕大难不死,还多亏天师的妙手回春,朕在此谢过天师了。” “老道惶恐,说来惭愧,老道还要向皇上请罪呢。” “哦,天师何罪之有啊?” “龙虎山的弃徒邵元节谋害圣上,罪不可赦。” “天师啊,朕有一个疑问啊,那邵元节既然是男子,那怎么会扮成宫女呢?”朱载圫提出了自己一直没想通的一个疑惑。 张天师苦笑一声道:“皇上,此人贪生怕死,所以老道觉着进宫的应该不是他本人,而是另有其人,但这个手段老道可以发誓,除了龙虎山嫡系弟子,只有邵元节才会。” “哦,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来,白莲教现在的势力还不小呢?”朱载圫缓缓说道。 “皇上,我龙虎山虽说超脱世外,但吾等毕竟还是大明的人,若皇上想铲除白莲教,龙虎山上下定竭尽全力相助朝廷。”张天师也是个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大义凛然的回道。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哪有这么容易啊?白莲教传自唐、宋,立教时间比咱们大明立国时间还要长,我大明历代帝王也是处处防范,可至今他们还是在民间有着强大的影响力,朕虽不惧他们,但关键时刻,他们总是出来捣乱,给朕添堵,也是令人头疼啊。” “皇上,其实白莲教之所以壮大,最根本的原因还是蒙元的放纵,南宋绍兴年间,僧人茅子元,在净土结社的基础上创建新教门,称白莲宗,但终宋一朝,白莲教都是被官方禁止的,甚至连茅子元都被流放了。 直到蒙元立国,白莲教才得到了官方认可,后来白莲教以“普化在家清信之士”为号召,势力越来越大,但那时候的白莲教还是比较正常的,上为皇家祝福祈寿,下为地方主办佛事,也有一些修路筑桥之类的善举。 直到后来宗派林立,有的教徒开始夜聚明散,集众滋事,反抗朝廷,元末时期的各义军首领便大多是白莲教徒,如韩山童、刘福通、徐寿辉、邹普胜等。 直到咱们大明立国之后,太祖皇帝深知白莲教这等邪教的危害,严厉禁止白莲教,即使这般,还曾经发生过唐赛儿起义这般大型起义,由此可见白莲教在民间的势力有多强? 所以依老道之见,要想彻底根除白莲教,只靠朝廷的力量是远远不足的,朝廷应该联合佛道两教势力,共同铲除白莲教,如此方才是万全之策。”张天师侃侃而谈道。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以然,这老道士好像对铲除白莲教很有兴趣啊? 据锦衣卫回报,除了一个邵元节,二者之间并无其它瓜葛啊。 想不明白的事情,朱载圫便决定先放放。 “哈哈,天师的一片诚心,朕知道了,不日就会给天师答复的,朕今日是另有它事相求,还请天师可以应准。”朱载圫立刻转移话题道。 “请皇上吩咐。” “朕想让天师进入西域、河套等地传教。” 对于这个要求,张天师确实有些为难,因为道士们都喜欢隐居避世,而且还喜欢去人迹罕至的名川大山隐世。 至于西域、河套之地,在道教眼中,那就是蛮荒之地,谁愿意去啊。 朱载圫轻笑道:“天师,朕不会让你为难的,锦衣卫在西域发现了道教祖庭之地昆仑,只要天师答应朕,帮朕在西域、河套等地传教,收复民心,朕就把昆仑赐给道教。” “此话当真?”张天师不敢置信的问道。 朱载圫非常严肃的点了点头道:“朕绝不骗天师,来人,把地图拿上来。” 很快一个小太监便小心翼翼的将地图拿了过来。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为了这份地图,锦衣卫可是损失了一批好手。” “皇上放心,道家会补偿那些锦衣卫弟兄们的,老道想问,他们是如何确定这里就是昆仑的?” “因为他们找到了瑶池。” “什么?” “《列子·周穆王》上曾经记载,“遂宾于西王母,觞于瑶池之上。西王母为王谣,王和之,其辞哀焉。乃观日之所入,一日行万里。 锦衣卫的人确实在山上发现了瑶池,其水冷冽,周边古木参天,芳草没膝,山花烂漫,鸟雀啾啾,而且在池中还发现了远古巨兽。”朱载圫凭着自己的记忆胡诌八扯道。 “皇上,老道现在就安排山中好手走一遭,要是属实,老道便答应皇上所请,也请皇上不要食言,将昆仑之地赐给我道教。”张天师非常认真的说道。 “放心,天师,朕不会食言的,虽说如此,但昆仑也不能成为法外之地。” “那是自然。” 张天师得到了这个消息后,恨不得现在就飞去西域,出了宫,骑上快马,便出城了。 昆仑天池,朱载圫在后世还真去过,所以就把大体位置告诉了谷大用,谷大用又将此事交给了严川去办,在严川这个杀人魔王的驱使下,一批批哈密人便进入了昆仑山。 虽说死伤无数,但最终还是见到了天池,至于朱载圫刚才所言的那个远古巨兽,还真不是作假,因为这是严川亲眼所见。 想到这里,朱载圫也有一种再去一趟天池的冲动,想当初在后世的时候,就是在天池怪兽的驱使下,他才专门跑了一趟新疆。 可惜到了那里,啥都没看见,还被当地导游给坑了几百块。 据当地人说,怪兽在明朝时便经常出现,他们的祖先管此处叫“魔池”,后来汉人来了,才改名叫了“天池”。 至于道教会为此事死多少人,朱载圫是一点都不担心,也许在道教眼中,因为求仙问道而亡,正是死得其所。 第98章 大撤退 张天师离开后,朱载圫便迫不及待的将王廷相喊了过来,问起了佛道两教的事。 听完王廷相的解释,朱载圫方才恍然大悟。 现在儒、佛、道三教已经慢慢合一了,以儒为表,以道为里,以释为归,故称三教也,这是宋朝儒生们新研究出来的东西,到了明朝,儒生们更是将其发扬光大。 朱载圫一直认为士大夫们从小接受的就是一套良好的传统儒家教育,理应是儒学的维护者。 可现在大明的风气却是士人以与道、佛二教人士相交为雅。 就像王守仁,为了成就圣人之道,曾经多次出入名刹大川,与和尚、道士坐而论道。 而白莲教对于三教来说,便是一个异类,人人得而诛之的异类,所以张天师才会如此上心的。 这一番对答,让朱载圫对王廷相也是刮目相看,朱载圫都差点忘了,王廷相不光是明朝着名的政治家、文学家,还是一名哲学家呢。 他建立起了足以与程朱理学、陆王心学相抗衡的气学思想体系,他倡导的“为有用之学”和“治己之学”,以成就“内圣外王之业”的理念,朱载圫也是很欣赏的。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王卿,朕早就听闻“气学”的大名,朕在皇庄收养了一批将士遗孤,名曰孤儿军,你要是有时间,可以去皇庄给这些孩子们授课,未来你气学要想发扬光大,没有道统可不行。” “臣多谢皇上。”王廷相喜出望外道。 对于文人们来说,这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王廷相低声道:“皇上,臣之好友王尚絅对“气学”的研究还要胜过臣,现正赋闲在家,臣推荐此人入皇庄教学。” “甚好,朕同意了。” “皇上,若无其它事,那臣就先告退了。”王廷相见朱载圫已面露疲态,便很识趣的离开了。 王廷相刚刚离开,孟冲便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凝秀姑娘已经在外面跪了半个时辰了。” 朱载圫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摆了摆手道:“让她进来。” “诺,主子。” 对于司琴和凝秀,朱载圫的感情是不同寻常的,毕竟来到大明,她们是陪伴自己时间最久的女人。 凝秀进来后,唯唯诺诺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朕乏了,帮朕按按腰。” “诺,皇上。”凝秀连忙应道。 凝秀按摩的手法很好,朱载圫一边呻吟,一边说道:“傻瓜,还知道来找朕啊?” “皇上,当时奴婢都快吓死了,司琴妹妹有了身孕,奴婢本想带她回来,但是姑姑拦着不让走,奴婢无能,没能救出妹妹。”凝秀低声回道。 “哼,你姑姑那心思,路人皆知,朕当时生死不知,司琴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朕唯一的血脉,谁都想控制这个孩子。 而且此事也不一定全是你姑姑的主意,估计张氏兄弟也脱不了关系,至于你么?就是太胆小怕事了,这个时候你最好的办法便是留在朕身边,只要你不离开安民宫,什么事都不会牵扯到你,明白么?”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奴婢明白了。” “知道错了么?” “奴婢知错了。”凝秀的声音已经变得低不可闻。 “那今晚就罚你试试《洞房书》第十一页那个姿势。”朱载圫一本正经的说道。 “啊,奴婢知道了。”凝秀娇羞的回道…… 战争和仁慈从来都是相悖的,所以便有了慈不掌兵这句话。 朱载圫身为大明皇帝,只要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候,战争便会远离他。 所以朱载圫可以在宫里放肆取乐,但是对于边关的将士和百姓们来说,战争却是如家常便饭般寻常,基本上每年开春后,他们都要经受一次战争的摧残。 今年也不例外,虽说今年鞑靼人来的有些早,但是已经有了丰富经验的百姓们,已经开始自发的往山上跑了。 这种事都不用官府组织,因为这对于当地百姓们来说,是一种常态化生活。 可是今年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官府出动了,他们不允许一家一户单独行动,而是准备让他们彻底抛弃自己的家园。 一场大撤退,对百姓们来说就是一场恐怖的灾难,离开了熟悉的家园,搀扶着老迈双亲,担子上还放着幼子。 官府上提供了许多牛车,全部家当往牛车上一放,一路走,一路哭。 眼见几名衙役将村里唯一的那口水井用石头填上,一个白发老者坐在地上不禁嚎啕大哭道:“天呢,这口井养育了蒋家村数代人啊,你们这么做,会遭报应的。” 一个有着满嘴大黄牙的衙役冷笑一声道:“遭不遭报应,老子不知道,反正老子知道,你们要是再不快点离开,等鞑靼人来了,这口井便会变成你们的坟墓。” 另外一个面善的衙役轻叹一声道:“蒋老头,这是新皇登基的第一仗,我们必须要打,要不然日后鞑靼人就会得寸进尺,所以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皇上仁慈,已经下了圣旨,待打走鞑靼人后,会帮你们重建家园,每户还会补偿一头耕牛,要是战事顺利的话,不出两月你们就能回来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话音刚落,一名威严的中年官员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两个衙役不敢怠慢连忙行礼道:“属下参见县尊。” “哼,还愣着干什么?时间紧迫,没有功夫让你在这嚼舌头,这里干完了,抓紧出发去下一个村。” “诺,大人。” 只见中年官员登上一个高坡怒吼道:“毁掉,干净彻底的毁掉,本官要让鞑靼人在临兆府找不到一粒粮食,喝不到一口水。” 不远处的张永瞅着这些背井离乡的百姓,心中也是黯然不已,因为这个撤退的命令正是出自他口。 虽说不忍,但张永口中的命令却是下的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迟疑。 因为张永清楚,此时的他已经进入了将军的角色,在将军眼中,只会考虑战争的胜负,不会考虑百姓们的实际困难。 “监军,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十天,百姓就能全部撤离完成了。”那位中年官员来到张永面前邀功道。 张永点了点头道:“辛苦了,王县令。” “此乃下官应尽之责,不敢当辛苦二字。”王县令谦卑的回道。 “哎,百姓辛苦多年建设的家园,眼看就要化为灰烬,他们不情愿也是人之常情,尔等尽量不要用强,好好劝说,事后的补偿有老夫在,断断不会少了大家的。”张永长叹一声道。 “诺,监军大人。” 张永意兴阑珊的摆了摆手,便回营了,在军中,张永不喜欢别人称其为“公公”,他喜欢别人叫他监军大人。 第99章 战前动员 固原城之建制历史悠久,自秦设县,便开始了长达两千年的建城史,而且一直以来,固原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到了大明成化年间,边患日急,慢慢的固原城也就变成了一座彻彻底底的军城。 而固原基本上每年都会有战争发生,一般情况下,鞑靼人都会把固原城的守军困在城中,然后分兵劫掠各地,劫掠到足够的财物、人口后,他们就会撤退,然后固原城的守军会装模作样的追一会,在边境找几个小部落下手,弄点首级回来就算交差了。 但今年不一样了,王琼这个三边总制来了,而且还带来了皇帝的圣旨,那就是不许任何一个鞑靼人出关。 无奈之下,固原城的守军也只能拼死一战了。 此时,鞑靼人的斥候已经到达了固原城下,杨洪召开了最后一次战前动员会议。 对于朝廷的决定,在座的众将都是满腹牢骚的。 一个大胡子参将大声叫嚷道:“将军,这不是胡闹么?之前咱们有一万五千多人,去年朝廷又给咱们补充了一万人,三万人对抗鞑靼五万人,这绝对没问题,兄弟们连个屁都不会放,可是现在咱们的人被张公公带走了一万多人,就只剩这一万老兄弟了,现在让我们固守固原城十日,那不是让弟兄们去送死么?” 有了一个带头的,剩下的人也开始叫屈了。 “将军,留下的这些人可都是跟着您十来年的老兄弟啊?咱们不能就这样把他们送入虎口啊……” 杨洪狠狠的一拍桌子怒道:“都嚎什么嚎?这是皇上的圣旨,谁敢违抗?再说现在朝廷的抚恤政策比之前好多了,普通士兵阵亡便可领取五十两白银,像你们这等级别的,不光有抚恤,孩子还能直接进入孤儿军,这已是天大的恩赏了,为了子孙后代,咱们这些臭丘八还有什么好惜命的?” “此话当真?”大胡子参将不禁问道。 杨洪把手里的信扔给他,笑骂道:“王根,你个憨货,老子的话不信,但王帅的话你总不能不信,王帅现在就在皇上身边当差,乃是皇上一等一信任的人,这是王帅的亲笔信,你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 王根等人挠了挠头尴尬的回道:“将军,俺们不识字啊。” “一群夯货,老子读给你们听,王帅在信上说:老子现在任职羽林军将军,无法与兄弟们一起并肩作战了,但你们也别给老子丢人,老子在皇上面前牛皮都吹出去了,等你们功成归来,老子亲自为你们庆功,就是运气不好,死了也不要紧,老子保证把你们的娃送进孤儿军,孤儿军就在皇庄内,有许多大儒都在那里授课,甚至还有西洋人,有的时候,皇上闲来无事的时候,也会去授课,这可是真正的天子门生啊,只要入了孤儿军,家族兴旺可期。 都听见了?老子都有点动心了,你们想想,咱们这一群臭丘八,就是想让孩子读书,哪个大儒肯收啊?谁又看得起咱们啊? 现在好了,皇上给了咱们一条康庄大道,咱们不拼死作战,对得起皇上他老人家么?”杨洪激情澎湃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拼了。”王根怒吼一声道。 “拼了、拼了……” 听到这一声声怒吼声,杨洪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这场战役是四支大军互相配合的一场战役,毫无疑问,四支大军中,就属自己这群人任务最重,而且还大有可能是死伤最惨重的一支。 要不是王琼临走之前,又给自己留下了许多新型武器,那这仗还真没法打了。 杨洪见众人统一了意见,干咳一声道:“好了,都安静一下,此次鞑靼人来势汹汹,所以咱们这次也尽量不要硬抗。” “计将安出?”众人好奇的问道。 “从接到任务的那一天开始,老子便已经在城中开始修建瓮城了,鞑靼人来了后,咱们先抵抗几天,记住了这几天一定不要把新型武器拿出来,三四天后,当鞑靼人觉着咱们快要完了的时候,咱们就出去投降,请降谈判怎么又得两三天,这时间就过去一半了,然后咱们就把鞑靼人引到瓮城来,再来个瓮中捉鳖,只是可惜了,时间有限,瓮城修建的不大,但老子估计过,凭这个瓮城,拿下三千鞑靼人不成问题。 鞑靼人受骗后,定会恼羞成怒,到那时便是咱们新型武器发威的时候了,说白了,前面的战事不会很惨烈,只要我们熬过去最后几天,便可以顺利完成任务撤离了。”杨洪侃侃而谈道。 “将军英明。”众人不禁赞叹道。 见状杨洪志得意满的摆了摆手道:“行了,都少在这拍马屁了,赶紧下去准备。” “诺,将军。” 众人离开后,杨洪穿上铠甲,便也去巡营了。 这次留下的人,大多都是跟着自己好几年的老兄弟,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现在自己却要带着他们去送死,杨洪这心理压力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大。 二月的固原城还是非常寒冷的,登上城墙,看着城外白雪皑皑的大地,不远处便有断断续续的长城起伏,这种景象总会让人升起一些豪迈的情感。 可惜杨洪不是诗人,要不然此时此刻此景,一定会有一首绝世好诗问世。 就在此时,杨洪好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杨洪来到一个小兵面前,破口大骂道:“兔崽子,你怎么在这?” “启禀父亲,我自然是留下作战的。” “哼,军中没有父亲,只有将军。” “启禀将军,我留下是为了杀鞑靼人。”小兵大声怒吼道。 杨洪大怒,一脚便踹了过去,怒骂道:“兔崽子,你爹当了这么多年丘八,是为了什么啊?不就是为了让你和你兄弟出人头地么?你倒好,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偏偏留下来送死。” “虎父无犬子,我杨广志不怕死。” “兔崽子,还敢顶嘴,老子打死你。” 此时王根匆匆而来,连忙拦住杨洪劝道:“将军,消消气,孩子还小,有话好好说么。” “是你让他留下的?”杨洪神色不善的问道。 王根连忙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此事。 “将军,此事与王叔无关,是我自己出城后不久,又偷偷跑回来的,您别忘了,我在军中还有军职呢,再说除了王叔几人,也没人认识我。”杨广志梗着脖子回道。 “气煞我也!”杨洪怒吼一声道。 第100章 大战开启 战争和仁慈是两个相悖的概念。 杨洪就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才不想让儿子走自己的老路。 但是杨广志也是一个执拗的孩子,死活就是不走。 而且像现在这种情况,若再送儿子离开,那他一辈子的仕途也就完了,无奈之下,杨洪也只好吞下了这个苦果。 “哼,就跟在你王叔身边,不要乱跑,明白么?”杨洪冷哼一声道。 “多谢将军。”杨广志喜出望外道。 见状杨洪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老王,这孩子我就交给你了,看好他,老子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放心,将军,包在末将身上。”王根拍了拍胸膛自信的回道…… 两日后,鞑靼大军终于姗姗来迟了,来的虽说只是他们的先锋,但一万骑兵并排在站在城下,还是充满了震慑力。 第一次亲临战场的杨广志不禁有些发虚。 王根笑着拍了拍杨广志的肩膀道:“小子,放心,今天鞑靼人是不会攻城的。” “为什么?” “骑兵擅野战,不擅攻城,他们的先锋骑兵只是来吓唬咱们的,最迟明日,他们的攻城大军便会到来,到那时才是大战开启的时候。”王根不厌其烦的解释道。 “可我听说鞑靼人都是骑兵啊,他们哪来的攻城部队啊?” “哎,这世上总是有些王八蛋会忘数典忘祖,河套地区本来就有汉人,还有那些被俘的明人,最可恶的便是那些主动投降鞑靼人的混蛋了,记住了,这种人见一个就杀一个,决不能手软。” “知道了,王叔,既然鞑靼人的骑兵如此强大,那大帅他们能在野战中打败他们么?” “打败他们容易,但是全歼可就难了,毕竟人家有四条腿,我们只有两条腿,所以大帅才会借用积石关那险要的地势,小子,王叔再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若你以后当了大将军,千万不要想着以步兵对抗骑兵。” “为什么啊?我们大明现在有这么多火器,哪怕在野外,也能正面打败鞑靼人啊。”杨广志不解的问道。 “哼,你以为骑兵最拿手的便是冲锋么?” “难道不是么?” “大错特错,遮其粮食,绝其军道、败其津关,发其桥梁,这才是骑兵在战场上真正的作用,你小子读过书,应该知道,历史上有哪个名将只靠步兵便能纵横草原了?没有,想当初太宗爷的五次北征,不也是步骑混合?” 杨广志这才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道:“多谢王叔教诲。” “小子,好好学,战场上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但是有一点,无论如何都不要丢了性命,哪怕丢点人都无所谓,千万不能丢命,要是命丢了,可就一切都没了。” “知道了,叔父。” 就在此时,一个鞑靼骑兵打马上前道:“我家大汗有令,献城者不杀,若不投降,进城后三日不封刀,还请杨总兵早做决断。” 此人话音刚落,一支冷箭便直奔城外飞去,正好落在了鞑靼使臣的马蹄前。 鞑靼使臣冷哼一声,便打马回去了。 杨广志不明所以的问道:“王叔,怎么不一箭射死他啊?” “没办法,将军现在还不想与他们血拼,所以只好留一点情面了。” “哼,也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外敌入侵,那自然是血战到底了,犹犹豫豫的成何体统?” 还不待杨广志说完,王根便狠狠的给了他一脚。 王根破口大骂道:“小子,你要是再敢这么说你爹,老子就先废了你,你想当英雄就自己去当,不要拿弟兄们的性命开玩笑,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你官场上的垫脚石。” “侄儿知错,王叔恕罪。”见王根动了真怒,杨广志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拱手请罪道。 王根并没有理会杨广志,冷笑一声便离开了…… 不出王根所料,当晚一切风平浪静,到了第二天早晨,杨广志便被一阵阵嘈杂声给吵起。 杨广志走出营帐,拉过一个相熟的同伴问道:“马老三,鞑靼人攻城了么?” “已经开始了,抓紧跟我走,我们什是预备役,现在要去西城集合。” “好咧。”杨广志兴奋的说道。 刚到西城,杨广志便被这满地死尸给恶心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尸体都有,有胸脯被石头砸扁的、有肠子流出来的,还有一个家伙的脑壳被人家削掉了一半,白花花的脑浆子留的满地都是。 杨广志捂着肚子大吐,这个时候没有人笑话他,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同袍兄弟,昨晚甚至还在一起喝酒呢,仅仅过了一夜,他们就变成了一具具惨不忍睹的尸体。 马老三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壶递给杨广志叹道:“兄弟,你是新兵?” 杨广志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马老三哂笑一声道:“不错,比老子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强多了,老子十五岁从军,打了六年仗了,第一次上战场面对敌人的时候,比你还不堪,实不相瞒,当时老子是真尿裤子了。” 杨广志喝了一口清水漱了漱嘴,强颜欢笑道:“马大哥,我和你不同,我家里人不让我从军,我是瞒着他们自己跑出来的。” “怪不得呢?看你细皮嫩肉的,一定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算不上,但倒是从小衣食无忧。”杨广志苦笑一声道。 “哎,那你有啥想不开的?非得跑到这破地方来。” “我家老爷子也是军伍出身,所以我嫡亲大哥便一直跟在老爷子身边,后来有一次,老爷子被围了,大哥为了给老爷子断后,被敌人踏成了肉泥,从那时开始,我便立志要为大哥报仇,但我家老爷子死活却不让我入伍。 而且自从大哥死后,老爷子也变了很多,大哥在的时候,老爷子就是一个标准的军人,甚至用军法治家,也从不阿谀奉承。 现在倒好,有的时候,我看着老爷子在那些文官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都恨不得过去质问他一句,问问他“还记着大哥么” 反正我这次出来,就是想杀几个鞑靼人,以慰藉我大哥的在天之灵,至于我自己的命吗,就听天由命,反正我下面还有弟弟。 如果我的尸体,能够让老爷子恢复之前的雄心壮志,那就再好不过了……”说着说着杨广志的眼泪便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马老三见状,长叹一声,拍了拍杨广志肩膀以示安慰。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了一个冷酷的声音:“三什,整理装备,抓紧上城墙。” 第101章 攻城战 一声令下,杨广志这一小队人便上了城墙。 西城的守将正是王根,王根看见杨广志,大吃一惊,刚想拉他下去,便只见杨广志冲他微微一笑道:“王叔,此时不能泄露我的身份,要不然就对不起这些好汉子了,而且对军心也是大大不利。” 见状王根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注意安全,一定要小心。” “知道了,王叔。” 鞑靼人前锋军的将军名叫伯颜尔,伯颜尔并非一个纯粹的草原骑兵将领,他受明朝的熏陶比较深,是草原上少数几个知道如何攻城、如何守城的将领之一。 固原这片地方伯颜尔来过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很少去主动招惹守城的明军,他们的总兵杨洪也算得上一员悍将,伯颜尔和他交过几次手,互有胜败,此人并不好惹。 但这次吉囊却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攻破固原城,给大明新登基的小皇帝一个下马威。 而自己的军队首当其冲的担任起了先锋军的职责。 看着自己的士兵又一次被明军打退,伯颜尔恨恨的一甩马鞭子,下令道:“埋锅造饭,明日再战。” “诺,将军。” 一天攻城战下来,自己便损失了两千勇士,想起临走时俺答对自己的嘱托,伯颜尔不禁有些汗颜。 大汗走了,留下了两个儿子,分别是吉囊和俺答,虽说俺答一直都很尊敬吉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俺答比吉囊更适合当大汗。 临行前,俺答特意吩咐过自己一定要好好保存实力,鞑靼不缺勇猛的骑兵战士,鞑靼缺的是能攻城的勇士。 当时自己也是满口答应了,但是出征后,一切都变了。 吉囊一意孤行,非要让自己来当这个先锋,自己本不想答应,但是吉囊所言也很有道理,这次明廷内乱,正是一个绝佳机会,只要攻破固原城,便可直接北上支援李隆,彻底占领甘州城,甘州城被占领后,就可以完全打破明朝的九边防御,到那时是战是和,主动权便掌握在自己这边了。 思来想去,吉囊没错,俺答好像也没错,那错的只能是自己了。 此时,固原城墙上,看着远去的鞑靼人,杨广志一屁股瘫软在地,刚才虽然只是短暂的一次解除,但杨广志却感觉自己好像从死神那里走了一遭。 鞑靼人的攻城很有秩序,首先前进的是刀盾手,那些人将云梯送上来,嘴里咬着长刀,攀着云梯就向上面爬,虽然总有一些人被城池上的明军用石头砸下去,但他们依旧咬着牙往上爬。 杨广志将一大锅烧的滚热的油脂倾倒下去,顿时响起一片惨嚎声,但也有些骁勇的鞑靼人会转过身,用背上的盾牌努力地遮住身形,虽说被烫的吱哇乱叫,但却并无大碍。 而远处压制明军弓箭手的强弩也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所以杨广志他们不光要注意下方鞑靼人的进攻,还要随时准备躲避那些飞来的箭矢,稍不留神,便会被一支流矢带走性命。 马老三笑着扶起杨广志道:“好小子啊,刚才那一箭射的真是又准又狠,要不是你刚才射死那个百户,敌人也没有这么快退下。” “马大哥,刚才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一命呢。”杨广志强颜欢笑道。 马老三揉了揉杨广志的头笑道:“都是同袍,不要客套,起来,抓紧吃饭休息,今天估计是打不起来了,明日才是苦战呢。” “我看那鞑靼人的士气正旺,怎么就撤军了呢?”杨广志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看起来士气正旺,其实也就是一口气在撑着,这攻城的第一天,他们能把护城河填上,就已经算不错了。”马老三叹道。 “马大哥,不知为何,我怎么感觉咱们好像也没使全力呢?还有那些火器咱们为啥就不用呢?”杨广志低声问道。 马老三挠了挠头道:“此事我也不知道,反正在开战前,所有的火器都上缴了,记着前几天这城墙上还有几蹲佛朗机炮呢,现在也都不见了。” 就在此时,王根陪着杨洪过来了,王根看了一眼杨广志,意味深长的说道:“刚才就是你小子射死那个百户的?” “回禀将军,正是属下。”杨广志大声回道。 “哈哈,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啊。”王根不禁大笑道。 杨广志把目光看向了自己的父亲,很希望得到父亲的夸奖。 却没想到,杨洪看都没看他一眼,而是转过身去,冷哼一声道:“王根,别闲聊了,你们西城是鞑靼人的主攻方向,抓紧时间加固城防,迎接下一场恶战。” “末将遵命。” 说完杨洪便带着自己的亲兵下了城墙,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杨广志一眼。 “也许只有我战死,你才会多看我一眼。”杨广志委屈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等到杨洪离开后,马老三不禁问道:“杨小弟,你不会是杨总兵的子侄?” “怎么会?我这小门小户的,可不敢高攀,马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多想,我就是一个小兵而已。”杨广志笑着解释道。 下了城墙,王根叹了口气道:“将军,您这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了,这第一场仗,小志表现不错啊。” “哎,自从他哥死后,这臭小子心里便一直怨恨我,所以这些年我们父子俩之间的交流也很少,现在他到底在想什么?说实话我这个当父亲的也不知道啊。”杨洪很无奈的回道。 王根摆了摆手道:“将军,其实我觉着此事,还真不怨人家孩子,都怪你,你看看你,每次见到小志都是满脸寒霜,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志不是你亲生儿子呢?这个治家和治军不一样,末将现在也有儿子,但是回到家后,末将可是一直笑脸相陪,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哼,你就不怕乱了纲常?”杨洪冷哼一声道。 王根苦笑一声道:“咱们这些常年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哪有资格说这种话啊?都是舍家报国,但真正无怨无悔的又有几个,所以说还是算了,能和家人相聚,就是咱们的福分,还说什么纲常啊?” 王根的一番话让杨洪也陷入了沉思中,也许自己之前对于儿子还真的是过于严苛了。 第102章 两宫和解 “爱亲者,不敢恶于人;敬亲者,不敢慢于人。爱敬尽于事亲,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 今天杨一清给朱载圫授课的内容正是《孝经》。 虽说朱载圫现在已经大权在握,但是在内阁的三人眼中,他还是一个学生。 当时朱元璋定下的规矩,皇室中人要进学到十六岁,祖制如此,朱载圫也不能反抗。 杨一清摇头晃脑的说道:“皇上,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能够亲爱自己父母的人,就不会厌恶别人的父母,能够尊敬自己父母的人,也不会怠慢别人的父母。 以亲爱恭敬的心态,尽心尽力地侍奉双亲,而将德行教化施之于黎民百姓,使天下百姓遵从效法,这便是天子的孝道!” “所以先生是来劝朕与太皇太后和解的。”朱载圫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一清点了点头道:“皇上聪慧,老臣正是此意,《尚书甫刑》里说:一人有庆,兆民赖之。 天子一人有善行,万方民众都会仰赖他,换句话说,您便是天下万民的榜样,所以老臣觉着,皇家和谐非常重要,如此更易于教化万民。” 杨一清所言不无道理,无论是政治作秀也好,还是真诚实意也罢,朱载圫必须要无时无刻的体现出自己的孝心,哪怕张太后的所作所为差点伤害了自己。 “多谢先生教诲,朕知道该怎么做了。”朱载圫拱手回道。 “哈哈,皇上其实不必心怀芥蒂,因为孝是不分庶人之孝和帝王之孝,都是统一的,没有三六九等之分。” “朕明白。” 见此次授课的目标已经达成,杨一清便告辞离开了。 送走杨一清后,朱载圫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去了司琴屋里。 司琴正在给自己未出生的孩子绣虎头帽,午间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身上,司琴浑身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 见到朱载圫,司琴连忙上前行礼,朱载圫扶起司琴,满脸宠溺的说道:“好了,不要多礼了,赶紧坐下,太医说了,前三个月最容易滑胎,要多卧床休息。” 司琴点了点头,然后便将手中的虎头帽递给朱载圫道:“皇上,您看看,奴婢绣的怎么样?” 虽然这虎头绣的更像一只河马,但朱载圫还是毫不吝啬的夸奖道:“我家司琴还真是心灵手巧呢,孩子日后可有福了。” 司琴被朱载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温柔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皇上,昨晚奴婢做了一个梦,梦里梦见了一个金甲神将,他在喊奴婢母亲,想必这次奴婢能生个男孩子?” 听了这话,朱载圫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突然想起,但凡真命天子出生,好像他的母亲都会做一些怪诞的梦。 最离谱的便是汉高祖刘邦,按照《汉书》的记载,刘邦压根不是刘太公的种,他是一条龙的孩子。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傻姑娘,这种梦以后只告诉朕就行了,千万不要告诉别人,知道么?” “奴婢是不是说错话了?”司琴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载圫笑着安慰道:“没有,有些话现在不能说,只是时机还未到。” 司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朱载圫拍了拍司琴的手笑道:“不要乱想了,一切有朕呢,好好收拾一下,过一会朕带你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奴婢知道了。” 为了缓和和张太后的关系,朱载圫这次亲自下厨,给张太后做了几道小菜,然后便带着司琴直奔仁寿宫而去。 朱载圫到达仁寿宫时,刘太妃正在陪着张太后说话。 朱载圫笑呵呵的拜道:“孙儿拜见祖母。” 张太后还是余怒未消,摆了摆手道:“哼,皇上你这个大忙人可算是想起老身了?” 朱载圫舔着脸回道:“祖母,还在生孙儿的气呢?当时孙儿也是人事不省,情况危急之下,底下的奴才们冲撞了您,孙儿也是万分愧疚啊,祖母放心,那些奴才孙儿已经处罚过了。 孙儿今日还特意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来给您赔罪呢。” “哦,皇上竟然还会下厨?端上来,老身要好好尝尝。”张太后好奇的说道。 兰姑笑着将太监手中的饭盒接了过来, 然后很快便摆好了饭。 还不待朱载圫介绍,兰姑自己便夹了一筷子放进了嘴里,见到眼前这一幕,朱载圫不禁有些暗怒,这个老虔婆,真是过于狂妄了。 兰姑眼前一亮道:“太皇太后,您快来尝尝,皇上的手艺还真不错呢。” “是么?” 张太后和刘太妃坐定,朱载圫在旁边陪同,时不时的介绍一下菜品,其中再夹杂着几个笑话,屋里的气氛非常温暖、融洽。 张太后斜瞥了一眼司琴,面无表情的说道:“你有了身孕,也坐下吃点。” 司琴谨小慎微的看向朱载圫,见朱载圫点了点头,方才小心翼翼的坐下。 朱载圫微微一笑道:“祖母,太妃娘娘,朕觉着您们以后闲来无事时,也可以研究一下庖厨之道,朕研究数日,颇有感触啊。” “皇上,祖母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但你贵为天子,可不能迷恋此道啊。”张太后担忧的说道。 “祖母放心,朕也只是在心不静的时候,才会偶尔研究一下,古人曰:治国如烹小鲜,此话诚不欺我。” “哦,皇上可有什么体会?”张太后好奇的问道。 “祖母,这庖厨和治国其实有异曲同工之妙,做饭前要提前准备好原料,这便相当于户部的职责,没有原材就相当于没有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一道好菜的? 还有做菜的时候,各种调料的放置也很关键,提鲜的要后放,去腥也先放,一旦顺序搞错了,也是一道失败的菜品;治国亦是如此啊,什么样的人才该放到什么位置上?也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最后便是最关键的一步了,那就是烹饪,这一环最重要的便是要掌握好火候,火不可过大,亦不可过小,这岂不就是治国之道的体现,既不能操之过急,也不能松弛懈怠,只有恰到好处,才能把事情办好。”朱载圫侃侃而谈道。 听罢,张太后不禁大笑道:“哈哈,不愧是老身的孙儿,年纪轻轻便有了这份见识。” “祖母过奖了,这还不是祖母教导有方?” 这番话更是让张太后乐不可支。 第103章 假投降 今晚的司琴表现很好,在宴会上有礼有节,很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临走前,张太后还送给了司琴一根百年人参。 司琴大喜,连忙叩谢张太后,张太后立刻扶住司琴道:“你肚子里还怀着龙种呢,这些虚礼就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老身只希望你能多为我皇家添丁进口。” “奴婢叩谢太皇太后。” “好孩子,去,日后那些晨昏定省的礼节就免了,好好保胎才是最要紧的。” “奴婢明白。” 回安民宫的路上,司琴一直很兴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朱载圫并没有打断司琴的话,只是宠溺的听着她说。 但此时朱载圫的内心却是动了杀心,兰姑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能留了,自己得抓紧想个办法除掉她,要不然后宫会永远不宁。 想起今日刘太妃看向兰姑的眼神,朱载圫不禁会心一笑,此人如此嚣张跋扈,估计住在仁寿宫的刘太妃也没少受气。 回到安民宫,刚刚安顿好司琴,黄锦便匆匆来了。 黄锦低声说道:“主子,奴才无能,何孟春在辽东坠崖而亡。” “哦,不出朕所料啊。”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主子恕罪,奴才们……” 朱载圫摆了摆手打断了黄锦的话道:“何孟春既然已死,那这条线也就断了,不用把精力都浪费在这方面了,你们现在的首要之急是盯紧安陆王府,若他们还要继续行动,那安陆王将是整个过程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诺,奴才遵旨……” 每次提起安陆王,黄锦这心里总不是滋味,一种内疚和羞愧感便会油然而生。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安陆王毕竟是你和陆炳的故主,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此事由谷大用亲自负责就好,你和陆炳的主要精力还是放在西北战事上。” “奴才多谢主子体恤。”黄锦感激的回道…… 此时固原城的战斗已经进行到了第三天,鞑靼人的大部队也全部赶来了。 这三天的作战效果并不是太好,鞑靼人死伤五千余人,明军这边也伤亡了两千余人。 而作为主战场的西城现在已是尸横遍野。 杨广志也已经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战士,坐在敌人的尸体上吃饭休息如寻常事。 杨广志刚刚吃下一大块饼子,马老三便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杨广志不禁问道:“有什么好消息么?” “哈哈,王将军已经下令,从明天开始休战,来日再战。” “咱们想休战,人家鞑靼人可不会同意的。”感觉屁股下的尸体有些硌得慌,杨广志又换了一个柔软的位置。 对于杨广志喜欢坐在尸体上的这种癖好,马老三有些嗤之以鼻。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将军他们自有计划。” “哎,也对,老子现在就是一个大头兵,操这么多心做什么?”杨广志叹道。 马老三皱着眉头问道:“这家伙是你祖宗啊,你可是在这具尸体上坐了好几天了,也不嫌晦气。” “哼,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这首诗可是圣上所作,听过么?” 马老三迷茫的摇了摇头。 杨广志摆了摆手道:“算了,解释了你也不懂,这个人是我在战场上第一个用刀子砍死的敌人,我把他的尸体留下,就是想让自己战胜恐惧,这样才能算得上一名合格的战士。” “切,你们这些读过书的人就是爱好独特,还别说,这家伙倒是个好手,一把弯刀杀了咱们好几个兄弟,最后却被你小子捡漏了。”马老三很不屑的说道。 这句话严重的伤害了杨广志的自尊心,杨广志一脚把尸体踹下城墙,怒道:“你等着,老子早晚会让你见识到老子的厉害……” 固原城外的鞑靼军营内,吉囊正在为伯颜尔庆功。 短短三天,明军就变得士气低落,抵抗也是越来越弱,估计过不了多久,大军便可以进入固原城了。 吉囊拍着伯颜尔的肩膀大笑道:“哈哈,伯颜,此战若能成功攻破固原城,你当首功,进了城,所有的女人你先挑。” “多谢大汗,但末将还是有一些顾虑,末将与杨洪打过多次交道,此人绝不是一个无能之辈,而这几天明军仅仅损伤两千余人,便士气不振了,末将觉着这其中可能会有阴谋。” 吉囊默不作声,拍了拍手,一个明人商贾便被带进了大帐。 吉囊冷笑道:“谭幕,把你们将军的打算告诉我的兄弟。” “诺,大汗。” 谭幕对着伯颜尔谄媚的说道:“这位将军,您有所不知?我们固原城的兵都被张永那个阉货给带走了,就剩下几千兄弟了。” “怎么会这样?张永和王琼不是一直驻扎在宁夏么?他们来固原城做什么?” “哎,此事说来话长,朝廷收到李隆叛乱的消息后,王帅便想率大军直奔甘州而去,但朝廷不信任王帅,派了张永那个废物去平叛,张永听闻鞑靼出兵的消息后,便怯战了,他不敢走了,从我们固原城带走了两万将士,然后跑到了临兆府。” “那本将问你,王琼现在手里还有多少兵?” “无兵可派,王帅带来的三万大军也都被张永给带走了。” “哼,你休要在这胡言乱语,据本将所知,那张永虽是阉人,但勇武却不下于大将,这样的人怎会临阵怯战?”伯颜尔冷哼一声道。 谭幕不慌不忙的从怀里掏出一份文书递给伯颜尔道:“将军请看,这便是固原城的调兵文书,上面还有张永的签字画押,所以此事不可能作假。 而且那张永啊,其实就是一个银样蜡枪头,废物一个,他那点本事压根就不够看,也就是能够在宫里糊弄糊弄小皇帝。” “这么说来,你家将军是派你来请降的了?”伯颜尔冷冷的问道。 “将军英明,我家将军正是此意,这仗明摆着就是送死,怎么打?没法打啊。” “那你们的条件是什么?” “我家将军的意思是我们让开路,放大军过去,贵军只需保密即可,至于固原城的一切,予取予夺。”谭幕痛苦的说道。 “哈哈,本将明白你的意思,说白了不就是做场戏么?我们攻城,你们佯败,然后将固原城送给我们,等我们掠夺完,你们再要回来。”伯颜尔不禁大笑道。 “将军英明。” 第104章 无耻至极 把谭幕撵走后,吉囊大笑道:“我的好兄弟,看见了?这就是明人啊,只要我们避开那几块硬骨头,明国的边境其实处处都是漏洞。” “大汗英明,但末将还有一些怀疑。”伯颜尔小心翼翼的回道。 “哦,说来听听。” “既然要投降,为什么不立刻打开城门?为什么还要再等三天?” “伯颜尔兄弟,你就是太谨慎了,一点都不像我们草原人,刚才那个明人都说了,他们在城中还有些财物,这三天时间便是他们转移财物的时间。”一个大胡子将领不屑的回道。 “亦不剌,你不觉着这个理由太牵强了么?” “哼,你要是觉着这其中有阴谋,那就带好你的军队躲到后面去,三天后,老子第一个进城,如何?”亦不剌反唇相讥道。 伯颜尔怒道:“亦不剌,本将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可没有贪生怕死?你要是不服,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老子就是不服你,怎么了?谁都知道你和俺答从小就穿一条裤子,这次南征,就属你和俺答反对的最厉害,现在大汗亲临战场,明军望风而降,你还在这里阻拦,到底是何居心?” 伯颜尔恶狠狠的瞪了亦不剌一眼,然后立刻跪下说道:“我伯颜尔以先祖之名发誓,我伯颜尔对大汗的忠心绝不动摇。” 吉囊笑容满面的扶起伯颜尔道:“起来,我的好兄弟,本汗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忠心。” 然后转头对亦不剌怒斥道:“亦不剌,你以后要是再说这种话,本汗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喂狗。” “末将知错。” 吉囊大笑着把伯颜尔和亦不剌的手握在一起道:“你们都是本汗的得力干将,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内讧,让我们的敌人看笑话啊。” “谨遵大汗之命。” “好了,三天后,亦不剌率领大军给伯颜兄弟开路,记住了,进了城,约束好你的手下,不要再起冲突了,明白么?” “末将明白。”亦不剌喜不自胜道。 看着亦不剌那副张扬的样子,伯颜尔的内心则是充满了苦涩,看来吉囊还是不相信自己啊! 三天时间,转瞬即过。 当鞑靼人的大军出现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杨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打开城门,关闭瓮城,轰天雷准备,佛朗机炮准备,强弩准备,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消灭掉进城的鞑靼人。” 副将王根拱手领命而去。 杨洪对要出城迎接鞑靼人的谭幕叮嘱道:“不要慌,胆大心细,这一战至少要让鞑靼人损失三千人以上,我会亲自率军在城门处阻击敌人,为你争取时间。” “将军,此去九死一生,若末将不能安全回来,那末将家中老母就拜托将军了。”谭幕拱手拜道。 杨洪强忍泪水,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放心,我相信你会活着回来的。” “多谢将军吉言。” 说罢谭幕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杨洪恨恨的一拳砸在城墙上,怒吼道:“都给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尽量为外面的那些兄弟们吸引火力。” “诺,将军。”众人轰然应道。 谭幕是土生土长的固原人,他有许多亲人惨死在鞑靼人手里,所以谭幕比任何人都恨鞑靼人,也比任何人更希望守住固原城。 因为仇恨,所以谭幕的表现更是无懈可击。 当亦不剌的大军到来之后,谭幕已经双腿下跪,跪迎王师。 亦不剌上下打量了一番谭幕,舔了舔嘴唇缓缓说道:“六年前,本将就曾经来过一次固原城,你应该知道?” “大军威武,我们明人确实不能比。”谭幕一脸媚笑的回道。 “哈哈,你这句话说的很对,你们明人的男子都是窝囊废,但你们的女子却很水灵,那样的美人只配在勇士胯下承欢,嫁给你们明人,真是可惜了,上一次本将攻破固原城时,曾经得到过一位官家小姐,她好像也姓谭,她长得很美,就是太刚烈了,后来我就把她赏赐给了我的手下,只可惜明人女子还是太娇嫩了,不到三天那个女子便香消玉殒了。” 谭幕握紧拳头,面无表情的说道:“请大将军入城。” “哈哈,甚好,本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几天鞑靼人一直在盯着固原城。 他们发现,固原城最近出城的只有小部分妇孺,至此他们才完全相信了谭幕的话。 而此时谭幕看着亦不剌的背影,牙齿都快咬碎了,亦不剌说的那个命运凄惨的女子,正是谭幕的亲妹妹。 他身后的一个亲卫扶着谭幕说道:“谭头,冷静啊。” 谭幕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杨洪下了战马,站在大开的城门边,弓着腰谦卑的说道:“恭迎王师进城。” 城头的明军也纷纷将明军的旗帜抛下城墙,放声大喊道:“恭迎王师进城。” 一队斥候风一般的从杨洪身边掠过,把杨洪弄得灰头土脸,但杨洪从始至终还是保持着谦卑的笑容,毫无变化。 亦不剌来到杨洪面前笑道:“看你还挺识时务的,不如以后就跟着我们大汗算了。” 杨洪苦笑一声道:“不行啊,末将的家眷还在西安,末将要是投降了,他们就活不成了,末将已年近五旬,想再生个儿子,也力不从心了,为了不绝嗣,末将也只好拒绝将军了,还希望将军能够兑现你我两家的承诺,你们进城,我们出城,七日后,我们再回来收复固原城。” “哈哈,我们鞑靼勇士会信守承诺的,但你不觉着,我们陪你演这个戏,风险有点大么?” “风险大,但收获也不小啊,固原城现有五万百姓,应该足够补偿将军了。” 听到此话,亦不剌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明人会这么无耻? 亦不剌冷笑一声道:“你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将自己的百姓给出卖了?就不怕遭报应么?” 杨洪长叹一声道:“这本就是一个强者通吃的时代,只要能活着,一切皆有可能。” “你做这些难道就是为了你的乌纱帽么?” 杨洪摇了摇头道:“不仅如此,末将不才,还想更进一步,新皇刚刚登基,只要我能立下功勋,让皇上有了面子,那我自然是大功臣,至于区区五万百姓,谁又会在乎?” “你真无耻。”亦不剌彻底被杨洪的无耻给打败了。 第105章 伏击 看着鞑靼人接连进入城门,杨洪非常开心,那样子就好像是看见了自家的羊回了羊圈。 待人数到达三千人左右时,杨洪大喝一声“落闸”。 只见城头的千斤闸瞬间落下,几个还没来得躲开的辽军顿时便被砸成了肉泥。 杨洪身后的三千将士从怀里拿出轰天雷便扔了过去。 走在前面带路的谭幕转身一刀,直接砍断了亦不剌的左手。 疼痛难耐的亦不剌凶性大发,飞踢一脚便将谭幕给踹飞了。 谭幕怒吼一声,还要上前,却被自己的亲兵给拉走了。 轰天雷这玩意杀人是不分敌我的,谭幕等人刚刚躲进藏兵洞,“轰隆”一声巨响便传来了。 凄厉的尖叫声从鞑靼军中炸开,惊恐的人群如同爆炸的碎片一般向四周飞射出去。 那些侥幸未死的鞑靼人躺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鞑靼人也有防备明军火器的塔盾,但是带进城的却很少,更何况这种前所未见的轰天雷了,一时之间,鞑靼人死伤惨重。 亦不剌顾不得包扎自己的伤口,怒吼一声道:“塔盾防御,冲上城墙,只有这样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亦不剌勉强凑齐了一队人马,在两只巨大的塔盾的防御下,发疯一般直扑城墙而去。 杨洪冷笑一声,赶紧让自己的队伍都闪开,让出一条路来,紧接着两个黑乎乎的炮口便出现在了亦不剌冲锋的路上。 亦不剌见状已经回天无力,怒喝一声道:“杨洪,你这卑鄙小人,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杨洪冷哼一声道:“下辈子再说,开炮。” 随着两声剧烈的炮声,眼前的塔盾已经四分五裂,他们身后的鞑靼人更是惨不忍睹。 剧烈的爆炸让毫无准备的鞑靼人吃足了苦头,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还有许多人虽然尸身完整,但却被爆炸给活活震死了。 至于那些伤者们已经被震荡波破坏了神经,整个人如同醉汉一般,站都站不稳。 一队明军灵巧的躲过那些尸体,来到还活着的那些鞑靼人面前,一刀一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此战,杨洪早已经下了命令,那就是不留活口。 在亲兵的保护下,亦不剌勉强活了下来。 待烟雾散尽,灰头土脸的亦不剌跌跌撞撞的站了起来,大笑道:“杨洪,有种的出来,和老子大战三百回合,别当缩头乌龟啊。” 杨洪躲在最后面,冷冷的说道:“亦不剌,你坏事做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也是你咎由自取。” “哈哈,明人果然都是一群胆小鬼。” 亦不剌话音刚落,一阵钻心的疼痛便从下身传来,亦不剌低头一看,他的双腿已经扎满了弩箭。 谭幕跪下请令道:“将军,末将与此贼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将军将此贼交给末将处理。” 杨洪叹了口气道:“去,大家尽快解决残敌,打扫战场,然后上城防御鞑靼人的进攻。” “诺,将军。”众将轰然应道。 谭幕来到亦不剌身边,一脚把亦不剌手中的宝刀踹飞,捏着亦不剌的下巴凶神恶煞道:“就在刚刚进城时,我已经暗暗发誓,要活烤了你,为我妹妹报仇,你知道么?” “这么说来老子倒是不亏,你妹妹是老子这辈子玩过最美的女人,对?大舅哥。”说罢亦不剌用尽全身力气,一口血痰便吐在了谭幕的脸上。 谭幕擦了擦脸,一用力,亦不剌的下巴便脱臼了。 “来人,给他好好的治伤,别让他死了,然后给老子送上城墙,老子要当着吉囊的面烤了他的爱将。” 听闻此话,在一旁看热闹的王根连忙说道:“老谭,你这么做,鞑靼人会发疯的。” “哼,老子的事你少管,要不然兄弟都没得做。” 王根还要再劝,但却被杨洪拦住了,杨洪长叹一声道:“这是老谭的心结,不发泄出来,他也会发疯的,你说是让我们的兄弟发疯好啊?还是让敌人发疯好啊?” 见状王根也不好再劝,苦笑一声道:“末将现在就去加固城防。” 谭幕感激的看向杨洪,只见杨洪怒哼一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诺,将军。” 伯颜尔是亲眼看着固原城城头的千斤闸落下的,他想大声提醒,可是为时已晚,因为此时亦不剌已经率军进入了城中。 但伯颜尔并没有放弃,他率领自己的大军开始猛攻固原城。 此时的明军也早已换好了装备,在佛郎机炮和轰天雷的共同打击下,伯颜尔丢下一地尸体,落荒而逃。 回到军中,伯颜尔立刻前往中军大帐请罪。 吉囊已经得到了中计的消息,正在帐中大发雷霆。 吉囊恶狠狠的说道:“本汗一定要让固原城鸡犬不留,方解我心头之恨。” “大汗三思啊,现在我们已经中计了,还是退兵为好。”几个将领低声劝道。 “万万不可退兵。”伯颜尔人未到,声音却先到了。 吉囊大怒道:“伯颜尔,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回禀大汗,末将一直劝说亦不剌最后再进城,可亦不剌就是不听,这才造成了悲剧,还请大帅明鉴。” 虽然伯颜尔从始至终都是反对接受明军投降的,但不知为何?一看见伯颜尔,吉囊便会想起自己的那个弟弟,一股无名火便会升起。 吉囊强忍住怒意冷冷的问道:“说说你的看法。” “依末将看来,那谭幕的话有真有假,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 “少卖关子,直说就好。” “固原城守军不足为真,要不然杨洪也不会如此弄险,而宁夏守军两万则为假,若末将所猜不错,固原城的守军便是一个诱饵,只要我们在固原城被拖住,宁夏的王琼便绝会出城,与固原城里应外合,把我大军全歼在固原城下。 