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负山河不负卿》 第1章 一厢情愿 urceurl: “左丽,我考上了!考上天京政法大学了!和你同一个城市的学校。” 叶飞站在左丽家豪华的庭院门前,高举着天京政法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对着院内大声地喊。 天京政法大学那金灿灿的大字让他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对爱情满怀憧憬。 只要左丽一出家门,他就大胆的告诉她:他爱她! 可是他的女神并没有向往常一样跑出家门。 院落无声,死一般的静。 他连叫了她几声,回应他的是天际边传来的阵阵闷雷声,震的让人有些胸闷气短。 叶飞抬头看天,乌云有如万马奔腾已经扯过半边天,半晴半阴的天有如阴阳相隔的两界。 “左丽,你在么?”他有些惴惴不安了。 院内忽然猛然传出摔门声,左丽的父亲从院内走了出来: “臭小子?你嚷嚷什么?以后再来纠缠我女儿,小心打断你的腿!” 叶飞心头刮过一阵冷风,这是左丽的父亲么?是那个平时叮嘱他好好陪同左丽读书的左叔叔么? “左叔叔,你这么看我?” “谁是你左叔叔,你配叫么?你算什么?充其量就是个我家丽丽的伴书童!” “伴书童?” “你再在这里瞎嚷嚷败坏我女儿的名声,我就让警察把你抓走,离我女儿远一点,滚!穷要饭的!” 一声清脆胡响声,叶飞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他一个趔趄倒地,头脑却异常清醒,清醒地无比崩溃,是啊,左丽的父亲左光辉是西凉市文体局的局长,而他叶飞的父亲是个农民,他叶飞是妥妥的屌丝一枚! 他早知道自己与左丽根本就不是门当户对,所以才拼命地学习,希望考上一个好大学,那样就能和左丽家门当户对了,原来自己错了,无论如何,他叶飞都是屌丝一枚! 这农村的孩子一穷二白,内心深深烙印着“自卑”二字,可是他从来都不愿让人看不起,这一巴掌让他清醒过来。 他缓缓地站了起来,抹去嘴角上的血丝,一脸平静:“左局长,你误会了,我和你女儿是同桌,我来就想告诉她一声我考上了,如此而已,你放心我绝不会骚扰你女儿。” 说完,叶飞掸了掸身上的土转身而去。 那男人望着叶飞远去的背影,竟然有些怅然若失,良久,终叹一声:“小子,你是优秀,可别怪我,哪个父亲也不愿意让女儿嫁给一个穷鬼啊。” 左光辉步伐沉重地回到屋内,女儿撕心裂肺的哭道:“你们满意了!这下满意了,呜呜” 左光辉老眼滴落几滴眼泪:“对不起,女儿,为了你的幸福,爸爸不得已而为之啊。” 一旁的左母叹了口气,劝道:“那孩子虽然学习好,不就是个书呆子,又不能当饭吃,你看看人家胡万民,长的又帅,家里条件又好,人家爸爸还是你爸爸的顶头上司,真是万里挑一啊,那个穷小子哪一点能和胡万民呢?” “你们不就是看上胡家的势力了么,真就葬送女儿的幸福么?呜呜” “丽丽,爸爸也是对你好,再说了,胡万民的爸爸手上有证据,如果咱家不答应,那爸爸就要进监狱,咱们家就完了啊,算是爸爸求求你了。”说完左光辉扑通一声跪倒在女儿的面前。 “爸!”左丽绝望地痛哭起来。 贫穷让人发奋,尤其当屌丝爱上了白富美。叶飞曾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了西凉中学,也许是老师的刻意安排,成绩不太好的左丽与他成为同桌。 他负责给左丽补课,上课在班上补,放学去她家补,从此初中、高中形影不离。 他不知何时爱上左丽,也许从一认识开始,否则不会那么死心踏地的想尽一切办法去给她补课。 “离我女儿远一点,滚!穷要饭的!”左丽父亲的骂声一直在叶飞耳边萦绕。以前他天天来左丽家啊,那时她父亲经常叫他小叶小叶的,现在他却成了穷要饭的。 他终于明白,自已在他父亲眼里就是一个伴书童,现在任务已完成,他叶飞又成了一个穷要饭的。 叶飞的心一阵绞痛。人心真是险恶,她父亲怎能如此对他。这真是他人生的一场恶梦。 “离我女儿远一点,滚!穷要饭的!”左父又在他面前恶狠狠地咆哮着。 “左丽!左丽!”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才明白又是一场恶梦。 屋外已是黎明,他疲惫地走出门外,远处格里山那黑色的山脊还背负着段段残雪,显得有些沉重,小山村从暗夜中渐渐中透明,袅袅炊烟从一户户破旧平仄的院落中缓缓升起,这里就是他的家,一个屌丝的家,西凉市前哨乡农业村。 “喔喔驾”叶父坐着牛车从院外回来。 叶飞收拾好心情,拿起旁边的铁锹跟了过去,“爸什么时候起来的,也不叫我一声?” “吁!”牛车在院前的牛圈门口停下。 “已经拉了两车了。”父亲回答着。 牛圈里积累了一个冬季的肥料,这几天他和父亲正在抓紧往田地里运。牛圈里的牛粪已被堆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天知道父亲多早就起来干活了。 “您休息会,我来干。”叶飞拿起锹往车上装粪。 牛圈里迷漫着潮烘烘的味道,但并不恶臭。 “后天就要上班了,可要好好教学。”父亲的话语中充满期望。 “我知道。”叶飞回答的有些垂头丧气,转眼间,他已从天京政法大学毕业大半年,也在家赋闲大半年,现在终于等到了分配,距离西凉市70多公里的东方红渔场中学那个偏远的乡村中小学任教。 父亲并没有觉察出他的异样,反而沉浸到一种满足中。 老天爷真会捉弄人,他父亲曾是村里的一名代课老师,辛苦了十几年都没能转正,反而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压根没想过当老师,终没料到,自己却成了一名真正的教师,算是完成了父亲的夙愿。 他也终于明白,这个时代没有过硬的关系再硬的大学文凭也不过废纸一张。 左丽此时可是省城的一名风光无限的大记者,还一位高富帅的未婚夫胡少陪伴左右。 与她相比,他是多么的卑微啊,看来她的选择是对的!他叶飞是不配和她在一起! 想到这里,叶飞双手紧握铁锹把,加快了干活的速度,劳累会让他没有空想她,那样心疼会少一些。 牛粪一车一车装满,运走。 “叶飞在吗?”门外传来一阵突突的摩托声,有人在院外喊他。 “在,是何保国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叶飞十分欣喜的从牛圈里跑了出来。 果然是他的死党同学--何保国。 他和何保国两人是中学同学,只不过何保国高中毕业就参加了工作,何保国的家族势力很大,何保国自己也天生具有政治家的秉性,工作三年就当了西凉市前哨乡乡党委副书记。 “高材生,猜猜看,谁给你写的情书?”何保国停好摩托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 “快给我。” 叶飞一眼就瞅到信封上左丽那熟悉的字迹,心已开始突突跳起来。 “瞧把你急的,给你。”何保国把信塞给叶飞。 “什么时候和左大美女办事啊?” “胡说什么,人家有男朋友。”这话像是击中了叶飞的软肋,他瞬间有些慌乱了。 何保国太了解叶飞了,他并不想取笑撩拨老同学,看着叶飞那遮掩的眼神,还是忍不住道:“兄弟,她喜欢的是你,你喜欢的是她,哪个同学不知道?” “行了,我一个穷书生,不,一个穷教书先生,怎么可能?” “你啊,早晚会后悔!”何保国叹了口气,说:“我来找你是有其他事的。” 说着他脱下身上的迷彩服,那上面满是泥巴:“这鬼路,真得修修了”。何保国揉了几把迷彩服,然后穿上衣服,抓起一把铁揪开始起羊粪。 叶飞心里就生出感慨,这家伙在乡里工作几年,一直听说口碑很好,现在就看这身行头、这个干活把式一定会和农牧民打成一片的。他心里佩服,嘴上却并不饶人:“当了乡领导,怎么却把自己搞的跟个农民工似的”。 “怎么,大学生看不起我们农民工吗”,何保国回呛了叶飞一句。 叶飞只好干笑:“呵,我家就是农民,哪能看不起自己”。 “来找你,就一件事,你们大学生分配了,我们乡里缺个文书,你不是特能写吗?我想让你去,怎么样,不过我不是一把手,需要你跑一跑”。 叶飞擅长写作,初中时就经常在报刊杂志上发表一些文章,算是西凉远近闻名的才子。看何保国为这事来找他,他心里一阵感动,这才是真正的哥们兄弟呢:“呵,保国,我正在发愁呢,我是真不想当老师,你是知道的”。 “你也别太高兴,成不成还不一定呢,需要你跑一下”。 “你也别太高兴,成不成还不一定呢,需要你跑一下。”。 正说着,叶飞父亲赶着牛车回来了,何保国就上前恭敬地打招呼。 叶飞父亲端出长辈的架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开始往车上装粪。 两人赶过来帮忙。叶飞在父亲面前向来说话不太利落,就吞吞吐吐地告诉父亲想要调动工作,需要父亲予以支持。 叶父因为没有当上教师,对教育局的痛恨已经蔓延到对所有干部的失望怨恨,现在听说儿子想跑路子调动工作,这岂不是对贪腐的纵容么?于是没好气的说:“跑什么跑,你没跑路子不一样考上大学了吗?咱们可得老实本份,可不能给贪官送礼。” 何保国虽然早就了解叶老爷子这一票否决的个性,但没想到否决的这么彻底决绝,连自己儿子的前程也全然不顾。他好比学雷锋做好事的孩子,正在满怀期待的等着老师表扬,突然被老师没由头的痛骂一顿,那种委屈无奈简直无法描述,但老爷子是叶飞的父亲,又不便发作,所以何保国憋的满脸通红却不能辩解,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怪异:“你看,你看,这个,这个唉,这也不是我的事!”何保国勉强兑换出最后一点笑容送给老爷子,扔下铁揪就告辞而去。 叶飞十分尴尬,他无可奈何的看了一眼父亲,连忙跑出去拦住骑着摩托车正要走的何保国,一连声地道歉。 何保国甩开叶飞扯拽他的手,一股气全都撒在叶飞身上,发出的声音也都尖尖细细地变了腔:“你说我为的着吗?你说我为的谁,我听说你毕业了,我专门去人事局和教育局打听,见你分到了那个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我替你心不甘啊,我为的谁?我和你没有利益关系!你说有没有?是没有,我就觉得咱俩是老同学,铁哥们,能帮就相互帮一把,倒头来我成了贪官了” 叶飞急忙说:“别急啊,我家老爷子就那样,你打小和我在一起,又不是不知道,反正我知道你为我好就行,你看我怎么办,怎么做才行啊?” 何保国从摩托车上下来,匀了口气,说道:“老爷子不支持,难啊,老实说就算我给你说话,也得两万元上下打点的。” 叶飞倒吸一口冷气:“什么,这么多,这不是要我家老爷子的命吗?他一年才能从地里刨出来几个钱啊。” 何保国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一摞钱来:“我这儿先给你凑了5千元,也只能替你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老同学,你想办法。” 叶飞算了一下,就算分配了,他现在月工资只有400元,元就算他不吃不喝也得还上4年,他拱着手深深地给何保国作了一下揖;“老同学,有你这份心意就行了,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再和你说谢谢就见外了。不过,唉,还是算了,老同学,实话说,我还真出不起这个钱,看来你给我的这个机会只能拱手相让了。” 没有叶飞父亲的支持,何保国也觉得有难度,但他真得不想让叶飞失去这次机会:“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你这样怎么去追求左丽?” “左丽?” 听到她的名字,叶飞的心像是被蜜蜂蜇了似的,猛地抽了一下似地痛,却仍倔强地辩解着:“胡说什么,人家可” “行了,不说了,你好自为之。”何保国并不听叶飞辩解,骑上摩托车,猛踹两脚,摩托车突突地发动起来:“错过左丽,将是这辈子你最大的后悔。”他留下这句话,摩托车猛然一冲,绝尘而去。 第2章 真情假意 urceurl: “左丽,左丽”叶飞望着远去的摩托车,慢慢地蹲坐下去。后天,他将成为一名穷教师,未来没有任何希望,而她一毕业就分到天京日报社驻西域省记者站,成为一名风光无限的无冕之王,现在还一位高富帅的男朋友胡少陪伴在左右,他和她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左丽,明知不可能,为什么我还要爱着你。”叶飞蹲坐在地上,他的头深深地垂在两腿之间,既痛苦又无助,对她的想念已经不可阻挡。 叶飞曾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了西凉中学,也许是老师的刻意安排,成绩不太好的左丽与他成为同桌。 他负责给左丽补课,上课在班上补,放学去她家补,从此初中、高中形影不离。 他不知何时爱上左丽,也许从一认识开始,否则不会那么死心塌地的为她补课。 后来,他考上了天京政法大学,左丽考上了天京师范大学。两个大学相隔不远,天京,这座城市有他暗恋六年的朝夕相对的她,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他想起刚上大学那一段时间,他特别恨她的父亲、也恨她、恨她,没过几天就有些想她了。 那段时间,他投入到疯狂的学习之中,这在大学里是不常见的,同学们都沉浸在大学的新奇、欢喜中,叶飞却从第一天就找到大学图书馆,然后泡了进去,不为别的,就为耗尽时间,没空想她。 那天很晚,他从图书馆疲惫的走回宿舍,宿舍楼下,路灯下,他看到一袭浅灰色齐膝连衣裙的女孩,他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是左丽,她来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想逃。 “叶飞,你过来。”她笑着快步向他走来,一如既往的快乐,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爸说,假期你去我家找我,我去碎叶县的姑妈家了,怎么后来再没见你?” 原来她不在家,他庆幸她没看到他的狼狈。他的心情稍好,不太那么尴尬了。 “发什么呆,真是个呆子!”他的腿痛了一下,是她踢的。 “呆子”是她给他的昵称,不是好词,他却听的异常舒服,真是犯贱的可以。 “嘿嘿,没什么”,叶飞笑,一瞬间心中充满幸福,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脚,她穿了一双旅游鞋,鞋带却松了。 他蹲下身子,很自然地帮她系好鞋带,从初中起,这项工作他已做过多次,她不以为然,他也不以为然,双方似乎都成了习惯。 他的感觉又回来了:“她是爱我的,她从没有嫌弃过我。” “什么破重点大学,和我们普通大学也没什么不同嘛。”左丽环顾着校园四周,天京师大不在重点大学之列,她有些耿耿于怀,语气愤愤然。 叶飞没说话,只专心的为她系鞋带,只希望这系鞋带的时间长一点。 “呵,呆子,告诉你一件事,”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蹲在地上的那个大男孩。 叶飞抬头看她,那么美的一个脸庞,让人沉醉。 “有帅哥给我写了一封情书,”她从口袋中掏出一封信来,得意的朝他炫耀着。 叶飞的心迅速坠入冰点,左丽,你到底到闹哪样?在你眼里,我这个系鞋带的男孩真就是个系鞋带的。 她父亲的怒骂又清晰的响在他的耳边:“滚,穷要饭的!” 她的家,有权有势。 而他生在农村,除了自尊再也没有其他可以拥有。 他再不会对她表达任何爱意,绝不会! 他的自尊满满膨胀起来,忍住撕裂般的心痛,站起来,一脸笑意地望着那封信:“来,给我看看,帮你参谋参谋。” “变态,哪有看女孩子情书的?”她麻利地把情书藏在身后,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看,却只看到一张与已无关毫不在意的自尊的脸。 她又说:“不过,如果有哪个小女生要给你写情书的话,可要先给我看哟,你一天到晚呆头呆脑的,可别让人骗了。” “一定。”他回答道。 她挽着他的手臂像情侣一样走出校园,走在街上,走向她的学校。 他和她一路笑着、闹着,仿佛回到了初中、高中时代。天知道,他叶飞脸上的笑意有多浓,心就有多痛。 就这样心里痛着,脸上笑着,陪她度过四个春夏秋冬,直到毕业各奔东西。 “她爱我么?”回到现实世界的叶飞蹲在墙角,不停地胡思乱想着,脸色焦黄。 格里湖是华夏国西北最大的内陆湖,东方红渔场学校就座落在湖边。现在叶飞成了这里的一名老师。 校长李天鸣一向以儒雅自居,他热爱学习,常摊开报纸细细研究,发现一些新鲜的语句,一定会大声地读出来,再连发感慨评论。这好学使他的头脑逐步充实,渐渐挤的头顶只剩些许毛发,还免强盘踞在头顶之上。李校长于是倍加珍惜,时常抚着头顶,捋着那绺头发,细细感应。他外地工作的女儿直看进心里,给他买了一顶假发,算是补缺,李校长就顶着假发在校园里角角落落检查工作,总能听到这样那样的赞叹,愈加感受到女儿的孝心。可是正值炎炎夏季,假发套质量不高,密不透气严严实实包裹在头顶,捂的那绺仅存硕果湿漉漉贴在头顶,毫无生气,李校长不时摘摘戴戴,算是给头顶和头发换气,时间长了,见同事们、学生们与这顶假发渐渐熟悉,赞叹之声日渐绝迹,李校长见效用基本用尽,终于舍弃不戴。 这所学校还从未有过叶飞这样的高材生,叶飞的到来,使校长李天鸣如获至宝,立即给他任了个校长助理,平时连课都舍不得让他教,只叫他搞搞档案什么的。这学校的教师和学生们天天叶助理、叶校助的叫着,竟喊的叶飞内心熨贴,和城里工作的同学比起来内心里也略显平衡,大有些“宁作鸡头,不作凤尾”的架势。 转眼二个月过去,叶飞和同事们渐渐熟悉了,星期五晚上,李校长约了几个人去他家吃饭。叶飞买了些物品,提前来到李校长家,免得同事看到尴尬。李校长爱人李婶见了,一边接过物品,一边嗔怪道:“这孩子总这么客气,下次这样一定不让你进门。” 叶飞窘笑着:“你们孩子在省城里工作,每年回不来一次,我也算是替我们年轻人尽尽孝心”。李婶直把这句话听到心底里了,心里愈发喜欢叶飞:“你在这里坐着,婶子给你做饭去,”说着出去了。 不一会,教务主任谢建国、语文组组长黄勇、体育老师齐明、音乐老师蔡玲儿陆续来了。谢建国话不多,平时跟得李校长很紧。黄勇三十岁出头,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孩子,高中毕业在学校当了十年代课老师后终于转正,算是修成正果,叶飞感觉黄勇有一种本领,就是和每一位老师都很投缘。体育老师齐明身材高大,性格外向,是一名退伍军人,据说还是个生化兵,也许被生化武器侵蚀了头脑,话语间常流露出脑容量小的感觉。音乐教师蔡玲儿一年前分配到这个学校,由于是中专毕业,虽然比叶飞早一年工作,倒比叶飞还小两岁。蔡玲儿长发披肩,眼睛大而清亮,身材丰满,象成熟的桃子,现在着一身白色休闲装,更显得活力四射。齐明一心想追求他,可是蔡玲儿总觉得他是个搞体育的,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像只驼鸟,平时对他爱搭不理,不怎么上心。 大家相继到齐,校长招呼着落座,蔡玲儿帮着传菜倒茶,十分勤快。 李校长端酒说话,一句开场白还未说完整,就见一个脏兮兮的六十多岁的妇人推门进来,涎着脸笑着:“今天是什么日子,这样丰盛的一桌菜? ” 这妇人姓黄,单身一人,三四年前搬来与李校长家做了邻居,自称是李婶的老乡,所以常来串门,李婶待人热情,常留她在家吃饭,谁知黄婆真把这里当成了家,隔三差五就来蹭饭。李校长儒雅的道行到底未修炼到家,对黄婆的态度日益冷淡。 这当口黄邻居脏乎乎的出现,并且眼看着有落座的危险,李校长就讥讽道:“你真快变成我家的一条狗了,时间一到就来了,哈哈”说完发出刺耳的笑。 李婶正端着菜进来,忙说:“老李,你说什么呢,黄婆你别听他的,老李见到熟人就爱没遮拦的开玩笑,你来的刚好,来一起吃,一起吃。” 李校长也觉语言失当,不自然地说:“来,坐,老邻居开玩笑习惯了。”神情明显冷淡。 黄婆没有落座,而是盯着饭菜告别:“不了,我刚吃过,想找李婶聊天,没想到碰见你家待客,改天再来。” 李婶又谦让一二,就送她出去了。 在座的人就开始拿黄婆为就餐话题,说她独身一人,靠着打零工为生,一年来也不少挣钱,就是舍不得吃穿,也不知道钱都弄哪去了,就知道天天在各家讨饭,五六十岁了,真不要脸,大家纷纷议论,鄙夷的神情整齐的挂在脸上。 谢建国说:“还是校长胸怀宽广,要是别人早就不来往了。” 齐明发挥脑容量小的优势,说:“要是我早动手了。” 李校长恢复了儒雅的姿态,用手点着齐明笑着说:“你呀就是冲动,要时刻注意咱们的素质和身份。” 大家笑起来,因为有了黄婆作为共同敌人,所以一众人显得空前团结、和谐。 不知不觉,已酒过三巡,叶飞本身不会喝酒,几杯酒下肚就有些撑不住了,蔡玲儿负责斟酒,就给叶飞越倒越少。 齐明看在眼里,反而端起酒杯频频找叶飞碰杯,叶飞左推右档,还是和他单独喝了两杯。 “叶校助,你是高材生,咱们又是第一次喝酒,我再给你敬一杯”。 叶飞连连摇手推脱:“咱们刚喝过,我实在喝不下去了,你看我的脸色一定如猪肝色了”。 齐明霸气地道:“猪肝脸最能喝,你要不喝就是看不起我”。 蔡玲儿在中间拦着:“齐老师,人家叶助理酒量不行,你逼他做干什么? 来,咱俩干一个。” “怎么,这么快就护上了,你们什么关系啊?” 蔡玲儿脸一沉:“齐老师,你说什么呢?” 叶飞心里被蔡玲儿护的暖暖的,说:“我喝,喝得再多也要喝,”张开嘴,一杯酒直泼进去,就觉得仿佛一条导火线冒着火星直从嗓子眼清晰的燃烧到胃里。 齐明笑吟吟地说:“你看还是能喝嘛”,说完一饮而尽,接着乘胜追击,又倒了一杯说:“刚才我给你敬了一杯,你不回敬一杯么,高才生怎能没礼貌?” 李校长正在低头倾听谢建国表忠心,抬头看着齐明插一句:“别让叶飞喝了,他酒量不行。” 谢建国:“对,对,对”,冲着齐明嚷:你什么情况,听校长的话,别让叶飞喝了!”说完继续埋头表忠心。 叶飞向李校长报以感激的一笑,胃里却翻江倒海,一股酒气直往上顶,连忙站起来朝外跑,黄勇起身跟了出去。 两人一起走到院外僻静角落,叶飞直吐得什么也吐不出来,还在干呕,黄勇给他拍着背,又给他倒来一些水漱口。 吐完后头脑清楚了些,黄勇扶好叶飞直起身,两人并肩共同小便,黄勇一边回头向后谨慎的查看有无来人,一边恭维校长看重叶飞,问他有什么法宝,刚来就让校长如此器重。叶飞胡乱谦虚两句,就觉一条腿渐渐热起来,猛一警觉,喝一声:你尿到我腿上了。 黄勇先是一楞,连忙摆正尿姿,说声“对不起,对不起”,就笑得连尿也憋回去了。 叶飞半条腿几乎湿透,恼的推了黄老师一把:“我回去了,你就说我喝多了。” 黄勇只顾着笑,摆摆手,算是答应了。 叶飞告别黄勇,跌跌撞撞回到学校,心里想只怕他们正在拿这件事作为笑谈了,只要不喝酒,任由他们说去。好不容易捱到宿舍,倒在床上,整个头肿大麻木,用力扯着头发,疼痛中稍感清醒,左丽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却又满满的灌进脑中。 好想她! 第3章 误会 urceurl: 叶飞挣扎着爬起来,从行李箱中翻出一张照片,呆呆地看着。 这是左丽与他在天京政法大学的合照。 照片上左丽在他身后亲昵的搂着他的脖子,而他则有些拘束,两手不知所措的垂立着。 他想她了,想和她在一起的所有时光。 每天放学,左丽总会来找他,那天他和她在校园里的湖边散步,她忽然问他在天京政法大学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啊,没有。”他想都没想回答道。 “难道这里的女生都是恐龙,没人要?”她有些得意。 “不是,这里的女生都很漂亮。”他反驳道。 “真是个呆子!”她气鼓鼓的,停下脚步,叉着小蛮腰,等着走在前面的那个猪头返回来哄她。 他却没有意识到,仍迈步向前走。 “喂,今天又有个男生给我写情书了!”她高声地刺激着他。 “是么?真好。”他言不由衷地回复着。 “这呆子!”身后的她愤愤然的。 “叶飞你好!”对面走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和叶飞打招呼。 “我是行政法学系98届5班的孟小菲,比你高一届的学姐,最近怎么没见你去图书馆看书了?”漂亮的学姐很是热情。 “你好,最近有些事,所以没去。”叶飞这才想起,自从左丽来找他后,有一段时间没去图书馆了。 “你现在打算去哪?我们可以一起走走。”学姐主动邀请着叶飞。 “叶飞,我的脚崴了。”左丽站在原地生硬地喊他。 “不好意思。”叶飞抱歉地一笑。 那女生朝叶飞身后瞄了一眼,立即明白了缘由,挥了挥手,道:“有机会再聊。”然后就知趣地离开了。 叶飞返了回来,关心地蹲下身来:“哪只脚?” “两只!” “啊,怎么搞的,那怎么办?” “背我!” “噢”,他顺从地背转过身熟练地背起她。初中、高中她好像经常崴脚,他也好像经常背她,已经习惯了。 “呵,可以啊,才来几天就认识这么个女孩子,还说没有喜欢的女生,也不问问人家什么来路?”他的耳后传来满满的醋意,只是笨拙有他哪里体会得到,还一味地解释着: “不是的,我不认识,刚刚才认识,那个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哼”了一声,就不再出声,而是安心地伏在他的背上,两只手环着他的脖颈任他背着走。她的长发垂在他的胸前,随着他的脚步有韵律地抚着他。他也不再说话,只愿这世界的路再长一些。忽听她悠悠地叹了口气,又说道:“如果真有哪个女生和你好,可要先给我说,否则你这没头没脑的呆子很容易受骗,知道么?” “不会的,我不会看上别的女生的。”他回答着,还有些话想说出来,却骨鲠在喉,终究什么也没说。 “呆子,我们去照张相。”她望着湖边的一个照相馆说。 他背着她走进照相馆。 他坐在前面,她倚在他的背上,仍像是他在背着她照了相,相片是快照出来的,工作者递给他照片:“哥们,你真有福气,女朋友比电影明星都漂亮。” 他没有解释,脸色有些发红,又在她面前蹲下,等着背她,她却踢了他一下,直起身子挽着他的手臂走出照相馆。 “你的脚好了?” “你这呆子!”她又打了他一下:“这都看不出来,真是个呆子。” 原来她在骗他,她的脚真要崴了多好,那样就能永远背着她了。 “有了这张照片,我就说你是我男朋友,这样就不会有人纠缠我了,可惜,丑了些,与我太不般配。以后你也一样,遇到不喜欢的女生纠缠,就亮出这张照片,那些女孩们一个个都会知难而退的,是,怎么样,不感谢我么?是不是吃个夜宵庆祝一下,我的假男朋友。”她又开始喋喋不休。 “假男朋友?”他心里苦笑,他和她关系再近,也永远不可能成为真的情侣,她开朗、热情、自信、漂亮,他和她真是太不般配,她是他可望不可及的女神啊。 第二日叶飞换了身衣服去上班,在座的几位老师都笑呵呵的看着他。 齐明捏着鼻子小心翼翼地前往查看叶飞的裤子,口中却说:“叶老师,你真不够意思,昨天提前退场,搞得李校长很没面子。” “你还说,还不是你把我灌多了,早晨都快起不来了,到现在还难受的要死。” 齐明找根教杆,远远的挑了一下叶飞的裤角:“果然,味很大!”在座的老师哄堂大笑起来。 叶飞心想果然都拿这事说笑呢,对着黄勇笑骂道:“黄老师,你还有脸说出来,要请客陪礼道歉,要不哪天我一泡尿把你“呲”到湖里去!” 黄勇憋着笑:“到底是小伙子啊,火力足,马力大,我投降”! 说完开门逃出去要上课,险些与正在进来的李校长撞个满怀。李校长似乎全然忘了昨天请课吃饭的事,一本正经得问:“怎么了,今天都不教学了吗?” 大家相互对望,集体表示没什么。不知怎么,叶飞一下感觉和老师们有了共鸣,能够融在一起。细细想来,拉近感情仅仅就缺这泡尿而已! 下午放学,叶飞从教室出来回办公室,就听到蔡玲儿叫他:“叶飞你的信。” 顺声望去,蔡玲儿穿一件半透白纱裙向他婀娜走来,内衣忽隐忽现地闪,上课时才见她穿着一件浅灰色衣裤,想必才换了这身,人还未走到跟前,一股香气提前冲入叶飞鼻孔-,这傻丫头也不知洒了多少香水。 叶飞定下心神,使目光基本集中到蔡玲儿颈部以上,免得落个好色的名份,接过蔡玲儿递过来的信。 “谢谢。”叶飞又折回办公室。 蔡玲儿有些崇拜地跟在他一边:“每天都有报社给你回信,你真有才啊。” “闲来无事,打发时间而已。”叶飞回答道,他想回办公室看看来信,里面有左丽写给他的留言。 “下班了,怎么你还要回办公室忙?”蔡玲儿追着他问。 “有事?”叶飞停下来。 “闲的无聊,陪我走走呗”。 蔡玲儿双手互搅垂在两腿之间,笑颜逐开。 “又抓公差,我可不去,又没什么奖赏”。叶飞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紧走两步,推开办公室的门。 “呸,本美女陪你散步,不向你要奖赏就不错了,你要脸不?”后面的美女着跺脚。 “这年头,脸面值几个钱,没奖赏,就没工夫。”他回身一笑。 “才来几个月,就学的这么油嘴滑舌,你想要什么奖赏?”蔡玲儿追问。 叶飞点点自己的脸:“赏个吻呗,”话音刚落,他就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抽烂,怎么就突兀冒出这句话来。 就见蔡玲儿脸上印出两朵红云,照例是女人们惯用的那句经典台词:“你好坏!” 恰在这时,李校长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颇带神秘之色的招招手:“蔡老师,来,来,来。” 蔡玲儿收了娇媚,现出卑谦模样,快步疾去。 叶飞转身进屋,屋内空无一人,心中暗想,这老头神神秘秘叫蔡玲儿干什么,不知是什么好事,却没自己的份,唉,胡思乱想些什么,还是看信要紧。 他拿出一把美工刀,小心翼翼地将信封裁开,信是天京报社驻西京记者站采用他稿件的回执,信纸下方却画了一幅龟兔赛跑的漫画,那小乌龟正大汗淋漓地奔跑着,旁边有四个绢细的小字,呆子加油! 不用说,当然是左丽画的。 叶飞看着那小乌龟,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我怕追不上了,永远追不上了。” 他拉开办公桌下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沓天京报社驻西京工作站的回执,有的回执上捎带有左丽的一句话: “每三天写一篇!” “不得睡懒觉!” “别给天京政法大学丢人!” 他搞不弄为什么每次她只给他写一句话,每一句话都像是老师勉励学生一样。 “你就不能多写两句,哪怕骂我两句呆子也行啊。”叶飞自言自语着,他把拆开的信一封封码齐,重新锁进抽屉。 由于家里门路广,左丽一毕业就分到了天京报社驻西京工作站,左丽鼓励叶飞多写写稿子,可以直接寄给她,叶飞毕业后正赋闲在家,时间正充裕的让人抑郁,而且写稿子也能和左丽保持联系,所以叶飞就每星期写两篇稿件寄给左丽,稿件末尾总夹带一两句个人祝福,左丽却从不回信,只在报社回执上夹带一句勉励的话,但天京日报上叶飞的名字却渐渐多起来。 他正想着左丽,却见蔡玲儿甩门而入,脸色儿绛红。 叶飞笑问:“有什么好事,看让你激动的。” “呸”,蔡玲儿鄙夷地对着地淬了一口:“李老头说我穿着暴露,影响不好,让换件衣服!” 叶飞听完一愣,随即上上下下大量了一遍蔡玲儿,终于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可爱的李老头。 “你还笑,你还笑,”蔡玲儿又窘又羞又气:“还不是为了你才穿成这样…忽然住了口,低下头去。 叶飞却完全没有反应出她后半句话的真谛,依然笑着:“又不是我让你穿成这样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你就是个木头!” 蔡玲儿又羞又气,甩门而去。 叶飞急忙道:“别…别走啊,还陪不陪你逛了?” 但听着蔡玲儿的鞋跟声“嗒、嗒”渐行渐远,独不闻回答声,想必是真生气了。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让人永远捉摸不透。 像左丽对他的感情,迷一样的令他捉摸不透。 关于左丽和他的关系,有时叶飞想,或许左丽把他当成了自己最忠心的拥护者,也许是当成自己忠心的仆人。 可是他无法做到不存任何私心杂念地的爱护她,哪怕他将心底的爱储藏的密密实实,不着痕迹。他爱她,爱的是那么的痛苦、绝望! 叶飞听过这样一句话: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他想,但一定治不好相思病,相思像一坛酒,时间越久就越浓。 再过一周,齐明过生日,几个年轻人凑份子,给他送了件礼物,齐明请大家吃饭。这几日蔡玲儿对叶飞爱理不理,今天吃饭时对齐明明显热情,齐明自以为重获芳心,一扫多日来的郁闷,讲起话来声音嘹亮,底气十足,甚至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妙趣横生, 看来爱情的魔力真大。黄勇见叶飞有些沉默,以为他败下阵来,就要和他多喝两杯,也算劝他看开些,叶飞牢记上次酒后的难受,这次坚持不多喝,齐明拿出胜利者的大度,反倒帮着叶飞开脱,替叶飞挡了不少酒。 这场生日饭直吃到深夜1点钟齐明都舍不得散场,饭馆老板进来好几次,明显摆出不耐烦的样子,倒是蔡玲儿熬不住了,劝着散了,一路上几个人相互搀着走着说着醉着。齐明时而大笑,时而高歌,待走到一座小桥,他忽然指着桥下说:“你们知道吗,前天王主任就是从这里掉下去摔断了腿。” 王小山主任是乡教管会主任,前天喝多了酒,不知怎么骑着摩托车从这里冲下去,所幸只是折断了腿。叶飞想起今天下班前李校长告诉他明天要去医院探望王主任的事。 蔡玲儿笑道:“王主任真牛,掉进河里也能摔断腿。” 齐明忽然爬上桥墩,振臂高呼:“江河作证,蔡玲儿,我爱你!” 蔡玲儿吓了一跳,连忙喊:“去去去,你胡说什么啊!” 她原本想借此机会气气叶飞,哪想齐明中毒这么深。 “你不信,我跳下去给你看,怎么样?”齐明说完做势要跳。 黄勇在一旁扇风点火道:“跳啊跳啊,跳下去蔡老师就答应嫁给你。” 蔡玲儿急道:“齐明,你疯什么,叶飞快拉住他。” 叶飞笑道:“他在表白真心,你答应不就行了吗?” 蔡玲儿气道:“一群神经病!”甩袖就走。 齐明声嘶力竭吼道:“蔡玲儿,我爱你!”说完像狼牙山五壮士一样纵身跃下。 叶飞和黄勇就听“扑通”一声,回头一看,这家伙从桥面上消失了。 两人连忙往桥下看,就见一个团黑物在黑魆魆水面上浮动着奋力往岸上游,两人赶到岸边齐心协力把齐明拽了上来,齐明只是浑身湿透,并没有受伤,叶飞和黄勇早笑到肚子痛。 齐明被水激的完全清醒了:“都他妈的别笑了。”抬头向蔡玲儿方向望去,却哪能见到她的身影。 好不容易回到宿舍,一清静下来,又开始想左丽了。 第4章 人是要有地位的 urceurl: 早晨上班,李天鸣和叶飞去市医院探望教管会王小山主任。 叶飞见到过王小山主任几次,也了解到李天鸣和王小山之间有些过节。前些年市教育局为了加强对各乡学校的管理,也许更是为了安置教育局日益增多的行政人员,这些人员本是教师,但或有些门路,或舍得钱财,总之一心想跳出教师行列,于是按关系的远近一字排开来,最硬的算是跳出了教育系统,有如孙猴子成了斗胜佛,次之便调至在教育局,如猪八戒在高老庄安了家,倒也快活;最次的或是门路不够硬,或是钱财贡的不够,但领导们或收了人家钱财,或怕伤了和气,总之不能再把这些不想当老师的教师送回学校去,于是就成立了乡教管会,算是收养这些多余的行政人员。于是又出现了这奇特的现象,教师远远不够用,管教育的行政人员却多的装不下了。 各乡虽增设了教管会,但市教育局并不放权,各乡学校依然听命于市教育局。所以教管会只是一个摆设,名义上是乡镇学校的管理机构,实际上却哪有半点权力。王小山见他的管理对象-李天鸣常常四处应酬,觥筹交错,算得上是意气风发,而他自己却两袖清风,形影相吊,自是一股邪气胸中乱窜,所以时常到教育局领导那里汇报。李天鸣感觉王小山就像一根搅屎棍,时不时搅和一下,却也奈何不得他,好在几年下来,李天鸣还是牢牢的坐在校长的宝座上。不过两人到底都是有文化底蕴的人,至少表面看来,两人还是一团和气。 王主任并没有躺在床上,而是倚在床上抽烟看书。医院说他很幸运,伤势不算太重,除了腿断了,手臂擦破了些皮,没有其他后遗症。 他床头前摆着几个花篮,叶飞注意看了一个,其中有一个是市教育局送的,心里寻思,王小山看来还有些人脉,也不知李校长看到作何想法。 李校长问了一些情况,诸如感觉怎么样,检查了哪些项之类。 王主任与李校长说了两句,也不避讳叶飞在旁:“我这次住院花费不小,学校看能不能赞助一下?” 李校长用手拈着头发,苦笑道:“上次你报的账学校还在想办法呢?我正想向你汇报,学校紧张的揭不开锅了,你又住了院,赶紧康复啊,帮着到教育局要些经费啊?” 王主任没化到缘,反倒欠了一屁股债,心里有点不痛快,脸上却笑着:“要个屁,要了也没我的份!” 叶飞感觉自己需要出去回避一下,正抬脚往外走,就听李校长说:“我正要到教育局办事,王主任没事我就放心了,小叶咱俩一起走。” 