所以现在撤退也许会中了王琼的埋伏,唯一的办法便是按照原计划攻破固原城,然后转路西北,一路斩关夺将的冲到甘州,然后再从甘州回到草原,这才是死里求生之法。”伯颜尔侃侃而谈道。 “要是攻破了固原城,碰见张永,又该如何?” “哈哈,大汗不必担忧,别忘了鞑靼大军可都是骑兵,而固原城身后便是一路平原,两万步兵是绝不可能在平原上打败五万骑兵的,所以张永对付我们最好的办法便是据险而守,而咱们只需绕过有张永驻守的城池便好。” “此言有理,可是去甘州,就会路过积石峡,此地易守难攻,我们怎么过去啊?”有人担忧的问道。 伯颜尔叹道:“这也是我最担心的地方,所以我们必须要明确知道王琼在不在宁夏?只要王琼在宁夏,那积石峡就不足为虑,若他不在,我们也只能另想它法了。” “好,本汗就再信你一次,先攻下固原城,然后再去找王琼算账。”吉囊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伯颜尔。 “大汗英明。”伯颜尔拱手拜道。 第106章 城头伏击 不出伯颜尔所料,到了下午,后军的斥候便传来了消息,王琼率军出了宁夏城,正在往固原城进发。 伯颜尔再次确认道:“看清了么?确定是王琼本人?” “回禀伯颜将军,小的等人手中都有王琼的画像,虽然没敢靠近明军,但也有很大把握确定带兵之人正是王琼。”斥候低声回道。 此时吉囊走进了大帐,笑颜逐开道:“伯颜,不要再难为他们了,本汗可以肯定,宁夏带兵之人正是王琼,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明军的一个计谋,既然如此,那本汗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大汗是如何确定的?”伯颜尔低声问道。 “大胆,此事也是你能问的。”吉囊身边的一位大将怒喝道。 伯颜尔连忙跪下请罪道:“末将多嘴了,还请大汗恕罪。” 吉囊笑容满面的扶起伯颜尔道:“将军莫要如此,此等小事,有何不可说的?本汗在宁夏城也有自己人,去年来宁夏附近军屯的黄姓商人,与本汗乃是故交,这个消息便是他告诉本汗的。” “大汗英明。” “哈哈,那反间计不光明人会用,我们的祖先用起来其实比他们更娴熟,大家不要忘了,我们的祖先曾经拥有过这万里江山,早晚有一天,本汗会带你们打回去的。” “末将等誓死追随大汗。” 就在吉囊志得意满的时候,斥候将军便匆匆来报道;“大汗,不好了,那明人竟然要在城墙上将亦不剌将军活烤了。” “什么?” “回禀大汗,末将看的清清楚楚,亦不剌将军已经被架上了烤架。” “啊,欺人太甚,来人,点兵,随本汗踏平固原城,攻破固原城后,鸡犬不留。”吉囊大怒道。 “诺,大汗。” 吉囊这次又被人骗了,他不知道但凡像王琼这种级别的大臣出征时,为了以示恩宠,皇上都会找给他们几个容貌相似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王琼为了迷惑鞑靼人,出城后便一直是昼伏夜出,而王琼的替身则代替王琼留在了宁夏,所以这些天,大家在宁夏看见的其实都是那个冒牌货。 城墙上,此时亦不剌已经被绑起来了,就是一只被宰的羔羊。 他身下的火苗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就没有火苗,火堆上面覆盖着湿柴,没有火光,却起了浓烟。 “咳咳…”亦不剌在剧烈的咳嗽。 谭幕拍了拍他的脸笑道:“烤全羊你应该干过,这玩意就不能用大火,只能用小火慢慢熏烤,这样烤出来的味道才会鲜美。” 亦不剌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泪鼻涕横流。 此时他真的感觉到了恐惧,自己不怕死,但是这种死法也太憋屈了。 “知道你想求个痛快,但你当时为什么不给我妹妹一个痛快呢?现在知道害怕了,哼 ,为时已晚,老子不光要烤熟你,还会把你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喂狗。” 嘴里塞了核桃,亦不剌吱哩呱啦的乱叫,口水飞溅,但却一句话也听不清。 谭幕站起来摆了摆手道:“把火加大点,老子倒要看看对面的鞑靼人能忍到什么时候?” 不远处的吉囊看见城头这一幕,怒发冲冠,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亦不剌是自己的铁杆亲信,随自己征战多年,战场上也不止一次救过自己的命。 而他现在却如一只待宰的羔羊般被人给串了起来,架在火上烤,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吉囊如何忍受? 吉囊怒吼一声道:“出击,踏平固原城。” 而此时伯颜尔又站了出来道:“大汗,且慢,怒不兴兵啊。” “伯颜尔,你给本汗滚开,你一直视亦不剌如仇敌,但是现在他都成了这副模样,难道还不能消你心头之恨么?” 这番诛心之言,差点让伯颜尔从马上掉下来,伯颜尔拱手说道:“大汗,若您相信末将,那攻破固原城的任务,就交给末将,末将与亦不剌只有私仇,并无公恨,伯颜尔身为鞑靼人,不会对自己的战友见死不救的。” “好,本汗等着你的好消息。”思虑再三,吉囊还是同意了,因为要论攻城战,当属伯颜尔最精通。 伯颜尔一声令下,他的大军便开始行动了。 这次出征,伯颜尔准备的很齐全,不光有云梯、塔盾等,他还携带了许多投石机,最夸张的便是那两辆冲车了。 这些都是伯颜尔早就制作好的,然后分解之后随军携带,一旦攻城就会重新组装。 冲车高五层,有八个轮子方便移动,除了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余四层是用来装载攻城的战兵,而且从上到下都铺满了厚木板,木板外还有两层牛皮,堪称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是最好的攻城利器之一。 看着眼前这一幕,吉囊不禁大笑道:“有此利器,焉能不胜?” 伯颜尔摇了摇头道:“大汗,咱们鞑靼的工匠太少了,只造出了这两辆,此次破城后,还请大汗下令,不要杀掉那些匠人,他们对于咱们来说还有大用。” “哈哈,没问题,城破后,那些匠奴本汗全部赏赐给你。” “多谢大汗。”伯颜尔喜出望外道。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固原城上的杨洪等人,王根吸了一口凉气道:“这群狗日的,也太狠了,连这玩意也带出来了,也不知道咱们的佛郎机大炮能不能打透?” 谭幕恶狠狠的回道:“一炮不行,那就百炮,反正咱们炮弹富裕,这玩意决不能让他们入关,必须在这里全部毁掉,为了抢时间,王帅是轻军疾行,带的火器并不多,这冲车要是到了积石关,那对王帅的威胁就太大了。” 杨洪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冲车既可以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攻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军,一旦冲车靠近了城墙,就会有跳板搭到城墙上,车中的几百名士兵便可跳上城头厮杀,其破坏力量绝不容小觑。 而佛郎机炮移动不易,所以王帅和张公公那里并没携带多少,要想毁掉这两个大家伙,还得靠咱们。” “既然将军也是这个意思,那咱们就定下此次的作战目标,不惜任何代价毁掉这两辆冲车。”王根眼神坚定的说道。 杨洪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就这么决定。” “诺,将军。”众将轰然应道。 第107章 惨烈的战斗 四百多个鞑靼人推着高大的冲车缓缓而行,在投石机的掩护下,毫不费力的便来到了护城河边上。 这条护城河虽说早已被鞑靼人掩埋,但是在开战之前,杨洪已经安排人在河堤上埋好了火药。 见鞑靼人的冲车进入了爆炸范围,杨洪一声令下,几十坛火油便被投石机扔了出去,紧接着八牛弩也开始发射火箭了。 “砰”的一声,大地开始在燃烧,许多鞑靼人还没来得及逃离,便已葬身火海。 这场大爆炸虽然迟疑了冲车前进的速度,但却未对冲车造成多少伤害,因为伯颜尔在冲车底部包上了一层铁皮。 为了对付明军的火器,开战前伯颜尔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伯颜尔在冲车上放了许多沙子,这些沙子便是专门用来救火的。 看着城外的战果,王根狠狠的一拳砸在城墙上怒骂道:“他奶奶的,老子废了这么大功夫,就只干掉了几个冲车轮子而已。” 杨洪叹道:“都看见了么?咱们在进步,敌人也在进步,继续下去,未来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太准?” “老王,不必在意,你这一下子至少干掉了百十来人,够本了。”谭幕拍了拍王根的肩膀,笑着安慰道。 “哈哈,也对,兄弟们,准备好,战功马上就要来了,明码标价,一个人头三两银子或者转官一级,都不能含糊啊。”王根豪迈的大笑道。 “诺,将军。” 朝廷新政有一条便是改革军功制,而宁夏、固原两镇官兵便是第一批享受到这个福利的军队。 此时城外的鞑靼人也开始发威了,投石机扔出来的巨大的石头砸在城头声势惊人,即便是被飞溅的小石块砸到,身上也会多出一个窟窿。 老兵们会根据石弹的轨迹来进行闪躲,而那些新兵们则只会四处乱跑。 谭幕一脚踹飞一个新兵,让那家伙捡回来一条命。 突然旁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叫声,谭幕回头一看,亦不剌的脑袋已经被石弹砸扁了。 谭幕狠狠的骂了两句,便也躲进了藏兵洞。 因为亦不剌在这里,所以这里也成为了鞑靼人投石机重点照顾的地方。 不大一会,城头已经一团糟,到处都是死尸,还有一些没死的躺在地上哀嚎。 谭幕没有时间理会这些,趴在碉楼的洞口朝外看,头也不回的说道:“第一辆冲车距此还有三百步,所有佛郎机炮集中火力,争取一次性干掉这辆冲车。” “诺,将军。” 很快传令兵便将命令传了下去。 “三百步、二百八十步、二百五十步…开炮!” 一阵硝烟过后,战场顿时就寂静了下来,冲车即使再强悍,也是冷兵器时代的产物,面对着战争之王大炮的攻击,最终还是散架了。 第一辆冲车坏掉之后,第二辆冲车边转头就跑。 看来伯颜尔也不想把自己所有的家底都留在这。 吉囊脸色铁青的问道:“伯颜尔,这就是你给本汗的成绩么?” “大汗息怒,明军改良了火炮,冲车已经派不上用场了,末将准备休息半个时辰后,继续发动攻击,这次末将准备全面出击,不再局限于一地,这样明军的火炮就无用武之地了。”伯颜尔不慌不忙的回道。 “好,你下去准备,希望这次你不要让本汗失望。”吉囊余怒未消道。 “诺,大汗。” 接下来的战争鞑靼人彻底疯了,他们不顾生死的往前冲,因为过于分散,所以佛朗机炮的作用也被无限削弱。 那些彪悍的鞑靼人急切的盼望着能够攀到城头和明军肉搏,对于肉搏,他们非常的有信心。 但当他们冲到城墙下,方才发现,有一种更加恐怖的武器在等着他们。 轰天雷才是近战的王者,明军什么都不用管,只要点火、往下扔就行,至于战果如何,那就听天由命了,运气好的话能炸死一片,运气差的话可能是空弹。 此时辽人的投石机投掷石块的频率也加大了,他们现在这样密集的攻击,就是为了压制明军,让自己人能够快速攻上城墙,哪怕有误伤也在所不惜。 马老三躲在盾牌下方,大声嚷嚷道:“这些鞑靼人疯了么?这才第一天啊,就如此疯狂?” 杨广志抽空往下扔了一个轰天雷,闭上眼睛听见了几声惨叫声,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嘿嘿,老马,他们疯,咱们就要比他们更疯才好,你知道么?这一个轰天雷便值二两银子,咱们往下扔的可是钱啊。” “这破玩意这么贵?” “那是自然,光这铁皮都挺值钱的。” “妈的,那可得省点用。” 杨广志摆了摆手道:“放心大胆的用,这玩意绝对管够,只是可惜了那些佛朗机炮了,咱们走的时候带不走。” “是啊,这么好的炮被毁掉太可惜了。” 马老三话音刚落,一蹲佛朗机炮便炸膛了,一具看不出人样的尸体正好落在二人面前。 杨广志狠狠的瞪了马老三一眼道:“闭上你的乌鸦嘴,你看看,你把崔七给说死了……” 随着战况的胶灼,明军人手不足的劣势终于显现出来了,顽强的鞑靼人终于登上了城墙,最惭愧的肉搏战开始了。 一支冷箭呼啸着飞了过来,杨广志一抬手就用手臂上的小圆盾磕飞了这支冷箭,敌人的骑兵就在城外游荡,只要找到机会,他们便会进行偷袭,令人防不胜防。 马老三就在杨广志身后,两人互相配合,已经非常有默契了。 这场肉搏战已经进行了一个时辰,不知为何,预备军还是没上来,现在杨广志他们已经是强弩之末,杨广志所在的这个什就只剩下他和马老三两人了,其余十一人已经全部牺牲。 左面的城墙被攻破了,马老三没有理会,那里自然会有人补上来,砍死了一个满脸流血的鞑靼人,百忙中回头一看,那里竟然爬上了三个敌人。 马老三狠狠的咒骂了一句,便端着长枪冲了过去,以一敌三,胜算虽然不大,但也不能放任敌人上来。 此时杨广志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拿起手弩就一矢三发,有两支命中了,而剩下的那一人则和马老三缠斗了起来。 马老三的武艺不差,那个瘦小的鞑靼人应该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杨广志又把目光重新放在了其它地方。 混战中,轰天雷是不敢乱用的。 于是自己的手弩,便成了救命稻草。 手弩很新,一看就是经常保养的,也是杨广志的随身携带之物,因为这是大哥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夕阳西下,鞑靼人鸣金的声音终于响了,浑身无力的杨广志一屁股瘫软在地。 和自己唯一的战友马老三相拥一下,便沉沉睡去了。 第108章 杨洪战死 战争进行到第四天,固原城已经是摇摇欲坠,能战之士已不足半数。 杨广志也如愿以偿的成为了一名什长,只是他这个什长至今为止还是只有马老三这一个兵。 王根也不是没有给他补充新兵,但那些人上了战场很快就没了,这对于年仅十七岁的杨广志来说,无疑不是一种折磨。 所以到最后,那些新兵的名字,杨广志压根就不记了,这样他的心里还能好受点。 固原城现在非常的好爬,只要踩着那些冷邦邦的尸体,个子高的敌人便可以用手摸到城墙了。 这几天,鞑靼人已经杀疯了,他们连自己战死士兵的尸体都懒得收了。 杨广志粗略估算一下,近十天的激战,鞑靼人在固原城下损失的人数已经过万了,自己这边虽然好点,但也有三四千将士牺牲了。 就在此时,灰头土脸的王根来到了杨广志面前,递给了他一个水壶。 杨广志二话不说,打开壶盖便往嘴里猛灌,喝了第一口,就感觉不对劲了,震惊的问道:“王叔,这是酒?” “臭小子,小点声,偷偷喝点不要紧。” 杨广志连连点头,往嘴里猛灌,王根一把抢过来心疼的说道:“小兔崽子,给你王叔留点。” 杨广志嘿嘿一笑道:“王叔,等打完这场仗,我请您喝我爹珍藏多年的好酒。” “哈哈,你爹平生最好酒,他珍藏的好酒,绝对是好东西,对了,小子,去看看你爹?” “我不去,在军中,他是一军统帅,我一个小小的什长,没资格去见大帅。”杨广志落寞的回道。 “再不去,恐怕就没机会再见了!”王根淡淡的回了一句。 “什么?” “你爹中了鞑靼人的暗箭,还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今晚呢?” 杨广志手中的刀子当啷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然后头也不回的便往城墙下跑去。 怎么可能?他健壮的就像一头牛,无论怎样的困境,他都能脱困,这样的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倒下呢? 来到中军大帐,谭幕拍了拍杨广志的肩膀叹道:“小志,进去后说点软话,不要再跟你爹勥了。” “知道了,谭叔。”杨广志重重的点了点头应道。 杨广志踉踉跄跄的走进大帐,一眼便看见了床上那个虚弱的男人,杨洪现在已经昏迷了。 杨广志来到床前,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出来。 见父亲的嘴角已经起皮,杨广志便小心翼翼的给父亲喂水。 过了好一会,杨洪方才悠悠醒来,杨广志立刻问道:“爹,您感觉如何?” 杨洪冷冰冰的问道:“谁让你跑到这里来的?” “您放心,鞑靼人已经退下了,我马上就回去坚守。”杨广志叹息一声道。 “越是危急时刻越是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智,处乱局不惊,历死地而不惧,此方为大丈夫也,记好了,越是怕死,就会死得越快。”这是杨洪对自己儿子最后的嘱托。 “知道了,爹,我现在就回去。”杨广志强忍泪水拱手回道。 说完杨广志转身就走,来到大帐门口时,方才听见杨洪虚弱的声音:“告诉你母亲,我没有把她的儿子全部带回去,我对不起她。” 杨广志流着眼泪冲出了中军大帐…… 安民宫内,朱载圫攥着手中的战报,内心也是五味杂陈。 没想到这场战役的第一步便出现了意外,固原守兵虽然顺利的完成了任务,但总兵杨洪、参将谭幕却全部战死了。 两名帝国高级将领的牺牲,给了朱载圫很大的打击。 身后的王守仁长叹一声道:“皇上,世事无常,不必过于担忧,现在大局还在我们掌握之中。” “先生,都说刀剑无眼,此言诚不虚也,那杨洪也是一员悍将,却被暗箭所伤,最终伤重而亡,真是可惜了。” “皇上,您知道这十五年内,咱们大明总兵一级的将领战死的有多少么?” “多少?” “据兵部统计,共有四十七人。”王守仁缓缓回道。 “这么多?”朱载圫大吃一惊道。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多,在这其中有的是自己作死,有的是英勇战死,但是距今为止却没有出现一名投降的总兵。 所以甘州李隆开了一个很坏的头,这也是臣不惜一切代价要消灭他的原因,此风不可涨,必须要控制住,所以这场仗我们必须打,至于在这其中有所牺牲也是在所难免的,大局之下,一些小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 皇上,您贵为天子,更不可有妇人之仁,无论如何,您的决心都不能动摇。” “多谢先生提醒,朕知道了。” 有这么多宁死也要遵守自己命令的将领,朱载圫一会感到无比的自豪,一会又感受到了无比的酸楚之意。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传旨,固原总兵杨洪率军英勇作战,然贼人凶悍,攻城之时悍不畏死,固原城下尸积如山,总兵杨洪为暗箭所伤,不治而亡,死后为不拖累大军撤离,其尸体当场焚化,只留一盒骨灰,在其幼子手中;参将谭幕独自断后,舍生忘死,哪怕是被团团包围,也死战不退,最终力战而亡,尸体被战马踏为肉泥……落叶萧萧,壮士血热,寒风如刀,悲歌声切,朕心怜之。 壮士已亡,着礼部,鸿胪寺,共同制定奠仪,朕要亲祭我大明战死之将士,着为永例。 着工部在各地修建“忠烈祠”,凡为国牺牲之人,皆可入“忠烈祠”,享四时祭祀。 着礼部厚赏有功人等,杨洪长子杨广志随父从军,多建功勋,入国子监武校就读,世袭锦衣卫同知;幼子入孤儿军;谭幕幼子入孤儿军。” “诺,主子。”孟冲连忙应道。 王守仁也拱手拜道:“皇上英明。”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先生,战后对有功之臣封赏一事,您要亲自把控,朕不想让我大明的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皇上放心,谁要是敢在此事上伸手,老臣定斩不饶。” “那就麻烦先生了。” 等到王守仁离开后,朱载圫长叹一声道:“将此事刊登到明日的报纸上,朕要让全天下的看看,朕的将军没有贪生怕死的,此乃大明百姓的幸事,也是朕最大的幸事。” “诺,主子。” 第109章 吉囊的选择 对于这场战争,朱载圫准备的很充分,比如以太医院为主,建立了大明第一支专业化的军医团队。 现在这支救疗队就在临兆府张永军中,而带队之人正是吴杰的大弟子吕博。 王根等人退到临兆府的时候,人手已经不足三千,而且个个带伤,这一仗基本上把整个固原守军都打残了。 张永看着眼前伤痕累累的王根,不禁眼泪长流道:“王将军,辛苦了,好好休息,兄弟们会为你们报仇的。” “多谢参军大人。” 想起自己的老兄弟杨洪和谭幕,王根趴在地上泣不成声。 张永并没有打断王根,长叹一声,便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这个时候的王根需要一个释放的空间。 刚刚走出大帐,便看见了忙得脚不沾地的吕博。 吕博并没有多话,只是对张永拱了拱手,便继续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三千多伤员,吕博没有时间和张永在此闲聊。 张永吩咐道:“等王将军发泄完,也把他送进伤兵营,我想这个时候,他更愿意和自己的同袍兄弟们在一起。” “诺,参军。”亲兵首领领命而去。 张永回到自己的书房,霍韬立刻带人迎了上来,王琼担心张永这里人手不足,路过临兆府的时候,便将霍韬留了下来。 在王琼军中,霍韬是参军,来到临兆府,霍韬一跃成为了军参谋。 张永揉了揉额头疲惫的问道:“渭先,鞑靼人那里有什么消息么?” “参军不必担心,既然鞑靼人已经拿下了固原城,那么他们也就成为了瓮中之鳖,无论从哪里突围,都会损失惨重,宁夏的杨镇已经到达固原城三十里处的安岳镇,并且已经开始修筑防御工事,而鞑靼人满打满算便只有三万五千余人了,而且士气不振,要想打败杨镇的四万大军,恐怕不易。”霍韬胸有成竹的回道。 张永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这样看来咱们是不是也要出城了?” “参军,依下官之见,现在还不是出城的良机,若下官是吉囊,现在无非就只有两个选择,其一便是从固原城一路向西,直奔甘州;其二便是打败杨镇,原路返回,无论吉囊做出哪种选择,都注定会死伤惨重,而若此时我们出城,那么吉囊便有了第三个选择,那就是打败我们,攻破临兆府,直接南下,然后再想办法回去。”霍韬侃侃而谈道。 “哼,吉囊要是真当老子是废物,那就尽管来试试。”张永冷哼一声道。 霍韬低声劝道:“参军大人息怒,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我们身后还有数十万百姓呢,所以这个时候,我们只能静待良机,只要鞑靼人做出决定,无论是向西,还是原路返回,都免不了一场恶仗,而那时才是我们出击的最佳良机。” 听了霍韬的分析,张永不禁大笑道:“渭先如此大才,咱家高枕无忧矣。” “多谢大人夸奖,下官惶恐。”霍韬谦逊的回道。 “哈哈,这里的事便交给你了,咱家去伤兵营看看。” “诺,参军。” 此时固原城内,吉囊也陷入了两难中,攻破固原城后,他们才发现,固原城早已变成了一座空城。 此时,即使再愚蠢的人,也明白自己中计了。 现在摆在吉囊面前有两条路,一条路便是原路返回,但是王琼正率领大军在返程的路上等着自己呢。 第二条路便是西上,绕到甘州,再返回河套。 大多数将领都希望可以直接返回,只有伯颜尔不同意,他认为此时要是回军,军心必定大乱,到那时恐怕会被王琼一口吃掉。 几日不见,伯颜尔苍老了很多,因为这场攻城战,他的人马损失最多,他带来的将士有一万五千多人,而现在还能战斗的已不足五千人。 “大汗,万万不可听伯颜尔之言啊,他就是个疯子,要不是他一意孤行,我们又怎么会中计?” “放屁,老子一万多兄弟都英勇战死了,就这样还得不到你们的尊敬么?”伯颜尔勃然大怒道。 “哼,那是你活该,技不如人,又怨得了谁?” “可坎,老子和你拼了……” “都给本汗住嘴,那王琼就在我们身后三十里,这个时候谁要是敢内讧,休怪本汗无情。”吉囊怒喝一声道。 众将互相对视一眼,便闭口不言了,但是屋内的火药味还是很浓,尤其是双鬓已经染白的伯颜尔,饿狼般的眼神死死的盯着众将。 吉囊长叹一声道:“本汗的密探早已确定,那王琼一直就在宁夏,所以说我们原路返回,绝对讨不了好,那王琼不是张永,老而弥坚,不可小觑,唯今之计,便只能西进了,相对而言,张永还是比较好对付的,尔等意下如何?” 众将见吉囊已经拿定了主意,只好拱手拜道:“谨遵大汗之令。” 吉囊疲惫的摆了摆手,众将便都退下了,只单独留下了伯颜尔。 吉囊苦笑一声道:“本汗悔不听你和俺答之言啊,现在确实不是进攻明国的好机会,仗打到这个地步,我们鞑靼人已经损失不起了。” “大汗不必多虑,现在还不是轻易言败的时候,我们还有机会。”伯颜尔小声劝慰道。 “计将安出?” 伯颜尔冷声道:“固原城这座空城,明军可以利用,我们也可以利用,明军虽说临走前已经将所有的火药、大炮全部炸毁,但却留下了许多地道,还请大汗下令,末将愿率本部人马埋伏于此,待明军进城,定会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要是可以阵斩王琼,我们可不战而胜之。” 吉囊淡淡的问道:“你需要多少人?” “万人足矣。”伯颜尔拱手回道。 听到这个答案,吉囊有些左右为难,伯颜尔的计策,其实就是一场冒险的豪赌,要是赌赢了,自己便会反败为胜,要是输了,那可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思虑再三,吉囊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吉囊拍了拍伯颜尔的肩膀叹道:“好兄弟,我们现在只剩三万多人了,已经损失不起了,所以只有西征才是我们的出路,你放心,有这三万铁骑在,明军不出动十万大军,是堵不住我们的,我们的胜算很大。” “可是大汗……” 伯颜尔还要再劝,只见吉囊摆了摆手道:“好了,不要再说了,本汗乏了,你先退下。” 第110章 吃人的魔鬼 鞑靼人再次出发的时候,伯颜尔毫无疑问的再次成为了先锋。 而伯颜尔对此也是毫无怨言,草原上的法则便是弱肉强食,现在自己的实力最弱,被人家抛弃也是应有之理。 就像草原上的狼群,那些老狼、病狼都是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自从出了固原城,吉囊就没有看见一个明人,所有的村庄、城镇都已经空无一人,甚至连水井都给埋上了。 吉囊看着这片重归荒芜的大地,心中非常苦涩,自己在一个错误的时间,做出了一个错误的选择。 那些将领们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吉囊知道他们是在怀疑自己,这些将领不仅是他手下的大将,还是各个部族的首领。 自己这个大汗这次没能带他们抢到东西,那下一次他们也就不会再配合自己了。 此时不远处,有斥候快马飞奔而来,吉囊缓缓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回禀大汗,前面发现了几个明人盐商。” “甚好,好好审问一下,哪里可以得到补给?” “诺,大汗。” 此时此刻,还没离去的人定是被大明朝廷舍弃的人。 而这些所谓的盐商,其实就是私盐贩子。 朝廷转移走了百姓,但却没有人去管他们,这些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私盐贩子,终于不可避免的遇见了鞑靼人这群恶鬼。 在这两个盐商的带路下,鞑靼人顺利找到了补给的地方,此处名叫盐山镇,顾名思义便是私盐贩子们歇脚的地方,也算得上是法外之地,反正在大明的行政地图上是找不到这座镇子的。 因为战乱,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吉囊一声令下,这些人便全部成为了鞑靼人的口粮。 “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乱世之中,人吃人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对于被吃的人,还有具体的划分类型。 比如小孩子叫“和骨烂”;又老又瘦的男子叫做“饶把火”;而年轻的女人则叫“不羡羊”;当然最惨的便是“菜人”了。 明末抗清战士屈大均曾写过一首诗,叫《菜人哀》,说的就是一位女子为救丈夫,把自己卖作菜人的过程。 明末闹饥荒,一对夫妻逃荒到外地,有一天她老婆忽然给了他三千块钱,让她回家,说完含泪而去。她丈夫跟着她,发现她砍断了自己的胳膊,在那挂着卖呢。 而且,为了保证肉质鲜嫩不变质,屠户不让她立刻就死,就这样,她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给人吃了。 三天之后,肉被吃完了,她的魂魄在斜阳之下,寻找丈夫。 菜,看起来不可怕;人,看起来也不可怕,这两个字组合后,居然是那么的惨烈、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鞑靼人又找到了不少明人,这些人中有私盐贩子,还有那些自己躲藏起来的百姓。 此时天气寒冷,肉质可以保鲜,有了这些菜人,足够鞑靼人坚持十几天了。 伯颜尔此时已是真正的心如死灰,从小到大,他都不知道原来人也是一种食物。 伯颜尔狠狠的捶了下胸膛,将人肉的恶心味道压下去。 此地已经可以看见积石关了,伯颜尔怒吼一声道:“兄弟们,加快速度,争取明早到达积石关,过了积石关,我们就有吃的了。” 众将士气大振,除了极个别极度变态的人,没有人喜欢吃自己的同类。 积石关城头上很安静,此处虽然地势险要,但守军还不足八百人。 伯颜尔大手一挥道:“出击,踏平积石关。” 吃人肉吃了这么长时间,伯颜尔早就失去了智将的风采,他现在只想快速的攻破积石关,然后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吉囊就在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伯颜尔的大军进入了狭窄的积石峡。 这里的地势太险要了,一时之间吉囊颇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斥候来报,在大军身后二十里处,出现了两路明军,一路打着张永的旗号,另一路则是王琼的帅旗。 吉囊狠狠的一鞭子抽在了自己的汗血宝马上,怒吼一声道:“鞑靼的勇士们,我们现在已别无退路,前有积石关,后有追兵,唯有奋勇向前,才能有一线生机,勇士们,此战你们不再是为我而战,你们是为了回家而战,我吉囊将亲自为尔等断后,可坎。” “末将在。” 吉囊将怀里的大印交给他,苦笑一声道:“此战错在我一人,你们没有必要留下为我陪葬,记住,攻破积石关,立刻转头北上,不要再去甘州了,回到草原上,将此印交给俺答,告诉他,以后他就是鞑靼的大汗。” “大汗,您走,我来断后。”可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道。 “晚了,本汗亲自断后,还能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想必他们的小皇帝是很希望见到本汗的人头的。”吉囊摇了摇头道。 “可您是我们的大汗啊!” “哎,一个不能为鞑靼人带来利益的大汗,就该被抛弃,本汗无怨,相比而言,俺答比我更适合当这个大汗。” “大汗,末将定能护卫您冲出重围。” 吉囊一鞭子狠狠的抽在可坎的肩膀上,怒斥道:“赶紧带兵离开,不要在这耽误时间了。” 见吉囊去意已决,可坎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可坎拱手拜道:“大汗保重。” 然后便拿起自己的弯刀,上了战马,呼啸着离去。 吉囊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剩下的那些亲卫说道:“尔等都是本汗的亲卫,一会能打则打,不能打就降了。” “吾等誓死追随大汗,宁死不降。”众人单膝跪地怒吼道。 吉囊的眼角有些湿润,强忍住泪水大笑道:“哈哈,既然如此,那吾等就和明狗好好战一场。” “诺,大汗。” 话音刚落,积石峡的入口处便掉下了许多落石,堵住了山口。 吉囊大吃一惊,抬头望去,只见积石峡山上出现了无数明军,而他们打出的旗号正是王琼。 至此吉囊方才恍然大悟,明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自己这五万人出关。 一个白胡子老将站在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吉囊。 鞑靼大军已被包围,想要突围难如登天,吉囊颓废的对自己的亲兵首领吩咐道:“你去问问王琼,若我们放下武器投降,他们会不会给我们一条生路?” “大汗,不可啊,您要是降了,那鞑靼就完了。” 吉囊苦笑一声道:“放心,本汗是不会投降的。” 第111章 百年大捷 伯颜尔疯了,率领着自己仅剩的三千多将士战死在了积石关前。 而被自己赋予厚望的可坎却投降了,吉囊听到这个消息后,心灰意冷,长叹一声,便挥剑自尽了。 至于吉囊的那些亲兵,则全部被王琼给活埋了,而且还是他们自己挖的坑。 这样做一方面是为了立威,另一方面便是他们负责储存粮食,明军在他们的营中发现了许多碎尸,甚至还有一些没来得及宰杀的菜人。 这些人都是明人,也就是说,从固原城到积石关这一路上,他们就是靠着吃人挺过来的。 见多识广的王琼见到这一幕,都差点气疯了,更何况其他人了。 要不是这次鞑靼人投降的人数实在太多,王琼定会把这些人全部活埋。 王琼恶狠狠的说道:“从今日开始,鞑靼俘虏的饭食减半,取消所有优待。” 张永低声问道:“大帅息怒,临行前,皇上曾经嘱咐过,要是抓到的俘虏多了,千万不能都杀了,皇上他想建造一支胡骑,充斥各军,用来提高我军的骑射能力。” “哼,这些吃人的畜生不能留,要不然早晚会成为祸患。 你我身为军人,放任自己的百姓被当做食物,这是我们的耻辱,而只有杀戮方能洗清这种耻辱,明白么?” 张永重重的点了点头道:“诺,末将会如实禀报给皇上的。” 张永是第一位带军进入鞑靼人后营的将领,当他看到案板上小孩子残尸的时候,就不再觉着王琼做的有哪里不对了,这些畜生,确实该死。 只是因为自己有监军的职责,方才多问了一句,要不然自己做的恐怕比王琼还要过分…… “积石关大捷,我军斩杀鞑靼人三万余人,逼降两万人,贼首吉囊授首。”一日三惊的山西诸州县,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欢声雷动。 马上的斥候信使都用不着自己下马,立刻会被驿站的兵丁从马上扛下来,洗漱灌水再加上按摩,照顾的非常到位。 “这位军爷,这么说来,鞑靼人此次五万大军全军覆没了?” “哈哈,那是自然,连他们的大汗都自杀了,那些小兵们就更别提了,积石关一战,光是老子就砍折了两把刀。” “俺听说他们还吃人?”又有人问道。 “这个倒是没错,这些畜生确实吃人,但大帅说了,越是这种人,越不能留,要不然早晚会是个祸害。” “军爷勇猛,这一战看来边境上要太平十多年了。” 信使故作深沉的回道:“太平不了。” “难不成鞑靼人还想报复不成?”有人心惊胆战的问道。 “哈哈,再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因为现在轮到我们去报复他们了,大帅说了,河套自古便是我中原之地,要趁此机会收复河套呢。”信使不禁大笑道。 “王帅乃真豪杰也。”众人心悦诚服的说道。 眼看着驿马已经备好,信使拎起没吃完的半只鸡,上了战马再次向京城狂奔而去,这样的大好消息千万不敢耽搁了。 这么多年以来,鞑靼人一直掠边,边境上的防务也处处是漏洞,可以说,整个北方的百姓都心惊胆战的活在鞑靼人的马蹄之下。 而当今皇帝刚刚登基不到一年,便一战打残了鞑靼人,甚至连他们的大汗都被逼自尽了,这算得上是国朝百年难得一见的大捷了。 至此朱载圫的声望也是一路飙升。 信使在狂奔,留下一个个欢呼的城镇,眼看着就要进入京城,几名信使立刻下马,给自己换上战衣,上面还残留着血迹,有的铠甲还开了几个大口子,并且从怀里取出烟灰抹在脸上,这是临走前,军参谋霍大人特意安排的。 霍大人的原话是:“别觉着丢人,弟兄们的赏赐就靠你们了,有的时候这些花活用好,比战功都值钱。” 几人装扮好,相视一眼,然后便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大吼道:“固原大捷!阵斩五万!” 虽说朱载圫早已从锦衣卫那里得到了消息,但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带着文武百官登上了承天门。 此时报捷的信使也已经到了承天门外,爱看热闹的京城百姓们,把这里围得是水泄不通。 众人见到皇上的身影出现在城墙上,立刻双膝跪地拜道:“皇上万岁,大明万岁。” 耳边呼啸着众人的朝拜声,朱载圫的内心也是难以自抑,朱载圫大手一挥道:“今晚取消宵禁,朕在承天门设宴,与民同乐,礼部厚赏有功将士。” “诺,皇上。”众臣拱手拜道。 回到安民宫,朱载圫还是非常兴奋,喃喃自语道:“朕今日方知汉武之雄风矣。” 杨廷和干咳一声,朱载圫见众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尴尬的摇了摇头。 王守仁出列拜道:“皇上,经此一战,鞑靼人已是元气大伤,此时正是我们经略河套的大好良机,还请皇上明鉴。”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先生言之有理,朕想趁此机会,在河套地区恢复太祖皇帝所设的七卫,诸卿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当初朱元璋之所以放弃河套七卫,主要原因就是没人,那时候不光大明没人,连北元都没人。 直到正统时期,也先逐渐统一漠南蒙古诸部,频频内犯,而大明在经历了一场土木堡之变后,就彻底没有力量进行反击了,只能被动防御。 “皇上的雄心,老臣佩服,但若今年就要恢复七卫,恐怕国库会入不敷出。”万万没想到,杨一清这个好战分子竟然第一个站出来反对道。 “那咱们也不能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啊?” “皇上不必担心,老臣等已经商议过了,河套平原大明是不能放弃的,此处乃是前朝的云中郡、五原郡和朔方郡。 臣等觉着恢复云中、五原两郡,以现在大明的国力来看,还是没问题的,但要想恢复朔方郡恐怕就力有不逮了,一方面朔方郡内沙漠、高原较多,平原少,要来无用; 另一方面便是要想供给此处军需,后勤运输太难了,现在拿下此郡反而是劳民伤财之举。”杨廷和缓缓说道。 “王先生,你也是这个意见么?”朱载圫不死心的继续问道。 王守仁苦笑一声道:“臣赞同杨阁老的建议,现在我大明新政才刚刚开始,要想恢复汉唐故土,还需要一些时间,万万不可操之过急。” “好,朕同意了,传旨,令王琼率大军北进河套,重修云中、五原两城,设云中府、五原府两府,暂属山西布政司统管;令张永率两万大军前往甘州,拿下李隆这个叛徒,抚恤地方;另外礼部去问问土鲁番,朕早已邀其共同出兵,为何至今还在左右摇摆?” “诺,皇上。” 第112章 因人而用 战争的本质是人类社会中冲突和竞争的集中表现。 战争也是人类在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进行斗争的结果,是各种矛盾和利益冲突的集中爆发。 战争体现了人类的欲望、野心、利益诉求等复杂因素,也是权力、领土、资源等争夺的产物。 古往今来,但凡发生战争,无不伴随着流血、死亡,无论这场战争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因此我们的老祖宗说出了“国虽大,好战必亡”那句名言。 文官们也总是拿这句话来劝朱载圫,但是他们好像忘记了后面那句“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而朱载圫觉着一个国家适当的发生点战争,还是比较有利的,但前提是不能赔本,比如这次,大明虽说也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是战果却是极大的,先不说未来几年内边境上的太平,光两个郡的土地就赚大发了。 此战大明战死将士接近万人,还被鞑靼人吃掉了两千多百姓,临兆、巩昌两府更是损失惨重,再加上安抚百姓的费用,今年国库收入的一半估计都赔进去了。 还有后期对新占土地的开发投入,更是一笔不菲的开销。 朱载圫很悲催的发现,自己好像又没钱了。 朱载圫叹了口气,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一封奏章,打开后,顿时眼前一亮。 这是郑林的奏章,在奏章中,郑林详细介绍了宝船下海后的各项性能指标,现在看来,一切顺利。 郑林还说朝廷应该继续加大对造船厂的投入,争取今年再下海三艘宝船,这样便可以组成一支舰队了。 最后郑林希望朱载圫为这一艘宝船赐名。 朱载圫在奏章上批复道:“可,名曰“顺天号”,下海时间较短,继续实验,每半月奏报一次,九重天乃朕之心腹,不可无人领导,尔需返回京城,派一副手盯住造船事宜即可。”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叹道:“虽然时机还不成熟,但今年也只能咬咬牙开海了,哪怕先建一个市舶司也好啊。” 就在此时,仇鸾请求觐见。 朱载圫会心一笑,这家伙也该来了,再不来自己都忍不住动手了。 就在这场国战中,竟然出现了明奸,这差点把朱载圫给气死。 最可恶的是此人还是自己亲自表彰过的。 就在去年,开中法重新开始实施,有十三家商户报名了边境商屯的计划。 为了显示自己对开中法的重视,朱载圫捏着鼻子对这十三个商贾进行了表彰,而且还是明发圣旨表彰的。 现在这十三人里出了奸细,真是太打脸了。 而那个黄家,正是仇鸾推荐的。 仇鸾现在继承了咸宁侯的爵位,前段时间,为了维持朝堂平衡,朱载圫还封了他为后军都督,年仅十七岁的大都督,大明开国以来都是首例。 而朱载圫之所以如此重视这家伙,其实就是为了让他帮自己做点脏事、烂事。 可这家伙狗改不了吃屎,还不到一个月呢,就给自己捅出了这么大篓子。 仇鸾进来后,便规规矩矩的站到了一旁,一句话都不敢说。 “黄荇,陕西汉中人,年少勇武,一言不合便会拔刀相向,但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处世便变得谦和了,生平书读得虽不多,但却无师自通,还做过师爷,为人性情随和又不马虎,非常豪爽,在陕北一带有“赛孟尝”之称。”朱载圫徐徐说道。 “臣有罪,错信小人之言,差点酿成大错,还请皇上恕罪。”仇鸾跪在地上汗流浃背道。 “说,他给了你多少钱?” “三千两黄金。”仇鸾小心翼翼的回道。 “哼,好阔气啊,一个山野之人竟然能拿出这么多黄金来?真是了不起啊,你当时就没想想,这些钱他是从哪里弄来的么?”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仇鸾擦了擦头上的冷汗道:“皇上,臣委实不知啊。” “据锦衣卫所奏,此人在陕北一带简直是手眼通天,太行山境内的多处匪寇都和他有联系。 他其实是靠着贩卖妇女而发家的,这次要不是锦衣卫内有人认出了他,还不知道会闯下多大的祸呢? 最可恶的是此人竟然敢打着皇商的名义给鞑靼人提供情报,朕的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 “皇上息怒,臣有罪。”仇鸾吓得趴在地上,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你给朕记住了,一个拿公事做人情结交山野之人的人,一个损公肥私的人,以后一旦见到,就立刻下杀手,千万不要有任何的犹豫,这种人不是坐地分赃的大盗,便是野心十足的枭雄,留着这种人,只会养虎为患。” “臣记住了。” “行了,先起来,把你那三千两黄金移交国库,另外朕再交给你一个任务,若你能够顺利完成,便可将功补过,否则就别怪朕无情了。”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请皇上吩咐。” “朕准备让你出使鞑靼,面见鞑靼的新大汗俺答,告诉他,朕要与他谈判。” “啊,咱们不是打胜了么?为什么还要谈判?”仇鸾不解的问道。 “哼,听清楚了,这是谈判,不是求和,朕想要两郡之地,你告诉俺答不要阻拦;朕还想要钱粮上的赔偿,能让俺答出多少,就靠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皇上,咱们弄死了人家的大汗,还把人家五万精锐大军都给留下了,这个时候再提出这种条件,鞑靼人会同意么?” 朱载圫的这个条件在仇鸾看来,确实有些过分,也有些无耻。 “他要是不乐意,那朕的大军就再打过去,打到他服为止,作为一个战败国,赔款割地不是应有之理么,他俺答凭什么和朕讲条件?”朱载圫非常霸气的说道。 “皇上放心,臣懂了,臣绝不会让将士们的血白流的,定会狠狠的敲诈鞑靼人一笔。”仇鸾信心满满的回道。 对于这种仗势欺人的事,仇鸾觉着自己还是很拿手的。 朱载圫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尽快出发,朕等你的好消息。” “诺,臣遵旨。” 看着仇鸾离去的背影,朱载圫对孟冲吩咐道:“这次使团中多放几个锦衣卫探子,给朕盯死他。” “知道了,主子。” 仇鸾这家伙在后世臭名昭着,朱载圫对他实在是不怎么信任。 第113章 秀女进宫 仇鸾不是一个好人,这一点朱载圫也清楚。 但中国的用人之道博大精深,不同之人自然也有不同的用法,像仇鸾这等贪生怕死的小人,你若是派他去带兵打仗,那绝对会成为悲剧;但你若让他去做一些仗势欺人的事,也许会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所以此次出使鞑靼的人选,朱载圫力排众议定下了他…… 大战过后,有功之臣礼部已经开始着手赏赐了,同时也到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首先便是黄氏,这个家族在陕北堪称是罪恶满盈,必须要铲除,还有那些该死的私盐贩子,就是因为他们,差点害得大军暴露,还使得许多无辜百姓丧命。 而对于那些不管百姓死活,只顾自己逃命的地方官们,朱载圫也不打算放过。 这次朝廷明明下的是全部撤离的命令,但据战后统计,竟然还有上万百姓没有接到当地官府的命令。 对于一些偏远地区的百姓,那些地方官们压根就没有理会,任其自生自灭。 这种害民之贼决不能留,于是朱载圫在刑部的奏章上直接批复道:“抛弃百姓者,杀无赦!” 刚刚批复完奏章,满脸喜气的孟冲便走了进来。 朱载圫头也不抬的问道:“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主子,秀女们已经进宫了,奴才打听了,袁小姐就在里面。” 朱载圫放下奏章,笑着问道:“除了莲儿,还有其她有意思的人么?” “英国公的小女儿也进宫了,奴才已经见过其人了,肤白貌美,性格贤惠,太皇太后说其有母仪天下之态。”孟冲低声回道。 朱载圫嗤笑一声道:“看来这次勋贵们是没少使力气啊,连太皇太后都站出来替他们说话了。” “主子觉着不妥?” “那是自然,太祖皇帝之所以定下祖制,必须在民间选后,就是为了防止外戚做大,所以那张姑娘即使长成天仙般的模样,朕也不会立她为皇后的。”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主子英明。” “行了,少拍马屁,春分马上就要到了,过几日朕便要准备亲耕大典了,会很忙,趁着有空闲时间,你准备一下,朕明日要出游踏青。”朱载圫笑着吩咐道。 “知道了,主子。” “对了,你说莲儿知道朕的身份了么?”朱载圫若有所思的问道。 孟冲摇了摇头道:“恐怕不知道,但奴才觉着袁宗皋那老狐狸一定知道了,要不然最近他也不敢和陆炳走的这么近。” “那你今晚就去一趟储秀宫,朕写了一首诗,你去送给莲儿。”朱载圫吩咐道。 “诺,主子。” 想了半天,朱载圫最终决定还是拿清朝纳兰大才子的诗词来凑数,这位大才子最擅长写情诗,女孩子估计会喜欢的。 朱载圫挥笔写下:“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孟冲一脸苦涩的说道:“主子,此诗是不是有些不详啊?”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不祥的?”朱载圫不解的问道。 “主子,那句人心易变啊,好像女子要变心似得?” 朱载圫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你懂什么?这首诗的意思是人生如果只有初见一场,那该是多美好,还是多遗憾?” 给一个太监解释情诗,那就是对牛弹琴了。 朱载圫不耐烦的说道:“少废话,赶紧送去。” “诺,主子。” 每到傍晚时分,储秀宫就会格外热闹,因为这是秀女们唯一可以自己主导的一个时间段。 至于其它时间,她们都要跟着教导嬷嬷们学习各种礼仪。 忙碌了一天的袁莲儿刚刚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喝口茶,英国公的小女儿张倩便过来了。 严格来说,自己与张倩应该是对手,但不知为何?自从进宫以后,那张倩就和自己走得特别亲近。 虽说袁莲儿性子高冷,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来二去,二人便也熟络了,一直以姐妹相称。 “倩妹妹,今天咱们可是站了一天,吃完晚饭后,还要学习跪拜礼,你不回去歇息,还乱跑什么?”袁莲儿笑靥如花的问道。 英国公在外堪称是手眼通天,所以皇帝在怀恩寺见过袁莲儿两次的事情,张倩早已知道了。 虽说自己出身高贵,但自己进宫前,父亲早有交代,出于朝局平衡,皇上是不会立自己为后的。 张倩是个懂得取舍的姑娘,权衡利弊之下,她便开始主动接近袁莲儿了,毕竟此人大有可能便是日后的中宫皇后。 张倩摆了摆手道:“别说了,咱们那两位嬷嬷可真是六亲不认,我哥哥从家里给我送来的一些吃食,都被她们给收起来了,好说歹说,才要来一点番薯干,姐姐,你尝尝。” “番薯干,就是现在颇为流传的新粮?” “正是,这番薯其实熬粥喝最美味,只是此物在宫里属于种粮,据说连皇上都舍不得吃几口,现在咱们只好凑合着吃些番薯干了。” 张倩出身大贵之家,番薯在别人面前也许会珍贵,但对于百年华族的英国公府来说,却是不值一提。 袁莲儿尝了一小口,发现此物果然香甜可口。 “进宫之前,家父也得了一批番薯种子,那可是视若珍宝,自己亲自侍弄这些新粮,要是被家父知道我在宫里如此奢靡,估计一顿家法是少不了啦。” “听说袁伯父之前是兴王府的长史,这么说来姐姐一直住在江西么?” 袁连儿点了点头道:“正是,我还有两个弟弟,但是父亲却不喜他们,把他们打发到了老家读书,一直以来,只有我和母亲陪在父亲身边,后来母亲过世了,便只剩下我了。” 说着说着袁连儿的双眼便开始泛红了。 张倩长叹一声道:“姐姐,妹妹其实是很羡慕你的。” “你是天之骄女,大家都羡慕你还来不及呢?” “姐姐,你不知道,我虽说是嫡女,但母亲并没有子嗣,所以母亲虽贵为英国公夫人,但在家里却非常小心谨慎,我的哥哥们又多,父亲没有嫡子,他们为了这世子之位,都快抢破了头,所以我从小便是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下成长的,有的时候,他们也利用我这个妹妹来争宠,好几次我都不知不觉间成为了他们争宠的筹码。 后来我就学聪明了,不问世事,一心痴缠父亲,这日子才好过很多……” 第114章 挑拨离间 看过《红楼梦》的都知道,大家族内人口复杂,关系错综复杂,其实是很乱的。 这些出身名门贵族的公子小姐们,从生下来就是衣食无忧,锦衣玉食,所以他们便把大部分的精力放在了争宠上。 就像现在的英国公府,因为嫡妻无子,只有一个女儿,那些庶子们便把全部目光都盯在英国公这个位置上了。 英国公庶长子张溶本来已经准备被立为世子了,但在去年因为贪污一事被御史告发,被朱载圫狠狠的训斥了一顿,丢了这世子之位。 所以现在的英国公府就更乱了。 也就是在这种环境下,张倩方才入宫的,英国公张仑希望朱载圫能够再给自己大儿子一次机会,在张仑的众多儿子中,也就老大张溶还算是有出息。 袁莲儿笑问道:“倩妹妹,你心里是想让谁继承世子之位啊?” “那自然是大哥了,大哥文武全才,而且最疼爱我。”张倩毫不犹豫的回道。 “那妹妹回去就告诉你大哥一句话。” “什么话?”张倩好奇的问道。 “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有的时候,不争的人也许会是最大的赢家,你大哥虽说是恶了皇上,但只要从今往后改过自新,孝顺老父,忠心做事,这世子之位早晚还会回来的。”袁莲儿淡淡的回道。 张倩本也是冰雪聪明之人,听闻此话,顿时恍然大悟,拱手谢道:“多谢姐姐解惑。” 袁莲儿笑着扶起张倩道:“妹妹真是太客气了。” 就在这时,教导她们的常嬷嬷陪着一个胖太监进来了。 从常嬷嬷谦恭的神态可以看出,眼前的这位胖太监的身份不低。 孟冲笑呵呵的行礼道:“奴才参见两位小主。” 袁莲儿大吃一惊道:“怎么是你?” 常嬷嬷不禁上前一步道:“袁氏,怎么跟孟公公说话呢?” 孟冲冷冷的看了常嬷嬷一眼道:“退下,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 “奴婢多嘴、奴婢多嘴……”常嬷嬷狠狠的往嘴上打了两巴掌。 孟冲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袁莲儿,谄媚的说道:“小主,这是主子带给您的。” “主子,你是说那个登徒子……”袁莲儿不敢置信的问道。 孟冲以手指天,笑道:“小主不必声张,只要您知道就行了。” 说完孟冲又恭敬的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等到孟冲的身影走远,袁莲儿方才反应过来,张倩悄声问道:“莲姐姐,你是不是见过皇上啊?” 袁莲儿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道:“是见过两次,但那时候他并没有说自己是皇上啊。” “嘿嘿,那就对了,我听我父亲说,皇上从小弓马娴熟,经常出去微服私访。” “这么说来,他还真有可能是皇上,我就是在怀恩寺见到他的。” “那就八九不离十了,怀恩寺是皇上登基之后,专门为祭奠先太后所建,皇上出现在怀恩寺不足为奇。”张倩笑着解释道。 “那他现在是什么意思啊?”袁莲儿喃喃自语道。 张倩笑嘻嘻的说道:“妹妹在此恭喜姐姐了,想必皇上早就对姐姐有意了。” “胡说什么?”袁莲儿不禁俏脸微红道。 此时,尖酸刻薄的常嬷嬷去而复返,满脸笑容的问道:“两位小主要不要换间房啊?这里人多嘴杂,要是扰了两位小主,那奴婢可就罪该万死了。” 袁莲儿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的回道:“有劳嬷嬷费心了,现在我和倩妹妹只是一名普通的秀女,宫里的规矩不能破,就算了。” “谨遵小主之命。”常嬷嬷恭敬的回道。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袁莲儿看着眼前的这首《木兰词》,不禁有些意乱情迷。 当今皇上年少登基,文武全才,又喜写诗,不知是多少闺中少女的意中人呢? 而张倩回到自己的房间则有些闷闷不乐,张倩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但与袁莲儿相比,无论是相貌、还是才情,都被人家给压了一头。 最重要的是人家和皇上早就有了感情,这让张倩有了一种给别人当配角的感觉,心中极其不舒服。 想起袁莲儿那冷冰冰的性格,张倩突然计上心头,那常嬷嬷和仁寿宫的兰姑是手帕交,而兰姑的侄女正是当今皇上的房中人。 自己要不要通过兰姑给袁莲儿设置一点障碍啊? 但转念一想,张倩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恩将仇报的事自己还是做不出来的。 但有些人却和张倩不一样,当常嬷嬷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兰姑后,兰姑的内心顿时便感觉到了不安。 袁莲儿拒绝了常嬷嬷的示好,也就相当于拒绝了自己,这样的人当上皇后,自己的侄女会不会受委屈?估计到时就连自己也讨不了好,毕竟人家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 于是吃晚膳的时候,兰姑便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告诉了张太后。 张太后听罢有些不悦的说道:“真是胡闹,民间还有婚前新人不许见面的规矩呢,他身为皇帝,竟然如此不顾礼法的派人去送情诗,真是岂有此理。” 