两人赶到教育局,李校长到各个办公室拜码头,叶飞在门前等着,门口人来人往,忙忙碌碌,更显得叶飞无所事事,他等的时间越久,就愈发觉得尴尬,为了打发时间,他就逐个细心地察看起墙上张贴的纸张,这样一看就看出了些意思,厅前拐角处最爱有人吸烟,就有细心的人张贴了吸烟有害健康的宣传画,宣传画上被烫了好几个洞,地上扔了好几个烟头,看来宣传画的收效并不佳。再看旁边是个财务公开栏,内容是上年度教育账目的收入支出,叶飞看不太懂,也无心去看,公示栏旁边还张贴着一个告示,明显是新的,仔细一看,原是对王昌平同志重点考察的预告。 叶飞知道王昌平是教育局局长,听说王局长对李校长很器重,这也难怪,否则李校长也当不上校长。王局长手握4000多名教师调动大权,据说办事很黑,不久前还被一名乡村教师告了,这位教师和市里工作的妻子分居十几年了,为了调到市里工作,先后给了王昌平元钱,想把自己调到市里工作,没想到王昌平拿人钱财,却不给人办事,乡村教师走投无路,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就把他告了。 这件事一度被传的沸沸扬扬,现在看来并没有影响到王局长的仕途。 待到周围能看的全部都看完了,李校长还未出来,叶飞正百无聊赖,就听有人喊他,扭头一看,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站在他的面前,面容熟悉又陌生,他有些迟疑地叫声:“盛军?” “怎么当了老师,就不认识人了?”胖子笑道。 “啊,真是你,你变化真大啊。” 记忆中盛军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不是面前这个油光满面,挺着腐败肚子的胖子,而是一个又瘦又弱的学生。那时候由于他的生活条件好,父母给的零钱多,这家伙天天净吃零食,与父母的期望恰恰相反,越长越瘦,直气得他父亲天天没收他的零食,母亲可怜他,舍不得他一分钟委曲,每每又从父亲手里抢过零食,还给可爱的儿子,可怜父母为了他的吃饭问题常常发生大战也不为奇了。现在一看就知他在身体上愈发给父母争气了,这家伙的轮廓整个大了一圈,好比一盆面,儿时是一团忘了放发酵粉死面团,现在则是放多了发酵粉,整个膨胀起来了。 “你也是啊,毕业后再没有见过,刚才就看到你在这里转悠,一下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个上访户呢。” 叶飞干笑:“在你们面前,人民教师就是个上访户啊。” “哪里哪里,开个玩笑,何保国告诉我,说你分配到那个什么什么学校了,对,对,对,就是你说的东方红渔场学校,你看我这记性啊。他说让我照顾你,我哪能照顾你啊,你可是咱们班的高材生啊。” 叶飞本来打小就看不起老师,听了他这些话,感觉脸上都有些发烧:“快别损我了,我们就是小老百姓一个,以后多仰仗您这位教育局的大人呢。” 盛军现任教育局勤工俭学办副主任,这虽然只是一个股级科室,但管理着教育局下属的几个企业和各学校各类名目的创收项目,又相对独立,从盛军的体态上也可看出这是个肥差,有人说勤俭办是教育局内设的财政局真不为过。 盛军说话语态大气豪迈,相比之下叶飞倒有些拘谨。两人正说着,就听有人喊:“小盛,来一下。”盛军迅速回应一声,小声对叶飞说:“局长叫我,和你聊的险些误了大事,有事联系,”说完立即低着头,弓着身子,变化出太监模样,快步去了他处。 望着盛军的表演,叶飞心里忽然顿了一下,他猛然感觉,这个社会,人是要有地位的,否则就要一辈子低着头做人,他还一直沉浸在学历中,总以为自己是个高材生,潜意识里一直高高在上,现在看来学历算什么,在别人眼里有时只是个笑柄罢了。 地位、地位,叶飞心里感叹着。 直到李校长出来找他,叶飞还沉浸在这种意识里。 两人上了回去的班车,同车的基本都是场里的渔民,大都和李校长认识。李校长和叶飞并排坐着,交给叶飞一沓文件,挨个和渔民们点头招呼,生产生活上的关心话也说了很多。叶飞拿着文件逐一翻看,一车人中独有他能翻看红头文件,心里莫名其妙的就升起一股荣誉感,一份通知引起了他的注意,内容是市教育局搞了一个校长考察团,赴内地各省市进行考察学习,实际上也就是教育局带着各位校长大人赴内地走走看看。叶飞看了名单后忍不住说道:“李校你要去内地考察了,真好,引得一车人都羡慕地看。” 李校长抚了抚头上的一缕头发,显的沉着冷静又不屑一顾:“我是不太想去,这些地方我都去过了,学校又太忙。” 叶飞劝道:“多好的机会,校长,我们做梦都想去啊。” 李校长侧过脸看着他笑:“要不我给教育局说说,让你去?” “别,别,别,李校,这可是校长培训班,您就让我去我也不敢啊。” 李校长见自己的低调退让收到良好效果,说:“等到你当上校长时别说去国内,出国都是常事啊。” 众人听着都附合着笑,叶飞红着脸说:“校长快别说笑了,我能当好老师就不错了。” 李校长捻着头发:“当校长怎么了,拿破轮可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一个好士兵。” 第5章 无意中招来的情敌 urceurl: 教育局为了提高教学成绩,期末实行各校联考,对各校成绩进行排名,哪个校长也不想排到最后。星期一开会,李天鸣对期末考试工作作了几点安排:一是联考科目是语文、数学,各班体育、美术、音乐、生物、历史等副课本周提前结束,班主任老师负责分配这些课时。二是排名最后的班级老师扣发一个月工资。 虽然这几年全国都在搞素质教育,要求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但是教学成绩仍算是衡量教学质量的唯一标准,因此哪个学校也不敢不重视教学成绩,所以素质教育喊了好多年了,但是恐怕没有哪个学校真正推行过。联考说白了就是应试教育的一种极端方式,全国各地基本上也都在实行。 李校长的决定在会议上一公布,主课老师们开始抢课时,有的甚至争吵起来。副课老师们反而轻松了,齐明更是无所事事整天待在办公室里无聊着想生事,就和几个年轻的副课老师躲在宿舍里商议搞个小型舞会,蔡玲儿担心主课老师们正在紧张教学,他们跳舞,影响不好,说问问叶飞的意见,这几天李校长让叶飞来往于学校和教育局之间协调沟通,所以虽然不教学,也是忙的不可开交,齐明听到蔡玲儿说,心里吃醋,忍不住说:“真是离不开叶老师啊,几天没见,想坏了?”蔡玲儿翻翻白眼: “怎么了,你管得着吗?” 齐明本想借机和蔡玲儿加强联络,只好嘿嘿干笑,不再吭声。正好叶飞进来找他们:“好,你们几个家伙躲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校长叫你们呢?快去开会。” 齐明说:“先不忙走,我们也在开会呢,想在这两天办个舞会,你有没有时间参加?” 叶飞看了一眼齐明,心想这只驼鸟做事真是欠考虑,现在都什么时候还搞这事,就说:“这个时候不太合适。” 齐明高声说:“我们自己悄悄办,你不会告诉校长。” 叶飞看了看蔡玲儿,可蔡玲儿正眼也不瞧他,自顾自地盯着屋顶研究,知道蔡玲儿还在生他的气。 他不想和齐明把关系搞僵,就说:“我没意见,可是就算我们办舞会,在哪办啊,也没地方,会议室里目标太大,我觉得现在考试冲刺阶段,会议室里真不合适。” 齐明说:“就在我宿舍,这地方不行吗?”教师的宿舍都是以前的老教室改建的,齐明比现在的几个年轻老师先调到学校来,自然就占据着其中最大的一间。 叶飞说:“你们商量好就行,我坚决执行。”忽然叫道,“李校长等咱们开会呢,快走,一会再商量这事。” 几个人来到办公室,其他人都到齐了,李校长情绪稳定,气色不错,所以没有批评人,只是对上次会议做了一个有力的补充。让每位副课老师也参与到这次联考中,实行考试包干,每位副课老师负责五名学生的课后辅导。务必使每位学生全身心的投入到学习中去。叶飞心里暗叹好险,幸好这老头及时说了这决定,否则齐明他们一定认为是他搅了他们的场子呢。 散了会,几个年轻老师不知道能不能再办这个舞会,都显得有些踌躇,齐明坚定的在空中向他们擂了一下拳头,一切计划照旧! 几人就默默点点头,起义般悲壮。 晚上叶飞提了一打啤酒,来到齐明的宿舍,宿舍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窗上贴了几朵红色窗花,一股浓郁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直冲的叶飞想打喷嚏:“谁喷的太刺鼻了,赶紧打开窗子晾一晾。” 先来的李老师说:“齐老师在筑巢引凤啊,所以巢穴香了些。” 叶飞指着窗花道:“我说呢,怎么搞的像个新房一样。” 这时,黄勇进来,蔡玲儿和另两名女老师紧跟着也进来了。 叶飞:“呵,黄老师不好好教课也来了?” 黄勇笑道:“你校助都来了,我能不紧随其后吗?” 蔡玲儿皱皱眉头,故意问:“有蚊子吗,喷了这么多灭蚊剂!” 叶飞忍不住大笑:“什么鼻子啊。” 几个人看着齐明大笑起来,齐明使劲挤眼,不让大家乱开玩笑,蔡玲儿也没有再问下去。 在宿舍里办舞会,也就是一台录音机罢了。齐明换了舞曲磁带,录音机中播放着舒缓的慢四节奏。 舞曲一响,大家开始都有些不好意思,只是说着话,没有跳舞的意思。叶飞想,这几天蔡玲儿一直不太搭理他,想是还在生气,就向她走去。齐明正在踌躇怎然请蔡玲儿跳舞,却被叶飞抢了先,就怪叫道:“美女配才子!” 黄勇也叫道:“豺狼配虎豹,”周围一阵大笑,叶飞不理,径直走过去绅士地弯腰向前一伸手,蔡玲儿站起来搭上他,仍然一脸冰冷。 叶飞说:“很荣幸请您跳第一支舞,”蔡林儿仰头望着他,口里轻声“呸”了一下,算是鄙夷式的抗拒。叶飞感觉一股轻香从她口中淡淡飘出,想起“吐气如兰”这个词语,不禁心神旌摇,说“你要不原谅我,我就赖着和你跳一晚上。”蔡玲儿翻了个白眼,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却说:“谁稀罕?” “难道非得一辈子,太霸道了?”叶飞做出痛苦状。 蔡玲儿接连几个“呸呸呸”,小手却紧紧的反握着叶飞手心,一颗心早已融化,秋波如水,专注的看着这个男人。 叶飞说完后立即后了悔,悔不该让她误解。恨得他心里一紧,手紧紧的握了一下。 “啊”,蔡玲儿一声轻呼,低声嗔怪:“你把我弄疼了。” 叶飞又是一捏:“我恨,为什么你那么漂亮,漂亮得让我寝食不安。” 一朵红云腾起在蔡玲儿两颊上,轻声道:“别胡说,有人看着呢。” 对于蔡玲儿他是喜欢的,但喜欢并不是爱。对待男女关系,很久以后叶飞总结出这样的理论:男人看到喜欢的漂亮女人,最能激发幽默的潜力,所以调侃风情的往往连自己都惊讶,但那仅仅表明遇到了他所喜欢的女人。真正遇到了自己的真爱,男人往往口干舌燥,张口结舌,笨拙的仿佛什么都不会说了。 就像他对左丽,有满肚子话,却说不出一句来。 一曲结束后,齐明鼓起勇气请蔡玲儿跳舞,蔡玲儿不想和他跳舞,就故意给他制造压力,刚跳几下就说,“你跳就跳,抖什么?”齐明进一步升化了叶飞那句“遇到真爱,男人就口干舌燥,张口结舌”的心得,不但话说不出口,而且居然抖抖索索,磕磕碰碰的踩了蔡玲儿好几下,表现极为狼狈,好不容易熬到一曲结束,已是满头大汗。他的窘样,几个老师都看在眼里,黄勇嘴损,取笑说,“怎么,齐老师和蔡老师摔完跤了,没分出胜负啊,曲子停了你们也别停啊,接着摔呀!” 齐老师本来口拙,现在只剩下“嘿嘿”的笑声。 下一曲开始,黄勇在音乐声中端过一杯啤酒凑到齐明跟前:“来一杯,多情浪子,什么也别说,借酒消愁。” 齐明也不解释,仰头喝下。 黄老师又倒一杯啤酒:“来叶飞,你也喝一杯。” 叶飞道:“我喝什么?” 黄勇道:“别装,干了。” 叶飞道:“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为别的我喝,为这个冤死我了,我可不能喝。”说完邀了一位女老师上场跳舞。 齐明再无勇气请蔡玲儿跳舞,就想多喝上些酒装胆,没想到酒入愁肠愁更长,几瓶啤酒下肚,眼见着心上人一会和这个跳,一会和那个跳,反倒是他一个人孤零零呆坐一边,被酒浸蚀了的悲伤迅速膨胀了好几倍,竟然忍不住痛哭起来。 几个人正在跳舞,音乐声中忽然传出齐明的哭声,个个莫名其妙,黄勇关了录音机,说:“行了,兄弟,别在这里丢人了。” 齐明不说话,只是越哭越伤心,大家都关心地问他怎么了,独有蔡玲儿待在一边,穿好外套,对着大家说:“你们劝劝他,遇到什么伤心事了,也别太伤心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几个女老师偷笑着,也都找了理由一齐回去了。 这场舞曲以这种方式结束,谁也没有料到。齐明仍在伤心地哭诉:“她对不起我,我对她那么好,她对不起我”说着,从嘴里呕出一堆污物。 叶飞连忙倒了一杯水递给他漱口,齐明挥舞着手臂打飞杯子:你走开,和你永远没关系。 叶飞不禁也生起气来,回了一句:”莫名其妙,真犯不着和你过不去,”说完出了门。屋内传出齐明隐隐约约的哭诉声:“蔡玲儿,你对不起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叶飞忽然有些同情齐明了。 回到宿舍,躺在床上,自然就想到了左丽。齐明对待爱情的方式是简单的,甚至是粗暴的,但至少齐明敢明明白白地向蔡玲儿表达心意,能痛快淋漓地痛哭宣泄,他叶飞自己呢?从来没有向左丽表达过他对她的爱! 她是他的希望,没有她,他不会拼命的学习,不会考上大学,她对他的影响太大了。 曾经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了西凉中学,也许是老师的刻意安排,成绩不太好的左丽与他成为同桌。 他负责给左丽补课,上课在班上补,放学去她家补,从此初中、高中形影不离。 他不知何时爱上左丽,也许从一认识开始,否则不会那么死心踏地的想尽一切办法为她补课,和她在一起。 “离我女儿远一点,滚!穷要饭的!”左丽父亲的骂声又在他耳边萦绕。他的心又开始绞痛,但是左丽爱他吗? 不,不,她并不爱他,否则怎么可能抛下他去找胡少,胡少才和她门当户对! 左丽真是叶飞心中挥之不去的痛,想到她,叶飞的心情一下子绝望起来,他从床上爬起来,快步走进办公室,拿出纸笔写起稿子来,寄希望通过繁忙暂时忘记左丽。 第6章 郎有情 urceurl: 以后的日子可谓风平浪静,按部就班的踏着小碎步迈进了期末考试的门槛。 今天早晨教育局巡视组要派人押送试卷并进行巡视,李校长、教务主任、叶飞等几个人早早在校门口摆好架势恭候。 8点多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在校门前停下,却见盛军提着一摞密封好的试卷从车里钻了出来,李校长率众人热情的赶上前和盛军握手:“昨天下午教育局打电话说你要过来,我们热烈欢迎领导检查指导工作啊。” 本来到学校巡视的有两人,一个是教育局主任科员、德育室主任赵长清,没想到前天得病住院来不了了,渔场子弟学校是市里最小的乡镇级小学校,教育局领导有限,也不太重视,昨天就电话告知李校长只派盛军来督查。 “真不来了吗?太可惜了,让赵主任注意身体啊!”李校长在电话里充分表达出关怀,心中却一下轻松了,只来一人督查,还是个刚工作没多久的毛孩子,压力顿时减轻。 李校长几个人围着盛军热情,叶飞想凑上前打招呼,心里反倒忐忑起来,盛军现在是代表教育局来巡视的,不知道打招呼合不合适。就见盛军从众人丛中探出头来看着他笑:“老同学又开始不认识人了?” 叶飞快步上前,双手握住盛军的手用力的摇着。 李校长脸上显出惊讶:“怎么你们是同学?” 盛军说:“我们可是小时候一起和尿泥长大的,这家伙学习好,后来上大学去了,我们没本事的只好提前参加工作了。” 大家听了都附和着笑。 叶飞一下和盛军拉近了距离,感觉认识这个同学无比荣耀。 到了李校长办公室兼会议室,叶飞主动给盛军倒了茶水,因为今天考试,不多时老师们陆续到位了,李校长于是开始开会,先请盛军讲上几句,盛军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讲话,眼前忽然一亮,蔡玲儿推门进来,满脸堆着歉意,盛军就觉得一朵鲜艳的牡丹正在他面前绽放着,恰似英文中的现在进行时态,美得永远没有过去和未来,不觉得有些痴了。 李校长严肃地批评道:“昨天讲了,今天考试要提前40分钟到岗,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还磨磨蹭蹭!” 盛军缓过神来,定住心神说:“不碍事,是我来早了。”说完就和蔼的笑,李校长绷不住脸跟着笑,大家也都配合着笑,和谐的氛围在教室里弥漫。 盛军重新清理了嗓子:“大家好!今天进行期末考试,为加强对考试的管理,严肃考场纪律,端正考风和学风,营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为了确保考试这一重要教学环节的顺利进行,教育局决定实行小学、初中期末联考。这次我很荣幸被派到东方红学校进行督查。我们知道,考试是学生学习质量评价的重要手段之一,学生的考试质量对教师工作评估起着十分关键的作用。因此,加强考试管理,抓好考风建设,是每个学期结束前一段时期内学校的中心工作,教育局需要各校各部门和所有教职员工共同做出努力,真正做到齐抓共管,从而使整个过程严密、规范、有序。马上考试了,我代表教育局强调三点。” 说到这里,就见盛军从包里拿出几页纸来,继续说:“我就不按教育局下发的原文读了,只简单说一下,一是考务人员要有责任心,考试实施程序一个不能缺,考试要求一条不能少,考试纪律一刻不能松。二是监考老师要有责任心和爱心,对违纪考生,要及时制止,杜绝不良行为发生,同时一定要有爱心,让我们的爱心成为学生的安慰剂、清醒剂,成为学生的信心源、动力源。”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开口喝了口水,然后问道:“李校长,你们的监考老师是怎么安排的?” 李校长回答道:“昨天下午我们开了会,监考工作已逐一作了安排,我们采取交叉监考,教师对自己教的课进行回避。” 盛军听了点点头,道声“好”,接着说:“第三点我要强调的是师生都要重视诚信,作为教师,我们要对学生进一步加强宣传教育,坚持以教育为主,让学生真正了解和理解学校考试的各项政策和规定,严格遵守考场纪律,教育学生要自尊、自重、自爱、自强精神,沉着应试,考出真实水平。教师也要高度重视自身的诚信。没有诚信,何来尊严? 诚信是做人之根本,务必做好试卷保密工作,不泄密,也不去窃密。最后希望全体教师齐心协力,全心全意抓好本次考试工作,为本学期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盛军一席话讲完,大家纷纷点头,李校长高度赞扬,要求全体教师一定深入学习,全面贯彻。 盛军这是第一次讲话,昨天准备了一晚,他总听文书讲写文章说话至少要有三点,正所谓无三不成文,昨天硬凑两点,第三点如何都想不起来,这就如女士们穿着三点式的泳衣,即性感到位,又没有逾越底线,倘若少一点,无论哪一点当然不行。已到深夜,那一点还没想出,盛军正急的抓耳挠勺,无意中瞄到电视里正在播放的诚信公益广告,陡然间头脑中灵光一闪,第三点就写诚信,于是把家里所有报刊、杂志、书籍统统翻出来,家里人见他突然开始翻箱倒柜,似是发奋学习,没有为他愉悦,反倒说他发了疯,不让家人休息。盛军全然不顾,到底从报纸里找到些让他满意的句子,真就凑成一篇三点式的文章来。今天早上来时又在车上反复温习这几段话,黄天不负有心人,算是功得圆满了。 他一席话讲完,叶飞简直对这家伙刮目相看了,这家伙脸上自信满满,说起话来侃侃而谈,不知底细的还真以为是教育局局长大人呢? 盛军讲完,李校长对监考工作作了进一步的安排部署,接着教务主任谢建国在盛军的监督下分发了试卷。 开始考试了,盛军由李校长、谢建国、叶飞陪着,昂首挺胸到各班级巡视了两轮,倒底一夜没睡,有点累了,就让叶飞带着去方便,两个人走向厕所,叶飞看看四周无人,说:你真厉害,说起官话来比局长都厉害,一套套的。盛军不动声色,认真的解着手,一边有意无意的说:兄弟,早晨开会时最后进来的那个老师叫什么? 叶飞茫然道:“哪位?” “就那个女老师。” “蔡玲儿,怎么了?”忽然间明白了,“怎么你老人家不会是见色起意了。” 盛军现出原形,癞皮笑脸地嘘了一声:小声点行不行,我可是巡视来了。 叶飞低声笑道:你就装,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盛军道:“兄弟,你是不是也对她也有意?” 叶飞说:“你可别乱说,我对她绝对没动过心思。” 盛军笑道:“我想也是,普天之下,率土之滨都知道你喜欢的是左丽。” 叶飞就有些尴尬,说:“靠,胡说什么?” 盛军接着笑:“点到腰子上了,痛了。” 叶飞说:“你再胡说,让我撮合你和她门儿都没有。” 同学们早就知道叶飞和左丽好,所以常开他俩的玩笑,见叶飞真有些发怒,就告饶道:“对不起,大哥,我错了,唉,她到底有对象没?” “追她的有,不过还没到手。” “那就是我的了!”盛军把手伸到在空气中一抓,仿佛手中抓到的是蔡玲儿,然后放在鼻子猛然一吸,说:“既然不是你的菜,我可就不客气了。” 似乎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这家伙就是这么自信。 叶飞提醒他一句:“这里是旱厕,味大,请谨慎呼吸。” 盛军道声“谢谢”。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厕所,叶飞道:“晚上学校请你吃饭时,我叫上蔡老师,有没有缘份就看你自己了。” 两个人低声说笑着,到了教室,盛军自然又端了起来,李校长说:“领导巡视也累了,走,到我办公室喝茶去。” 盛军巡视两遍也没见到蔡玲儿,料定她必不监考,精神上就有些懈怠,心里猜测也许她就在办公室,于是爽快跟着去了李校长办公室。” 进了李校长办公室,蔡玲儿果然在李校长办公室浇花,盛军顿时精神抖擞,背着手在办公室内全方位、立体化转圈子,李校长拿出一盒茶叶递给蔡玲儿:“让领导尝尝我这红茶,看看怎么样。” 蔡玲儿用纸杯分了茶叶,冲了开水,分递给在座每个人。 叶飞接过茶杯,道声谢,吹开浮在水中的茶叶,仰着头咕咚几声喝完,蔡玲儿接过纸杯又给他倒了一杯,批评道:“见到校长的好茶就没命的喝。”大家都笑起来。 盛军接过茶看看,先鼻前一闻,而后细细抿了一小口,入在嘴中仔细品尝,先道声“好茶”,再说声“可惜”,立即引起众人的注意。 叶飞心想,这家伙真能装,简直让人另眼相看了。 李校长请教道:“看来盛主任很懂茶道?” 盛军故作谦虚状:“哪能和校长比,我谈不上懂,只是略知一二。” 李校长说:“我们这些当老师的,哪明白什么茶道啊,盛主任能否指点一二,好让我们长长见识。” 盛军家庭条件优越,父亲长期在市里部门当一把手,前几年又到乡里任党委书记,送礼的不断,各类茶叶当然多的是,自然也从父亲身边听到不少茶道。他本想在蔡玲儿表现一下,现在正是机会:“校长客气,我只是随便乱说几句,请您评点。” 大家就听他说道:“茶道是茶艺与精神的结合,兴于中国唐代,中国茶道的主要内容讲究五境之美,即茶叶、茶水、火候、茶具、环境。就说喝这工夫红茶,用白瓷杯或玻璃杯冲泡,冲泡水温要达到90度以上,时间掌握在两分钟以上,你看刚才我的老同学咕咚咚就牛饮下去了,那还没泡开呢。” 大家听了都指着叶飞哈哈大笑。 李校长也笑道:“我们这些人只知道渴了喝水,哪知道喝茶还有这么多学问。”大家集体以崇敬的目光仰望盛军,纷纷点头称是。 盛军又细细品着茶:“这茶不错,可惜被纸杯中的纸桨味给破坏了。” 大家都学着他小喝一口,然后细细的品,真就有纸的味道。盛军看了一眼正在给他添水的蔡玲儿,说:“喝茶也能代表一种感情,比如有的地方红茶代表慈母心,有的地方代表爱情” 叶飞心里暗笑,想这家伙真能编,忍不住说:“蔡老师再别给盛大人倒茶了,要不还以为你在表达爱情呢。” 蔡老师顿时红了脸,放下水壶追着叶飞打。 大家都笑,谢建国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超过考试结束时间20分钟了,这等于给学生们在时间上争取了很大空间,就作出猛然醒悟的样子“啊”的一声:“考试时间到了,我要去敲铃。”边说边跑出门外敲钟。 李校长也“啪”的惩罚了一下自已光秃秃的脑门:“你看,你看,真是听的入迷了。” 盛军笑了笑表示这并没什么,大家也都心照不宣了。 下午的考试也很顺利,学校在渔场“阿里木”饭馆宴请盛军。李校长让谢建国、叶飞陪同,叶飞请示带上蔡玲儿,李校长表示完全同意。 进了饭馆包厢,李校长谦让着盛军坐上首,盛军死活不肯请李校长坐了上座,自己挨着李校长左手坐下,谢建国坐李校长右手,叶飞道声女士优先,请蔡玲儿挨着盛军坐下,自己坐在谢建国旁。盛军知道叶飞有意让他和蔡玲儿坐在一起,和叶飞神秘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大家依次座定,点了酒菜,李校长先提了三杯酒,又提议每人提三杯酒,先是谢建国说些几句不咸不淡的话,接着盛军又说了感谢李校长的盛情招待,祝愿本校考试取个好成绩、祝福大家身体健康之类的话。 蔡玲儿上午聆听了盛军的茶道,下午又听盛军讲了许多风趣话,感觉上拉近了许多,现在又喝了酒,两人之间更加熟络,讲话中渐渐夹杂进耳语来。幸好齐明不在,否则又要生出许多醋话来。倒是李校长见叶飞毫不在意,反倒生出许多疑惑,看来感情上面,两代人之间代沟很大啊。 几个人轮流提完酒后,大家又都依次向盛军敬酒,这样几个回合下来,盛军自然醉了。西凉的传统是招待人必须把他灌醉,否则就是招待不周,见目的达到了,大家就共同端了一个大杯,扶着盛军一饮而尽,巩固了一下效果,算是喝了散场酒。 东方红渔场没有宾馆,来宾一律住在学校宿舍,李校长就吆喝着叶飞和蔡玲儿扶着盛军回叶飞宿舍,然后与谢建国相扶着一路西去了。叶飞三人相互搀着循着路边蹒跚前进,盛军本来体重现在又喝多了,摇摇晃晃走起路来,扯得叶飞和蔡玲儿跟着摆晃,待走到一棵半大小树前,盛军蹲下猛吐,然后站起身来把两臂搭上树杈,牢牢把自己半挂在树杈上,摆出正被风干的腊肠状,道:“不理你们,我先睡一会,”说完尽然真得打起呼噜来。 叶飞和蔡玲儿就一起笑,一起扯着盛军,劝他别了树杈,三个人坚强的往回走,好不容易捱到了宿舍,把盛军安顿好。叶飞见时间不早了,叫蔡玲儿先回去,蔡玲儿放心不下,说:“我再坐会,一会儿万一他有事,你一人可弄不动他。” 两人坐着闲聊,叶飞有意无意的说盛军还没女朋友呢,家里急的天天催他。 蔡玲儿轻声“哦”了一下,说:“他这条件找女朋友可不用愁。” 叶飞就笑:“我给你们牵个线呗。” 蔡玲儿登时冷下脸:“叶飞,你根本就欠修理!”说完摔门而去。 叶飞心想,这女人可能又生气了。冷不丁旁边传出一个声音来:“看来攻下这个山头还真有难度。” 叶飞跳起来:“你没醉?” 却见盛军翻身坐着,一脸阴郁,哪有半点醉态。 第7章 左丽订婚了 urceurl: 联考期末成绩下来了,东方红渔场学校史无前例地排进全市各中小学前五名,全体教师皆大欢喜地进入了暑假,李校长也放心地赴内地考察培训去了。 整个暑假期间,叶飞一直在家帮父母干农活,七月是西凉麦子成熟的季节,叶飞家的麦子地零星三四块,总共六七亩,不值当用机器收割,家里的镰刀老的用不成了,叶飞就上街买了把镰刀,让同村人先带回去,自己赶往邮局寄两篇稿件。 当然每篇稿件都是寄给左丽的,稿件末尾照样稍带一句祝福的话,其实对叶飞来说,通篇的稿件中,只有这最后一句话才是他寄信的真正动力,所以这最后一句话也是最难写的,写的太深怕引起误会,写的太轻又显得不够真诚,这在常人看来不是问题的问题却常常折磨他好几天,他想写”烦你费心,帮我看一下稿子”,这就太生份了,于是写上“最近安好”寄了去。但左丽却没有只言片语寄过来。他不禁有些沮丧,下次去信附上“你忙,不必回信,注意身体”,果然左丽不再回信,于是叶飞像阿q一般的开始欣慰。 信寄完后,回到客运站等班车,忽然感觉脸上痒痒的,偏头一望,瞬间呆住,有一个女孩正笑吟吟地看着他,一身米黄色连衣裙裹着身体随风轻摆,映衬的身体凸凹有致。 不是他朝思暮想的左丽,还会是谁? 你…怎么…在这?叶飞想说千言万语,最终却拧巴出这样一句皱皱巴巴的话来。 “怎么,我不能在这里吗?” “不是,怎么回来了?” “想你了,回来看看啊,呆子”,左丽说完就爽朗的笑。 叶飞的脸腾地一下红起来,心里暖暖的。 在左丽面前,他反倒像个扭捏的小姑娘。 “左丽,介绍一下你的朋友啊。”一旁过来一位高富帅,看着叶飞,礼貌地点点头。 “叶飞,我的同学”。 “胡万民,我未婚夫”。 “你好!”胡万民热情地伸出手来:“左丽常说起你,感谢你对她儿时的照顾。” “你好!”叶飞伸出手,两只手有力地握了一下。 “我这次回来订婚,就请了几天假,你也没手机,联系不上你,怎么样,老师当的如何?应该叫你叶老师了,哈哈,可别把孩子教坏了啊。”左丽开起了玩笑。 “呵,恭喜啊,结婚的时间定了吗?中午一起吃个饭。”叶飞有些生分地客气着。 “不了,谢谢叶老师。”左丽笑着:“叫你叶老师,好怪啊,我们准备回省城,初步定在元旦结婚,到时可得来啊。” “好啊,预先恭喜你们两位。”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下,左丽向他摆摆手,随即上了车。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那,叶飞感觉他的心一下被带走了,也许带走了他的希望。他感觉有些站不住了,摇摇晃晃地走过街面拐角,拐进一幢正在建设的楼房,他四处看看无人,一头钻进房框内缩在墙角,眼泪就一下子放心地涌了出来,“左丽,左丽”,他口中喃喃的说着,左丽对他太重要了,某种程度上是他的希望,他天真的以为只要他对她好,她早晚有一天会爱上他,他对她真是太好了,以至于大学时帮助她参谋男朋友,这种变态的无私看来并没有获得她的芳心。难道她不知道他爱她吗?在她眼里他真就是她的伴书童么!“左丽,左丽,为什么!”他心里有些恨左丽了,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声音在空旷的房间中发出巨大的回声,大得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叶飞四处看看,没有人,他用牙咬住手臂,不让嘴里发出声音,直咬的手臂生疼,心里想:你活该,叶飞,你无能,就该痛死你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有些平静了,这才发现房内已经黑暗了,就站起来,走出楼房,已经到了晚上,他在这里待了至少两三个小时了。他用力清了清嗓子,又哼出几声,听听声音中是否带有哭腔,心里想:振作,叶飞振作!他甩开膀子,大步走起来,右手臂碰到胸前感觉火烧般的疼,抬起手臂一看,小臂处的袖子全是血迹,已经干了粘到手臂上,他拉开衣袖,手臂上一排牙印,血迹斑斑,没想到刚才咬的这么狠,他把袖子放下,走过街角,不远处过来一个女孩,叶飞心里一阵涌动,是左丽,她是在考验我。女孩走近,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叶飞不争气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 回到家里叶飞一头倒在床上,一会儿,父亲沉着脸走进屋:“一下午跑哪去了,也不干活。” “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母亲在一旁低声道。 “吃什么吃,一顿不吃饿不死。” 父亲永远是那种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就连对儿子的疼爱也是用愤懑的方式来传递。 “当老师就要有老师的样子,你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哪一点像个老师,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学生!”说罢就忿然起身出了屋。 母亲是在父亲威严下生存的传统妇女,每次对待父亲总是赔了万分小心,又心疼儿子,就端了碗饭送到叶飞床前,央求叶飞吃些。 叶飞无耐起了床,木然接过母亲递过来的饭碗,才吃两口,忽然泪水止不住的又流下来。 母亲这下倒着了慌: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叶飞:“唔唔” 他想找人倾诉,但父母可不是他的倾诉对象,父亲正经严肃了一辈子,和他讨论爱情这个话题只能招来一顿暴骂,母亲围着父亲转了一辈子,连对孩子的疼爱都作不得主。在叶飞的脑海中,他们爱他的唯一方式就是让他吃饱饭、别冻着。不过那个年代里过来的人可不就这点奢望。父母和他之间早就没有了情感上的沟通,也许从来都没有过沟通,他甚至记不得父母有抱过他、亲吻过他的时候。 门“咣”一下子被打开,“怎么了?”父亲进来,狠狠的盯着儿子,“哭什么哭,我还活着呢,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怎么了? ” 叶飞狠狠抹了一下眼泪,望着父亲忽然很是镇静,“您当老师的心愿总算被您儿子完成了,我想起来就激动。”他知道要想获得这份安静,就得命中父亲内心的软肋。 父亲果然愣住了。 “别骂他。”母亲低声地央求,听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嘟囔。 “都是你惯的,你看现在他成了什么样?没事干下地割麦子去!”父亲说完嘭的关上门出去了。 母亲低声说:“别怪你爸爸,他就这脾气。你怎么了,飞儿?” “没事,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叶飞倒到床上。 母亲心疼的看了看儿子,无奈的收拾了碗筷出去了。 屋内清静了,左丽容貌仿佛飘在空气中,他睁开眼,就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从屋顶上飘过来,他转过头,不想看她,她又调皮的转到床角,他闭上眼,她就笑着喊:“呆子,呆子”。他用手狠命的捂着耳朵,她双手凑在嘴边合成喇叭状:“呆子,呆子。” 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迅速穿上衣服,走出屋外,拿上镰刀往院外走, 母亲追出来:“飞儿,你干什么去?” “割麦子。” “哪有晚上割麦子的!” “晚上干活不热”,叶飞冲入暗夜之中。 “回来,飞儿!” “别管他!” 身后交替传出父母的喊声,叶飞沿着道路在黑夜中狂奔,满眼冒出仇恨,倘若这是白天有人看到,一定以为他要去找人拼命。 麦田到了,黑魆魆一片被风吹的起起伏伏,像卧在地下的涌动的巨大鬼怪,他大喝一声,拿起镰刀立即投入战斗,疯狂的割起来,可恨这是自家的麦子,还得摸索着把好再割,不能太随心所欲了,他口中吼一声“呆子,呆子”,全身发着力,狠命的割起来,又吼一声,“活该,你活该”,接着大笑起来,刻意让声音中充满了放肆的快乐。他迫不急待的割着,有些麦子还来不急割就已被他连根拔掉,只有在这种疯狂的体力劳动中他的大脑才能得到片刻安静,才能不去想她,才能不去悲伤!他高声唱道:“我是呆子,哈哈,快乐的呆子,一个人的呆子,永远的呆子。”泪水、汗水裹着扑在脸上的麦灰从脸上顺着脖子流下去,他浑然不觉,他攥住一把麦秆狠劲一拔,麦秆划破手心,汗渗了进去,方感受到了刺骨的疼,这种痛反而减轻了他心里的痛苦,他更加疯狂地收割: “让痛苦来得更猛烈起来!”他挥着镰刀高声地喊着。 第8章 变故 urceurl: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却无法治愈相思病。 相思像一坛酒,时间越久越浓。 左丽订婚了,可是叶飞依然放不下她,心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她。 整个假期他都在想她,因为彻底失去她而更加想她。 假期的日子漫长而又拖拖拉拉,除了干农活,叶飞将大把大把的时间挥霍在睡觉上,睡的孤独而又抑郁。 总算开了学,一个假期简直让叶飞整个形态枯槁了,走进校园,黄勇看见他吓了一大跳,黄勇问:“你怎么了,得了什么大病,怎么黑瘦成这样啊”。 “有什么病,就是干农活累的”,叶飞遮掩着逃进宿舍。 一会儿齐明又过来打招呼,主动帮他收拾房间,热情的让他有些吃惊:“别再折腾自己了,看开点”。 叶飞吓了一跳,仿佛齐明看穿了他的内心:“没什么,就是干农活累的”,叶飞回答道,拿起扫把开始扫地,由于没有洒水,房间内的尘土立刻在空气中活跃起来。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别在我这里装啊”齐明夺过他手中的扫把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开始往地上洒水:“一边去,我来干”,他细腻的忽然像个女人。 “我一直和你争蔡玲儿,还一直恨着你,没想到,唉,我们都被她涮了”。 “什么?”叶飞听得实在有些糊涂。 “别跟我装,我就看不起你这点,特爱装,喜欢蔡玲儿却不敢说出口,瞧瞧现在都萎靡成什么样了”,齐明看着叶飞,一脸的同情。 “怎么,蔡玲儿怎么了?” 齐明瞪大眼睛仿佛不相信似的:她被你的同学盛军撬走了,你难道不知道? “啊!”叶飞忽然明白,齐明以为他因为蔡玲儿痛苦成这样的,也许学校里很多人都这样认为,管他呢,叶飞也不作辩解,只好苦笑。 他的这苦笑更加坚定了齐明的猜测,同病相怜最能引起共鸣,昔日的情敌立刻变成坚定的同盟者:“呵,快点振作起来啊,新学期新气象,天下的好女人多的是。” 这是哪跟哪啊,叶飞无奈苦笑。 “另外,一定要记着多和王校长走动,这人听说很记仇”。 “王校长,什么王校长?” ”你真不知道“,齐明彻底迷惑了:“靠,你去火星了吗,对地球上的事一点不关心了啊。李天鸣下去了,王小山上来了,我们学校的校长!”齐明嚷着。 “啊?”叶飞又吃了一惊。 原来暑假期间教育局领导班子发生了大变动,这期间李天鸣被派去内地考察,王昌平局长提拔到其他县任副县长,新任局长马龙新官上任三把火,立即着手实施教育改革,各乡教管会全被撤了。王小山和马龙是同学,马龙自然不能亏待他,李天鸣是前任局长王昌平的人,王昌平虽然提拔但必竟是到其他县任用,双方已没有上下级关系。李天鸣刚外出考察,马龙就把李天鸣和王小山的职务对调了一下,让王小山来当校长,李天鸣当教管会主任,不足一个月又把乡教管会给撤了。李天鸣考察期间本来写了洋洋洒洒几千字心得体会给大家讲,以证明他外出考察不是为了游山玩水而的确是为了学习考察,现在考察回来不但守了15年的校长没了,就连空有名声毫无价值又素未谋面的乡教管会主任一职也等不及他归来寿终正寝了。李天鸣到教育局找了一趟,讲了在他的领导下,渔场学校期末考试又取得了好成绩等理由,终于体会到朝中无人难办事的道理,既然回天无力,他也就死了心,于是打报告要求退休,这个马龙当然求之不得,顺利批了。 这个假期,叶飞以拼命干着农活的方式给自己进行封闭式疗伤,可是疗与不疗,伤都还在心里挂着。眼前的世界却发生了变化,至少他工作的空间发生了很大变化,这种变化在他走进教室时更加鲜明地感受到了----李校长正在和王校长争执。 叶飞看见李校长简直大吃一惊,头顶不多的那缕头发,不再服帖,而是耿直的乍起, 脸色更是灰蒙蒙的一片,让人不仅想起“死人相”这个词来。李校长退了休,但考察培训的费用还没有报,王小山得了势,又偏不信奉“得饶人处且饶人”这句话,所以左右为难前任校长,就是不给他报销,李校长发了狠,当着现任校长面给新任教育局长马龙挂电话。修养有时着时害人,他打过去电话不忘闲聊几句不着边际的扯淡话,待到新任教育局长不耐烦时,才步入正题,教育局长让王小山接过电话,劈头盖脸的骂了王小山几句,末了说:“利利落落把李天鸣安排好,以后再不要让他来烦我!”说完“砰”的挂了电话。 这声音从话筒中传出,让大家都模糊听出个大概,大有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功效。王小山虽然挨了骂,但后几句话明显是针对李天鸣的,李天鸣脸上一阵bule一阵 green,心里很不是滋味王小山面带笑容在他的报销手续上签了字:“领钱去。”口气轻蔑的像是打发叫花子,说完用力往桌前一丢,报销单据蹭着桌面飞栽到李天鸣脚下。 李天鸣气得青绿的脸面又枯萎成灰白色,梗着脖子又开始和王小山摆事实、讲道理,王小山却只是发出轻蔑的笑声,李天鸣哪里明白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道理,还在一味的理论。 叶飞走上前把报销单据捡起来,说几句调解的话劝着李校长回去。 王小山犹在挑衅着:“有事再来啊,李校长!”说罢刺耳的笑。 李天鸣又要返回来与王小山讲道理,被叶飞拦着哄着离去了。 中午休息,蔡玲儿敲门进来,叶飞笑道:“美女,上午见你怎么躲的远远的,恋爱中的女孩子是不是都这样,除了心上人已将其他男人视为粪土,不屑一顾了?” 这个假期,盛军对蔡玲儿发起了爱情攻势,蔡玲儿在盛军和叶飞之间徘徊的难以取舍,一个假期里又是甜蜜又是愁苦,后来盛军说要为她办调动手续,想办法把她调到城里来,城市的诱惑对于乡村教师的诱惑,好比大城市的姑娘向往出国一般,几乎无可抵挡,再后来盛军讲起叶飞和左丽的故事,算是击中了蔡玲儿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就缴械投降了。 听了叶飞的话,蔡玲儿红了脸,沉默了一会,嗫嚅着:“我听盛军说过你和左丽的事,我们……我和他…盛军都希望你们幸福。” 听到“左丽”这两个字,叶飞心口突突地跳着疼起来,眼神慌乱,急忙分辨道:“盛军这个坏家伙就会造谣,我和左丽可没什么,就是同学关系。” “你很爱她?” “别再乱说啊,她可是马上要结婚了,我无所谓,别坏了人家的名声。” 蔡玲儿随即叹口气:“说你没心没肺,偏又那么痴情。” 叶飞就囧在一边。 门外突兀冒出一个声音来:“少来这里矫情!” 话音一落,齐明随即跨进宿舍,又从鼻中“哧”出一股轻蔑来。 蔡玲儿气的大声说:“我就矫情怎么了,用你操什么闲心!” 齐明的眼神就透过蔡玲儿钉在后墙上,显得越发轻蔑而空洞:“唉,天下的女人都是奔着权和钱去的,全都一样,没有不世俗的。” 他的声音低沉,不像对着蔡玲儿说,倒像自言自语。齐明原信奉的是才子配佳人或美女配英雄的,哪知现在的女人越来越现实,基本上是美女配钱财或权势了。 蔡玲儿自可以归入美女行列,齐明却和才子、英雄不怎么搭边,如果硬说他是英雄,也只能作愣头愣脑的英雄,只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罢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顶多一鸵鸟”。蔡玲儿嘲讽道。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沉浸到自己的想象中快活,叶飞实在忍不住了:“你俩才真正是天生一对冤家,上班第一天见面就斗,两位如果再斗,请外边去。” 蔡玲儿:“他一见我就找茬,也不知少了哪根筋?” 齐明:“懒得理你,我有事找叶飞。” 蔡玲儿翻了翻白眼:“切!” 叶飞:“怎么,什么事?” 齐明道:“提醒你一下,你今天给李校长捡发票太不合适。” 叶飞奇怪地望着齐明:“什么捡发票?”一下子又想起来王小山扔发票的事,又问:“怎么了?” 齐明接着说:“以后还要小心谢建国,这家伙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以前跟得李天鸣那么紧,现在又和王小山混在一起。” 叶飞:“莫名其妙,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齐明:“关系大了,反正刚才我去王小山家时,恰巧听到谢建国正和王小山说你的坏话,什么你是校长助理,是李天鸣的贴身小棉袄,说你去替李天鸣捡发票又护送李校长回家说明你就是要和王小山作对。” 蔡玲儿有些不相信:“不可能,你中午去王小山家干什么?” 齐明中午去王小山家送礼走走关系,自然不能说出来,可是他又不善于隐藏,所以憋得脸色酱红:“反正信不信由你,我是把你当成哥们才这样说的。” 叶飞上前隆重的握着齐明的手,动情地说道:“如果在这所学校我还有一个朋友,那就是你了!” 蔡玲儿看到叶飞怪模怪样,插话说:“打住,叶飞你是想娱乐至死啊。” 没想到齐明更加郑重其事的表态道:“不管你怎么看,我是你朋友,永远的朋友。” 蔡玲儿惊异的眼睛快瞪的掉下来,就在上个学期,齐明还横竖看不上叶飞,怎么一个学期过后,两个人竟然惺惺相惜起来了,说:“你们两个别酸了,搞得像同性恋似的。”她忽然也想到了什么,说:“盛军也说过李校长和王小山是死对头,你又和李校长关系好,恐怕这把火真要烧到你头上。” 叶飞笑道:“切,我一穷教师,他能把我怎么样?我又有什么怕的?” 齐明:“你可别小看王小山,这家伙心里容不下人,是他的人你干什么都行,不是他的人,想着法子整你。” 蔡玲儿:“我再来分析一下啊” 叶飞有些不耐烦地赶着二人:“行了行了,分析个屁,我就一老师,他能为难到什么样?你们两人没事就出去,我可要休息了。”说罢将两人赶出宿舍。 齐明和蔡玲儿均一脸愤愤然,竟异口同声地说:“好心当做驴肝肺,什么人哪?”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蔡玲儿:“什么东西,切!”说完转身就走。 齐明:“莫名其妙!”梗着脖子也回宿舍了。 叶飞躲在宿舍里暗自思量,齐明说的肯定是真的,但谢建国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并没有得罪谢建国啊。他忽然感觉到谢建国真是太有城府了,他和谢建国一起工作了半年,但除了知道谢建国是教务主任,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可是自己的事他似乎全都知道,这太可怕了,叶飞渐渐觉得心里冷起来。 晚上吃过饭后,叶飞买了些东西去李校长家里探望,李校长正躺在沙发上,李婶也陪在一旁叹气,见了他李校长支起身子凄凉一笑:“也不当校长了,你还来干什么啊?” 叶飞说:“您可不能这样说,当不当校长您在我心里都是一样,都是我的好校长、好师长。” “你这样可不行啊,以后在社会上吃不开啊。”李校长叹口气,接着说,“谢建国见了我话都不敢说,更别说其他人了,唉,不过也不怪他们,现在的社会就这样。”说完颤颤巍巍的起身拿了茶杯给他倒茶。 原来李校长知道自己被免职的事情后,就想找谢建国商议,哪知谢建国开始躲着不见他,见了又现出一脸死相,李校长终于体味到世态炎凉,身子骨没了校长职位的支撑,真就一下子垮下来。 叶飞站起身接过茶杯,自己倒了茶,又给李校长续了水,宽慰着李校长:“这个校长有什么当的,您不是没有时间干自己的事吗?现在退下来了,总算有大把的时间了。” 李婶连声称是,说:“儿子也工作了,一直让老李去,他却总忙不开,现在好了,这不有时间了吗,有什么看不开的。” 李校长想办法募集了一些笑容挂在脸上:“本来就不想干校长,只是舍不得这教师这个职业,毕竟干了一辈子,有感情了。”说话中夹杂着哈欠。 叶飞宽慰着李校长,心里却生出许多感叹,人在精神上一旦没有了支撑身体可就全垮下来了。从这个男人的身上,他切实感受到男人的支柱就是权力,几乎每一个当权者在位时,一个个都是红光满面,昂首挺胸,一旦离开岗位时,立刻鹤发鸡皮,哈欠连天,佝胸弓背了。权力对一个男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第9章 多余的人 urceurl: 这天上午王小山开会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今年市教育局要推行绩效改革,渔场学校先行试点,教师工资和课时挂钩,每位教师每月工资扣除20作为绩效工资,在每学期末根据考核结果发放绩效工资。这个决定一下子炸了锅。大家的意见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第一,实行教师聘用,难道教师们都不吃财政饭了?第二,实行绩效考核不应当扣教师的工资,应当从其他渠道出资金。 教师们议论纷纷,王小山板着脸,敲了敲桌子,待大家静下来:事业单位实行聘用制这是全国的做法,不用讨论,实行以后你们也还是国家的人,这个放心。第二,实行绩效考核,就是要治治有些人的懒气,大家看看,一年来有的人累死,有的人闲死,到头来,干多干少工资都是一个样,你们愿意吗?我听说去年有的教师一个学期都没有教过一节课,你们说哪个学校有这种情况?所有人都听出来这句话是在说叶飞,有人悄悄地望着叶飞,叶飞的脸上演着红黄绿色彩的战斗,这几天他天天琢磨着如何和王小山搞好关系,本打算这个星期六去王小山家走动走动。没想到现在王小山直接就点到他了,热血拉着愤懑占领了大脑,号召着他“呼”地站了起来:“王校长,我没教课不是我的事,是学校没有安排我教课!” 王小山“啪”地重重一拍桌子,哪料到一下拍到别在桌布上的一根大头针上,直扎进手心,但在这关键立威信的时候,一定不能松劲,他嘴上说着话,心里忍着痛,暗自较劲把手掌从大头针上取下,呈现给大家的面目就严厉的有些狰狞:“你什么意思,我说你了吗,我点你名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吵大闹!” 教师们暗自想,这叶飞真不知什么时候得罪的王小山,一句话把王小山气成这样?看来是得罪的深了。 叶飞更是面红耳赤的愣住,这是工作以来他第一次和别人发生冲突,而且还是领导。 王小山接着道:“教育改革势在必行,市教育局已经定了,谁也阻挡不了,今天开这个会不是让你们讨论而是让向你们通报,更不是让你们捣乱,下面请教务处主任谢建国给大家宣布一下改革方案。”说完翻过手掌暗自查看了一下伤情,所幸没有什么大碍,于是接着威严。 谢建国宣读了改革方案,原则上每位老师按上学期所教课程和学校签定聘用书和责任状,教得课程越多,考核分值越高,年底奖励就越高,并要求一个星期内全部签完。 通报完王小山询问了几遍还有什么意见,刚才王校长对叶飞的威慑还在教师的心中萦绕,哪有人再提什么意见,于是顺利散了会。 接下来几天教师们都忙着签聘用书,叶飞忽然发现自己没有岗位,因为他上学期没有教课,是校长助理,可是这个校长助理是个虚的,换了校长,当然也就不存在了,他实际上从事档案文书工作,但学校没设这个岗位,所以叶飞竟然没有岗位。 叶飞只好硬着头皮找王小山,王小山吼了他一顿后,让他找谢建国,找到谢建国,谢建国永远是那种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我没有意见,具体聘用由各班班主任负责,你去问问,只要哪个班主任同意就行。 这明明是搪塞,没有校长的同意,谁敢给他调配课程!何况如果把课程调给叶飞,等于从其他老师那里分羹,又有谁心甘情愿! 这种考核机制下,叶飞忽然发现自己成了多余的人! 无奈之中,叶飞挨个想着找哪个班主任合适,李校长在位时感觉谁都对自己和和气气,自己和每位老师关系都相处十分友好,现在才发现能找得人太少。 叶飞心里悲叹一声:“虎落平原被犬欺啊”! 蔡玲儿、齐明倒是可靠,但不是班主任,他思前想后,只有去找黄勇,这人也还算够义气,叶飞找了几间教室,总算遇见黄勇。 黄勇本是代课老师出身,深切领会校领导的权威,对叶飞他是同情的,对校领导他是服从的,此时躲闪着连正眼都不敢瞧他:“兄弟,你也不早说,你看……我们班的老师……已经够了,再到别的班去看看,我还得上课去……”说着躲开了。其他老师也赶紧走开,如躲瘟疫般。 叶飞虽然早预料到这个结果,心里还想碰碰运气,果然还是碰了钉子,他垂头丧气走回自己宿舍,蔡玲儿却来找他。 “还好,总算有一个愿意理我的。”他苦笑一声。 “你也别怪他们,谁都知道王校长爱整人,现在谁也不敢帮你。” “那你还不离我远远的?”叶飞惨笑着。 蔡玲儿并没有接这句话:“我觉得你最好去找王校长,只有他点头才有人敢用你。” “我找他干什么,道歉吗,我错在哪里啊,我怎么说?”叶飞赌气道。 “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你没错,可他就算是只疯狗,现在不也当着校长,占着上风吗?”蔡玲儿道。 叶飞解气地笑起来:“好啊,你真大胆,敢这样骂校长,我还没这样呢?” “还不是替你着急!”蔡玲儿掘起嘴。 “谢谢你,现在才知道谁对我好,可是头可断,血可流,反正我不会去找他。” “你怎么死硬呢。”蔡玲儿干着急,又没有办法说服他。 眼见开学两个星期了,学校还是没有给叶飞安排课,他每天耗在办公室里却又无所事事,别人都忙忙碌碌来来往往出出进进,独有他定海神针般地牢牢杵在办公室,叶飞表面虽然不在乎,心里已煎熬地要崩溃。 星期五,王小山召集教师会议,总结了开学以来的工作,强调从总体上讲这次聘用工作进展顺利,也得到了教育局的肯定,但是也存在一些问题,如个别同志存在无人聘用的问题,让学校很头疼。 这当然说的是叶飞了,两个星期来,叶飞内心已煎熬到极限了,现在实在忍无可忍,真是满腹憋屈加怒火,大声抗议着:“王校长,我是教育上分配过来的,干什么由学校来给我分配,你现在不给我分工作,让其他老师来给我分,这合理吗?” 王小山上次拍桌子扎伤手,这次长了记性就和气地平抚着桌布,果然又感应到一根大头针,暗自庆幸没有拍桌子,否则又要受罪,神情上看起来就是非常放松的样子,他嘲弄似地笑着说:“你是刚分配来的吗,其他老师怎么不找我,不想想自己的人缘,老想着替自己找理由。” 叶飞本来拿着一本书正在漫无目的的翻看着,现在拿着书本狠狠一摔:“你是校长,当然怎么样说都有理由!”说完站起身要走。 王小山拉下脸,立即威严无比,吼道:“你走,你敢走算你旷工。” 坐在一边的黄勇鼓起勇气拽住叶飞的手臂,低声哀求着:“别使性子!”死命地拽住不让他走。 叶飞确实也有点担心被记旷工,就势狠狠地坐在凳子上,算是抗议,屁股却硌得生疼,只得皱着眉毛把疼痛压下来。 王小山冷着脸继续道:“聘不上岗位脾气还这么大,学校绝不能养闲人,以后后勤送水、花草养护就归你负责了,把其他老师解放出来专心教课!” 东方红渔场地下水碱性大的无法饮用,老师们的生活用水都是用推车从2公里以外的地方运送,平时各班老师轮流带着学生去拉水,现在叶飞成了专业送水工了。 大家都知道这是王校长故意整叶飞,但谁也不敢吭声,这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以后叶飞开始天天拉水、浇花、修草,这些事情小时候就跟着父母做,当然没有什么困难,一向在生死边缘上挣扎的花草在他的调理下,虽已步入秋季竟然还长的欣欣向荣。 谢建国重又认了主子,这会和王校长咬着耳朵说话:“看不出他还真是个修地球的一把好手,”说完低声呵呵笑。 王校长“呸”了一口:“他也就这贱命,什么狗屁大学生!” 这段时间,叶飞才领略到什么是人间冷暖,仿佛他得了麻风病似的,学校的老师们见了他都躲得远远的。黄勇出于自保,只在没人时才做贼般地和叶飞聊上几句,算是给自己良心上一个交待。所幸蔡玲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她,也许是将要调走,也许是有盛军撑腰,王小山也没为难过她。真正让他感动的倒是齐明,这只脑容量小的驼鸟颇具哥们义气,上学期还把他当做情敌,现在忽然又成了死党,只要叶飞拉水回来,齐明有空总会帮他提水、倒水,从不回避,有次王校长见了,扯着嗓子嚷:齐明,你体育课不上了吗?要想拉水,写个报告,以后天天让你拉去!齐明就耿着脖子回到操场上看学生跑步,以后依然如故地帮着叶飞。 叶飞劝道:你这样帮我,他早晚也要废了你,我自己行,你以后别帮了。 齐明道:不会的,每年我给他送好几次礼呢,冲这一点他也不会对我下死手。 叶飞忽然生出许多感慨,总觉得齐明是学体育的,大脑简单,像个鸵鸟,其实齐明处理很多事情比自己强多了。 齐明冲动但有侠义精神,也许人生的道路上,这算一个真正的朋友。 天气渐渐的冷了下来,花草逐渐枯黄,不必再伺候它们,除了拉水似乎没有什么事可做,人啊,忙起来心里烦乱,真正无事可做时又无比的寂寞空虚,尤其是别人忙忙碌碌,自己只能驻足观望,更让人失落、无助。这段时间,叶飞觉得和学校越来越疏远了,甚至感觉自己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显得那么多余,有时教师们在教室里正开着玩笑,聊着天,他一进来,老师们立刻静了音,每个人都开始忙碌着。 “这里根本不属于自己,这里自己纯属多余”,叶飞悲伤地想。 第10章 抗争 urceurl: 深夜,叶飞紧紧地把被子卷在身上,冷风却总能找到空当钻进来打扰他,晚上炉子里忘了添煤,余火也都灭了,但他懒得起来捯饬,就继续挣扎着睡。 “铛铛铛!”上课铃声响起,叶飞睁开了眼,透过窗子看去,地面白蒙蒙的一片,空中飘起了大片大片雪花,天上掌管下雪的阿婆也许年岁大了,忘记了,或者也被停了职,总之今年的第一场雪送来得好晚,“唉,今天12月3日,半个多学期过去了,时间过得真快”,叶飞这样想着,不禁有些伤感,不知怎么想起了白居易的《雪夜》: “已讶衾枕冷,复已窗户明,深夜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昨夜的雪大不大并不确定,这里也并没有生长竹子,可是叶飞忽然体会到这首诗中浓浓的伤感了,他无心赏雪,想起床,却感觉全身酸软,头也要爆炸般的疼,看来是生病了。望着屋中的冷锅冷灶,叶飞心里异常凄凉,鼻子一酸,直掉下泪来。他挣扎着穿好衣服,想请假一天,于是写了一份请假条,无力地倚靠在床上,心里想着如何递交请假条,外面已响起王校长的吼声:叶飞,怎么不上班? 虽然,叶飞没有教课,但每天必须和老师们一样,上下班都要签到。 叶飞挣扎着起身开了房门,王小山已带着杀气轰隆隆地走到门前:怎么回事,为什么不上班?! “王校长,我生病了,头有些疼,想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叶飞把痛苦明确地写在脸上,想要增加一点证明力。 可是这证明力根本得不到王校长的任何同情:那拉水怎么办,找谁?别人都有课,不教学了吗? 叶飞忍着气,努力控制着情绪,他不想和王校长搞得太僵:校长,我真得不舒服,实在没法坚持了。 “不舒服,哪里不舒服,来月经了吗”,王小山嘲讽的看着叶飞。 叶飞反而冷静了:这样一个校长也就这素质,他收回可怜相,挺直了身子,正视着王小山,突然笑起来:“王校长,耍流氓吗?好的,我奉陪到底!” 由于距离近,王小山就见叶飞的上衣有如船上扯起的风帆,渐渐地鼓涨起来,人也瞬间高大许多,暗自担心这年轻人万一产生过激行为,自已可要白白受苦,于是立即退后几步,呈现防卫状态,抬高头方才看到叶飞的脸,问:“你,你要干什么?” “我要请假一天去看病!”叶飞跨前一步,将请假条往王校长怀中一塞,威风凛凛的关上宿舍门,饱满着身子,如逆风出海的小舟一般,昂首挺胸地朝校门外走去。 出了校门叶飞长吐出一口气,收了心胸,现出原形,心中已有些懊悔,暗怪自己的冲动,这一下把自己和王小山都逼入死角,现在可要怎么办?是对抗还是回去认错,他心里盘算着,对抗要有筹码,他是农村出来的,家里亲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都只拥有服从的义务,而没有号令的权力,然后还有同学,首先想到的是盛军,这家伙虽然在教育局,但能量太小,还有何保国,他已是乡党委副书记,而且家族势力大,不过能不能帮得上他,真不清楚。回去认错,那可不行,那样做人的底气就没有了,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来。想来想去,他打算还是先问问何保国再说。 何保国所在乡距离东方红渔场100多公里,亲自去是不现实,最好是打电话,叶飞于是找到场里的公共电话厅,正好无人拨打,就拨通何保国办公室的固定电话,一位女士接过电话,很礼貌地问候他找谁。叶飞问:“何保国在不在?我找一下。”那边听到叶飞直呼何保国姓名,以为定是哪里了不得的官员,更加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们何书记正在开会,一会让他给你回话,请问您是?” 叶飞:“我是他同学,叶飞。” 那边的底气增强了,不过也还存在着客气:“一会何书记开完会我给他说,让他给您回电话,请留下您的电话。” 叶飞看了看固定电话厅上的电话号码,讲完挂了电话,正在电话厅前焦急地等待,有个矮胖的大婶过来打电话,只见她操着湖北口音家长里短的对着电话唠了半天,急得叶飞左右前后踱步画圈,大婶自顾自的聊了好一阵,挂了电话,看看叶飞,拖着胡北腔道:“我说你这个兔子(同志)啊,转来转去转得我头都晕掉了,搞得我酱瓜(讲话)都酱不清,给给给,你来打,你来打。” 叶飞摆手:“我不打,我不打。” 大婶不耐烦道:“叫你打你不打,我再打一个,你别再转来转去了。”又开始拨电话号码。 叶飞忙说:“大婶,我打,我打,急事,真正的急事,您先等一会。” 大婶:“你纳闷搞起的,到底打还是不打?” 叶飞:“打,我打,急事,急事,急死人的急事,”说完抢过电话,一边向大婶点头哈腰地道着歉,一边又给何保国单位拨了过去。大婶在旁认真地审视着,确认他没有说谎,挥了一下手臂,说了句本地土语“苕货”离去了。 电话响了多声,还是没有人接,叶飞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已经1点,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叶飞第一次感到绝望,心里更加后悔刚才的冲动。怎么办?他心里不断地问自己。电话忽然响起,叶飞接过电话。 “叶飞,是不是你?”是何保国的声音,叶飞忽然感动得鼻子有些发酸:“你好,保国”。 “搞什么名堂,出什么事了,你?刚才我打电话到你们学校,接电话的说你被开除了,什么意思?” 刚才何保国回电话,这边占线,就查了叶飞单位的电话打过去,王校长正在气头上,接了电话一听是找叶飞的,回了一句“打错了”就挂了电话,何保国核对一遍电话号码发现没错,又坚持打过去,对方说声“开除了”就又挂了电话。何保国感觉到叶飞可能出事了。 叶飞说:“兄弟,我遇事了。”就把这边情况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何保国不客气的说:“这是你的不对,怎么能和领导吵架呢?” 叶飞:“我是受不了他这个气。” 何保国:“你们这个校长素质是差,也没有什么肚量,遇到这种领导你不想办法,以后他会不停地给你穿小鞋。” 叶飞气愤的说:“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他能奈我何?” 何保国:“我看你一年的老师白干了,到现在还没有裉尽学生气,这是赌气的事吗?你辞职一句话的事,你以后怎么办?考虑过了吗?” 叶飞只好沉默着不作声。 何保国继续说:“记住我的一句话,只要是你的领导,就一定要尊重他、维护他,要想办法适应他,而不是要他适应你,更不能得罪他,否则你在单位永远干不好。” 叶飞对着电话啐了一口:“对这样的领导我可尊重不来!” 何保国倒有耐心,继续说:“叶飞,你告诉我,咱们中国的大小领导都是谁任命的,谁说了算?” “当然是上面的领导说了算!” “是啊,既然是上面说了算,不是老百姓说了算,不是你叶飞说了算,你就不能得罪领导。叶飞你从名牌大学出来不是混日子的,咱俩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叶飞是想有所作为的,有作为就要有平台,这个平台,老百姓给不了你,能给你的,只有你的领导,你爱学生、爱百姓,想施展报复,就要先学会摆平你的领导,让他给你平台,给你展示自我的机会。所以老同学,你记住我的一句话,只要是你的领导,就要尊重他、维护他,不要轻易得罪他,明白吗?” 叶飞于是沉默,何保国的这席话给他震动太大,他需要消化一下。 何保国接着说:“我想了一下,这个校长素质不高,心胸又窄,对付这种人,你可以有条件地妥协,但一定要尊重他,同时手里要握有王牌压着他,但不能让他感觉到你的威胁,那样他做事也不敢太过份。省教育厅教育督导处处长许钊是我表哥,我现在让他打个电话干预一下,请市教育局给你校长打个电话,让他对你多多关照。以后如果你校长问你和谁走的近,和哪个领导关系好,你就打马虎眼,让他自己去猜,千万别说是我帮的你,以我的能量根本压不住他,记住了。另外,你明天晚上去一下他们家,人都是要面子和台阶的,你再厉害,王小山也是你的校长,现官不如现管,你只要是他手下,就得服从他的管理,这是中国官场的定律,你明天去他家表示一下,给他一个台阶下,说什么就不需要我教你了。” 叶飞心里已然明白,嘴上却还在抗拒,想要讨回一些颜面:“干什么都可以,让我去溜须拍马,我真做不出来。” 何保国却一点情面都不留,把他的最后的虚伪也剥了下来:“别摆臭知识分子那一套,你们对韩信忍跨下之辱这一典故记的烂熟,真正要自己做起来又都受不了,屁大个辱就想逃避,甚至想自杀,这样的文人将一事无成。” 何保国这几句话字字见血,让叶飞羞赧的血色涌上脸面又灌倒脚底,幸好这是打电话。 “干大事者,要能屈能伸,要做到宰相肚里能撑船,你不能放下虚伪的自尊回去道歉,就永远干不了大事”。 这几句话有如醍醐灌顶,叶飞深受触动,于是诚恳地说:“老同学,谢谢你的教导,我记在心里,现在我就回去道歉。” 就听到何保国就在那边笑了:“这还差不多,要想成大器,就不要太在意面子,要多修炼里子,一定要会控制自己的情绪,记住最终的胜利才是胜利!” 又说:“不过现在别去道歉,我先让我表哥给市教育局打电话,你呢要稳住心神,先把你的校长晾一下,警告他大家上头都有人,搞僵了谁都不好。然后明天晚上再去走动走动,诚恳的道个歉,至于这个度你就自己根据情况把握。” 叶飞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以前总觉得这个同学走上领导岗位是靠关系,从处理这件事可以看出,自已和何保国相比差的太远了,何保国做事滴水不露,处理问题有谋略、有思想,自己做人做事方面要学习的太多了。 挂了电话,叶飞心中敞亮,从心里又过了一遍何保国给自己说的话,并总结出一些心得:一是自己还年轻,刚工作,一定要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未来,再不能得过且过浪费时日。二是今后做任何事都要有规划、有计谋,要先思而后行。三是对待任何人都要尊重,特别是对领导更要尊重。 忽然感觉自己的病仿佛好了,看来主要是心病,记得某地有个土医生治病的法子叫“说病”,据说和病人谈谈心就能把病医好了,心里不禁好笑,自已今天算是遇到了一个。 既然今天请了假,看来是不能回学校了,免得见了王小山再生出别的事端搅乱了计划,还是坚持先到医院门诊上看了病,拿了些头痛脑热的药,又搭了车,闲云野鹤似的到城里转了一天。 第11章 妥协 urceurl: 转天上班,叶飞精神饱满,早早起来拉完水,笑容满满地给各宿舍送去,回到办公室开始伏案疾书。因为没有具体工作,叶飞正好有大把的空闲,他决定写些东西打发时间,上学期投过一些稿件,由于有左丽的帮忙发表很顺利,假期因为失恋(应该是单相思)竟然一篇未写,他决定捡起笔来继续写稿子。 昨天无事时就在作这样的构思:近年来,流动人口很多,他们的孩子在这里上学需先交一笔跨区费,有些农民工交不起钱,孩子只好辍学,由于不是本地户口,教育部门也不做统计,所以这些孩子受教育问题一直处于灰色地带。叶飞决定以此为主题,写篇关于流动人口辍学的稿件,构思了一天,腹稿基本已经成形,写起来自然顺畅,半天下来,标题为《关于保障流动人口未成年子女义务教育的几点建议》的稿件最终完成,洋洋洒洒余字,重新校读一遍,叶飞感觉万分满意,这是一篇专业性较强的稿件,叶飞找出《中国教育》、《教育家》等几家教育杂志的地址,打算分别寄去,这些完成后,他忽然想起还得向报纸上投稿,但这个标题投向报纸太生硬了些,于是把标题改成《请别把流动人口未成年子女关在义务教育大门之外---关于保障流动人口未成年子女义务教育的几点建议》,又抄了几份寄到教育报、天京日报、西京日报等几家报纸。这样下来花费了整整一天,连中午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同事们看他开学以来天天无所事事,昨日和校长又大吵一架,都想这下叶飞可真玩完了,今天上班的叶飞定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欢的叶飞,哪想到今天叶飞仿佛满血复活,不但坦然自若,而且忙的不亦乐乎,似乎昨天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最奇怪的是王大校长好像也没发生什么似的,教师们的心里有些凌乱了。 就到了晚上,叶飞转了几家本地店铺买些礼品,想起王校长摔过腿,又买了一盒补钙礼品,总共支付了178元钱,心想一月工资才400元钱,这一下子花出去二分之一,不禁有些肉疼。最终还是咬咬牙买了。快走到王小山家,叶飞静下心来,又规划了一遍自己的行为:一是要控制情绪,二是做事要预先考虑周密,干任何事情都不能莽撞行事。他预想了一下结果:一是王小山不收礼,直接把他赶出来,这个应该不可能。二是王小山收了礼,顺利的和解了。这样最好。三是万一王小山收了礼还要骂娘的话,如果这样就满足他的虚荣心,反正也没人知道。其他情况见机行事,总之不能乱。这样想着就进了王小山家,王小山刚吃完饭正在看电视,看见叶飞来了就客气的让了座,但态度里明显只有十分的客气而无十分的热情,倒是他的夫人热情的接收了礼品,倒了茶水,闲聊几句,王小山让夫人去洗碗,夫人就避到其他房间干活去了。 王小山开始专注地看电视。 叶飞见他态度客气先是松了口气,首先赶自己出门的可能性不存在了,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眼见着茶已见底,王小山依然没有说话,自己就先试探着说了几句天气、身体之类的话,王小山都简略的一一作答完,仍旧一味专注看着电视。叶飞心里想,看来还得自己主动,要不钱就白花了,于是开门见山说:王校长,我今天来一是看看您,拜访一下,您看,这么久了也从来没看过您。二是给您赔个礼,道个歉,我刚工作不到一年,什么都不懂不会,所以做错了事,给您道个歉,希望您大人大量,能够原谅我。 事情一挑明,王小山也不好再沉默,只说:你哪有错,有错学校也得罪不起啊。 昨天王小山正想着如何处理叶飞,没想到教育局打来电话,说有个名叫叶飞的高才生要关注一下,不要造成人才浪费,省教育厅也在关注这个人。 王小山扔下电话,心里憋出一股无名火,你教育局既然早知道叶飞是个人才,怎么还分配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正赶上谢建国进来请功:“王校长,叶飞旷工,太不像话了,我要给他个处分,您看行不行?” “处分个屁,赶紧安排他教课去,安排的多多的,累死他!” 谢主任没想到拍马屁粘了一手马粪,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地说:“是是是,对对对。” 王小山挥挥手,把他赶了出去。 听了王小山的话,叶飞心里完全轻松了,看来教育局的电话起作用了,但他脸上表现出万分的恐慌和诚恳:“校长,我刚工作不久,很多事都不会,您就当我是你的学生,以后该骂该训都是应该的,我有什么错您说就行了,这样也利于我们年轻人成长。” 叶飞的话让王小山感觉收获了一些颜面,脸色就逐渐晴朗了:“没什么,年轻人嘛谁又没有个脾气,你放心好好工作。” 从王小山家出来后,叶飞心里又开始总结得失,与何保国谈过话后,他就开始给自己定一条规矩,每干一件事都要进行总结,这次拜访让他总结了三点:一是这次拜访王小山并没有达到最想要的效果,王小山不是那种轻易就可以拉拢的人,但这次拜访达到了最低目标,就是两人握手言和了。二是以后要和王小山相处到一个什么层次,王小山这人肚量太小,不是干大事的人,以后和王小山相处要注意,不可得罪他,但也不能太过亲密,更不能成为他王小山阵线上的人。三是最重要的,要想办法多认识一些上面的人,为自己以后谋个出路。他不希望自己永远留在这里。 回到宿舍,叶飞拿出笔记本,把自己能用上的关系全部排了一遍,在市里除了何保国和盛军这样的几个同学,真正关系硬的还真没有,他又想一遍天京政法学院的同学,在本省共有两个同学,耿大江都在南都地区,陈文武分到了省纪检委,但毕业以来他都没有联系,他后悔的连打了自己几耳光,痛惜自己虚度了光阴。接着又想到左丽,他的心痛了一下,也不知左丽最近怎么样了,不知元旦结不结婚,他可不想把她归入到“关系”一类--人是有底线和信仰的,左丽这个女人就是他心目中的神,用“关系”这个词他觉得是对左丽的侮辱。 第二日王校长召集大家开会,说了些杂七杂八的事,又说教务主任谢建国的工作任务太重,把他教的四年级语文课分给叶飞。 叶飞明白今天会议的主要目的就是这件事,开完会,谢建国面无表情,交给叶飞一本语文书、一本教案、一摞作业本,交接过程上下级关系表现明显。 蔡玲儿偷空向叶飞发牢骚,认为王校长和谢建国欺侮人,说谢建国总共就教了一门语文、一门自然课,一个星期也就七堂课,现在把语文甩给叶飞了,一个星期才两节课,还是副课!而其他老师一个星期平均都十二节课。叶飞前面还放下一颗心,想着自己总算有工作任务了,听蔡玲儿一说,心里有些疑惑:他教这么少的课,年底考核怎么办?傻瓜,王校长现在一门课都没教不也要参加考核吗?他们早就算计好了! 叶飞沉默无语,思量着:话语权、决定权掌握在领导手里,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不会再为难我——这样想着,心里熨贴多了,就笑了笑:他们是当领导的,怎么样都行,咱们作教师的,只把课教好就行了,无关的事不需要操心。 