兰姑笑道:“太皇太后,您老别生气啊,皇上年少,最容易受人蛊惑,只要您给皇上讲清楚此事也就没事了,要是因为一个女子,坏了您和皇上之间的感情,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一旁的刘太妃放下筷子笑道:“兰姑此言差矣啊,那袁莲儿可不是普通女子,以皇上对她的喜爱来看,恐怕这皇后之位便非她莫属了。 此事依儿媳之见,母后还是装作不知为好,儿媳常听先帝说起母后和孝宗皇帝的恩爱,现在皇上之所以用情至深,估计也是受了您的影响。 再说帝后和谐,这对于我们大明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啊,母后,您消消气,没必要为此事大题小做。” 刘太妃的一番话说服了张太后,张太后想起自己和丈夫的点点滴滴,内心也是颇为感慨。 张太后叹息一声道:“兰姑啊,告诉常嬷嬷,只要皇上不亲自去见袁莲儿,就不要阻拦。” “诺,奴婢遵命。”兰姑笑意盈盈的应道。 想起自己的丈夫,张太后也无心用膳了,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第115章 帝王爱情 很快仁寿宫发生的事情便通过刘太妃传到了朱载圫的耳中。 “孟冲。” “奴才在。” “将那个常嬷嬷杖毙,另外想办法处理掉兰姑这个贱人,记住了,不要让太皇太后起疑心。”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主子放心,奴才会妥善安排的。” 话音刚落,伺候凝秀的宫女便过来禀报道:“皇上,大喜事啊,凝秀姑娘也有了身孕。” 听到这个消息,朱载圫也是大喜过望,激动不已。 孟冲低声问道:“主子,那还处置兰姑么?” “哎,等凝秀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为了一个贱人,坏了朕的子嗣,得不偿失。” “主子英明。” 第二天一早,孟冲便又重新返回了储秀宫,把衣衫不整的常嬷嬷从屋内拉了出来。 见到眼前这阵势,常嬷嬷不禁有些心虚的问道:“孟公公,您这是何意啊?” “哼,有人状告你收受秀女贿赂,欺辱秀女,主子听闻后大怒,特命咱家来此处罚刁奴。”孟冲冷哼一声道。 “孟公公,可有证据?” 孟冲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在了地上,冷笑道:“这就是证据?” “孟冲,你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去见太皇太后。” “堵上她的嘴,狠狠的打。”孟冲一挥手,几个雄壮的太监便冲了过去按住了常嬷嬷。 “真是不知死活,主子要杀人还要证据么?” 这些太监们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据说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想出师很不容易。 具体方法如下:找到一块砖头,在上面垫一张宣纸,还是一点就破的那种,用棍子猛击宣纸,如宣纸破裂,则重新开始,如此这般不断练习,以宣纸不破,而砖头尽碎为最高层次。 为首的一人谄媚的问道:“公公,怎么个章程啊?” 看着不远处的袁莲儿正在看热闹,孟冲有些心虚的骂道:“你是不是傻啊?这里都是将来的贵人,可不能冲撞了,拉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打,主子的原话是杖毙,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 “您就瞧好。” 孟冲一脸媚笑的来到袁莲儿身边笑道:“小主,让您受惊了,这常嬷嬷确实做的有些过分,奴才听说她昨日还想来勒索小主,皇上听闻此事后大怒,下了严令,要好好的惩罚一下这个刁奴。” “多谢公公提醒。”袁莲儿淡淡的回道。 见袁莲儿面色不愉,孟冲便识趣的告辞了。 这是袁莲儿第一次见识到后宫斗争的残酷性,心中也是感慨万分。 袁莲儿是一位冰雪聪明的女子,从孟冲刚才的话中,她也听出了一丝不寻常之处,这常嬷嬷之所以惹怒皇上,绝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更高层次的斗争。 张倩不知何时来到了袁莲儿身后,自言自语道:“这个老虔婆就是活该,听说她与仁寿宫的兰姑乃手帕之交,经常做一些仗势欺人的事。” 听闻此话,袁连儿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两宫之间也没有外面说的那么和谐啊! 虽说如此,但袁莲儿心里还是暖暖的,因为皇上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保护自己…… 而此时朱载圫正在皇庄秘密接见袁宗皋,若不出意外,袁宗皋大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岳父,所以朱载圫对袁宗皋还是非常尊敬的。 袁宗皋落座后,朱载圫便嘘寒问暖的问道:“先生的身体如何啊?” “多谢皇上惦记,老臣已经痊愈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不知先生是否还有出仕之心啊?以先生之才,现在告老还乡,有些埋没啊。” “回禀皇上,老臣已近古稀之年了,恐怕不能为您出力了。”袁宗皋苦笑一声答道。 “朝中事务繁忙,先生身体又不甚太好,朕当然不忍心让先生劳烦于案牍之中了,朕是想请先生帮朕管理皇庄,说实话,这里才是朕真正的心血所在。”朱载圫和颜悦色的说道。 “既然如此,那老臣自然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袁宗皋恭敬的拜道。 朱载圫连忙扶起袁宗皋,笑容满面的说道:“先生不必多礼,朕听闻莲儿姑娘幼时喜欢在家乡石首黄田、白泥两湖游玩?” “哈哈,皇上倒是有心了,莲儿年少的时候,确实在湖边住过几载。”袁宗皋抚掌大笑道。 “来人,传旨,将黄田、白泥两湖改为黄莲湖、白莲湖,赐予袁家。”朱载圫立刻下令道。 “啊,皇上,此恩过重了。”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先生请起,朕早已对莲儿姑娘情根深种,这点赏赐不算什么。” “皇上能看上小女,那是小女的福气。” 今日能够从朱载圫嘴里亲口得知此事,袁宗皋心中的那块大石头也终于落地了。 自从安陆王牵扯进争储一事后,袁宗皋便已是万念俱灰,甚至做好了被新帝报复的准备。 可万万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又靠着女儿翻身了。 皇庄现在是大明最神秘的一处地方,许多人都想打听皇庄的事情,但无一例外,全部以失败告终。 就是朝廷官员想要进入,也得签署保密协议。 而皇庄的力量也不容小觑,今年在西北战场上大发神威的轰天雷、佛朗机炮便是出自皇庄。 现在自己能够主管皇庄,对于皇帝来说,确实是一种莫大的信任…… 对于帝王来说,爱情是一种奢侈品。 自古帝王多情,也无情,大多帝王一生谨小慎微,一颗心,要分给天下百姓,也要给后宫三千佳丽,很难做到专一的爱一个人。 而在政治与爱情之间,大多数帝王会选择舍弃爱情,而维护自己的统治,在这些艰难的抉择中,有些人自私,有些人重情也无私。 后宫佳丽三千,有的的帝王一生宠爱,而有的人郁郁而终,对于皇帝而言,政务繁忙,后宫不过是一个解压的地方罢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对爱情专一的帝王,但无一例外,他们为了爱情,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比如汉宣帝刘洵,他本人是个明君,这是世所公认的。 他与发妻许平君不离不弃的爱情故事更是令人羡慕,故剑情深,南园遗爱!为这冰冷的史书添加了一丝温情! 但就是因为情深,所以也给大汉王朝留下了后患。 太子懦弱无刚,汉宣帝即使说出“乱我家者太子也”这种话,也坚持不易储,就是因为太子乃许平君所生。 虽说朱载圫做不到像汉宣帝那般痴情,但也在努力尝试着去爱一个人。 第116章 自作孽不可活 战机稍纵即逝,所以在朱载圫的命令还没到来前,张永便率领两万大军直奔甘州而去。 甘州的情形很不乐观,在大明和鞑靼血战的时候,土鲁番一直作壁上观,直到战事结束,土鲁番突然发兵围了甘州城,而且还以大明的友军自居。 为了避免甘州李隆投降土鲁番,张永必须尽快赶去甘州处理此事。 王琼看着眼前的地图,恶狠狠的说道:“真是岂有此理,小小的土鲁番竟也敢坐收渔翁之利?” “大帅息怒,张公公带去了两万大军,足以应付甘州的局势了,再说还有霍参谋为辅,这些跳梁小丑成不了气候,现在麻烦的是咱们这边,既要看守俘虏,还要驻守固原、宁夏两城,咱们要想北进河套,人手远远不足啊。”杨镇叹了口气回道。 王琼摆了摆手道:“老夫已经邀请京军第二、第三兵团北上,再等等。” “还要等多久啊?现在河套正是兵力空虚的时候,若再耽误下去,恐怕俺答会拉来外援啊。” “不会太久,再说即使俺答找到外援又如何?我们大明的使臣已经出发前往鞑靼了,只要价码合适,说不定我们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半个河套。” “那属下冒昧问一句,这次出使的是哪位大人啊?” 王琼苦笑一声道:“出使的正是咸宁侯仇鸾。” 对于这个名字,杨镇并不是很熟悉,所以他也不敢随意做出评价。 王琼轻叹一声道:“好了,这些都不是我们该操心的,对了,那个黄荇抓到了么?” “末将无能,让他跑了。”杨镇垂头丧气的回道。 “哼,这个狡猾的家伙,放心,有锦衣卫在,他跑不掉的。”王琼冷哼一声道。 “大帅,末将倒还有一个办法,可以弥补咱们人手不足的境况。” “哦,速速道来。” “大帅,咱们可以把这些鞑靼俘虏收编一部分啊,反正留着也是浪费钱粮,还不如弄到战场上当个敢死队划算呢。” “不行,为了这场战争,临兆、巩昌两府的百姓抛家舍业,朝廷已无劳役可征,而固原城需要修复,云中、五原两府要建设,没有了劳役,总不能让咱们的大军去建城?” “大帅,您的意思是说这两万俘虏就是日后建城的主力?” “正是,这些吃人的野兽就该千刀万剐,但现在罪孽还没赎清,怎么能这么容易解脱呢?”王琼冷冷的说道。 “大帅英明,那末将现在就押着这些俘虏返回固原城了。” “去,固原城就先交给你了,老夫暂驻宁夏,等王根将军伤好后,你再返回宁夏也不迟。” “诺,大帅。” 杨镇刚刚退下,陆炳便过来了。 陆炳是此次西北之战的总情报官,与王琼也算是配合默契。 陆炳走进大帐,拱手行礼道:“下官参见大帅。” “是文孚啊,跟老夫还客气什么,自己找个地方坐,茶在桌子上,想喝自己倒。”王琼头也不抬的回道。 陆炳轻笑一声道:“大帅,下官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 “但说无妨。” “下官接到了谷公公的手令,让下官将吉囊的尸体带回京师,据说皇上要拿吉囊的首级祭祖。”陆炳低声回道。 “哼,这不是胡闹么?我大明乃千年华国,礼仪之邦,怎可如此野蛮?朝中之人就无一人劝说皇上么?”王琼冷哼一声道。 陆炳苦笑道:“大帅,您先消消气,皇上也没有恶意,皇上只是觉着这些年大明处处打败仗,无论是民间,还是军伍上,士气都比较低,之所以要拿吉囊祭祖,也不全是为了显摆,更是为了提升大明上下的士气。” “可是老夫还想用吉囊的尸骨去和俺答谈判呢?” “大帅,人瘦也要先长筋骨,这场大胜对于大明来说,意义非常重大,其中利害关系还请大帅仔细斟酌。”陆炳拱手拜道。 王琼微叹一声,放下手笔,两只手放在桌案上。 昏黄的阳光下,那双手上密布老人斑,青色的血管暴露在薄薄的皮肤下,显得异常突出。 陆炳突然有些可怜眼前的这位老人,古稀之年,还率领大军征战沙场,风餐露宿,据说在军中,王琼吃的还不如普通士卒好呢。 相比吉囊的尸首,这样的人应该才算得上大明的筋骨。 王琼点了点头道:“是老夫唐突了,相比大明的民心士气来说,一个小小的吉囊确实不足为虑,尸首你拿去,只要老夫手中有人有炮,哪怕谈判得不到的东西,老夫也可以通过手中的刀剑得到。” “大帅才情无双,下官佩服……” 很久以前黄荇就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作恶之后一定要快速的离开事发现场,唯有这样才会尽可能的保全自己,每个人身上都不匮乏歉疚这种感情,黄荇也不例外,只不过他认为只要离开事发现场,就可以眼不见心不烦,迅速忘掉自己干过的恶事,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这样的手段还是黄荇从一名独脚大盗那里学来的。 那名大盗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汉子,这么多年,他做下了许多灭门惨案,但却一次都没有失手过,不是因为他的武功有多高,只是因为他逃跑的速度够快。 一只羊皮囊被黄荇吹了起来,这个时候的黄河虽然还没有完全解冻,但也只能拼死一搏了,现在黄河南岸到处都是明军,已经待不下去了。 只要渡过黄河,黄荇便能找到自己的好兄弟过山虎,然后跟着他的驼队去哈密,到了哈密,自己只要稍微变换一下身份,便可以重头开始了,至于自己的家人,此时是顾不上了,明军现在估计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所,自己回去相救,那就是自投罗网。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渡过黄河,黄荇都来不及换湿衣服,便一头钻进了芦苇荡,此处不易久留。 经此一事,黄荇还明白了一个道理。 那就是操控人心才是大丈夫所为,区区金银何足道哉,醇酒妇人自己早就享受过了,浑浑噩噩的过完剩下的日子,还不如轰轰烈烈的过完这一生。 走过这片芦苇荡,便能看见小狼山了,到了那里自己就算暂时安全了。 黄荇一深一浅的走着,突然一阵钻心的痛感传来,一支弩箭穿过了他的胸口。 黄荇努力的回过头,只见一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正对着自己行礼道:“黄兄,小弟严川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第117章 心狠手辣的仇鸾 恶人自有恶人磨,要对付黄荇这等没有一丝礼义廉耻的人,就得让严川这种更加变态的人物出马才行。 严川一刀砍下黄荇的首级,叹了口气道:“其实像你这样的人,我还真舍不得杀,因为我在你身上闻到了相同的味道,可惜上命难违,也只能送你归天了。” 说罢严川便像个云游诗人一般优雅的离开了这里,只是手里还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未免有些不伦不类。 陆炳在宁夏城外不远处和严川完成了交易。 陆炳验明正身后,笑道:“老严,做的不错,我会为你请功的。” “请功就大可不必了,上次我拜托你的事查的怎么样了?” “你是说那个给你喂水的宫女?”陆炳皱着眉头问道。 “正是。” “那可是安民宫的人啊,安民宫的事锦衣卫也不敢插手。” “不要紧,你去告诉皇上,只要把那个女人给我,我这辈子就给他卖命了,绝不背叛。” “老严,你这不是为难兄弟么?安民宫的宫女按理说可都是皇上的女人啊,你让兄弟我怎么帮你?”陆炳哭笑不得道。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 “老严,世上漂亮女子多的是,何必如此执着呢?” “你不懂,我严川一生杀人如麻,但平生只有那一次感受到了恐怖,就是皇上要杀掉我的那一次,我心里清楚,这其实就是谷公公和皇上在做戏,但当时皇上看我的眼神特别骇人,那种恐惧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因为我发现皇上压根就没有拿我当人看待,他的眼神中带着好奇,带着不屑,但就是没有丝毫怜悯,这种人比我还要可怕,所以我才会屈服的。 但就在我人生最挚暗的时刻,皇上放过了我,那个宫女温柔的递给了我一杯温水,至此我对那个女子已是终身难忘,情根深种……” 看着严川在那里如醉如痴的描述着自己日后的幸福生活,陆炳不禁浑身打了一个冷颤。 这他么的就是一个疯子,这样的疯子还是少惹为妙。 陆炳咽了口唾沫打断了严川的话笑道:“老严,你放心,这次回京,我就把此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皇上,我相信皇上是不会寒了功臣之心的。” “多谢了。” 打发走严川后,陆炳便马不停蹄的带着两颗人头回京了。 此时王琼也已经返回了宁夏,不出所料,俺答并没有坐以待毙,他请来了兀良哈作为外援。 兀良哈的丞相格哷巴拉特已经亲率两万大军进入了河套。 所以现在王琼面对的形势非常不妙,俺答与兀良哈人合军一处,总共有五万大军在河套严阵以待。 而宁夏却还只剩下两万大军,而且这两万大军已经连续作战数月了,疲军之态尽显,这个时候要是主动进攻,那就是找死。 唯今之计,王琼也只能以静制动了,等第二、第三兵团到了,再北上征伐河套。 有了这四万生力军,王琼有信心纵横草原。 战时王琼是不看家书的,所以回到宁夏城后,亲朋故旧的书信已经堆满了一桌子。 王琼从其中找出老妻的书信,打开看了起来,看到最后,王琼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的第三子王朝翰竟然去参加国子监武校的考试了。 以皇上对自己的重视,不用说,一定会录取这小子的。 但王琼的内心还是有些担忧,这小子行么? 顾名思义,军司马这个职位非常重要,堪称是军中的二把手,对于这些官宦子弟们是否能够胜任这个位置?王琼还真不敢保证。 就在这时,老仆进来禀报道:“咸宁侯仇鸾求见。” 王琼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让他进来。” 对于仇鸾,王琼也是很反感的,当初他就该当机立断的前往俺答军中,只要说服了俺答,就没有后面这些麻烦事了。 可这家伙偏偏贪生怕死,只派了一个管事前往俺答军中,最后俺答恼羞成怒,把仇鸾派去的管事给五马分尸了,然后立誓要为哥哥报仇雪恨,这才有了后面一系列的麻烦事。 仇鸾走进大帐,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大帅,好消息啊。” “哦,侯爷请说。”王琼面无表情的回道。 “昨夜,本侯见到了俺答的使者,他带来了俺答求和的消息。” “什么?这个时候求和?俺答想做什么?” “有一件事,倒是本侯疏忽了,没有提前告诉大帅,其实本侯和俺答早就有了联系。”仇鸾故作深沉的说道。 “侯爷的意思是说那俺答早就有了求和之心?”王琼徐徐问道。 “正是,现在俺答的处境很不好,族中精壮损失殆尽,且两面受敌,所以本侯便答应帮助俺答演一场戏,俺答杀掉了本侯派去的使臣,以此来迷惑兀良哈人,请求兀良哈人出兵相助,条件自然便是河套。 兀良哈人信以为真,便出兵了,然后俺答想再借咱们大明之手干掉兀良哈,这样鞑靼和兀良哈就可以保持平衡了,俺答虽说丢失了半个河套,但却可以从兀良哈人身上找回来。”仇鸾侃侃而谈道。 听了这番话,王琼心中不禁感慨万分,比起俺答和仇鸾这种人,自己的心还是不够黑啊。 王琼点了点头道:“侯爷此计甚妙,只是可惜了兀良哈人,被人如此利用还不自知。” “哈哈,多谢大帅称誉。”仇鸾不禁大笑道。 王琼叹了口气道:“侯爷的计谋老夫知道了,老夫会在战场上适时的做出调整的,但也请侯爷转告俺答,若他信守承诺也就罢了,他要是敢反水,老夫不介意一起灭了他。” “大帅放心,俺答他不是傻子,他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他是不敢反水的。”仇鸾信心满满的回道。 “哎,但愿如此。” 仇鸾也知道王琼不怎么待见自己,所以说完此事后,便告辞离开了。 仇鸾还未走出大帐,便听见王琼缓缓说道:“侯爷,不知道您家的那位管事死的时候,心里悔不悔?” 仇鸾头也不回的回道:“放心,大帅,他是不会后悔的,临行前,本侯已经将此事的风险如实的告诉了他。 但是为了让自己的儿子可以摆脱奴籍,他还是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为此本侯还损失了一个国子监监生的名额呢。” 第118章 李隆之死 甘州原名张掖,以“张国臂掖,以通西域”而得名,汉武帝时期,霍去病收复河西走廊,方才有了张掖郡。 这里是丝绸之路的重镇,也是通往西域的必经之地,而且此地土地肥沃,适宜耕种,素有“塞上江南”和“金张掖”之美誉! 唐代诗人王之涣有诗曰“不望祁连山顶雪,错把张掖当江南”。 所以对于甘州城,土鲁番人早已是垂涎三尺。 张永率军抵达甘州时,土鲁番的大军已经将甘州团团围住,李隆正在城里负隅顽抗。 张永是个很霸道的人,他来到甘州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使者前往土鲁番军中,让他们滚蛋。 此次土鲁番大军的统帅正是他们的大元帅火者他只丁,此人曾经在正德十年进犯过赤斤、苦峪等地,烧杀掠夺,无恶不作。 这样一个喜欢屠城的人,要是被他先行攻破甘州城,可想而知,甘州城的下场会有多惨? 中军大帐中,张永缓缓问道:“渭先,你对土鲁番汗国了解多少?” “监军,土鲁番汗国的前身乃是东察合台汗国,算起来他们也算是成吉思汗的后裔,东察合台汗国传三世至斡思汗,此人雄才伟略,但是治家不严,等他逝世后,长子羽努思和次子也先不花争夺汗位,东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个部分。 长子羽努思所建汗国便是现在土鲁番汗国,而也先不花则延续了东察合台汗国的名称,就在正德六年,当今土鲁番汗国的大汗满速尔汗的三弟赛义德,攻占了东察合台汗国,建立了叶尔羌汗国。 而我们大明与土鲁番汗国的主要矛盾便是来源于哈密,从弘治十七年到正德九年,哈密之争延续了十年之久,最终以我大明的失败而告终。”霍韬徐徐说道。 听完这番话,张永恨恨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这么说来,这个该死的土鲁番与我们既有新仇,还有旧恨了?” “监军大人息怒,现在我们还没有能力两面开战,最好还是以和谈的方式解决此事。”霍韬连忙劝道。 “你去问问,李隆他还在想什么?难不成非要自绝于天下么?”张永烦躁的说道。 “诺,下官现在就去安排。”霍韬拱手拜道。 李隆此人在大明高级将领中的存在感很低,他的官凭履历也很普通,就是从一个世袭百户,靠着战功一直升到了总兵的位置。 其实李隆也真的没有想过背叛朝廷,他只是与许铭不和,杀掉许铭后,他本想把此事瞒下,毕竟法不责众么,而且还是甘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 可谁知,许铭家的一位老仆逃出去了,并且把消息传给了陕西按察使陈九畴。 而陈九畴又是个眼睛揉不得沙子的人,无奈之下,李隆不反也得反了。 后来李隆还主动联系了鞑靼人,鞑靼人也答应帮他,但谁知五万鞑靼大军竟然全军覆没了。 至此李隆最后的一点希望也没了,现在他已经做好在甘州城战死的准备了。 令人没想到的是朝廷的大军还未到,土鲁番人却先来了,无奈之下,李隆只能据城固守。 他不是没想过干脆投降土鲁番算了,可是他的手下们都不同意,土鲁番和明军打了十几年的仗,甘州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土鲁番人手中? 这种血海深仇,是轻易化解不开的。 这个时候的李隆早就没了起事时候表现出来的悍勇了,通红的眼珠子,凌乱的头发,以及满嘴的酒气证明他的精神已经崩溃了。 参将带来了朝廷的使者,李隆冷笑一声道:“土鲁番的使者刚刚被老子砍了,难道你也不怕死么?” “李隆,到现在你还不知罪么?”使者义正言辞的问道。 “哈哈,老子有什么罪?老子带着兄弟们戍边这么长时间,兄弟们可曾吃过一顿饱饭?那该死的许铭动不动就克扣我甘州军的军粮,老子求爷爷告奶奶,可他就是油盐不进,无奈之下,老子才动手杀人的,这难道也是罪么?”李隆猖狂的大笑道。 “甘州属于大明,大明自有王法在,若你所言属实,你大可上报朝廷,但你却没有,反而因私废公,谋杀大臣,导致了一场兵灾,你可知就是因为你的无道,导致我大明一万多将士战死沙场,数千百姓进了鞑靼人的肚子,临兆、巩昌数十万百姓舍家弃业,如此你还敢说自己无罪么?” “少废话,说说你的条件。”李隆心虚的回道。 “皇上大度,此次只诛首恶,你在西安的家眷至今也没有下狱,你觉着如何?” “这么说来,老子就非死不可了?” “你活着,大明的王法将不复存在。”使者冷冰冰的回道。 李隆轻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子就先让你下地狱。” 说罢便拿起桌案上的宝剑,缓缓的走了下来。 使者丝毫不惧的说道:“李隆,不要自误,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哼,你找死。” 使者长叹一声道:“刘参将,你还在等什么,现在就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机会。” 说罢便闭上了双眼,在宝剑临身前的那一刻,“铿锵”一声,身后的刘参将挺身而出,挡下了这一剑。 李隆怒吼一声道:“刘豫,难道连你也要出卖我么?” “将军,对不住了,末将还不想死,跟着你实在是没有出路。 连鞑靼大军都败在了朝廷手中,更何况外面那些土鲁番人了,他们的战力远远不如鞑靼人,现在张公公已经率领大军来到了甘州城下,我们已经无路可退,若您执意一意孤行,那就休怪末将不客气了。”刘豫凶神恶煞的回道。 李隆的武力不弱,但这段时间他醉心于酒色,已经没有了当年之勇,和刘豫斗了几个回合,便坚持不住了。 使者上前一步道:“李隆,你也该死心了,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可有一人进来救你,连你的那些亲兵都背弃你了,你还不知悔改么?” 李隆杵着宝剑凄凉的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在下名叫霍韬,乃是张公公军中的参谋。” “哈哈,大明朝还真是人才济济啊,一个小小的参谋就把老子吃的死死的,老子输的不冤。”李隆不禁大笑道 “哎,你自尽,念在你戍边多年并无大错的份上,我会向朝廷隐瞒一些事情的,这样好歹还能保全你的妻儿。” “此言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老子信你。”说罢李隆便挥剑自尽而亡。 第119章 天下兴亡 李隆死后,霍韬顺利的接管了甘州城。 同时,他也写了一封弹劾许铭、陈九畴的奏章,准备呈交皇上。 了解清楚前因后果后,霍韬方才发现,只要许、陈二人处置得当,这场战争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这二人虽说忠心,但太死板了,甘州城的守军其实的要求也不高,就是想涨点军饷,这也不算是多么无理的要求。 先帝在位期间,重新制定过军饷、军功制度,现在全国大部分驻军实施的都是先帝所制定的这一版。 但许、陈二人却固执的认为当初先帝的这版军功制没有通过内阁,算不得数,他们在甘州实施的竟然还是景泰年间于谦制定的那一套。 这样算下来,甘州城守军们每个月的军饷要比其它地方少领一半,虽说这二人没有贪赃枉法,但这种情况比贪赃枉法更可怕…… 此时,城外的张永也正在和土鲁番汗国的大元帅火者他只丁进行谈判。 土鲁番人觉着既然是大明的皇帝邀请他们出兵的,现在自己却白跑了一趟,大明必须给予补偿。 张永脸色铁青的说道:“当初吾皇是邀请贵国东西夹击鞑靼人,你们却作壁上观,现在看到我们打赢了,反而出兵我大明,这便是贵国的诚意么?” 他只丁摇了摇头笑道:“张公公此言差矣,我们出兵甘州,其实是围魏救赵之策,可以这么说,我们已经完成了一个友军的义务,但大明现在却翻脸不认账,这恐怕不妥?” “无耻,他只丁,你是在找死?”张永勃然大怒道。 “哼,当我们土鲁番人怕你们不成?”他只丁反唇相讥道。 张永冷笑一声道:“要不咱们战场上见真章。” “打就打,谁怕谁?”其实此时的他只丁已经有些心虚了,毕竟李隆死后,自己这边已经占据下风了。 二人之间的第一场谈判便这样不欢而散。 第二天一早,张永便在土鲁番军营周边举行了演习,演习的的主要内容便是火炮打击。 于是土鲁番人这一天都被包围在了炮火中。 这次张永带来了足够多的炮弹和佛郎机炮,再演练个天都不成问题。 这种强大的火器压制,对于土鲁番人来说,简直是前所未见。 他只丁现在是真的犯愁了,撤兵,面子上过不去,真打,又打不过,这可怎么办啊? 就在这时,张永又送来了大明皇帝的善意,从今往后大明和土鲁番便是兄弟之国了,为了以示诚意,大明皇帝还专门送给土鲁番伟大的满速尔汗十大箱财宝,并且还答应在甘州开办互市进行两国贸易。 有了这个台阶下,他只丁带着喜悦的心情签署了这份互不侵犯的条约,带着那十大箱财宝便回国了。 临走之前,他只丁大元帅为了显示土鲁番人的豪爽大方,还特意留下了一百匹宝马。 看着土鲁番大军远去的背影,张永恶狠狠的骂道:“他么的,谁稀罕你这百来匹破马啊?” “监军不必介怀,想当初以唐太宗之英明神武,还有渭水之盟这等耻辱,相比而言,我们现在只是送出了十大箱财宝,名声要好很多,再说现在我们大明的首要任务是拿下河套,切忌不可两面开战,这些礼物就当暂时寄存在他们那里,早晚有一天我们还会拿回来的。”霍韬意味深长的劝解道。 张永拍了拍霍韬的肩膀笑道:“渭先啊,以你的才能,回去当个小小的军司马,实在是太屈才了,咱家准备向皇上举荐你,让你去新军中当一位军团长。” “大人真是过奖了,下官愧不敢当。”霍韬谦逊的回道。 张永大笑两声,便催马去了甘州城,城门处,一群罪官正裸露着上身跪在那里请罪。 为首之人正是刘豫,刘豫之前也跟过张永和杨廷和,算是张永的老部下了。 所以张永见到刘豫二话不说,提起马鞭便没头没脸的抽了下去,直到刘豫的后背没有一点好肉,方才停手。 张永冷哼一声道:“这么冷的天,让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大老爷们跪在这里挨冻,确实不太合适,赶紧滚,这次也就是皇上仁慈,知道你们也有苦衷,所以才没有把你们就地问斩,现在你们要做的便是将兵权交给霍参谋,然后滚到大狱中等消息。” “多谢监军大人。”众将拱手拜道。 张永又看了一眼趴在担架上的刘豫,冷冷的说道:“色令智昏啊,要是再有下次,老子就亲自扒了你的皮。” “多谢大帅不杀之恩。” 甘州事情已了,大明的西北三边总算是平静下来了。 而此时的陆炳也已经赶回了京城,他带来的那两颗头骨已经被放置在了新建成的武德殿内。 这座宫殿正对着太庙,是朱载圫派人加班赶出来的。 和正大光明的太庙相比,这座宫殿的修建风格便显得阴森多了,因为这座宫殿的主要功能是放死人骨头的,对于那些敢和大明作对的人来说,这里便是他们的宿命之地。 回到京师的第二天,陆炳便被朱载圫召进了宫里。 陆炳的手上还有一份极其重要的名单,必须要亲自呈交给皇上。 当朱载圫看见这份名单后,勃然大怒,和鞑靼人私通的家族竟然有十八个,而且还都是当地的豪门望族,最可恶的是这些人的后台无一例外都是京城的勋贵。 大明的九边之所以会成为筛子,和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们脱不了干系。 大明上百年的太平造就了一批骄傲的明人,同时也造就了一大批没落的勋贵。 如果以前没有过富贵的生活,安贫乐道也就是了,但是以前他们有过那种富裕的生活,那种记忆就会被深深地镌刻在人的骨头上,只要有机会就想重新夺回来,为此,他们不惜与魔鬼做交易。 爱国这种事情属于百姓,属于那些情操高尚的人,却绝对不会属于所有的勋贵,在爱国的前提下,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利益,是自己的财产安全,以及自己能否继续把奢靡的生活过下去? 相比而言,大明的商人和富人比大明的军队更加容易攻陷,所以,有的时候鞑靼人进攻大明的速度,远比朝廷出兵的速度要快。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悲哀。 第120章 执政精髓 有时候人一旦倒霉,倒霉事便会接二连三地都来了 这个问题朱载圫曾经问过玄苦和尚,老和尚的回答是:“这是由于强力的“我”想起往生的“我”导致而成的。”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便没有再深究了,因为要想搞清楚这句话的含义,你必须把佛家的典籍全部看一遍…… 这件事还没完,另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又出现了,朱载圫收到了张永、霍韬弹劾陈九畴、许铭等人的奏章。 看完奏章后,朱载圫喟然长叹道:“哎,一个个都是敢承担责任的,这种人其实最可怕,心中无惧的干蠢事,最后还落得一个好名声。 和这种人比起来,其实朕更喜欢仇鸾这种人,这种人最起码知道自己擅长哪一方面?自己该做什么?不碰自己不熟悉的领域,有的时候也是一种美德。” “主子,这些腐儒们就是读书太多,把脑子都给读坏了。”孟冲低声宽慰道。 “朕没有不高兴,朕的大臣们是严格按照朝廷规章做事的,朕开心还来不及呢,但朕就是想不通啊,这些人为什么要在一条路上走到黑呢?真是莫名其妙。”朱载圫哭笑不得的回道。 “主子啊,奴才虽然不懂朝政大事,但也明白,能够坚持本心的人其实是可敬的,也许是他们的坚持用错了地方。” “此言有理,这是朕用人不当所导致的,看来这个苦果朕只能自己吞下了。” “主子,奴才万万没有此意啊。”孟冲吓得连忙趴在地上求饶道。 “哼,瞧你这点出息,滚起来。” “知道了,主子。” 朱载圫戏谑的说道:“孟冲你进谏有功,赏银五百两。” “啊,主子,奴才能不要么?”孟冲苦着脸回道。 “你敢不要么?” “奴才不敢……” 朱载圫心事重重的来到尚书监,想找一下自己的计谋团来商议一下此事? 好巧不巧,正好碰见了来送奏章的通政使谢丕。 看见谢丕,朱载圫方才想起,自己还有几位五经博士呢,这些老家伙闲着也是闲着,不妨让他们给自己出出主意,顺便也发挥一下余热。 于是朱载圫立刻吩咐道:“请谢迁老大人入宫议事。” “诺,主子。” 谢迁进宫后,两人寒暄了一会,朱载圫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谢迁捋着胡须笑而不语,朱载圫以为谢迁在思考,也不催促,耐心的坐在旁边等候。 但熟悉谢迁的人,看到谢迁捋胡须,就会知道谢迁是在动心眼,不知道心里想着要坑谁。 胡须捋的时间越长,这个坑就越深…… 足足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谢迁方才站起来朝朱载圫施礼道:“皇上,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老臣想反问您一个问题?” “老大人请讲。” “皇上觉着朝廷制定的政策有没有漏洞?” “那自然是有,只要有心人想去钻空子,就一定会找到的。”朱载圫老老实实的答道。 “既然如此,那所有的政策都不能算是完美的,因为国政要照顾的是大部分人的利益,一小部分人总是要牺牲的。” “那我们就不能给那小部分牺牲的人开个口子么?” 谢迁摇头道:“不妥,不妥,政策这种事皇上也知道,只要我们在上面开一个小口子,到了底下执行的时候,这个小口子就会变成一条滔滔大河,最后毁掉的是整个法度。” “那凭什么第一个牺牲的是将士们的利益啊?” “因为百姓是国家的基石,文官们是国家的手脚,勋贵们与国同休,相当于国家的血肉,相比而言,好像牺牲将士们的利益最划算。”谢迁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哼,无耻。”朱载圫气的嘴唇直哆嗦。 “哈哈,皇上,您总算是了解了为政者的精髓,其实就是无耻二字,外人称之为无耻,我们则称之为亡羊补牢,自古以来,律法就是通过不断的修订而完善的。 最早的律法比较简单,约法三章就够了,后来我们的先辈慢慢的发现,这种简单之极的律法已经不适宜社会发展了,便会不断地修正律法。 人们总会在吃亏之后才能幡然醒悟,在痛苦中前进,直至律法的完美。”谢迁大笑着回道。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老大人的话令朕茅塞顿开,朕明白该怎么做了?处理那些勋贵们很简单,但是要权衡利弊,这么做到底值不值得?要是值得,身为帝王,哪怕把自己送上绞架也在所不辞,是这个意思么?老大人。” “皇上聪慧,老臣佩服。”谢迁拱手拜道。 “老大人放心,朕会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的。”朱载圫缓缓说道。 最终朱载圫还是拿定了主意,因为卖国这种事是不可原谅的。 一旦出现卖国之辈,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进行铲除。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疲惫的说道:“孟冲,传谷大用进宫。” “诺,主子。” 很快谷大用便屁颠屁颠的来了,谷大用是个懂进退的人,现在朝局多变,朱载圫又不好伺候,所以他已经萌生了退意。 而且他连接班人也早早的选好了,一个是黄锦,另一个便是陆炳。 这两人的才能毋容置疑,只是出身不好,因为他们都是出自安陆王府。 所以谷大用还得发挥一下余热,把安陆王彻底整垮,这样才能无后顾之忧的交班,回家养老。 朱载圫把名单递给谷大用淡淡的问道:“此案牵扯上千人,其中还有三家勋贵,你敢不敢接这个差事?” “主子,这么做会不会牵连太广了?”谷大用弱弱的问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不用怕,大明朝自有王法在,无论是谁牵连进此案,朕都不会放过的。” “老奴觉着不妥,还请主子三思。”谷大用鼓起勇气来说道。 谷大用这种坚决的态度,让朱载圫不禁怒从心来,文官们不同意也就罢了,现在连自己的内臣也反对,难不成勋贵们就真的这么可怕么? 谷大用见朱载圫陷入了沉思中,继续说道:“主子,据老奴所知,勋贵们只是贪财,他们是不会卖国的,卖国的是那些边境的商人们,勋贵们也只是被他们蒙蔽了而已。” “真像你说的这般?” “老奴若有一句虚言,不得好死。” “好,朕再考虑一下。” “皇上英明。” 第121章 孤独的人都有病 “主子,还有句话,老奴不知该讲不该讲?” “但说无妨。” 谷大用跪在地上鼓足勇气缓缓说道:“主子,现在官商勾结已是常态,那些大商家的背后,哪一个没有后台?不光是勋贵,文官也是一样,甚至连宫里的人都参与了,若主子对此事深究,恐怕会引起群臣震动,此间利害关系,还请主子明察。” “汝之所言,朕岂会不知?但是卖国之事是决不能允许的,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打死都不能赚,朕想借这个机会,给所有人提个醒,涉及国家安全的底线不能碰,一旦触碰,必死无疑。” “这么说来,主子是不准备兴起大狱了?”谷大用低声问道。 朱载煜苦笑一声道:“你们都误会朕的意思了,朕只是想就事论事而已。” “是老奴会错意了,还请主子恕罪。”谷大用尴尬的回道。 “行了,去做事,通敌卖国之辈,虽远必诛。”朱载圫摆了摆手道。 “主子,老奴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朱载圫不耐烦的问道。 “主子,老奴厚颜,想找您要个宫女。”谷大用谄媚的说道。 “宫女?难不成朕这安民宫还有你的老相好?” “主子,那自然不是,是严川要的。” “就是那个杀人魔王?” “正是此人。” 此事顿时引起了朱载圫的八卦之心,朱载圫迫不及待的说道:“说来听听。” 于是谷大用便将严川的故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朱载圫。 谷大用是将此事当笑话说的,但朱载圫却很认真的回道:“一个人一生都可能是孤独的,但只要你感受过一次被爱,便会忘不掉,因为孤独不再是你的宿命。” “主子,这么说您同意了?”谷大用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朕同意了,把人带走。” “多谢皇上。” 别人不理解严川的这种感觉,但朱载圫却是深有体会,在后世,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大多是没有朋友的,所以很多时候,朱载圫也是孤独的。 直到上大学的时候,他的一位女同学主动邀请他吃了一个榴莲,他方才慢慢融入了班级中,可以这么说,那个榴莲是上辈子朱载圫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从那以后,朱载圫便酷爱吃榴莲。 而那位女同学,朱载圫也是一生难忘,如果那位女同学也回到大明,他定会立这个女子为皇后,哪怕一生只娶一人也心甘情愿…… 孤独的男人需要女人的安慰,所以当袁莲儿完成一天的训练,回到屋内时,便看见了朱载圫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袁莲儿慌乱的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 朱载圫摸了摸鼻子笑道:“真没意思啊,朕倒还是希望你能叫朕一声登徒子。” “之前是奴婢无礼,还请皇上恕罪。” “哈哈,无妨,朕只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你,见你安好,朕也就放心了。”朱载圫干笑两声道。 “皇上,其实奴婢已经心有所属了。” 此话一出,满堂震惊,孟冲的双腿已经开始在打哆嗦了,因为从他这个角度可以看见朱载圫额头上的青筋爆起。 若袁莲儿再多说一句,皇上估计真的会暴起杀人。 “哦,那此人姓甚名谁?朕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朱载圫冷冷的问道。 “此人就是那个登徒子啊,皇上,这难道有什么问题么?”袁莲儿调皮的回道。 听到这个回答,孟冲顿时长出了一口气。 朱载圫不禁大笑道:“哈哈,对,那个登徒子确实长得不赖,而且最会讨女人心了,朕是自愧不如啊。” 对于皇上的自吹自擂,孟冲充耳不闻,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地板,好像地板有花似得。 朱载圫悄悄的使了个眼色,孟冲便派人送来了一些酒菜过来,然后自己便离开了。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朱载圫和袁莲儿二人,在昏暗的烛光的照耀下,袁莲儿害羞的模样,不禁让朱载圫有些心猿意马。 朱载圫给袁莲儿满上一杯笑道:“能喝点酒么?” 袁莲儿点了点头,浅尝一口,然后便被辣的吐了吐舌头,朱载圫笑道:“好了,不能喝就别逞能,朕宫里还有上好的葡萄酿,下次给你带一点,那种酒其实最适合女人喝。” 袁莲儿听罢不服气的说道:“谁说我不能喝酒的?” 说罢一口便闷掉了,然后呛的直咳嗽。 朱载圫递上了一杯温水笑道:“赶紧喝点水漱漱口。” 过了好一会,袁莲儿方才缓过来。 袁莲儿有些愧疚的说道:“皇上,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我能看出您今天心情不好,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心生怜爱,一把搂住了袁莲儿的腰,袁莲儿睁大眼,慌乱的瞪着那双跟她对望、半眯着的黑眸,挣扎着想要摆脱。 朱载圫将袁莲儿整个人望入眼底,心口一阵狂跳,修长的手轻轻的拿开嘴边的手,软软的带着股香味。 朱载圫俯下身,轻轻啄吻了下她的唇,然后把袁莲儿抱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睡,朕明日再来看你。” 袁莲儿娇羞的点了点头。 软玉在怀,朱载圫勉强说服自己,方才放手离开。 这个时候,不能坏了袁莲儿的身子,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大明礼法的尊重,因为大明的皇后在成婚之前,必须是完璧之身。 走到门口,朱载圫突然停下说道:“莲儿,其实有你在,朕已经很高兴了,你不需改变什么,也不需要取悦朕,朕喜欢的便是怀恩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冷艳美人。” “皇上,我知道了。”不知不觉间,袁莲儿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出了袁莲儿的房间,孟冲见朱载圫的衣衫完好,心中的那块大石头方才落地。 此时的储秀宫已是漆黑一片,但还有一间房亮着灯,孟冲低声回道:“皇上,亮灯的是英国公之女张姑娘的房间。” “听说此女长得也是国色天香?” 孟冲点了点头道:“正是。” “甚好,一会你把她带到安民宫来,记住了,此事不能让莲儿知道。” “诺,奴才明白。”孟冲猥琐的回道。 这个时候不能碰袁莲儿,但不代表不能碰其她女人。 第122章 最佳替罪羊 第二天,朱载圫醒来时,张倩已经起来梳妆打扮了。 朱载圫从身后一把抱住她,张倩不禁皱了皱秀眉,更显俏皮可爱。 朱载圫笑道:“今天你身体不便,就不要回去了,在这里歇息。” “皇上,这有失礼节。”张倩媚眼如丝的回道。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的就是你这种小妖精。” “皇上,您这么说,就不怕那些古板的大臣们把奴婢当成妖妃?” “哈哈,即使你是妲己,朕也不是纣王,其实朕一直觉着把国家的兴衰存亡都放在一个女人身上,那是不公平的。” “皇上英明。”张倩崇拜的说道。 “那你还要走么?” “要走,奴婢虽然爱慕皇上,但奴婢也不想像杨贵妃那般当个玩物。”张倩斩钉截铁的回道。 “哈哈,有个性,朕喜欢。” 虽说只有一晚,但张倩真的深得朱载圫欢心,因为在她身上,朱载圫看见了一丝后世女孩子的影子。 床笫之间,司琴别看大大咧咧的,却单纯的像张白纸;凝秀就更别说了,那真是完全按照《礼节》在行房;只有张倩,在进入状态后,会让朱载圫拥有那种男女之间相互取悦的感觉。 看着张倩离去的倩影,朱载圫缓缓说道:“孟冲,召英国公进宫。” “诺,主子。” 张倩去了安民宫,一夜未归的消息,估计很快就能传到英国公耳中,有此基础,自己和勋贵之间的谈判也许会顺利一些。 这也是皇帝的无奈,哪怕宠幸自己的妃子,有的时候也会和政治挂钩。 英国公进宫后,和朱载圫长谈了一个时辰左右,方才长吁短叹的出宫。 紧接着宫里便传出了两道圣旨,其一便是命刑部严查“九边通敌”一案,此案无论牵扯到谁,都不可姑息。 第二道圣旨的内容则是斥责吏部选官不力,作为吏部尚书的杨廷和罚俸三个月。 这道圣旨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至今为止,朱载圫对杨廷和这位太傅都是尊敬有加的,日常论事时更是一句重话也没有说过,像这种下旨斥责之事,还是朱载圫登基以来头一次呢。 由此可见,朱载圫这次是动了真怒。 而作为刑部尚书的蒋冕看着名单上这密密麻麻的名字,也是欲哭无泪。 这一年多时间,自己处置的官员比自己半辈子都要多,之前是文官,现在是勋贵,长此下去,朝中哪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啊。 拿着名单,蒋冕连夜来到了杨廷和府中。 被斥责的杨廷和不仅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精神奕奕,这种心态让蒋冕很是羡慕。 “敬之,快来,老夫新得了一本奇书,你是个书痴,可得帮老夫好好辨别一下真假。”杨廷和拉着蒋冕的手亲热的说道。 来到近前,蒋冕看见了那本名为《竹书纪年》的奇书,不禁皱眉说道:“阁老,此书所言皆是离经叛道之言,有什么可看的?” “哈哈,看来老夫果然没找错人,敬之兄果然了解此书。” “阁老,此书荒诞不经,不以圣人的“仁义道德”为标准,大量记载古代“放杀”的历史,比如书中记载了启杀益、太甲杀伊尹等故事,此外,书中很多事件的记载也和其他史书的记载颇有出入。 总之,这是一本以记载王室争权夺利的斗争为核心的书,读之无益。”蒋冕不屑的说道。 “敬之兄,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我们当下看到的历史,只是有人想让你看到的历史,而真正的事实真相,也许还长埋于古老而神秘的地底。”杨廷和徐徐说道。 “阁老此话何意?”蒋冕不解的问道。 “皇上斥责老夫,许多人都为老夫鸣不平,但老夫反而放心了,你知道为何么?” “阁老的意思是皇上对您放下了戒心。” 杨廷和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帝王心其实是很难猜测的,就像老夫最近研究的这本《竹书纪年》,里面的内容虽然很残酷、很血腥,但不可否认,与圣人之道相比,这本书所记载的内容却更加符合人性,敬之意下如何啊?” “阁老这是看开了,可是老夫不行啊,老夫已经快身败名裂了。”蒋冕苦笑一声道。 杨廷和拍了拍蒋冕的肩膀叹道:“敬之兄,再坚持一下,最起码这些大案、要案到了你手上,能够得到公正的处理,也不会牵连无辜,这个时候你还不能退啊。” “哼,阁老既然都有了退意,那老夫为何不能退?”蒋冕冷哼一声道。 “谁说老夫要退了,老夫只是劝你看开点,不要多想。” “哈哈,老夫明白了,阁老这心里也是不痛快啊,想想也对,阁老乃四朝元老,何曾被人如此折辱过?”蒋冕不禁大笑道。 “哼,看破不说破,此乃君子之道也,敬之兄,你怎可如此嘴毒?”杨廷和恼羞成怒道。 “哎,你杨阁老对此事都无能为力,看来老夫这个酷吏是非当不可了。”蒋冕长叹一声道。 “这倒不至于,通敌一事确实罪无可恕,再说老夫敢保证勋贵们是不会找你麻烦的。” “阁老有何内幕消息么?” “昨天谢老学士进宫了,皇上本想找他来当此案的替罪羊,但老学士给皇上讲了一大堆帝王取舍之道,然后便逃之夭夭了。” “这个老狐狸。”蒋冕不禁笑骂道。 “后来皇上又找了谷大用,虽说老夫不知道二人之间谈了什么,但很明显,谷大用也拒绝了。 咱们的这位皇帝陛下,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他连续找了两个人,都没人敢当这个替罪羊,估计皇上也心虚了,然后今天英国公便进宫了,看样子应该是被皇上敲打了,接着便传出来了两封圣旨,一封是斥责老夫;一封是让你督办九边通敌大案,这说明什么啊?”杨廷和卖起了关子。 “说明什么?你倒是快说啊。”蒋冕急不可耐的问道。 “猪脑子啊,这还看不出来,这说明皇上在此事上已经妥协了,这样一来事情不就简单了么,收拾几个勋贵和商人,你还怕什么?” “但此事实在是过于敏感,要是皇上真的株连,恐怕朝中之人会十不存九。”蒋冕叹道。 杨廷和叹了口气道:“相信老夫,皇上是绝不会株连其他人的。” “为什么?” “因为老夫已经当了替罪羊,这封圣旨便是明证。”杨廷和苦笑一声道。 第123章 李梦阳的成长 朱载圫只是想收拾几个通敌卖国的商贾和勋贵,按说此事并不算什么大事,但却折腾了这么久。 由此可见,君臣之间的不信任已经达到了顶峰,这不是一种好现象。 君臣相疑,长此以往下去,便会互相拆台,尤其是在新政实施的这种关键时期,若君臣都不能做到上下一心,那又怎么会成功? 为此朱载圫特意邀请了内阁的诸臣进宫饮宴。 酒过三巡,朱载圫站起来真诚的说道:“诸位爱卿都是我大明的老臣,也是朕的贤臣,朕年少登基,才疏学浅,朕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需诸卿多多提醒啊。” “皇上何出此言啊?皇上继位虽不到一年,却开新政、大败鞑靼、收新土,古之圣君莫过于此?”杨一清笑意吟吟的说道。 “先生这是在捧杀朕啊?”朱载圫反问道。 杨一清连忙拱手拜道:“老臣不敢,老臣只是想问皇上一件事?” “先生但说无妨。” “皇上,您有多长时间没收到大臣的谏言了?咱们大明的谏臣又都去了哪里?” “朕怎么知道?”朱载圫恼羞成怒道。 杨一清叹了口气道:“君有诤臣,不亡其国;父有诤子,不亡其家,皇上您英明神武,可以明断是非,但您可以保证我大明历代君王都像您这般么?所以依老臣之见,您该控制一下自己的脾气了,谏言有误,驳回也就罢了,不能像现在这般,不让人说话啊。” “朕现在做的有这么过分么?”朱载圫低声问道。 在座的众人没有一个人敢回答。 朱载圫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的亲信胡世宁问道:“胡卿,你来回答。” 胡世宁这个工部尚书屁股还没坐热,说实话是真的不敢得罪皇上。 但正如杨一清所言,现在君臣相疑,皇上威权益重,长此下去,于国于民皆不利。 于是胡世宁一咬牙回道:“臣赞同杨阁老所言。”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不怒反笑道:“哈哈,诸位爱卿没有辜负朕的期望,虽说尔等所言令朕不忿,但敢说真话,总比奉承朕要好,杨先生所言有理,朕决定从今日起,恢复言官风闻奏事之权,诸卿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众臣拱手拜道。 这其中当属毛纪最开心了,自从皇上取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后,堂堂的都察御史们便都变成了哑巴,生怕一个弹劾不对,自己反而被下狱。 此时朱载圫突然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奏章笑道:“诸位卿家,这是宁夏采风使李梦阳刚刚送来的奏章,朕觉着还不错,孟冲,给诸位爱卿读读。” “诺,主子。” 孟冲干咳一声道:“皇上,臣自从来到宁夏后,夙夜忧心……所见所闻皆是马上功业,故臣觉着民心易变,朝廷教化不足……” “直接读最后一段。”朱载圫不耐烦的吩咐道。 “知道了,主子。” 孟冲提高了声量道:“臣觉着杀人的智慧不是什么智慧,从来都不是,那是在造孽,依靠自己的聪慧在造孽,越是聪慧的人掌握了这种技能之后,对百姓来说灾难就越大。 皇上,臣斗胆请问,您可曾看见一颗种子长成参天大树的艰辛,您可看见一尺幼儿长成八尺男子汉的艰难?这才是不朽的成就。 但这些不朽的成就在刀子、火炮面前,却不值一提,脆弱无比。 皇上的盖世功业下全是累累的白骨,在这样的情形下,皇上还要为自己杀人的恶事大肆的庆祝,臣请问人心何在啊?” 朱载圫笑容满面的对杨廷和问道:“先生,您觉着这篇文章如何?” “文采足矣,其它的不足为虑。” “哼,迂腐之言。”杨一清更是不屑的回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朕倒是从其中看见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之前的李梦阳是什么样的人?诸卿应该都清楚,他虽有才子之名,但所思所写皆是风花雪月,于国家朝廷无益,但今日他却能写出这等忧国忧民的奏章,说实话也是出乎朕的意料啊。 而朕觉着,李梦阳之所以前后有如此大的变化,皆是因为所处的环境不同而造成的。 所以朕觉着都察院的各级言官也要多往地方上跑跑,只有真正了解了国计民生,方才能够提出真正利国利民的谏言。” “皇上所言有理,老臣同意,我大明不需要“何不食肉糜”之辈。”王守仁第一个站出来回道。 王守仁心学的主要思想便是“知行合一”,所以他最烦的便是那种不识民间疾苦的酸儒了。 “臣等并无异议。”杨廷和等人也附议道…… “哈哈,好,诸卿饮胜。” 酒酣耳热之际,朱载圫突然站起来遥望西北道:“这个时候,第二、第三兵团应该已经到宁夏了,诸卿,让吾等在此遥祝王老爱卿再立新功。” “诺,皇上……” 宁夏城下,看着眼前的这四万大军,王琼笑的嘴巴都快咧到后耳根去了。 两位领兵将军见到王琼,单膝行礼道:“末将参见大帅。” “哈哈,两位将军一路辛苦了。”王琼大笑着扶起二人道。 刘源清是文人出身,所以很自然的回道:“大帅,请上马,末将带您检阅一下大军。” “甚好、甚好,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王琼摸着胡须笑道。 “大帅所言甚是。” 这支新军乃是朱载圫和王守仁的心血所结,在之前三大营的基础上,又添加了许多其它兵种,比如车兵和工兵,而且还有配备齐全的伤兵营。 车兵是王守仁首创,当时朱载圫很不理解王守仁为何将这种早就被淘汰的兵种重现于世,直到朱载圫看过车兵的威力后,便立刻同意了,因为这种所谓的偏厢车已经有后世坦克的雏形了。 车厢的顶部是两架已经蓄势待发的八牛弩,去掉弩枪前面的铁板,就是最狂暴的杀人武器。 只要打开第二层,里面的弩炮就会露出自己的森森尖牙,六位身形小巧的军卒就盘腿坐在地板上。 一旦战号响起,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将威力最大的磷火弹成群的投掷出去。 磷火弹也是皇庄出品,反正王守仁看过它的威力后,只说了一句“有伤天和”,便不再过问了。 所谓的“磷火弹”其实就是白磷弹,这玩意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可谓是水泼不灭,只要被沾到身上,就如附骨之疽,惨不忍睹。 王琼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种偏厢车有多少辆?” “回禀大帅,只有七十六辆。” “这样的雄伟的可以移动的战争堡垒怎么会这么少?” “大帅,造价太高了,而且这种车只利于防守,不利于进攻,这便是它最大的短板,但皇上也说过,只要解决了这种车的燃料问题,它将会超越火炮,成为新的战争之王。”刘源清侃侃而谈道。 第124章 兵法之道 除了车兵外,另外一个带给王琼惊喜的便是工兵了。 四万大军中有两个连的工兵,人数多达一千五百人。 刘源清微微一笑道:“大帅,你可不要小看这些家伙,有他们在,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乃寻常事,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快速的建造防御工事 ,有他们在,末将敢保证,阵地战咱们永远都不会输。” “试一试。”王琼淡淡的说道。 刘源清怒吼一声道:“王九,滚过来。” “参见将军。”一个憨厚的汉子立刻站了出来回道。 “去,把你们的看家本事都拿出来,让大帅好好看看。” “诺,将军。” 王九一声令下,几个拿着工兵铲的军士便出现了,他们就地便开始挖土,现在天气寒冷,地冻得邦邦硬,但他们也有办法,一盆开水浇下去,继续开挖。 要是遇见石块,他们就会使用小型的轰天雷来进行爆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条带着掩体的地道便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虽说只有十几米,但却很精致,王琼亲自下去试了试,只要弯下腰便可以在其中自由的行走,无论是搭弓射箭,还是发射轰天雷,都要安全很多。 最主要的是这种防御工事要是提前准备好,可以死死的限制住敌人的骑兵,一条地道骑兵可以轻松的跳跃过去,但要是几十条,甚至数百条呢,估计骑兵还没来到阵前,便已经全军覆没了。 王琼拍了拍王九的肩膀大笑道:“好汉子,以后就留在我西北军中。” 王九挠了挠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刘源清笑着在旁解围道:“大帅莫急,只要收复河套,军制改革就要开始了,据末将所知,此次军制改革会先从九边重镇开始,兵部计划在九边放置十五个兵团,有三十万人呢,到那时您想要多少工兵都能找到,何必要这个憨货呢?” “此言有理,是老夫孟浪了。”王琼不禁大笑道。 一圈转下来,王琼还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支大军格外的干净。 刘源清继续解释道:“大帅,这都是军医们的功劳,太医院的吴太医发现,只要人多洗澡、爱干净、喝开水便能预防瘟疫的传播,所以现在京军中对这一条要求很严,以后即使那些牧人们用死牛、死羊来污染水源,也不碍事了。” “此事倒是一件大功德。” “大帅英明。” 接着京军又相继展示了骑兵包抄、步兵突击、步骑合击等阵法,让王琼看的是目不暇接。 从军营中转完一圈后,王琼长叹一声道:“老夫今日方知王守仁之大才,短短一年时间,便能训练出如此精锐的大军,老夫是不得不服啊。” “京军成军王阁老确实居功甚伟,但皇上也出了不少好主意。”刘源清低声回道。 “皇上天纵之才,确实是我大明的福气啊,走,你们长途跋涉这么多天,也累了,先休息三日,三日后老夫带你们马踏犁庭。” “大帅,俺们不累,不用等到三日后,明日就可以出征。”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政终于忍不住发言了。 “哈哈,周将军莫急,再等等,有些事老夫还没有做好准备呢。”王琼拍了拍周政的肩膀不禁大笑道…… 每天晚餐过后,王琼就喜欢把军中的那些年轻的将军召集起来进行授课。 虽说好多人大字不识一个,但对于王琼这位大儒却是很尊敬的,所以每天这个时候,王琼的大帐内都会挤满了人,而王琼也乐在其中。 今天王琼讲的是如何利用天时? 闲着无聊的刘源清和周政也过来了,王琼只是对着二人微笑着点了点头,并无什么特殊照顾。 王琼干咳一声道:“作战其实就是一个顺势而为的过程,我们必须借助所有能借助的力量,尽可能的来壮大自己,在所有可以借助的力量中,大自然的力量便是其中最强大的力量,对作战双方来说也是最公平的一种力量。 在这个时候就要看双方谁能更大程度的借助大自然的力量,谁能尽最大可能减少大自然对自己的阻碍,谁就能在战争中处于上风。 就在这一点来说,我们明人要比草原人更有优势,因为我们的祖先给我们留下了一套完整的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历法的方法。 在大家眼中,钦天监这个机构可能很陌生,但老夫要告诉你,钦天监监正其实才是朝中最有学问的那个人,说实话,在朝中任何官职都可以被代替,唯有钦天监监正这个职务,短时间内是找不到人代替的。 就比如咱们大明现在的钦天监,他们便曾经仔细的研究过河套有史以来的天象变化,结果判断出今年河套一代出现白灾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有了这个论断,我们就可以做好充分准备了,距离入冬还有八个多月的时间,我们不仅要平定草原上的各种叛乱,还要建造两座坚城。 大家可以想想,那些草原人没有钦天监帮着他们测算天气,待入冬以后,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大帅,末将曾经抓过鞑靼俘虏,据他们说,有些老牧民也可以推测出白灾之事的。”一个年轻的将领提出了疑问。 “哈哈,那他们能提前八个月知道白灾么?” 年轻将领摇了摇头。 王琼和颜悦色的继续说道:“看见了?我们因为有了足够的时间准备,所以白灾对于我们的影响便会小得多,我们也会少死很多人,这便是知识的力量。 所以老夫一直对你们要求很严格,不仅让你们学习带兵之道,还让你们识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们人类就是因为有了文字才成为万物之长的。” “谨遵大帅之令。”众人拱手拜道。 这节课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时辰方才结束,王琼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问道:“两位将军有何收获么?” “大帅,末将虽然是个大老粗,但刚才您讲的末将都听懂了,而且觉着很有道理。 若钦天监能够为我们准确的测出每日的天气,那我们就能百战百胜了。”周政笑着回道。 “很难做到,即使能做到,但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也不能只靠天时。”王琼摇了摇头道。 “多谢大帅解惑。” 王琼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刘源清问道:“刘将军,你可有收获?” “启禀大帅,末将正在考虑天气对于后勤运输的影响。” 听到这个回答,王琼大笑着拍了拍刘源清的肩膀道:“你想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第125章 错过的十年 刘源清的话直击要害,因为现在大明新军最主要的问题便是后勤运输,尤其是火药的运输,更是重中之重。 王琼甚至觉着,要是继续这样发展下去,大明的军队恐怕离了火药便不会打仗了。 王琼长叹一声道:“火药一出,个人的武勇在战场上的作用已经不重要了,大明还不知道有多少将军会被迫退役呢,这也是一种残酷的更新换代啊。” “大帅莫要如此悲观,火器的发展还需要时间,我们完全来得及重新学习。”刘源清笑着安慰道。 王琼拍了拍刘源清的肩膀叹道:“未来是你们的。”说完便落寞的离开了…… 三日后,王琼便率领着四万京军上路了,这一路上没有章法、没有虚张声势,就这样大张旗鼓的直奔兀良哈大军而去。 工兵在前面开路,游骑在两侧护卫,周边还有偏厢车防卫,大军走在草原上非常安全。 就是偶尔有一两支来偷袭的兀良哈人,也是有去无回。 兀良哈为一古老部落,居于贝加尔湖东西的原始森林中,骁勇善战,曾为成吉思汗统一蒙古立下过显赫战功。 其东迁至朵颜山的部众后来成为了明代的朵颜卫。 留在贝加尔湖的部众则奉命世代守护成吉思汗的葬地,正德年间,他们曾助达延汗统一蒙古。 达延汗卒后,他们不断南下,攻掠其它部族。 所以这些人不仅在明人眼中可恨,在鞑靼人眼中,更是生死仇敌。 此次要不是俺答实在走投无路了,鞑靼人是宁死不会和兀良哈人合作的。 兀良哈人因为生长的环境过于酷烈,所以训练出了一副强壮的体魄,个个高大威猛,大多都是身高八尺以上的汉子。 他们的武器也很粗狂,以狼牙棒、砍刀为主,虽说现在天气还是非常寒冷,但却有好多兀良哈人裸露着上身,胸口全是黑乎乎的胸毛,与明军隔着一条河,捶着胸口嗷嗷的乱叫。 王琼仔细瞅了瞅小河对面,发现那些人的脑袋上长满了各种花色的毛发,有着明显的佛郎机人的特征。 王琼马鞭指着对面,对众将说道:“都看见了么?越往北,蛮族就越凶狠,老夫听说在兀良哈族中还保留着吃人的传统,一旦食物不够时,他们族中的那些老人便会成为食物。 像这种吃人的畜生,若一旦越过长城,来到我大明的腹地,可想而知,我大明的百姓们会是何等下场? 所以今日我们必须将他们消灭在这里,大家说对不对?” “过河、过河、杀敌、杀敌……”明军怒吼着。 兀良哈的丞相格哷巴拉特冷笑一声道:“南人虽然孱弱,但勇气可嘉,弟兄们,过河,冲垮明军,本帅带你们去明国吃香的,玩最漂亮的女人。” 回复给格哷巴拉特的是一阵嘈杂的欢呼声。 不等明军开始进攻,那些蛮人反而抢先进攻了,刘源清不解的问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火炮这种东西么?” 王琼笑而不语,估计是俺答没有告诉这些可怜的兀良哈人。 此时河面上的冰层还未解冻,兀良哈人手里拿着简陋的盾牌便开始冲锋了,嘴里还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王琼一声令下,火炮、弩车等远程打击武器便开始发威了。 可这些兀良哈人却丝毫不惧,他们无视漫天的箭雨和雨点般的轰天雷,目标直指帅旗下的王琼。 兀良哈人手上简陋的木盾在接触箭矢的第一时间就碎裂了,粗大的弩枪射穿了盾牌,射穿了军卒的身体,然后从军卒的身体里穿出来,接着在其他军卒的身体上消耗自己的动能。 那些趴下的士卒暂时保存了性命,可还来得及爬起来,一阵阵轰鸣声便在身边不断响起,接着便是冰层断裂的声音响起,刚刚还趴在身边的同伴突然就不见了,在水面上只留下了几个气泡。 一个时辰后,格哷巴拉特跪在河边泪如雨下,嗓子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声。 就在刚刚,三千最精锐的兀良哈勇士全部不见了踪影。 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冲到明军阵前,便全部葬身河底了。 一个偏将扶起格哷巴拉特哭诉道:“丞相,我们被该死的鞑靼人给骗了。” 格哷巴拉特擦干眼泪骂道:“败了就是败了,不要给自己的失败找理由,我们与明军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我们输的不冤,虎赤,你现在便带着军中年少的勇士们返回兀良哈,回去告诉大汗,不要再自相残杀了,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恐怕连伟大的成吉思汗陵寝都保不住了。” “丞相,您先走,末将为您断后。” “哈哈,不用了,傻孩子,明军是虎,那俺答便是一只躲在暗处的恶狼,我不亲自断后,你们是离不开的。” “诺,丞相。” 一场短暂的接触战下来,兀良哈人便缓缓后退了。 王琼对着身后的仇鸾笑道:“侯爷,下面看你的了。” 仇鸾不禁大笑道:“末将遵命。” 仇鸾立刻喊过来一个亲兵吩咐道:“信鸽传书给俺答,让他想办法拖住兀良哈人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大军便可过河。” “诺,侯爷。”亲兵领命而去。 王琼见状点了点头道:“传令,工兵连立刻搭桥,半个时辰后,全军必须过河。” “诺,大帅。” 王琼下马来到一旁休息,仇鸾笑容满面的凑了过去道:“大帅,一会还要借您的虎威一用。” “侯爷但说无妨,都是为国做事,不需要这么客套。”王琼淡淡的回道。 仇鸾从袖子里掏出一封圣旨道:“大帅,这是皇上封俺答为顺明王的圣旨,要是没有您坐镇,恐怕俺答是不会轻易接旨的。” “顺明王啊,以俺答的枭雄气质,确实会心有不甘,但现在俺答有求于我,而且我们实力占优,由不得他不答应,侯爷安心等候消息即可。”王琼摸着胡须笑道。 对于皇上的这个神来之笔,王琼还是很欣赏的。 这么多年,大明被鞑靼是各种蹂躏,能趁这个机会出口恶气也不错。 不出所料,虎赤带着人刚刚离开,俺答便率军缠上了自己。 看着身后正在有序过河的明军,格哷巴拉特长叹一声道:“我到底该何去何从啊?” 这是格哷巴拉特打过的最憋屈的一场仗,但对于结果,格哷巴拉特又是心服口服。 因为双方的差距实在太大了,兀良哈人十年未和明军交过手,也和这个世界错过了十年。 第126章 黑暗里的毒蛇 对于明军的火器,兀良哈人已经彻底胆寒。 所以他们便把所有怒火都发泄在鞑靼人身上了,虽说俺答已经尽力阻拦,但困兽犹斗的兀良哈人战斗力飙升。 最终还是有许多兀良哈人冲破了包围圈。 等到明军到达的时候,立刻接管了战场,剩下的三千多兀良哈人毫无疑问全军覆没了。 周政狠狠的一甩马鞭怒道:“就差一点老子就能抓到格哷巴拉特了,该死的鞑靼人,他们真没用。” 刘源清拍了拍老伙计的肩膀安慰道:“行了,老周,此战我们已经完美的完成了作战任务,杀这么多人做什么?” “哼,也就是那老小子跑得快,下次再见到他,可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打扫完战场后,王琼便在中军大帐内接见了俺答。 明军火器的威力也把俺答给吓到了,对于眼前的这支大军,他是一点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脱去盔甲的王琼,手里握着一本《道德经》,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俺答恭敬的行礼道:“小王参见大帅。” “顺明王请起,老夫不过是个伯爵,您可是王爵,您如此多礼,老夫可万万不敢当啊。”王琼和颜悦色的回道。 “大帅,长者为尊,小王失礼了。” 两人落座后,俺答便直接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俺答想用半个河套来换取一些大明的火器。 对于这个提议,众将皆是嗤之以鼻,周政大笑道:“真是天大的笑话,现在河套早已是我大明的囊中之物,你竟然还想以此来为自己取利,真是不知羞耻。” 王琼狠狠的瞪了周政一眼道:“闭嘴。” 周政虎躯一振,连忙拱手称罪。 王琼干咳一声道:“顺明王,此事也不是不可以,但需你进京与吾皇面谈,说实话此事老夫是做不了主的。” 俺答面色不变的回道:“听闻皇上不日就要大婚了,鞑靼会派遣使者,备上厚礼前往京城为皇上祝贺的。” “哈哈,既然如此,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不知顺明王还有何要事么?若无事,老夫在军中已备好了酒宴,还请顺明王不吝屈尊。”王琼大笑道。 “大帅,小王想赎回那些被俘的鞑靼勇士,什么条件?您尽管吩咐即可。”俺答咬着牙说道。 对于俺答这种枭雄来说,一时之荣辱并不算什么,只要利益得当,他连自己的亲爹都可以抛弃。 “此事恐怕老夫也不能答应,吾皇已经下了严令,那些吃人魔鬼,必须要在大明受到最严厉的惩罚后方能放回,否则我大明天朝上国的脸面何存?”王琼义正言辞的拒绝道。 俺答脸色灰败的继续问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么?” “这样,顺明王既然诚意甚足,那老夫也不能让您失望,老夫可以保证,三年后,大明将无条件放回被俘的鞑靼战士,您看这样如何?” 听到这个回答,俺答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该死的老狐狸,把人当傻子么,三年后,这些人活着的能有几个? “大帅,小王愿拿兀良哈战俘来进行交换。” “没问题,两个兀良哈人换一个鞑靼人,如何?” “好,成交。”俺答咬着牙回道。 明明知道这是个亏本买卖,但俺答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现在众多部族的族长都在跟自己要人呢,自己需要这些人回去稳定民心…… 大捷的消息再次传到京城时,京城的百姓们只是欢呼一声,便各自忙碌去了。 这已经是本月的第三次报捷了,先是积石关大捷,接着是甘州大捷,现在又变成了河套大捷。 大家早已习以为常,现在大明军队在外战败才是大新闻呢。 一个老儒瞅着从面前走过的大军喃喃自语道:“难道说这才是真正的汉唐雄风?” “后面的精骑才是这支军队的主力,你且看看那些人双腿控马,一手搭在强弩上,一手按在刀柄,可见骑术之精,胯下马虽不漂亮,但却多出斑驳伤痕,骑士身上的甲胄并不鲜亮,上面却布满了刀砍斧凿的痕迹,元节,我们没有机会的。”旁边的一个和尚缓缓说道。 “这支五百余人的军队只是回来报捷的,城外还有十万京军,九边重镇更是精兵良将无数,小皇帝很了不起啊,短短一年时间,大明武力之盛,便胜过了他老子。”老儒淡淡的回道。 和尚拒绝了周边人的布施,笑意吟吟的问道:“元节,你此次入京到底想要做什么?” 老儒往嘴里灌了一杯酒,冷笑一声道:“老和尚,你曾经也是白莲教的三当家,现在教内有难,找你帮个忙应该不难。” “哎,老衲早已皈依佛门,元节,你莫要逼我。” “哼,就为了一个女子,你就放弃了自己的王图霸业?想当初你手持一柄白缨枪,尽屠太行山的九山十八寨,自号混天王,这样的人物竟然说自己看破红尘了,真是可笑之极。”老儒冷哼一声道。 听闻此话,和尚不恼不火,古井无波的问道:“你想要老衲如何帮你?” “听说你与玄苦是师兄弟,关系不错,帮我在怀恩寺制造一场偶遇,只要小皇帝把我女儿带回宫,你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哼,休想,此事不能牵扯玄苦师兄,一旦师兄落难,那朝廷对佛门的报复,我们承担不起。” “哈哈,你现在还真是吃斋念佛把脑子都吃坏了,你放心,小皇帝死了,这天下还是朱家的,不会有人报复的。” “你和安陆王还有联系?” 老儒微微一笑道:“此事你不用管,这个忙你就说帮不帮?” “元节,恕老衲无能,这个忙老衲帮不了,老衲自从皈依佛门之后,便明白了一个道理,你想不想听听啊?”和尚意味深长的说道。 “老夫洗耳恭听。” “天下太平最重要,其实我们和大明是一体的,大明兴,我们的日子自然就好过许多;大明衰,我们就是亡国的奴才,任人宰割。 而据老衲看来,当今皇帝有明君潜质,你以这样的卑劣手段暗害皇帝,无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另外老衲再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小看了锦衣卫,现在的锦衣卫已今非昔比,包括你那两个同僚,现在都在锦衣卫任职,但你却不敢去找他们,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其实你也恐惧,只是色厉内荏而已。”说罢和尚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和尚离去的背影,老儒恶狠狠的说道:“没有你,老子照样能够杀掉小皇帝。” 第127章 移民戍边 一场针对朱载圫的阴谋正在悄然而至。 但此时的朱载圫却是丝毫不知,现在锦衣卫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九边大案上,而刚刚回京的郑林也正在进行九重天的内部改革。 九重天是朱载圫最后的杀手锏,所以朱载圫是决不允许它游离于皇权之外的,而九重天这次改革,最重要的一点,便是由一个监督部门变为了实施部门。 对于一些严重损害国家利益的人或事件,九重天有先斩后奏之权。 另外他们还担负起了培养整个帝国情报系统的重责,随着社会的发展,情报手段也需要更新换代,比如现在九重天已经开始训练用战鹰来代替信鸽传递消息了。 还有军令的解密等,自从姜太公创立阴符以来,上千年过去了,情报传递方式竟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 忍无可忍之下,朱载圫提出了密码对应表的概念,现在九重天正在重点研究此事。 安民宫内,朱载圫正带着自己的智谋团和内阁等人商议此战的善后事宜。 会议开始后,朱载圫先是颁布了对有功之士的封赏,王琼劳苦功高,进爵临兆侯,仇鸾的这个咸宁侯也增加了五百石的俸禄,张永进爵安化伯;杨镇进爵巩昌伯,刘豫等叛官官降三职,戴罪立功。 当文官一辈子也不一定能混上一个爵位,但是当武将,只要一场胜仗便可封爵,这其中的差距一目了然。 对此,朱载圫其实也是有私心的,那就是增强武将的势力,保持文武平衡,毕竟一条腿走路可不是长久之计。 现在随着文官势力的不断变强,武将们的地位也是越来越低。 尤其是到了大明后期,那些武将们上的奏章,根本就没脸看。 比如大将、副将给兵部、兵科的官员上手本时,比较讲究身份的人,自称“门下小的”;脸皮厚一点,自称“门下走狗”。 至于那些守备、把总以下的武将,给兵部书办送礼时,在礼帖中要用小字写上“沐恩晚生”。 封赏了有功之臣,那下一步就要进行惩罚了,十几家通敌的商贾家产全部被抄没,其嫡系子弟均被斩首示众。 彭城伯、惠安伯、永康侯三家勋贵也被牵连其中。 其中永康侯乃靖难功臣徐忠的后人,彭城伯、惠安伯则是朱高炽小舅子的后人。 朱载圫冷冷的说道:“诸卿,朕今日在《大明律》上新加一条卖国罪,只要触犯此罪之人,一律实施大辟之刑。” “诺,皇上。”众臣拱手拜道。 相比那些敌人,这些内奸最可恨。 有能力或能力大的人当了汉奸,由于存在某种社会影响、社会地位,因此容易给人产生“某某人都放弃抵抗,我为什么还要抵抗”的错误想法。 虽说有能力或能力大的人当汉奸,对于底层民众来说影响不大,但是处于底层的汉奸就不好说了,他们直接与民众打交道,因此危害也是直接的。 所以对于汉奸,朱载圫是见一个就杀一个,绝不留情。 杨廷和站出来缓缓说道:“皇上,既然王师已克河套,依老臣之见,需要从全国各地征召流民进驻河套,流民早一日进驻,大明便会少一丝风险,河套也会更加稳固。” 流民的问题一直困扰大明多年,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杨廷和等人便迫不及待的想将这个毒瘤割掉。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农业国家,而且中国的农业非常脆弱,这么多年以来,没有什么飞跃的进步,还是以刀耕火种为主。 稍微有一场天灾,便会造成无数的流民,这些人是社会上最不稳定的因素,很多时候朝廷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一旦流民成灾,贫穷的普通化就是暗示天下快要发生大乱了。 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因贫穷而作乱的,多由流民发动。 他们没有“身家性命”,而生活又不安定,生的快乐既未尝过,死的苦痛也就不恐怖了。 所以他们敢于冒险,他们个人虽然没有势力,而成群结队之后,就可以横行天下,成为人人惧怕的流寇。 流民在中国历史上曾扮演过重要的角色。 因为他们常常变为流寇,变成流寇后,他们会先向最没有抵抗力的农民进行劫掠,农村破坏之后,他们就会把目光盯向城镇。 这样一来就成了一个无解的死循环,农民继续变成流民,流民继续劫掠农民,最后流民的力量庞大到一定地步之后,王朝也就走向了终结,最终被别的势力所取代。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秦末的陈胜吴广起义、王莽时代的赤眉、绿林起义、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唐末的黄巢起义等,虽说最后坐天下的不一定是他们,他们的所作所为也经常是为他人作嫁衣,但不可否认,他们是王朝最终的掘墓人。 因为他们的存在,使中央政府疲于奔命,朝祚因之断绝。 朱载圫皱眉回道:“朕的意思是先进行军制改革,待九边新军成军后,再移民河套,现在安排那些手无寸铁之力的流民去河套,那和谋杀有什么区别?” 杨廷和咬着牙回道:“皇上,此事刻不容缓,老臣觉着可以一边改革军制,一边移民。” 朱载圫把目光投向了国库的大管家杨一清。 杨一清站起来回道:“皇上,咬咬牙,可以挺过去的。” “王先生,你兵部可有意见?”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臣和两位阁老意见相同,先民后军。”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那朕就赌一把。” “皇上圣明。”众臣拱手拜道。 “王廷相。” “臣在。” “明发圣旨,成立宁夏布政司,宁夏布政司包括临兆府、巩昌府及河套的云中府、五原府四府之地,治所宁夏镇,王琼任宁夏总督一职,兵部优先训练宁夏新军,依朕之意,宁夏新军不得少于十万人。” “诺,老臣遵旨。”王守仁拱手应道。 “全国遴选流民移居宁夏,朝廷提供种子、粮食、房屋,三年免税,现在宁夏、固原两镇已经成为了腹地,也该挪出九边重镇了,把新成立的云中、五原两府纳入九边重镇。 另外在九边各镇重新设立知府一职,知府管民,总兵管军,互不干涉,霍韬任甘州知府,其它地方,众臣可自荐,待吏部审查合格后,即刻上任。” “诺,臣等遵旨。” 第128章 发行国债 最终众人决定将山东、河南两地三十万流民移民至河套。 为了保证移民的安全,朱载圫又暂时恢复了军屯制度,移民们一边种粮,一边进行军事训练,这样即使有敌人入侵,他们也有自保之力。 可想而知,这几年河套地区绝不会太太平,因为鞑靼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诸位爱卿,朕知道你们当中有些人把流民当成了一种负担,但大家仔细想一想,这些人之前可都是有户籍的大明百姓啊,他们为什么会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朕有责任,在座的诸位也有责任,所以朕在这里恳求诸位,一定要将他们平平安安的送到河套,一定要让他们太太平平的生存下去。”说罢朱载圫便对着众人深鞠一躬。 众臣吓了一跳,连忙避开,杨廷和虚扶起朱载圫叹道:“皇上放心,老臣等定会竭尽全力的保证移民的安全,毛大人。” “下官在。” “从今日开始,都察院取消休沐,除了京城必留的人手,其他人全部派到各府县,但凡有坑害移民者,不问缘由,缉拿回京,严惩不贷。”杨廷和冷冷的下令道。 毛纪连忙应道:“下官遵命。” “胡尚书。” “下官在。”胡世宁出列回道。 “从今日开始,工部停止全国所有不必要的工程建设,把精力都放在河套地区的建设中。” “诺,阁老。” “应宁兄,钱粮这方面就靠你了,若有缺口,我们再想办法,千万不能短缺了移民的吃穿用度。” 杨一清重重的点了点头道:“阁老放心,老夫明白轻重。” 杨廷和当着自己的面给大臣们下令,朱载圫一点都不觉着杨廷和冒犯了自己的权威,反而非常开心。 他们受了自己一礼,这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 自己这一礼,把整个内阁都架起来了,若是再出现什么差错,那责任在于内阁,不会有人再怪罪朱载圫了,毕竟天子之礼,臣子岂能轻受? 回到文渊阁,毛澄苦笑一声道:“皇上这帝王心术用的真是越来越熟练了,此次移民一事,若做好了,那就是皆大欢喜,一旦有差错,那你我等人可就要成为众矢之的了。” 王守仁摆了摆手道:“多说无益,地方上那些官员们什么德行,大家也都清楚,不盯紧他们,他们还真有可能会将一个利民之政变为害民之法。” “皇上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流民也是我大明的百姓,所以此事无论我们如何重视都不为过,现在老夫唯一担心的便是国库是否能撑得住?”杨廷和缓缓说道。 杨一清摇了摇头道:“都别看老夫,又要练军,又要移民,国库绝对是撑不住的,但老夫现在倒是有一个好办法,诸位都是饱学之士,不妨一起商议一下?” “阁老请说。” “诸位还记着西北战事开启的时候,皇上弄出来的那个国债制度么,国库虽没钱,但不代表大明没有钱,所以老夫想继续发行国债。” 杨廷和皱着眉头回道:“皇上当初是搞过一次,但是效果很差,后来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若你我带头购买呢?”杨一清冷笑一声道。 众人听罢,不禁苦笑不已,杨一清这国债压根就没有准备卖给普通百姓,国债所面对的对象是官员和勋贵。 王守仁摸着胡须阴笑道:“确实是个好主意,皇上刚下手收拾了三家勋贵,现在勋贵们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小心,这个时候购买国债,想必他们会舍得出钱的,毕竟拿钱买平安的事,勋贵们还是很乐见其成的。” “老夫赞同,反正他们的钱也大多是不义之财,既然如此,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又有何不可?”蒋冕第一个表示赞同。 见众人意见达成了一致,杨廷和点了点头道:“老夫今晚就走一趟英国公府。” 自从英国公的女儿入宫之后,他便毫无疑问的成为了勋贵们的领头羊,就连一向跋扈的张氏兄弟在他面前,都夹着尾巴做人。 杨一清摇了摇头道:“这种事还是不要去找英国公那个老狐狸,老夫这里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 “应宁兄说的应该是庆阳侯夏侯爷。”王守仁笑问道。 “正是此人,英国公虽说看似受宠,但皇上真正信任的还是夏侯爷,此事由他出面最合适。” “甚好,老夫和夏侯爷还算是相交默契,此事就交给老夫。”毛澄微微一笑道。 “哈哈,拜托了……” 就在怀恩寺不远处有一处山庄,这座山庄风景秀丽、雅致秀逸、别有一番趣味。 山庄的原主人是原礼部左侍郎李严番,后来此人被牵扯进工部贪腐一案中,全家被流放到了海南,这座山庄便被一名姓温的老儒买下了。 据说此人来自湖襄一带,乃是当地有名的大儒,这次之所以进京,就是想为自己的孙女找一个好人家。 温老丈独子早夭,只留下这么一个孙女,当然是视若珍宝了,更何况这位温姑娘长得还如花月貌、国色天香。 所以这些天,来提亲的人是络绎不绝,但却无一人能够成功,温老丈不要求未来的孙女婿入赘,但却要求日后的重孙辈必须有一人姓温。 这种要求已经不算高了,有好多自认才华横溢的才子都想来此试试运气,但全部铩羽而归。 那位温小姐可是一位大才女,来提亲的必须作一首诗,只要能够被温小姐认同,方才有资格进入,进去后,还要继续和温小姐比作诗,成功了便有机会一赌芳颜。 但是至今还没有一个人成功过,由此可见那位温小姐的文学造诣真的很高。 虽说如此,但还有许多人不死心,来此挑战。 毕竟赢了的话,不仅可以抱得美人归,还能接受温老丈那万贯家财。 一天过去了,温小姐还是没有等到要等的那个人,无精打采的回到了房间。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猥琐的声音:“兰儿,义父可以进来么?” 温兰整理了一下衣服,清冷的回道:“义父请进。” 一个身穿道袍、面目清瘦的中年道士推门而入,此人正是擅长易容的邵元节。 邵元节上次去找了自己的老朋友,但却被人给拒绝了。 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 至于这个温兰么,是他从青楼里买来的,这么多年都是按照大家闺秀来培养的。 谁知此女天资聪慧、冰雪聪明,现在已经隐隐有才女的风范了。 第129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ipaoshuba.com 邵元节其实对于自己的这位干女儿也早已动心了。 但现在还需要用她来吊朱载圫这条大鱼,所以他也只好按耐住心中的欲望。 邵元节干咳一声道:“兰儿,做好准备,小皇帝后日会来怀恩寺,到时候老夫会给你创造机会,你可千万要把握住啊。” 温兰娇躯一颤,然后平静的回道:“放心,义父。” “那就好,这两日好好休息,就不要再见外人了,只要你能成功抓住小皇帝的心,那你将会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邵元节摸着胡须缓缓说道。 “兰儿誓死报答义父的养育之恩。”温兰行了一个大礼道。 邵元节笑容可掬的扶起温兰,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温兰的柔荑,温兰如触电般收回了自己的双手。 见状邵元节不禁有些失望的说道:“手如柔荑, 肤如凝脂, 领如蝤蛴, 齿如瓠犀,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美目盼兮,这样的美人送给小皇帝真是可惜了。” 说完便摆了摆手,摇头晃脑的离开了。 看着邵元节离去的背影,温兰的内心也是苦涩无比,六年前,眼前的这个男人带自己逃离了魔窟,自己是感激他的,甚至做好了以身相许的准备。 但他却从来没有碰过自己一个手指头,现在自己把他真正当成了父兄看待,他反而又有了其它不该有的想法。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其实男人的心思也很难猜啊? 自己甘心做一颗棋子,只是想报答这份恩情,但又有谁能想到?这份恩情是要拿性命来报的,这样看来,自己还不如死在六年前呢? 自己多活这六年又有什么意义呢? 就在此时,一个侍女匆匆而来道:“小姐,老爷让您去前厅见客。” “可知来人都是些什么人么?”温兰淡淡的问道。 “回禀小姐,是两名士子,其中一人好像叫什么聂豹,至于另外一位,奴婢没记住,听说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听到聂豹这个名字,温兰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此人可是尚书监的成员,乃是皇帝身边的嫡系亲信,现在他过来了,那他身边的那人会不会是皇帝呢? 温兰虽说对自己义父的手段有些不屑,但也不得不佩服义父揣摩人心的本事。 当今皇上擅长诗词一道,现在听闻自己一个小女子诗才无双,心中定会不服气的,大有可能会来见识一番。 虽说义父只说让自己魅惑住皇帝,获得荣华富贵。 但温兰隐隐感觉到,义父的目标绝不会如此简单。 抛去这些杂念,温兰打扮一番,换了身衣服,便去了前院。 路过义父的书房时,温兰感觉到了一丝寒气,里面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令人毛骨悚然。 她旁边的小侍女低声问道:“小姐,老爷的书房是不是有密室啊?” “你从何得知?” “是厨房的王大娘告诉奴婢的,王大娘说每天送去老爷书房的饭食都很多,够几十人吃的了,老爷一人绝对是吃不了这么多的。” 温兰皱着眉头怒斥道:“以后这种话,不准乱说,管好自己的嘴,老爷的事也不要瞎打听,知道么?” “奴婢知错了,小姐。” 来到前厅,邵元节非常热情的介绍道:“聂大人、徐才子,这位便是老夫的孙女。” 气氛里透着一丝诡异之处,温兰立刻行礼道:“小女温兰参见两位大人。” 聂豹摸着短须笑道:“听说温小姐是位才女,正好聂某这个弟子也酷爱诗词之道,才子佳人,斗诗斗词,说起来也是一桩佳话啊。” “聂大人过奖了,小女子无才,无法与这位徐才子一较高下。”温兰淡淡的回道。 邵元节干咳一声道:“放肆,这位徐公子可是本次应天府试的解元,他的文章连圣上都夸赞不已,今年科举必然是高中的,怎可如此无礼?” “温老伯过誉了,在下徐阶,参见温小姐,此次确实是在下孟浪了,还请温小姐不要见怪。” 温兰冷漠的回道:“徐公子莫要见怪,小女子今日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说完温兰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邵元节尴尬的笑道:“两位不要见怪,老夫这孙女从小被老夫给宠坏了,不识礼仪,得罪之处还请两位多多海涵。” “哈哈,无妨,今日我师徒二人本就是闲来无事,来此踏青赏景,听闻人家说起温小姐,一时好奇,方才前来相见,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多有打扰之处,还请温老伯恕罪。”聂豹不禁大笑道。 “无妨,现在天色已晚,两位不妨留此用饭。” “那就叨扰温老丈了。” 回到房间,温兰方才明白邵元节的意图,邵元节之所以让自己拒绝聂豹,就是想为自己塑造一种高冷的才女形象,这样的女人最能引起男人的征服欲,尤其是像皇帝这种征服欲极强的男人。 温兰沉默半响方才对自己的贴身侍女说道:“小莹,你跟着我也有五年了?” “小姐,整整五年。” “现在我被义父监视起来了,身边人也只能靠你了,你一会去前院,想办法单独接触到那两位大人,帮我带个口信给他们。” “小姐,你不是不喜欢他们么?”小莹不解的问道。 温兰认真的回道:“小莹,有些事我一时半会给你解释不清楚,但你要相信我,此事关乎你我主仆二人的身家性命,一定要想办法把话带到。” “小莹虽然不聪明,但小莹相信小姐,小姐您尽管说便可以了。” “好,那你记清楚了。” 小莹认真的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王卫百”三字即可。” “知道了,小姐,我现在就去。” 此时冰雪聪明的温兰已经猜出了邵元节的企图,邵元节骗了自己,邵元节真正的目的是弑君,要不然他不会在密室中埋伏杀手。 温兰虽然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人,但从来没想过弑君这种事,那可是一国之君啊。 而且温兰也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女子,通过这么多天与诸位士子的交流,温兰基本可以确定,当今皇上是个好皇帝。 河套开边、减轻赋税、移民戍边,这些都是明君所为,自己万万不能当这个千古罪人啊。 要是让邵元节知道了温兰此时的所思所想,一定会极度后悔的,他唯一做错了的一件事便是让温兰读了太多书。 第130章 鱼上钩了 朱载圫放下手中的奏章叹道:“王卿,聂豹、翟銮、唐皋三人自荐要去九边,你觉着如何?” “皇上,臣觉着此事是好事,这三人处理政务的能力是有了,所欠缺的便是实务一道,而边境之地,环境复杂,正好可以好好锻炼一番,待他们归来,也就可堪大用了。”王廷相拱手回道。 “那会不会影响尚书监的正常运作?” 王廷相自信满满的回道:“皇上放心,有臣在,不成问题。” “甚好,既然如此,那朕便同意了。” “皇上圣明。” “这个月二十号便是母后的忌日了,朕要去怀恩寺为母亲斋戒三日,朝中之事,朕便交给爱卿了。” “皇上仁孝,此乃大明之福也。”王廷相躬身施礼道。 将宫里的事情安排好,朱载圫给张太后打了一声招呼,便率人直奔怀恩寺而去…… 此时一夜宿醉的聂豹、徐阶二人却是刚刚醒来,二人相视无言,昨晚他们都留在了温家庄子过夜。 万万没想到,那温老丈的酒量会这么好,两个年轻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徐阶摇了摇头,感觉有些头痛欲裂。 徐阶担心的问道:“先生,学生怎么感觉这酒好像不对劲呢?” “我也有这种感觉,平常我的酒量不会这么差啊。”聂豹缓缓说道。 就在这时,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伺候二人洗漱。 其中一个有一颗小虎牙的侍女脚下一歪,差点跌倒在地,眼疾手快的徐阶立刻扶了一把。 一张纸条不留痕迹的滑入了徐阶的衣袖中。 徐阶不留痕迹的收了起来。 洗漱完,二人去给温老丈道别,婉拒了温老丈的好意,随便找了一个借口,便匆匆离开了。 离开温家庄子有一定距离,徐阶才将那张纸条交给聂豹。 聂豹一头雾水的问道:“这是个人名么?” “先生,“百”通“白”,“王”加“白”岂不是就是“皇”么?还有这个“卫”字,那女子是不是提醒我们皇上有危险啊?” 听闻此话,聂豹面色大变,拍了拍徐阶的肩膀道:“子升,你先回府,我马上进宫,无论真假,我们都要确定一下皇上的安危。” “先生且慢,此处离怀恩寺不远,他们会不会准备在怀恩寺暗害皇上啊?”徐阶缓缓说道。 “有这个可能?那我就先去一趟怀恩寺?”聂豹皱眉回道。 “先生还是先去宫里,怀恩寺那里交给学生,学生一旦见到皇上,便会立刻劝说皇上离去。”徐阶提出了一个两全之法。 “甚好,就这么定了。”说罢二人飞身上马,便分道扬镳了。 此时的朱载圫正在去怀恩寺的路上,路过一家茶馆,朱载圫感觉有些口渴,便准备在此歇歇脚再赶路。 茶馆中恰好有几位士子,孟冲想把人都撵走。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没必要,这又不是在宫里,别平白无故的坏了人家的生意。” “一个小本生意,不足为虑。”孟冲冷笑一声道。 “哼,任何凭手艺赚钱的人,我们都该尊重,明白么?”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孟冲缩了缩脖子,便站到了一旁。 几名士子没有理会朱载圫这些人,自顾自的说道:“最近温家庄子不知为何闭门谢客了?害的我和张兄白跑一趟。” “是么?听说那位温小姐可是一位天仙美人,还有万贯家资,而且还极其擅长诗词之道,只要有人能做出好诗来打动她,不需要入赘,便可抱得美人归,张兄的才学在我们众人之中是最好的,张兄没去试试,真是可惜啊。”一名士子谄媚的说道。 那位张姓士子摇了摇头道:“几位兄台真是过誉了,小生只是好奇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小生已有家室,并不做他想。” 只凭这几句话,朱载圫便给那位张姓士子打上了一个“伪君子”的标签。 孟冲见朱载圫听得入迷,便猥琐的问道:“主子,您在诗词一道上可比那些穷秀才们强多了,您要不要去试试啊?” 朱载圫此时也颇有些意动,毕竟像这种“才子佳人”的戏码,朱载圫也是心慕已久。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牛达,过去问问路,咱们现在就出发。” “诺,主子。” 此人是九重天刚刚安排到朱载圫身边的贴身保镖,虽说是太监,但却有万夫不当之勇,而且忠心耿耿,被朱载圫戏称为自己身边的“恶来”。 牛达这个憨人问话的方式很霸道,那几名士子只是多嘴了几句,便被打掉了满嘴牙。 朱载圫喝完最后一杯茶,扔给掌柜的一个金裸子,便带着人直奔温家庄子而去。 到了温家庄子,朱载圫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说道:“去叫门?” 牛达刚要上前,朱载圫便笑骂道:“没让你去,孟冲,你去。” “诺,主子。” 庄子上的管家打开门,非常礼貌的说道:“这位爷,最近我家小姐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哼,你是什么东西啊?你说不见就不见啊,赶紧把人叫出来。”孟冲冷哼一声道。 “孟冲,休得无礼,在下龙玉,专门来拜访贵府小姐,还请管家海涵,在下这里有一首好诗,你可先交予你家小姐品鉴。”朱载圫彬彬有礼的说道。 见到朱载圫后,管家恍惚了一下,但立马稳定心神,恭敬的说道:“公子请说。”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朱载圫缓缓说道。 “好诗啊,公子稍待,小的现在就去回禀小姐。” 朱载圫也不介意,点了点头,便去了一旁的门房等候。 管家直奔邵元节的书房而去,邵元节怒哼一声道:“什么事啊?如此急躁?” “老爷,那个人来了。” “你说谁来了?”邵元节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 “皇帝啊。” 邵元节勉强平复好心情道:“你先过去稳住他们,我安排好立刻赶过去。” “老爷,这个时候还是让小姐出面,皇帝就是冲着小姐来的。” “不行,必须按照规矩来,要不然他们会起疑的,你先去告诉他们,就说他的诗,小姐已经认可了,请他们移步花厅等候。”邵元节一口拒绝道。 “老爷英明,小的现在就去。” 管家刚刚离开,邵元节便拧了一下桌案上的花瓶,一个密室入口出现,邵元节的身影转瞬就不见了。 ipaoshuba.com 第131章 遇险 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这座庄子虽不大,但却极其雅致,曲径通幽、错落有致,隔水望去,远处亭台楼阁如在画中,但见春色似锦、绿柳含烟,四周景色倒映入水,形成一幅奇异对称的绝妙画卷,仿佛九天仙境般,令人叹为观止。 和一脸轻松的朱载圫相比,牛达却显得颇为紧张,孟冲笑着打趣道:“老牛,放松点,主子这是去会佳人,瞧你这副模样,也不怕吓坏了佳人?” 牛达突然拱手拜道:“主子,奴才感觉这里有危险,咱们还是先退出去。” “哪里有危险?”朱载圫左右打量了一番问道。 “主子,这是武人的一种直觉,还请主子相信奴才。” 听牛达这么一说,朱载圫也有些心虚了,自己这次出行就带了七个侍卫,虽然这些人都是高手,若万一被那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围住,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呢。 毕竟自己的这些侍卫都是军中好手,战场上那是没问题,但要是对付那些下三滥的江湖手段,还真是外行。 朱载圫咽了口唾沫道:“是有些不对劲,刚才朕所写的那首诗如此出色,竟然才过了佳人的第一关,这佳人的眼光也太高了。” “主子圣明,您先走,奴才断后。” 牛达话音刚落,前面带路的那个管家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直奔朱载圫而来。 孟冲连忙拦在朱载圫身前,牛达飞起一脚,便踹飞了管家。 管家一口鲜血喷出,冷笑一声道:“昏君,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两名侍卫刚想上前解决了此人,便被牛达给叫住了。 牛达怒吼一声道:“保护主子要紧,退出去。” 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十几个蒙面大汉便冲了出来。 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们立刻组成三才阵,将朱载圫护在当中,管家挣扎的站起来下令道:“不要靠近,他们手中都有轰天雷,站在远处射死他们。” 牛达也感觉到了自己这一方的弱势,怒吼一声,便将一旁的桌子给踢碎了,侍卫们心有灵犀般,将桌面顶在前方,当成了一面盾牌使用,同时一支烟花冲天而起。 朱载圫给众人打气道:“兄弟们,坚持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羽林军便会赶来。” 朱载圫出行时,后面都会跟着一支三百人的羽林军,但今日朱载圫因为一时起了色心,所以就把他们打发到了怀恩寺等候,而怀恩寺到这里顶多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 孟冲虽然也很怕,但却坚持走在朱载圫前方,众人也都明白,若是朱载圫出了问题,今天所有人都活不了。 相反只要把朱载圫平平安安送出去,哪怕自己身死,自己家里人也会得到丰厚的抚恤的。 管家恶狠狠的一挥手,迅如闪电的箭矢便扑面而来,盯在木板上噼里啪啦的直响。 有两名侍卫已经中箭倒地不起,牛达的胳膊上也中了一箭,这反而激发了他的凶性,牛达从地上提溜起一具尸体,便在其掩护下,往前猛冲了十几步。 两个轰天雷扔出,一阵硝烟过后,那些杀手们大部分已经倒地不起了。 众人趁着这个机会,退出这个院子,前面便是大门,牛达却带着众人冲上了一个碉楼,这是山庄主人为了防止流寇所建的,都是石头垒成的。 进了碉楼,孟冲破口大骂道:“老牛,你疯了么?这样咱们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了?” 朱载圫一脚踹了过去怒骂道:“说谁是王八呢?” 牛达连忙解释道:“主子,外面咱们也留下了两个看马的兄弟,倒是到现在也没人报警,很有可能这两个兄弟也遇害了,这样下去,咱们即使出门,也免不了被人家一网打尽的命运,毕竟现在咱们没有战马,两条腿是跑不过四条腿的,所以咱们只能在此拼死一搏了,有了这个碉楼,短时间之内,那些杀手拿不下咱们这几人。” “老牛,要是他们用火攻呢。”孟冲不禁问道。 “都是石头,短时间内烧不透。”牛达冷冷的回道。 孟冲还要再多嘴,被朱载圫给制止了,朱载圫长叹一声道:“此次乃朕之过也,把大家带入了死地。” “为主子效命,此乃奴才等人的荣幸。”牛达等人跪在地上轰然回道。 朱载圫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朕也不是懦弱之辈,若贼人攻上来,朕与尔等共作战、同生死。” “主子放心,贼人想要伤害您,除非跨过奴才的尸体。”牛达咧着白牙大笑道…… 此时,王勋正率领着大部队急速往这里赶来,王勋等人刚刚来到怀恩寺,便遇见了来此报信的徐阶。 此事事关朱载圫的安危,所以王勋二话不说,便率军赶来了,路上又看见了朱载圫发来的信号,王勋更是焦急万分,由此看来,朱载圫等人一定是遇到了危险。 一炷香时间左右,三百羽林军便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温家庄子,久经沙场的王勋一眼便看见了着火的碉楼,王勋怒吼一声道:“皇上就在碉楼内,抓紧冲进去,解救皇上。” “诺,大帅。” 此时的羽林军已经顾不得什么章法了,十几个轰天雷往墙边一扔,那围墙便轰然倒地。 然后众人便一窝蜂的冲了上去,邵元节养的死士总共也不多,也就三十来人,刚才还被轰天雷炸死了五六人,现在剩下的也就二十多人了,这二十多人哪里是三百羽林军的对手,所以一场短暂的接触战,很快便结束了。 王勋大喊道:“赶紧救火,另外把全庄子的人都抓起来,听候皇上处置。” 不一会,灰头土脸的朱载圫便被救了下来,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还有三个,就在刚刚,又有两名侍卫为了保护朱载圫而牺牲了。 王勋看见朱载圫的这副狼狈模样,立刻跪在地上请罪道:“末将救驾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起来,此事不怨你,是朕任性了,对了,你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皇上,末将刚到怀恩寺,便碰见了来报信的徐阶徐公子,徐公子说您有危险,末将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路上便看见了您发出的求救信号。”王勋如实回道。 听到徐阶这个熟悉的名字,朱载圫不禁有些恍惚,最会做官的徐阶徐首辅终于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第132章 化险为夷 徐阶被羽林军给带了上来,第一次见皇帝,徐阶虽说有些紧张,但表现的却还算良好。 朱载圫和颜悦色的问道:“你是如何得知有人要害朕的?” 于是徐阶便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朱载圫。 朱载圫听完后,摸着下巴缓缓说道:“看来这庄内也不都是乱臣贼子么?徐阶。” “学生在。”徐阶拱手应道。 “替朕找出来那个给你通风报信的人。” “学生遵旨。” “王勋,把活口给朕押上来,朕倒是要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弑君?”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很快仅存的几个活口便被羽林军给押了上来,其中便有那个带朱载圫等人进门的管家。 朱载圫手提宝剑,来到管家面前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是命大啊,这样都没死?” “昏君,你不得好死。”说罢管家一口血痰便吐了出来,正好吐在了朱载圫衣袍的下摆上。 朱载圫大怒,反手一剑,一颗人头便滚落在地,因为是第一次杀人,没有掌握好力度,所以朱载圫也被喷了一身鲜血。 众人大吃一惊,王勋连忙劝道:“皇上,不必和这些乱臣贼子计较,您把他们交给末将,末将定能问出幕后黑手。” 此时朱载圫的腹中早已是翻腾倒海,强忍住恶心,朱载圫缓缓说道:“全部杀了,有人会给朕答案的。” “启禀皇上,庄内发现了密道。”一个羽林军什长跑过来禀报道。 朱载圫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又让他跑了。”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人去追啊。”王勋破口大骂道。 就在此时,徐阶带着两名女子过来了,看着眼前的这几具尸体,那个小侍女早已忍不住,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至于另外一个绝色少女,虽说脸色苍白,但还勉强能够控制得住情绪。 朱载圫微微一笑道:“想必你便是朕这次要见的人?” “民女温兰参见皇上。”温兰行礼道。 “给徐阶送信的也是你?” 温兰点了点头道:“正是民女。” “真是奇怪啊,要杀朕的是你,要救朕的也是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皇上,民女从未有过弑君这等大逆不道的念头,民女之所以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毕竟民女也不过是一颗棋子而已。”温兰不卑不亢的回道。 “那又为何救朕?” “因为民女不想天下失去一个好皇帝。”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愣住了,紧接着便是哄然大笑。 此女不仅长得国色天香,更是冰雪聪明啊。 “那到底又是谁要害朕呢?” “此人皇上应该不陌生,此人便是龙虎山的弃徒邵元节,民女是从小被他买来的,此次他便是以民女为饵,在京城里兴风作浪,一些有贼心之人,自然会上当。”温兰意味深长的说道。 朱载圫尴尬的摸了摸下巴,温兰说的没错,自己之所以中计?完全就是被美色给冲昏了头脑。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将温兰主仆二人送去皇庄,剩下的人随朕回宫。” “民女恭送皇上。” 朱载圫路过徐阶的时候,拍了拍徐阶的肩膀笑道:“朕在金銮殿上等着你。” “诺,学生定不辜负皇上的期望。”徐阶激动的回道。 回宫的路上,孟冲低声问道:“主子,那个女人可靠么?” “哈哈,那是自然,你什么时候见到你家主子在女人身上栽过跟头?”朱载圫颇为自得的说道。 孟冲连忙称是,但心里却是一阵腹诽。 今天算是孟冲这一生过得最胆战心惊的一天了,就在刚刚,孟冲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那些杀手其实都是精英,若不是徐阶提前报信,自己这几人绝对撑不到半个时辰,就连勇武无双的牛达都受了重伤,可想而知,刚才的情形有多危险? 走到半路,一支大军遥遥而来,为首之人正是杨廷和和王守仁。 