他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真正步入到普通老师行列了,在没有资本的前提下,踏踏实实教好学是保护自己、实现自身价值的最好办法。 第12章 左丽出嫁 urceurl: 蔡玲儿叹口气:反正我教的是副课,无所谓,再说下个学期可能就要调走了。 叶飞惊的一下子站起来:“怎么了?” 忽然又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定是盛军在想办法给她办调动,谁不想早日调到市里去呢:“恭喜你啊,准备调到市里哪所学校?” “还没定下来呢,盛军他爸想让我去市幼儿园。” “呵,这么快,都见到老公公了”叶飞说,语气中透着酸溜溜的味道,现在这个女人要走了,他忽然有点舍不得,竟然有些嫉妒起盛军来了。 “你以后也要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谢谢你。”叶飞望着蔡玲儿,一脸真诚。 下午第一节课刚下课,就听王小山远远的叫:“叶飞,电话。” 这是王小山第一次主动为他喊电话,叶飞感觉心里一热,有种被主子认同的感激,一边暗骂自己天生一副奴才命,一边奔着进了校长的办公室。 王小山笑吟吟的站在桌边,手里举着电话:“一个女的,省里的,女朋友吗”? 叶飞点头哈腰的感谢着王小山,手里捧过电话,那边只传来一声“喂”,他立刻知道是左丽,回头看了看王小山,王小山正像狗一样的竖着耳朵侦察着,就认真地向王小山坦白:“不,是普通朋友。” 王小山看被叶飞识破了意图,后退几步,空间上避开了一段距离,以证明自己无意窃听,暗地里摒住气息,增加隔空探听的强度。 话筒里传出左丽咯咯的笑声:“给谁解释呢,呆子,我是你女朋友很丢你的人?”。 叶飞的脸仿佛被电话烤的红了起来,生怕被王小山听到,就紧紧的把话筒贴在耳前:“我在单位呢?什么事,说。” 王小山像嗅到了什么,踱步踱了回来。 左丽不再笑,却也不说话。 “怎么了,你?”叶飞问。 “我要结婚了,时间定在12月26日星期六。”左丽忽然说道。 “啊?”虽早有准备,叶飞还是吃了一惊,内心深处涌起一股绝望的凄凉。 该来的一定要来的,他脸上接着堆出笑容,说话的声音也是快乐的,这得益于长期的压抑式的自控力:“恭喜啊,需要我帮你通知其他同学吗?” 最爱的人结婚了,自己还提出帮忙通知其他人,这近乎变态的心理让叶飞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扭曲。 “不用了,我让贺保国通知。”左丽的话也生硬而又客气,她太了解叶飞了,知道他一定能伪装好真实的心意,她不希望他在她面前伪装,可是自己又不能接受他的爱,所以长期以来她一直矛盾地折磨着自己和他。 “到时你可得来。”她特别地强调着,仿佛猜到叶飞会以各种理由逃避她的婚礼,她心里有一个赌博需要他去实现。 也许这是世界上最难过的坎,到婚礼现场祝福自己爱的人和不是自己的新郎。 “好,一定去!”似乎听不出叶飞的情绪上有什么异样。 左丽于是不再说话,叶飞也开始沉默,过了片刻,左丽又开口说:“呆子,你真就没话要说吗?” “呵,还有10天左右就嫁人了,恭喜!祝福!” “再见!”左丽忍无可忍地挂了电话。 电话里发出嘟嘟声,叶飞端着电话还在发愣。 王小山慢慢踱步过来朝他“嘘”了一声:“怎么了?” “没什么,谢谢校长。”走出校长办公室,感觉自己有些失魂落魄,很有些不尊重校长的样子,就折转身重返回来,说:“校长,12月26日星期六,我想请上一天假,我有个同学要结婚,您看能不能准个假。” 星期六本是公休日,不上班,他这样说一方面显示出对校长的尊重,另一层意思是告诉校长这人只不过是一个要结婚的普通朋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王小山最近对叶飞很是充满兴趣,所以刚才省里来电话,就忍不住好奇的探听,却是他同学的婚事,倒有些失望了,说:“不能老是同学啊朋友啊结婚,你自己也要努力啊”。 “我这条件,谁能看上我啊?”叶飞谦虚着。 王小山就用手指点着他批评:“你这个高材生啊,要记住谦虚过度就是骄傲,行了,不说了,给你准假,多准几天。” “谢谢校长,一天足够了,等我结婚时请您多准几天婚假啊。” “一定一定。” 人与人的关系真是奇怪,就在几天前两人的关系还像冬天一样寒冷,现在却表现出很温暖的样子。叶飞提醒自己这温暖是有前提的,是他的低头示弱,更多的恐怕是何保国那位亲属所起的作用。 接下来几天,叶飞心里一直盘算着给左丽送什么结婚礼物,工作近一年来,他也就存了2000余元,星期六去市里全取了出来,逛了一上午也无所收获,正在发愁,看见一家金店,就随身走了进去。 也许是衣着问题,所以老板和店员摆出视而不见的样子,懒的招呼他,叶飞早已习惯,自顾自地看着,他一边看着标价,一边摸着口袋中的2000元,能买的可真有限,他不禁有点感叹,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忽然看到眼前一个金灿灿的心形小挂坠,做工小巧却并不复杂,标价1288元,他心里一动:就送这个,算是把我的心给了她。 老板见他要买东西,态度一下好了许多,热情地介绍着这款挂坠,原来心形挂坠是可以打开的,挂坠底部有个细孔,用针尖一捅,就打开了。老板介绍说里面可以放置一张小小的照片。 叶飞思索了一会,让老板在心形挂坠中镶了四个字:“我的挚爱。” 老板同意,自然要加价。 用了近一个下午,四个金字镶到心形挂坠之中,花光了他的所有积蓄-2000元。他如负重释地走出金店,却又开始考虑如何将挂坠送给左丽,他实在没有勇气亲自送到她手上,想来想去,还是给她邮寄了过去。 左丽结婚的日子终于来了,这一天也是同学聚会的日子。 盛军、何保国都到了,何保国地位最高,同学们大多都围绕着他热情,仅有几个同学散坐在一边孤独,一看就是事业、爱情尚不如意。叶飞混在亲友群中一起热闹,他脸色平静,内心却有如刀绞。 婚礼上,左丽那奶白色美丽的脖子上闪耀晃动的项链,竟是叶飞送的,一瞬间直闪耀的他心慌:“她是什么意思,她结婚真就带着我送的项链!”思绪将他拉回到几天前的一个下午。 “我回来了,想见你,现在。”左丽出嫁前的几天前,左丽忽然打来电话找他。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就是想见见你。” “可我在上班啊。” “你现在就过来,要不我去找你。” “还是我去。”反正快下班了,叶飞请了假,去市里找左丽。 两人约好在海泉酒家见面,海泉酒家在市里算是一个不错的地点。 左丽穿一身米黄色连衣裙,正独自坐在包间内等着叶飞,她右手端起一杯干红一饮而尽,无名手指上钻戒熠熠夺目。叶飞赶到的时候,左丽正在摆弄着脖子上挂的心型坠子,脸上红扑扑地,已有些微醉了。 叶飞越看越觉得这条项链和左丽全身都不相称,有些窘迫起来:“怎么带这个,看起来太寒酸了?” “是寒酸,可我准备带着它结婚,这是我的最好的闺蜜送我的最好的礼物。” “呵,什么时候又成你的闺蜜了,不过要真能成为你的闺蜜就好了。”叶飞苦笑着,在她眼里他不就是一个同性朋友吗? “只想成为闺蜜,有没有想成为别的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出这样的话来,也许是借酒壮胆,可是如果叶飞说出那句话,她又能怎么回答?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叶飞笑着做了一个鬼脸,仿佛在开着玩笑。 真能装,左丽看着他,心里有些无奈,自已要嫁给别人了,还能要求眼前的这个男人怎样呢?她神情中略过些许凄凉:“呆子,你不会怪我?” 说着,她的眼中已溢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叶飞有些不知所措,从桌上扯下一片餐巾纸递给她:“我怎么会怪你,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左丽没有答理他,却打开随身精巧的小包,从中抽出一包精致的印花纸,抹去眼泪,叶飞把那片纸摁在桌上,心中苦笑,她连餐巾纸都是特供的。 左丽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泪水却更加磅礴起来:“那你发誓,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对我好。” 叶飞的心里也酸酸的,眼泪快要被她带了出来,就扭头摆脱她的手:“鼻子要被你捏坏了,我会的,……永远……”。 “越到出嫁时,越想逃” “呵,有什么担心的,你的那位可是高富帅啊,再合适不过了,别担心了,你这是典型的婚前恐惧症啊。” 叶飞宽慰着左丽,却感觉自己是在用刀子剜着自己的心,竟产生出一种变态的快感。 “这呆子,他怎知我的心?”她听着他的劝慰,心里悲伤地想。 “你给我唱支歌,你写的歌。” “啊”,叶飞愣了,这个女人的想法真得不可琢磨。 从爱上左丽起,叶飞就喜欢写小说、诗歌、散文,并时常见诸报刊杂志,上大学后叶飞又喜欢上了填词作曲,但这农村出生的孩子有些内向,唱歌总是有些放不开,正好学校几个学生搞了一个乐队,叶飞就帮着他们写了几十首歌,后来叶飞才子的名声就在天京政法大学渐渐传开了。 “唱啊。”她催道。 “那都是学生时代的事了,我早忘了。”叶飞找着借口。 “听到没?”她才不要理由。 叶飞只好张了张嘴,五音不全地轻声唱起自己写的一首《灰色的心灵》。 背上沉重的书包 想踩一踩校外的土地 带上知识的眼镜 却看不透社会的天空 总想青春的年华 他除了书本一无所有 守着天真的灵魂,许久 我才发觉他是灰色的 于是我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喝酒 于是我流着泪唱这感伤地歌 社会的天空,何时才明亮 脚下的土地,实在干净 我在期望中等待 …… “唱你写的那几首情歌。”左丽打断他,我要听你写的那几首情歌。 有几首情歌当时在好几所名校传唱,只有叶飞知道这是写给左丽的。 “没有啊,我忘了。” “当,你的名字响起”没想到左丽开口唱了出来。 叶飞只好和她一起唱着这首《晨梦》: 当,你的名字响起 她告诉我别离来临 我看见你的长发将脸庞遮起 拂起我心中无限愁怅 当夕阳晚霞轻吻 古老恋情收起脚步 渐远渐去身影随风散去 “怎么样,难过”,何保国不知道什么时候凑过来,把叶飞从回忆中拽出来:“自己的天使嫁给了别人”。 “胡说什么你?”叶飞瞪了他一眼。 何保国却冷笑一声,压低声音说:“我要是你,早就跳起来抢婚了。” 何保国知道左丽嫁人的消息后,专门给叶飞打来电话,告诉他要向左丽表明心意,否则他会后悔终生。但叶飞反而找了一大堆理由,矢口否认自己对左丽的爱情。 现在叶飞又低声再一次强调:“再胡说翻脸了啊,我们就是相互熟悉的好朋友,已经熟悉的忘记了性别。” 这句话以前他听谁说过,以后经常拿出来作挡箭牌。 “算了,谁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虚伪,别装!”看着叶飞的脸面真要挂不住,何保国又补充一句:“我喜欢她,行了,她是我的梦中情人。” 主婚人正在逐项推进婚礼程序,请新郎新娘面对面站着。主婚人问新郎胡万民:你爱左丽女士并愿意守护她终生吗? 胡万民幸福地大声回答道:我爱左丽,我愿意守护她终生。 主婚人又问左丽:你愿意嫁给胡万民并陪伴他终生吗? 左丽扭过头望向人群中的叶飞。 “她为什么看着我?为什么?”回忆又将他拉回到海泉酒家那的一天。 他还在唱歌,她却已泪流满面,忽然打断了他:“别唱了,别唱了,你怎么唱……这么难听……”她已泣不成声。 包间门打开,好奇地服务生探头探脑的进来查看情况,见叶飞直勾勾地盯着他,带着浓浓的湖南口气问:“要加水吗?” “滚!” 服务生立刻把头缩了回去,房门外传出来低声的交流:“没事,这哥们唱歌太奇葩,把女朋友吓哭了!” 叶飞有些尴尬地挠头,左丽在哭泣中蹦出几个笑声,已分不清是哭是笑,叶飞伸出手,想要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又有些踌躇,就把手举在空中,她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求求你,带我走?” 他被她的突兀吓了一大跳:“你怎么了……” “你不懂,我没得选择,你有。”她抓着他的手,紧紧地握着,“你有选择的,你可以带我走。” 叶飞心里异常苦闷:“她当然没有选择,因为她已经选择了高富帅啊,而我能选择什么,我的心里已经装满了她,除了她,我还能选择谁?” 叶飞这样想着,从心底里发出一声苦笑,反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竟有些发抖:“我当然有选择,往后还有那么多的姑娘等着我追呢。” “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左丽有一肚子的话想给眼前的这个呆子说,却欲言又止,终于放开叶飞的手趴在桌子上痛哭起来。 “你怎么了?”他心疼地又问道。 “你滚,我永远都不想见到你。”她趴在桌子上有些彻斯底里了。 他当然不会滚,看着那个伤心的女人,心里早也是翻江倒海。 胆小鬼、懦夫”,她突然恨恨地,抓起他的手一口咬下。 他痛入心菲地抖了一下,她松口,一道血痕清晰地印在他的手背上。 然后她竟又趴在桌上哭泣。 良久,她抬起头,红肿着双眼望着他,伤心欲绝而又语无伦次:“对不起,我没办法,呆子,别怪我。” “我怎会怪你。” “我的婚礼,你一定要来,你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如果,你不来,我就不嫁,我会恨你一辈子的!”她急急地说。 “我答应你,我当然会去!” “你记住,那天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呆子,你记住!”她再次嘱咐他,心中无奈地想,就赌一把,让上天来决定,如果她的婚礼上他敢向她表明心意,她将会不顾一切反悔这场婚礼,哪怕父亲受到牢狱之灾,她也在所不惜! 叶飞却感觉左丽有些奇怪,他想也许这就是恐婚症:“好,我答应,我一定会来。”他再次回答她,却不明她的心意。 她不再哭,抬头凝望着他,目光中充满着期望:“呆子,记住你是有选择的”。 第14章 调查 urceurl: 王小山面色土灰,发呆半天,猛然想起李副书记要到了,连忙跳起来冲到教师办公室,对着几名教师喊:“三年级、四年级、五年级、六年级的学生先别上课了,马上出来打扫卫生,迎接领导检查!” 看到叶飞正在慢悠悠地剪裁报纸制作剪贴本,早就没了涵养,大声道:“叶飞再不把你的破烂收起来,我全给你撕了!” 叶飞心里生气,脸上却充满歉意,这段时间的经历已经把他的棱角磨去了,他扔下剪贴本,立即跑到自已的班级部署任务。 于是孩子们开始大力清扫卫生,确保领导视察时校园清洁,孩子们如出笼的小鸟,个个打扫的欢天喜地,应试教育的今天,劳动也成了孩子们的娱乐活动之一。孩子们正扫的热火朝天,马局长已经引着李书记一行人进了校园。王校长定住心神,率众教师从尘土中赶出来迎接,几个班的学生依然坚持打扫,有好表现的学生高叫着“领导到了,快扫、快扫”,扫的校院里更灰天黑地,王校长扭头断然喝声“别扫了”,老师们立即冲过去制止了这种行为,学生们莫名其妙的相互张望,也难怪成人世界有太多他们不能理解的故事。 马局长黑着脸并不太理会王小山,站在灰尘外围等待,倒是李书记面容和蔼,坚持走进去和教师们挨个儿热情地握了手,打了招呼。 李书记刚从天京调到西凉任职不久,分管着党群、政法、教育等工作,据说很有背景,很多人都高看一眼。 李书记围着校园四周视察了一遍,而后走进教师办公室,就近坐在叶飞办公桌旁的椅子上,教育局长马龙坐在他旁边,王校长亲自端茶奉上,然后谦卑地站在他的对面等待训示。李书记再三请他坐下,王校长就揣着心事扎着马步半坐下来。 李书记无意中看到叶飞散放在桌上的剪贴本,随手翻了翻,剪贴本里叶飞发表的大大小小的文章展现出来,他翻看了一会,问了一声:“叶飞是你们学校的?” 大家都是一愣,谁都没有回过神过来。 “叶飞是你们学校的老师吗?”李书记又问。 “是他!”齐明指认着叶飞大声说。 叶飞也有些激动,毕竟那么大的领导亲自点了他的名,他站了起来稍显局促:“李书记好。” 李书记暗自惊叹,没想到叶飞这么年轻,朝他赞许地点点头:“早就听说过你啊,去年你写的那篇有关学生辍学的大作我也拜读过,写得很好,见解很深啊。” 这篇稿件是上学期叶飞写的,发表在青年报和天京日报上,没想到李书记也看到了,叶飞心中十分惊喜,表面上强作镇定,腼腆地说:“一点粗浅见解,让您见笑了。” 门外响起下课钟声,李书记看了一眼马龙,笑着对大家说:“多么熟悉的铃声啊,我上学时就是听着这个钟声下课的。” 大家听了都配合着笑。 马局长却感觉到李书记是在批评他不重视这里的建设,因为现在学校都改用电铃提醒下课了,渔场却还是人工敲钟。 王小山小心地请示是否让老师们集中到会议室开会,也就是自己的办公室。李书记说:不用了,不就10来个人吗?就在这开。 叶飞听了拉上齐明一起又搬来几条长凳,王校长吩咐蔡玲儿把其他老师都喊过来。 一会儿,老师们都进来了,李书记逐一点头打招呼,又看了看时间,问:“可以开始了吗?” 王小山内心忐忑不安,清点着人数:“一、二、三、四、……”,可以看出,他的态度上是无比认真的,待清点完毕,回答:“都到齐了。” 话音刚落,黄勇推门进来,王小山就有些尴尬不安地搓着手。 李书记倒不在意,说:“各位老师,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来看你们了,你们辛苦了。多年来,各位老师在基层一线艰苦工作,我听说我们这里还有几个老教师教了一辈子学,都还没有解决指标,还是个代课老师,老师们,你们辛苦了,市委、市政府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解决困难,请你们一定安心教学,有困难市委、市政府来办……”。 接着他当面给马龙立下军令状,让教育局限期拿出方案,解决西凉老师们的待遇,改善教学条件。 会议很短,应该是一次成功的会议,一个解决问题的会议,一个解决困难的会议。 于是教师们欢欣鼓舞。 叶飞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但愿这次不是空头许愿。 整个会议李书记只字未提野牛公司的事,王校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时地看看马局长,想得到一些启发,马局长一直虔诚地仰望首长,聆听指示,哪里顾得上他的暗示。 开完会,李书记一行人要去附近渔家调研,王小山就忐忑不安地跟在后面,李书记安排马局长先回市里,然后问王小山:“能否请小叶老师领着我拜访几家住户?” 王校长怀疑自已没听清,几秒钟过后才回过神来,堆上笑脸道:“叶老师才来一年时间,不熟悉,您看还是我陪着您去。” 李书记说:“就不劳烦你了。”口气虽然客气却容不得王校长推辞。 叶飞正在办公室反复回味李书记对他说的几句话,突然听到王校长扯着嗓子喊他,赶紧跑出办公室。 “李书记让你带路去几个渔民家走走。” “我?”叶飞有些意想不到。 李书记招手让他上车:“怎么,有困难吗,小叶老师?” 叶飞有些腼腆地上了车。 李书记对着王小山说:“我这次来没有惊动场部,你也不要给场里报告,就这样,小叶带路,我们走。” 望着远去的车,王小山脸色苍白:“李书记果然是来调查这件事的!” 车缓缓行驶着,李书记问叶飞工作几年了,老家是哪的,叶飞一一回答了,又诚恳地说:“李书记,我才来这里一年,仅对一些学生的家长熟悉,恐怕给你带错了路”。 他的这个“路”有一语双关的意思,有您李书记想听哪个方面消息的意思。 李书记怎能不知叶飞的意思,于是哈哈大笑:“我们就来个家访,和你熟悉地家长聊一聊就行。” 叶飞心里寻思,李书记不说了解的方向,看来是不想让他知道,现在是下午6点,天快黑了,李书记也去不了几家,怎样让李书记跑最少的家掌握最多的信息呢,先了解一下李书记的意图再说,于是带李书记走近附近黄姓一家,恰好一家人都在。 这家人见了叶飞十分热情,一口一个叶老师,叶飞担心偏了主题,就拦住他们的热情,引见着李书记:“这是市里来的领导,了解一下咱们老百姓的情况。” 李书记说:“我叫李军,是市委副书记,特来拜访一下。” 叶飞本想隐瞒一下李书记的身份,李书记倒主动自报家门了,就说:“李书记您聊,起身要退出去”。 李书记拦住他:“来家访老师不在怎么行?你就别回避了。” 叶飞心想,果然是市委领导,自已的一言一行都被猜透,其实他也想听一听李书记问什么,好确定李书记此行调研的意图,于是就留下了。 李书记问了问黄家的生活情况、孩子上学情况、收入来源情况等。 男主人刚开始有些拘谨,聊了一会就放松下来,等谈到收入来源时语气突然提高了几度:“我们哪有什么来源,一辈子靠打渔为生,现在湖包给野牛公司了,也不怕您笑话,这段时间来,我们的生活来源就是以偷打鱼为生,以前我们光明正大地打,现在我们都成了贼了。” 李书记问:“能不能讲得细一些?” 叶飞听得心里一亮,李书记的此行目的为了调查渔民上访的事,这件事所有渔民都清楚,去哪家都可以,所以刚才李书记才没有什么指示。 这样一来,叶飞心里自然有了底,从黄家一出门,叶飞就带李书记直奔李卫家,这家是最需要李书记关心的。 李卫的母亲每天都去上访,已经跑了一个星期了,但是他丈夫李龙海还没被放出来,今天再去上访,负责接访的同志特别忙,又要统计报表又要写汇报材料,情绪上有些急燥,语气上也有些生硬:“你丈夫带头闹事,无法无天,能不被抓?我们已经给你解释这么多遍了,你还来上访,这种行为已经属于缠访、闹访,是违法行为!如不看你孩子还小的份上,我们早就报警了,等到你也进去了,谁来照顾你上学的孩子?” 信访局的同志态度一严厉,李卫的母亲就被唬住了,于是哭哭啼啼地结束了上访。 待李卫母亲走了后,信访局的同志松了口气,提起笔,认认真真地填写起报表:本月上访案件211件,已解决211件,矛盾化解率100。 李卫母亲回来后,正在一筹莫展,没想到市委领导亲自到访了,显得万分激动,边哭边说,言语表达很不清楚,李书记就安慰着让她慢慢讲。 不知何时外面聚了许多渔民,集中到李卫家门外探头探脑,李书记就站起来,和李卫母亲一起走到屋外,院内已聚了一大群人,李书记和大家打着招呼,渔民们并不领情,每个人都杂七杂八的说着,有质问为什么抓人的,有低声骂全都是贪官该杀的,有说要去京城上访的,李书记竟沉得住气,任渔民们发着脾气,也不作解释,院内只乱成一团,叶飞心中不禁有些后悔了。 喧闹间就见场党委书记夏明则带着几个人充充忙忙冲开人群护驾。 夏明则冲着渔民们喝道:“嚷什么,都嚷什么,散开,都给我散开!” 李书记立时冷了脸:“我们正谈的好好的,谁让你来的?回去!” 夏明则顿时窘在一旁,李书记毫不留情面:“没听到吗!带你的人立马回办公室去,我先在这里和老乡们谈,一会再到你那里拜访不迟!” 夏明则只好悻悻而去。 来了这么一段插曲,渔民们的情绪反而平静了下来。李书记就开口道:“各位大叔大婶兄弟姐妹们,你们不说了,我来讲几句,市委派我就是来了解情况解决问题的,刚才听你们的意见大概有这样两条,一是放人;二是让渔民能够自由打渔,还有没有其他需要补充的?” 有人吼着:“让野牛公司滚出格里湖。” 李书记立即接着说:“好,野牛公司撤出湖泊,这是第三条,还有什么?” 又有人说,不让打渔也行,给分块地种,总得有个收入,李书记重申了一遍,说这是第四条,又问还有什么,大家就相互望着,不再说话。看看大家再无意见,李书记又重申了这几点要求,当即作出决定:第一,立即放人,第二,除禁渔期外,在市委拿出意见前,市民可以依照以前规定自由捕渔,第三,市委三个月内拿出具体意见,并向渔民征询通过。 从李卫家出来,天色已晚,李书记让司机小陈直接把车开到场部,场党委书记夏明则和其他班子成员一直还在场部里候着。夏明则见到叶飞,不禁多看了两眼,感觉见过又想不起在哪见过,就十分亲热的和叶飞握了手,其他成员也都恭敬地和叶飞握了手,来了一年多了,场里的领导叶飞基本上都认识,但领导们哪能认识叶飞,这时误以为他是李书记的秘书了。 叶飞被众领导恭敬的诚惶诚恐,只好还以加倍的谦卑,算是还了债。 一行人陪着李书记进了场部会议室,李书记简短地讲了几句,大意是要场领导班子成员分头走访,千方百计稳定渔民们的情绪,发现问题要及时报告市委,一定要确保渔民利益,确保全市稳定大局。会后夏明则想留李书记吃饭,李书记回绝了。 车从场部出来,驶向叶飞学校,李书记带着歉意对叶飞说:“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我还有个任务交给你,你看能不能帮我整理一下材料,明早给我。” 叶飞道:“没问题,就是我怕写不好,耽误您的事。” 李书记笑道:“就按你的想法写,有什么写不好的,明天早晨上班前我让小陈来拿。” 叶飞痛快地答应下来。 车开到校门口,叶飞和李书记告别,下了车。 李书记的车驶向远方,他尤驻足远望,心中竟有一种不舍。虽然他猜不准李书记的心思,但凭感觉,李书记很是注意他,这是一个机会,自己必须抓住。 第15章 紧紧抓住机遇 整个下午王小山都躲在办公室里揣测李书记的意图,给马龙局长打电话,马龙局长一直不接,他心里确信无疑,李书记就是为了把他的校长搞掉才来调查的,要不为什么不让他跟着去呢。 一股英雄般的悲壮在王小山的心底里翻腾,这几天正好有些闹肚子,这阵子体内陆续排出好几股恶臭,但这心情早迷蒙了他的感官,王小山毫无感觉,前来汇报工作的谢主任一进门略作停顿,随即表现出顽强的毅力,任由巨浪般的恶臭阵阵袭来,仍在坚定地走进来汇报工作,倒是王小山没有心情,挥挥手让他走,谢建国倒也知趣,一连几声“是是是”的退去了。 下班后,叶飞还是没回来,王小山急得如热锅里的蚂蚁,围着校园团团转,直到深夜来临,才看到李书记的车缓缓开过来停下,又过了一会,叶飞方才下了车。 “他们在说什么,难道在说我吗?叶飞会怎样编排我?”王小山越想越怕。 “待车开远,王校长从黑暗中一下窜了出来:“怎么,回来了你?” 叶飞被夜幕中窜出的黑影吓了一大跳,见是王小山,赶紧打招呼。 王小山问:“李书记都了解了些什么啊?” 叶飞觉得没有必要向他报告写材料的事,可又不能什么都不说,这样可就得罪他了,于是说:“我只是把他们领到家里,然后出门回避,不晓得他们说了什么。” “你们刚才不是在门口说了好一会吗?”王小山笑着问,又觉有些太直接,好像在监视叶飞似的,于是说:“我也是刚刚走出院子看到李书记的车停在这里的。” “真得没有,李书记就问了几句我的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人一到关键时刻,疑心是最重的,尤其是对不信任的人。听了叶飞的话,王小山更觉得叶飞隐瞒了些什么,他的心情更加阴暗下来,“唉”,他叹了口气,心里想:“这是个什么世道?我是在为老百姓伸张正义,反倒被整下了台!” 叶飞并不知道王小山写状子的事,只从王小山的叹气声中感觉到了他的失望,明白刚才的回答未能如校长所愿,于是进一步补充着:“我也偶尔听到几句,都是问渔民们有什么要求。”又把李书记几条意见简单的说了一遍。 王小山再三问:“真得吗?渔民们再没说别的。” 叶飞道:“我怎么能骗你呢?我的大校长,反正我保证,我再没听到别的什么,李书记也没再说别的什么。” 王小山长吐一口气,一颗心逐渐安定下来,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两人正准备往校园内走,道路上车灯闪烁,有一辆车从路上拐进学校,两人心中均疑问着,莫不是李书记又回来了? 车驶到跟前,从刺眼的灯光直射中传出场党委书记夏明则的声音:“王小山在不在,你好大胆啊,李书记来了,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原来场里还是有人认出了叶飞,就告诉了夏明则,夏明则猜想李书记先到学校来了,就赶到学校来。 王小山赶到车前迎接夏书记,口里一连声的解释:“我哪有这个胆啊,夏书记,您可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李书记是先到你那里才到我们学校的呢,哪能想到这一层啊。” 王小山当教管会主任时,在场里办公,虽然人、财、物统一由市教育局管,但明面上也算是场里的下属单位,平日里和夏明则也算是处的不错。 “还有你们学校那个老师是怎么回事?”夏明则边问边下了车,看到叶飞先是一怔,又迅速荡漾出热情,撇开王小山直接和叶飞握了手:“你,这个?没和李书记回城?”他这才想起还不知道这个老师的姓名。 叶飞老老实实道:“夏书记,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小叶,刚才就是李书记让我领个路而已,没有别的事。” 王小山也道:“刚才李书记让小叶给带个路。” 两个人拥戴着夏书记走进教室,夏书记对叶飞热情仍然不减:“小叶,刚才李书记都去说了什么,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好让场里也做些安排。” 叶飞心中也不知夏书记打的什么主意,就把渔民的几点要求重说了一遍,夏明则见这些个要求对自身影响不大,遂放了心,于是开始放心大胆地收拾王小山:“你说说那封上访信怎么回事?” 王小山顿时面红耳赤起来:“这个,唉,领导,我也是看到咱们渔民可怜,一时冲动。” 夏明则用手指虚空狠狠地点了他一下:“只听几个刁民片面之辞就成了枪手了,全听几个刁民的,场里的经济发展怎么办?市里的发展大局怎么办?亏你还是个校长,政治上这么不成熟。” 王小山面色及其尴尬的站在一边搓着手:“是,是,是,对,对,对,领导批评的对,以后一定注意。” 他不知不觉竟运用了谢建国的专用语。 夏明则语气一转缓和了一下氛围:“你也是太重义气,以后要多加注意,长点心。” 看来亘古不变的驭人之术是:“给一个糖果,打一棒子。” 王小山果然立刻心服口服地俯首帖耳了。 叶飞恍然大悟,原来王小山担心的是这个。 夏明则看着叶飞,他心里有一种预感,叶飞这小子早晚会飞出这个地方,说:“叶老师,以后你有什么困难直接给我说,我一定尽力而为,王小山你可要好好对待叶老师啊”。 王小山在迷茫中连连答应着。 送走夏书记,叶飞想王小山气量狭窄,不过为民请命这件事做的倒还让人高看一眼,不如直接给王小山说明白,这样也避免他再猜测什么,于是说:“王校,我敢保证的一点是,李书记根本就没问和您有关的事。” 没想到王小山很豪放地道:“当官的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我也不是为自己,想怎样就怎样,不过这事学校还没人知道呢。” 叶飞向他保证道:“校长放心,这件事到我为止,学校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王小山轻松地笑道:“也没那么严重”。 两人在校园里又畅谈起来,西凉5月的夜晚是一种叫小咬飞虫的天下,人在外面是留不住的,叶飞心里想着要写稿子,就坚持不进教室,免得王小山聊上瘾来个彻夜攀谈,两人一边聊一边手舞足蹈的和小咬战斗着,王小山终于熬不住,骂道:“妈的,这小咬太多了,都回去休息,明天再聊。”叶飞顺势回应着,敢紧跑回宿舍。 叶飞拿起笔纸来开始写稿子,心里却很澎湃,他把今天的所有的事全部再回想一遍,大家突然对他都恭敬起来,这里面的关键,就是猜测他和李书记有某种关系,李书记代表着权力,而他连权力的边缘都没有挨上,大家只是凭着一种揣测,就立刻对他刮目相看了,看来权力实在重要。 叶飞努力静下心来,必须把这篇稿子写好,虽然不知道一篇稿子能给他带来什么,但潜意识里感觉,这篇稿子对他至关重要。他想如果他是市委书记、市长,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怎么发展格里湖,他在学校图书室翻找了一阵也没找到相关的资料,他第一次感觉到知识的贫乏,急切的抓耳挠勺,他又想如果有电脑就好,可是这个偏远的地方哪有电脑? 这个时候,他猛然想起左丽来,她家有电脑,给她打个电话,让她帮着查一下应该可以,又想起她已经结婚了,现在肯定不方便,想到这里他的心忽然狠狠地抽了一下,亢奋的精神顿然松懈下来,左丽已嫁作他人妇,他还打扰她作什么?叶飞猛的摇晃了几下头,像要把脑子里的颓废甩出去,他需要重新振作起精神来,看看表,已经快夜里1点钟了,这个时候,除了她没有谁能帮得了他,踌躇再三他还是拨通了左丽的电话。 “呆子!是你么?”电话里传出左丽的声音,有些惊慌。 他没想到左丽竟能记得他们学校的电话:“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 “我正在单位加班,没睡,出了什么事?”她关心地问。 “没事,就想你帮我找份材料。” “你可吓死我了,这么晚打电话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左丽舒了一口气。 听了她的话,他的心瞬间融化:“她还是在意我的。” “遇到什么事了,快说”她又问。 “我需要赶个材料,明天早晨就要拿出来,但我实在写不出来,我这里又没有资料,所以想请你帮忙查一下有关格里湖以及湖泊经营管理的资料,能不能帮我查一下?”叶飞不想说是市委领导要的材料,只说是场里需要,让他临时帮个忙。 “就这破事,我看别的事你也不会给我打电话。”左丽有些不高兴。 叶飞无言以对,只好嘿嘿笑。 “行了,呆子,我去帮你查,一会发传真给你。”电话咣的挂了。 叶飞拿着电话,里面传出“嘟嘟”的声音,他多么想再听到左丽的声音。 资料很快传过来,而且左丽还做过一期有关格里湖的专访,也一起传了过来。有了材料,事情就好办了,叶飞是不赞成直接把野牛公司赶出格里湖的,要想带动格里湖的发展,引进企业是市场经济发展的需要,只是政府要加强监管,规范企业的经营罢了。叶飞上大学期间专修过经济法、商法,对规范经济运营有很深的了解,这一下倒用上了,加上左丽提供的材料,写起来就方便多了,可惜学校没有电脑,无法打字,他只得打起精神,挥笔疾书,这样忙到早晨六点多,才完成了整个稿件,他再反复校对几遍,确认无误,又工工整整地誊写一遍,看看时间,已过8点了,李书记的驾驶员小陈就要到了,叶飞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因此不能让小陈进来找他,于是叶飞拿着稿件出门到公路上等着。小陈果然不久就到,叶飞把稿件交给小陈,极虔诚地说:“麻烦您了,请多关照”。小陈淡淡地点点头,接过稿件客气一声就走了。 李卫的父亲李龙海很快被放回来了,李卫经历这样一场变故,仿佛变了个人,整个人一下子沉闷下去,课堂上也常常发呆,叶飞知道这一事件给他心理上的冲击太大了,于是这几天一直找他谈心,可基本上不太凑效。 这天上午,办公室里谢建国、齐明、黄勇正在围着王校长扯蛋。叶飞焦躁不安的进了办公室,李卫今天竟没来上课,他准备去李卫家走一趟,正好王校长在,就向王校长请假。齐明知道叶飞担心李卫,劝他不必太着急,总有办法。 叶飞很是忧虑,这么优秀的孩子如果废了,可真是罪过。 王校长也很认同叶飞的观点,让他去看看。 正说着没想到李卫走了进来,叶飞跳起来:“你到哪去了,为什么不上课?” “老师,我想”李卫嗫嚅着。 “先去上课,有什么事下课再说!”叶飞唬着脸。 “我想退学!”李卫终于说了出来。 “什么?”叶飞没想到李卫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可一直都是又懂事又学习好又阳光的好孩子。 黄勇走上前:“李卫,你爸爸不是回来了吗?你现在要安心学习,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给你爸爸争光” “我爸爸…吐了好几天血了……被他们打的!”李卫忽然哭起来。 大家都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爸爸说他们把他吊起来打了两天两夜。” “去医院了吗?” “没有,家里没钱,爸爸不去,去了医院也不收。” 一股悲愤从叶飞心里冲杀出来:“这些人都还是人吗?”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他说:“李卫,相信老师,你先回去上课,老师给你想办法。” “我想回家,照顾我爸爸!” “好,你先回去照顾你爸爸,下课了老师去给你补课。” 送走李卫,谢建国率先发起牢骚来:“真气人,人就白打了吗,没人管吗?小叶不是擅长写东西吗?写个信寄给报社告他们去。” 