朱载圫都差点忘记,徐阶和聂豹是分头去报信的,一个去了怀恩寺,另一个则是去了宫里。 这下子自己的那点丑事,可算是人尽皆知了。 见到朱载圫满身鲜血,杨廷和差点一头跌下马来。 王守仁连忙问道:“皇上,您受伤了?” “哈哈,无妨,这是贼子的血。”朱载圫干笑两声道。 听到这个回答,杨廷和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方才落地,紧接着一股怒火便直冲云霄。 此时的杨廷和已经顾不得君臣之礼了,大喝一声道:“皇上,你为了一女子,竟然甘愿赴险,你这么做,对得起太皇太后么?对得起我大明的列祖列宗么?” “先生息怒,朕只是一时冲动。”朱载圫弱弱的回道。 王守仁叹了口气继续问道:“皇上,你杀人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这个朕当时也是一时失手……” “哎,天子之剑岂可轻用?老臣还请皇上回宫,闭门思过,此乃老臣等作为先生的职责所在,还请皇上莫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王守仁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就连一向好脾气的王守仁都这副模样了,可想而知,张太后等人有多么的恼怒。 朱载圫也不敢狡辩了,只好乖乖听训。 回到宫里,等待着朱载圫的又是一顿训斥,张太后的唾沫星子喷了朱载圫一脸。 最终,朱载圫被张太后给禁足了,朱载圫在太庙要守孝十五日方能出来。 朱载圫唉声叹气的搬进了太庙,同时王廷相当晚便在太庙不远处搭了一个小亭子,每日都有尚书监的人在那里值班。 朱载圫也明白,这是大臣们给自己吃的一个定心丸,此事只关乎皇上的私德,与朝政无关。 太庙那地方不能生火,所以这里一到晚上便非常的寒冷。 朱载圫因为要自省,也放弃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每日吃着素食,穿着素衣,在祖宗面前读书写字,怡然自得。 第七天的时候,郑林匆匆而来。 朱载圫放下手中的《论语》,淡淡的问道:“抓到邵元节了么?” “皇上,奴才无能,没有抓到那个逆贼,但奴才已经基本确定了他逃跑的方向,他应该进了太行山。”郑林拱手回道。 “安陆王那里有什么动静么?”朱载圫继续问道。 郑林摇了摇头表示没有。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朕这位堂叔还真能沉得住气啊,你安排谷大用亲自去一趟安陆,就说朕赏赐给了他两个宫女以表心意。” “诺,皇上。” 朱载圫喃喃自语道:“朱厚熜,老子就是要盯死你,让你连床围之事都不得自由,就不信你不露出狐狸尾巴。” ipaoshuba.com 第133章 仁义道德 “陆炳、黄锦两人有何动向?”朱载圫继续问道。 “毫无动静,奴才已经安排好了人,一旦有异动,杀无赦。”郑林冷冷的回道。 “甚好,此事了结,这二人方堪大用。” “诺,奴才知道了,若无其它事,那奴才就告辞了。” “等一下,还有一个人不要漏了。”朱载圫喊住了郑林说道。 “皇上说的是袁宗皋?” “正是此人,朕派他去皇庄,便是一种试探,现在看来他倒是做的还不错,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次还是将他一起纳入考核范围,若有异动,格杀勿论。” “那袁小姐这边呢?” 朱载圫痛苦的闭上双眼道:“朕的皇后还未定,也不一定便是她,朕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失了天下。” “奴才遵旨。” 打发走郑林后,朱载圫叹了口气道:“一想到此事有可能牵扯到莲儿,朕便好生难过。” “主子,不必担心,袁宗皋又不傻,奴才觉着他会做出正确选择的。”孟冲低声安慰道。 “哎,但愿如此……” 三月二十六日,今日是朱载圫从太庙出来的第一次大朝会。 大朝会刚开始,朱载圫便开门见山的说道:“朕最近做了一件错事,在太庙自囚了十五日,这段时间,朝政大事多赖内阁诸卿,孟冲。” “奴才在。” “下旨嘉赏内阁,每人赏银百两、绸缎十匹。” “诺,主子。” “臣等浅薄,谢过皇上。”内阁众人连忙出列拜道。 “诸位爱卿想知道朕这十五日的收获么?”朱载圫笑问道。 “臣等恭聆圣听。” “朕近几日一直拜读几位采风使还有御史们所上的奏章,说实话,有些事情,朕看的是怒发冲冠,但朕今日不准备追究,相关罪责将由刑部、大理寺处理,朕今日只说说朕的体会。 首先最重要的体会便是朕明白了真正的治国之道,是什么呢?说白了就是治民。 而如何治民呢?最核心的便是了解民生,比如东南的奏章中说的最多的便是百姓深受倭患,苦不堪言;而北方则是天灾不断;东北严寒,女真人不断外出骚扰;西南瘴气横行,这些都是关系着大明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面,只要朝廷为百姓们解决了这些困难,那大明江山自然会永固; 所以说朕的第一个体会便是我大明不需要素餐尸禄的官员,这种人比贪官污吏的危害更大。 其二便是朕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就是作为皇帝,要行王道,要正大光明,说实话,朕之前行事喜欢剑走偏锋,经过此事朕方知,此非帝王之道也。” “皇上有此觉悟,乃天下之福也,正如《道德经》所言,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 所谓的帝王之道,被很多人理解成权谋之术,首先权术这个东西当然是存在的,但它只是术,不是道,皇上之前所学皆是术,非道也。”杨廷和侃侃而谈道。 “哦,那帝王之道是什么呢?”朱载圫意味深长的问道。 “五帝、三王之道,说具体点就是仁义道德。” 听到这个答案,朱载圫不禁大笑道:“先生所言甚是,世上之事无非就是“仁义道德”四字么?” 说罢,朱载圫挥笔写下了这四个大字,然后交给孟冲道:“做成匾额,挂在龙椅上方,朕要时刻提醒诸臣,牢牢记住这四个字。” “诺,皇上。” “既然说起“仁义道德”四字,那朕今日便定一个规矩,我大明朝日后将以“王霸之道”杂之,朕的朝廷容得下能官、良臣,就是容不下庸官,大家都回去好好想想,若觉着自己确实不适合为官,那就尽早辞官,该有的荣耀朕还会给的,若日后被朕发现,那可就不是这么容易脱身了。” “诺,臣等遵旨。” 今天的这个朝会开的有些莫名其妙,众臣都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皇帝半个月前做了什么。 但因为此事透露着太多不寻常,所以大家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今天的朝会上争取不刺激到皇上。 朝会刚开始后,朱载圫的表现也很正常,但随着“王道”的讨论,皇上又好像被刺激到了。 但杨廷和所言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啊,一时之间,众臣都有些懵了。 不了解朱载圫的人可能觉着朱载圫有些神经质,但熟悉朱载圫的人都知道,其实这是朱载圫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 也不知道为啥?朱载圫的自尊心极强,他可以自我批评,但绝不接受他人的批评,尤其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回到文渊阁,杨一清苦笑一声道:“阁老啊,你没事招惹皇上干什么?” 杨廷和冷哼一声道:“他肚子里有气,老夫就没气了么?为了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跑去送人头,要不是运气好,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事后还不知悔改,将那妖妇藏在了皇庄中,你看看他,继位刚满一年,后宫女人就四个了,就这样还不知足,还在外面沾花惹草,真是岂有此理。” 回到宫里,朱载圫便直奔储秀宫而去。 不知道哪个混蛋多嘴,现在袁莲儿都知道了此事。 现在的袁莲儿在储秀宫的地位非常高,日常的礼仪训练都没人敢催促她。 但袁莲儿本人却是古井无波,照常训练,照常与人交往,从不搞特殊化,一时之间袁莲儿贤惠之名传遍宫内。 也不是没有人不知好歹的去找过袁莲儿的麻烦,但每一次袁莲儿都能化险为夷,而且想欺负她的那些人全部被撵出了宫。 至此,傻子都明白了,有人一直在暗中帮助袁莲儿,而这个人很有可能便是皇帝。 今天是朱载圫头一次在白天出现在储秀宫,所以朱载圫的到来,也引起了很大的骚动。 朱载圫没有理会那些花痴女,直奔袁莲儿房间而去。 袁莲儿见到朱载圫时也是大吃一惊,朱载圫干笑两声道:“莲儿,你听朕给你解释,朕之所以留着那个女人,并没有歹心,就是想借此引出邵元节来,那个混蛋两次差点让朕陷入死地,留着他早晚是个祸患。” “皇上不用解释,奴婢明白,奴婢也相信皇上。”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 “但奴婢还有件事想请问皇上。” “但说无妨。” “若邵元节被抓到了,那皇上又该如何处置那位温小姐呢?” 一句话把朱载圫问的耳红面赤。 见朱载圫这副模样,袁莲儿不禁“噗嗤”一声笑出声道:“若皇上真的喜欢,就接进宫,一直留在外面,不成体统。” 第134章 亲耕大典 中国自古以来就是一个农耕大国。 在大明,农业的丰歉会直接影响到国计民生,因而帝王对春耕尤为重视,哪怕昏君在这种事上都不敢糊弄。 每年立春后,皇帝都会在一块特定范围内的耕田里亲自示范扶犁耕田,以号召全国民众积极耕田劳作,这块特定的耕田可称为“演耕地”,而皇帝做的示范活动可称为“亲耕礼”。 按照大明的礼制,参加亲耕活动的百官需提前斋戒。 斋戒完成后,顺天府的官员会提前进宫将耕田用的耒耜和种子呈给皇帝检阅。 随后由宫廷官员捧着各种农具、种子由午门左侧门洞走出,在鼓乐和挂着彩旗的马车护送下,将它们送到“演耕地”位置。 等到亲耕礼正式进行的那天,皇帝会身穿龙袍、头戴翼善冠,坐轿到先农坛,先去具服殿换上祭祀农神的衣服,上香祭祀先农,行三跪九叩大礼,随后换回原装,并由太常卿导引至具体位置, 亲耕礼开始时,由户部尚书和顺天府官员分别跪向皇帝,敬上耒耜和鞭子。 皇帝一手持鞭、一手扶耒耜,在地里来回耕田三次,顺天府官员跟在后面播种子。 随后,皇帝把耒耜和鞭子还给官员,然后登上演耕地北面的观耕台,观看官员耕田。 其中,王公往返耕田五次,尚书和九卿官员往返耕田九次。 之后,皇帝回具服殿换衣服,坐上宝座,接受百官及参与耕田的老农跪拜礼,并下令由老农带领数十农民耕完剩余农田。 亲耕礼完成后,百官行向皇帝庆贺礼,皇帝亦对参加礼仪的人员进行赏赐。 这便是往年的春耕流程,基本上都是以做戏为主。 但今年,朱载圫看着那些吃的肥肠大肚的官员们,不禁冒出了一个新主意。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诸位爱卿,为了显示朕对农耕的看重,今年这百十亩地不如就咱们由君臣共同完成耕种。” 此话一出,礼部尚书毛澄刚想站出来反对。 只见杨廷和笑着拱了拱手道:“皇上英明,忆苦思甜,也是吾等该做的。” “哈哈,几位先生和朕一起负责天字一号田,其余人等,由毛尚书来进行分配。”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诺,臣遵旨。”无奈之下,毛澄只好拱手应道。 天字一号田内,王守仁牵牛、杨廷和、杨一清二人扶着耒耜,而朱载圫优哉游哉的拿着一根小鞭子跟在牛屁股后面。 都是大佬,自然不会真的耕完一亩地,四人勉强耕种完一笼,剩下的便交给宫里的那些太监了。 孟冲找了一个块布铺上,准备好吃食,朱载圫四人坐在上面,一边看着其他大臣满头大汗劳作的样子,一边喝酒聊天,甚是怡然自得。 朱载圫笑问道:“先生,今年新粮种的人多么?”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顺天府种植的不是太多,更多的是一些官员、士绅在家里的闲地种了一些,但今年开春以后山东大旱,所以老臣便自作主张将大多数种粮都送去了山东,据说这新粮耐旱,希望能给朝廷一个惊喜。” “相信朕,你们会见到惊喜的。”朱载圫信心满满的回道。 “既然皇上如此有信心,那老臣不妨和您打个赌如何?” “好啊,赌什么?”朱载圫顿时来了兴趣问道。 “老臣手上的那一本南北朝的《竹书纪年》,您不是觊觎已久了么?老臣就拿它做赌注,至于老臣也看上了皇上的一样东西,不知皇上可否割爱?”杨廷和意味深长的问道。 “先生但说无妨。” “老臣想要您一个恩典。” “哈哈,这还不简单啊…”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皇上,老臣这个恩典现在不用,等以后再用可以么?” “朕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先生这是想要一个免死铁卷,就是不知道先生将来要拿它来救什么人了?” 杨廷和苦笑一声道:“也许是在救老臣自己也说不定呢。” “先生放心,你我师徒一场,绝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既然先生都开口了,那无论输赢,朕都会给你这份恩典。”朱载圫真情毕露的说道。 “老臣叩谢皇上。” 其实对于杨廷和,朱载圫的感情是蛮复杂的,首先要说明,朱载圫对他还是很忌惮的,尤其是刚登基的那段时间,朱载圫是夜夜难眠,因为杨廷和对皇权的威胁实在太大了。 有这样一个权臣在,哪位皇帝不得小心防范? 后来经历了许多事情,朱载圫慢慢的收回了一部分权力,本以为在这个过程中,会遭到杨廷和的竭力阻挠。 但杨廷和不仅没有阻挠,反而是处处相帮,而且还主动为自己善后。 所以一时之间,朱载圫也有些看不透他了,在朱载圫原有的概念中,杨廷和是个非常霸道的权臣,要不是因为他自己想退,年轻的嘉靖帝还真未必是他的对手。 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这样的,他倒像是一个真正为国的老臣。 “先生,移民一事进行的如何了?”朱载圫转移话题道。 “皇上,移民的事情进展很顺利,但老臣等人为此也受了不少弹劾。”杨廷和苦笑一声道。 “谁这么大的胆子?敢乱议朝政?”朱载圫勃然大怒道。 王守仁摸着胡须笑道:“皇上息怒,人家弹劾的很有道理,吾等无话可说。” “哦,那他们弹劾的是什么?” “西北三镇采风使李梦阳弹劾老夫等人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一旁的杨一清连脏话都爆出来了。 朱载圫强忍住笑意道:“这还是朕认识的那位大才子么?怎么变得如此粗鲁?” “皇上,去年咱们刚从九边移民了十万百姓到山东,今年又要从山东、河南两地移民到宁夏三十万百姓,您说这是不是多此一举?”杨一清黑着脸问道。 朱载圫不禁大笑道:“哈哈,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谁也没想到今年鞑靼人会入侵啊?依朕看来,那李梦阳这是在故意报复朕?” 杨廷和摇了摇头道:“无论如何,这都是内阁所犯之错,我们得认。” “既然如此,那朕也得认啊。” 四人相谈甚欢,朱载圫眼见天色已晚,便带着累了个半死的众臣回去了。 因为众臣过于劳累,所以朱载圫下旨只要参见亲耕的大臣,明日休沐一天。 众臣无精打采的谢过恩后,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各自回家了。 第135章 大婚 不出所料,朱载圫最终还是确定了袁莲儿为后。 看在勋贵们的面子上,张倩成为了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而司琴和凝秀因为出身卑微,只能被册封为德嫔和贤嫔。 礼部尚书毛澄拿着皇上立后的诏书,亲自到宗庙和天坛、地坛去进行祭祀,以告慰天地。 然后还会进行纳吉,纳徵和告期三种礼仪。 待这三种礼仪完成后,方才是大婚之日。 作为未来的国丈,袁宗皋这位早已淡出朝野多年的老官僚也成了香饽饽,最近一段时间来袁家拜访的人是络绎不绝。 大家都知道,大明皇室出情种,在袁莲儿还是秀女的时候,皇上就把袁家老家的两座湖赐给了袁家。 若没有什么大的变动,袁莲儿将专宠数年。 这天袁宗皋又是一身酒气的回到府上,他的继室夫人忍不住埋怨道:“老爷,怎么又喝成这副模样?您这身体才刚有起色,您好歹也爱惜点啊。” 袁宗皋摆了摆手叹道:“内阁三位阁老组织的酒宴,不喝不行啊。” “老爷,现在莲儿马上就要成为皇后了,您说他的两位兄弟是不是也能进京了?”袁夫人低声问道。 “放心,当今皇上好像对外戚并不排斥,过几日老夫便会安排他们进京,怎么也得看着姐姐出嫁才成啊?但老夫丑话也说在前面,这两个小子进京后就要去国子监入读,若不能顺利毕业,那就不要入仕了,一辈子当个闲散勋贵也不错。” “知道了,老爷。”袁夫人喜出望外道。 袁宗皋拍了拍袁夫人的手叹道:“这些年多亏你贤惠,没有亏待了莲儿,否则的话,还真不好收场啊。” “老爷这是哪的话?妾身虽然不如大夫人那般出身大族,但好歹也读过几本书,可不是那目不识丁的蠢妇。”袁夫人佯怒道。 “哈哈,你说的没错,今日毛尚书告诉老夫,太皇太后厚恩,明日要见一下亲家,你好好准备一下,可不能让莲儿脸上无光。” “啊,真的么?” “那还有假?” “玲珑、铃铛,赶紧去云衣坊,把我新制定的衣服取来。”袁夫人兴高采烈的离开了。 袁宗皋见状苦笑一声,便自顾自的去了书房。 其实袁宗皋心里一直也有个心结,这个心结便是安陆王朱厚熜。 毕竟自己是从小看着朱厚熜长大的,自己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 但现在看来,朱厚熜好像还是野心不死,今天从酒宴上方才得知,那该死的邵元节又出手了,而且还用了美人计,皇上险象环生,方才躲过一劫。 袁宗皋想给朱厚熜写一封信,好好劝说他一番。 现在谷大用已经去了安陆,并且还带去了两个美人,谁都知道,这是皇上对安陆王的最后通牒,若朱厚熜还不识好歹,那等待着朱厚熜的将是致命一击。 最终,袁宗皋还是没有下笔。 袁宗皋长叹一声便回卧室了,兴王虽然对自己不错,但自己也不能为此赌上全家性命啊。 袁宗皋刚刚离开,一个黑衣人便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他的书房,看着桌子上那张空白纸,黑衣人冷笑一声,然后便离开了。 当晚朱载圫收到了郑林传来的消息后,方才安心入眠。 袁宗皋最终还是没犯糊涂。 对于朱厚熜这个家伙,朱载圫从来就没有小看过他。 他继位后,二十多年避居西苑,练道修玄,却又始终牢牢掌控着整个明朝的政治、财经、军事和民生大权。 而且朱厚熜的驭人之术之强着实罕见,在明朝的皇帝中,除了朱元璋、朱棣外,驭人之术就属朱厚熜最强了。 嘉靖帝时期的内阁,是明朝时期的顶峰。 在其统治的四十五年时间里,出现了许多着名的阁臣,分别是:杨廷和、夏言、严嵩、徐阶、高拱、张居正;还有就是名人辈出,像海瑞、胡宗宪、戚继光、俞大猷、杨继盛、谭纶、赵贞吉等等。 这个时代,是明朝最为精彩的时代,也是当皇帝最危险的时代,因为稍有疏忽,这些人便会群起而攻之,将皇帝撕成碎片。 但年少登基的朱厚熜却能很好的掌握住这些人,由此可见朱厚熜的聪明才智和权谋手段有多强? 若不是自己刚刚登基,也没找到合适的理由,朱载圫早就从肉体上消灭朱厚熜了,还用等到今天……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五月初二,宜嫁娶。 这一天天还未亮,朱载圫便穿戴好冕服去了皇极殿,文武官员也穿戴朝服来行礼。 迎娶的工作主要是由正副使来担任,而此次迎亲的正副使正是朱载圫的三位先生,其中杨廷和是正使,另外两位则是副使。 正副使先向皇帝叩拜四次,然后拿上制案,节案,从大殿中门出,彩礼紧随其后。 此时,传制官告诉正副使迎接的工作“兹选某官某女为皇后,命卿等持节行纳采问名礼”。 正副使举着制案和节案从奉天门出发,到了奉天门的时候,还要把制案和节案放到迎娶皇后的彩舆中,然后褪去朝服,乘马而行,带着鼓乐部队从大明门出发,一直奔赴迎娶的官员家去。 皇后穿戴完毕之后,到香案前拜四次,由宣册官宣读加封诏命,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皇后在宣册官的指引之下,一一册赏一些婚礼的女官和主婚者。 在册封礼仪都结束之后,皇帝要换上衮冕,皇后要换上礼服,然后到奉先殿拜谒皇帝的家庙,拜谒完毕之后,才能回宫。 回宫之后,还要合卺,礼仪方才结束。 忙活了一天,就在合卺礼上吃了几口菜,等到晚上所有人都离开后,朱载圫便立刻又安排了一桌酒席,供自己与袁莲儿享用。 吃饱喝足之后,看着娇羞的袁莲儿,朱载圫终于忍不住了。 两人倒在床上,褪去衣物,袁莲儿轻声问道:“皇上,您真的喜欢臣妾么?” “那还有假?从朕见你第一面开始,便喜欢上你了。” “嗯,臣妾信您。” 新婚之夜,朱载圫对于袁莲儿很是温柔,生怕给她留下不好的记忆。 第二天一早,二人很早便起来去拜见太皇太后了,第三天继续延续;第四天,皇帝需要穿衮冕到华盖殿,亲王拜八次,负责婚礼的官员拜五次,然后到奉天殿,由文武官员上贺表,行庆贺大礼;婚后第五天,皇帝皇后要行“盥馈礼”,至此大婚才算完全结束。 第136章 神秘来客 大婚过后没几天,朱载圫便带着袁莲儿去了皇庄散心。 至于刚刚进宫的张倩便只能独守空房了。 朱载圫有个私心,那就是想让袁莲儿先怀孕,若袁莲儿运气好,可以生下嫡子,那日后就没有那么多麻烦事了。 若是张倩先生下皇子,以她娘家的势力,未来少不了一场储位之争。 至于司琴、凝秀二人,即使有了儿子傍身,对于皇位也没有什么大的威胁,除非袁莲儿、张倩二人并无所出,否则皇位是轮不到她们的孩子的。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有些事情还真得提前筹划,嘉靖、万历两朝可都曾有过夺嫡之争。 来到皇庄,朱载圫首先带着袁莲儿去看望了重伤未愈的牛达。 牛达朱载圫,挣扎的站起来准备行礼。 朱载圫连忙扶住牛达叹道:“老牛,跟朕就不要客气了,你好好养伤,朕今日和皇后特意来看你的。” “奴才叩谢两位主子。”牛达泪流满面的回道。 “老牛,等你伤好后,就跟在皇后身边,你也知道,后宫也并不像外面说的那般祥和,有你保护皇后,朕放心。” “奴才定不负主子厚望。”牛达拱手回道。 出了牛达的房间,袁莲儿看出了朱载圫的心情有些沉重,便紧紧握住了朱载圫的手问道:“皇上,上次您是不是很危险啊?” “哎,朕的战马因为不听从贼人的命令,被人剁成了肉泥;与朕朝夕相处的羽林军,一下子便死了六个,这些人可是贴身保护朕的,他们每个人的名字,朕都能叫得出,还有牛达,这家伙虽然是个太监,但绝对也是一员虎将,连他也身中箭矢无数,战后太医从身体里剜出来的箭头足有半斗之多……最后甚至连孟冲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都砍死了一个敌人,可是朕在他们的保护下,却毫发无损。”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皇上,您不用再说了,臣妾明白,这些勇士应该重赏。”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是啊,这次朕让牛达待在你身边,你要用好此人,后宫虽说有两位长辈,但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年岁大了,不免会被小人所惑,你切记要小心,既不能恶了两位长辈,也不能使得小人得志。” “皇上放心,臣妾会把握好分寸的。” 朱载圫笑道:“好了,你先到处逛逛,朕还要去见一个人。” “皇上慢走。” 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袁莲儿对身后一直跟着的李芳说道:“大伴,那位姑娘在哪里?本宫想见见她。” 李芳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袁莲儿的贴身侍女红玉不禁怒斥道:“皇后身为中宫之主,要见一个民女,难道还不行么?” “奴才不敢,奴才现在就带路。”李芳缓缓回道。 袁莲儿狠狠的瞪了红玉一眼怒道:“不许对大伴无礼,再有下次,饶你不得。” “奴婢知错了。”红玉连忙请罪道。 袁莲儿和颜悦色的说道:“那就麻烦大伴了。” “奴才不敢当,娘娘,这边请……” 朱载圫会见的是来自鞑靼的使者,此人名叫伯思哈儿,是俺答的亲弟弟。 对于俺答这位枭雄,朱载圫从来就没有放松过,要不是现在大明兵力有限,朱载圫一定先灭了这家伙,再做其它打算。 见到朱载圫时,伯思哈儿稍微有一些恍惚,他万万没想到朱载圫会如此年轻,之前只是从明人口中听过朱载圫的英明神武。 但俺答等人还是一致认为,朱载圫并不是大明朝真正的掌舵者,真正的掌舵者应该是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这三位辅政大臣。 现在看来情况确实出乎了自己的预料。 今天朱载圫只带了夏言一人过来,夏言很好的扮演了一个秘书的角色,坐到一旁负责记录。 “外臣叩见大明皇帝陛下。”伯思哈儿恭敬的行礼道。 “哈哈,贵使请起。” “多谢陛下。” “贵使不远千里来到京城,一路奔波,也是辛苦了。” “回禀陛下,鞑靼现在民无斗志,百姓穷苦难耐,牛羊死伤无数,外臣实在不敢再耽误时间了,还请陛下明鉴。”伯思哈儿痛哭流涕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叹道:“鞑靼百姓受苦,我大明百姓何尝不是如此?数十万百姓抛家舍业,流离失所,朕也是心痛啊,而这一切都要怨吉囊。” “陛下,现在吉囊已死,请您看在鞑靼人已经臣服的份上,伸出援手。” “朕该如何相帮呢?”朱载圫明知故问道。 “鞑靼人现在什么都缺,粮食、兵械,甚至人口。” “粮食朕可以给你们一些,至于兵械么,也可以进行交换,还有那些俘虏,就按照你们大汗开出的价格,两个换一个,你看如何?”朱载圫淡淡的说道。 “陛下,还有其它更好的办法么?”伯思哈儿不死心的问道。 “哎,朕既然都亲自出面了,那自然是我大明最后的底线,你以为朕是那些商贾之徒呢?还会和你在这讨价还价?”朱载圫不悦的说道。 “请陛下恕罪,是外臣孟浪了。”伯思哈儿拱手回道,这个条件其实已经超乎伯思哈儿的预料了,尤其是那种火器,只要有了这东西,那再对付兀良哈人可就便捷多了。 只要吞并了兀良哈人,那么鞑靼便会实力大涨,到那时再回头算账也不迟。 伯思哈儿离开后,夏言不解的问道:“皇上,其它事情都好说,可是连火器都卖给鞑靼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你是怕大明被鞑靼人反噬?” 夏言点了点头道:“臣正是此意。” 听到这个回答,朱载圫不禁大笑道:“那你实在是太小看我大明的能工巧匠了,现在火器已经更新到了第三代,第三代的威力是初代的十倍不止,我大明要改革军制,自然要用好东西了,至于那些剩下的东西,在仓库里放着也是放着,还占地方,还不如卖出去换点牛羊呢。 再说我大明未来五年之内,还是要以休养生息为主,培养一个像鞑靼这样的打手其实也不错。” “皇上,若鞑靼人破解了火器的制造工艺呢?”夏言继续问道。 朱载圫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此事无可避免,因为不光我大明有火器,那些该死的佛郎机人也有,所以我们现在能做的便是积蓄力量,继续加大对火器的研究,只要我们能够一直保持领先,便无大碍。” “皇上圣明。” 第137章 水泥的诞生 出了密室,李芳便过来禀报道:“主子,皇后娘娘现在正在温小姐那里。” 听到这个消息,朱载圫不禁苦笑一声道:“朕知道了。” 朱载圫继续吩咐道:“传胡尚书进来。” “诺,主子。” 很快众人便都到齐了,朱载圫笑容满面的对胡世宁说道:“胡卿,你们工部提供的河套筑城图,朕已经看过了,挺好的,云中、五原两府各辖四县,也就是说,未来三年内,我们要在河套修筑十座城池,除了那些原有的城池,这也是一件不小的工程量。 朕今日带你去见一样好东西,有了这东西,那修城之事则会事半功倍。” “那臣就拭目以待了。”胡世宁笑逐颜开的回道。 朱载圫给李芳使了一个眼色,李芳立刻前面带路道:“主子,胡大人,这边请。” 这是胡世宁第一次来到神秘的皇庄,所以看什么都很新鲜,而且他还在这里看见了许多洋人。 一旁的李芳不厌其烦的为他讲解着,胡世宁越听越觉着不可思议,一炷香时间之后,胡世宁对朱载圫口中之物已经完全相信了。 皇庄虽小,但它所正在研制的东西,处处关乎着国计民生,可谓是大明朝的第一重地。 来到目的地,朱载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不禁有些怀念。 李芳亲自扛了一筐水泥过来,然后便笑盈盈的解释道:“皇上,胡大人,此物易溶于水,遇水则化,搅拌后不久便会凝固,实乃修建各种建筑的利器。” “还得劳烦大伴演示一番。”胡世宁迫不及待的说道。 等到李芳演示完,看着眼前坚硬无比的水泥块,胡世宁对此是爱不释手,这玩意对工部来说,简直就是神器啊。 胡世宁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此物造价几何?” 朱载圫拍了拍胡世宁的肩膀笑道:“放心大胆的用,这玩意就跟烧砖一个道理,花不了多少钱。” “哈哈,那臣就先定制一批了。”胡世宁大笑道。 李芳把早已准备好的订单递给胡世宁说道:“胡大人,您看看,这个价格合适么?若还合适,就抓紧签了?” “李公公,这个就没有必要了,咱们都是为朝廷做事,分的这么清楚做甚?”胡世宁很明显想白嫖。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胡卿,不是这个道理的,朕为了激发大匠们的创造性,特此制定了“专利奖励”一法,也就是说任何人想使用这个技术,都要给发明这个技术的大匠一些钱,方能使用,否则就是违法。 所以这个钱你还真得给,但朕也劝你一句,第一批因为时间有限,你可以去定制,剩下的你不妨直接去买专利,有了专利,你们工部也可以自己生产水泥了,这样就省事多了。” “皇上圣明,臣记下了,但臣还是觉着李公公有些狮子大开口。”胡世宁瞪着李芳说道。 李芳大笑道:“胡大人,咱家狮子大开口又如何?全大明仅此一家,你愿买便买,不买咱家就自己用,今年咱家还准备将皇庄扩张一下呢。” 最终无奈之下,胡世宁还是签下了这个条约。 不理会这两人在这扯皮,朱载圫直接去找袁连儿了,像温兰这种没有名分的女人,就是被皇后给弄死,也没人怪罪,反而拍手称快的人居多。 来到温兰居住的玉芳阁,朱载圫看到了神奇的一幕,温兰和袁莲儿二人正在那里玩投壶游戏。 红玉来到朱载圫面前笑道:“皇上,娘娘和温姑娘一见如故,让奴婢转告您,今晚她准备和温姑娘彻夜长谈,就不陪您了。” 见状朱载圫无奈的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 说完便一脸苦笑的离开了。 看着朱载圫离去的背影,红玉不禁有些失望,她陪着小姐一起嫁到宫里,就相当于陪嫁丫鬟的身份,在大户人家,当女主人身体不适时,陪嫁丫鬟一般都是要主动去陪伴男主人的。 现在看来,皇上好像对自己没有任何兴趣。 无人搭理的朱载圫只好独自在书房对付了一夜,第二天刚刚睁眼,便看见了坐在床头的袁莲儿。 袁莲儿嗤笑一声道:“这么一个大美人,您怎么就把持住了呢?” 朱载圫一把抱住袁莲儿,冷笑一声道:“朕比较认熟。”说罢便不顾袁莲儿的挣扎,两人滚到了床上。 一番风雨过后,袁莲儿显得更加风采照人。 朱载圫强忍着疲惫起床,然后便带着袁莲儿回袁家了。 因为现在还不到皇后回门的日子,所以袁家也未敢大张旗鼓的准备。 来到袁府门口,看着自己许久未见的父母和两个弟弟,袁莲儿的不禁眼含热泪。 朱载圫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今晚你就留在家里,莫要跟着朕一起回宫了。” “皇上,这不合礼制。” “没事,比起那些俗礼来,朕更看重的是父母亲情。” “臣妾多谢皇上。” 按照礼制,拜见帝后,袁宗皋全家要上前行礼。 朱载圫一把扶住袁宗皋,和颜悦色的说道:“国丈,日后您也是朕的长辈了,无人在的时候,就不要顾忌这些虚礼了。” “老臣叩谢皇上隆恩,虽说如此,但礼不可废,皇后娘娘虽是中宫之主,亦不能随心所欲。” 袁宗皋的这番话很明显便是对袁莲儿的一个提醒。 袁莲儿连忙回道:“莲儿谨记父亲的教诲。” 接着袁莲儿和朱载圫站在那里,接受了袁宗皋的一家的大礼。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朱载圫感觉很没意思,难不成成为皇帝后,就必须要泯灭这些七情六欲么? 进了袁府,袁宗皋陪着朱载圫去了花厅,而袁莲儿则陪着自己的继母和两个弟弟去了后院。 朱载圫刚刚坐下,一个侍卫便匆匆而来。 朱载圫看罢手中的军报,恨恨的一拍桌子怒道:“真是岂有此理,鞑靼人都退了,这些背典忘祖的混账竟然还敢抵抗?” 袁宗皋低声问道:“皇上,是不是前方军报?” 朱载圫叹了口气道:“之前鞑靼人也在河套建了一座城,名为松山城,现在鞑靼人退走了,但那些汉人却被留下了,我军前去接收,没想到遭受了埋伏,死伤了三百将士。” “皇上,老臣觉着对于此等不忠不孝之辈,定要用重典,甚至可以赶尽杀绝。”袁宗皋义愤填膺的说道。 “哈哈,国丈倒是和朕想到一块去了。” 第138章 屠城立威 这次带兵收复松山城的是京军第三军团的一位营长。 他也是周政的老部下了,所以当周政看见老部下的尸体被抬回来后,勃然大怒道:“松山城破之后屠城三日!” 要不是刘源清拼命阻拦,当天周政就率领大军踏平松山城了。 周政一直憋屈了好几天,直到皇帝的手令下来,王琼才允许周政带兵去报仇雪恨。 临走前,王琼是这样对周政说的:“如果我们大明想要恭顺和屈服的河套,那么,这些土地就必须被大军亲自踏上一遍,必须打掉这片土地上所有有可能的抵抗之心,如果我们一路上兵不血刃的收复城池,反而不好,那些心中有异志的人就不会被教训,他们不清楚兵火的残酷性,就会有反抗之心。 这次你去的主要目标便是立威,一定要让河套这片土地的所有人都明白,我大明不光只有王道,还有霸道。 我们必须成为河套的实际统治者,不论是这片土地上的汉人亦或是鞑靼人,他们都应该是臣服者!” 想起这一番话,周政就兴奋异常,毫无疑问,现在的大明才是武人们喜欢的大明。 松山城距离甘州不远,所以周政先到了甘州休整两天,然后才会同甘州知府霍韬一起出发的。 此战除了王琼、张永几个主将外,大放光彩的还有霍韬。 霍韬从一个只有功名的白身一跃成为了一州之尊,升官速度堪称神速。 王琼的那番话被霍韬总结成了一句话。 那就是“没有反抗就没有杀戮。” 周政琢磨了半天方才缓缓说道:“这句话很恶心啊?” “确实很恶心,不过考虑到我们正在满是敌人的区域作战,即便是再恶心的话,我这时候也说的出来,执不执行是一回事,但是我们一定要说出来。”霍韬微微一笑道。 看着霍韬和煦的笑容,周政不禁打了个冷颤,这家伙别看文质彬彬的,但比自己这个武将手段还要毒辣啊。 周政苦笑一声道:“此战确实是我轻敌了,一个不到一万人的小城,而且还大多是汉人,我以为他们会投降呢。 但我没想到这里的人如此这般死心眼,宁愿为鞑靼人殉葬也不愿意投降。 其实我一直没有想明白,明知不敌,他们为何还要死守?明知杀伤我军士卒越多,我们的惩罚就会越重,他们为何还要这样做?” 霍韬摆了摆手道:“不必可怜他们,这些人中其实有一部分人是为了鞑靼人尽忠,但更多人是为了和我大明谈条件,这些年,鞑靼人只负责收税,其它什么事都不管,所以这里没有律法、没有秩序,只有几个挂名的官员而已,他们自由惯了,现在让他们接受我们的管理,自然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也就是说山大王当惯了,不想让人管呗。” “正是这个道理。” “哈哈,对付这种人,老子就没有负担了,这种野心家死一个,这世上就多了一分清净,他们的命不值钱。”周政不禁大笑道…… 就在此时,副将进来禀报道:“将军、霍大人,三十门大炮已经都准备好了。” “甚好,你先下去,本将随后就来。” “诺,将军。” 周政拿起头盔笑道:“渭先,既然大炮已经就位,那本将就请你欣赏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炮火融城,让你见识一下我大明最高武力的效能,见识一下坚固的城池在炮火面前是何等的虚弱?” “哈哈,霍某拭目以待。” 二人来到阵前,周政指着城头上的旗子冷笑道:“看见了么?人家已经发出了自己的誓言,人在城在。” “在你说屠城之前,那些民旗根本就没有,自从你放话说要屠城三日之后,城里的百姓才不得不抵抗,如果再不抵抗,你进城之后屠城三日,大家都要死,反之,要是不抵抗才是怪事情。”霍韬冷笑道。 周政毫不在乎的说道:“既然要立威,那屠城就是必须进行的,否则日后我们在河套这片土地上会更加难过。” “此言有理。” 周政吩咐副将一声,副将立刻挥动了手里的红色旗子,炮手们整齐的用火把点燃了火炮上面的药绳。 瞅着嗤嗤冒火的火绳,周政从怀里取出两颗棉球塞进耳朵,怜悯的瞅着耀武扬威嘶声呐喊的松山城守军。 “哎,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一座城竟然就这样毁在了倔强上……” 霍韬的感慨还没有说完,就被震耳欲聋的火炮声给淹没了。 炮弹在城头炸响,那里密布着守城的兵丁, 然后,巨大的冲击波就将城头所有能掀起来来的物件全部掀了起来,包括那些兵丁们。 在火炮的巨大威力前,一座坚城如同纸糊的一般弱不禁风,黑色的硝烟笼罩了城头,城外的明军只能看见断肢残臂在浓烟中不断飞起。 很快,第一轮三发炮弹全部打完之后,明军的阵地上安静了下来。 “不要愣着了,前锋军做好入城准备。”周政冷冷的下令道。 “诺,将军。” 夯土城墙压根就扛不住火炮的威力, 火炮再一次轰鸣起来,随着一声巨响,爆炸的地方,城墙消失了。 周政刚想下令进军,便被霍韬给拦住了,霍韬冷笑一声道:“既然说是惩罚,那就不要说话不算数,炮火继续往内城延伸,三轮之后再入城也不迟。” 周政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还是你够狠啊。” 没有了城墙的阻挡,霍韬能够看见城里此起彼伏的火光,那是炮弹在城里炸响的状态,靠近城墙附近的房子无一例外的倒塌了,一个小女孩一身鲜血的从废墟中爬了起来,面无表情的盯着霍韬这个方向。 周政拍了拍霍韬的肩膀苦笑道:“是不是感觉心里有些不好受啊?” 霍韬没有理会周政,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交到亲兵首领手中,淡淡的说道:“这把匕首上面刻着本官的名字,一会进城之后,你便用这把匕首杀死那个小女孩,这样的话,若日后有人因此事来找本官复仇,本官也认了。” “诺,大人。” 屠城三日的军令已经下达了,就没有朝令夕改的必要,命令已经下达,周政却不愿意去看那副惨状,准备宿营在城外。 三天之后,这座城池就会交给霍韬,由他来安排城中所有的事情。 第139章 刚正不阿李梦阳 李梦阳来到西北虽说还不到一年时间,但却感触良多。 甚至可以说,这一年时间比他前半辈子都要精彩,和他一起发配到边境来当采风使,现在只剩下他一人,其他四人已经辞官了。 从他们辞官那一天起,李梦阳便和四人割袍断交了。 之前李梦阳以被人称为“七子”而骄傲,现在却以此为辱。 因为李梦阳耻于和那些胆小鬼们为伍。 因为表现出色,所以李梦阳也升官了,成为了宁夏布政司的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隶属都察院,虽说只有正七品,但权力却很大,大明建立之后,依十三道,分设监察御史,巡按州县,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之权。 周政带着俘虏回宁夏的那一天,李梦阳也刚刚来到宁夏入职。 看到这些身穿汉服,面黄肌瘦的俘虏们一个个进了战俘营,李梦阳当时脑袋就炸开了,双眼充血,京军这些丘八们真是太狠了,他们竟然敢拿大明百姓来冒功。 枉那王琼还有“名臣”之称,他的官位原来都是拿百姓们的鲜血铸造而成的。 这样的害民之贼,哪怕是自己身死,也要将他们拉下马来。 李梦阳对着自己的亲随下令道:“走,带上本官的官凭,直接去总督府。” 来到总督府,李梦阳整理了一下衣袍,长叹一声对自己的老仆说道:“老夫一人进去即可,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若老夫一旦出现不测,你要想办法回到庆阳府,告诉夫人,让她带着孩子们去京城寻找尚书令王大人,切记不可在庆阳府久留。” “老爷,此行是不是很危险?” “哎,堪称是九死一生,现在的宁夏城都是王琼的人,老夫孤身一人,有心报国,却无力杀贼啊。” “老奴明白了,老爷放心,待老奴安全的把夫人、公子们送到京城,就会追随老爷而去。”老仆拱手拜道。 听到这番话,李梦阳不禁热泪盈眶道:“公子未成人之前,你不能死。” “老爷放心,公子天资聪颖,没有老奴,也能够成才。”说完老仆对着李梦阳行了一个大礼,便离去了。 在边境的这一年,李梦阳见过许多惨事,有易子相食的、有一家人活活饿死的、有被鞑靼人搞的家破人亡的,但这些都是一家一户的悲剧,现在倒好,京军竟然敢捉拿数千百姓,而宁夏总督却不闻不顾,甚至李梦阳觉着王琼很有可能还是他们的帮凶。 那些人进了战俘营,唯一的下场便是死在修城的工地上。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之下,宁夏官员们与京军互相勾结,竟然做出如此毫无人性的事情来,自己身为监察御史,绝不能视而不见。 李梦阳送上了自己的拜帖,便被门房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宁夏初建,所以最近一段时间,王琼也是忙的不可开交,既要建城以待移民,还要对河套地区进行大清洗,对于那些不服王化的人,无论是汉人还是鞑靼人,都在大明军队的清除之列。 听闻李梦阳来了,王琼立刻放下手中的工作,出门迎接。 皇上给王琼的密旨上特地说明,若他能用好李梦阳,李梦阳将会成为大明朝的一把利剑。 李梦阳见到王琼便大礼参拜道:“下官参见总督。” 王琼亲热的扶起李梦阳道:“哈哈,天赐请起,老夫盼天赐如久旱盼甘霖啊,今日可算是等到了,走,咱们进去说话。” “不必了,总督大人。” “哦,天赐你这是何意啊?”王琼不解的问道。 “此处上顶苍穹,下踩大地,说起话来下官也比较有底气,下官刚到宁夏,便有一事不解,还请总督大人解惑。”李梦阳不卑不亢的回道。 “但说无妨。” “下官刚才在城外,看见京军押解了一批身穿我明人服饰的百姓进入了战俘营,下官拙见,不知他们到底所犯何错?被如此苛刻的对待,甚至连十五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李梦阳冷冷的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王琼不禁大笑道:“天赐啊,这件事你可是误会了,这些人并不是我大明百姓,他们是河套地区的汉人,因不服王化,举兵对抗王师,方才被关进了战俘营。” “此言当真?” “老夫在朝中的信誉如何?天赐你也应该知道。”王琼有些不悦的回道。 “总督大人俱负才略,着绩边陲,亦俱任智数,下官不敢妄加评论,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下官现在就亲自去一趟战俘营,一辨真假?若总督大人所言为实,下官再过来请罪也不迟。”李梦阳拱手回道。 “哈哈,甚好,来人。” “下官在。”一个小吏挺身而出。 “带李御史去一趟战俘营。” “诺,大人。” 等到李梦阳离开后,王琼摸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心中忍不住赞叹,还是皇上会调教人啊,好好的一个大才子,现在却成了一位刚正不阿的直臣。 王琼对自己的管家吩咐道:“准备酒宴,今晚老爷要宴请李御史。” “知道了,老爷。” 还不到一个时辰,李梦阳便回来了,李梦阳拱手拜道:“总督大人,下官有罪,是下官误会您了。” “哈哈,何罪之有啊?既然是误会,解除不就好了。”王琼大笑道。 李梦阳摇了摇头道:“虽说是下官误会大人了,但下官觉着如此粗暴的对待这些汉民其实也不妥,他们身在异族,却还能穿我汉人衣冠,说明他们并没有忘本,难不成大人就没想过收服他们么? 河套新占之地,地广人稀,有了这一万人,国内就会少移民一万人,这当中可是省了不少钱粮啊?而且还避免了百姓流离失所之苦,这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了这番话,王琼不禁苦笑道:“你的心思老夫明白,但有些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老夫接到的命令,便是扫除河套的一切不利因素,为移民做好准备。” “朝廷怎么会下如此不近人情的命令?” “哈哈,若老夫是内阁首辅,也会下这道命令。” “这是为何?”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朝的流民实在是太多了,朝廷必须要为这些流民找到新的土地,否则陈胜吴广之旧事将不远矣,所以说现在的河套最好一个外人都不要有,这样才符合我大明现有的国策。” “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残忍了?” 王琼拍了拍李梦阳的肩膀笑道:“天赐,老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你能够说服那些人心甘情愿的当一个明人,老夫就宽恕他们,还会给他们上户籍,你看如何?” “大人稍待,下官现在就去。”李梦阳迫不及待的说道。 第140章 深刻的教训 到了晚上,一脸灰白之色的李梦阳怏怏不快的回来了。 此时王琼已经准备好了酒宴,硬拉着李梦阳一起入席。 酒过三巡,王琼缓缓问道:“天赐,那些人还有希望么?” 李梦阳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一丝希望了,大明与他们之间的仇恨太深了,下官听说,京军在松山城屠城了,那些人的亲人或多或少都有人死在了京军手上。” “哎,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为什么要屠城呢?他们可都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 “ 屠城这事不可避免,否则以后攻城战就没有办法进行下去了。 他们如果要投降,在我大军到来的时候就该投降,我军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城池,只有在这种可能之下,我们才会优待他们。 而这些人不仅选择了抵抗,还杀伤了我大明三百军卒,一个营长为此丧命,这时候他们即便是投降,老夫也会下令屠城,不为别的,就为了替将士们报仇,去掉敌人心中任何侥幸的念头。 打仗,打的就是一往无前的气势。老夫麾下不缺乏猛将,我们的气势打出来之后,就算是兔子也敢撵着恶狼跑。”王琼缓缓说道。 “谨受教,虽说如此,但下官还是会按例弹劾大人及京军的将军们,这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谅解。”李梦阳拱手拜道。 王琼点了点头道:“老夫明白。” “老大人深明大义,下官佩服。” “哈哈,天赐过誉了。” 等到酒宴结束后,王琼家的老管家不禁埋怨道:“老爷,这个李梦阳怎么如此不知好歹呢?其中苦楚老爷都告诉他了,他却还要弹劾,真是不为人子。” “哼,你知道什么?老夫现在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又手握重兵,虽说有张永在,但皇上对张永也未必是完全信任的,这个时候李梦阳和老夫公私分明,不是害我,而是助我,只有让皇上手中有了老夫的把柄,皇上才会放心大胆的用老夫。”王琼怒斥一声道。 “老爷息怒,是老仆多嘴了。” 不出王琼所料,对于张永这家伙,朱载圫还真的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朱载圫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把张永换回来,让陈洪去宁夏监军。 这一年的军事生涯,陈洪也算是锻炼出来了,但现在就将如此重任交给他,朱载圫还是有些不放心。 所以临行前,朱载圫特意将陈洪叫进了宫里,又仔细嘱咐了半天。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陈洪啊,此去宁夏,你要好自为之,记住朕刚才对你所说的话,张永在宁夏旧部良多,你去了千万不要和他们起冲突,要好好的拉拢他们,只有这样,你才会在军中有立足之地。 否则的话,你性命都堪忧,战场上,刀剑无眼,别说你一个小小参军了,主帅都未必能保得万全。” “主子的教诲,奴才记住了,奴才不在京里,也请主子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朕知道了。” “主子,那奴才就告辞了。” 朱载圫挥了挥手,陈洪便哽咽着退下了。 看着陈洪离去的背影,朱载圫缓缓说道:“孟冲,朕准你一天假,你去给陈洪送别,他这一去,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呢?你身为他的好友,这是应尽之义。” “奴才叩谢主子体恤。” 此时朱载圫看了看窗外,月朗星稀,也没心情再去后宫,便和衣睡下了。 朱载圫现在最发愁的是自己的人手不足,而远在安陆的朱厚熜发愁的则是自己妻儿的性命。 自从谷大用来到王府之后,就彻底接管了整座王府。 自己好不容易收买成功的太监总管,被谷大用当着自己的面给杖杀了。 为了收买京城派来的那些内侍、宫女,朱厚熜可是花了大价钱的,现在的王府内库空空如也便是代价,谁知竹篮打水一场空,谷大用一来,自己这一年的苦心经营便立马化为了灰烬。 还有邵元节那个废物,竟然用出了“美人计”这等低劣计谋,虽然朱载圫最后上当了,但在朱厚熜心中,这样得来的天下很不光彩。 朱厚熜是个非常骄傲的人,他觉着自己处处都要强过朱载圫,但却时运不济,处处碰壁。 小时候的朱厚熜其实对皇位也没有想法,毕竟他的父亲也不过是个王爷,而这一切的变化都是从邵元节进府的那一天开始的。 而且朱厚熜后来也仔细研究过,只要弄死小皇帝,那自己继位的可能性高达八成。 即使现在小皇帝有了子嗣,朱厚熜也没有放弃,因为杨廷和等人是绝不会允许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继承皇位的。 可是最好的一次机会就这样被邵元节白白错过了,真是可恨啊。 现在的朱厚熜连自己的房事都要听谷大用那老家伙安排了,自从谷大用从京城带来两个宫女后,朱厚熜就再也没有见到自己孩子和妃嫔。 每天自己必须睡在那两个贱人房中,否则的话,那个该死的老家伙便会拿自己的妻儿威胁自己。 就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了谷大用那可恶的声音:“王爷,夜深了,两位姑娘还在等着您呢,良宵美景,您可不能辜负啊。” “本王今日有些疲惫,就不回后院了,在书房里凑合一晚就行了。”朱厚熜强忍住怒气回道。 “哎呀,王爷,您可别为难老奴啊,皇上临走时可是吩咐了,您子嗣不旺,要多给咱们皇家开枝散叶啊,两位姑娘没有身孕,老奴是不敢回去的。”谷大用阴阳怪气的说道。 “谷大用,你不要欺人太甚,本王即使死了,也有儿子,也轮不到那两个贱人的孩子。”朱厚熜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 谷大用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老奴听说世子殿下从小体弱多病,恐怕未必合适。” “谷大用,你大胆,那可是宪宗皇帝的嫡系子孙,你还敢谋杀亲王世子不成?” “王爷,实话告诉您,老奴这次返京会带上王妃和世子殿下的,短短不到一年时间,皇上便遭到了两次刺杀,而且一次比一次凶险,皇上身为九五之尊,胸怀天下,不与尔等计较,但老奴不行,老奴反正也是阉人一个,注定断子绝孙了,也不怕报应。” “谷大用,你少在这血口喷人,刺杀案与本王何关?” “王爷,人在做,天在看,您可以不承认,但这次老奴来到安陆,不过只是想给您提个醒,若有下次,老奴可真的不会手下留情了。” 说罢谷大用便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了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朱厚熜。 第141章 税收的本质 对于朱厚熜此人,朱载圫从未敢小觑,不论其它,最近一年内,朱载圫所经历的两次的刺杀,都与这家伙脱不了关系。 而朱载圫至今之所以还留着他?不是因为朱载圫有什么特殊爱好,原因很简单,那就是朱载圫还没找到正当理由。 在朱载圫的儿子还未出生之前,朱厚熜便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第二顺位继承人,没有理由乱杀皇亲,别说大臣们不同意,估计就连张太后也不会同意,更何况这天下悠悠之口了? 所以朱载圫现在能做的便只有严密的监视他。 朱载圫相信这家伙早晚会露出狐狸尾巴的,因为心动很重要,人只有动了心,才会六神无主,才会慌了神,智商才会降为零。 到那时,才是动手的最佳良机。 而现在摆在朱载圫面前的是另外一件麻烦事,开中法的重新实施,导致“占窝”现象频发。 “占窝”现象便是皇室、宦官、贵族、官僚们见持有盐引有利可图,纷纷奏讨盐引,转卖于盐商,从中牟利。 对于这些人的贪得无厌,朱载圫也是无话可说了。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疲惫的问道:“根源在哪里?查清了么?” “回禀主子,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可怜自己的两位弟弟被圈禁,从户部那里讨来了一些盐引,送给两位侯爷以做补偿。”黄锦小心翼翼的回道。 朱载圫长叹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啊,这两兄弟还真是死性不改啊。” “主子,此事锦衣卫要不要介入啊?” “从江南划出百顷良田赏给张氏兄弟,将他们手中的盐引换回来。”朱载圫长叹一声道。 “诺,主子。”黄锦躬身领命而去。 “开中法既给军又垦荒,圣人所谓“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惠而不费,真谋国之至计也。” 朱载圫挥笔写下这段话,交给孟冲吩咐道:“告诉尚书监,这段话明日刊登在《大明日报》首页。” “知道了,主子。” 开中法在朱载圫的新政中意义重大,因为重塑开中法的过程就是在重塑国家信誉,只要有了国家信誉,下一步摊丁入亩、官绅一体化纳税等制度才能更好的实施。 所以开中法决不能再像之前那般无疾而终。 这次朱载圫碍于张太后的面子,并没有动粗,但若再有下次,为了改革大计,朱载圫也只好举起屠刀了。 就在此时,王廷相匆匆而来。 “王卿所来何事啊?”朱载圫淡淡的问道。 “回禀皇上,臣是为了“开中法”一事而来。” “哦,难不成爱卿也反对此事?”朱载圫不悦的问道。 “皇上,此法早有成例,臣不敢反对,臣只是觉着现阶段实施此法的条件还未成熟,若冒然为之,恐怕会有损皇上圣德。” “此话何意啊?”朱载圫有些不解的问道。 开中法的实施其实并不难,只要控制住人的贪心,这便是一个良法。 “因为吏治不明,百姓未知。”王廷相小心翼翼的回道。 “卿所言有理,但卿想过另外一个问题么?” “还请皇上解惑。” “为什么在本朝太祖、太宗时期,这开中法便能实施下去,日后却越来越不行了,最终在皇考一朝导致彻底被废?” “那自然是因为官员、勋贵贪婪无度,破坏了开中法的根基。”王廷相毫不犹豫的回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笑道:“卿所言不过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所有的上位者都不明白纳税的本质是什么?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的逃税、占国家的便宜,慢慢的这些蛀虫们便会成为这个王朝的吸血鬼,最终将王朝代入深渊,然后他们会再换一个王朝继续吸血,古往今来,这种事也是层出不迭。” “纳税的本质?”王廷相喃喃自语道。 “其实税收就是朝廷和万民制定的契约,税赋的起源应该可以追溯到部落时期的各种摊派,但这种摊派严格来说并不能称之为税,因为这种摊派不是固定收取的,一般都是有了需要支出的项目才开始进行摊派,本质上属于一种集资行为。 而真正的税赋是统治阶级诞生以后才出现的,在我华夏,有史以来,最早的税赋起源自周朝时期。 既然是契约,那么纳税本身不带有任何权力,仅仅是一种义务。”朱载圫侃侃而谈道。 “那这种义务又是什么呢?若百姓们自食其力……” “哈哈,笑话,你以为百姓们安心的在大明的土地上生活,不靠别人养活,就算是自食其力了?朕问你,是谁给百姓提供了保护?又是谁给百姓们一个安定的环境?这些都是大明花了巨资畜养的军队和官员来为百姓们提供的。”朱载圫不禁大笑道。 王廷相苦笑一声道:“皇上,您这么解释虽然非常真实,但真的很伤人心。” “话糙理不糙,朕就是想让大家们都明白他们和大明是生死一体的,大明好,他们就好,大明亡,那他们就是亡国之民,前朝蒙元入侵中原,按人种分为“四等人”的惨剧,才过去多少年啊。” “皇上英明,臣明白了。”王廷相拱手拜道。 “明白就好,回去好好润色一下,写一篇文章出来,登在明日日报的头条上,开中法对大明有益,但其中的诱惑也大,朕便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若他们读了这篇文章,还是不知悔改,那就莫怪朕手下无情了。”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皇上。” 等到王廷相离开后,朱载圫连夜将李芳和黄锦招进了宫,下旨令李芳彻查各地皇庄情况,令黄锦彻查内库账目。 继位一年以来,朱载圫对于自己所拥有的财富还只是大概了解呢。 不得不说,其实皇室吞噬国家财富也是大明慢慢走向末路的一个重要原因。 内库是皇帝的小金库,由内监管理,不受户部等中央财政机构的监督。 内库的收入主要来自于皇庄、土贡、关税、矿税、罚没、赎罪等渠道,其中土贡是各地方向皇帝进献的金银珠宝、丝绸织物、稀奇珍异等物品,关税是对海外贸易征收的税收,矿税是对各地金银矿山征收的税收,罚没和赎罪是对官员和罪犯查抄和赎回的财物。 在大明开国之初,内库的收入其实并不多,但越往后,大明的皇帝就越贪婪,直到明末,所谓的国库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大部分赋税都进了皇帝的私人小金库。 第142章 徐阶的担忧 过几日聂豹就要出发去大同了,为此他的三位师兄邹守益、方献夫和王艮特意在醉安楼为他举行了送行宴会。 这一年多时间,聂豹的升官速度之快无与伦比。 而且作为从龙之臣,其前途也是一片光芒。 聂豹喜欢心学,虽说还没正式拜入王守仁门下,只是以“伯明弟子”自居,但在座的众人早就默认了此事。 在座的除了聂豹四人,作陪的还有徐阶、欧阳德两个晚辈,这二人都是此次进京赶考的举人。 徐阶自不必多说,他是聂豹的学生,在众人中辈分最小,相当于王守仁的徒孙辈。 而那欧阳德则算是在座诸位的小师弟,他二十岁考中举人,便去了赣州跟随王守仁学习,一直没有参加会试。 酒过三巡,聂豹笑容满面的对王艮问道:“王师兄,今年的会试您还不准备参加么?” 王艮轻叹一声道:“还是算了,我已无心仕途,现在先生年事已高,身体又不好,且家中只有一子,身边万万不能缺人啊。” 想起王守仁后继无人,众人心中也甚是无奈。 “敬止,我听闻先生的父亲重病卧床不起,可有此事?”邹守益皱着眉头问道。 “前几日先生确实收到了家中来信,最近几日也是颇为惆怅,老爷子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 “是啊,若我没记错,老爷子今年也七十有七了,算是高寿了。”方献夫苦笑一声道。 “正是。”王艮点了点头道。 听闻这番话,众人顿时就没有吃饭的心情了,王派虽说最近风头正盛,颇受皇上重用,但除了王守仁外,却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的顶梁柱。 而其父一旦去世,按照礼制,王守仁要回家守孝三年,这三年又偏偏是一个学派发展最关键的时间段,再加上现在的朝堂上又陆续出现了王廷相的“气学”等派。 三年之后,谁主浮沉还真说不准。 方献之无奈的问道:“敬止,此事先生如何说?” “先生说,心学最好的发展机会应该是在十年后,这十年时间,应该是心学巩固自己学术体系的时间,勿要心急。” 听闻此言,方献之不禁苦笑一声道:“先生他老人家还是一如既往的豁达啊。” 邹守益拍了拍老友的肩膀,不禁豪迈的说道:“担心什么?先生即使丁忧,也会布置好再离开的,再说皇上也未必放他老人家离开呢,说不定会夺情呢,今日大家相聚一堂,是为了给聂师弟送行,就不要说这些扫兴的事了。” 聂豹摸着胡须大笑道:“多谢诸位款待,聂某深感荣幸,聂某今日借这杯水酒,也敬子升和欧阳小师弟金榜题名。” “哈哈,妙极、妙极。”众人哄然应道。 这场酒宴一直延续到亥时左右方才结束,因王守仁对弟子的私德要求极严,所以几人便各自回家了。 这要是放在其他官员身上,众人绝对还会去青楼彻夜长谈。 徐阶和欧阳德醉醺醺的回到客栈,一壶热茶灌下去,两人顿时清醒了许多。 欧阳德摇了摇头轻叹道:“哎,本想去向几位师兄请教一下会试的事情呢,还没来得及问,就被灌了一肚子酒,真是太可惜了。” “欧阳兄,急什么?几位师叔都在京师,还能跑了不成?以后有的是机会,我现在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徐阶摇了摇头道。 “何事啊?” “欧阳兄,实不相瞒,家叔参加了此次西北商屯。”徐阶苦笑一声道。 “哦,原来是担心家里的生意啊?” “正是。” 欧阳德摆了摆手道:“依在下之见,今天日报上的那篇文章是皇上警告那些贪婪无度的勋贵们的,对你们这些商家反而是有利的。” “皇上这么做,是动了所有勋贵们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要是进行反击,欧阳兄觉着他们会从哪里下手啊?”徐阶摇了摇头问道。 一番话让欧阳德陷入了深思中,过了良久,欧阳德方才缓缓回道:“两个强者之间的争斗,最后的牺牲品大有可能便是那个夹在中间的弱者。” 徐阶长叹一声道:“哎,正是此理。” 商人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的一群人,他们对信息的敏感性是最强的,而且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孰轻孰重掂的最是清楚。 大明的商税只有三十税一,轻的令人发指,怪不得豪门大户都有商家前来投献,只有商家那丰厚的利润才能供得起豪门大户的奢侈生活。 而且因为士绅和那些豪门大户可以不纳税,所以对于商家来说,这也不算是一个赔本的生意,而那些豪门大户则是大赚特赚,两边通吃,最后受损的只有国家。 其实“开中法”对于商人们来说已经算是惊天之喜了,这件事一旦走上了正规渠道,很有可能让满朝的官员改变对商贾的看法,说不定会松一松绑在他们脖子上的绞索。 但现在看来,他们好像是不太领情,反而更多的是担忧,他们害怕自己成为此次皇权与勋贵们争斗的牺牲品。 所以最近不光京城里不安稳,就连地方上的那些地方官也有些不稳。 朱载圫放下手中的密报,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张氏兄弟是不想善罢甘休了?” “启禀主子,今夜建昌侯以过寿为名,请了许多勋贵,宴会后,众人在书房里密谋了半天,估计明日就会有动静。”黄锦小心翼翼的回道。 “把名单都记下来,朕在表明态度的情况下,他们竟然还敢如此张狂,这是在欺朕年少么?”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奴才遵旨。” “取消明日的早朝,发动“泄洪计划”,朕看他们就是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有些忘乎所以了,殊不知这天下除了他们,还有一股连朕都要退避三舍的力量。” “诺,主子。”黄锦浑身打了一个冷颤,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应道。 他明白这个计划的可怕之处,稍微处置不当,便会在天子脚下酿成一场民变,到那时恐怕所有锦衣卫的人都要跟着陪葬。 朱载圫好像看出了黄锦的担心,微微一笑道:“放心去做,朕在前几日已经安排谷大用回京了。” “奴才多谢主子体恤。” 第143章 白虎帮 白虎帮在京城也算得上排名前几的大帮了,占据城北多年,无人能够撼动他们的地位,他的帮主名叫严白虎,一手五花棍耍的是刀扎不进,雨洒不进,曾经创下过一人单闯水门帮,干废十六人的记录。 可以这么说,白虎帮便是城北的地下皇帝,这么多年,顺天府的历任府尹也曾想除掉这个毒瘤,但每次都无功而返,因为严白虎有一个在仁寿殿当差的干爹。 那仁寿殿住的可是当今皇上的亲祖母张太皇太后,在大明,百善孝为先,连皇上都不敢轻易得罪太皇太后,更何况其他人了? 别人怕,可经过战场洗礼的伍文定却不怕,新官上任三把火,伍文定早就把白虎帮当成了自己的立威对象,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伍文定一直在收集白虎帮的罪证。 可惜的是罪证收集了不少,但那些受害者们却无一人敢告发,这就让伍文定有些难办了。 伍文定无奈的放下手中的案卷叹道:“这些找不到孩子的父母难道就不准备告官么?” “告官有什么用?京城这么大,每年都有上百起孩子丢失的案子,之前的那些府尹大人们都是得过且过,慢慢的这种案子越积越多,百姓们也就对官府没有信心了。”主簿苦笑一声回道。 “不行啊,无人告官,老夫就没有理由去查白虎帮,这样下去可不行啊。”伍文定烦躁的说道。 “大人,三思而后行啊,这白虎帮背后的势力可不小啊。”主簿小声提醒道。 “哼,怕什么?他们有后台,咱们背后还有皇上呢?”伍文定冷哼一声道。 主簿也是一位精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立刻拱手拜道:“大人,既然无人告官,那我们就不妨自己找一个。” “哈哈,这倒是个好主意,你立刻去办,一定要找个嘴严的。”伍文定大喜过望道。 “大人,您就安心等好消息。” 主簿刚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一位黑衣人缓缓走进来道:“不必麻烦了,咱家这里人证物证俱在,你们顺天府直接抓人就好。” 来人正是千里迢迢从安陆跑回来的谷大用。 伍文定不敢怠慢,连忙拱手回道:“谷公公,可有旨意?” 谷大用点了点头道:“皇上手谕,“泄洪计划”今日启动。” 虽说完整的“泄洪计划”伍文定并不知晓,但伍文定却知道这是一个非常狠辣的计划,而且危险系数极大,因为皇上玩弄的是民心。 伍文定咽了口唾沫回道:“下官遵旨。” 谷大用拍了拍伍文定的肩膀安慰道:“伍大人,不必担心,锦衣卫的人会扮成顺天府的衙役一起过去的,而且第一军团也已经秘密入京了,他们就在城北,有这两万精兵在,那些杂鱼们翻不了天。” “多谢谷公公,下官这就去调兵遣将,争取将白虎帮一网打尽。” “去,咱家走了这么长的路,也有些累了,先借你这里的房间一用,待所有涉案人员都带回来,你再喊醒咱家。” “公公安心歇息即可,下官告辞……” 今天是严白虎的五十大寿,京城那些牛鬼蛇神们基本上都到齐了,其中就包括几个和严白虎不对付的竞争对手。 严白虎虽说背靠张家,但能在京城站稳脚跟的,又有几个没有后台? 比如眼前的这位小白脸,他姓徐名斌,他的身后就站着魏国公徐家。 这家伙别看一脸无害的样子,但下起手来可黑着呢,这半年,严白虎在他手里吃了不少的亏,自己在城北的几家赌场,便是被这家伙夺走的。 徐斌笑意吟吟的拱手拜道:“恭喜严爷大寿啊。” 严白虎随意的拱了拱手,就算是谢过了,都是江湖儿女,这个时候米必要伪装,要不然还会让大家觉着自己怕他呢。 徐斌没有在意严白虎的无礼,而是拿起自己的寿礼笑道:“严爷,这可是在下为您精挑细选的寿礼,您还是过目一下。” 严白虎点了点头微笑道:“让徐帮主破费了。” 这时站在严白虎身后的一位手下上前接过了寿礼,打开礼盒,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番,方才交给严白虎。 严白虎看罢不禁冷笑一声道:“徐帮主,你今日来此,是专门来羞辱老夫的么?” 徐斌摇了摇头道:“严爷不要误会,前段时间,咱们两家闹了点不愉快,徐某今日是特地来赔罪的,再说这三家赌场之前都是严爷您的,现在物归原主有何不可?” “哈哈,吃进嘴里的东西,还能吐出来,这可不像你徐大帮主的为人啊?徐帮主,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徐斌拱手回道:“严爷果然精明,徐某也没什么其它的想法,就是想拉严爷一起做点生意。” “什么生意?”严白虎顿时提高了警惕。 “放心,严爷,绝对是正经生意,徐某听说朝廷正在造船,依徐某之见,估计不久海禁就要开了,严爷,您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海上的利润有多大?走一趟南洋,可就够咱们吃半年的了,这个生意难道严爷不动心么?”徐斌低声问道。 严白虎咽了口唾沫缓缓问道:“这是你背后那位爷的意思?” 徐斌点了点头道:“咱们两家虽说平常有些小摩擦,但毕竟都是勋贵一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这种生意还是知根知底的比较放心。” 严白虎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老夫得过几日才能给你答复。” 徐斌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咱们还有时间。” “甚好,徐兄弟,请上座,无论这个买卖能不能做成?徐兄弟的好意老夫是心领了。” “哈哈,多谢严爷抬举。” 徐斌刚刚落座,严白虎的几个心腹便一瘸一拐的冲了进来。 严白虎不悦的问道:“今日是老夫大寿之日,难不成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来砸场子不成?” “帮主,是官府的人。” “什么?” 严白虎话音刚落,一身戎装的伍文定便带人闯了进来,伍文定仔细打量了一番,不仅冷笑一声道:“虎爷真是好大的阵仗啊,今日这京城的诸位大神可算是都到齐了,这样也好,省的麻烦了。” “嘿嘿,府尹大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 “少废话,把人都带走。” 第144章 恩出于上 出了严府,其他人便都被放了,伍文定冷哼一声道:“这次算你们走运,回去后把自家那些不干净的营生都给本官关了,若再有下次,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谨遵大人之命。”众人跪在地上回道。 都不是傻子,刚才进入严府的除了顺天府的衙役,还有许多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 所以说严家这次是真的没救了,即使他身后有后台也没用,说不定锦衣卫这次正是冲着严白虎的后台而去的呢。 看到眼前这一幕,严白虎脸色大变,双腿也有些发软。 伍文定摆了摆手道:“咱们严爷也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他戴上头套,剩下的人抓紧去抓捕那些漏网之鱼,争取早点把孩子们救出来。” “就为了几个贱民,大人便要让整个白虎帮都跟着陪葬么?”严白虎不敢置信的问道。 因为拐卖孩子这种事对于他们这些三教九流来说,真是太寻常了。 “草菅人命难道还是小事么?” “大人,吃人的又不光是我严白虎一人,这满京城的达官显贵,他们哪一个不吃人啊?凭什么是我啊?”严白虎怒吼一声道。 伍文定一拳砸在了严白虎的肚子上,冷冷的回道:“放心,这次是你,下次就轮到别人了,老子早晚会把你们这些吃人的混蛋全部送进地狱。” 说罢伍文定一挥手,几个衙役便押着严白虎离开了。 看着身后富丽堂皇的严府,伍文定咬牙切齿的说道:“现在京城的百姓对官府极不信任,这种仇恨情绪需要一个宣泄口,白虎帮要是不够,那就只能让严白虎身后的人物也跟着一起陪葬了,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不让百姓们将怒火发在官府身上,自己也只能豪赌一把了…” 这一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在锦衣卫的严刑拷打下,白虎帮的隐藏据点一个个都被挖了出来,就在城外不远处的一座破旧的城隍庙中,锦衣卫救出了五十多名失踪的孩子。 这些孩子的年龄都未超过十岁,一些长得漂亮的女童、男童被单独关押起来,剩下的那些孩子们则是从大瓮里救出来的,他们这是为了制造侏儒,然后就卖给那些走街串巷的杂耍班子,供大家取乐。 带队的锦衣卫百户看着这些孩子们的惨状,当场就下令大开杀戒,那个据点最后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 但还有一批孩子至今下落不明,这些孩子去了哪里?严白虎死活不开口,最后还是请了九重天的人出手,严白虎方才老老实实的招供。 听到严白虎的回答,在场的众人皆是怒发冲冠,就连一向心狠手辣的谷大用都愤怒异常。 黄锦喘着粗气问道:“你是说你干爹每日都要吃一个孩子的心脏?” 严白虎有气无力的回道:“正是,干爹他不想一辈子当太监,不知从哪里听来了这个偏方,说只要连续吃四十九个童子的心头血,便可重振男人雄风。” “真是泯灭人性啊。”黄锦怒吼一声,然后便开始在严白虎身上疯狂的发泄着自己的怒火。 奄奄一息的严白虎很快便又晕了过去。 谷大用拦住了黄锦冷冷的说道:“你现在杀掉他,反而便宜了他,咱家要留着他这条狗命,让他受尽无数折磨而亡。” “义父言之有理,是儿子孟浪了。”黄锦拱手回道。 “行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今晚看住严老二那条老狗,明日还有好戏要看呢。” “诺,义父。” 黄锦话音刚落,一名锦衣卫百户便匆匆而来道:“公公,探子来报,建昌候张侯爷去了严府。” 谷大用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咱家知道了,不要打草惊蛇,按照原计划进行即可。” “诺,公公。” 等到百户退下后,黄锦欲言又止道:“义父,那建昌侯好歹也是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属于皇亲国戚,万一他要是有个好歹,那咱们能交差么?” 谷大用轻笑一声道:“开中法一事,那些贪得无厌的勋贵们早就把主子惹恼了,而主子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发动“泄洪计划”,就是为了杀鸡儆猴,那严二虽说是仁寿宫的人,但也不过是个内官,还是不如建昌候这只鸡更有震慑力啊。” “儿子明白了,儿子现在就去安排。”黄锦身上打了个冷颤连忙回道。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谷大用疲惫的坐下,遥望西北,缓缓说道:“张永啊,你可得快点回来啊,要是再晚一些,你就等着给老子收尸。” 可想而知,一旦建昌侯出事,太皇太后绝对会暴怒,若皇上能抗住这个怒火还好,要是万一扛不住,那自己这把老骨头可就成替罪羊了,到那时也许只有自己的老对手张永能救自己一命… 第二天早晨,宵禁刚刚解除,顺天府大门处便聚集了上百人,这些人都是近几年丢失孩子的父母,神通广大的锦衣卫把他们全部请了过来。 大明百姓喜欢看热闹,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顺天府门外便挤满了人。 看着眼前的这个阵仗,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伍文定也有些心虚,这少说都有上万人了,若万一控制不住,那可真是一场灾难啊。 就在此时,一支整齐有序的大军缓缓行来。 这些人都是朱载圫安排在顺天府周围的京军。 有京军维持秩序,现场顿时就安静多了,伍文定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也落地了。 伍文定威严的走出大门,怒吼一声道:“乡亲们,都安静些,就在昨日,本官带人突袭了城北的白虎帮,救出了五十二名孩童,其帮主已经招供,这些孩子没有一个是买来的,都是拐卖而来,今日本官将大家召集在此,就是想让大家认领一下自家的亲生骨肉,皇上仁慈,听闻此事,勃然大怒,让本官从严处置,尔等放心,有圣天子在朝,绝对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伍文定话音刚落,众人便跪在地上磕头道:“皇上万岁、皇上万岁…” 躲在人群里的谷大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黄锦,这个本事你可的学着点,记住了,恩出于上,千万不要自作主张的替主子施恩。” “儿子铭记在心。” 第145章 蛊惑人心 能够和父母团聚的孩子只有少数,至于那些残疾的孩子们,伍文定并没有放他们出来。 对于农家小户来说,一个残疾孩子反而是一种累赘,他们即使回到家,等待他们的也未必是什么好的结局。 当然朝廷也不会抛弃他们,他们现在已经被送去了皇庄,也许在那个神秘的地方,他们可以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 看着人家全家团聚,那些没有见到孩子的父母顿时就慌了,一位老丈在几个晚辈的搀扶下来到伍文定身前,颤颤巍巍的说道:“大人,老朽乃是城外崔家庄的,老朽一生只有独子一人,后来独子早逝,只给老朽留下了这么一个孙儿,所以无论是死是活,还请大人告知老朽一声。” 在大明,年过七旬的老者全天下都有供养的权利。 伍文定见状不敢怠慢连忙回道:“老丈放心,您先把您孙儿的名字告诉本官,若有消息,本官定会第一时间告知您。” “多谢大人。” 伍文定看着吵闹的人群,干咳一声道:“诸位,这已是所有被解救出的孩子了,至于其他人,本官会再想办法的,诸位但请安心,只要还有一线生机,本官就不会放弃的。” “真是青天大老爷啊。” 就在此时,一个小女孩来到伍文定身边小声说道:“伯伯,我认识崔鹏。” “什么?那他现在在哪里?”崔老丈喜出望外道。 “崔鹏被坏人抓走了,去了城西的严家。” 伍文定有些怀疑的问道:“城西好像只有一个严家,你确定没听错?” 小女孩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那些坏人亲口说的,我绝对没听错。” 看着小姑娘那坚定的眼神,伍文定反而有些犹豫了。 年老成精的崔老丈不禁问道:“大人,可有什么不妥?” 伍文定轻叹一声道:“若本官所猜不错,城西严家的家主便是现在仁寿宫的内侍主管严政,此人乃是太皇太后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一旦有什么差错,恐怕会惹得太皇太后她老人家不快,到那时可就得不偿失了。” 听到这番话,崔老丈不禁冷哼一声道:“人人都说顺天府尹伍大人是为民做主的清官,有“强项令”之称,今日看来,也不过尔尔,伍大人,实不相瞒,老夫乃是成化七年的进士,虽早已辞官,但在朝中还有一些人脉,若大人不敢为之,老夫自己一人便去严府讨个公道,绝不麻烦大人。” 说罢崔老丈便要离开,伍文定连忙拦住崔老丈,苦笑一声道:“老大人,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了,老大人放心,晚辈现在就亲自带人过去,无论如何,也会给您一个交代的。” 崔老丈满意的点了点头,便去了一旁的茶馆等消息。 刚才崔老丈的声音有些大,好多百姓都听见了,这个时候伍文定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要不然自己的名声可就毁了,在顺天府尹这个位置上,一旦没了名声,那自己也就干不长了,所以为了自己的仕途着想,无论如何,自己也要去一趟严府了。 在百姓们的簇拥下,伍文定一马当先,浩浩荡荡的去了严府。 走到中途,便遇见了快马回报的衙役,伍文定咽了口唾沫紧张的问道:“人找到了么?” “启禀大人,在严府的后花园发现了尸体三十六具,全部都是孩童,活人未见。”为首的衙役不卑不亢的回道。 这些人也不是寻常人等,他们都是锦衣卫假扮的。 话音刚落,那位崔老丈一个踉跄,便晕了过去,伍文定摆了摆手,几个衙役便将崔老丈抬到了一旁的树荫下休息。 伍文定怒喝一声道:“前面带路,本官倒要看看这害民之贼到底长了几个胆子?” 来到严府门口,一股恶臭味扑面而来,大门口已经摆满了尸体,伍文定挥了挥手,随行的仵作便上前进行尸检。 伍文定来到了上风口,这才感觉肺里舒服些,虽说自己上过战场,但面对着这么多孩童尸体,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就在这时,一个仵作双眼通红的来到伍文定身前说道:“大人,这些孩子都是被摘取心脏而亡的,而且是活着的时候摘的,小的怀疑严府是在举行某种巫术仪式。” 伍文定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将这个消息告诉百姓们,然后让咱们的人让开一条道路,不要被人误伤了。” “诺,大人。” 自己的任务到了这一步,就算短暂的告一段落,剩下的就看锦衣卫的那些人能不能激起民怨了? 就在这时,一位士子突然上前一步道:“诸位乡亲们,徐某这些年虽远在江南,但也知当今皇上的盛名,皇上弱冠登基,废弊政,倡节俭,抚幼寡,爱民如子,河套开边更是一举击溃鞑靼人,括地千里,此时正是我大明中兴之时啊。 可偏偏有恶贼逆天而上,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皇上在宫里日日祈福,希望我大明的百姓可以多子多福,那些为国牺牲将士们的遗孀,都被皇上接到了皇庄,亲自抚育,徐某还听说皇上每月都要突击检查一下那些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就是怕有人苛待这些孩子。 徐某虽还未成亲,但也知道一个孩子从出生长到成年有多么不容易,父母又要付出多少心血,可这严家家主却借太皇太后之势,为非作歹,手段残忍,迫害百姓子侄,大家说,对付这种人,我们该怎么办?” “此等恶贼,老夫定食汝肉,寝汝皮。”扶在孙子尸体上嚎啕大哭的崔老丈怒吼一声道。 说罢便推开眼前的衙役,大步走进了严府,义愤填膺之下,见有人带头,正义感过盛的京城百姓们也冲了进去。 看着被人群淹没的严府,伍文定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微笑。 此时,谷大用突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伍文定身边,笑道:“伍大人,这位姓徐的士子是个人才,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伍文定狐疑的回道:“这家伙真不是本官找来的,我还以为是公公您的人呢。” 谷大用摇了摇头,笑容满面的吩咐道:“记下此人的名字,报给主子。” “诺,义父。”黄锦拱手拜道。 第146章 事情发酵 城西火起,朱载圫独坐高楼,幸福的欣赏着自己的佳作。 此时,三大辅臣终于姗姗来迟。 看着三人满头大汗的样子,朱载圫不禁轻笑道:“三位先生,不用担心,京军已经过去了,局势不会糜烂的。” 杨廷和叹了口气问道:“皇上,此事您知道?” 朱载圫冷笑一声道:“那是自然,在大明,民心只有朕一人可以操控,其他人,谁动谁死。” “难道皇上就不怕自食恶果么?”杨一清强硬的问道。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朕有大军在手,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皇上,老臣苟活七十余载,最怕的不是外患,也不是流寇,更不是那些贪官污吏,老臣最怕的便是这些底层的百姓们,因为老臣知道,若他们闹起来,那么大明也就伤了根基,到那时才是乱世的到来,所以老臣冒死直谏,操控民心就是在刀尖上玩火,一旦不慎,恐怕会祸乱天下啊。”杨一清跪在地上诚恳意切的劝道。 朱载圫连忙扶起杨一清道:“先生,您知道恐惧,但令朕失望的是,还有许多人不知道恐惧,唐太宗曾说过“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大明立国已有百年,那些人已经忘了这句话,朕今日所为,就是想让大家重新记起这句话,不然,大明早晚会走上前朝的老路。” “老臣明白皇上的苦衷,可老臣在这场大火中,看见的是战争和杀戮啊。”杨一清老泪纵横道。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朕和先生不同,朕所见到的乃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朕想让大明的百姓们学会该如何保护自己?” “臣为天下贺,臣为大明的列祖列宗贺。”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守仁此时突然站出来大声说道。 看着众人不解的眼神,王守仁淡淡的解释道:“太祖皇帝曾言:朕在这奉天殿杀得血流成河,可大明江山却日益繁盛,皇上今日所为,颇有太祖之风啊。” “先生,您确定不是在讽刺朕?”朱载圫狐疑的问道。 王守仁摇了摇头道:“老臣不敢,自古以来,为君者的选择无非就两条路,其一是文武百官,其二便是百姓,而前者易,后者难,所以多数为君者都会选择前者,和百官们沆瀣一气,一起剥削百姓,这样的江山又岂能长久?皇上天纵之才,年少之时便悟透此事,不该贺么?” 朱载圫无语的点了点头道:“先生,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不知为何,朕还是觉着你有些言不由衷。” “皇上,这便是您的心病了。” 朱载圫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笑道:“先生所言甚是,此事已了,明天朝会上还希望三位先生鼎力相助。” “诺,老臣遵旨。”三位老先生相视一眼,苦笑一声应道。 现在木已成舟,为了稳定朝局,三人也只好捏着鼻子给朱载圫擦屁股了。 见三人已经妥协,朱载圫便哼着小曲离开了,有这事打底,朝中那些家伙们应该会老实很多,自己正好趁这个机会将新政推下去,等到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有了足够的资本与其对抗。 此时天色已晚,回宫的路上,见张莲的承乾宫还在亮着灯,朱载圫便停下了脚步。 孟冲笑着问道:“主子,今晚您是打算去贵妃那里么?” “走,最近政务繁忙,确实也有些冷落她了。” “主子真是怜香惜玉啊。” “少废话,前面带路。”朱载圫笑骂道。 “知道了,主子。” 因为朱载圫的突然袭击,承乾宫顿时乱成一团,看着穿着纱衣的张莲出来见礼,朱载圫很没出息的咽了口唾沫。 朱载圫挥了挥手,众人便知趣的退下了。 朱载圫一把抱起张莲,便直奔房间而去。 张莲惊呼一声,满面绯红,朱载圫笑道:“今晚朕要好好收拾一下你这个小妖精。” “皇上,您可是好久没来臣妾这里了。”张莲娇媚的说道。 “哈哈,那朕今晚就好好陪你,孟冲。” “奴才在。” “明日早朝取消。” “诺,主子。” 不用说,明日定是一场大风暴,估计今晚就有许多人会睡不好觉,但这些和朱载圫无关,朱载圫现在需要考虑的是该如何喂饱眼前的美人? 一番风雨后,张莲迷醉的躺在朱载圫怀里。 “你不是早就想去城外的皇庄么?明日朕带你去可好?”朱载圫爱怜的问道。 “真的么?皇上。” “朕还能骗你不成?” “多谢皇上。” 城外的皇庄现在已经成为了朱载圫的秘密堡垒,去过的人也是屈指可数,前朝除了三位辅臣,只有皇上的嫡系方有机会进入,而后宫内距今为止便只有皇后一人进去过,现在终于轮到自己了,这便说明皇上已经慢慢接受自己了,因此张莲欣喜若狂。 第二天一大早,朱载圫便带着美人直奔皇庄而去。 众臣没有等来皇上,却等来了太皇太后的旨意,昨晚那场民乱中,太皇太后的亲弟弟建昌侯也未能幸免于难,严政虽然受宠,但毕竟是个奴才,但建昌侯之死可算是捅破天了。 太皇太后发怒,就连皇上都躲得远远的,更何况其他人了。 蒋冕身为刑部尚书,逃是逃不了的,苦笑连连的接下了太皇太后的懿旨。 法不责众,昨晚涉案人员至少数千人,而且还都是京城的普通百姓,自己去哪里抓人啊? 出了午门,伍文定赤裸着上身,正跪在那里请罪,杨廷和停下脚步,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伍文定身上,轻叹一声道:“回去,太皇太后并无治罪之意。” “多谢阁老。”伍文定拱手拜道。 “好了,此事不用谢老夫,你回去后定要好好安民,要是再出现一次这等事,谁都救不了你,明白么?”杨廷和冷冷的说道。 “下官遵命。” 杨一清路过伍文定身边,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百姓愚昧,需要你这个父母官来引导,若反其道而行之,那就是你的失职了。” “多谢大人教诲。”伍文定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回道。 这几人都是人老成精的家伙,伍文定在此事中的作用,他们早就看透了,所以才有了这一番敲打。 第147章 联合办案 伍文定逃过一劫,京城的百姓又不敢随意治罪,所以刑部尚书蒋冕便陷入了两难中。 一位国侯死了,而且这位国侯还是皇亲国戚,于公于私刑部都要给皇家、给朝廷一个交代。 当晚刑部的灯火亮了一夜,人进人出的,非常热闹。 第二天一早,蒋冕便匆匆去了仁寿宫。 张太皇太后看着手中的奏疏,大怒道:“大胆,蒋冕,这就是你们刑部的判决?” “回禀太皇太后,百姓受了蛊惑,又身怀公义,此乃朝廷教化之功,不可等闲视之。”蒋冕硬着头皮回道。 “那顺天府呢?这个案子不就是因其而起?” “追查京城人口失踪一事本就是顺天府的责任,若因此定罪,恐怕朝中人心不服。” “所以你就拿妖道和那些京城里的帮派出来顶罪?” “妖道联合严二草菅人命,死有余辜,至于建昌侯么,完全是受了池鱼之灾,所以依老臣之见,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妖道和帮派,这些人不除,京城便会永无宁日。”蒋冕硬撑着回道。 见状张太皇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哎,也罢,老身这些年对娘家人疏于管教,老二才会如此无法无天,此事也有老身的责任啊。” “太皇太后德泽无双,此乃大明之福啊。” “行了,你先下去办案,尔等不忍对付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老身明白,但对付其他人,可不能手软啊。” “谨遵太皇太后懿旨。” 出了仁寿宫,狂喜的蒋冕便立刻安排人去请锦衣卫和顺天府的人来刑部,现在替罪羊已经选好了,一定要尽快下刀,迟则生变。 相比满面春风的蒋冕,此时锦衣卫的气氛则很压抑。 皇上一大早便带着自己的宠妃跑了,那自己这些幕后黑手岂不是要直接面对太皇太后的怒火? 一想到这里,整个锦衣卫便都没有了笑脸,虽说锦衣卫自从成立以来,便一直以“皇帝鹰犬”而自居,为皇帝背锅也是寻常事,但事到临头,这心里总会有些失望。 此时黄锦跪正跪在谷大用面前痛哭流涕道:“干爹放心,您回京的消息知道的人甚少,要真有什么事,孩儿会一力承当,绝不会连累您的,只是孩儿家中还有两个不成器的侄儿,这两个孩子就拜托给干爹了。” 谷大用冷哼一声道:“滚起来,瞧你这点出息,不就是死了一个国舅么?有什么大不了的?主子一直是一个谋定后动的人,他既然敢这么做,那就一定留好了后路,回去好好等消息,安抚好人心,要是再让老夫听到一句怨言,休怪老夫无情。” “知道了,义父,是孩儿孟浪了。”黄锦大喜过望道。 话音刚落,一个锦衣卫小校便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道:“黄公公,刑部来人邀请我们去商议铲除京城三教九流之事。” 听到此话,黄锦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了,冲着谷大用尴尬一笑,然后立刻回道:“好,咱家现在就过去。” 谷大用点了点头道:“快去,这是咱们和刑部、顺天府第一次联合办案,不要办砸了,要拿出我锦衣卫的威风来。” “谨遵义父之命。” 黄锦来到刑部的时候,伍文定早就到了,二人见过礼后,便坐到了一旁,沉默不语。 昨天那事确实对众人造成的冲击比较大,也不知道宫中的那位少年帝王是怎么想的?放出了“民意”这个洪水猛兽,日后大家再想踏踏实实的欺负老百姓可就难了。 就在此时,意气风发的蒋冕终于来了。 二人连忙站起来行礼,蒋冕摆了摆手笑道:“两位大人请坐,今日老夫找两位来,主要是为了打击京城的帮派一事,不知两位大人可有异议?” 黄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而伍文定则义愤填膺的拜道:“蒋阁老,这些帮派背靠勋贵,无恶不作,京城百姓苦其久矣,若能将此毒瘤拔除,民心皆安。” 蒋冕摸着胡须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必客气了,这次行动太皇太后赐名为“扫腐”,想必两位手中应该早已准备好了证据?” “大人英明,此事锦衣卫必定会全力相助。” “哈哈,甚好,皇上一直希望我们三家能合作,今日也算得偿所愿了,刑部主管刑罚,但却武力不足,这抓捕之事便交给两位了。” “诺,大人。” 见事情商量妥当,二人也未多停留,拱了拱手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二人的背影,蒋冕疲惫的揉了揉额头,轻叹一声道:“现在这朝堂真是越来越难混了,老夫还是趁早告老还乡比较好。” 有同样感受的绝不只有蒋冕一人,那些老臣们都有一种想回家的冲动,但很可惜,今年吏部制定了新的官员退休制度,其中有一项便是京城四品以上官员,除非遭遇恶疾、天灾等不可控因素,否则不许随意辞职,而且辞职时还要经受政治审查,只要审查通过后朝廷方可放人。 这些年,大明的官场都是乌烟瘴气的,谁屁股底下没有几本烂账?怎么能经得起审查?光贪污一项就能搞掉大部分人,无奈之下,大家也只好苦熬到自然退休,吏部还规定了,年过七旬,便可无条件致仕。 大明上下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进行改变,而不能跟上这个时代的人,注定会被淘汰。 而京城内的那些帮派就是第一批牺牲者。 自从严白虎被抓之后,徐斌便经常心神不宁的,严白虎是自己的老对手了,对于他的本事,徐斌还是很佩服的。 在徐斌眼中,严白虎从来就不是一位做事做绝的人,所以当徐斌看到他的罪证之时,也是大吃一惊,徐斌想不明白,严白虎怎会如此色令智昏? 拐卖人口也就罢了,竟然还行巫蛊之术,这不是找死么? 想到这里,徐斌便后怕不已,所以徐斌便连夜去了一趟魏国公府,但却扑了一个空,魏国公去了城外的皇庄,还是被皇上邀请过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徐斌感觉天都要塌了。 不出所料,很快顺天府的人便找上了门,徐斌并没有反抗,带着自己的手下很干净利落的投降了。 他的那些手下全部进了刑部大牢,而徐斌则被单独带到了锦衣卫诏狱。 第148章 回不了头 京城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皇上带着自己的小老婆跑了,太皇太后大怒之下,一场专门针对京城恶势力的“扫腐”活动便轰轰烈烈的展开了。 这项活动由刑部牵头,顺天府和锦衣卫配合,三个部门联合办案,这也是大明开国之后的头一次。 至此锦衣卫也重新走上了正途,最起码现在刑部已经慢慢接受它了,有了这个开端,想必日后锦衣卫的名声会慢慢好起来。 也不是没有人劝过朱载圫,锦衣卫是皇家手上的一把刀,不能让它和朝中大臣走得这么近。 对此朱载煜不置可否,这两年的皇帝生涯,朱载圫感触的最深的一点便是无规矩不成方圆,再说锦衣卫这把刀要是真锈了,还有司礼监、还有九重天,作为皇帝,只要你想,永远不会缺少追随者。 京城现在很乱,但城外的皇庄却一片祥和。 朱载圫正在大宴群臣,因为请的大多是勋贵,所以皇后袁莲儿并没有过来,只有张倩一人陪在身边。 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此受宠,英国公张仑的老脸都笑开了花。 与女儿相比,外面那些的乱事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虽说家里会损失一部分钱财,但只要女儿能够顺利诞下皇子,那张家自然会更进一步。 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魏国公徐鹏举一杯一杯的往嘴里灌酒,心里非常苦涩。 徐家虽说是开国六国公仅存的一家,却早已不问政事多年了,现在连自家的脏手套都保不住了,说起来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啊。 酒过三巡,朱载圫拍了拍手笑道:“诸位都是我大明与国同休的勋贵,没有外人,朕今日就不饶圈子了,有话直说。” “请皇上训话。”众人拱手拜道。 “哈哈,朕知道你们这顿酒宴吃的并不安稳,甚至有些人可以说是如坐针毡,京城里刑部的人正在大肆捉拿你们的手下,要说没有怨言,那就违心了,说实话,若换成朕,朕的怨言比你们还大。” “皇上,您多虑了,那些人既然犯了国法,那自然要交给有司处置,老臣等并不敢心怀怨恨。”英国公张仑站出来回道。 “哈哈,但愿如此,无论如何,这次是朕对不起你们,作为补偿,朕给你们想好了另一条发财的路。” “还请皇上明示。” “海外贸易。”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听到这四个字,最先反应过来的便是魏国公徐鹏举,徐鹏举激动的问道:“皇上,朝廷真的打算要开海运?” “那是自然,朕在登州和泉州分别建立了两座造船厂,现在第一艘宝船已经下海完成,最迟明年,大明皇家海军便会组建完成,到那时万事俱备,就只等开海了。”朱载圫笑着回道。 “皇上圣明,自从三宝太监七下西洋以后,我大明的海船就再也没有进入海洋一步,而反观那些夷人却凭借着船坚炮利,骚扰我大明沿海,先帝在位时,更是形成了亘古未有的倭患,现在我大明已经到了不得不改的地步了。”为了怕朱载圫反悔,徐鹏举很快便为开海之事敲定了根脚。 “徐卿所言有理,朕也是这么想的,开海之后,这第一批出海的人朕觉着非在座的诸位莫属,诸位意下如何?”朱载圫似笑非笑的问道。 “皇上圣明,臣等愿为大明海疆之安宁略尽绵薄之力,死而无憾。” “哈哈,甚好,诸位爱卿果然都是我大明的忠臣良将啊,来,饮胜。” “多谢皇上。” 海上贸易的利润有多大?傻子都知道,而朱载圫拿出此事来做补偿,已经算是很大的让步了。 而此事对朱载圫来说也是利大于弊,大明海禁长达百年之久,可以这么说,明人现在对于大海是陌生的,所以第一批出海的人绝对会遭受到各种预想不到的困难,而这些人有钱有势,是损失得起的。 最重要的是勋贵们一旦出海,绝对会与东南那些大族产生矛盾,到那时自己便可坐山观虎斗了,这可比自己亲自下手收拾他们风险小得多。 接着朱载圫又宣布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皇家书院日后会对勋贵们开放,一家一年两个名额,想不来都不行。 听到这个消息后,众人更是激动不已,这么多年,放在勋贵脖子上的枷锁终于可以松一松了。 酒宴过后,张仑、徐鹏举、朱辅三人又聚到了一起。 “两位哥哥啊,皇上怎么突然对咱们这么好了呢?这不太对劲啊,说实话,弟弟这心里可是有点发虚啊。”徐鹏举小心翼翼的问道。 “哎,看来是文官们的威胁太大了,所以皇上才会重新启用我们的。”朱辅轻叹一声道。 “如此说来此事对我们来说是有利无害了?” “应该是这样的。” “哈哈,这就好办了,老子早看那些文官们不顺眼了,和他们打擂台,老子心甘情愿。”徐鹏举不禁大笑道。 “哼,不要高兴的太早,徐老弟,你知道勋贵是什么吗?”张仑冷哼一声问道。 “勋贵不就是我们么?老哥此话何意啊?” “哈哈,你说的没错,我们是勋贵不假,但皇上其实也是勋贵,只不过皇上是最厉害的那一个而已,而且一旦皇上实力不济或者不让其他勋贵好过的时候,大家就会准备换一个皇帝,此事古今有之,除了汉高祖和本朝太祖,皆是如此,简单来说,就是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现在我们和皇上有共同的敌人,所以皇上会信任我们,但一旦文官集团们被打压下去了,或者我们的实力过强了,皇上也定会对我们下手的,而且还会下死手,所以此事在老夫眼中有利有弊,其中利害关系,大家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张仑笑着回道。 朱辅摸着胡须笑道:“老张的这番话不无道理,徐老弟,现在你还觉着此事是好事么?” “两位老哥的话,令小弟茅塞顿开,但现在我们已经上了赌桌,还能回头么?恐怕不能,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拼一把呢。”徐鹏举咬着牙回道。 “是啊,走回头路,老夫也不甘心啊。”张仑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 第149章 极乐膏 黄锦觉着徐斌是一个人才,所以特意去问了一下皇上,但却得到了一个残酷的答案:朕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京城。 无奈之下,黄锦也只好打消将徐斌收归己有的念头。 黄锦刚刚从诏狱出来,便遇见了好久未见的陆炳,二人在安陆王府便是旧交,黄锦大喜过望道:“小陆,你怎么回来了?宁夏那边的事都办完了?” 陆炳点了点头道:“宁夏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不用我亲自盯着了,这次回来是奉督公之命专门来帮你的。” “甚好,有你在,咱家就放心多了。” “公公,我刚刚从督公那里过来,督公的心情不是很好,让您赶紧过去呢。”陆炳低声说道。 黄锦大吃一惊,拱了拱手便快速离开了。 看着黄锦肥胖的背影,陆炳不禁苦笑一声道:“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呢?真是不可理喻。” 来到谷大用的房间,迎接黄锦的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然敢为一个草莽之辈去求主子,真是不知死活。” “义父,儿子审问过徐斌,这家伙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他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有才之士,现在咱们锦衣卫正缺人手,所以儿子这才有了惜才之心。”黄锦小心翼翼的回道。 “哼,你知道个屁?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这种事他虽然没做,但你知道他贩卖极乐膏一事么?” 黄锦摇了摇头问道:“极乐膏是什么东西啊?” 谷大用轻叹一声道:“据主子所言,那是世上最恐怖的恶魔,其它东西伤害的是人的身体,而这玩意,夺走的可是人的灵魂,若这东西在大明散播开,那比兵灾还要可怕。” 黄锦不敢置信的问道:“有这么恐怖么?” “自己去看看,咱家抓了几个吸食极乐膏的家伙,这些人有些还有功名在身,现在却为了一小块极乐膏,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谷大用摆了摆手道。 不到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黄锦便回来了,义父说的没错,那些人已经疯了,为了一小块极乐膏,他们不仅甘愿将万贯家财奉上,就连自己的妻女都能送人,很难想象,这玩意要是真在大明普及,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黄锦老老实实的跪下请罪道:“义父,是孩儿糊涂了,差点酿成大错。” “哼,日后记住了,千万不要妇人之仁,自己去外面领三十廷仗,以儆效尤。”谷大用冷哼一声道。 “义父,儿子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 “哎,知道你要问什么?咱家飘零一生,总认为人这种生物,要不老老实实的做人,一辈子奉公守法,这样的人咱家会尊敬,要不就坏人做到底,最后被朝廷正法,一了百了,咱家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坏事做到一半,却突然想做好人的人,他们凭什么呢?只要立下一些功勋便能成为人上人,那他们之前的罪恶由谁来买单呢?所以咱家便安排陆炳又去查了一下徐斌,没想到却查出此事来,此事事关重大,主子已经知道了,你就先不要管了,回去好好养伤。”谷大用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道。 “儿子多谢义父。”黄锦恭敬的行礼道。 自己为徐斌求情,已经错了,既然错了就该受罚,而且受了罚,自己也可以从这件事上脱身了。 远在城外皇庄的朱载圫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鸦片这东西在大明便已经出现了,而且还是生鸦片,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朱载圫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朱载圫淡淡的吩咐道:“孟冲,去把魏国公请过来,不要惊动他人。” “知道了,主子。” 很快一头雾水的徐鹏举便过来了,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极乐膏这东西爱卿知道么?” 徐鹏举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前年臣的叔父得了痛风病,徐斌便给臣献上了这东西,此药倒真是管用,但后来叔父还是没有挺过去,半年后便去世了。”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你说这是药?” 徐鹏举点了点头道:“徐斌说这是从海外得来的良药,价比千金。” “哎,不知者无罪,要不是锦衣卫仔细调查了一番,你徐家这次想要脱身,恐怕很难啊。”朱载圫轻叹一声道。 “皇上此言何意啊?” “那极乐膏压根就不是药,而是毒品,这玩意会上瘾的,而且会严重的损害人的健康,要是在大明普及,那将是灭国之灾啊。” “有这么严重么?”徐鹏举震惊的问道。 “这块令牌你拿好,现在就去诏狱看看,朕敢保证,那种场面绝对会令你铭记一生。” “臣多谢皇上,臣告辞。” 徐鹏举离开后,孟冲欲言又止道:“主子,奴才倒是觉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您把极乐膏当成贡品赏赐给草原上的那些首领,便能控制住他们了,那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哼,你知道个屁,这世上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只有这一个么?有很多种呢,比如瘟疫就是一个,梁州最近爆发了天花,只要朕把那些患病之人撵到草原上去,不出半年,大明边境绝对安稳,但是瘟疫不只有这一种啊,咱们有天花,人家就有黑死病、鼠疫,到那时候大家你来我往的,这片土地还能住下去么?最重要的是瘟疫是不分贵贱的,朕得了照样没命。”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此话一出,孟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请罪道:“主子,是奴才孟浪了。” “行了,传旨下去,敢私藏极乐膏者斩。”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主子。” 就在此时,张莲带着夜宵过来了,看着张莲通红的双手,朱载圫不禁爱惜的说道:“这些事交给那些奴才们去做就行了,你不用亲自下厨的。” “皇上,臣妾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民间寻常夫妻那般的感觉。” “在宫里不也是一样么?朕可没给你们耍过皇帝威风。”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啊?” “因为在这里,您只属于臣妾一个人。”张莲娇羞的回道。 第149章 极乐膏 黄锦觉着徐斌是一个人才,所以特意去问了一下皇上,但却得到了一个残酷的答案:朕要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京城。 无奈之下,黄锦也只好打消将徐斌收归己有的念头。 黄锦刚刚从诏狱出来,便遇见了好久未见的陆炳,二人在安陆王府便是旧交,黄锦大喜过望道:“小陆,你怎么回来了?宁夏那边的事都办完了?” 陆炳点了点头道:“宁夏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不用我亲自盯着了,这次回来是奉督公之命专门来帮你的。” “甚好,有你在,咱家就放心多了。” “公公,我刚刚从督公那里过来,督公的心情不是很好,让您赶紧过去呢。”陆炳低声说道。 黄锦大吃一惊,拱了拱手便快速离开了。 看着黄锦肥胖的背影,陆炳不禁苦笑一声道:“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喜欢自作主张呢?真是不可理喻。” 来到谷大用的房间,迎接黄锦的便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啊,竟然敢为一个草莽之辈去求主子,真是不知死活。” “义父,儿子审问过徐斌,这家伙确实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他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有才之士,现在咱们锦衣卫正缺人手,所以儿子这才有了惜才之心。”黄锦小心翼翼的回道。 “哼,你知道个屁?贩卖人口、逼良为娼这种事他虽然没做,但你知道他贩卖极乐膏一事么?” 黄锦摇了摇头问道:“极乐膏是什么东西啊?” 谷大用轻叹一声道:“据主子所言,那是世上最恐怖的恶魔,其它东西伤害的是人的身体,而这玩意,夺走的可是人的灵魂,若这东西在大明散播开,那比兵灾还要可怕。” 黄锦不敢置信的问道:“有这么恐怖么?” “自己去看看,咱家抓了几个吸食极乐膏的家伙,这些人有些还有功名在身,现在却为了一小块极乐膏,做牛做马都心甘情愿。”谷大用摆了摆手道。 不到半个时辰,满头大汗的黄锦便回来了,义父说的没错,那些人已经疯了,为了一小块极乐膏,他们不仅甘愿将万贯家财奉上,就连自己的妻女都能送人,很难想象,这玩意要是真在大明普及,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场景? 黄锦老老实实的跪下请罪道:“义父,是孩儿糊涂了,差点酿成大错。” “哼,日后记住了,千万不要妇人之仁,自己去外面领三十廷仗,以儆效尤。”谷大用冷哼一声道。 “义父,儿子还有一事不明,还请您解惑。” “哎,知道你要问什么?咱家飘零一生,总认为人这种生物,要不老老实实的做人,一辈子奉公守法,这样的人咱家会尊敬,要不就坏人做到底,最后被朝廷正法,一了百了,咱家最看不起的便是这种坏事做到一半,却突然想做好人的人,他们凭什么呢?只要立下一些功勋便能成为人上人,那他们之前的罪恶由谁来买单呢?所以咱家便安排陆炳又去查了一下徐斌,没想到却查出此事来,此事事关重大,主子已经知道了,你就先不要管了,回去好好养伤。”谷大用摆了摆手意兴阑珊的说道。 “儿子多谢义父。”黄锦恭敬的行礼道。 