叶飞吃了一惊,在王小山面前谈论这话题太敏感了,王小山果然脸色有些阴郁,叶飞就准备切换个话题,还没开口,谢建国再接再厉继续说道:“要说最擅长的还是王校长,上次写的真是绝了!” 王小山早忍不住了,骂道:“混帐玩意,胡说什么?”冷着脸走出办公室。 王小山上次写完状子后先拿给谢建国看,让他提提建议,谢建国反复揣摩,逐字欣赏,持久赞叹着:“好,好,好,太好了!”似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他哪知自昨日起这已成为王小山的一块心病,此时赞美岂不挨骂。 叶飞心想谢建国可把王小山得罪了,以后有他好受的。没想到才过片刻王校长又闯进办公室,一脸谄媚地走向叶飞,叶飞心里一阵恐慌:“难不成王小山被谢建国气疯了?” “恭喜你啊,叶秘书。” 叶飞莫名其妙地望着王小山:“怎么……什么……王校长……你怎么了?” “不是我怎么了,是李书记看上你了,要你去给他当秘书。”看看叶飞还没反应过来:“是李军书记,前几天你陪着调研的那个李书记。” 叶飞有些不太相信:“不会,你听谁说的?” “教育局刚打来电话,后天让你就去报道,叶老师你以后就是我的领导啊,你可是交大运了,唉,蛟龙终非池中物啊。”王小山感叹着。 叶飞这才明白,李书记让他写那篇稿子其实就是为了考查他啊:“那我的课怎么办?” “我的大秘书啊,课可以交给其他老师,影响了市委工作罪过就大了,市里让你两天之内交接完工作,后天就去市委办报到!” 第16章 调离 urceurl: 这事来的太突然,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可是现在容不得静心思考,老师们全都知道了,大家纷纷道贺,一起围着他喜气洋洋。 齐明牢牢地把在叶飞的面前,仿佛整个叶飞都是他的,还不时蹦一句:“我早就知道我兄弟不是一般的人,有些人还不信?” 这话说的王校长脸色很有些挂不住,倒底是教务主任谢建国道行深厚,虽然一段时间以来对叶飞视而不见,现又重拾和颜悦色,及时露出亲热的脸,向校长热情的提议:“晚上学校送送叶助理,来了学校快一年半了,和我们积累了深厚的感情,真有些舍不得呢”。 王校长批评道:“你还好意思说?赶紧把叶助理的课全部接回来,都替你代了这么长时间的课,可把叶助理累坏了。” 谢建国脸露愧色,全面应承着:“是是是、对对对!” 王校长收了脾气,继续说:“你再去定个饭馆,今晚送叶助理。”谢建国热烈地点头回应着:“是是是,好好好!” 其实助理这个称呼仅保留了一个学期,自王校长上任后,再无人对叶飞提这一名号,大家全都自觉地遗忘了,没想到谢建国仍然恭恭敬敬地珍藏在内心深处,现在及时捧出来,照得大家心头一亮,纷纷又开始称呼起叶助理来了。 他回到宿舍准备收拾一下,王校长又派人来喊他,说是教育局马局长的电话。 叶飞怀着忐忑的心情跑过去接电话,他从未和马局长说过话,他觉得马局长甚至根本不应该认识他,他只是市里4000多名教师中的一个普通的乡村教师:“你好,马局长,我是东方红学校的小叶。” “好啊,叶秘书,我是老马,你给我们教育局、给我老马争光了。” “局长,您可别这么说,我又没做什么事。” “能让市委领导看上就是争光,以后到市委当领导了,可别忘了娘家啊”。 “局长,哪能呢,不管到了哪个岗位,我都牢牢记住,我是教育上出来的,我是您的兵。” “呵,不错,要记住教育局可是你的娘家,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喝酒。” “啊,您可折煞我了,只要您肯赏脸,小叶随时请您。” 马局长呵呵两声,他并不是真要请叶飞吃饭,这只是“吃过饭了吗”的中国式打招呼方式的进化,让对方感觉更加温馨,但千万别当真,马局长又勉励叶飞几句,让叶飞把电话交给王小山,王小山虚空接着,电话里传出马局长的声音:“王小山,立即安排人和小叶交接工作,明天就让小叶去市里报道,千万不能影响市委大局工作。” 王小山就笑着道:“局长大人,老师们这两天都想给叶老师送行啊,过两天行不行?” 电话筒里传来马局长的批评声:“少废话,以后再送,工作要紧,出什么差错,我唯你是问。” 王小山表现出狼牙山五壮士跳崖般地坚决:“局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王小山耸耸肩:“怎么样,叶大秘书,交接工作,要不影响市委大局了。” 工作交接给谢建国。交接过程很简单,他只承担了四年级的班主任和语文课,几本书而已,几分钟就交接完了,剩下的就是要和学生们告别了。 谢建国坚持陪着叶飞去班上和学生们道别,走到教室前,叶飞倒有些彷徨了,和这些孩子相处了一段时间,倒真有些放不下了,他想起和同学们一起背诗词、一起野游、一起写作文的情景,想起来和学生们在一起诵读《尊严》、《将心比心》 等课文的时候,他说要陪着他们一起度过小学,把他们护送到中学去,声音尤在,现在他竟然要离开他们,像个逃兵,他的心里有些莫名的感伤,更多的应该是愧疚,他不知如何面对这些学生,尤其是李卫。 刚才他还站在李卫的立场上痛恨着官吏,现在他就要成为官吏其中一员了,想到这些,叶飞脸庞有些发烧:“谢主任,我就不见了孩子们了,你替我告别。”叶飞想要躲避。 谢建国亲热地扯住他:“那哪行,和你的学生见个面啊,我哪能替代得了你?” “这一节是自习课,推开教室门,学生们正在窃窃私语,应该是已经知道叶飞调走的事,谢建国坚持把叶老师调走的事再重说一遍,班里陷入一片寂静,谢建国请叶飞说上两句。 不知怎么一见到学生们叶飞鼻子就开始犯酸,眼窝一阵湿润,这学期,他感觉只有教学、只有和学生们在一起时,他才能真正感觉到自己存在的价值,从去年接任这个班以来,于其说他给了这些孩子们自信、尊重和团结,不如说是孩子们给了他精神上的慰藉。阿弥陀佛万般诸物,孩子们是最善良可爱、最纯洁、最没有私心的。叶飞努力控制住情绪,他眼睛扫过每一个学生, 除了李卫不在,每一个同学都在:“同学们,老师虽然离开你们了,心里会一直想着你们。”叶飞的声音有些哽咽,泪水终于战胜了理智,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眼窝浅的学生就带头趴在课桌上流泪,班里响起哭声一片。 谢建国于是感叹道:“叶老师和孩子们处下真感情了,同学们,你们要记住叶老师,别忘了你们有这么个好老师!” 由于明天报道,今天下午叶飞要提前回家看看,所以晚饭就改成了午饭,下午大家要上课,又不能喝酒,王校长一边吃饭一边叹息“吃饭不喝酒,不如喂了狗”,算是自嘲。谢建国说这次不喝酒不算送行,等叶飞报完道再回来,哥们兄弟几个再大喝一场,王小山带头表态认可。 吃玩饭回到宿舍收拾行李,老实说今天他并不太兴奋和激动,或者他脸上的兴奋和激动多是为了迎合前来祝贺的人表现出来的。他很奇怪自己不是一直厌恶教师这个行业吗?不是一直想着要跳出校门吗?现在终于跳出来了,竟然很有些割舍不下了,掐指算来,自已工作一年半了,刚工作时,先有李校长对他的庇护,这庇护仿佛一个巨大美丽的肥皂泡,后来被王小山无情地戳破了,社会冷暖全面立体地展现了出来。他现在反而不恨王小山了,因为王小山,他变得成熟了,他想如果自己是田地里的瓜果,王小山就像打在瓜果上的催熟剂,缩短了他成熟的时间,唉,世事弄人,真要感谢折磨你的人啊! 最让叶飞放不下的是和他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的学生,这半年多的时间只有他的学生---这群孩子才是他的依靠,他给他们讲故事,和他们聊天,让孩子们的笑容慢慢疗去他内心的伤痕,是他们让他爱上这个职业的,是他们让他从浮躁中沉静下来,是他们让他真正感觉到存在的意义,每当他教学时,总喜欢注视着孩子们的眼睛,他们的眼睛单纯而明亮,正如这天上的繁星点点,虽然渺小,总能点亮夜空,让他看到自己内心的阴暗和渺小,让他回归宁静与平和。世界上最纯真、最善良、最伟大、最高贵的不就是孩子们吗?他遗憾自己明白的太晚了,甚至很后悔浪费了那段当校长助理时的时光了,那时就应该主动立刻投入到教学中去啊。 现在最难让他面对的是李卫,这个孩子现在是最需要关心的,他实在难以面对李卫。齐明过来帮他收拾东西,叶飞交待齐明好好照顾李卫,算是帮他一个忙,他从口袋里拿出500元来,这是才领的工资,他交到齐明手里:“帮我交到李卫家里,他爸爸需要这笔钱,我就不过去了,告诉李卫一定要好好学习。” 齐明接过来钱,从口袋里也拿出500元:“加上我的,刚好1000元,我下午送过去。” 叶飞眼圈就又有些湿润,这个齐明,只要认定了朋友,无需多嘱咐,你的事就是他的事,你就是让他掏心掏肺都行。他重重地拍了一下齐明的肩膀:“在渔场学校,最令我自豪的就是认识了你这个朋友。” 于是齐明咧开大嘴哭了起来。 下午从一上班又有几个电话打过来找叶飞,王校长成了热心的接线员,来电话的都是部门的领导,而且都不认识,现在竟然都神奇的打了过来,无一不是热情非凡,语气里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叶飞接完一个一个电话,好不容易放下,他向王校长道了谢,正准备出门,又一个电话打进来,王校长也不接,直接说:“又是你的,你就别走了,等在这里接电话。”叶飞拿起来说“你好”,就听到话中带着笑声传过来:“怎么样,叶大秘,一直在接电话,还认识我吗?” “保国”,叶飞叫了起来,这是他最想听到的一个电话。何保国已当了两年的乡党委副书记了,他现在最想的就是找何保国聊一聊,从他那里学到一些应该学的东西。 “还好,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还听得出我的声音啊,哪天晚上能轮上我,请你这个大秘吃个饭。” “老同学你就别笑话我了,后天让我去报道,我想明天早去一天,你有没有时间,今天晚上见面,我请你,有好多事要向你请教呢?” “请教个屁,你可是天京政法大学的高材生啊。” “别笑话我了,高材生还能混的这么惨。”说完这话,叶飞猛然意识到什么,他有意识的扫了一眼王小山,感觉王小山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心中暗怪自己说话总是随意,补充说:“幸好在这里有我们校长罩着,才好过多了呢。” “听我的, 还是后天按时去报道,市委办公室工作都是程式化的,明天你到市里报道说不定市委办公室齐主任还不在呢?所以你今天回去看看你父母,明天我去你家找你聊,怎么样?” 叶飞只好如此,随后和大家一一告别,回到家里已是夜里,给父母说了调动的事,父亲没有当场表态,只是点点头,母亲喜笑颜开地给他做饭。 父亲表情严肃,让叶飞猜不出是喜是悲,他到厨房问母亲:“妈,我爸不太想让我调至市委办吗?” “哪能呢?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就那脾气,你别在意。” “要不就是嫉妒我,怎么我到市委办上班了,他一点都不高兴。” 母亲噗地一声笑了:“别胡说,小心你爸打你的嘴。” “飞儿过来。” 叶飞吐了一下舌头,和母亲一起端了菜出去放在桌上。 “来,你给我跪下!” 叶飞听得一愣:“干嘛啊,爸。” 父亲脸色更加严峻:“让你跪下!” 不记得什么时候给父母跪过,他和父亲之间几乎没有沟通,无奈只好跪下,心中感到有些滑稽,就看着父亲不好意思地笑。 父亲严肃地问:“飞儿,你是2000年3月1日教学的,今天是2001年6月14日,你总共教了一年三个月零一十四天的书,你当老师时我给你说过一句话,当老师就要教出好学生来,这一年多教的怎么样?有耽误过人家孩子吗?” 叶飞心头一震,刚工作的第一天,父亲是告诉过他这句话:当教师就要教出好学生来,那时他对教师这个职业鄙夷至极,所以父亲的话也只当做耳旁风了,现在忽然又在耳边响起,竟有些震人发聩了。他教了多少天课自己都记不清楚,记得母亲说过,父亲其实每日都在想念他。 他脸上发热,但老老实实承认:“爸,我没教出过特别突出的好学生。” “你用心了吗?” “爸,去年我不想教学,没有用心,不过这个学期还可以,孩子们和了西凉第一” 他还没说完,父亲就喊道:“什么叫还可以,要尽全力,教好学生,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啊。” 叶飞竟无言以对。 父亲继续说“要记住自己的得失,现在你当官了,其他的我管不了,不过今天我还要让你记住一句话,干什么事,要多为老百姓着想,别做贪官,干什么事都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叶飞笑道:“我还以为什么事,爸爸,我就一秘书,哪是什么官啊,就想贪也贪不成啊。”说着想站起来。 哪知父亲急了:“跪下,你给我发誓,我不能养个儿子让人骂贪官,让人戳我的脊梁骨!”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叶飞这才觉得父亲是极度认真的,原本心底里还在笑,看看父亲真着急了,咳嗽挤的额头处和两鬓斑白处冒出许多汗来,那一刻,他一下感觉父亲老了,他忽然鼻子发酸,父亲这一辈子真不容易,和命运斗争了一辈子,除了倔强,没有任何收获,也许这倔强就代表着文人的一种骨气,他不禁敬重起父亲来,认真的举起手庄重地说:“儿子叶飞发誓,无论何时绝不做贪官,永远给老百姓做好事,永远对得起良心,对得起叶家列祖列宗,如果做了贪官我就不得好死,不配作叶家的子孙!”。 这是他唯一一次发誓,也是父亲给他上过的最隆重的一堂课! 母亲急着赶过来遮掩儿子的嘴:“胡说什么,什么不得好死?” 父亲严肃的脸上绽开出满意的笑容,慢慢走上前扶起儿子:“飞儿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如果真做了对不起老百姓的事,那真不如没有这个儿子,好了,起来吃饭。” 深夜,叶飞辗转反复,难以入眠,就起身走出门外,浓稠的夜裹目而来,漆黑的不留一点情面,把整个村庄密密实实地填充起来,只有繁星点点踏着夜幕快活的跳跃,显得那么超脱,偶而一颗失脚跌进夜中便掷出最后一抹生命的明亮,也绝不屈服于这暗夜。小时候听老人说过天上陨落一颗流星地上就会失去一个生命,望着那抹逝去的轨迹,叶飞陷入深思,他的人生轨迹将是什么,如何才能像这点点闪烁的繁星,即使死也要划破夜的长空。教学仅是他人生长征途中的开头,前面还有太多的路要走,他想起学校的种种往事,想起李校长对他的溺爱纵容,想到王校长对他的苛责刻薄,想起他的单纯可爱的学生,想起那些质朴善良的渔民,一幕幕往事是那么清晰,现在都成了他人生道路上的一段存贮,成为嵌入到他大脑细胞中的dna片段,再也无法抹去。而他最鄙夷的教师职业,直到现在失去时才明白应该去珍惜,才知道去遗憾,才感觉到教师这个职业的伟大,甘于清贫,乐于奉献。 叶飞奋力挥了几下拳头,向着夜空大喊:别了我的学校!我的下一段人生经历不会再带有遗憾! 第18章 充满活力的团队(二) 小周伸伸舌头:“谁敢说您坏话,我是担心您的身体啊。” 耿春燕拿着抹布冲着小周扬了扬,故意绷着脸:“真该用抹布塞住你的嘴。” 小周也不介意,说:“报告主任,我把小叶同志给您送来了。”说完拍拍叶飞的肩,和耿春燕胡闹着一前一后出去了。 齐国庆浓眉大眼,两颊有些泛青,是个大胡子,却又长着一张瓜子脸,整体上看既有北方人的敦厚,又有南方人的清秀。他笑咪咪地上下打量着叶飞,说:“不错,李书记推荐的人就是不错啊,坐,坐,今天就来上班了吗?自己的事都处理好了?” 叶飞说:“单位上该交接的工作都交接了,只是没有干过秘书工作,心里不踏实,怕做不好,所以这两天没睡好。” 齐国庆笑了笑,说:“不用担心,你是李书记亲自推荐的,不会有错,李书记出差了,过几天再回来,平时你要多参与办公室工作,尽快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当然这也是李书记的想法。” 叶飞诚恳地回答说:“到现在,我还是满脑子浆糊,对这项工作既有挑战上的激动,又有不适应的恐惧,以后请齐主任随时批评指教。” 齐国庆倒没有客气的意思,说:“那是当然,这是我的工作嘛,既然以后在一起共事,我就提三点要求,一是办公室的工作总体上来说就是办事、办会、办文三项工作,我要求每个秘书都要作多面手,对这三项工作都要精通,文字上尤其要向姚新副主任学习。对每一项工作都要有这样一个态度,一项工作你即使干好了99,但有1没干好,那么这项工作成绩就是零分,明白吗?” 叶飞心中一凛,齐国庆点的太到位了,也就是说办公室需要完善主义者,于是说:“谢谢主任,我记住了”。 齐国庆继续说:“这第二是平时要做到眼勤,手勤,腿勤,多干少说。” 叶飞点点头,牢牢记在了心里。 “第三点是我要特别强调的一点,秘书一定要有团队意识,没有完美地个人,只有完美地团队,不管你是哪个领导的秘书,都要和其他同事好好相处,虚心向他们学习,尽心尽力把办公室安排的工作干好,希望这一点你要明白。” 齐国庆说话语气缓和,话语中透着诚恳,很有亲和力。 叶飞一脸诚恳,郑重其事地说:“请主任一定放心,我会注意加强团结,虚心向其他同事学习,也多谢主任指点。”说完站起来,把自己喝过水的纸杯折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到旁边的纸篓中。 齐国庆很满意的点点头:“恭喜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办公室的一员了。”说完他给机关事务局打了电话,为叶飞安排了食宿。 安排完刚好到上班的时间,齐国庆又给小周拨了电话,让他过来带叶飞去各科室转转,和同事们认识认识。 叶飞起身告别,齐国庆却问:“你有没有手机,在这里工作没有通讯工具可不行啊。” 叶飞明白齐国庆的意思,秘书要随时和领导保持联系,手机就是必不可少的了,手机对他原本属于奢侈品,所以一直没买,于是说:“请主任放心,中午下班我就去买一个,不耽误办公室工作”。 齐国庆弯下身子,从办公桌底下摸出一个盒子放在桌子,打开拿出一部手机,递给叶飞:“这是我以前用的,还能用,别嫌旧啊,送给你先用着。” 叶飞连连摆手:“不用了,真不用,谢谢您,我一会就去买一个。” 齐国庆就笑:“别花那个冤枉钱,先用我这个,等以后你有出息了,再买个新的还给我。” 一部手机最少要1000元,相当于叶飞两个月的工资。齐国庆做事十分讲究方式,扔给叶飞一部旧手机,既解决了叶飞的通话联系需要,又照顾了他的情绪,不会让他感觉到是领导的施舍。 叶飞自然明白,他心中立即对办公室充满好感,为这样的领导工作,再辛苦、再累也值得!自己算是来对地方了。 过来找他的周林倒并未领着叶飞走,反而关上门涎着脸小声地笑:“主任,在今天新人加入的这个特殊的日子,晚上您看…” 叶飞截住小周的话:“主任,晚上您可否赏个光,我想请大家吃个饭,主要还是想请教一下。” 小周说:“小叶,要请客以后机会多的是,今天可别坏了规矩啊。” 齐国庆作出无奈地样子,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小叶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这些小秘书都被我惯坏了,一有机会就逮着我敲竹杠,以后你可别学他们啊。” 小周就嘻嘻笑:“这不给小叶接风吗?” 齐国庆两手往桌子上一撑,站了起来:“少拿小叶来说事,应该是你们几个想喝酒了。晚上你们找个地方,小范围地聚一下,也算是给小叶接个风,我今天还要陪白书记下乡,就不和你们一起折腾了,另外给你一项任务,量一下小叶的酒量!”说完张开双臂撵小鸡似地把两人往外请。 小周低声表示感谢:“主任万岁,保证完成任务。”领着叶飞飞退而出。 叶飞心里连连叫苦,要量自己的酒量,那还不是要往死里喝啊。 接待工作是办公室一项特殊重要的工作。长期以来,这里和全国各地一样,有着五湖四海皆朋友的优良传统,各位大人年年前往五湖四海考察,在被接待中更加倍感到五湖四海领导的深情厚谊,切不论其他内容,单拿接待水平来说,年年都明显不断地提升,受到中央、省和兄弟县市各级各部门的充分肯定和一致赞扬。 随着接待任务的不断增加,前几年,市委根据兄弟县市的先进经验,在市委办下设了接待办,找了几个能说会喝的人物顶上,大大减轻了领导干部的压力,秘书们的压力也随之减轻,但酒量大小仍是衡量秘书能力的一项重要指标。 出了主任办公室,小周带叶飞走进隔壁办公室,一个年轻人正在打电话,看见叶飞立即友好地伸出手来和叶飞握,口中却丝毫不耽误,仍然提着嗓子轻声客气地说着什么。叶飞不禁想起左丽那句“秘书就像太监”的论调,忍不住想笑,就努力地调整好表情,映在脸上的便是初次见面时礼貌微笑的样子了。 小周小声道:“吴昊天,白书记秘书,”又指着吴昊天对面的桌子:“齐头安排你坐在这里,这也是你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并不大,两张桌子相对着并排放在窗下,桌子上各摆放了一台电脑,占据着桌面中心的位置,其余处尽情堆放着一些文件,并不整洁。叶飞用手抚着桌面,脸上虽很平静,心潮已是澎湃万分了,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环境。 这个机会他一定会把握好! 小吴打完电话,立刻充满热情地再次与他握了手:“欢迎你,小叶,以后咱俩就是同一战壕有战友了,请多指教啊。” 叶飞诚惶诚恐地谦让着:“哪里哪里,我是新手,你和小周都是我的老师啊。” 小周拦住二人说:“你俩在同一间办公室,有的是时间相互恭维。” 吴昊天问小周:“齐头是怎么安排的?” 小周伸出手和吴昊天击了一下掌:“成功拿下,晚上老地方给新成员接风,原来给叶飞接风是几个秘书提前商量好的。” 小周对叶飞说:“天天同志正在赶写材料,就不打扰他了,走我们去下一家拜码头。” 两人再到隔壁办公室,小周立即变得小心翼翼,低声说:“这是姚新副主任,主管办公室文字的,小心点啊。” 他说着话,神情就凝重起来,轻轻地敲敲门,听到里面说一声“进来”,小周推开门,从里面飘出一股烟雾,叶飞跟着小周走了进来,屋内更是烟雾缭绕,屋门正对着一张办公桌,桌前坐一瘦弱的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男子背后窗帘密密严严的遮住窗户,使房间朦朦胧胧有如暗室一般,中年男子正专注地看着电脑,右手夹着小半截烟半举在空中。 小周满脸恭敬地走上前说:“姚主任,小叶来了。” 姚主任猛吸一口烟,抬眼迅疾地扫一眼叶飞,毫无表情的脸上圈出一轮笑意,又迅速闪没了,一句话也没说,依然专注着电脑。 叶飞客气地向姚主任问好。 姚主任含糊地嗯了一声,像是在回应他,再猛吸一口烟,把烟蒂往面前烟灰缸里一戳,烟灰缸内扑出一股烟灰和房间内的烟雾迅疾融合了。叶飞扫了一眼烟灰缸,里面已经满满当当地插满了烟蒂,足有三四十根,算是充分发挥了自身的价值,本想去帮着倒一下烟灰,见小周坚定地站着,担心自己坏了办公室的规矩,只好陪着小周一起坚定,两人尴尬地立正了一会,小周终于憋不住继续说:“姚主任没有指示,我就先领小叶去其他科室认个门。” 姚主任仿佛醒悟过来:“你是小叶啊,你们坐啊。” 两人转身寻到座位正要坐下,又听姚主任说:“你们去,我再弄上一把,非把这盘棋赢了不可。” 靠,原来他竟然在下棋,叶飞突然感觉滑稽地想笑,偷看小周,却低眉顺眼,一脸恭敬,到底是老秘书,功力很深厚。两人毕恭毕敬地退出姚主任办公室,小周把姚主任的门关严实,谨慎地连房间里的烟雾也不敢随意放生,吐吐舌头,低声道:“怎么样,紧张。” 叶飞嘴上附和着,心中不仅疑惑,这个姚副主任一大早不干正事,关着门上网下棋,却把小周紧张成那样,这个副主任可比主任威风多了,但又不好问什么,就跟着小周来到下一个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坐着经济口秘书秦志敏和畜牧口秘书叶尔健。在小周引见下,大家相互握手道好。秦志敏个子不高,长着一双弯弯细细的眼睛,皮肤也很白,很有些女人相,叶飞和秦志敏握手时,感觉他的双手如女人一般柔软,进一步加深了这种印象,不禁想起在华夏面相学有“男生女相必富贵”这样的话,也不知几年后秦志敏会有什么出路。秦志敏对面是叶尔健,一个高大英俊的哈萨克族小伙,他能讲一口气死南方人的标准普通话。叶尔健毕业于天都播音大学,本来要留在省里作主持的,由于哈萨克族有小儿子守在父母跟前养老的传统,叶尔健是个孝子,所以放弃了在首府工作的机会,回到家乡孝敬老人。 后面小周又领着叶飞见了机要室、信息科、档案室等科室的同事。再见到耿春燕的时候,她将李书记办公室的钥匙交给叶飞。一直以来都是耿春燕为李书记清扫卫生的,现在这项工作交给了叶飞。 耿春燕领着叶飞打开李书记办公室,首先映入眼睑的是窗台前一盆蓬勃盛开的君子兰,它的叶片整齐对称地排列两边秀拔舒展,叶片中间娇艳挺拔地盛开着一朵鲜花,正在沐浴着阳光,如同一位贤淑、雍容、尊贵的皇后,在两排绿衣御林军的簇拥下,从皇宫里款款而出,抖出金黄的面纱,含情脉脉地绽出笑脸,一派富丽堂皇之美,令人陶醉痴迷。 耿春燕说:“这里交给你了,一定要把这盆君子兰伺候好,李书记特别喜欢它。” 叶飞想,李军书记口碑不错,但愿人如花名,自己跟对了老板。 待耿春燕走后,叶飞开始认真地审视着李书记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是典型的长方型,最里面整面墙都是书柜,有些陈旧,一看就有些年月了,应该是前任书记在任时装修的。书柜里零星摆些书籍,显的很有些空荡。叶飞打开书柜,找出一本《当代华夏经济改革》,书是新的,应该是新买的书,随手翻了翻,里面做了一些笔记,又看了看其他书,也都做了笔记,看来李书记是个爱学习读书的人。书柜前是李书记的办公桌,桌上是一些待办的文件,办公桌上没有烟灰缸,四周墙壁洁白,看来李书记平时是不抽烟的,到访人员一般也不会在李书记办公室抽烟,所以说吸烟有害健康宣传活动搞得再好不如领导干部身体力行来的扎实。 自从上次与王小山发生冲突后,叶飞就强迫自己形成一种良好地习惯,凡事三思而后行,先谋而后动,现在他一边审视着这间办公室,一边分析着: 李书记喜欢君子兰,也许这就代表着他的品行。他不抽烟,可能也不喝酒,必竟烟酒不分家嘛,这说明李书记没有什么不良嗜好,自律性很强。另外,书柜里的书应该都是李书记的,也许是他看完一本放进去一本,因为调来时间不长,所以书柜里的书并不多,从目前来看,李书记主要学习的是经济管理、行政管理和法律知识方面的书籍。自己现在是李书记的秘书,以后也要多抽出时间看这方面的知识,不过幸好这些内容在大学里都专攻过,基础是有的。 第19章 充满活力的团队(三) 中午叶飞去移动公司办了个手机号,接着分别发给了齐国庆、姚副主任和办公室几位秘书,发完后想了一下,又给左丽、何保国、盛军发了过去。 短信刚发过去左丽回了短信,内容只有几个字:“呸,美得你。” 叶飞知道这是左丽逗他,心里暖洋洋的。 接着何保国的电话打了过来:“叶秘书,上任了吗?” 叶飞就笑:“你怎么突然就出差了,是不是故意的啊?” “先别说我,马上你就会理解了,从现在起你的时间再不是你的了,随时听从领导的安排。” 叶飞道:“有这么凄惨?”正说着手机震动提示有个电话打进来了,一看号码是办公室的,连忙说:“先挂了,以后聊。” 何保国道声“好”,干脆地先挂了电话,看来早熟悉了这种环境。叶飞接进来电话,吴昊天说好在他办了电话卡,请立即赶回办公室校对稿子。叶飞看看时间,下班不到一个小时,距上班时间还有1个多小时呢,心里想时间果然不是自己的了。 赶回办公室,吴昊天正在吃着方便面,问他要不要来一桶,叶飞闻到这味一阵恶心,吴昊天似乎看出来了,说:“是不是上大学时吃上了,闻着都想吐,我也一样,但总得吃上一些。” 原来上面突然发过来一份密电,下午6:30省里要召开一个有关稳定的电视电话会议,要求各县(市)委书记亲自参加。市委书记白书记正在乡里调研,现在的领导说是下去调研,不如说是下去开会指示,白书记当然也不好例外。有关乡镇接到市委书记调研的通知,提前组织乡镇干部、学校师生、部分觉悟较高的村干部和听话的低保户沿调研路线清扫了垃圾,及时改善了卫生环境。白书记带着有关部门领导走完了既定路线,感觉新农村面貌改善力度很大,所以非常满意,就在乡会议室向广大基层干部作“立足实际,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的重要讲话。会议开始不久,办公室主任齐国庆就递过来一个纸条,说是上面召开电视电话会议,需要他赶回去,白书记看了,不太情愿, 到底是书记,表现出很高的政治觉悟,及时结束了新农村讲话。但必竟感觉有些言犹未尽,于是就作出部署,下午省里电视电话会议结束后,他要面向参会人员作个讲话。 撰写讲话稿的任务落到办公室,李书记分管政法工作,本来要叶飞拿个初稿,但叶飞刚来不熟悉,最终压到了吴昊天的头上。 距开会的时间还有四个来小时,写出一篇高质量的稿件显然来不及了,吴昊天这时候充分发挥出一个老秘书的能力,找出几年来的有关电子稿件,使出一个“贴”字诀,一阵复制粘贴,一个来小时,有模有样的一篇稿子形成了。 电视电话会议室在电信局,坐车有个十分钟的路程,吴昊天要去会议室提前布置一下,所以请叶飞校对一遍稿件,并让他直接交给姚副主任审,姚副主任也要参加会议,审完后直接带到会议室给白书记。 叶飞通读了一遍稿件,虽然对具体内容还不甚了解,但感觉也是句句通顺,没什么问题。下午上班,叶飞敲敲门,进了姚主任办公室,说明来意,请他审一下稿件,从心里说他是轻看姚新的,总感觉他在不务正业,不像小周见到姚主任总是那么紧张。 姚主任右手夹着烟,依然摆着同样的姿势在下棋,仿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办公室。叶飞挪到姚主任旁边,这次看清他下的是围棋。 姚主任听完叶飞汇报,并不急着审稿件,轮到自己出棋,鼠标一动,随手落下一子。 叶飞也酷爱下围棋,算得上业务五段,打眼一瞧,姚主任在棋盘中的阵势简直惨不忍睹,整个棋盘中姚主任几乎没占领自己的根据地,已是败的一塌糊涂,尤在顽强抵抗,明显是耍赖了,真难为他还保持着这么高昂的斗志,他对围棋高涨的爱好足以证明,爱好围棋和围棋水平并不是一对娈生姊妹。 再看电脑右上角棋手的信息,姚主任分数是-178分,级别三级,水平果然不是一般的差,对手214分,竟然是个二段高手,也不知怎么昏了头,和姚主任这个三级棋手干上了。 右下角信息栏中持续滚动出对手发出的信息,基本上是骂爹骂娘的,姚主任倒文明,坚持不回骂,只在一味的顽强。叶飞等了一会,实在看不下去了,委婉地劝解道:“棋子不够了”,这意思是说你姚主任认输。 姚主任很是惊奇,拖出一句河南腔:“噫,你会下围棋?” 围棋虽然号称国棋,但这年月,会下围棋的人象野生动物一样十分稀少,何况西凉这个位于西北边陲的城市,会下围棋的人简直如21世纪大城市有优质空气的天数一样稀少,所以姚主任万分惊奇。 “有时间我也下!”叶飞淡淡一笑,不卑不亢。 “你是几级?” “五段。” “啊?……”这个段位明显刺激到他了。姚主任大脑有点转不过弯,神情上立即浮出尊重的内涵:“你认为我真不行了?” 这么明显的局势,只要稍微懂一点围棋常识都能看出,如果是朋友之间,叶飞会这样说:“这棋局,傻子都可以看出来的。”可是面对的是姚副主任,要时刻注意维护领导的面子,于是就笑笑,算是回答。 没想到姚主任自信地说:“我和你打个赌,我会赢的。”说完轻巧而随意地落下一个棋子,随即按下“赢棋”这个键,电脑屏幕上跳出一个“不同意”的窗口,自然是对局者发出的。 叶飞在电脑上下过围棋,知道这是一种耍赖的招式,这是一种限时对局的规则,双方各限时15分钟,由于电脑围棋设计者设计上的缺陷,一方落子后立即按下“赢棋”或“和棋等表示结果的键,对局者如果表示不同意,但本方不再回应,这时计算的将是对局者的时间,15分钟过后,对局者时间先到,本方自然就赢了。而且双方级别差距越大嬴分越多,姚主任三级,对手二段,果然这一局姚主任赢了10分。 整体来看,姚主任下围棋表现出即无水平更无棋德的造诣。但他本人并不在意,见又挣了10分,充满幸福感地说:“总算又赢一回。”说完往座背上狠狠一靠,惬意地长足地吸完最后一口烟,接着把烟蒂“噗”地戳进烟灰缸众烟蒂之中,开始一页页的翻看文稿。 桌子上烟灰缸里的烟蒂比早晨又茂盛出许多。叶飞暗自猜测,姚主任一天最少要抽个两三盒烟。与其说他是个抽烟的,不如说是个烧窑的,如今他的肺可能和砖窑一个色。这样想着,叶飞不禁笑起来:“姚主任,您少抽几支烟啊,这样对身体不好。”不知怎得,和姚新在一起,他一点都感觉不到小周身上的那种压力,所以和姚主任说话语气上也很轻松随意,叶飞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端起烟灰缸,走到门口倒进跟前的垃圾筐里,筐内也盛满了垃圾,一看就是好几天没有清扫了,叶飞就提着垃圾筐走出门外倒掉。等到他走回来,姚主任正飞速的翻阅着讲话稿,只见他一边看一边划叉,吴昊天这篇讲话基本上被他全盘否定了。秘书们最心痛的就是别人改动他的稿子,稿子中饱含着自己的辛苦,有秘书总结说看见别人删除自己文稿中的文字,就像割自己的肉一样心痛,照这个说法,倘若吴昊天在这里,看到姚主任整篇整段的删除自己的文稿,定会有凌迟处死的感受。 此时,叶飞的脸色也早成了猪肝色。 姚主任全然感受不到叶秘书的尴尬,划完叉后,犹不解恨,索性把整篇稿子撕成两段,扔到一边,只问:“你会不会打字?打得速度怎么样?” “会,平均每分钟200来个字。”上大学期间,叶飞狂练过五笔字型,在比赛中还获过奖。 姚主任站起来,说:“你坐我这,打一行试试”。 叶飞坐下,打开word文档,随手打出一行字来,速度飞快。 “这么快?这样就好办了”。姚主任有些惊讶地看着叶飞,抬手又看了看时间,说:“四点二十五,距开会时间还有俩小时。”说完随手拿过一份报纸,走到旁边长条沙发前仰面躺下,用报纸盖在脸上,从报纸下传出的依旧是河南腔:“俺来说,你来打。” 他居然说了起来,仿佛早已经写好,现在只是照读一遍,不作丝毫停顿。 叶飞刚才还在尴尬,尤其是姚主任当着他的面撕毁文稿时,甚至还有一点点愤怒,现在却惊呆了:“有这样写材料的吗?”简直闻所未闻! 直到姚主任听出没有打字的声音,提醒了他一句,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噼里啪啦地打起字来。 姚主任口述了四十分钟,叶飞一口气打完十二页,他越打越心惊,越钦佩,越崇拜,姚主任口述的整篇文章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难怪齐国庆让他多向姚主任学习! 难怪小周一见到姚主任就战战兢兢! 难怪小吴粘粘贴贴就交了稿,他应该早就猜出即使自己再怎么努力,送到姚主任那里也会重写。 叶飞平时也以擅长写文章自负,现在这样一比,自己和姚主任的差距太大了!叶飞对姚主任的敬佩之情真得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黄河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了。 待到整篇文章写完,姚主任站起来,长足地伸个懒腰,说:“再校对一遍,千万不要有错字。”叶飞早没有先前的自负,连忙恐慌地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让了座,姚主任重新坐到电脑前把全文翻看了一遍,调整了个别语句,直接打印出来。 叶飞看看时间,5:25,这篇稿件总共用时55分钟。心里不禁想:“6000余字,50分钟写完,这还是人吗?这绝对是个写作天才。” 姚主任看看叶飞,眼中竟也满含赞赏之意:“你叫什么名字?” 叶飞立刻大跌眼镜,直到现在这老人家还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还没有注意过自己!据说天才都是有缺陷的,现在他有些相信了。 “叶飞,小叶,今天24岁,今天刚来报道上班的秘书,以前我在东方红渔场学校当老师。”叶飞完完整整地作了一次自我介绍,算是帮助姚主任彻底加强一下对自己的印象。 “嗯,小叶你的打字速度不错,又准又快,以后要常麻烦你了。” 叶飞也早没了先前来时的底气,这时诚惶诚恐地说:“姚主任真厉害,我从没见过您这样的,要不是亲眼看见,哪能相信。” 姚主任还在惦记围棋,说:“怎么样,还有些时间,一起下一把。” 叶飞没想到姚主任对围棋如此着迷,说:“还有一个小时,您不是要开会吗”? 姚主任已登录进围棋游戏中,说:“没事,再过半个小时也来得急。”说完给驾驶员打了个电话,让他在楼下等着。 叶飞只好陪着姚新下棋,因为他的级别实在太低,一般对手都不加他,在网上搜寻了好一会,总算有人昏了头,被姚新钓上了,还是一个二级棋手,姚主任很兴奋,开始下起来。这次有了叶飞的指点,姚主任一步步地落子围空,下到中场,对方弃子认输,这一局赢的十分轻松。姚主任似乎第一次光明正大赢得一局,四肢配合着整张脸,全方位立体式展现着兴奋,口中还时而带点婉惜:“他怎么就中盘认输了呢,其实还可以再坚持一会的”。直到叶飞提醒他开会时间要到了,才恋恋不舍地关了电脑,临别和叶飞再三约定:“以后一定要一起下棋啊。” 