自己为徐斌求情,已经错了,既然错了就该受罚,而且受了罚,自己也可以从这件事上脱身了。 远在城外皇庄的朱载圫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鸦片这东西在大明便已经出现了,而且还是生鸦片,这玩意的威力有多大?朱载圫想想都是不寒而栗。 朱载圫淡淡的吩咐道:“孟冲,去把魏国公请过来,不要惊动他人。” “知道了,主子。” 很快一头雾水的徐鹏举便过来了,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极乐膏这东西爱卿知道么?” 徐鹏举不明所以,小心翼翼的回道:“皇上,前年臣的叔父得了痛风病,徐斌便给臣献上了这东西,此药倒真是管用,但后来叔父还是没有挺过去,半年后便去世了。” 朱载圫苦笑一声道:“你说这是药?” 徐鹏举点了点头道:“徐斌说这是从海外得来的良药,价比千金。” “哎,不知者无罪,要不是锦衣卫仔细调查了一番,你徐家这次想要脱身,恐怕很难啊。”朱载圫轻叹一声道。 “皇上此言何意啊?” “那极乐膏压根就不是药,而是毒品,这玩意会上瘾的,而且会严重的损害人的健康,要是在大明普及,那将是灭国之灾啊。” “有这么严重么?”徐鹏举震惊的问道。 “这块令牌你拿好,现在就去诏狱看看,朕敢保证,那种场面绝对会令你铭记一生。” “臣多谢皇上,臣告辞。” 徐鹏举离开后,孟冲欲言又止道:“主子,奴才倒是觉着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要是您把极乐膏当成贡品赏赐给草原上的那些首领,便能控制住他们了,那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哼,你知道个屁,这世上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只有这一个么?有很多种呢,比如瘟疫就是一个,梁州最近爆发了天花,只要朕把那些患病之人撵到草原上去,不出半年,大明边境绝对安稳,但是瘟疫不只有这一种啊,咱们有天花,人家就有黑死病、鼠疫,到那时候大家你来我往的,这片土地还能住下去么?最重要的是瘟疫是不分贵贱的,朕得了照样没命。”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此话一出,孟冲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请罪道:“主子,是奴才孟浪了。” “行了,传旨下去,敢私藏极乐膏者斩。”朱载圫冷冷的吩咐道。 “诺,主子。” 就在此时,张莲带着夜宵过来了,看着张莲通红的双手,朱载圫不禁爱惜的说道:“这些事交给那些奴才们去做就行了,你不用亲自下厨的。” “皇上,臣妾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民间寻常夫妻那般的感觉。” “在宫里不也是一样么?朕可没给你们耍过皇帝威风。” “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啊?” “因为在这里,您只属于臣妾一个人。”张莲娇羞的回道。 第150章 信任是一件奢侈品 徐鹏举从京城回来,便跑去了朱载圫那里请罪。 朱载圫并没有见他,只是派孟冲带给了他一张圣旨,圣旨上写的很清楚,命他查清极乐膏的来源且捣毁,这东西坚决不允许流落进大明境内。 徐鹏举大喜过望,连忙领旨谢恩,对于勋贵们来说,现在不怕事情多,就怕没事做,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也是一种悲哀。 朱载圫带着勋贵们一直在皇庄游猎了十几天,方才返回京城。 在这段时间内,勋贵们也彻底认识了皇庄的重要性,这里拥有着大明最顶尖的学士和工匠,还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全面的火器制造工坊,造船厂和钢铁厂,堪称应有尽有。 朱载圫曾对着众人自豪的说道:“这是才是朕真正的王国,看见那些孩子了么?他们的父辈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还有外面庄子上住的那些百姓,千万不要小看他们,他们可都是羽林军的家属,谁要是敢打皇庄的主意,估计还没靠近,就会被那些人给撕碎。” “哈哈,皇上圣明,臣等子弟真的可以进入皇庄?”张仑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载圫认真的回道:“那是自然,这里就像一个旋涡,只要你们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朕自然不会不许。” “臣等遵旨。”众人大喜过望道,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家里的优秀子侄送过来。 朱载圫心中冷笑一声,这些人还是小看了龙虎山的洗脑大法,朱载圫敢肯定,这些人只要入了皇庄,定会将家族抛之脑后,这可是龙虎山立教千年的根基,不传之秘,怎敢小觑? 送走了朱载圫等人,嘈杂多日的皇庄终于平静了下来,李芳想起皇上对自己嘱咐的话,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现在皇庄名义上是属于自己和国丈袁宗皋统管,但袁宗皋只管理外围的那些民事,真正的核心技术一直在自己手中掌握着。 有许多人都觉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圣心,所以被皇上发配到了这里,殊不知皇庄才是朱载圫最后的退路,正如朱载圫所言:“哪怕全大明的人都背叛了朕,只要皇庄还在,那朕就有翻盘的机会。” 李芳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主子守好这里。 朱载圫刚刚回到京城,刑部尚书蒋冕便来缴令了,看着手中的奏折,朱载圫低声说道:“只杀了三百多人,还是有点少啊。” “皇上,现在宁夏那里还等着用人呢,为此王琼大人已经多次质问内阁,没有徭役就算了,为什么连罪犯都没有?”蒋冕苦笑一声回道。 “蒋卿,这么多罪犯去了宁夏,会不会出乱子啊?”朱载圫有些担忧的问道。 “皇上,宁夏现在大军云集,区区几千罪犯,成不了气候。”蒋冕颇为自信的回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刑部还是要发文一封给王琼,让他们小心点,切记不可因小失大。” “诺,臣遵旨。” “哈哈,蒋卿这次差事做的不错,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朱载圫笑容满面的说道。 “臣叩谢皇上。” 送走了蒋冕,朱载圫便带着礼物去了仁寿宫,一直这么躲也不是办法,有些事早晚还是要面对的。 到了仁寿宫,才发现原来张太后病了,半月不见,张太后苍老了许多,鬓上白发也变得更多了。 袁莲儿就在旁边伺疾,朱载圫不悦的问道:“太皇太后生病这等大事,怎么不告诉朕?” “皇上,是太皇太后不让,她说现在局面对您有利,不能因为她一人而破坏朝中大局。”袁莲儿委屈的回道。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是朕对不住祖母啊。” “皇上不必自责,太皇太后还说了,看见您这般模样,她很欣慰,大明终于又出现一位明主了,即使身死,她老人家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这一番话说的朱载圫更是羞愧。 宫女想叫醒昏睡的张太后,却被朱载圫给阻止了,朱载圫屏退左右,和袁莲儿夫妻二人亲自在张太后床前伺候。 一路上都没见到红姑,朱载圫有些恼怒的问道:“太皇太后病的如此严重,怎么不见红姑?” “皇上,红姑和建昌侯有奸情,太皇太后大怒之下,已经把她幽禁了。”袁莲儿低声回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自作自受,你有时间也去看一下凝秀,这妮子心思重,而且还怀着身孕。” “知道了,皇上。”袁莲儿风情万种的回道。 傍晚时分,张太后方才缓缓醒来,看着焦急的朱载圫,张太后不禁会心一笑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祖母放心,都办妥了,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无妨,你是皇上,有的时候身不由己,祖母也是理解的,祖母只想问你一句,鹤年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皇祖母,孙儿对天发誓,对此事孙儿真是一无所知,” 朱载圫对于说谎这事没有任何心里负担,既然当不成那种真正的至诚君子,那就降低一下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只要大家都高兴,撒点谎也无伤大雅。 听了朱载圫的话,张太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只要不是你做的,祖母也就没有负担了,他们有今日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祖母,您现在身体欠佳,就不要考虑这等烦心事了,外面的事有孙儿呢。”朱载圫低声安慰道。 “好了,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潇洒自在,可苦了你媳妇,今晚你们都回去,不用在祖母这里守着了。” “太皇太后,您这是什么话?伺候您那是孙媳的福气。”袁莲儿娇羞的回道。 虽说朱载圫二人极力想留下,但最终还是被张太后给撵了出来。 等到朱载圫两口子离开后,张太后拍了拍手道:“来人,赐红姑自尽,让兰姑回宫。” “诺,太皇太后。”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拱手应道。 红姑这么多年在仁寿宫作威作福,人人都恨她,现在虎落平阳,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仁寿宫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朱载圫这里,朱载圫苦笑一声道:“看来太皇太后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朕啊。” 第150章 信任是一件奢侈品 徐鹏举从京城回来,便跑去了朱载圫那里请罪。 朱载圫并没有见他,只是派孟冲带给了他一张圣旨,圣旨上写的很清楚,命他查清极乐膏的来源且捣毁,这东西坚决不允许流落进大明境内。 徐鹏举大喜过望,连忙领旨谢恩,对于勋贵们来说,现在不怕事情多,就怕没事做,从某种层面来说,这也是一种悲哀。 朱载圫带着勋贵们一直在皇庄游猎了十几天,方才返回京城。 在这段时间内,勋贵们也彻底认识了皇庄的重要性,这里拥有着大明最顶尖的学士和工匠,还拥有着当今世界上最全面的火器制造工坊,造船厂和钢铁厂,堪称应有尽有。 朱载圫曾对着众人自豪的说道:“这是才是朕真正的王国,看见那些孩子了么?他们的父辈都是为国捐躯的烈士,还有外面庄子上住的那些百姓,千万不要小看他们,他们可都是羽林军的家属,谁要是敢打皇庄的主意,估计还没靠近,就会被那些人给撕碎。” “哈哈,皇上圣明,臣等子弟真的可以进入皇庄?”张仑小心翼翼的问道。 朱载圫认真的回道:“那是自然,这里就像一个旋涡,只要你们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朕自然不会不许。” “臣等遵旨。”众人大喜过望道,恨不得现在就回去把家里的优秀子侄送过来。 朱载圫心中冷笑一声,这些人还是小看了龙虎山的洗脑大法,朱载圫敢肯定,这些人只要入了皇庄,定会将家族抛之脑后,这可是龙虎山立教千年的根基,不传之秘,怎敢小觑? 送走了朱载圫等人,嘈杂多日的皇庄终于平静了下来,李芳想起皇上对自己嘱咐的话,不禁暗暗攥紧了拳头。 现在皇庄名义上是属于自己和国丈袁宗皋统管,但袁宗皋只管理外围的那些民事,真正的核心技术一直在自己手中掌握着。 有许多人都觉着自己已经失去了圣心,所以被皇上发配到了这里,殊不知皇庄才是朱载圫最后的退路,正如朱载圫所言:“哪怕全大明的人都背叛了朕,只要皇庄还在,那朕就有翻盘的机会。” 李芳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主子守好这里。 朱载圫刚刚回到京城,刑部尚书蒋冕便来缴令了,看着手中的奏折,朱载圫低声说道:“只杀了三百多人,还是有点少啊。” “皇上,现在宁夏那里还等着用人呢,为此王琼大人已经多次质问内阁,没有徭役就算了,为什么连罪犯都没有?”蒋冕苦笑一声回道。 “蒋卿,这么多罪犯去了宁夏,会不会出乱子啊?”朱载圫有些担忧的问道。 “皇上,宁夏现在大军云集,区区几千罪犯,成不了气候。”蒋冕颇为自信的回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刑部还是要发文一封给王琼,让他们小心点,切记不可因小失大。” “诺,臣遵旨。” “哈哈,蒋卿这次差事做的不错,荫一子为锦衣卫千户。”朱载圫笑容满面的说道。 “臣叩谢皇上。” 送走了蒋冕,朱载圫便带着礼物去了仁寿宫,一直这么躲也不是办法,有些事早晚还是要面对的。 到了仁寿宫,才发现原来张太后病了,半月不见,张太后苍老了许多,鬓上白发也变得更多了。 袁莲儿就在旁边伺疾,朱载圫不悦的问道:“太皇太后生病这等大事,怎么不告诉朕?” “皇上,是太皇太后不让,她说现在局面对您有利,不能因为她一人而破坏朝中大局。”袁莲儿委屈的回道。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是朕对不住祖母啊。” “皇上不必自责,太皇太后还说了,看见您这般模样,她很欣慰,大明终于又出现一位明主了,即使身死,她老人家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这一番话说的朱载圫更是羞愧。 宫女想叫醒昏睡的张太后,却被朱载圫给阻止了,朱载圫屏退左右,和袁莲儿夫妻二人亲自在张太后床前伺候。 一路上都没见到红姑,朱载圫有些恼怒的问道:“太皇太后病的如此严重,怎么不见红姑?” “皇上,红姑和建昌侯有奸情,太皇太后大怒之下,已经把她幽禁了。”袁莲儿低声回道。 朱载圫冷哼一声道:“自作自受,你有时间也去看一下凝秀,这妮子心思重,而且还怀着身孕。” “知道了,皇上。”袁莲儿风情万种的回道。 傍晚时分,张太后方才缓缓醒来,看着焦急的朱载圫,张太后不禁会心一笑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祖母放心,都办妥了,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无妨,你是皇上,有的时候身不由己,祖母也是理解的,祖母只想问你一句,鹤年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皇祖母,孙儿对天发誓,对此事孙儿真是一无所知,” 朱载圫对于说谎这事没有任何心里负担,既然当不成那种真正的至诚君子,那就降低一下对自己的道德要求,只要大家都高兴,撒点谎也无伤大雅。 听了朱载圫的话,张太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只要不是你做的,祖母也就没有负担了,他们有今日这个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了。” “祖母,您现在身体欠佳,就不要考虑这等烦心事了,外面的事有孙儿呢。”朱载圫低声安慰道。 “好了,你这段时间在外面潇洒自在,可苦了你媳妇,今晚你们都回去,不用在祖母这里守着了。” “太皇太后,您这是什么话?伺候您那是孙媳的福气。”袁莲儿娇羞的回道。 虽说朱载圫二人极力想留下,但最终还是被张太后给撵了出来。 等到朱载圫两口子离开后,张太后拍了拍手道:“来人,赐红姑自尽,让兰姑回宫。” “诺,太皇太后。”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太监拱手应道。 红姑这么多年在仁寿宫作威作福,人人都恨她,现在虎落平阳,大家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仁寿宫的动静很快便传到了朱载圫这里,朱载圫苦笑一声道:“看来太皇太后还是没有完全信任朕啊。” 第151章 邀买人心 一般会试是在二月份举行,但因宁夏战事的缘故,所以今年推迟到了八月份。 因京城居大不易,很多进京赶考的举人缺少生计,礼部尚书还特意请旨给予进京举人们一些补贴。 但这个合理的要求却被朱载圫给拒绝了,一群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书呆子,朝廷要来何用? 礼部尚书毛澄气的上了病休的折子,还是王守仁亲自跑了一趟毛府,才劝说毛澄回朝的…… 这天,朱载圫带着仇鸾又出宫了,有了上次朱载圫遇险的教训,除了牛达以外,九重天又安排了四个高手过来,这四人都是九重天从小培训的,武功非常高强,就连牛达在他们手上都坚持不到十个回合。 仇鸾虽说年轻,但是在宁夏谈判中立了大功,所以在五军大都督府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 二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然后便找了一间茶馆坐下歇息,孟冲等人老老实实的站在朱载圫身后。 朱载圫皱着眉头道:“别扫兴,这又不是在宫里,你们几个自己去开一桌,本少爷请客。” “多谢爷。”孟冲笑嘻嘻的回道。 孟冲等人离开后,朱载圫喝了一口茶,看着忐忑不安的仇鸾问道:“怎么样?在大都督府还适应?” “回皇上的话,臣惶恐,几位大都督人情练达,处事公允,臣是小辈,最近这段时间也是受益匪浅。”仇鸾很谦逊的回道。 “知道谦虚就好,都是长辈,你好好学点东西,以后朕对你还有大用。” “皇上隆恩,臣铭记在心。” “废话少说,你好好办差就算对得起朕了,对了,朕听说都督府已经开始在山东、河南等地设立城防军了,此事进展如何?”朱载圫缓缓问道。 “回禀皇上,进展挺快的,各地新军要成立,好多卫所士卒不想落民籍,正好入城防军,省了很多麻烦。”仇鸾满脸笑容的回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都督府也要把好关,城防军有缉盗、维护地方治安之责,不能跟之前一般,什么人都可以进,更不能出现吃空饷的情况,明白么?” “诺,臣遵旨。” “行了,在外面不要这么客气,过几日都察院御史会进驻都督府,你们都安稳些,不要起冲突。” 听了这话,仇鸾心中一惊,但还是恭敬的回道:“皇上考虑周全,臣佩服之极。” 不是朱载圫对勋贵们不信任,实在是勋贵们办事太不靠谱了,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下来,勋贵家的子弟大多都成了纨绔,很难找出几个出挑的。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眼见时辰还早,朱载圫便准备出城一趟,前段时间袁莲儿和张倩都查出了身孕,再加上司琴和凝秀还未生产,朱载圫当了快一个月的和尚了。 而朱载圫又是一个挑食的,对于宫内那些训练的木头宫女毫无感觉,所以便想起了皇庄的那个美人。 仇鸾听说朱载圫要去皇庄,便小心翼翼的准备告辞。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去看看,朕准备以皇庄为骨,成立内务府,你要是觉着合适,可以去试试,朕总觉着你小子在都督府有些屈才。” “臣叩谢皇恩。”仇鸾激动的回道。 正如王守仁所言,仇鸾性子不定,不适合带军,倒是适合做一些比较繁琐的杂事。 对于王守仁的眼光,朱载圫还是比较信任的。 众人催马来到西门,却看见许多读书人聚集在一间客栈下,朱载圫有些好奇,摆了摆手,心领意会的孟冲便立刻带着人过去打探消息了。 很快孟冲便铁青着脸回来了。 朱载圫笑骂道:“怎么了?谁还惹你了不成?” “主子,张永大胆。” “什么意思?” “这间客栈是张永开的,专门接待进京赶考的士子,提供吃住。”孟冲直接了当的回道,丝毫没有替张永掩饰的意思。 听到这番话,朱载圫不禁冷笑一声道:“一个奴才,也敢欺世盗名了,这是在打朕的脸啊,孟冲,你现在就带人去给朕封了张府,细细审问,朕倒要看看这个奴才背后到底站着哪位主子?” “皇上息怒,此事不宜闹大啊。”仇鸾大吃一惊,连忙劝道。 “此话何意?” “皇上,现在许多士子滞留在京师,而朝廷却无任何照顾,已经有许多不当言论传出,这个时候要是收拾了张公公,恐怕民心会更加不稳啊。”仇鸾低声劝道。 此时朱载圫也冷静下来了,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传旨,令张永闭门读书,顺天府尹伍文定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命礼部在国子监周边安排会馆,以安顿进京赶考士子。” “主子英明。”孟冲拱手拜道。 自从上次朱载圫发火后,国子监周边的那些青楼赌馆便全部不见了,那些地方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皇产。 朱载圫趁机在那里建了一座皇家藏书馆,只要是有功名的学子,都可以进去阅读,三品以上的大员还可以凭借官凭借书。 所以说把士子们安排在那里正合适,既可以和国子监的监生们交流学问,也能去藏书馆看看书。 见朱载圫还是有些恼怒,仇鸾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还出城么?”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尚书台内,杨慎看着手中的圣旨,嘴角一笑,不屑的说道:“一个宦官,还真把自己当成名士了,邀名射利,怪不得不招皇上信任呢。” 这个主意其实是杨慎无意间告诉张永的,张永最近正想着固宠,所以便兴高采烈的应下了,可谁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杨慎之所以这么坑张永,也不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着皇上这么做有些不妥当,想劝谏,但想想礼部尚书毛澄差点病休的下场,又觉着没意思,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皇上既然不想施恩于士林,那总不能拦着别人?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太监,一个皇家家奴,以皇上的性格,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恶心呢? 当然这事太监来做,后患也会小点,要是换成大臣们,那说不定便会引起一场大案,皇上最忌讳的便是朝中大臣暗中邀买人心。 第151章 邀买人心 一般会试是在二月份举行,但因宁夏战事的缘故,所以今年推迟到了八月份。 因京城居大不易,很多进京赶考的举人缺少生计,礼部尚书还特意请旨给予进京举人们一些补贴。 但这个合理的要求却被朱载圫给拒绝了,一群连自己都养不活的书呆子,朝廷要来何用? 礼部尚书毛澄气的上了病休的折子,还是王守仁亲自跑了一趟毛府,才劝说毛澄回朝的…… 这天,朱载圫带着仇鸾又出宫了,有了上次朱载圫遇险的教训,除了牛达以外,九重天又安排了四个高手过来,这四人都是九重天从小培训的,武功非常高强,就连牛达在他们手上都坚持不到十个回合。 仇鸾虽说年轻,但是在宁夏谈判中立了大功,所以在五军大都督府的地位已经很稳固了。 二人漫无目的的逛了一圈,然后便找了一间茶馆坐下歇息,孟冲等人老老实实的站在朱载圫身后。 朱载圫皱着眉头道:“别扫兴,这又不是在宫里,你们几个自己去开一桌,本少爷请客。” “多谢爷。”孟冲笑嘻嘻的回道。 孟冲等人离开后,朱载圫喝了一口茶,看着忐忑不安的仇鸾问道:“怎么样?在大都督府还适应?” “回皇上的话,臣惶恐,几位大都督人情练达,处事公允,臣是小辈,最近这段时间也是受益匪浅。”仇鸾很谦逊的回道。 “知道谦虚就好,都是长辈,你好好学点东西,以后朕对你还有大用。” “皇上隆恩,臣铭记在心。” “废话少说,你好好办差就算对得起朕了,对了,朕听说都督府已经开始在山东、河南等地设立城防军了,此事进展如何?”朱载圫缓缓问道。 “回禀皇上,进展挺快的,各地新军要成立,好多卫所士卒不想落民籍,正好入城防军,省了很多麻烦。”仇鸾满脸笑容的回道。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虽说如此,但你们都督府也要把好关,城防军有缉盗、维护地方治安之责,不能跟之前一般,什么人都可以进,更不能出现吃空饷的情况,明白么?” “诺,臣遵旨。” “行了,在外面不要这么客气,过几日都察院御史会进驻都督府,你们都安稳些,不要起冲突。” 听了这话,仇鸾心中一惊,但还是恭敬的回道:“皇上考虑周全,臣佩服之极。” 不是朱载圫对勋贵们不信任,实在是勋贵们办事太不靠谱了,这么多年的太平日子下来,勋贵家的子弟大多都成了纨绔,很难找出几个出挑的。 喝了半个时辰的茶,眼见时辰还早,朱载圫便准备出城一趟,前段时间袁莲儿和张倩都查出了身孕,再加上司琴和凝秀还未生产,朱载圫当了快一个月的和尚了。 而朱载圫又是一个挑食的,对于宫内那些训练的木头宫女毫无感觉,所以便想起了皇庄的那个美人。 仇鸾听说朱载圫要去皇庄,便小心翼翼的准备告辞。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去看看,朕准备以皇庄为骨,成立内务府,你要是觉着合适,可以去试试,朕总觉着你小子在都督府有些屈才。” “臣叩谢皇恩。”仇鸾激动的回道。 正如王守仁所言,仇鸾性子不定,不适合带军,倒是适合做一些比较繁琐的杂事。 对于王守仁的眼光,朱载圫还是比较信任的。 众人催马来到西门,却看见许多读书人聚集在一间客栈下,朱载圫有些好奇,摆了摆手,心领意会的孟冲便立刻带着人过去打探消息了。 很快孟冲便铁青着脸回来了。 朱载圫笑骂道:“怎么了?谁还惹你了不成?” “主子,张永大胆。” “什么意思?” “这间客栈是张永开的,专门接待进京赶考的士子,提供吃住。”孟冲直接了当的回道,丝毫没有替张永掩饰的意思。 听到这番话,朱载圫不禁冷笑一声道:“一个奴才,也敢欺世盗名了,这是在打朕的脸啊,孟冲,你现在就带人去给朕封了张府,细细审问,朕倒要看看这个奴才背后到底站着哪位主子?” “皇上息怒,此事不宜闹大啊。”仇鸾大吃一惊,连忙劝道。 “此话何意?” “皇上,现在许多士子滞留在京师,而朝廷却无任何照顾,已经有许多不当言论传出,这个时候要是收拾了张公公,恐怕民心会更加不稳啊。”仇鸾低声劝道。 此时朱载圫也冷静下来了,烦躁的摆了摆手道:“传旨,令张永闭门读书,顺天府尹伍文定有失察之责,罚俸一年,命礼部在国子监周边安排会馆,以安顿进京赶考士子。” “主子英明。”孟冲拱手拜道。 自从上次朱载圫发火后,国子监周边的那些青楼赌馆便全部不见了,那些地方也顺理成章的变成了皇产。 朱载圫趁机在那里建了一座皇家藏书馆,只要是有功名的学子,都可以进去阅读,三品以上的大员还可以凭借官凭借书。 所以说把士子们安排在那里正合适,既可以和国子监的监生们交流学问,也能去藏书馆看看书。 见朱载圫还是有些恼怒,仇鸾便小心翼翼的问道:“皇上,还出城么?”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那是自然。” 尚书台内,杨慎看着手中的圣旨,嘴角一笑,不屑的说道:“一个宦官,还真把自己当成名士了,邀名射利,怪不得不招皇上信任呢。” 这个主意其实是杨慎无意间告诉张永的,张永最近正想着固宠,所以便兴高采烈的应下了,可谁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杨慎之所以这么坑张永,也不是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只是觉着皇上这么做有些不妥当,想劝谏,但想想礼部尚书毛澄差点病休的下场,又觉着没意思,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主意来。 皇上既然不想施恩于士林,那总不能拦着别人?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还是一个太监,一个皇家家奴,以皇上的性格,还不知道心里会怎么恶心呢? 当然这事太监来做,后患也会小点,要是换成大臣们,那说不定便会引起一场大案,皇上最忌讳的便是朝中大臣暗中邀买人心。 第152章 侯爷大才 温兰其实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她也明白,自己差点害了皇上,又是一个弱女子,除了进宫,别无其它出路。 但不知为何,温兰的心里还是有些许不甘。 无论怎么说?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所以当温兰知道皇上今晚要在山庄留宿的消息后,很是忐忑,既激动又有些恐惧,难以言表。 来到山庄后,仇鸾见朱载圫有些疲惫,便识趣的告退了。 李芳见朱载圫脸色不好,便低声问道:“主子,现在要不要传膳啊?”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弄点清淡的,最近肠胃不好。” “诺,主子。” 李芳出去传膳,朱载圫一个人在屋子里生着闷气,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家奴给打脸了,真是岂有此理,还有张永那个棒槌,怎么如此贪名呢?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朱载圫没好气的说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不是李芳,而是俏丽的温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侍女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温兰落落大方的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这是民女的一点心意,还请皇上笑纳。” 今天的的温兰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裙子,再加上粉红色的比甲,衬托着白嫩的小脸,更显娇俏可爱。 朱载圫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道:“辛苦姑娘了。” 小侍女把篮子放下,战战兢兢的把食物摆好,便快步离开了。 饭食很简单,四个小菜,一碗猫耳朵汤,看着甚是诱人。 朱载圫食欲大开,尝了几口,忍不住赞叹道:“姑娘真是好手艺啊。” “多谢皇上夸奖。” “哦,不知姑娘这厨艺是跟谁学的?”朱载圫好奇的问道,在朱载圫眼中,温兰一直都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才女形象。 听闻此话,温兰的眼圈不禁有些泛红,惆怅的回道:“是家母教给民女的,那时候还小,总是调皮,家母很是慈爱,从来不恼,对我也很是宽容。” 朱载圫知道温兰的身世,本是士绅家族出身的大小姐,后来父母双亡,她便被族人给偷偷的卖了,再后来遇到了邵元节,这才来到京城。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哎,姑娘不要过于伤怀,想必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想见到你如此模样,作为子女的,其实只要自己过得好,不让父母挂怀,那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皇上所言有理,是民女孟浪了。” 朱载圫笑道:“哈哈,无妨。” 说罢朱载圫的一只手已经很不老实的搂住了温兰的小蛮腰,温兰满脸通红的说道:“皇上……” 还不待她说完,她的嘴唇便被堵住了。 朱载圫大笑两声,抱起温兰便直奔卧房而去,不一会里面便传来了男女的呻吟声。 躲在门口的李芳和孟冲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离开了。 皇上有个怪癖,那就是在行房的时候,不允许太监贴身伺候,所以今晚孟冲也能睡个好觉了。 孟冲打了个哈欠,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李芳则去了仇鸾的院子,国丈大人毕竟老了,而且身体还很差,三天两头的生病。 按照朱载圫的想法,内务府成立后,安排仇鸾过来。 作为未来的同僚,李芳觉着自己很有必要提前和仇鸾交流一下感情。 对于李芳的到来,仇鸾也是大喜过望,虽说李芳现在不在皇上身边,但大家都知道,李芳绝对是皇上心中最信任的那一个人,毕竟李芳是从小陪着皇上长大的大伴。 “哈哈,大伴这么晚过来,何事赐教啊?”仇鸾谄笑道。 李芳摆了摆手笑道:“侯爷,咱家听说主子令您执掌内务府,所以便不请自来了,还望侯爷海涵啊。” 听到这番话,仇鸾的心里有点慌,皇庄的大主管一直都是李芳,而内务府又是在皇庄的基础上成立的,这样看来,李芳很有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仇鸾干笑两声道:“大伴不要误会,在下才疏学浅,怎敢窃据高位?” “哈哈,侯爷,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实不相瞒,内务府定会有咱家的一个位置,你我日后大有可能是同僚呢,今日前来,咱家并无它意,就是想听听侯爷对于内务府创建的想法。”李芳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仇鸾思虑一番,缓缓说道:“在下认为,本朝虽说有内廷二十四衙门,但却各自为政,甚至相互掣肘,力量过于分散,不如学习秦汉时期的少府,将内廷的力量整合在一起,这样内务府便可与外朝抗衡了。” 少府便是秦汉时期皇室的管家,其职责主要分两方面,一是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其二便是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 大名鼎鼎的上林苑便是在少府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少府有权、有人、还有地,堪称皇帝手上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简单来说,拥有了少府,就像拥有了另一套行政班子,外廷的大臣们不听话,皇上完全可以换一拨人。 而到了大明,朱元璋因为对外臣防范甚深,所以内廷之事任用的都是太监,这就尴尬了,太监即使权利再大,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有一两个还能说得过去,要是满朝文武皆是太监,那大明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所以大明的文官们很猖獗,因为他们知道皇上离不开自己,即使可以换掉他们其中的一两个,也不会全部换掉。 李芳是太监中少有的读过书的,所以仇鸾一说,李芳便明白了。 仇鸾之所以提起少府,其实就是想培养另外一个团体,一个在关键时期可以替换掉文官集团的团体。 李芳拱了拱手道:“侯爷真是大才啊,咱家佩服。” “大伴过誉了,这只不过是在下的一点浅见,到底该如何实施?还要看圣上的意思。”仇鸾谦虚的回道。 李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李芳离开后,仇鸾也是会心一笑,看样子自己马上就要执掌内务府了,当然希望内务府的权力越大越好了。 想到这里,仇鸾也有些憋闷,因为在文官眼中,内廷的人其实就是“天子家奴”,在士林中,最是令人不齿。 第152章 侯爷大才 温兰其实已经做好了侍寝的准备,她也明白,自己差点害了皇上,又是一个弱女子,除了进宫,别无其它出路。 但不知为何,温兰的心里还是有些许不甘。 无论怎么说?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的,所以当温兰知道皇上今晚要在山庄留宿的消息后,很是忐忑,既激动又有些恐惧,难以言表。 来到山庄后,仇鸾见朱载圫有些疲惫,便识趣的告退了。 李芳见朱载圫脸色不好,便低声问道:“主子,现在要不要传膳啊?” 朱载圫点了点头道:“弄点清淡的,最近肠胃不好。” “诺,主子。” 李芳出去传膳,朱载圫一个人在屋子里生着闷气,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家奴给打脸了,真是岂有此理,还有张永那个棒槌,怎么如此贪名呢?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朱载圫没好气的说道:“进来。” 推门而入的不是李芳,而是俏丽的温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侍女,侍女手上提着一个篮子。 温兰落落大方的行礼道:“民女参见皇上,这是民女的一点心意,还请皇上笑纳。” 今天的的温兰身穿一件月白色的裙子,再加上粉红色的比甲,衬托着白嫩的小脸,更显娇俏可爱。 朱载圫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道:“辛苦姑娘了。” 小侍女把篮子放下,战战兢兢的把食物摆好,便快步离开了。 饭食很简单,四个小菜,一碗猫耳朵汤,看着甚是诱人。 朱载圫食欲大开,尝了几口,忍不住赞叹道:“姑娘真是好手艺啊。” “多谢皇上夸奖。” “哦,不知姑娘这厨艺是跟谁学的?”朱载圫好奇的问道,在朱载圫眼中,温兰一直都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才女形象。 听闻此话,温兰的眼圈不禁有些泛红,惆怅的回道:“是家母教给民女的,那时候还小,总是调皮,家母很是慈爱,从来不恼,对我也很是宽容。” 朱载圫知道温兰的身世,本是士绅家族出身的大小姐,后来父母双亡,她便被族人给偷偷的卖了,再后来遇到了邵元节,这才来到京城。 朱载圫轻叹一声道:“哎,姑娘不要过于伤怀,想必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也不想见到你如此模样,作为子女的,其实只要自己过得好,不让父母挂怀,那就是最大的孝顺了。” “皇上所言有理,是民女孟浪了。” 朱载圫笑道:“哈哈,无妨。” 说罢朱载圫的一只手已经很不老实的搂住了温兰的小蛮腰,温兰满脸通红的说道:“皇上……” 还不待她说完,她的嘴唇便被堵住了。 朱载圫大笑两声,抱起温兰便直奔卧房而去,不一会里面便传来了男女的呻吟声。 躲在门口的李芳和孟冲二人相视一笑,便各自离开了。 皇上有个怪癖,那就是在行房的时候,不允许太监贴身伺候,所以今晚孟冲也能睡个好觉了。 孟冲打了个哈欠,便迫不及待的去了自己的房间。 而李芳则去了仇鸾的院子,国丈大人毕竟老了,而且身体还很差,三天两头的生病。 按照朱载圫的想法,内务府成立后,安排仇鸾过来。 作为未来的同僚,李芳觉着自己很有必要提前和仇鸾交流一下感情。 对于李芳的到来,仇鸾也是大喜过望,虽说李芳现在不在皇上身边,但大家都知道,李芳绝对是皇上心中最信任的那一个人,毕竟李芳是从小陪着皇上长大的大伴。 “哈哈,大伴这么晚过来,何事赐教啊?”仇鸾谄笑道。 李芳摆了摆手笑道:“侯爷,咱家听说主子令您执掌内务府,所以便不请自来了,还望侯爷海涵啊。” 听到这番话,仇鸾的心里有点慌,皇庄的大主管一直都是李芳,而内务府又是在皇庄的基础上成立的,这样看来,李芳很有可能是来兴师问罪的。 仇鸾干笑两声道:“大伴不要误会,在下才疏学浅,怎敢窃据高位?” “哈哈,侯爷,您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实不相瞒,内务府定会有咱家的一个位置,你我日后大有可能是同僚呢,今日前来,咱家并无它意,就是想听听侯爷对于内务府创建的想法。”李芳哭笑不得的解释道。 看来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仇鸾思虑一番,缓缓说道:“在下认为,本朝虽说有内廷二十四衙门,但却各自为政,甚至相互掣肘,力量过于分散,不如学习秦汉时期的少府,将内廷的力量整合在一起,这样内务府便可与外朝抗衡了。” 少府便是秦汉时期皇室的管家,其职责主要分两方面,一是负责征课山海池泽之税;其二便是负责宫廷所有衣食起居、游猎玩好等需要。 大名鼎鼎的上林苑便是在少府的管辖范围之内,所以少府有权、有人、还有地,堪称皇帝手上最锋利的那一把刀。 简单来说,拥有了少府,就像拥有了另一套行政班子,外廷的大臣们不听话,皇上完全可以换一拨人。 而到了大明,朱元璋因为对外臣防范甚深,所以内廷之事任用的都是太监,这就尴尬了,太监即使权利再大,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朝堂上,有一两个还能说得过去,要是满朝文武皆是太监,那大明也就离亡国不远了。 所以大明的文官们很猖獗,因为他们知道皇上离不开自己,即使可以换掉他们其中的一两个,也不会全部换掉。 李芳是太监中少有的读过书的,所以仇鸾一说,李芳便明白了。 仇鸾之所以提起少府,其实就是想培养另外一个团体,一个在关键时期可以替换掉文官集团的团体。 李芳拱了拱手道:“侯爷真是大才啊,咱家佩服。” “大伴过誉了,这只不过是在下的一点浅见,到底该如何实施?还要看圣上的意思。”仇鸾谦虚的回道。 李芳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寒暄两句,便告辞离开了。 等到李芳离开后,仇鸾也是会心一笑,看样子自己马上就要执掌内务府了,当然希望内务府的权力越大越好了。 想到这里,仇鸾也有些憋闷,因为在文官眼中,内廷的人其实就是“天子家奴”,在士林中,最是令人不齿。 第153章 长子诞生 一夜风情过后,这世间又少了一位少女,多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 软玉在怀的感觉令朱载圫有些留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孟冲那刺耳的声音:“主子,起了么?” “有什么要紧事么?”朱载圫不耐烦的问道。 “主子,宫中刚刚传来消息,司贵人要生了。” 此话一出,朱载圫激动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按说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父亲呢。 见状温兰有些委屈,但还是强忍酸意,帮朱载圫穿好衣服。 朱载圫把温兰搂在怀中坏笑道:“要是吃醋了,就抓紧给朕也生个大胖小子。” “皇上……” 朱载圫笑道:“好了,先在这歇几日,朕过几日接你进宫,朕先回去了。” “知道了,皇上。” 等到朱载圫的身影走远,温兰意兴阑珊的坐到了床上,嫁到皇家,色衰爱弛这是不可避免的,最好的依靠还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在青楼吃过避子的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受孕呢? 此时,她的贴身侍女小莹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温兰冷哼一声道:“小没良心的,昨晚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我不想进宫,可我又舍不得小姐。”小莹委屈的说道。 “哎,傻妮子,我本就没想让你跟着我一起进宫,那宫里就是一个大牢笼,锁住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你就不要跟着去凑热闹了。”温兰轻叹一声道。 “小姐,我听徐嬷嬷说,宫里的那些贵人们都不是好相处的,您一个人进宫,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傻瓜,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既然这么危险,咱们还是别进宫了。” “净说胡话,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早晚要进宫的,你放心,进宫之前,我会把你安顿好的。” “多谢小姐。”小莹一把抱住温兰,嚎啕大哭道…… 朱载圫快马加鞭回到皇宫,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便听到了太监报喜的声音:“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是位小皇子。” 朱载圫听罢不禁大笑道:“哈哈,所有人重重有赏。” “多谢主子。” 来到司琴的院子,张太皇太后和刘太妃也在。 朱载圫连忙走过去行礼,张太皇太后笑容满面的说道:“皇帝,你可算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是个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那小胳膊小腿的,真有力气啊。” “哈哈,皇祖母,朕也高兴啊。” “行了,老身不耽误你了,你先进去看看孩子,一会来仁寿宫说话。”张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道。 “知道了,皇祖母。” 进了屋子,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满脸苍白的司琴看见朱载圫,挣扎的要起身。 朱载圫快走两步,一把抱住司琴温柔的说道:“好了,你刚生产完,就不要多礼了。” “皇上,臣妾可是为您生了一个儿子。”司琴自豪的说道。 “哈哈,你可是咱们朱家的大功臣,对了,孩子在哪呢?朕看看。” 朱载圫话音刚落,一个嬷嬷便从侧屋把孩子抱了出来,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皱巴巴的,但此时已经睁眼了,不哭不闹,嘴角还有奶渍,看来是刚刚吃完奶。 朱载圫把孩子抱在司琴身边,笑道:“不要光让奶娘带,等你下奶后,也要喂奶,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知道了,皇上。”司琴双眼亮晶晶的回道。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贵人,如果皇上不允许她把孩子带在身边,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作为母亲,谁都不想失去孩子,朱载圫的这番话,也算是给司琴吃了一个定心丸。 “皇上,给儿子起个名字?” 朱载圫思虑一番笑道:“孩子还小,大名等过了百日再取也不迟,朕先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天护,他是朕的长子,朕希望他可以得到上天的护佑,也希望他长大后可以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 “皇上,这个名字好听。” 出了司琴的院子,朱载圫的笑脸顿时便消失了,冷冷的问道:“司贵人身边的人都换了么?” “启禀主子,奴才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人都换了,新补进来的这批人都是皇庄那边过来的,虽然有的时候还不太懂规矩,但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孟冲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便好,孟冲,你是皇宫内的大总管,要是再出事,朕要你的脑袋。”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孟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回道:“奴才遵旨。” 就在今年的三月份,几个太监偶然间在司琴的宫中发现了麝香,这种东西可是能够致人小产的,朱载圫大怒,命令孟冲详查,后来查出幕后黑手是兰姑。 但朱载圫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在后宫来了一场大排查,还别说,这一查还真查出了许多问题,除了会致人流产的药品,还有春药、毒药等,琳琅满目,让朱载圫也是大开眼界。 这些私藏违禁品的宫女正在九重天进行审讯,剩下的人则一股脑的全部送去了南京和凤阳,她们会在南京、凤阳进行审查,待没问题后,朱载圫便准备把她们全部放出宫去。 而新补进来的这些人除了烈士遗孀,便是羽林军的家属,对这些人朱载圫很是放心。 而且朱载圫还和这些人签订了合同,他们进宫执勤,皇家不得任意打杀,每个月还有俸禄,想离宫打个报告就可以走,说白了,就跟在外做工差不多。 如此人性化的规定,也是让朱载圫好评如潮,许多官员也纷纷效仿,准备把家里的奴仆的死契改为活契。 当然在封建时代,想真正的解放人口,那是不可能的,在朱载圫看不见的地方,还会有黑暗存在,朱载圫这么做,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对于朱载圫的异想天开,张太皇太后不置可否,所以现在仁寿宫内用的还都是之前的老人。 但皇后袁莲儿对此却是鼎力支持,因为皇上这么做,也取消了选秀,没有选秀,这日后宫中争风吃醋的事也会少很多。 但殊不知,朱载圫取消选秀,只是不喜欢那些木头美人,他想自己在外面找,这样的女人进了后宫,袁莲儿的压力会更大。 第153章 长子诞生 一夜风情过后,这世间又少了一位少女,多了一位风情万种的少妇。 软玉在怀的感觉令朱载圫有些留恋。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孟冲那刺耳的声音:“主子,起了么?” “有什么要紧事么?”朱载圫不耐烦的问道。 “主子,宫中刚刚传来消息,司贵人要生了。” 此话一出,朱载圫激动的一下子从床上跳了下来。 按说自己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当父亲呢。 见状温兰有些委屈,但还是强忍酸意,帮朱载圫穿好衣服。 朱载圫把温兰搂在怀中坏笑道:“要是吃醋了,就抓紧给朕也生个大胖小子。” “皇上……” 朱载圫笑道:“好了,先在这歇几日,朕过几日接你进宫,朕先回去了。” “知道了,皇上。” 等到朱载圫的身影走远,温兰意兴阑珊的坐到了床上,嫁到皇家,色衰爱弛这是不可避免的,最好的依靠还是自己的孩子,可是自己在青楼吃过避子的药,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受孕呢? 此时,她的贴身侍女小莹鬼鬼祟祟的走了进来。 温兰冷哼一声道:“小没良心的,昨晚你跑到哪里去了?” “小姐,我不想进宫,可我又舍不得小姐。”小莹委屈的说道。 “哎,傻妮子,我本就没想让你跟着我一起进宫,那宫里就是一个大牢笼,锁住我一个人也就罢了,你就不要跟着去凑热闹了。”温兰轻叹一声道。 “小姐,我听徐嬷嬷说,宫里的那些贵人们都不是好相处的,您一个人进宫,要是被欺负了怎么办?” “傻瓜,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喜欢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呢?” “既然这么危险,咱们还是别进宫了。” “净说胡话,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了,早晚要进宫的,你放心,进宫之前,我会把你安顿好的。” “多谢小姐。”小莹一把抱住温兰,嚎啕大哭道…… 朱载圫快马加鞭回到皇宫,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便听到了太监报喜的声音:“恭喜主子、贺喜主子,是位小皇子。” 朱载圫听罢不禁大笑道:“哈哈,所有人重重有赏。” “多谢主子。” 来到司琴的院子,张太皇太后和刘太妃也在。 朱载圫连忙走过去行礼,张太皇太后笑容满面的说道:“皇帝,你可算来了,真是祖宗保佑啊,是个七斤二两的大胖小子,那小胳膊小腿的,真有力气啊。” “哈哈,皇祖母,朕也高兴啊。” “行了,老身不耽误你了,你先进去看看孩子,一会来仁寿宫说话。”张太皇太后摆了摆手道。 “知道了,皇祖母。” 进了屋子,一股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满脸苍白的司琴看见朱载圫,挣扎的要起身。 朱载圫快走两步,一把抱住司琴温柔的说道:“好了,你刚生产完,就不要多礼了。” “皇上,臣妾可是为您生了一个儿子。”司琴自豪的说道。 “哈哈,你可是咱们朱家的大功臣,对了,孩子在哪呢?朕看看。” 朱载圫话音刚落,一个嬷嬷便从侧屋把孩子抱了出来,刚生下来的孩子皮肤皱巴巴的,但此时已经睁眼了,不哭不闹,嘴角还有奶渍,看来是刚刚吃完奶。 朱载圫把孩子抱在司琴身边,笑道:“不要光让奶娘带,等你下奶后,也要喂奶,这样对你、对孩子都好。” “知道了,皇上。”司琴双眼亮晶晶的回道。 她现在不过是一个贵人,如果皇上不允许她把孩子带在身边,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作为母亲,谁都不想失去孩子,朱载圫的这番话,也算是给司琴吃了一个定心丸。 “皇上,给儿子起个名字?” 朱载圫思虑一番笑道:“孩子还小,大名等过了百日再取也不迟,朕先给他取个小名,就叫天护,他是朕的长子,朕希望他可以得到上天的护佑,也希望他长大后可以保护自己的弟弟妹妹。” “皇上,这个名字好听。” 出了司琴的院子,朱载圫的笑脸顿时便消失了,冷冷的问道:“司贵人身边的人都换了么?” “启禀主子,奴才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把人都换了,新补进来的这批人都是皇庄那边过来的,虽然有的时候还不太懂规矩,但对您绝对是忠心耿耿。”孟冲小心翼翼的回道。 “这便好,孟冲,你是皇宫内的大总管,要是再出事,朕要你的脑袋。”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孟冲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回道:“奴才遵旨。” 就在今年的三月份,几个太监偶然间在司琴的宫中发现了麝香,这种东西可是能够致人小产的,朱载圫大怒,命令孟冲详查,后来查出幕后黑手是兰姑。 但朱载圫还是不放心,于是便在后宫来了一场大排查,还别说,这一查还真查出了许多问题,除了会致人流产的药品,还有春药、毒药等,琳琅满目,让朱载圫也是大开眼界。 这些私藏违禁品的宫女正在九重天进行审讯,剩下的人则一股脑的全部送去了南京和凤阳,她们会在南京、凤阳进行审查,待没问题后,朱载圫便准备把她们全部放出宫去。 而新补进来的这些人除了烈士遗孀,便是羽林军的家属,对这些人朱载圫很是放心。 而且朱载圫还和这些人签订了合同,他们进宫执勤,皇家不得任意打杀,每个月还有俸禄,想离宫打个报告就可以走,说白了,就跟在外做工差不多。 如此人性化的规定,也是让朱载圫好评如潮,许多官员也纷纷效仿,准备把家里的奴仆的死契改为活契。 当然在封建时代,想真正的解放人口,那是不可能的,在朱载圫看不见的地方,还会有黑暗存在,朱载圫这么做,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对于朱载圫的异想天开,张太皇太后不置可否,所以现在仁寿宫内用的还都是之前的老人。 但皇后袁莲儿对此却是鼎力支持,因为皇上这么做,也取消了选秀,没有选秀,这日后宫中争风吃醋的事也会少很多。 但殊不知,朱载圫取消选秀,只是不喜欢那些木头美人,他想自己在外面找,这样的女人进了后宫,袁莲儿的压力会更大。 第154章 烈酒换女人 朱载圫刚进仁寿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便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后面一群太监、宫女紧紧的跟着,生怕这位小祖宗有个闪失。 这个小女孩正是朱载圫唯一的妹妹朱安宁,对于这个小妹妹,朱载圫也是当女儿一般疼爱的。 之前朱安宁身边的有个太监没上心,让安宁把额头磕青了,大怒之下的朱载圫直接把那个小太监给杖毙了。 从此以后,就没有人敢怠慢这位小公主了。 朱载圫一把抱起小公主,和颜悦色的问道:“安宁,今天好好吃饭了么?” “吃了三块南瓜糕。”小公主奶声奶气的回道。 “不能光吃甜食,也要多吃菜啊。” “知道了。” 到了屋内,刘太妃笑着把安宁接了过来,然后便退下了。 “皇祖母,何事啊?”朱载圫给张太后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建昌候的爵位,皇上您看一下能不能还给张家?”张太后试探的问道。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心中有些恼怒,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朱载圫笑道:“那是自然,建昌侯是被连累的,又没犯什么罪,这爵位自然该还给张家。” “皇上有此心,老身也就安心了,皇上放心,日后老身也会多约束张家子弟的,不会让他们给皇上添乱的。” “祖母不必费心,外面的事有孙儿在呢,祖母只有保障身体康健,便是孙儿最大的幸运。” “哈哈,你这孩子,从小就会哄人。” 祖孙俩又闲聊了一会,朱载圫便借口朝中有事,告辞了。 出了仁寿宫,朱载圫冷冷的问道:“最近寿宁侯是不是又进宫打扰太皇太后了?” “主子,寿宁侯前日刚刚进宫。”孟冲低声回道。 “哼,真是不知悔改。” 安民宫内,王廷相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问道:“这两日朕不在宫中,有何要紧事么?” 王廷相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各地的人事调动,还有几个受灾的省份需要救灾。 这些事情内阁做出的处置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朱载圫便全都允了。 直到听到辽东的消息后,朱载圫才打起精神来。 现在的辽东知府的正是不久前从尚书监离开的夏言。 朱载圫皱着眉头问道:“夏言这是想对女真人进行招安了?” 王廷相点了点头道:“正是,辽东苦寒,汉人稀少,要想发展辽东,最好的办法便是招安当地的土着。”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妥,这女真人都是喂不熟的饿狼,说不定哪一天便会反噬朝廷?而且女真人还经常与蒙古人狼狈为奸,掠我大明百姓,侵我大明领土,此仇不可不报。” “皇上的意思对付女真人,还是以剿为主?” “宪宗皇帝数次发动对女真人的大战,但却是治标不治根,所以朕觉着最好的办法便是恩威并施,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族,平其族,灭其根;至于那些温顺些的部族,可以让夏言试着招安、驯化;另外还要进行贸易,辽东苦寒,他们不是最喜欢烈酒么?咱们就用烈酒去换他们部落的女人、孩子,长此以往,想必女真人也就不足为虑了……”朱载圫侃侃而谈道。 听到这番话,王廷相满脸的不敢置信,这种做法也太无耻了。 说着说着朱载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确实有点无耻。 对于女真这个民族,朱载圫可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去拟旨,就这么做。” 王廷相拱手拜道:“臣遵旨,还有一事,请皇上允准。” “但说无妨。” “皇上,现在尚书监只余两人,人手不足,臣觉着应该再选一些良才进来。” 桂萼、唐皋、夏言、聂豹四人主动请缨去了边关当知府,翟銮又补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现在尚书监便只剩下严嵩和杨慎两人了,人手确实不足。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王卿,你们再辛苦一段时间,朕还是想让新科进士补进来。” “臣明白。” 朱载圫看过今年的会试名单,确实有几位人才,比如徐阶、张璁、欧阳德、李舜臣等,这些人在后世的名声可都不小。 回到尚书监,王廷相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疏,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杨慎又抱着一堆奏疏走了进来,王廷相摆了摆手道:“茶水在桌子上,用修请自便。” 杨慎还兼着通政使的职务,所以这段时间,他比王廷相都忙。 杨慎喝完一壶茶,轻叹一声道:“王尚书,皇上答应加人了么?” 王廷相揉了揉手腕苦笑一声道:“没有,再等等,左右还有一个多月,等会试完了,我们就能歇歇了。” “哎,真气人,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全走了。”杨慎不满的嘟囔道。 王廷相知道杨慎说的是严嵩,对于严嵩此人,王廷相也没看透,严嵩入仕已经十几年了,却还赖在尚书郎这个七品官位上,有机会升侍郎也不走,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清心寡欲,那就是所谋巨大。 王廷相瞪了杨慎一眼道:“小心隔墙有耳。” 要说在尚书监杨慎最烦的人是谁?那非严嵩莫属,一方面是杨慎看不惯他那副笑脸,谄媚的令人恶心;另一方面便是他觉着严嵩之所以赖在尚书监,估计是盯上尚书令这个位置了。 众所周知,王廷相最多在尚书令这个位置上再呆三年,等下一次内阁换届的时候,一定会有阁老归隐,作为皇上的亲信,王廷相极有可能会进阁,尚书令这个位置便会空下来,而杨慎对这个位置也是势在必得。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讲,严嵩成了杨慎的竞争对手。 此时王廷相突然轻叹一声道:“用修,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一下。” “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杨慎笑着回道。 等王廷相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杨慎也笑不出来了。 杨慎干咳一声道:“这种圣旨真是闻所未闻啊。” “虽然老夫也觉着有失体统,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现在的大明还经不起两面作战,用这个办法稳住女真人,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王廷相苦笑一声道。 杨慎点了点头道:“大人,下官现在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去。” 第154章 烈酒换女人 朱载圫刚进仁寿宫,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便摇摇晃晃的跑了过来,后面一群太监、宫女紧紧的跟着,生怕这位小祖宗有个闪失。 这个小女孩正是朱载圫唯一的妹妹朱安宁,对于这个小妹妹,朱载圫也是当女儿一般疼爱的。 之前朱安宁身边的有个太监没上心,让安宁把额头磕青了,大怒之下的朱载圫直接把那个小太监给杖毙了。 从此以后,就没有人敢怠慢这位小公主了。 朱载圫一把抱起小公主,和颜悦色的问道:“安宁,今天好好吃饭了么?” “吃了三块南瓜糕。”小公主奶声奶气的回道。 “不能光吃甜食,也要多吃菜啊。” “知道了。” 到了屋内,刘太妃笑着把安宁接了过来,然后便退下了。 “皇祖母,何事啊?”朱载圫给张太后行了一礼笑着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建昌候的爵位,皇上您看一下能不能还给张家?”张太后试探的问道。 听了这番话,朱载圫心中有些恼怒,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 朱载圫笑道:“那是自然,建昌侯是被连累的,又没犯什么罪,这爵位自然该还给张家。” “皇上有此心,老身也就安心了,皇上放心,日后老身也会多约束张家子弟的,不会让他们给皇上添乱的。” “祖母不必费心,外面的事有孙儿在呢,祖母只有保障身体康健,便是孙儿最大的幸运。” “哈哈,你这孩子,从小就会哄人。” 祖孙俩又闲聊了一会,朱载圫便借口朝中有事,告辞了。 出了仁寿宫,朱载圫冷冷的问道:“最近寿宁侯是不是又进宫打扰太皇太后了?” “主子,寿宁侯前日刚刚进宫。”孟冲低声回道。 “哼,真是不知悔改。” 安民宫内,王廷相已经在等候多时了。 朱载圫揉了揉额头问道:“这两日朕不在宫中,有何要紧事么?” 王廷相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无非就是各地的人事调动,还有几个受灾的省份需要救灾。 这些事情内阁做出的处置没什么大问题,所以朱载圫便全都允了。 直到听到辽东的消息后,朱载圫才打起精神来。 现在的辽东知府的正是不久前从尚书监离开的夏言。 朱载圫皱着眉头问道:“夏言这是想对女真人进行招安了?” 王廷相点了点头道:“正是,辽东苦寒,汉人稀少,要想发展辽东,最好的办法便是招安当地的土着。”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不妥,这女真人都是喂不熟的饿狼,说不定哪一天便会反噬朝廷?而且女真人还经常与蒙古人狼狈为奸,掠我大明百姓,侵我大明领土,此仇不可不报。” “皇上的意思对付女真人,还是以剿为主?” “宪宗皇帝数次发动对女真人的大战,但却是治标不治根,所以朕觉着最好的办法便是恩威并施,对于那些桀骜不驯的部族,平其族,灭其根;至于那些温顺些的部族,可以让夏言试着招安、驯化;另外还要进行贸易,辽东苦寒,他们不是最喜欢烈酒么?咱们就用烈酒去换他们部落的女人、孩子,长此以往,想必女真人也就不足为虑了……”朱载圫侃侃而谈道。 听到这番话,王廷相满脸的不敢置信,这种做法也太无耻了。 说着说着朱载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这确实有点无耻。 对于女真这个民族,朱载圫可从来没有放松过警惕。 朱载圫干咳一声道:“去拟旨,就这么做。” 王廷相拱手拜道:“臣遵旨,还有一事,请皇上允准。” “但说无妨。” “皇上,现在尚书监只余两人,人手不足,臣觉着应该再选一些良才进来。” 桂萼、唐皋、夏言、聂豹四人主动请缨去了边关当知府,翟銮又补了户部右侍郎的位置,现在尚书监便只剩下严嵩和杨慎两人了,人手确实不足。 朱载圫摇了摇头道:“王卿,你们再辛苦一段时间,朕还是想让新科进士补进来。” “臣明白。” 朱载圫看过今年的会试名单,确实有几位人才,比如徐阶、张璁、欧阳德、李舜臣等,这些人在后世的名声可都不小。 回到尚书监,王廷相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疏,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 就在此时,杨慎又抱着一堆奏疏走了进来,王廷相摆了摆手道:“茶水在桌子上,用修请自便。” 杨慎还兼着通政使的职务,所以这段时间,他比王廷相都忙。 杨慎喝完一壶茶,轻叹一声道:“王尚书,皇上答应加人了么?” 王廷相揉了揉手腕苦笑一声道:“没有,再等等,左右还有一个多月,等会试完了,我们就能歇歇了。” “哎,真气人,该走的没走,不该走的全走了。”杨慎不满的嘟囔道。 王廷相知道杨慎说的是严嵩,对于严嵩此人,王廷相也没看透,严嵩入仕已经十几年了,却还赖在尚书郎这个七品官位上,有机会升侍郎也不走,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不是清心寡欲,那就是所谋巨大。 王廷相瞪了杨慎一眼道:“小心隔墙有耳。” 要说在尚书监杨慎最烦的人是谁?那非严嵩莫属,一方面是杨慎看不惯他那副笑脸,谄媚的令人恶心;另一方面便是他觉着严嵩之所以赖在尚书监,估计是盯上尚书令这个位置了。 众所周知,王廷相最多在尚书令这个位置上再呆三年,等下一次内阁换届的时候,一定会有阁老归隐,作为皇上的亲信,王廷相极有可能会进阁,尚书令这个位置便会空下来,而杨慎对这个位置也是势在必得。 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讲,严嵩成了杨慎的竞争对手。 此时王廷相突然轻叹一声道:“用修,有件事还需要麻烦你一下。” “大人不必客气,但说无妨。”杨慎笑着回道。 等王廷相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杨慎也笑不出来了。 杨慎干咳一声道:“这种圣旨真是闻所未闻啊。” “虽然老夫也觉着有失体统,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现在的大明还经不起两面作战,用这个办法稳住女真人,也算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了。”王廷相苦笑一声道。 杨慎点了点头道:“大人,下官现在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去。” 第155章 严世蕃拜师 其实现在的严嵩也很迷茫,严嵩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出仕二十余年了,到现在还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虽说是天子近臣,但又有何用? 每次大朝会上,看着自己的那些同年已经身穿绯袍,站列在朝堂前方,而自己却勉强能进入殿内,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还有上次户部右侍郎致仕,严嵩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呢,可谁想皇上却直接点了翟銮,再一次令严嵩失望至极。 自己已经年过四旬了,再耽误几年,自己的儿子也要入仕了,到那时,要是当爹的还不如儿子的官大,那可就闹笑话了。 严嵩心不在焉的处理完公务,便告假回家了。 刚出了宫,就被王府的管家给拦住了。 严嵩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屁颠屁颠的随管家去了王府。 正德四年,严嵩的母亲去世,悲痛至极的严嵩这时做了一个十分勇敢的决定:辞官回家。 而此时的王守仁刚刚谪戍期满,复官吉安知县。 当时朝中刘瑾当政,飞扬跋扈,严嵩不想趋炎附势,便在老家修筑了\"钤山堂\",过起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悠闲生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严嵩结识了同样在江西为官的王守仁,王守仁很欣赏严嵩,据说\"钤山堂\"的匾就是王守仁提的字。 后来,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时,还特邀休假在家的严嵩赞议军事。 尤其可见,二人的交情非同寻常。 但是两人在京城再次相遇的时候,却又行同路人。 严嵩现在虽还没完全堕落,但也不是那个满怀热血的新科进士了,他自然想抱上王守仁这棵大树,可是王守仁为了避嫌,对严嵩的善意却视而不见,这让严嵩非常忧郁。 胡思乱想之际,严嵩便来到了王府。 眼前的这座府邸是皇上亲赐的,所以很大、很庄严,严嵩的眼角深处流露出了一丝嫉妒之情。 自从王守仁被夺情后,王府便开始闭门谢客了,除了去内阁当值外,王守仁不再与任何人交往。 三个月除了大孝后,王守仁才会慢慢恢复之前的生活。 看着清瘦的王守仁,严嵩轻叹一声道:“王公,保重身体啊。” 王守仁眼中虽难掩悲伤,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回道:“累惟中费心了,老夫无碍。” 等到严嵩落座后,王守仁便将一份手札交给了严嵩。 严嵩有些不解其意,王守仁笑道:“惟中,皇上准备成立内务府,皇上让老夫推荐内务府大臣的人选,老夫推荐了你。” “多谢王公了,只是此事,在下可是从来没听过风声啊。”严嵩皱着眉头回道。 “哈哈,没听过不要紧,少府总知道?这两者相差无几,惟中,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你要好好把握。” 听到这番话,严嵩的心脏猛缩了一下,秦汉时期的少府令可是能跟丞相硬抗的人物,其手中的权利,不亚于一方诸侯王。 平复了下心情,严嵩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多谢王公大恩,严某没齿难忘。” “惟中,快快请起,老夫这也是为国举才。” 严嵩郑重的将手札接了过来,认真看完,不禁轻叹一声道:“皇上真乃天纵之才啊。” “哦,不知惟中有何见解?” “王公,内务府虽说看似将内廷二十四监的权柄给合并了,但其实在这之中,皇庄、羽林军还是掌握在皇上手上;另外便是内务府选拔,完全屏弃了外朝官员,而是从国子监监生、吏员中选拔,这相当于另起一灶,日后可慢慢渗漏进外朝,依在下之见,这才是皇上的最终目的…”严嵩侃侃而谈道。 听闻此话,王守仁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惟中有此醒觉,老夫没看错人。” “王公缪赞了。” 王守仁上下打量了一番严嵩,长叹一声道:“惟中,你知道进京后,老夫为何要疏远你么?” “严某不知,还请王公解惑。”严嵩苦笑一声道。 “因为老夫不确定,惟中,你将自己的内心隐藏的太深,又聪明绝顶,让人忠奸难辨,将来可能成为治世之能臣,也可能成为乱国之奸佞。”王守仁缓缓说道。 “王公,您这可真是冤枉严某了,严某自从入仕以来,又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严嵩为自己辩解道。 “十年前,老夫与你相交,是因为老夫觉着你是一个纯粹的人,现在再说你纯粹,估计惟中你自己都不信了?” 一番话说的严嵩是哑口无言,严嵩苦笑一声道:“王公所言不差,韶光易逝,严某也已经生了白发,实在不想再如此浪费生命了。” “急不得、急不得,想建功立业可不是一夕可成。” “多谢王公教诲,严某铭记在心。” 人总会变得,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的选择也会不同,对此王守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到为止。 毕竟也是朋友一场,王守仁也不想严嵩未来真的成为人人喊打的奸臣。 王守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惟中,那件事,老夫答应了。” “真的么?”严嵩大喜过望道。 严嵩的独子今年刚满十岁,非常聪慧,但苦于没有名师教导,再加上自己的妻子对他的溺爱,年纪轻轻已经有了纨绔子弟的模样。 所以严嵩才求到了王守仁这里,之前王守仁一直心有顾忌,所以也未答应。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老夫也看过庆儿的文章,确实是个好苗子,你家也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内务府忙起来,估计你就更没时间顾忌家中了,既然是老夫推荐你去的内务府,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也是应尽之义。” “无论如何,王公的大恩大德,严某没齿难忘。”严嵩大礼参拜道…… 很快王守仁要收严世蕃为徒的消息便传进了宫里,朱载圫听闻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一个圣人,一个大奸臣,这对师徒未来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朱载圫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凝秀见朱载圫笑的狰狞,不禁担心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朱载圫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道:“朕没事。” 然后看着凝秀谨言慎行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朱载圫握住凝秀的手说道:“你马上就要生产了,不要想太多,你姑母的事不会牵扯到你的,你就放心。”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第155章 严世蕃拜师 其实现在的严嵩也很迷茫,严嵩是弘治十八年的进士,出仕二十余年了,到现在还不过是个七品小官,虽说是天子近臣,但又有何用? 每次大朝会上,看着自己的那些同年已经身穿绯袍,站列在朝堂前方,而自己却勉强能进入殿内,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还有上次户部右侍郎致仕,严嵩本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呢,可谁想皇上却直接点了翟銮,再一次令严嵩失望至极。 自己已经年过四旬了,再耽误几年,自己的儿子也要入仕了,到那时,要是当爹的还不如儿子的官大,那可就闹笑话了。 严嵩心不在焉的处理完公务,便告假回家了。 刚出了宫,就被王府的管家给拦住了。 严嵩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屁颠屁颠的随管家去了王府。 正德四年,严嵩的母亲去世,悲痛至极的严嵩这时做了一个十分勇敢的决定:辞官回家。 而此时的王守仁刚刚谪戍期满,复官吉安知县。 当时朝中刘瑾当政,飞扬跋扈,严嵩不想趋炎附势,便在老家修筑了\"钤山堂\",过起了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悠闲生活。 也就是这个时候,严嵩结识了同样在江西为官的王守仁,王守仁很欣赏严嵩,据说\"钤山堂\"的匾就是王守仁提的字。 后来,王守仁平定宁王叛乱时,还特邀休假在家的严嵩赞议军事。 尤其可见,二人的交情非同寻常。 但是两人在京城再次相遇的时候,却又行同路人。 严嵩现在虽还没完全堕落,但也不是那个满怀热血的新科进士了,他自然想抱上王守仁这棵大树,可是王守仁为了避嫌,对严嵩的善意却视而不见,这让严嵩非常忧郁。 胡思乱想之际,严嵩便来到了王府。 眼前的这座府邸是皇上亲赐的,所以很大、很庄严,严嵩的眼角深处流露出了一丝嫉妒之情。 自从王守仁被夺情后,王府便开始闭门谢客了,除了去内阁当值外,王守仁不再与任何人交往。 三个月除了大孝后,王守仁才会慢慢恢复之前的生活。 看着清瘦的王守仁,严嵩轻叹一声道:“王公,保重身体啊。” 王守仁眼中虽难掩悲伤,但还是和颜悦色的回道:“累惟中费心了,老夫无碍。” 等到严嵩落座后,王守仁便将一份手札交给了严嵩。 严嵩有些不解其意,王守仁笑道:“惟中,皇上准备成立内务府,皇上让老夫推荐内务府大臣的人选,老夫推荐了你。” “多谢王公了,只是此事,在下可是从来没听过风声啊。”严嵩皱着眉头回道。 “哈哈,没听过不要紧,少府总知道?这两者相差无几,惟中,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啊,你要好好把握。” 听到这番话,严嵩的心脏猛缩了一下,秦汉时期的少府令可是能跟丞相硬抗的人物,其手中的权利,不亚于一方诸侯王。 平复了下心情,严嵩恭敬的行了一礼道:“多谢王公大恩,严某没齿难忘。” “惟中,快快请起,老夫这也是为国举才。” 严嵩郑重的将手札接了过来,认真看完,不禁轻叹一声道:“皇上真乃天纵之才啊。” “哦,不知惟中有何见解?” “王公,内务府虽说看似将内廷二十四监的权柄给合并了,但其实在这之中,皇庄、羽林军还是掌握在皇上手上;另外便是内务府选拔,完全屏弃了外朝官员,而是从国子监监生、吏员中选拔,这相当于另起一灶,日后可慢慢渗漏进外朝,依在下之见,这才是皇上的最终目的…”严嵩侃侃而谈道。 听闻此话,王守仁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惟中有此醒觉,老夫没看错人。” “王公缪赞了。” 王守仁上下打量了一番严嵩,长叹一声道:“惟中,你知道进京后,老夫为何要疏远你么?” “严某不知,还请王公解惑。”严嵩苦笑一声道。 “因为老夫不确定,惟中,你将自己的内心隐藏的太深,又聪明绝顶,让人忠奸难辨,将来可能成为治世之能臣,也可能成为乱国之奸佞。”王守仁缓缓说道。 “王公,您这可真是冤枉严某了,严某自从入仕以来,又何曾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严嵩为自己辩解道。 “十年前,老夫与你相交,是因为老夫觉着你是一个纯粹的人,现在再说你纯粹,估计惟中你自己都不信了?” 一番话说的严嵩是哑口无言,严嵩苦笑一声道:“王公所言不差,韶光易逝,严某也已经生了白发,实在不想再如此浪费生命了。” “急不得、急不得,想建功立业可不是一夕可成。” “多谢王公教诲,严某铭记在心。” 人总会变得,随着年龄的增长,每个人的选择也会不同,对此王守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点到为止。 毕竟也是朋友一场,王守仁也不想严嵩未来真的成为人人喊打的奸臣。 王守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惟中,那件事,老夫答应了。” “真的么?”严嵩大喜过望道。 严嵩的独子今年刚满十岁,非常聪慧,但苦于没有名师教导,再加上自己的妻子对他的溺爱,年纪轻轻已经有了纨绔子弟的模样。 所以严嵩才求到了王守仁这里,之前王守仁一直心有顾忌,所以也未答应。 王守仁点了点头道:“老夫也看过庆儿的文章,确实是个好苗子,你家也只有这么一根独苗,内务府忙起来,估计你就更没时间顾忌家中了,既然是老夫推荐你去的内务府,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也是应尽之义。” “无论如何,王公的大恩大德,严某没齿难忘。”严嵩大礼参拜道…… 很快王守仁要收严世蕃为徒的消息便传进了宫里,朱载圫听闻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万万没想到,这两人竟然走到了一起,一个圣人,一个大奸臣,这对师徒未来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朱载圫真的有些迫不及待了。 凝秀见朱载圫笑的狰狞,不禁担心的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朱载圫回过神来,连忙摆了摆手道:“朕没事。” 然后看着凝秀谨言慎行的模样,不禁有些心疼。 朱载圫握住凝秀的手说道:“你马上就要生产了,不要想太多,你姑母的事不会牵扯到你的,你就放心。” “臣妾多谢皇上体恤。” 第156章 东南军报 就在会试的前一天,凝秀又给朱载圫添了一个女儿。 对于长女的到来,朱载圫是真的欢喜,连续三天都是在凝秀宫里歇的,晚上孩子哭闹的时候,朱载圫也是第一时间便起床。 最后还是张太后看不下去了,派人把朱载圫给叫了回来。 同时,就在这一天,温兰也入宫了,封为贵人。 而凝秀和司琴因为生育了子女,升为妃位。 所以现在后宫的布局是一后一贵妃,两妃一贵人。 安民宫内,朱载圫搂着温兰赤裸的肩膀,正在谈人生理想。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孟冲急切的脚步声,深更半夜的,若不是有急事,孟冲是不敢来打扰自己。 朱载圫连忙更衣,便出了房间。 孟冲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子,浙江急报。” 朱载圫一把夺过来,看完后,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两万守军打不过两千倭寇,还让人家攻破了山阴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主子息怒,内阁众人和王尚书还在前面等着呢。” “更衣,朕现在便过去,对了,让郑林也过来。” “诺,主子。”孟冲拱手应道。 连夜进宫的是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王廷相四人,四人见到朱载圫连忙行礼道:“臣等拜见圣上。” “诸位卿家请起,浙江之事诸位有何看法?”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守仁脸色铁青的站了出来道:“严查失责官员,抚恤百姓。” 王守仁话音刚落,郑林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郑林,现在登州的海军训练的如何了?” “启禀主子,可堪一战,但就是缺一个好的统帅,奴才不才,请命出征。”郑林双眼放光的回道。 要知道在郑林心中,一直有个航海梦。 “哼,你不行,朕有个好人选,此人名叫戚景通,现任登州卫指挥佥事,王卿,兵部就把此人调到海军。”朱载圫很直接的拒绝了郑林。 王守仁皱着眉头问道:“圣上这是准备要开战?” 朱载圫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东瀛跳梁小丑,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可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所以必须要彻底消灭这股海盗,方能保东南之太平,若听之任之,他们恐怕会更加的猖獗。” “皇上,财政紧张啊,而且倭寇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啊。”杨一清苦笑一声道。 “哼,山阴县与会稽县只有一河之隔,同样的兵力,会稽县却有惊无险,而山阴县却被攻破了,所以朕觉着山阴县一定有内奸,此事锦衣卫会去调查的,倭寇可恨,但内奸更可恨。”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那军费该从哪里出呢?今年各部的财政预算已经拨出,秋税还没上来,国库确实没钱啊。”杨一清继续叫苦道。 “保东南太平,对朝廷有利,对东南的那些士绅们更有利,朕决定在民间募款,等市舶司建立后,他们出的这部分钱可以抵关税。”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廷和此时突然站出来说道:“圣上,此事事关重大,老臣想亲自前往浙江主持此事。” 朱载圫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廷和一眼笑道:“先生,您是首辅,朕这里还离不开您,朕有更合适的人选。” “不知是何人啊?” “朕觉着几位五经博士就很合适,他们是老臣,虽说致仕了,但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士林中都颇有威望,有他们出马,朕无忧矣。”朱载圫笑着回道。 “圣上所言极是,是老臣孟浪了。” “先生不必如此,先生爱朕之心,朕还是知道的,朕见这几日三位先生有些精力不济,孟冲,你一会去太医院拿点上好人参送到三位先生府上。” “老臣等拜谢皇恩。”三人拱手拜道。 等到内阁众人离开后,朱载圫挥笔写下两个名字递给王廷相道:“这两人你安排一下,入尚书监。” “臣遵旨。”王廷相大喜过望道。 尚书监现在总共就两人,严嵩一走,就只剩杨慎一人了,独木难支,再加上最近朝中也是多事之秋,这两人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朱载圫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你让谷大用去查查,杨府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么?朕总感觉杨先生最近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朕一时也说不上来。” “知道了,主子,时辰还早,您先回去歇息。” “明日的早朝取消,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朱载圫继续吩咐道。 “诺,主子。” 现在的朱载圫对于皇帝这位职业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首先便是不能事必躬亲,先别说个人的精力有限,即使你是诸葛亮那样的六边形战士,也免不了被累死的命运。 其次要懂得会用人,朱载圫现在只问责各部尚书,至于各部的工作是如何安排的?朱载圫不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大臣们铁板一块,党争不可怕,没有党争才可怕,大臣们斗得越凶,皇帝的地位才更稳固,但在这其中,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党争失控,否则真的是后果难料。 朱载圫刚想回去歇息,郑林又去而复返了。 “哼,你很闲么?你走了,九重天谁管?”朱载圫没好气的问道。 郑林跪在地上咬着牙回道:“主子,您就成全奴婢,就这一次好么?” “哎,你是不是信不着戚景通啊?” 郑林摇了摇头道:“奴婢和戚将军在登州也接触过,对其为人、能力还是很佩服的,奴婢只是不甘心,出海作战那是奴婢从小的梦想。” 见状朱载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好了,这次朕就答应你了,但不准有下次,九重天你安顿好,有什么事直接找朕汇报,另外朕再提醒你一句,朕既然点了戚景通为主将,那你就得听他的,作战最忌讳的便是令出多门,明白么?” “多谢主子,奴才明白。”郑林兴高采烈的回道。 这戚景通便是名将戚继光的父亲,说实话现在让戚景通出山,朱载圫还真的有些担心,不是担心他的能力不足,而是担心这么一折腾,未来的名将之光戚继光还能顺利出生么。 第156章 东南军报 就在会试的前一天,凝秀又给朱载圫添了一个女儿。 对于长女的到来,朱载圫是真的欢喜,连续三天都是在凝秀宫里歇的,晚上孩子哭闹的时候,朱载圫也是第一时间便起床。 最后还是张太后看不下去了,派人把朱载圫给叫了回来。 同时,就在这一天,温兰也入宫了,封为贵人。 而凝秀和司琴因为生育了子女,升为妃位。 所以现在后宫的布局是一后一贵妃,两妃一贵人。 安民宫内,朱载圫搂着温兰赤裸的肩膀,正在谈人生理想。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孟冲急切的脚步声,深更半夜的,若不是有急事,孟冲是不敢来打扰自己。 朱载圫连忙更衣,便出了房间。 孟冲气喘吁吁的说道:“主子,浙江急报。” 朱载圫一把夺过来,看完后,破口大骂道:“一群废物,两万守军打不过两千倭寇,还让人家攻破了山阴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主子息怒,内阁众人和王尚书还在前面等着呢。” “更衣,朕现在便过去,对了,让郑林也过来。” “诺,主子。”孟冲拱手应道。 连夜进宫的是杨廷和、杨一清、王守仁、王廷相四人,四人见到朱载圫连忙行礼道:“臣等拜见圣上。” “诸位卿家请起,浙江之事诸位有何看法?”朱载圫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王守仁脸色铁青的站了出来道:“严查失责官员,抚恤百姓。” 王守仁话音刚落,郑林便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朱载圫摆了摆手道:“郑林,现在登州的海军训练的如何了?” “启禀主子,可堪一战,但就是缺一个好的统帅,奴才不才,请命出征。”郑林双眼放光的回道。 要知道在郑林心中,一直有个航海梦。 “哼,你不行,朕有个好人选,此人名叫戚景通,现任登州卫指挥佥事,王卿,兵部就把此人调到海军。”朱载圫很直接的拒绝了郑林。 王守仁皱着眉头问道:“圣上这是准备要开战?” 朱载圫认真的点了点头道:“东瀛跳梁小丑,最是反复无常之国。其人,甚卑贱,不知世上有恩谊,只可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所以必须要彻底消灭这股海盗,方能保东南之太平,若听之任之,他们恐怕会更加的猖獗。” “皇上,财政紧张啊,而且倭寇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也找不到他们的老巢啊。”杨一清苦笑一声道。 “哼,山阴县与会稽县只有一河之隔,同样的兵力,会稽县却有惊无险,而山阴县却被攻破了,所以朕觉着山阴县一定有内奸,此事锦衣卫会去调查的,倭寇可恨,但内奸更可恨。”朱载圫冷哼一声道。 “那军费该从哪里出呢?今年各部的财政预算已经拨出,秋税还没上来,国库确实没钱啊。”杨一清继续叫苦道。 “保东南太平,对朝廷有利,对东南的那些士绅们更有利,朕决定在民间募款,等市舶司建立后,他们出的这部分钱可以抵关税。”朱载圫淡淡的回道。 一直没有说话的杨廷和此时突然站出来说道:“圣上,此事事关重大,老臣想亲自前往浙江主持此事。” 朱载圫意味深长的看了杨廷和一眼笑道:“先生,您是首辅,朕这里还离不开您,朕有更合适的人选。” “不知是何人啊?” “朕觉着几位五经博士就很合适,他们是老臣,虽说致仕了,但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士林中都颇有威望,有他们出马,朕无忧矣。”朱载圫笑着回道。 “圣上所言极是,是老臣孟浪了。” “先生不必如此,先生爱朕之心,朕还是知道的,朕见这几日三位先生有些精力不济,孟冲,你一会去太医院拿点上好人参送到三位先生府上。” “老臣等拜谢皇恩。”三人拱手拜道。 等到内阁众人离开后,朱载圫挥笔写下两个名字递给王廷相道:“这两人你安排一下,入尚书监。” “臣遵旨。”王廷相大喜过望道。 尚书监现在总共就两人,严嵩一走,就只剩杨慎一人了,独木难支,再加上最近朝中也是多事之秋,这两人的到来真是一场及时雨啊。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后,朱载圫疲惫的揉了揉额头道:“你让谷大用去查查,杨府最近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么?朕总感觉杨先生最近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朕一时也说不上来。” “知道了,主子,时辰还早,您先回去歇息。” “明日的早朝取消,反正也没什么大事。”朱载圫继续吩咐道。 “诺,主子。” 现在的朱载圫对于皇帝这位职业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首先便是不能事必躬亲,先别说个人的精力有限,即使你是诸葛亮那样的六边形战士,也免不了被累死的命运。 其次要懂得会用人,朱载圫现在只问责各部尚书,至于各部的工作是如何安排的?朱载圫不管。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让大臣们铁板一块,党争不可怕,没有党争才可怕,大臣们斗得越凶,皇帝的地位才更稳固,但在这其中,一定要把握好分寸,不能让党争失控,否则真的是后果难料。 朱载圫刚想回去歇息,郑林又去而复返了。 “哼,你很闲么?你走了,九重天谁管?”朱载圫没好气的问道。 郑林跪在地上咬着牙回道:“主子,您就成全奴婢,就这一次好么?” “哎,你是不是信不着戚景通啊?” 郑林摇了摇头道:“奴婢和戚将军在登州也接触过,对其为人、能力还是很佩服的,奴婢只是不甘心,出海作战那是奴婢从小的梦想。” 见状朱载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好了,这次朕就答应你了,但不准有下次,九重天你安顿好,有什么事直接找朕汇报,另外朕再提醒你一句,朕既然点了戚景通为主将,那你就得听他的,作战最忌讳的便是令出多门,明白么?” “多谢主子,奴才明白。”郑林兴高采烈的回道。 这戚景通便是名将戚继光的父亲,说实话现在让戚景通出山,朱载圫还真的有些担心,不是担心他的能力不足,而是担心这么一折腾,未来的名将之光戚继光还能顺利出生么。 第156章 仁君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二天,《大明日报》便登出了倭寇入侵山阴的消息,一时之间,京城百姓是群情激奋。 对于京城的百姓们来说,这一年时间,听到的都是大军在西北不断胜利的消息。 百姓们自傲的性格已经慢慢被养成了,突然听到一次大败,而且还是败在了他们压根瞧不上的倭国人之手,这无疑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感。 刚刚参加完会试的徐阶和欧阳德,如往常一般来到自己常去的茶楼,作为士子,他们也很关注朝廷之事,所以日报也是他们每日的必读之物。 “撮尔小国,真是欺人太甚。”看完日报的欧阳德大怒道。 徐阶想起自己的家乡也是倭寇常去之地,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子升,听说你们华亭县倭患也闹得很凶,你见过真的倭寇么?”欧阳德好奇的问道。 “哪有那么多倭寇啊?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徐阶苦笑一声道。 “这是为何啊?”欧阳德不解的问道。 “太宗年间,郑和下西洋带来的不仅是贸易昌盛,也带来了无数的倭寇侵扰,当时北方未平,太宗遂下令实施海禁,只开放勘合贸易,这种做法便刺激了民间走私和海盗活动,所以才有此说法的。”徐阶缓缓解释道。 欧阳德也陷入了沉思中,过了良久方才轻叹一声道:“看来要想消灭倭患,最好的办法便是开海了。” 徐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观圣上重新建立宝船船队,有出海之意,但这样一来,也得罪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东南的那些士绅们,因为他们才是海盗真正的幕后金主。” 欧阳德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阶,低声问道:“子升,你家不会也掺和了?” 徐阶摇了摇头道:“家父曾任宁都县丞一职,而且还曾因御寇有功得到过朝廷嘉奖,所以家父便定下了家规,任何徐氏子孙都不可从贼。” “伯父大义,在下佩服。” 谢府中,刘健和谢迁两位老搭档看着眼前的圣旨,正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一旁的王廷相也是坐立难安,心中不断腹诽,这还真不是个好差事,这两人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可就毁了。 刘健冷哼一声道:“皇上是让老夫几人去东南抄家么?” “老学士不要误会,皇上并无此意,实在是国库紧张,朝廷又要出兵平叛,不得已而为之。”王廷相连忙解释道。 谢迁长叹一声道:“朝廷的难处,老夫也能理解,但这么做得不偿失啊,倭寇已经被剿了百年了,绝了么?现在皇上凭借一时意气擅自出兵,恐怕会吃个大亏啊。” “老学士不要担心,这次出海的是宝船,即使抓不到倭寇,也能震慑海疆。” “何来的宝船?不是说宝船图纸已经被烧了么?” “九重天那里还有一份。”王廷相笑着解释道。 “是么?那现在我们有多少艘宝船?”刘健眯着眼睛问道。 “只有两艘。” “什么?这不是胡闹么?才两艘就敢出海,这不是找死么?”脾气暴躁的谢迁大怒道。 王廷相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图纸,在桌子上摊开,笑容满面的说道:“两位老学士请看,这便是新的宝船样式,有这么两艘巨无霸在,不会出事的。” 谢迁、刘健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虽说现在宝船已经领先世界了,但朱载圫还是贪心,不仅在船身上加了许多防护用的钢板,还将大炮运了上去。 “两位老学士,还有一件事,晚辈不知道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这次倭寇攻破山阴县,虏了数千百姓离开,这才是皇上坚持要出兵的原因,皇上一向爱民如子,若见死不救,天下百姓又如何信服皇上?”王廷相添油加醋的说道。 此话一出,二人也无话可说了,官职越大越要脸,要是见百姓受难而见死不救,传出去,两人便晚节不保了。 对付谢迁、刘健这等人,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刘健干咳一声道:“好了,这个差事老夫等人接下了,让皇上放心就好,最迟一个月,朝廷所需的军费便会如数送至户部。” “两位老学士的一片忠君体国之心,晚辈敬佩不已,若无其它吩咐,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王廷相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只见刘健干咳一声道:“子衡啊,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必这么急着回去。” “老学士,实不相瞒,圣上还在等着晚辈回话呢。”王廷相苦笑一声道。 “哼,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强人所难啊,但王大人你不要忘了,你虽说是皇上的亲信,但也是文人,想做良臣还是想做奸臣,都在你一念之间啊。”谢迁冷哼一声道。 王廷相虽说也有傲骨,但在这两个老家伙面前资历尚浅,一点都不敢反驳,只好唯唯诺诺的称是。 两个老家伙又对王廷相狂轰滥炸了半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他离开。 出了谢府,王廷相长出了一口恶气,苦笑一声,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王廷相在这些老人身上总是能够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相反,在皇上身边,却一点怪味都没有。 有些人天生好像就是适合当皇帝的,当今皇上虽说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帝王教育,但却无师自通。 曾经有许多人曾劝说过皇上要行“仁政”,但大家也都明白,所谓的“仁政”,其实也是一种不靠谱的做法。 实施“仁政”就代表着皇权下放,落到谁身上呢?自然会落到文官士大夫手中。 一个合格的帝王,就是恩威并施。 北宋的宋仁宗是大家交口称赞的仁君呢,可是他的下场如何呢? 一生坎坷,生下来便离开生母,来到了强势的养母身边。 继位后,刘太后临朝听政十一载,仁宗一直是个傀儡,活得战战兢兢。 他的后宫也不安稳,他的第一位皇后郭皇后是位悍妇,身为帝王的仁宗,竟然会挨打,这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后来还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曹皇后。 而自己最爱的女人张贵妃更是红颜薄命,张贵妃为他先后生下三个女儿,可是都夭折了,张贵妃本人三十一岁便离开人世了、 想补偿生母,把长女福康公主嫁给了自己的表弟,最后也以悲剧收场。 一生子嗣稀薄,活下来的少之又少,皇子更是少的可怜,前后三位皇子夭折。 对外还要受士大夫的气,晚年,仁宗犯了疯病,整日大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等胡话,却被当时的宰相文彦博,三言两语的给糊弄过去了,最可恶的是还让张茂则继续伺候仁宗。 甚至到后来,大臣们频频谏言,更是以‘你没有儿子’这话堵的宋仁哑口无言,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气死了。 第156章 仁君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二天,《大明日报》便登出了倭寇入侵山阴的消息,一时之间,京城百姓是群情激奋。 对于京城的百姓们来说,这一年时间,听到的都是大军在西北不断胜利的消息。 百姓们自傲的性格已经慢慢被养成了,突然听到一次大败,而且还是败在了他们压根瞧不上的倭国人之手,这无疑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反差感。 刚刚参加完会试的徐阶和欧阳德,如往常一般来到自己常去的茶楼,作为士子,他们也很关注朝廷之事,所以日报也是他们每日的必读之物。 “撮尔小国,真是欺人太甚。”看完日报的欧阳德大怒道。 徐阶想起自己的家乡也是倭寇常去之地,心中不禁有些担忧。 “子升,听说你们华亭县倭患也闹得很凶,你见过真的倭寇么?”欧阳德好奇的问道。 “哪有那么多倭寇啊?大抵真倭十之三,从倭者十之七。”徐阶苦笑一声道。 “这是为何啊?”欧阳德不解的问道。 “太宗年间,郑和下西洋带来的不仅是贸易昌盛,也带来了无数的倭寇侵扰,当时北方未平,太宗遂下令实施海禁,只开放勘合贸易,这种做法便刺激了民间走私和海盗活动,所以才有此说法的。”徐阶缓缓解释道。 欧阳德也陷入了沉思中,过了良久方才轻叹一声道:“看来要想消灭倭患,最好的办法便是开海了。” 徐阶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我观圣上重新建立宝船船队,有出海之意,但这样一来,也得罪了许多人的利益,尤其是东南的那些士绅们,因为他们才是海盗真正的幕后金主。” 欧阳德上下打量了一番徐阶,低声问道:“子升,你家不会也掺和了?” 徐阶摇了摇头道:“家父曾任宁都县丞一职,而且还曾因御寇有功得到过朝廷嘉奖,所以家父便定下了家规,任何徐氏子孙都不可从贼。” “伯父大义,在下佩服。” 谢府中,刘健和谢迁两位老搭档看着眼前的圣旨,正在那里吹胡子瞪眼。 一旁的王廷相也是坐立难安,心中不断腹诽,这还真不是个好差事,这两人要是被气出个好歹来,自己在士林中的名声可就毁了。 刘健冷哼一声道:“皇上是让老夫几人去东南抄家么?” “老学士不要误会,皇上并无此意,实在是国库紧张,朝廷又要出兵平叛,不得已而为之。”王廷相连忙解释道。 谢迁长叹一声道:“朝廷的难处,老夫也能理解,但这么做得不偿失啊,倭寇已经被剿了百年了,绝了么?现在皇上凭借一时意气擅自出兵,恐怕会吃个大亏啊。” “老学士不要担心,这次出海的是宝船,即使抓不到倭寇,也能震慑海疆。” “何来的宝船?不是说宝船图纸已经被烧了么?” “九重天那里还有一份。”王廷相笑着解释道。 “是么?那现在我们有多少艘宝船?”刘健眯着眼睛问道。 “只有两艘。” “什么?这不是胡闹么?才两艘就敢出海,这不是找死么?”脾气暴躁的谢迁大怒道。 王廷相从袖子里拿出一封图纸,在桌子上摊开,笑容满面的说道:“两位老学士请看,这便是新的宝船样式,有这么两艘巨无霸在,不会出事的。” 谢迁、刘健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了,虽说现在宝船已经领先世界了,但朱载圫还是贪心,不仅在船身上加了许多防护用的钢板,还将大炮运了上去。 “两位老学士,还有一件事,晚辈不知道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这次倭寇攻破山阴县,虏了数千百姓离开,这才是皇上坚持要出兵的原因,皇上一向爱民如子,若见死不救,天下百姓又如何信服皇上?”王廷相添油加醋的说道。 此话一出,二人也无话可说了,官职越大越要脸,要是见百姓受难而见死不救,传出去,两人便晚节不保了。 对付谢迁、刘健这等人,这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刘健干咳一声道:“好了,这个差事老夫等人接下了,让皇上放心就好,最迟一个月,朝廷所需的军费便会如数送至户部。” “两位老学士的一片忠君体国之心,晚辈敬佩不已,若无其它吩咐,那晚辈就先行告辞了。” 王廷相转身就要离开,这时只见刘健干咳一声道:“子衡啊,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必这么急着回去。” “老学士,实不相瞒,圣上还在等着晚辈回话呢。”王廷相苦笑一声道。 “哼,既然如此,那老夫就不强人所难啊,但王大人你不要忘了,你虽说是皇上的亲信,但也是文人,想做良臣还是想做奸臣,都在你一念之间啊。”谢迁冷哼一声道。 王廷相虽说也有傲骨,但在这两个老家伙面前资历尚浅,一点都不敢反驳,只好唯唯诺诺的称是。 两个老家伙又对王廷相狂轰滥炸了半个时辰,方才意犹未尽的放他离开。 出了谢府,王廷相长出了一口恶气,苦笑一声,便离开了。 不知为何,王廷相在这些老人身上总是能够闻到一股腐朽的气味,相反,在皇上身边,却一点怪味都没有。 有些人天生好像就是适合当皇帝的,当今皇上虽说没有经历过系统的帝王教育,但却无师自通。 曾经有许多人曾劝说过皇上要行“仁政”,但大家也都明白,所谓的“仁政”,其实也是一种不靠谱的做法。 实施“仁政”就代表着皇权下放,落到谁身上呢?自然会落到文官士大夫手中。 一个合格的帝王,就是恩威并施。 北宋的宋仁宗是大家交口称赞的仁君呢,可是他的下场如何呢? 一生坎坷,生下来便离开生母,来到了强势的养母身边。 继位后,刘太后临朝听政十一载,仁宗一直是个傀儡,活得战战兢兢。 他的后宫也不安稳,他的第一位皇后郭皇后是位悍妇,身为帝王的仁宗,竟然会挨打,这也算是千古奇闻了。 后来还娶了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曹皇后。 而自己最爱的女人张贵妃更是红颜薄命,张贵妃为他先后生下三个女儿,可是都夭折了,张贵妃本人三十一岁便离开人世了、 想补偿生母,把长女福康公主嫁给了自己的表弟,最后也以悲剧收场。 一生子嗣稀薄,活下来的少之又少,皇子更是少的可怜,前后三位皇子夭折。 对外还要受士大夫的气,晚年,仁宗犯了疯病,整日大呼“皇后与张茂则谋大逆”等胡话,却被当时的宰相文彦博,三言两语的给糊弄过去了,最可恶的是还让张茂则继续伺候仁宗。 甚至到后来,大臣们频频谏言,更是以‘你没有儿子’这话堵的宋仁哑口无言,换做其他人,估计早就被气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