从姚新办公室出来,忽然感觉头昏脑胀,应该是被姚主任办公室里的烟气熏的。叶飞回味着刚才的情景,越来越感觉到姚新副主任颇有意思,值得回味。他打定主意,以后要经常陪同姚主任下棋,借机求教写作知识。 通过一天的了解,叶飞迅速了解了市委办的情况,市委共有13名常委,其中市长和武装部政委、纪检委书记、组织部长、宣传部长5位领导平时都在自己的地盘上办公,自然有一大群人伺候着,市委办不再安排秘书。目前办公室算上叶飞总共5名秘书,为余下8位常委服务。吴昊天是一号首长白书记的专职秘书,文字功底好,一般材料先由他把关后再交姚新副主任最终审核。秦志敏是经济口的秘书,对数字特别敏感,单是市里80多个部门(单位)、400多位领导干部的移动电话、固定电话号码他全部都能背下来;叶尔健是畜牧口的秘书,汉语说的漂亮,更精通本地民族风俗,并且有千杯不醉的好酒量,所以平时接待也多由他参与;小周是农口的秘书,心细如发,擅长人际关系协调和会务筹备,所以齐国庆总喜欢安排他干办公室的日常事务,被秘书们私下里称为常务,小周也不拒绝;除吴昊天外,几个秘书还同时身兼几个挂职常委的秘书,平时个个忙的不亦乐乎。 李书记刚调来时间不久,分管党群口、政法口、社会口的部门,办公室请示给李书记配秘书,李书记直接点了叶飞的名。 第20章 充满活力的团队(四) 下午下班后,经济口秘书秦志敏、农口秘书小周、畜牧口秘书叶尔健陆续忙完聚到叶飞的办公室,准备下班后一起走。 小周负责通知人员,齐国庆今天晚上有事去不了,姚主任平时根本不参加这类活动,所以直接就没通知他,还有信息科、机要局、接待办几个科室,平时就像办公室的下属单位,也不太来往,说小范围聚一聚,就是让几个秘书悄悄聚一下,不必惊动其他人的意思。平时也基本上是秘书们聚在一起,算是在百忙中给自己找点乐子。 熬到晚上8点钟,几个秘书还都不敢走,因为从首都来挂职蹭基层工作经历的牛新常委还没走,正躲在办公室用公家电话给首都的家中打电话。办公室传统,只要市委领导在单位,他的秘书就不能提前下班,防止市委领导交待工作找不到人。牛常委没有专职秘书,办公室安排小周作他的兼职秘书,几个秘书想一起走,但牛常委不走,小周就走不了,几个秘书只好耐心地等着牛常委在办公室里扯完蛋,听到他锁门的声音,小周跑出来向牛常委告别,牛常委却从鼻中喷出一股气来算是回应。 牛新常委和黄卓副书记同是从京城下来挂职的,职级待遇都给的很高,但没有什么实际分工,所以常常感觉空有一身本领却无处施展,时间久了自然憋出一身怨气,当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小周并不在乎,看来早就习以为常了。几个人赶到事先订好的那家农家乐,主家万分热情地把他们引进一间榻榻米包间中,几个秘书脱了鞋依次坐到榻榻米上,最里面是上座,空着留给吴昊天,叶尔健和秦志敏分坐两边,小周和叶飞坐在最外,各人对自己的位置都把控的很好。 主人问可否上菜?吴昊天还没到,小周却不让等,冲着叶飞解释说:干咱们这一行,时间永远都不是自己的了,咱们办公室的规矩是吃饭不等人,向主人要了一公斤风干牛肉,拿起刀子,刀锋朝内,熟练地削下肉片,捡起两片瘦肉,中间加一片肥油,说是黑加白,逐一分给大家吃。叶飞看着小周熟练的刀功,心里又在感叹,自己在办公室里要学的实在太多。 再过一阵,吴昊天到了,叶尔健看看时间,9:20,笑着说,这么晚了,还没有领导打骚扰电话,看来今晚是一个和谐安详的日子,可以小酌两杯。叶尔健这一口的京腔京调,叶飞虽然已听到许多遍,心中还是生出许多感慨。 小周分给吴昊天一把黑加白的肉片,让主家再上一公斤马肉。 叶尔健拿出酒来,说:“众神都归位了,现在正式的隆重的欢迎一下我们新加盟的成员叶飞同志,先请叶飞同志做个“巴塔”。” “巴塔”是本地少数民族的一种风俗,吃饭前食客们围着食物,双手朝上捧着作虔诚状,由客人虔诚地说一些祝福或感谢的话。 吴昊天来的晚,实在有些饿,态度上就有些不认真,抓了几片肉吃,小周立即严肃的批评:“天天,还想不想干二号首长了,没看到叶飞同志要说话吗?吴昊天就把刚塞进嘴里的半拉肉又扯出来,老老实实地放在一边,认真整理出一脸严肃,说:“对不起,我错了,请。” 大家都憋住笑,这种氛围融洽的让人相互亲近,很容易让人放松下来。叶飞说:“谢谢兄弟们对我的照顾和关心,让我成为集体的一员,感谢马、牛、羊们为我们的献身。” 众人一起说声“阿拉”,双手举起,手心向内自头上拂下,算是净了身心。 几人轮流给叶飞敬酒,想量一量他的酒量。叶飞也不想作假,都说党委政府内人人之间勾心斗角,但通过今天一天的观察,叶飞发现至少市委办主任和秘书之间、秘书相互之间是和谐的,这是一个真正的团队,而不是一个团伙。叶飞庆幸自己成为这个团队中的一员。 在这个团队内,自己必须把最真实的状态展现给同事们,于是叶飞也不推脱,老老实实地喝了起来,第一杯酒下肚,眼见着脸就像打多了催熟剂的青苹果,红中带青,青中带黑;第二杯酒喝下后,就开始频繁往卫生间跑,小周跟着去卫生间侦查,看到叶飞不断狂呕,回来向各位如实汇报。大家摇头、叹息、评论、感慨。 小秦说:“唉酒量不大嘛,不是装的?” 叶尔健说:虽然我俩都姓叶,但这酒量已经把我叶家的脸丢尽了,我儿子绝不能再姓叶了。哈萨克族的姓氏本和汉族不同,而以父名为其姓氏,所以他的儿子本身就不会姓叶,而应当是叶尔健这三个字。 吴昊天点点头,作了总结:“酒量不行,人看着倒很实在啊。” 正说着就见叶飞扶着能扶的一切进来了,小周就笑:小叶,你真是秋风一叶啊,怎么摇摇摆摆地飘进来了。叶飞顺手按着小周的头,努力让自己站稳后,再以自由落体的方式重重地跌坐下来,小周用头努力顶住叶飞的手臂,伸手拿走他的酒杯放在一边,不让他喝。叶飞就东张西望去寻找自己的酒杯,说:我虽然不能喝,但今天一定要喝,因为今天我才找到自己的团队,我太高兴了。叶尔健劝小周把酒杯还给叶飞,小周倒了半杯交给叶飞,“最后一杯啊”,话还没说完叶飞已是一饮而尽了,这一杯算是我的入伙酒,今后各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说完趴在桌子上开始睡。 几个秘书撇下叶飞,开始互相敬酒,但苗头是对着秦志敏的。市委办酒量最大的是叶尔健,具体能喝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接下来是吴量天和小周,他俩酒量差不多,700克左右,小秦的酒量最差,400多克,本身这个酒量也算大的了,但比起其他秘书就不行了,可是小秦却总不服气,总想在酒量上压别人一头,但屡战屡败,长此一往,士气渐渐低落了,最近又改了战略方式,为了少喝酒,话都不轻易说,免得被灌酒,他这种自保式的战略并没有起到多大效用,仍是常喝常醉。现在不会喝酒的叶飞来了,小秦感觉一下子翻了身,士气迅速高涨起来,话就逐渐多了,在酒量上很自然把自己和其他秘书摆进一个阵营,一起看着叶飞摇头、叹息、议论,而且神情中有明显鄙夷的痕迹。 他虽然自觉加入大酒量阵营,但明显是自作多情。几个秘书想继续让他保持住常喝常醉的精神。叶尔健首先和他单独喝了一个,紧接小周也和他单独喝了一个,后面叶尔建又要和他再喝一个。秦志敏立即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坚决不喝,让他说出个喝的理由。叶尔健就拿过旁边两个空茶杯,各倒了一半,说:“这两杯各50克,合在一起就是100克,我俩加起来就是民族团结的模范,为了咱俩的民族团结友谊喝一个,这个理由充分不?” 小秦说:“如果为了民族团结,那全都得喝,不能我一个喝”,他这是想施压。 没想到小吴和小周立即申请加入进来,小吴说:“秦秘的话是圣旨啊,我们一定要积极响应,换杯子,每人一茶杯酒,一起干了。” 小秦没想到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这酒绝对不能喝,这三个人喝了这杯都没事,自己非醉不可,于是就拿出最后一招,耍赖抵抗。吴昊天说:“不喝也可以,但有个条件。” 小秦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只要不喝,当孙子都行!” 小周鄙夷地看着小秦:“瞧你这个汉奸样,别侮辱孙子这两个字行不行?” 吴昊天批评小周注意批评方式,小周谦虚地表示一定注意,请吴昊天继续说话,吴昊天对着秦志敏,语气忽然变的很强硬:“这个条件就是今后一定要伺候好小叶,不能让他再喝酒,你看你把他灌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个人吗?还不快点买一打酸奶给他醒醒酒。” 叶尔建拍着吴昊天的胸脯,劝他别生气,免的气坏了身体。 小秦一副十分委屈的样子,说:“不是我灌的,真不是我灌的。” 这时叶飞身上传出电话声响。就见叶飞立刻站起身来若无其事地走出去接听电话,哪有半分醉态。 众人眼睛珠子掉了一地,小周恨恨的说:“奶奶的,这货倒底能不能喝,感觉我们全被涮了”。 喝完酒散场已夜晚11点多了,前面吐了酒,现在头脑很是清醒了,叶飞忽然想到办公室转转,必竟今天才上班,对这里很是新鲜,而且他感觉姚新副主任一定在办公室,就买了一条烟带在身上。上了楼,果然见到姚副主任办公室亮着灯,于是敲敲门,听到姚主任应了一声,叶飞推门进去。 姚主任见是叶飞,连忙站起来,一连声地说:“你怎么才来啊,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吗?我找了你半天都找不到,快快快,快来救场”,叶飞知道他肯定在下围棋呢,这一连串的问候都不知道回答哪个好,于是赶紧走过去,从怀中掏出烟来,放在姚主任办公桌上:“别人给的,我也不抽烟,送给你抽”。 姚主任并不在意,淡淡地说声“好”,只催着叶飞救场。 叶飞看了一眼对方级别是个一级,又扫了一眼棋局,大家都在布局,这把应该还有得挽救,于是开始投入战斗,战到中场对方投子认输,这一把嬴了5分。 姚主任敬佩表情溢于言表。 叶飞忽然想起来中午给姚主任发过电话号码,说:姚主任,我的联系方式中午发给你了啊,有事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啊。 姚副主任说:“收短信吗?我不会啊?” 叶飞立即有些石化:“唉,这个姚主任,生活自理能力太差了,有些白痴啊,但是他写作的能力怎么又如此超强呢?看来天才都有白痴的一面。”他就把姚新的手机要过来,发现他的短信早已被塞满了,打开一看,尽是一些垃圾短信,就帮他清空短信,又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还给姚主任:“好了,以后可以给我打电话了。” “你太厉害了,手机也会修!我说别人给我发短信怎么我都收不上呢?” “啊,这也叫修手机?”叶飞彻底石化。 转眼已过了一周,每天清早,叶飞坚持第一个来办公室。秘书要负责领导身边的一切事务,包括清扫卫生,每天早晨叶飞第一件事就是到李书记办公室做卫生,他没来之前这项工作一直由耿春燕代劳。 现在叶飞除了打扫李书记办公室外,还主动担起了姚主任办公室的卫生,以前姚主任都是自己打扫卫生的。 今天几个秘书都跟着领导外出了,叶飞留守在家,他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繁忙。接电话是其中一项事务,一个上午叶飞接了近50个电话,都是各部门请示这请示那的,有的还热情地寻问了叶飞的姓名,留下了他的手机号,以便随时联系。上午快下班的时间有个电话打进来,叶飞拿过电话打了招呼,只听电话中嗡嗡隆隆传出模糊的声音:“我是娃愣……河……” “什么,您娃愣什么河”,叶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能不能再说一遍,您哪位?” 于是电话里面传出生气的声音:“你谁?” 这句话他倒听清楚了,就听到电话中传出其他人的解释声:“乌常委,他是新来的,不熟悉,请您多包涵。” 是秘书小周,叶飞猛然反映过来,打电话的是市委常委乌伦别克,替他解释的是秘书小周。今天叶尔健有事,农口秘书小周临时跟着乌常委出去了。 叶飞赶紧解释道:“乌党委,您好,我是新来的小叶,对不起,没听出您的声音来,请问有什么指示……”,就听到电话拍的一声挂了。 他心中一下忐忑起来,看来乌常委生气了,乌伦别克是本地土着居民哈萨克族,常年在牧区工作,酷爱喝酒,号称是西凉草原第一杯,可见酒量之大。没想到正式上班第一天就把这个素未谋面的常委得罪了。西凉市总共13位常委,照这速度半个月他就全得罪了完了,叶飞狠命地掴了一下自己的脸,都怪自己说话不过脑子,又一想那声音的确不清楚,说什么“娃愣……河”,幸好小周给他解释了。想起小周来,他心存感激,这个小周在关键时刻为他解围,以后可要好好结交呢。 叶飞拿过电话本,对着来电显示核对一遍,果然是乌常委,他忐忑不安地拨通小周的电话,请示乌常委有什么吩咐,又按小周的交待逐一办妥。完事后,叶飞抓紧时间把所有市领导的电话全部强记几遍,杜绝再犯类似错误。 这一天还下发了几份公文,其中转发上级明码电报二份,印发领导小组一个。近几年,下面反映上面下发的红头文件过多过滥,使下面疲于应付,上面高度重视这个问题,大力推行红头文件改革,严禁滥发红头文件,从而增加下级负担。于是很多文件改用明码电报的形式发下去。通过改革,红头文件的数量明显减少,改革取得了明显成效。今天还下发了一个领导小组文件,这个文件是由市纪检委起草,以市委办名义下发,文件名称是《关于成立家庭助廉领导小组的通知》,内容是从领导干部的家庭成员入手,成立相关领导小组,由领导的妻子、儿子监督领导廉洁自律,切实提高领导干部廉洁自律的保障,这个文件一下发,看来本市领导干部的廉洁工作要更上一个台阶了。 叶飞按照公文的固定格式起草完几个文件,然后去找姚主任审核,不出意外,即使公文有固定格式,姚主任仍然挑出了许多毛病,稿件上一会儿就被画了许多叉叉圈圈。由于这几天两人已成了棋友,所以叶飞也并未感觉到多难堪,反而是姚主任一边改动,一边耐心地解释着:纪检书记刘常海的排名要在乌伦别克常委的前面,否则他要骂娘的;副县长赵大江还兼任了市委政法委副书记,这个职务被漏写了也会被骂娘的…… 这些学问让普通老百姓看来是非常可笑的,但是放在官场上来看,毫不夸张的说,任何这么一个不起眼的问题就可能导致你的仕途终结。姚主任把这些错误更改了过来,及时避免了领导干部骂娘。叶飞细细琢磨着每一处改动,回味着姚主任的话,真是获益匪浅。 第21章 找准自己的定位 今天李书记要来上班,叶飞心中竟然有些忐忑,虽说和李书记见过一面,知道李书记对他印象很好,但作为秘书,能否让李书记满意还真是个未知数。李书记分工比较多,管着党群口、组织人事口、社会事业口、政法口的二三十个部门,所以一大清早,就有五六个部门的领导干部挤在叶飞办公室等李书记。办公室里没有那么多坐的地方,大家都站着说话,椅子反而空着,显出部门领导的高素质,各位领导相互之间除了正经工作不聊,其他社会面都在聊天范围内,话语间必定要夹杂些粗话,显示出大气、不拘小节。 这些部门领导前几天都和叶飞先后通过电话,有的还在电话里相约过吃饭喝酒,虽然还没有一件落实,但基本上已熟络地可以称兄道弟了,叶飞有些想笑,如果他不是市委办秘书,让这些部门头头脑脑和他称兄道弟,那简直是天下奇闻了。 办公室门开着,大家一边说着闲话,一边观察着门外动静,走道深处传来两声干咳和脚步声,有人小声道:李书记来了,于是办公室里一片肃穆,看得出刚才热烈的氛围下包裹着一种不安,但叶飞并不明白他们在不安什么。 叶飞掏出钥匙、又拿了个笔记本快步走到李书记办公室,打开门,李书记已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叶飞,略愣了一下:“小叶,已经上班了啊”。 “李书记好,我已经上班一周了。” 几个局长前前后后地围了过来,都有立即进李书记办公室汇报的意思,李书记说:“都等一下啊,小叶先进来,我安排几件事。” 叶飞这是第二次见李书记,上班这几天,叶飞每天都会在脑中预演一遍见到李书记的情境,甚至对着镜子练过几遍,真正见到了李书记,早没有了未见时的坦然,预演宣告失败,幸好有开门这件事略作遮挡。 没想到李书记有着天生的领导力,仅仅这句话立即把叶飞圈回自己的身边,一下子让他倍感温暖,是呵,就这一句话就足以表明,他是李书记的身边人,和你们这些来访者是不同的。 但叶飞明白从报道那一天起,他和李书记之间已经是层次分明的上下级关系了,一般来说上级最忌讳的是下级摆不正位置,李书记让他坐下说话,叶飞依然毕恭毕敬地站着,说:“虽然上了几天班,但还完全没有进入状态,不知道该为您做些什么,感觉有些不知所措。” 李书记说:“这个不急,总有个适应的过程,日常工作多向办公室同事请教就行了,本以为你过几天才到位,既然来了,也好,提前熟悉一下这里的工作环境,我听说,你是个才子,文章写得很漂亮。” 叶飞说:“以前是有些感想就喜欢在媒体上任性发挥,如此而已,做不得数。” 李书记说:“不过,秘书和教师岗位可能不同。秘书,既要考虑领导的日常安排,也要给领导写讲话稿,是领导的左右手,所以这里要比学校忙的多,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哟!” 叶飞立即说:“这个我明白,也请您放心,虽然我没有当过秘书,可能有一个熟悉过程,但能够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我一定会努力做好的。” 李书记点点头:“有这个决心就好,真羡慕你们年轻人,年轻是个宝哟,要趁着年轻多做一些事,拿出你农村孩子的干劲来,不怕苦不怕累埋头苦干,拿出你才子的风格,展现才华,造福西凉,我可是看好你哟。 闲话说完,李书记给叶飞交待了几件事情,见叶飞熟练地做着记录,心想,这个小叶不错嘛,一下子就进入了状态。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叶飞很是欣慰,感谢上苍给他搭建了这么好的一个平台,感谢上苍赐于这么器重自己的一个好领导。 李书记交待的事情,有两件特别重要。 第一是今天上午李书记要和组织部武力群部长商量干部任免上的事,这样就没有时间和其他人见面。叶飞忽然明白为什么今天这么多的部门领导前来找李书记,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心神不宁的样子,大概是探听到了消息,现在是以汇报工作为由头探听自己的前途来了。市里最近要调整一批干部,武部长是今年才被任命的组织部长,虽也是常委,但李书记是分管党群和组织人事的副书记,所以干部工作必须先要通过他这一关。 由于自己已经事先把每个人的来意打印出来,叶飞将手中的几页纸递给李书记,上面写着这几天到访人员的姓名、职务和汇报事项。李书记翻着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说:“很好,状态进入很快嘛。” 昨天下班时叶飞与何保国通了电话,何保国的一句话让他又有感触,何保国说,领导的需要,不能提前给,也不能拖后给,要在他需要的时候给,好比递给领导一个枕头,他不瞌睡和睡着的时候你递过来都不合时宜,只有刚好瞌睡的时候递过来最能赢得领导的赞同。何保国“枕头说”决不亚于左丽父亲的“太监说”,不同的仅是解说的角度不同,“太监说”讲的是服务领导的态度,“枕头说”讲的是服务领导的方式方法罢了。现在叶飞这几页纸的效果就好比在李书记瞌睡时送去了一个枕头。 李书记交待的第二件事是市委计划下周召开一个政法稳定工作会议,总结上半年工作,部署下半年工作。李书记介绍到这里,叶飞就想起现在是年中了,既然政法口要开会议,党群口、教育口肯定也要开会议。这些会议自己都得提前准备才好。 李书记让叶飞把齐主任、姚主任请来一起商量。叶飞出了李书记办公室,先去请齐主任和姚主任到李书记办公室,又走进自己办公室,向几位等着见李书记的领导说:“对不起,请大家先回,上午李书记有事没时间和大家见面,以后再说啊。”说完点头表示歉意,他知道一旦停留就会被围住不停地询问,就把通知缩短到最短时间,根本不给大家留有询问的时间立即返回到李书记办公室,以免给李书记造成办事拖拉的印象。他刚进来,齐主任和姚主任才先后了走进来,叶飞找出纸杯,给两位主任倒了水,等两位主任落座后,自己在最下首的位置上坐下,铺开笔记本开始记录。 李书记说:“前几天省里开了个有关稳定的电视电话会,白书记亲自参加了,会后还对我市稳定工作作了部署,后面又电话里给我作了专门安排,提了几点要求,我感觉白书记讲的很好,点中了影响我市大局稳定的要害。白书记想在年中开个稳定会议,时间定在6月底7月初,所以请两位主任来商讨一下。” 齐主任说:“时间上没问题,不知道议程怎么安排,参会人员范围有多大?” 姚主任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犹豫了一下,又放了回去。 李书记道:“先说议程,议程是这样,我来主持,白书记讲话,主要从当前维稳大局形势上和今后工作的着力点上来讲,然后我对政法工作作出具体部署,这样行不行?” 齐主任说:“省里的议程是省长主持,政法委书记具体部署,书记作重要讲话。” 李书记略微停顿了一下,说:这样也好,我一会电话里再向白书记汇报,会议议程暂定为由阿勒玛斯市长主持,我对上半年工作进行总结并对下半年工作作出部署,白书记作重要讲话。 叶飞于是飞快地记录下来。 姚主任又用手摸烟,大家都明白什么意思,但李书记坚持不表态,大家也只好装胡涂。 李书记点了姚主任的名:姚主任有没有意见? 姚主任把烟盒装进口袋里,说:没意见。 接下来议定参会人员范围,最后商定主席台上依次坐白言良书记、阿勒玛斯市长、李军副书记、分管政法的人大副主任和政协副主席,参加会议的部门有政法各部门、经济口有关部门、行政管理口有关部门以及组织、宣传、统战、民宗、信访等部门和各乡镇一把手参加。 这样参会人员范围也确定完了。 最后是会议材料安排,由姚主任负责,李书记要求把民族团结、反分裂斗争以及地方渔场纠纷这几项工作写到白书记的讲话中,引起部门重视,李书记强调对经济纠纷引起上访的事情要写重一些。6月中旬拿出初稿,李书记审后报白书记定。 会议事项确定的差不多了,李书记说:“两位大主任事多,不敢多留。”边说边侧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条软中华烟,隔着桌子就近扔向齐主任:“这是我朋友捎来的两条烟,你和姚主任一人一条。” 齐主任不太抽烟,把两条烟码在一起,全摆在姚主任跟前:“姚主任写稿子辛苦,全都归你了。” 姚主任双手胸前乱挥:“哪敢要书记的烟?” 齐主任就笑:“让你拿你就拿上,书记又不抽烟。” 李书记就笑:“可不是,拿上,再放时间长一点就不能要了,可是姚主任,我还要劝你,以后要少抽一些,这样对身体不好。” 姚主任就唯唯喏喏地拿上,写满一脸感激。 通过这几天的了解,叶飞看出姚主任这个写材料的天才,真得是除了写材料什么都不会,典型的书呆子。姚主任不善于运用权力,譬如对待秘书仅以文章写的是否漂亮来衡量,秘书小周文笔一般,每次写出来的文章拿到姚主任那里基本被全盘否决,为了改善关系,小周数次买了高档烟献给姚主任,礼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文章还是被彻彻底底地否决,否决地小周对写材料基本丧失了信心,于是他专心搞起会务接待,倒也发展的有声有色。 姚主任烟瘾大,一天保持在两三盒左右,由于从不经营权力,所以各部门前来拜码头的人员见了他多有空洞的尊重而少有实质上的孝敬。为了节省开支,姚主任平时多抽低档烟。好在齐主任体贴,常常从办公经费中为他补贴一条二条,算是接济。齐主任虽然是办公室主任,但比姚主任要小四五岁,平时对姚主任很是尊重,两位主任日常相处也甚是友好。 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齐主任立即召集姚主任和办公室秘书开了个会,对会议进行了分工,会务和主持词由小周负责,吴昊天负责白书记讲话,叶飞负责李书记讲话,姚主任负责审核。 由于对政法工作不太熟悉,从齐主任办公室出来,叶飞开始去档案室查找资料,路过李书记办公室时,听到里面隐约透出些声音,看来武部长已经到了,想必两人正在研究干部任免方案,不久以后又是几家欢喜几家优啊。 到了档案室,叶飞向耿春燕要了些与政法维稳相关的资料,耿春燕一边查着资料一边说:“给你提个小建议,小叶。” “洗耳恭听”。 “去把头发理一下,你看办公室的干部全都是寸头,只有你还梳个偏锋,还是往左梳,如果再加上一撇小胡子,就跟希特勒似的。” 叶飞心里禁不住又开始感慨:“果然是市委办,连一个档案管理人员的政治觉悟都这么高。” 下午来李书记办公室,李书记交待完事情,问:“理发了?” “啊,是的!”李书记这么关心他,叶飞倒有些不自在了。 李书记点点头,又问:“谁说什么了吗?” “没有啊,换个头型,这样精神些。”叶飞本是长脸,现在理成寸头,头发直直地站立在头上,感觉把整个脸拔得有些长了,像传统农用犁地工具。 李书记看着叶飞笑了笑:“送你一句话啊,听建议是对的,但在哪都一定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要人云亦云。记住要做自已!” 叶飞明白这句话是李书记在提醒他,应该是善意的提醒,他想解释一下,又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权衡了一下利敝,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一脸庄重,恭恭敬敬地说:“我记住了”。何保国曾经告诉他谨言谨行,现在叶飞又有些感触了。 李书记却挥了一下手:“小伙子,这么严肃干嘛,我是在开玩笑呢,这就是个玩笑,不用认真,不用记住,否则以后你只会想着别人怎么说,自己什么都干不了。” 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叶飞一下理解了李书记这句话的真义,李书记其实是告诉他心中要有主心骨,头脑中时刻要有主见,不要被别人的思想所左右,这一段时间自己的感慨的确太多了,见到每一位秘书自已感慨,见到姚主任自己感慨,今天见了耿春燕自己又在感慨,而且越感慨越恐慌,感慨地对自己快没有信心了。 自己难道真的一无是处吗?他可是天京政法大学年年拿奖学金的高才生啊! 想到这里,叶飞坦然起来,自信重又回到了他的世界,他向着李书记感激地一笑:“谢谢你,李书记,我明白了。” 李书记看叶飞眼神中透露出自信,知道他的确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拍拍叶飞的肩:“每个人都有自己优秀的一面,尤其是你,这一点不要有任何怀疑,而且……”李书记忽然向叶飞探出身子,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到似的:“在我这么优秀的领导带领下,你会更优秀的。”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第22章 当官为了什么(一) 下午,叶飞去姚新办公室请教如何写李书记的讲话,姚主任正在翻阅着一摞报纸,问:“你熟不熟悉政法维稳工作?” 叶飞道:“这几天我都在看与李书记分工有关的资料,包括中央、省委、市委的政法维稳工作的政策、措施这些内容。” 姚主任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写,有没有构思”? 叶飞就苦笑道:“我怕构思不对路,以免写完就您叉叉了,到头来还要您重写。”最近叶飞和姚主任混得相当熟,所以说话也有些随意了。 姚主任合上报纸,因为有围棋牵线结缘,他非常欣赏叶飞,就笑着拖出一句河南腔调:“噫,哪能哩,俺告诉你一个法子,如果你是市委副书记,你会怎么办,你怎么安排部署工作,怎么样解决问题?用这个方法写,准能写好”。 叶飞似有所悟:“那我先去写,后面再请您指教。”还好市委的资料非常齐全,叶飞花了两天时间把讲话稿写完,感觉还算满意,又拿去给姚新主任看。 姚主任快速翻看了一遍稿件,随手找了支笔,准备画叉,叶飞就紧张的开始流汗,在写作上他一直非常自负,因为从小擅长写作,在各大报纸上投稿也常有斩获,高中、大学时代一直是学校里小有名气的文学才子,直到见识了姚新,叶飞的这种信心仿佛装满了轻气的彩色气球,被姚新主任“噗”地扎破了。姚主任举起笔,看了一眼叶飞,只见他脸色潮红,满头满脸湿漉漉的,很贴心地问:“怎么,这么热?”说着打开身后的窗户。 西凉的夏季是早穿棉袄午穿纱的气候,今早外面下着雨,窗外一股清冷的风吹了进来,湿透了的叶飞顿时浑身冰冷,忍不住全身一哆嗦,狠狠打了个冷战。 姚主任落座才刚提笔画叉,又若有所思地放下笔,返身关了窗户,说:“你到底是小伙子,火力大呵,我怎么就感觉到冷呢?” 叶飞就呵呵笑,等着姚主任修改他的稿子。 姚新倒不急于动笔,指着对面墙上的世界地图问:“小叶你看,从地图上看西凉存在哪些隐患?” 叶飞看着地图想了一会,有点不太肯定地说:“难道是内忧外患?” 姚主任点起一根烟,长足地吸了一口,拖着长长的河南腔:“对哩,你再说的具体一些,我们有哪些内忧外患?如果你是李书记怎么去解决?” 叶飞盯着地图又想了一会,缓缓地说:“从外患上来说,周边国家的极端势力对我国的渗透破坏一直都没有停止,我们需要巩固边防,采取必要手段确保边境安全;从内忧来说,我们反恐手段相对落后,群众防范意识还十分薄弱……”叶飞这样边想边说,把存在的问题,解决的措施全部一一例举了出来,待他一讲完,姚主任一拍桌子:“对哩,你看你想的多周全,拿走重写。”说着把稿子扔给了叶飞。 虽然没有画叉,叶飞明白其实这篇稿子已被姚主任完全否定了,不过经姚主任这一点拨,叶飞立即明白了问题所在。这样又反复修改了几遍,终于定稿。他把每一稿都拿出来认真地对比,反复思考着姚主任的修改意见,这次写作收获真是太大了,叶飞本身就有很扎实的写作基础,现在经姚主任这种看图说话式的一点拨,直如拨云见日一般,写作水平一下提升了一个层次。叶飞现在明白姚新为什么能够直接口述一篇文章了,在姚新的大脑中恐怕有许多幅图,他写材料就是看图说话,所以写起来很轻松。 作为回报,叶飞每晚都要陪着姚主任下几把棋,但是姚主任的天赋似乎全都贡献给写作了,也难为叶飞陪着他下了这么多天的棋,姚主任的棋艺竟然一如既往的烂,没有半点长劲。 这天早晨叶飞把文稿报给李书记审阅,李书记看完后非常满意:“看不出来啊,小叶,很有思路啊,很不错,先放在这里,后面我再看看。” 叶飞被表扬的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李书记却不以为意,站起身来:“走,到信访局去接访去。” 今天是李书记的信访接待日,早晨叶飞已和信访局联系过,今天上午有七个信访户和李书记约好见面。 李书记第一个接待的上访户叫任跃进,他几十年如一日的上访已成了当地的上访名人。20世纪80年代初,各地黑恶势力云涌,百姓苦不堪言,意见很大,中央于是下了严打指标,全国各地都忙着抓人,任跃进也被关了进去。但原因很有些荒唐,有一天他从城里回家挥手搭便车,哪想遇上了一辆囚车,那天由于严打成果不佳,车里没有装载到理想数目的嫌犯,于是车停下拉上他,并用他充了数目,也许并非如此,或许因为他长着一张并不招人待见的脸,或许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许因为他挖鼻屎的样子恶心了车上的长官--真正的原因只有老天爷才知道,反正他因此被装进囚车送进了监狱,而且被关了10年,进去时还是革命青年,出来后已开始感叹岁月蹉跎。 任跃进的遭遇博取了几许同情,几许唏嘘,也给当地政府凭添了许多苦恼。问题是以前的政府遗留下来的,现任的单位没有哪个乐于承担,何况还有一笔不小的赔偿费用--每年光是接待任务各部门就已经入不付出了,哪来多余的赔偿费? 对任跃进的遭遇,政府和公、检、法在感情上都表示出极大的同情和理解,在责任上都进行着最大的推脱。当时的案卷材料本身就不完整,经过几家部门的刻意处理,日益更加不完善,任跃进的遭遇自然搅成一锅糊涂汤。倒是几家你推我挡,在责任推脱上迅速形成了一条的完美的证据链。 任跃进被释放初期,由于监狱改造力度很大,任跃进还是比较遵纪守法的,最初几年一直都保持着低调做人、低调做事的好风格,从不乱说话。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政策、法度的宽松,任跃进终究没有抵抗住不良思想的侵蚀,逐渐不安份起来,四处讨说法,四处上访,四处告状。 任跃进上访的热情归究于1993年进京上访。那次上访卓有成效,本地政府高度重视,坐着飞机把他从京城接了回来,当地政府专门从财政划拨10万元补偿资金,任跃进有着中了大奖的感觉,很听话、很兴奋地写了感谢信和息诉罢访保证书,双方都表现出极大地满意度。政府自以为任务完成的光荣又漂亮,工作算是做到以民为本了。哪里晓得“中奖”的钱不经花,而且这又是一个挣钱的捷径,任跃进迅速调整了思路,树立了以上访为事业的行动指南,不久后开始更加频繁地上访。要命的是他的事迹无形中影响了很多上访的同行,进京上访人员年年有增无减。 当地政府吸取了以民为本的教训,改进了方式方法,以民为本嘴上喊地更加起劲,行动上却变得小心翼翼,防止再次上当,任跃进因此变得入不敷出,愈加怀念起第一次进京上访的丰硕成果,那一次不但得了财,而且还乘坐了飞机。 长年来,任跃进也积累了一些上访经验,比如每年党的代表大会和人民代表大会期间上访、当地领导更换之时上访一般都有些效果,现在换了李书记,所以任跃进前来上访,打算撞一下运气。 叶飞陪送李书记到了信访局,信访局张立军局长先向李书记介绍了任跃进的基本情况。上访人常年上访,形成了偏执性的性格,情绪上容易激动,且爱说一些过头话,多年来政府采取过劳动教养、行政拘留等措施,总体效果不佳。任跃进仿佛是上访着了魔,这边一从劳教所出来,那边就尿急般奔去上访,再后来有关领导打了招呼,通过法定程序,把任跃进送到精神病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除了呆滞一些,迟顿一些,上访的热情依然未减。 李书记问任跃进目前的情况,张立军说:“目前在家,这几年我们为了防止他越级上访,经过市委同意,对他采取了轨迹化管控的措施。 李书记问:“什么轨迹化措施,说清楚些?” “也就是随时掌握他的行踪,最初我们派了三名干警,采取一天二十四小时盯控,努力把他看牢盯死,由于警力有限,干警们压力大,后来我们利用科技化的手段跟进,在他家附近安装了两枚探头,现在看管起来方便多了,两名干警就够用了,另外我们和运管部门打好招呼,只要他外出,利用身份证购买车票、机票或者住店,我们立即就知道他的动向,由于管控措施得当,这一两年来,他一直都没能外出越级上访,我们也受到了地区信访部门的表彰”。 李书记脸色一沉,打断张立军局长的话,有些生气:“怎么能这样,就不能采取一些柔性管理的方式吗?” 张局长受了批评,脸色红起来,控制不住情绪就显得比较激动:“起初,我和您的想法一样,买了好烟好酒,过年过节都去拜见他,也不怕书记您笑话,为了让他息诉罢访,我甚至还认他做了干爹”! 张局长说到这里,眼泛泪光,看得出为了工作受了极大的委屈:“这老汉实在太难缠了,油盐不进,你这边看望他,给他送礼送钱,你前脚走,他后脚就跟着去上访了,而且他还和其他上访户搞串联,向他们传授上访经验 ,前几年每年我们市信访局都因为他被地区、甚至省里点名批评,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张立军说的是事实,其实还是作了一些保留,由于任跃进上访影响恶劣,市委责令张军限时解决这一问题,否则就下台,这问题哪是信访局能够解决的了的。干儿子被逼到要下岗,做不成人民公仆了,张立军因此发了狠,放出“要么同归于尽,要么息诉罢访”的话来,可惜这句话竟被老头录了音,幸好被及时发现,强行将录音设备收缴损毁了,才没有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干爹干儿子的情谊至此不保。 办公室走道里忽然有些吵闹,有人嚷着要见干儿子,张军虽不作声,但脸色明显有了变化,大家都明白任跃进来了,正在外面发飙,李书记也了解地差不多了,看了看叶飞,叶飞指了指外面,李书记点了一下头,叶飞开门把任跃进请进来,任跃进大刺刺地横进来,叶飞心里想,果然不招人待见。 任跃进看见张军,一脸恶笑:“干儿子你也不去看我,干爹想你了,所以来看看你,”说完话,发出一阵刺耳地笑声。 张立军强忍着悲愤,坚守着忍耐。 李书记站起身来,脸上挂着自然的笑容:人民公仆吗,都是人民的好儿子,我是市委副书记李军,你也可以说我是你的儿子。 任跃进不再笑了,自已找了位置横下,很有些不屑一顾的样子。 叶飞端了一杯茶送到任跃进面前,说:您大老远来应该是解决问题的,要不你到这里干嘛。 任跃进端过茶,故意发出很大声响地喝了一口:官官相护啊,我们老百姓告状有用吗? 李书记坐到他对面,让他不得不面向着自己,依然笑着:说说看,需要市委、政府解决什么问题,解决不了再骂不迟。 任跃进从身边包里抽出一沓材料,甩到李书记桌前,发出“啪”地一声响,口中说:“我也不抱什么希望!”虽然话依然难听,但语气已有所缓和了。 李书记笑笑,也不作声,拿起材料开始翻阅。 刚才,叶飞真担心他会和李书记引起什么冲突,现在彻底放心了,李书记的情绪根本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影响的。 第23章 当官为了什么(二) 李书记一边细心地看材料,一边听任跃进重复地说着自己的遭遇,等到看完材料,任跃进还在重复,李书记打断他的话,说:“材料我看完了,我来重复一下你的事情”,说着就快速有条理地把任跃进的事情说了一遍,中间任跃进几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李书记讲完后,又接着说:“你的意见我看有这么几条,第一,要求政府赔偿40万元,第二要求追究当时公、检、法主要领导和相关责任人的责任,是吗?” 任跃进说:“是。” 李书记问还有什么。 任跃进说:“现在官官相护,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你们解决不了我还要去北京上访。” 叶飞听了这话忽然心里感觉怪怪的,他看着任跃进,黝黑黝黑的脸庞,剔成光头后刚长出不久的头发,花白的胡子,上身着一件黄色中山装,下身套一条西裤,看着褶褶巴巴,不利落、不整洁,这人的形象,特别是语气太象一个人,那就是自己的父亲,一样的倔强,一样的仇官,他猛地想起父亲那天说过的一句话-做什么都要对得起良心啊。处理这些事,如何才能对得起良心,叶飞并不知道答案在哪里,秘书只是领导做事的辅助工具,没有什么自主权,从这一点来说,秘书的善恶对错往往取决于领导,如果领导无恶不作,秘书的作用就是为虎作伥。 他想到这里,忽然听到李书记换了个话题问任跃进:“你现在收入来源是什么?” 任跃进回答说:“哪有什么收入,我们老百姓不就靠那点地吗?一年挣不了几个钱。” 李书记又问:“家里几口人?” 任跃进说:“家里哪有人,我被判刑后,老婆跟了别人了,儿子也三十多岁了,平时给别人跑出租,也挣不了几个钱,到现在还没成家,因为我的事,到现在也不认我。” 李书记婉惜着:“您啊,要抽出时间给孩子张罗张罗,早点让他结婚有个家,这样他就认你了。” 任跃进听了,内心有些伤感:“我们这样的人家也没有人敢来。” 李书记说:“这个放心,您的问题我们一定要调查清楚,两天后我给你个答复,先这样行。” 任跃进听了就有些激动:“你们当官的总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打发我们老百姓。我不走,你现在就给我答复。” 李书记笑着说:“您别误会,我不是应付你,你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年了,你上报的材料我要召集相关部门去核实一下,你的要求我要召集相关的部门研讨一下,如果能立即解决,也不用你等到现在了,这样,后天答复你,行不行?” 任跃进说:“那我就在这里等到后天,我哪也不去。”他于是又开始重复讲自己的不幸。 李书记拦住他的话,再次替他快速重复了一遍,问:“还有没有其他要说的。” 任跃进梗着脖子不说话,看来他要表达的意思李书记全都掌握了。 李书记说:“请你相信我,我是市委副书记李军,今天是6月17日,6月19日那天我准时在这里答复你,要不然你骂我都行。” 张军局长听了就带头笑,其他人也都笑,氛围搅和地缓和了,任跃进的情绪也稳定了一些,说:“我就等你两天,如果骗我,我也不骂您,我直接到京城。” 李书记说:“相信我,老人家。”又转头对张立军说:“我先走,老人家还有不明白的,就请张局长解释,你们是一家子啊!”说完就笑着离开,大家也笑着欢送,氛围十分融洽。 叶飞陪着李书记走出房间,里面的笑声戛然而止。 李书记走进另一间办公室,这是两名副局长的办公室,两位副局长诚惶诚恐的站过来迎驾。 李书记这是换了战场,刚才如果不走,今天一天都要和任跃进纠缠,不能再接访其他群众了,所以李书记就主动撤退换了房间。叶飞于是暗自总结,其实撤退也是一种胜利。今天共接访了七位上访者,基本上都是民告官的,叶飞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民不聊生是官员们造成的。这些上访的人员,大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由于长期上访而变得有些神经质,情绪很不稳定,像要爆的火药桶。 倒有一个例外,原是一名少数民族法官,叫别克扎里,以前一直在审判着别人,三年前因为强奸罪被判刑,普通人可能要判个十年八载的,由于他在法院系统工作的缘故,加上他的老哥哥是地区行署副专员,上上下下斡旋了几次,最后判了他三年,后来又以身体不好为由保外就医了,所以实际上别克扎里法官其实没有坐过牢,只是工作保不住了,不能再为人民断案了。他的专员哥哥心疼弟弟,本想再给弟弟找份工作,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自己被调整到政协任副主任,成了闲职,弟弟工作的事一直就没有办下来。别克扎里很不服气,今天又来上访,他说:我为党工作二十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单位上就因为我的一点错误就开除了我,我们党的政策不是说不管是谁只要改了就是好同志吗?你们怎么执行的?我要求恢复工作。 别克扎里一脸自信,言谈举止一看就是大户出身,让人一方面惊叹他心里素质的强大,一方面让人生出疑惑-到底怎样的教育才能催生出这样的畜生。 李书记了解完这个案情,脸色一下黑了下来,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人竟然也敢来上访?别克扎里到底是个什么心态,恐怕从来就是有持无恐,这种没有任何良知的人怎么可能任法官,他在任法官时,到底错判过多少案件? 一名信访接待人员给别克扎里倒了一杯水,别克扎里接了过来,一边喝着一边仍然滔滔不决地诉说着自己的理由,突听“啪”地一声,李书记拍案而起:“够了!”别克扎里吓得手一哆嗦,手里的纸杯一下从手中滑了下来,这一下全部都泼到了下身上,别克扎里立即跳起来,痛地杀猪般地惨叫起来,现在正值夏季,别克扎里下身只穿了一件薄短裤,透风透气又透水,这一下可真烫的不轻。 李书记竟也不答理别克扎理,直接站起身,掏出手机面对窗口拨出一串电话号码,众人以为李书记是在给医护方面打电话,在场的人全都凝声屏气了。 “刘书记吗?你好,我是李军,我怀疑有个案件可能政法系统有人做了手脚,希望你能派两名纪检人员调查一下。” 别克扎里听到刘书记,不禁全身猛然一震,他很清楚,李军这是在给纪检委书记刘常海打电话。 电话中传出刘常海爽快的声音:“没问题,怎么配合你们?” 李书记扫了一眼窗外,眼中透着愤怒,缓缓地说:“我这边有些材料一会让我的秘书给你送过去,关于这起案件和相关办案当事人一并彻查!” 李书记挂了电话,这才转向别克扎里,眼中冷冷地射出两道寒光:“谢谢你,别克扎里。” 别克扎里本来正在痛苦地哼唧,一手提着短裤,防止短裤和要害部位摩擦更加疼痛。他本想借上访给市委施压,在他印象里,这些领导即使不给他办事,有他哥哥在,也会不看僧面看佛面的,所以他从来都是有持无恐。没想到李书记竟给纪检委刘书记挂了电话,要彻查此事。别克扎里有些害怕了,哼唧之声也小了下来,此时李书记突然说要感谢他,别克扎里倒是愣住了。 李书记继续盯着别克扎里,一字一句地说:“感谢你,为我们提供了这么一个好线索,我一定会把你办的所有案子和你本人犯的这个案子彻查一遍,给你一个交待,给西凉老百姓一个交待。” 望着李军那冰冷的眼神,别克扎里从心里打出一个寒颤:“我会告诉我哥哥的,你们都给我等着。”说完就灰溜溜地提着裤子叉着腿走了。信访局的几个干部都低声笑起来,这个别克扎里经常来纠缠,但是大家又拿他没有什么办法,这次总算出了一口恶气。 回到办公室,李军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在思考着今天上访人反映的几件事。叶飞则静静地站在一边,他知道李书记在想什么,其实他也一直在考虑着相关的问题,如果自已是李书记会怎样做,对待别克扎里这样的上访户,会向李书记一样强势吗?会不怕得罪相关领导吗?还有这种上访乱象是如何形成的?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时间过了许久,他方听到李书记低声地像在问他又像是问自己:“对待信访问题你是怎么看?” 叶飞并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凭直觉李书记对他有着很高的期望,最近李书记特别喜欢征询自己的意见,说明自己的观点李书记是认可甚至是欣赏的,这次李书记肯定不希望仅听到一些官话、套话。他思考了一下方说:“李书记,我是农村出来的,所以回答问题的角度有可能不客观,甚至有些偏激。” 李书记皱了皱眉头,没有料想叶飞抛出这样一个问题,不过立刻明白了叶飞的用意,他后面的回答肯定是倾向于老百姓的,于是说:“你的意思你从老百姓的角度看问题,那我问你我们党的宗旨是什么”? 叶飞郑重地说:“当然是为人民服务。” 李书记轻轻地点点头:“是啊,我们党的根本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党的生命力其实就根源于为人民服务,可是眼前一些党内领导同志已经忘了,党内一些不良风气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党的形象,让群众产生了怀疑,动摇了信念啊。你想,我们作为基层党政机关,不正是要勇于承担,坚决和这种现象作斗争吗?” 李书记的这一番话,让叶飞自然联想到最近报道中一些党员干部的荒唐行为,比如有记者在采访报道一起群体性事件中,问了一些代表群众利益的问题,让某个领导干部很不爽,于是就大声地质问这名记者:“你到底代表党还是代表人民!”这位领导干部已经把党和人民利益完全割裂对立了,在他眼里党是脱离群众的利益集团,这种人早就丧失了党性,实质是披着党旗外衣的反动份子。 通过一段时间的了解,他越来越敬重李军了,这真是一名踏踏实实为老百姓干事的好领导、好同志。李书记讲完,叶飞又思考了片刻才说:“李书记,对今天上访的几件个案我倒没有深入考虑,不过我倒有一些感触想向您汇报。” 李书记指着旁边的沙发,淡淡一笑:“坐下,慢慢说。” 第24章 当官为了什么(三) 叶飞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一脸的凝重:“我是农村出来的,我很了解我们农村人的心态,大家见到领导一般情况下都会怕的要命,躲都躲不及呢?他们去上访,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所以这些老百姓反映的问题基本上是真实的。我发现今天来上访的基本上都是反映政府的不作为、乱作为,这说明一个问题,我们的政府行为存在很大问题。” 李书记问:“你能说的具体一些吗?我们政府行为存在哪些问题?” 叶飞说:“我想最根本的一点是党委、政府的权力边界不清晰,在老百姓的眼里我们党委、政府什么都能管,什么都能干,这也是老百姓现在信访不信法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不但老百姓看不见党委政府的权力边界,我们党委、政府自己也看不到自己的权力边界,我想咱们随便问一名基层干部,哪些事情他可以管,哪些事情他不能管,可能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权力边界不清晰造成部门不负责任的直接恶果,今天的上访户很多都是反映这个问题,有利益了哪个部门都想伸一手,捞些好处,没有利益了,全都躲的远远的,最终的结果是群众的利益受到了侵害。举个例子来说,比如一名个体工商户在门口堆了一批食品和烟酒批发,城管可以其门面装饰不规范为由罚款,烟草专卖局可以烟草不得批发为由罚款,经贸局可以违反酒类专卖为由罚款,工商局、食品卫生管理所、质量监督管理局都可以食品不合格为由罚款,这样一个工商个体户至少有6个部门同时可以管理他。假如这个工商个体户是普通的不良商户,经营的食品是有毒有害食品,那么这些部门可以直接罚到这个商户倒闭。但是我们把这个工商个体户的身份变一下,他有背景、有后台,虽然他依然是个不良商户,但如果顾客因此吃坏了肚子,却找不到可以管理的部门,各部门会彼此推脱,让受害者来回奔波,最后往往是不了了之。我想这就是政府部门权力边界不清晰造成的后果。” 李书记听到这里,深深地皱着眉头,他是从京城下派来的,虽然有一颗拳拳赤子心,但他对基层还真没有这么深的了解,叶飞见李书记脸色有些重,就不再说话,李书记说:“我听着呢,你接着说。” 叶飞看不出李书记是否同意自己的说法,但自己的说法明显影响了李书记的情绪,他就调整了一下状态,鼓起勇气继续说:“我觉得我们解决信访个案,是在治表,治表固然重要,但只能解决个案,却不能治里断根,如要治里断根,关键还是以问题为导向,建立长效机制,堵住管理漏洞,以免再发生类似问题,所以我认为建立管用的长效机制才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当然我不否认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 李书记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写下长效机制四个大字,想了一下又问:“你对那个别克扎里上访怎么看?” 叶飞在表达自己的意见过程中,一直暗中观察着李书记的表情,看他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知道他在一定程度上还是认同了自己的观点,就暗自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其实我认为这件事反映的是另外的问题,首先是我们信访机制存在导向上的偏差,我们信访部门本身是要给群众提供一个反映诉求的平台,通过党委、政府迅速解决问题,这本是除法律途径以外的又一种解决问题的好办法,是司法裁判的补充,是一种更直接更迅速的诉求解决方式。但是随着信访工作的推进,信访解决问题与司法裁判存在越来越严重的交叉,许多涉法涉诉问题都是以信访的形式解决的。但是信访部门解决涉法涉诉问题,极易受领导意志所左右,缺乏公信力,也使司法裁判的威信受到挑战和伤害,可以这样说,无论领导解决涉法涉诉信访案件的结果是对是错,领导每解决一个案件,就会加深一次对司法裁判的伤害,长此以往还有谁会通过司法裁判解决问题,这是群众为什么信访不信法的一个重要原因。 其次我认为党对司法权的监督约束力不强,民间有很多这样的段子,如大盖帽,两头翘,吃了原告吃被告,兜里揣着避孕套;公检法司贿赂好,谁想告咱也白闹。还有大盖帽两头翘,哪里有酒哪里到,吃了喝了不算完,还说法制不健全,今天别克扎里来上访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样的人也能当法官,这种败类审判的案子又怎么保证司法的公正性?又怎能赢得群众的认可?这也是导致群众信访不信法的一个重要原因。所以我认为加强对司法权力的约束,保证司法权力公正,树立司法公信力,是我们当前要抓紧做好的一件大事。” 李书记听到这里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地踱步:“你是说解决信访个案是一个方面,最重要的是建立长效机制,从根源上预防发生这些问题。” 叶飞点点头,一脸的郑重:“建立长效机制,树立司法权威,让群众相信法律这是根本。” “那么对这两起个案,你有什么看法?” 关于这两起个案,如何解决,叶飞其实也一直在考虑,心中也没有特别好的办法,李书记问完,他又考虑了一会,说:“李书记您知道,我是法学专业毕业的,另外直到现在我都在天京报社做着特约记者,现在我成了一名秘书,这一阵我一直在自省,我发现我自身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看待问题尖锐而缺乏解决对策,研究问题有深度而缺乏宽度,解决问题硬搬法律法规,教条僵硬而缺乏变通,这是我的硬伤,没有几年的历练,我无法解决这些问题。”叶飞停了一下,李书记并没有说话,像在等待他继续说,又像在想着什么。 的确,叶飞最近不断在自省自查,他想努力提高自已,使自已看待问题、解决问题能够客观、公正,过了一会,叶飞继续说道:“关于任跃进上访的第一个要求,是申请政府赔偿40万元。从法律的角度上来看,因为我国的国家赔偿法是1994年公布自1995年1月1日起才施行的,是没有溯及力的,所以从法律的角度上来是不赔的,可任跃进的上访问题并没有解决,这是法律的硬伤。从国家补偿的角度来说,政府已经为他补偿10万元,这个数目按当时的经济条件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即使比照国家赔偿法也不会赔这么多,从当时的条件上说还是比较客观公正的,所以我认为不应该再给他赔偿或补偿。任跃进的第二个请求是追究责任人的责任。信访局报送的资料显示当时案卷显示责任人共有4个,其中2名都已去世,在世的2人也已经退休,而且档案资料相当不完善,追查下去有很大难度。但是我认为再有难度也要追查,毕竟相关责任人太不负责了,一个人有多少个10年,这是赤裸裸的侵害他人人权,无论在职不在职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任跃进本人应该并不想追查责任人责任,他的主要目的是以此施压党委政府谋取利益,即使我们这次满足了他的第一个要求,赔了他40万,过上几年,他一定还会上访。 叶飞这样说着,李书记站起身来端起自己的茶杯,叶飞连忙接过去续上水递给李书记,李书记问:“这么说,即使我们这次给了他补偿,任跃进仍有上访的可能。” 叶飞有些口干舌燥,自己也倒了一杯水喝了几口,李书记看到眼里暗暗地点点头,这个小叶刚来时有点不自信,显得有些怯懦,他就想多留给他一些时间去适应这个环境,没想到这小子适应的这么快,更没想到他的想法和见解这么深,虽然叶飞讲的某些方面还不太成熟,但是这个刚刚进市委办的年青人能有这个见解,恐怕西凉在他这个年龄中再找不到第二个。 叶飞说:“是的,上次政府给他补贴了10万元,任跃进还写了保证书,结果不是一样还在上访吗,而且如果我们再次给他补偿,一定会给其他上访户形成导向效应,就是大闹大解决,小闹小解决,不闹不解决 。如果我们依法追查责任人的责任,则可以树立法律的权威,并给他一个交待,给公众一个交待。” 李书记用手由上而下梳理了几遍头发,很有感触地说:“是啊,真是个难办的事。” 叶飞也不再说话,沉静了一会,李书记又问:你再谈谈别克扎里案件。 叶飞说:“别克扎里案件其实案情上非常简单,复杂的是人为干涉因素。因为强奸案件一般情况判3年以上10年以下,情节严重的可判处死刑。从案情上来看,别克扎里最少要判处8年以上,所以这里面一定有人运作,如果翻案定会牵扯出许多人,到时候您的压力会很大的。如果真要查,其实并不难,只要把受害人叫来问一下就行,这方面的线索会很多的”。 李书记站起来走了几步,他何尝不知道这个案件中牵扯到一些势力,搞不好会牵扯出地厅级领导干部,这个政治因素不得不考虑,但难道因为担心政治影响就视而不见么?这是自己做不到的,李书记紧攥着拳头,停下脚步,目光透过窗户看到远方,楼外广场一片和谐景象,有的市民们在悠闲地散步,有的小商贩在摆着地摊叫卖着,李书记望着窗外缓慢而坚定地说:“无数先烈用鲜血和生命才换来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绝不能让先烈的鲜血白流,绝不能让今天的幸福生活葬送在我们这一代,哪怕粉身碎骨!”他转过身,看着叶飞,目光无比坚毅。 随后两天两件个案的办理,既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李书记给任跃进解决了两个问题:第一为他解决了低保问题。第二任跃进的孩子会开车,李书记给有关部门打了招呼,为任跃进的儿子找了一条往省里跑的线路指标,这样他也算是有个工作了,生活稳定下来再成个家也不难了。 何跃进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这回收获到超过预期的收成,脸上露出笑容,连声说谢谢领导。 李书记说:“关于你提出赔偿40万元的赔偿要求。我们查了一下,按法律规定来说,1993年政府补偿了你10万元,我们按这一年的平均工资的20倍算,这一年平均工资是3450元,应该是6万9千元。这样算来,政府其实给你补偿的是多的了,所以你再要40万是没有依据的。” 何跃进又要激动,李书记说:“其实你也明白,政府为你儿子的那条线路如果没有个几万元是争取不来的,他靠那条线路每年收入最少得二三万,相当三四个人一年的工资,你认为怎么样?” 何跃进不作声。 李书记摆出一张纸递到何跃进面前:“如果同意,你就在这上面签字。” 叶飞扫了一眼,是一份不再上访的保证书,应该是信访局提供的。 何跃进看了看,思索了一下,说:“要不是您李书记,我一定不会签字,一定要告到京城去。” 李书记说:“我也没有强迫您签啊,你可以不签。”说完指示叶飞收回这份保证书。 何跃进赶紧牢牢摁住保证书,拿出笔在上面飞快地签了名,算是为自己的清白作了妥协。这件事就这样解决了。 送走何跃,李书记沉闷了一回,长叹一声:“我国的法治道路,真得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说完将保证书递给叶飞,“通知信访局存档”,语气中带着几许无耐。 后来,叶飞得知,李书记是想通过法律途径追究当事人的责任,和白书记交流看法后,白书记是反对的,主要原因是事情过了这么多年,以现在手头上的证据根本查不出是谁在恶作剧的,追究当事人的责任难度太大,这只能是历史的错误。另外按照国家赔偿法来讲,这件事是国家赔偿法颁布之前发生的,国家赔偿法规定如果第三方有错误,国家不赔偿,所以从国家赔偿法的角度上来说国家根本就不可能赔偿,难怪有人称国家赔偿法又叫做国家不赔法,核心意思是能不赔就不赔,这也使得这一法律饱受国际社会的诟病的原因。 其实这种案件在那个年代并不是少见,不进行国家赔偿却可以进行国家补偿。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国家赔偿的前提是国家错了,国家补偿的前提是谁都没有错,国家从人道的意义上帮助,前者是纠错,后者是帮助,性质上有本质的不同。但对受害人来说,只要不注重政治意义上的平反,经济上完全能够得到补偿的。 叶飞了解到,李书记并没有和白书记探讨国家补偿这一措施,一方面正如叶飞所说,从救济途径来说已经完成了救济,再救济已经没有了依据,另一方面即使李书记同意再给他补40万,白书记却绝对不会同意,对西凉这个边远城市来说,40万算得上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真要是按他的要求补偿,一定会引起巨大的宣传效应,上访势头必将大幅增加,而且市里根本就没有这笔预算资金。这样李书记退一步求其次,动用个人权力,在交通上为任跃进谋一个出路。 别克扎里案件倒没有什么动静,不过叶飞已渐渐了解了李书记的做事风格,他是外圆内方,对自己掌管的领域他一向把握地很好,别克扎里案件表面上看死水一潭,没有什么动静,但叶飞感觉这丘平静的潭水下隐藏着巨大的能量,终有一天定会催生出巨大的漩涡,将这里搅的天翻地暗,鱼虾跳岸。 第25章 哀悼黄婆(一) 叶飞没有猜错,李书记之所以按兵不动,因为他在等待一个时机。 6月28日,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政法工作会议胜利召开,自然是一个成功的大会,胜利的大会,继往开来的大会。 这天晚上正在加班写个材料,盛军打来电话,叶飞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已调离开学校了,虽然才一个月,但仿佛早已离开了那所学校,这段时间他是全身心的扑在工作上,心无杂念,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名教师似的。盛军的电话一下子让他恢复了记忆,接过电话,心里生出一种久违的亲近感:“好啊,盛大人”。 话刚说出口,叶飞就后了悔,这口气会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果然盛军不客气地说:“好啊,叶大人,才调走几天啊就学会官腔官调了。” 叶飞立时现出原形:“好了,哥们,别笑话我了。” 盛军仿佛并没有心情听他解释,告诉了他两个消息,第一是王小山的校长被免了,他被调进市教育局,没有安排具体工作,等于假休了。 王小山的任免并不令人意外,校长的任命权在市教育局,王小山被免肯定和那次渔场群众的上访有关系,现在刚好是暑假,这个时节免去他的职务最合适。叶飞想到的却是李书记答应三个月内答复渔场上访人员的几件事情,现在已经快过去两个月了,不知李书记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第二个消息是黄婆去世了,这个消息很令人意外:“黄婆是谁?” “我也没见过,听蔡玲儿说就是到各家蹭吃蹭喝的一个老太婆。”如果盛军不提醒,叶飞根本想不起来,现在记忆中的那个畏首畏尾的蹭吃蹭喝的黄婆一下从他大脑中浮现了出来,不过他仍然很意外,为什么盛军这么关心黄婆。 “李天鸣老校长要给她开个追悼会,看大家都能不能参加,你去不去?” “怎么,给她开追悼会?”叶飞有些糊涂了,就因为李校长和她是邻居? “你听我说,这个黄婆真是一个传奇”,盛军把黄婆的故事简要讲了一遍。 原来,黄婆的死是李校长的夫人李婶发现的,最近几天也不见黄婆来李婶家里吃饭,李婶不禁有些奇怪,就到黄婆家看了看,才发现黄婆已经死在了床上。 邻居们为黄婆整理遗物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在黄婆唯一的家俱-一个箱子里有一摞厚厚的收据,还有一千元钱,一封信,信上写了短短地几句话,大家这时才知道黄婆不是文盲,而且从工整、娟秀的字迹和文笔上看,她应该还很有学问: “我尽全力资助贫困子女78名,到死为止,愿他们不像我一样孤苦伶仃。感谢李婶,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日常关心、帮助!这一千元,拜脱李婶把我打扮的体面一些,活着未能体面,死去可要体面地去见我死去的家人。我叫黄雅馨,我的丈夫和孩子是在文革中被他们活活打死的。 最后我郑重声明:我不会感谢,特此声明!” 邻居们把信递给李婶看,李婶已哭得看不下去。 李校长看了,把最后一行字撕掉,说:“大家都不要乱说,搞不好反革命哩。”说完眼泪也哗哗地流。 收据是黄婆通过邮局邮寄捐款留下的,李校长让人统计了一下,整整62万元。 李校长找到场党委书记夏明泽,希望场里给李婶开个追悼会,宣扬一下她的事迹,但不知怎么,那信的内容已被传开了,夏明泽自然知道,所以夏明泽从政治层面上思考后,坚决地回绝了,并给李校长上了一堂政治课,让他别掺合这事。 但李校长像是着了魔,原本儒雅柔和的本性完全化成了文人的傲骨,执拗的像头老骡子,场里领导不管,他就坚持自己掏钱筹办,追悼会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二点召开。 听了黄婆的故事,叶飞眼窝一热,明天盛军开车送蔡玲儿去参加追悼会,问他去不去,如果去就一起去。 叶飞说:“去,当然去。”以前他有些看不起黄婆,此时他心里充满愧疚。 盛军却说:“先别急着说去,你可能还不知道,有人传出话来,王小山校长被免,是你使得坏。” 叶飞听得莫名其妙:“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 电话里传来盛军的笑声:“别搞得这么紧张,他被免,是渔场老师们的心愿,所以大家都很感激你,奉你为英雄。” 叶飞说:“别乱感激啊,真没我的事,就算我想,我也没那么大的能量啊?” 盛军说:“我知道与你无关,关键是其他人不信哟,听说那次上访王小山给渔民出过力,很有些威信,所以场里有些渔民对你有些看法。” 原以为自己这次回去算是荣归故里了,哪料想是以卖国贼的形象回去了,叶飞急了:“这是哪个混蛋编排我,我在学校也没招着谁惹着谁啊,为什么有人这样诬陷我?”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王小山自己?他被免了,肯定会怀疑到自己身上来,一定是他诬陷自己的,真是小人的作派,想不到都调出来了还躲不过他,真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想到这里,叶飞心里无比懊恼:“唉,人言可畏啊。” 盛军说:“你不会不去了,那可就真给故意中伤你的人留下把柄了,我觉得你要去,就当什么也不知道一样。” 叶飞笑道:“当然要去,这点小伎俩还打不倒我!”其实他去渔场还有一个意图,就是了解一下李书记上次和渔民达成的协议的执行情况,以便为李军书记下一步开展工作提供参考。 挂了电话,再无心思写材料,原本逐渐清晰的思路被刚才的电话又搅成了一锅糊涂汤,正烦闷间,就听有人敲门,门并没有关,姚主任站在门口,用手敲着门框,献出一脸笑意:“还在加班?” 叶飞明白姚主任的用意,这老人家一定想要他陪着下围棋。 他站起来:“维稳会这不刚开完吗,我想下半年肯定要开党群口会议,先提前给李书记写个讲话稿,算是练练笔,不过党群工作本身有些虚,所以写着写着就不知道如何下手了。” 姚主任走上前,拿过鼠标,翻看了一下电脑上的提纲:“写得不错,层次分明,开始填内容了。” “具体内容不知道写什么,对这项工作我没什么概念啊,也还没有请教李书记。” 姚主任拿过资料,迅速地翻了一遍,说:“主要是你对党群口这块工作不熟悉,而且党群口的工作比较虚,想写实是有些不容易,不过天下文章一大抄嘛,要先看看以前的材料是怎么写的,平时的报纸上是如何报道的,不断积累,然后再加上李书记的思想和他的语气风格,这篇稿子才能形成,你现在应该知道李书记的讲话风格了?” 叶飞回答道:“干脆利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不愿唱高调,但是我怎么感觉党群口的工作不唱高调就没什么可写的了啊。” 姚主任说:“不错,你了解得很准,办公室这帮秘书锤子们也就你可以写点东西。”照以前,姚新这么说,叶飞一定会觉得他太狂傲,现在却只能一味在他面前谦虚的份。 “这样,我来说,你来写,你打字快”,姚主任稳稳当当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点上一支烟,翻着手中的材料,考虑了几分钟,就开始不间断地口述起来,不足一个小时,这一篇讲话稿就完成了,叶飞内心再一次翻起惊涛骇浪,他看了一下叶码,15页半,按每页400字计算,怎么也得6000来个字,就算自己提前写完了3000字,还剩3000字,而且他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直接就可以按叶飞的思路切入进去,立即续写,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怎能相信:“您太厉害了,怎么能这样?怎么做到的?” 姚主任也不说话,走到电脑前,又顺了一便内容,改动了几处:“好了,大功告成,怎样感谢我?” 叶飞摆出一幅任人宰割地样子:“只要您不累,愿意奉陪到底!” 姚主任续上一根烟,说:“走,到我办公室去,那把棋也不知赢了没有?” 叶飞明白他肯定又是下不过别人,然后想通过耍赖赢了对方,只好暗自摇头,这老人家棋德简直太差了! 第二天早晨,请了半天假,给盛军拨了电话,盛军问清楚他的位置,不一会,一辆车就停到他的跟前。车前座默色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来,就看到蔡玲儿望着他灿烂地笑,叶飞连忙伸出手握着蔡玲儿的手在车外摇:“大美女,一阵时间不见你,真是想死了,”一边作势要抱抱,盛军就狠狠地发了声:“唉!唉!唉!哥们,我媳妇!” 叶飞松开手,递上笑脸:“不好意思,没控制住。”打开车后门,坐了上来,四处张望,车内干净整洁,散发着淡淡的香,忍不住开始损他:“呵,香车、美女,行啊,盛大人,我们劳动人民还在贫困线上挣扎,你却提前步入小资产阶级的幸福小康生活了。” 蔡玲儿转过头,说:“当了领导了,还和学校一样总没正形。”就见长长的耳坠在她脸侧晃动,映衬的整个人雍荣华贵。 盛军左车把着方向盘,右手揽过蔡玲儿:“别理他,从小就这样,见不得别人好。”说着从后视镜里向叶飞挤着眼睛。 他这又是贬低他人以抬高自己的身价,真不知道背地里怎么编排叶飞呢,叶飞无法,只好虚空对着倒车镜挥挥拳,口中说:“请注意影响啊,后面还坐着个单身狗呢,唉,你们什么时候办事啊?” 盛军说:“9月份。” 蔡玲儿就推开盛军,坐直了身子。 盛军又对叶飞挤挤眼,叶飞察觉出了一点韵味,抓住机会反击:“蔡琳儿,我以男闺蜜的身份劝告你,一定不能轻易答应啊,他家有钱有权有势,钻戒啊、大房子啊、车啊什么的一件都不能少,而且一定要婚前弄到手,否则,婚后再提门都没有!” 倒车镜里盛军的眼睛都快眨出火花了,叶飞装做看不见,坚持说完。盛军气地哼出一阵长腔:“使坏啊,你就使坏啊!” 蔡琳儿说:“人家说的也没错啊。”盛军就住了嘴,开始专心开车。 蔡琳儿转过头说:“叶飞,没想到你对好朋友就这样,哪有这样撺掇挑唆朋友媳妇的?” 叶飞“啊”了几声,不知如何辩白。盛军却听的浑身舒坦,思维开阔,迅速出击,进一步巩固成果:你“啊”什么“啊”,你就整个心术不正、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的家伙,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歪瓜裂枣的朋友。” 叶飞只好说:“打群架我打不过你们,我忍还不行吗?” 盛军和蔡琳儿竟然齐声说道:“再多嘴把你扔下去。” “靠!心有灵犀的一对狗男女!”叶飞愤愤然地。 不觉间,车到了东方红渔场。追悼会在黄婆家召开,黄婆家就在李校长家隔壁,所以很好找,车快到时,远远看见前面临时搭建了一个棚子,棚子下聚了一大群人,至少有七八百人,看来场里多数渔民都到了,阵势不小。因为现在有私家车的并不多,人们又仇富,叶飞担心影响不好,就让盛军找了个僻静处停好车,三个人步行走进灵棚,没有人和他们打招呼,所以感觉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灵棚下放着朱红色的棺材,灵棚正中是黄婆的遗像,端庄的有些认不出来了,遗像下是一个大大的奠字,遗像上方拉一横幅,写着沉痛哀悼黄雅馨老师与世长辞,叶飞想,原来黄婆的名字这么雅,到底多大的磨难才让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遗像两边垂下一幅对子:生前骂名死后赞,羞煞世俗千万人。这幅对子通俗的没有一点文学性,人人都可以看懂,人人都看到心里去了,叶飞想这里聚那么多人,但却并不太嘈杂,是大家都在心里面哀悼黄婆。这些年,很多人心里越来越浮躁,经常看到很多人甚至钻营到葬礼上拉关系走后门,所以很多葬礼搞得隆重并不沉痛。 第26章 哀悼黄婆(二) 三个人依次各拿了一束香、一叠纸放进棺材前的火盆中烧了,又对着棺材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行礼完毕,有人拍了一下叶飞的肩膀,叶飞转头一看,是齐明,知道他也赶过来了,就伸出手和他重重地握了一下。齐明又和蔡玲儿、盛军点点头打了招呼,只见礼貌,不见热情,盛军知道缘由,摆出一副平和的态度,装作并不在意,想来很是懂得骄兵必败的道理。齐明引三人进到旁边一个房间,李校长正坐在正中一个桌子前登记人员名单,旁边放一纸箱做的募捐箱,登记过的人就往里面投份子钱,叶飞看到李校长有些吃惊,李校长这一年多来老得真快,脸颊深凹下去,现出一个标准的骷髅头形,脸上的皱褶密密麻麻地织着,他今年还不到60岁,看起来却像一下老了十岁的样子,真正是提前进入到古稀之年,看来权力就像武侠小说里的内功,没了权力就是泄了真气,整个人坍塌了下来。 叶飞看得有些心疼,走上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李校长好。”李校长正在做着记录,听到声音抬起头瞟了一眼,忽然站起来,竟有些颤颤巍巍的样子,一把攥住叶飞的手:“叶老师啊……叶秘书,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和他们一样不来了呢,来来,坐,坐。” 说着让叶飞坐到自己的凳子上,叶飞道:“校长,您先忙着,我站在一边就行,等您闲了我们再聊,”说完抽出手,拿出份子钱交给李校长,李校长点了点数目,指指纸箱,让投到纸箱里,就坐下继续登记。 叶飞几人站了一会,屋里人多,就又和李校长打了招呼走出门外等着,几个人就走出房间,齐明撞了一下叶飞,低声说:“你右面,王小山。” 叶飞就向右边看,灵棚左前方不远处摆几条长凳,并排坐着十几个人,有一双眼睛正狠狠地盯着他,正是王小山,叶飞心里打了个冷颤:“王小山真以为他的校长是他弄下来的,对他算是彻底误会了。” 他可不想随便树敌,昨天晚上叶飞已想了几种对策,很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挺直了胸膛走过去,语气中满怀尊敬的说道:“王校长也来了。” 王校长本是从流氓阵营中杀出来的绿林好汉,这回不当校长了,自然恢复了流氓的本性:“操,你能来,我就不能来。” 旁边几个人听了就发出嘿嘿的冷笑声。 叶飞左右看看,他进一步明白盛军昨天说渔民们对他有些看法的是什么意思了。 这几个渔民也都是场里的混混,都不是什么善类。 叶飞依然笑容满面,主动伸出手捉住王校长的手握住,说:“王校长,真巧啊,前几天到库尔特乡政府碰见您儿子了,您也不给我说一下,搞得我很被动,自己老领导的孩子都没认出来。” 王小山的儿子去年刚毕业,到处托关系找路子,今年好不容易在库尔特乡政府办公室当一名临时文书,虽然没有解决编制待遇,但毕竟有了一份工作,而且以后乡里招录公务员时有优先录取的优势。叶飞话里的意思是我知道你儿子目前的状态,如果咱俩关系到位,我自然会帮助你,如果关系处理不好,那以我目前的身份,让你儿子失去工作还是不难的。 王小山江湖上混久了,岂不明白叶飞的意思,脸上的表情就像春天河里开化的冰,笑容有如破冰后跃出的鱼儿,突然的令人意外,叶飞松开王小山的手,王小山却站起来,重新捉住叶飞的手,恭维着说:“呵呵,以后还要多仰仗兄弟啊。” 叶飞笑道:“哪里哪里,我走到哪里心里都明白,我是东方红学校出来的老师,你是我的老领导啊。” 王小山腾出地方让叶飞坐,叶飞坚决不坐,相持的结果是两人共同坐下,手依然相互拉着,仿佛是多年不见的生死兄弟,两个人讨论的有些热烈,王小山笑得有些夸张,和当下的氛围有些违背,叶飞就善意地抽出手,把食指放在嘴上,笑着吁了一下。王小山四处张望一下,拍拍叶飞的腿,低声说:“见笑了,见笑了,兄弟。” 叶飞也低声说:“一样,一样,见到您啊,激动的忘了今天要干什么,回头再聊,改天到市里请你喝酒,我先去那边和几个熟人打个招呼,您先坐着。” 说完,叶飞站起身,王小山也赶紧站起来,王小山个子矮,叶飞就越过王小山的头顶看他身后两侧几个原本蠢蠢欲动的家伙,现在全在发呆,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叶飞顿时信心倍增,向他们微微点了一下头,逼着几个人全都恭恭敬敬地向他回敬点头礼。 权力真得很奇怪,它似乎具有魔力,能使人高尚,也能使人堕落;能成就一个人,也能毁掉一个人。能让人增长信心,居高临下看万物,能瞬间让万民敬仰,有时叶飞想,即使一个弱智当政,也能引起众人的崇拜,也能让正常人感受到不一般地压力。 像王小山这些人就感受到了压力,但叶飞可不是弱智。 告别王小山,叶飞这才发现齐明像保镖一样地一直跟在他后面,叶飞明白他是怕别人伤害自己,心里有些感动,哪天自己出人头地,一定要用齐明这个人,见齐明张嘴要说话,叶飞知道他要表达什么,就皱了一下眉,示意不要乱讲,齐明就没不作声了。 不多时,黄勇、谢建国还有其他几个学校的老师都到了,大家相互打了招呼,围在叶飞左右。叶飞想,这些人其实也都看到了王小山,但包括谢建国在内,都装作没看见,看来盛军说的不错,王小山下台是民心所向。 叶飞忽然从人群中看到李卫父亲,对方也明显看到了他并且不好意思地笑了,叶飞举起手打了个招呼,李卫父亲也摇了一下手算是回敬,叶飞正好想问问李书记交代的事,就走过去,可是竟然一下子忘了他的名字,于是停下脚步,弯下身子,认真地重新系了一遍鞋带,忽然想起他叫李龙海,心里暗自庆幸,否则真不知要反复系几遍鞋带,他重新站直身子,迎着李龙海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低声说:“龙海大哥好,好久不见,您一切可好?” 李龙海上次被打的吐了血,但看脸色应该康复得还不错,听见叶飞叫他的名字,感觉很是光荣,他伸出手和叶飞有力地握了握,说:“谢谢你啊,叶老师,上次您让齐老师过来看我,还带了1000元,真不知怎么谢你啊。” 叶飞想起上次自己交给齐明500元,让他交给李龙海,齐飞自己又拿出500元凑成1000元交给李龙海,原以为齐飞是以他们两人的名义送给李龙海的,没想到齐飞是以叶飞他个人的名义捐出的,叶飞心里就有些震憾,这个齐明,看着愣头愣脑的,不会作事,但他这种李魁式的仗义绝对会为朋友两肋插刀的,是真正的朋友,叶飞转过头,齐明果然还忠实地跟在他身后,叶飞拉过齐明,说:“那是齐老师和我共同的一点心意,只要看到您身体恢复了,我们就放心了。李哥,这里说话碍事,我们到那边聊,李卫怎么样了,学习还好?” 两人一边谈,一边走到僻静处,李龙海说:“李卫转回老家上学了,我实在管不住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就是不想上学了,怎么说都不听,不久前我打了他几下,没想到跑出去好几天不回家,期末考试都没参加,没办法,我只好把他送回青海老家去上学,换换环境。” 叶飞明白上次那个事情对李卫的打击太大了,给这个孩子的心理带来了巨大创伤,就劝道:“孩子心理上有个适应,慢慢就好了,不管怎么说不能辍学啊,一定要把学念完,再说这孩子学习一直都很好,不上学多太可惜了。” 李龙海重重地叹口气:“谁说不是呢?可是我没有办法啊,看他下学期在老家的表现再说。” 叶飞说:“这样,你把李卫的地址给我,我定期给他写信,看看能不能劝劝他。” 李龙海哈着腰不断点头,说:“谢谢您,叶老师,这孩子其实就听您的,拜托您了。” 叶飞笑了笑:“你就这样给李卫说,如果让叶老师高兴,就要好好学习,不能让叶老师失望。” 李龙海连声答应着。 叶飞看看四周,大家都沉浸到自己的圈子里,三三两两地说着什么,没有人注意他,就用手指指人群,低声问:“最近大家情绪怎么样?” 李龙海明白他要问什么,回答道:“还可以,这都感谢李书记做的几件事,把我们放了以后,又追究了打人者的责任,场里也为我们受伤的人发了些慰问金,目前大家情绪还算可以,主要问题是野牛公司还没有退出这里,这件事如果不解决,大家迟早还要闹。” 叶飞这才明白,这些日子,李书记其实一直在做些事情,只不过他不知道罢了,作为秘书却不掌握领导干了些什么,叶飞心里有些愧疚,但他脸上仍然很平静,说:“这件事,李书记还在办,我知道李哥您在这里很有威望,是场里的群众代表,你一定要让大家保持克制,我给您留个电话,以后有事能先和我通个气吗?咱们争取共同把这件事情处理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龙海连连点头答应着。 这时,灵棚处有人喊:“静一静,追悼会开始了。” 人群很自然围到灵棚前,李校长已经站在灵棚前,两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都静了下来,李校长开始致悼词: “今天,我们自发给黄雅馨同志办这个追悼会,想必大家都知道原因,黄婆……黄雅馨虽不是老师,可是她却胜似教师,尤其胜过我这个不称职的校长,她先后共资助了78名学生,一直到死,我们谁能做到?我做不到,以前我打心眼里瞧不起她,可以说就从来没有瞧得起过她,她到我们吃饭,我竟然竟然说她像我家的狗黄雅馨老师对不起了” 李校长哽咽着,回过身对着棺材里的遗体深深地鞠了一躬,人们也自发地随着李校长开始鞠躬,人群中不时传出抽泣声。 李校长待情绪平稳一些,接着说:“黄雅馨同志的事迹像一把利剑,刺的我们体无完肤,刺得我们的心鲜血直流,刺得我们终于看到了自已的自私自利。直到今天我们才发现她是多么伟大,她的伟大,照耀着我们的渺小,照耀出我们内心的阴暗,她才是真正地人民教师!良心教师!是我们在座所有人的教师!” 李校长忽然举起拳头,大声说:“黄雅馨老师永垂不朽,我提议向这位伟大教师、伟大母亲三鞠躬!” 大家都随着李校长鞠躬,人群中的哭泣声越来越大。 人哪有十全十美的,人没有绝对的善,也没有绝对的恶,也许因为一件事,也许因为一瞬间就能流芳百世,正如流星划过夜空,以最耀眼的一抹留存人们心底足矣。黄雅馨正是这颗流星,她瞬间的闪耀,点亮了多少阴暗,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了深深地震撼,都在流着眼泪,渔民们如此,李天鸣如此,王小山也是如此,人性的善良本性理应如此。 礼毕,李校长继续说:“今天,全场共有1116人自发到此悼念黄雅馨老师,我代表她感谢大家,说完面向人群深深地鞠了一躬,由于这几天劳累,鞠完躬后李校长身子就有些摇晃,李婶心痛地上前扶着他,一边仍然抹着泪,李校长匀了口气,接着说:“刚才大家都出了份子钱,刚才我安排人算了一下,共是元,加上黄雅馨老师身后的1000元,共计元,我提议,这些钱继续以黄雅馨老师的名义资助这些学生,大家同意吗?” 大家齐声说好,又有人问办丧事如棺材寿衣不是也要花一笔钱吗?李校长说:“这个钱我出,算是我的赔罪,”有人说:“那哪行,不能由你一人负担啊,”李校长说:“这个不要再议了,就这样了。”接着又说:“这笔钱,我想就叫雅馨基金,黄老师正在资助的学生还有7人,1名大学生,2名高中生,3名初中生,1名小学生,从她资助的发票上看每个大学生每月她给200元,每名高中生100元,每名初中生和小学生50元,我想用这笔资金替她继续资助下去” 叶飞想,这样算,每个月黄老师至少要捐六、七百元,现在人均收入也就是300元左右,看来黄老师是把平时挣得反有钱全部都资助给学生了,怪不得平时四处蹭吃蹭喝呢?唉真是一个活雷锋啊,可这样的人怎么在遗嘱上就写出那样反动的话呢? 接下来李校长和在场的群众一起定了几件事:一是雅馨基金存入本地信用社;二是雅馨基金理事会成员15名,除了李龙海,其他都是一些有威望的长者,具体负责基金章程的起草、基金的日常管理和使用等等,全部都顺利通过了。 因为单位有事,开完追悼会叶飞要赶着回市里,与盛军商量着提前走,就和李校长、王校长等人告辞。齐明本也想去市里,却不想乘蔡玲儿和盛军的车,所以就留下晚点走,叶飞就拉着齐明到一边,让他想办法了解一下渔民的近况,特别是有没有群体访的迹象,让他下午上班前告诉他,齐明郑重地点头答应着。 不过让叶飞没想到的是参加黄婆的追悼会竟成为日后对手攻击他的把柄,险些葬送他的政治生命。 第27章 一场正风肃纪的风暴来临(一) 下午上班,叶飞向李书记报告了东方红渔场渔民的情况,李书记听说渔民情绪很稳定就有些放心了,告诉叶飞要加强和野牛公司的联系,请他们立即来人磋商解决方案。 叶飞回到办公室,正准备给野牛公司打电话,纪委副书记罗先河、政法委常务副书记谢民两人走进来,要给李书记汇报工作。 叶飞知道他们为何而来,6月28日政法工作会议上李书记当场做出部署,成立了一个政法部门正风肃纪督导组,由政法委牵头、纪检委配合,联合在政法各部门开展政法干警队伍整顿督查活动。这次罗、谢两人前来汇报工作,内容应该就是这次活动的开展情况。 叶飞引着两位进了李书记办公室就坐,给他们倒了水,准备出去,李军说:“小叶就别出去了,一起听听工作进展情况。” 罗谢二人相互对望了一眼,均想,这种高度涉密的工作除非高度信任的人才能在场,没想到李书记竟然让叶飞留下来,看来,这个秘书以后定将大有前途。 叶飞于是坐在沙发一角,听罗谢二人汇报工作。谢民先开口说道:“我们按照书记的指示,督促政法各部门全面开展了案件自查工作,从自查结果上看,各单位办案流程规范,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是各部门的自查书面汇报材料,请您过目。” 李军接过材料翻阅着,材料的内容一律高大上,干警队伍遵纪守法,爱民如子,严格执行法定程序办理案件,坚决杜绝违法乱纪行为等等。看到这些李军并不意外,多年来,政法部门每年都要搞一次自查活动,没有哪次能自查出问题来。其实这种自查活动效果如何上上下下都清楚,上级开个会部署一下自查活动,再抽个时间下去转一转,下级召集人员写个材料汇报一下,这样一来一往,从档案上看整个活动就是有安排、有部署、有计划、有检查、有结果了。 听了谢民的话,李书记笑笑:“这个自查的结果,你觉得怎么样?” 谢民道:“有句民谣说法更是贴切,工作就是开会,管理就是收费,检查就是喝醉,验收就是受贿!我想此句民谣算是道出了个中缘由!” 谢民今年50来岁,当过审计局局长、乡党委书记,工作作风硬朗,但一直没能再往上走一步,也许与他的工作作风有关,现在岁数大了,提拔更没有希望了,谢民也知道这一点,说话办事的胆气反而更强大了。 李书记呵呵一笑,却并没有表态,只听他继续往下说:“我们同时开展了案件评查活动,从抽查的案卷资料上看,这些案卷材料所反映出的程序合法,没有什么问题。可是有的案件结果却透出不公正的影子。我有一个感觉,就是有些人通过合法程序的手段为非法办案披上了合法的外衣。” 说到这里,谢民停了一下,看着李书记,李书记的脸上却十分平静,并没有任何打断他的意思,似乎他早清楚这个问题。谢民就继续说:“比如别克扎里案件也是我们这次督查评查的案卷之一,这起案件如果仅从案卷上看,就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案卷材料规范、程序规范,现有罪名证据扎实,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一般来说强奸罪被判3-10年,恶性案件可能判处无期徒刑甚至死刑,别克扎里却只判了3年有期徒刑。这种量刑虽然合法,却不合理。” 听到这里叶飞忽然明白了一件事,自从上次和李书记促膝长谈后,李书记虽然没有明说,但叶飞有一种直觉,近期,李书记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对政法干警队伍进行整顿,没想到已借着这次正风肃纪活动不知不觉地拉开了。 果然,谢民说道:“针对这个案件,我们暗中调查了一番,发现这个案件的确存在着骇人听闻地重大违法行为”。说到这里谢民握紧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沙发,看得出他实在是气愤,情绪上有些失态了。 叶飞心里想,别克扎里这次恐怕要完蛋了。 谢民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道:“通过暗访我们发现这起案件存在以下问题,其一,案发时,受害人年龄不满14岁,由于她的身心受到极大摧残,至今仍然精神恍惚。其二,涉嫌强奸人员除别克扎里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但案卷中没有任何材料指向这个人。这个人虽然我们还没有查清,但绝不会是普通人,否则怎么可能在案卷中没有丝毫涉及,他的背后一定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起作用。因此这是一起轮奸幼女的恶性案件,被告不排除被判除死刑的。” “啪”地一声,听到这里,李军拍案而起,满脸怒气,虽然他猜出这起案件背后必有隐情,但没有想到这么严重:“这个案件法检两院都是由谁来负责的?” 谢民看了看罗先河,道:“法院是由海拉提副院长负责的,当时,他还是刑庭庭长,检察院是由公诉处处长潘劲松负责的,不过从案卷上来看,没有新的证据,重新启动案件再审程序很难,如果政法委强行要求再审,很可能要承担一个干涉司法的后果。” 李军皱了皱眉头,一脸沉重地在房间踱了几步,看了看叶飞:“小叶,你是这方面的高材生,你怎么看?” 李军说完,谢民和罗先河都看向叶飞,照理秘书在这种场合是没有发言权的,但李书记却点名要叶气谈一谈,看来李书记真是对这个秘书很器重。 叶飞也没有想到李书记会问他这个问题,他自己又没有看过整个案卷,不敢妄下判断,稍作思考说:“程序正义是为实体正义而存在的,是一个真实的过程,从两位领导所述,不排除这个案卷本身就是假的,假的案卷又何谈程序合法、程序正义,但法制社会凡事总要讲个证据,而不能凭据猜测就要求法、检重新审理案件,我有这样一个想法,先从这起案件的办案人员入手,查查他们的违法乱纪行为,打开一个豁口,然后再深查深挖,打开局面。” 叶飞话音一落,罗先河说:“叶秘书这种围魏救赵的想法与我们不谋而合。这些年纪委收到了不少有关政法干警的举报信,这里面恰好也有反映海拉提、潘劲松利用职权收受贿赂的举报信,我们暗中进行了调查,情况基本属实,依据现有证据完全可以双规这两人。” 李书记点点头:“之前刘常海同志也跟我通了电话,说了有关情况,我同意对这几个人进行双规,开展深入调查,你回去立即向常海同志汇报,让他不必担心对政法系统造成什么负面影响,一定要把有关证据坐实,不能授人以柄。” 罗先河没有立即答应,而是踌躇了一会方说:“有个情况我还想给您汇报一下。” “怎么?”李书记问道。 “海拉提是乃万部落的。” “乃万部落?”李书记从京城下来,对本地少数民族风俗不太了解,虽然听说西凉地区少数民族仍保留着部落的传统,但并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内涵。叶飞却是心中微微一震,他太清楚乃万部落的威力了。他记得小时候他所在前哨乡牧民和邻乡牧民因争夺草场而发生械斗,最后市委书记、市长出面都无法平息牧民之间的矛盾,后来有人请出乃万部落的族长出面,这位族长信步在纠纷的草场走了一圈,划定了双方的界线,双方的纠纷立即平息了,直到现在两个乡草场的分界线仍是这位族长走出来的。 果然罗先河也看出了李书记的疑惑,解释道:“部落是少数民族的遗留,官场上从不把部落拿到桌面上说事,但部落对少数民族的影响却不容忽视,比如我们提拔一名少数民族干部,提拔的干部放在什么位置,都要平衡部落之间的关系。而乃万部落是本地少数民族中最大的部落,也是最有权势的部落,从省里到基层都有这个部落的影子,我们的阿勒玛斯市长就是这个部落的人,如果我们要动海拉提,就要充分考虑到引发的不利后果。” 叶飞看向李军,就见他目光坚定,紧握双拳,看来是铁了心要把这个案件追查到底,只听他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不管什么人,无论是官员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违法,都理应受到法律的追究,这是我们做事的原则,罗先河同志提醒的也没错,你们有没有制定有关维稳的预案?” 罗先河看了看谢民,谢民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预案虽有,但不够理想,都是一些常规手段,如果有人借机起事,一方面我们派出公安、武警力量维护秩序防止事态扩大,另一方面,我们请本地部落长老和有威望的老人出面做工作,本地少数民族最大的传统是尊老,老人说话很少有人反对,但我不能保证这些措施完全凑效。” 李军道:“再加上一条,你们提前和地区、市上的电视台沟通,如果有人借机闹事,我们就来个现场直播,我倒要看看,朗朗乾坤之下,谁敢置党纪国法于不顾?” 这下,罗先河和谢民两人对看一眼,彼此眼神中充满惊疑:“现场直播,这不是面向全国曝光了吗?这不可控因素太大了。” 李军继续说:“明天我们召开一个政法部门忠诚教育学习会议,你们纪委就在会上采取行动。” 会议结束后,根据李书记安排,叶飞给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司法局四个部门的办公室主任打了个电话,要求各部门科室主任及领导干部明天早晨10点钟到会议中心参加忠诚教育集体学习,不准请假。 “不是刚开过会吗?新书记真厉害,上任不久开好几次大会了?”法院办公室主任孔建斌是个自来熟,刚认识叶飞就这样不着边际地开着玩笑。 叶飞打着哈哈和他聊上两句,扔下电话,心里想,他们都觉得无所谓,都在一如既往地懈怠,甚至心里还对李书记有些许轻视,认为他就是镀金来的,在西凉待不了两年就走了,他们哪里清楚明天的会议必将在西凉政坛引发一场地震,这场会议必将展示出李书记强势的一面,使大家彻底对李书记的作风改观。 第28章 一场正风肃纪的风暴来临(二) 第二天早晨会议室门前,叶飞和一名市绩效办的干部正坐在一张桌子旁,对来人逐一进行登记,9:55,李军、纪委书记刘常海提前5分钟迈步走进会议室,李军扫了一眼会议室,会场上只稀稀拉拉坐着些人,到会人员不足三分之一,李书记脸色沉了下来,问:“怎么才来了这么多人?通知到位了吗?” 市绩效办的干部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显得有些慌乱,叶飞当然明白,这话是说给参会人员听的,于是说:“我昨天已通知各部门参会人员提前15分钟到会”。 李书记说:“好,10点钟起,你们把迟到的人员全部登记下来,集中到前排就座,现在请到会人员都坐在后排。” 叶飞让市绩效办的人员继续登记,自己走到前排协调到会人员往后移了三排座位,公、检、法三部门的主要领导都是副县级干部,一般会议都是要坐主席台的,这次没坐主席台本身就有些不高兴,没想到还要往后调三排,都有些不愿意,还好有两位常委坐镇,几个官老爷压着性子带头到后排坐下。10点15分,仍有个别人员未到,李书记说:“后面的人不等了,市委办会后发个通报,10点以后到的人按迟到处理,10点15分以后还没来的人按旷到处理。” 李书记说完,引起参会人员一阵小声的议论,叶飞听到一旁有个迟到的干部低声埋怨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李书记来了快小半年了,这么久才憋出一把火,没想到却是拿干部的迟到来撒气。” 李书记敲了敲桌子,待会场下静了下来,脸色平静如常:“学习前,先请市委常委、纪检委书记刘常海同志宣布一件事情。” “哗、哗、哗……”会场上响起一片掌声,人们早就习以为常,潜意识中只要领导讲话就要鼓掌欢迎。 刘常海威严地看了看会场下,伸出双手往下压了压,待会场再次静了下来,这才说:“下面我宣布一下双规人员名单,请点到的人员站起来随同我们纪委的同志去喝茶”。 刘常海话音一落,几名衣着深色西服的办案人员推门进来,整齐地站在会议室后排,整个会场立即陷入一种可怕的氛围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会场前排竟然又响起几声单调却又响亮的掌声,大家循声看去,市法院海拉提副院长正在可劲地鼓着掌。 这人的心理素质简直太强大了,会场上的参会人员均被雷倒!其实大家都猜错了,昨天海拉提副院长喝酒喝高了,今天早晨迟到,所以被安排到了前排就座,此时仍然人困马乏,昏昏欲睡,哪有心思听领导说什么内容,刘常海话音一落,他就惯性使然地鼓了几下掌,直到旁边坐的同志暗暗地踢了他一脚,才猛然醒悟停下来。 海拉提忽然感觉会议室十分诡异,整个会议室出奇的静,静的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他抬头看看四周,旁边的几个人怎么都在流汗啊,有的还在微微发抖,怎么回事?他猛然想起,好像刘书记刚刚说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词--“双规”,想到这里,海拉提感觉脑袋轰地一声爆炸了,汗也以加速度的形式泄了出来,算是和其他同志和谐同步了。 双规!这次参会人员也就70余人,也就是说双规人员要在这70人中产生! 被双规的人会是谁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常海并没有立即宣布被双规的人员名单,而是沉默、沉默、一再压抑地沉默。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双规,在西凉至少10年之内都没有发生过,很多人为之懈怠,天天歌舞升平,醉生梦死,早就把党纪国法抛到脑后,置百姓生死于不顾,刘常海就是要通过双规达到敲山震虎的效果。 现在这雷霆一击,很多人已濒临崩溃了。 “市法院海拉提副院长。”刘常海的声音终于刺破静谧。 两名纪检工作人员走到海拉提跟前,拿出双规文件让他签名,海拉提是少数民族,汉字却写的非常漂亮,常常引以为豪,这次却抖抖索索地签下了这辈子写的最难看的名字。签完名后,他想要站起来,然而努力了几下,竟然站不起来。两名纪检人员拉开前排桌子,把他从座椅上搀了起来,海拉提身下传出一阵骚臭味,竟然被吓尿了! 刘常海宣布完,在场的人员都松了口气,暗自庆幸着灾难没有落到自己头上。就在大家松懈之时,刘常海突然又开始发声:“检察院公诉处处长潘劲松”。 两名纪检人员走到潘劲松跟前,拿出双规文件:“请你签名。” 潘劲松虽然脸色苍白,竟然还沉的住气,声音嘶哑地高声质问刘常海:“刘书记,我一向清清白白做事,规规矩矩做人,我想问你凭什么双规我?” 刘常海淡淡一笑:“你放心,我们纪委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纵一个坏人。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就提醒你一下,1997年西凉市杀人案你收受被告20万元,却没有为被告办成事,事后退还被告5万元;1998年你收受某建筑公司经理王某某40万元,致使王某虽然私分国有资产却没有受到任何处罚……”刘常海一口气点出来六七个案件,涉及案值200余万元,潘劲松彻底泄气了,乖乖地签完字,跟着纪委的人员喝茶去了。 潘劲松一被带走,会场下的人这次都长了记性,继续紧绷着神经,心里想,谁知道刘常海宣布完名单没有? 果然稍过一会,刘常海再次发声:“公安局交警大队政委李笑天、法院民庭庭长黄百胜,”他这一口气竟然读了两个人的名字。 会场后面又走出四名纪委人员把这两个人分别带走了。 很多人脖子后面都凉嗖嗖地,他们在心里反复诅咒着刘常海:“这该死的家伙干嘛呀,一下带走两个,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然而似乎双规仍然没有结束,“下面……”待这两人被带走后,刘常海竟然再次发声,而且还故意停顿了一下,会场上的人心里开始求神拜佛起来:万能的上帝啊!真主啊!玉皇大帝啊!如来佛祖啊!太上老君啊!我给您磕头了,千万保佑我啊! “下面,下面,咳……咳…”刘常海竟然咳了起来,他拿起水杯在众目睽睽之下喝了一口,然后悠悠地长叹一口气:“下面,咳……咳,下面暂时就到这。”说完站了起来,对李军说:“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后面李书记你继续。” 场下之人郁闷地真想冲上主席台去把他揪下来痛扁一顿,你丫的,什么叫暂时就到这里呀?难道还有很多人吗?到底想干嘛啊,痛痛快快给一刀不就完事了嘛,非得把我们熬死你丫才甘心啊。 送走刘常海,李军环视了一圈,沉声说:“请在座各位牢牢记住,党纪国法面前没有特权,任何人,不管其职务有多高、权力有多大,都不能凌驾于党纪国法之上。置党纪国法于不顾,滥用人民赋予的权力谋取私利者,都毫无疑问早晚将受到党纪国法的严厉制裁!所以请在座各位自重。另外,我特别强调一点,这次纪委还是给我们留了情面的,在座没有被请去喝茶的,并不代表就没有问题,如果谁有问题请早日主动去纪委交待问题,一旦纪委插手,谁也救不了你!” 李军这几句话,让在座人员再次联想到刚才的情形,有的人惊恐的心脏都要跳出,全身簌簌发抖,更有一位油脂过剩,全身肥胖,头顶秃亮的家伙,抖抖索索地从身上找出几粒救心丸来吞了下去。 “同志们,既然我们是政法干警,对我们的要求就要更严格,上次政法工作会议上我们已经强调过要加强政法队伍整顿,用铁的纪律打造人民忠诚卫士,但是不客气地说,我很失望,有的人连会议都不能按时参加,还谈什么铁的纪律!更不要奢谈什么人民的忠诚卫士。会后绩效办要对迟到的干部和旷工的干部和涉及部门进行通报批评,督导组下去督查时,要重点督查这些人,看看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政法部门绝不允许存在闲散之气、浮夸之气。” 李书记一席话说完,前排迟到之人,几乎人人都把头埋到了桌子下面,他们实在郁闷啊,这句话好像年年领导都在说,怎么这次就当真了呢。 李书记继续说:“今天,各单位一把手都在这里啊,我看了你们报的自查报告,写得非常好,我想问问,这些自查结果真实性有多大?哪位领导敢拍着胸膛说你的自查报告经得起检验,真实度能达到50以上。” 50,李书记这句话无疑是打政法各部门在座主要领导的脸,绝对的打脸,而且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的啪啪地响,但就是这样,没有一个人敢站起来说自查报告真实度达到50以上。因为这些自查报告内容就像皇帝的新装,大家都知道是假的,可谁也不会说破。今天李军却偏偏像个不懂事的孩子,把这个事情给挑明了。 场下寂静无声,政法各部门几个主要领导刚来时心中还有些生气,认为自己这尊贵的身份不坐在主席台上,至少也要坐在前排。现在个个又在暗自庆幸:坐在后排好啊,有前排的人遮挡着,就算脸红别人也看不到啊。 李书记继续说:“我再强调一遍6月28日我在政法工作会议上的讲话,要建立长效机制,坚持做到以制度约束干警队伍,加强队伍整顿,切实做到对党忠诚、执法为民,从现在起,我给你们半年时间把队伍整顿好。如何整顿,我现在讲清楚,我一不看过程,二不看档案,三不听汇报,到时候我会随机开展一次民意测评,就看看你们钉在墙上的一项项制度都落实了没有,执行了没有,老百姓对你们的所作所为满意了没有?只有老百姓说你们好了,那才是真正的好。如果半年后干警队伍仍然带不好,那可别怪我建议市委调整部门班子成员了。” 李军这席话讲完,几个部门一把手脸上全冒出了冷汗,背后也全都凉搜搜的,他们现在才明白,李军这是借会议狠狠地立威来了,这位不动则已,一动必将乱石崩云、惊涛裂岸! 叶飞听到李军说“长效机制”这个词心中一暖,看来他的有些建议李书记还是听到心里去了,这么快就落实到行动中去了。 散会了,叶飞跟着李书记走出会场,虽然此时已经下班,但却没有人急着回家,李军、叶飞的身旁再没有人乱哄哄地挤着、冲着急不可耐地往外跑,直到他们走出会议室后身后仍然寂然无声。 就在此时,李书记手机响了,市委办主任齐国庆打来电话请李书记、刘书记到白书记办公室开个小会,有事相商。 打完电话,李军嘴角挂出一丝微笑,转过头问叶飞:“小叶,风雨到来了,格里湖的水面还会平静吗?” 叶飞笑道:“书记,我想风雨到来,定会吹皱一潭死水,风雨过后,定会见到彩虹。” 李军伸出手指点了点叶飞:“狡猾的小子,走,听风雨,见彩虹!” 回到办公室,齐国庆主任和吴昊天都正在白书记门前等着,齐主任道:“李书记,刘书记已到了,白书记正等着你呢。” 吴昊天敲了敲旁边白书记办公室的门,里面有人应了一声,推开门引着李书记进去了。既然刘常海也在,叶飞确信白书记是问双规干部的事了。过了一会小吴从书记办公室退出来,轻轻关上门,指指自己办公室,叶飞、吴昊天就一起随着主任进办公室等待。此时双规干部的事早已传遍西凉政坛,虽然齐主任和小吴心里都很好奇,但谁也不张口问叶飞,因为大家心里都清楚,这种事情还是少知道为妙。三个人东南西北地闲扯几句,齐国庆拿出一盒红塔山,一人发了一根,吴昊天接了,叶飞摇摇手不接,回自己办公室拿了水杯折身回来,涎着脸笑着说:“烟就不抽了,主任赏点好茶喝。” 齐主任虎着脸,从抽屉里拿出一小包绿茶扔到桌子上,说:“你这秘书才来几天,就跟小吴他们学坏了,也开始敲诈你的主任了。”见叶飞把一整袋茶叶都倒进了水杯里,不禁有些心疼,骂道:“你这臭小子,少放点,这够放好几次的啊。” 吴昊天表现出极大的不满意,说:“主任,小叶可不是我教坏的,他的坏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天生就坏!” 叶飞撇撇嘴:“我容易嘛,蹭个茶喝,就这点小福利,还要挨两位领导的轮番批评。”正说着姚新笑嘻嘻地走了进来,齐主任给他递了一根烟,说:“姚主任还没下班呢啊?” 姚副主任虚空接上,自己掏出打火机点上,猛吸几口,在吞云吐雾中展示着一副资深烟民的形象:“这么早回家也没事,搞上两把棋。”说完又看着叶飞,一脸的真诚:“小叶,你这会忙不忙?” 叶飞知道他的意思,但李书记在白书记办公室开会,谁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只好说:“这不,等李书记呢嘛,可不敢走开半步。” 姚新自然知道办公室秘书的规矩,县领导不走,秘书是不能离开的,但他可不愿浪费时间聊天,就再猛吸两口烟,一根烟这么三两下就被消灭了,将烟把戳进烟灰缸内,站起身来:“那好改日再约,”说完起身告辞。 第29章 一场正风肃纪的风暴来临(三) 小吴看着姚副主任的身影,低声说:“怎么样,主任,我没说错,小叶这家伙才是最坏最贼的,你看他才来几天,就把姚主任这么难相处的人哄的一愣愣的。” 书记办公室内,市委书记白言良正在问着干部被双规的事情:“李军同志、常海同志啊,双规干部怎么也应该提前给我打个招呼嘛,而且按规定也是要先过常委会的嘛,否则出了什么事谁也不好交待啊。” 白言良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右手不停地抚着肚子画圈,这是他平时的一个养生习惯,据说有活血降压、通经疏络、护肝健脾、利气排尿的功效,在他的带动下,抚肚画圈养生大法一时在西凉官场流行起来,上班时、开会中、酒桌上、歌厅里,随时都有人做着这一动作,让人看了好不欣慰。此时白书记话语气十分平淡,但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不满。 李军微微一笑:“白书记,我记得6月28日召开的政法工作会议上,您明确提出了要大力加强政法干警队伍的管理,要用铁的纪律打造铁的政法队伍,而且您特别强调了一点,发现政法干部违法违纪问题可以直接交纪检部门处理,问题严重的纪委书记可以先斩后奏,绝不姑息!我们这正是贯彻你的指示啊。” 李军说完,白言良心里倒有些郁闷了,于是加快揉了几圈肚子,顺了气,他的讲话是李军亲自把关修改的,内容里有没有这些话他记不清了,但就算有,类似的话仿佛年年都在说,怎么这次就坚定的贯彻了呢? 白言良是个喊口号成长起来的领导干部,开展工作不求成绩,但求无过,对待问题,只喊口号,从不落实,只图安安稳稳,任期一到顺顺利利提拔就万事大吉了。 “李军同志说的不错,加强干警队伍管理一定要严格,不过双规干部这么大的动作,咱们西凉已经10来年没有做过了,而且这次你们一下子双规了4名党员干部,这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如果上级追问下来怎么办?这么多干部出问题,市委班子是要承担责任的。”白言良说到这里,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口中加重了语气,批评地意味很浓:“同志们,这种事还是慎重一点地好,一定要以大局为重啊。” “白书记,我认为正因为西凉市十几年没有追究过有关人员责任,才导致有些党员干部高高在上,对待群众麻木不仁,贪污腐败行为时有发生,如果任其发展,我们这支队伍一定会继续烂下去的。正如中央领导所说,腐败问题解决不好,就会对党造成致命伤害,甚至亡党亡国的。而且这里我向书记您表个态,如果上级追查下来,责任由我一肩承担。”李军话音一落,紧接着刘常海也表了态:“我同意李军同志的意见,有什么责任算我一份。” 刘常海原是省纪检委监察一室的主任,两年前从省城调到西凉市任职,平时处事低调,立场一贯保持中立,现在为李军出头站台,白言良有些看不透了。 此时,李军心中却是透亮无比的,4月底他从京城来到省城,刚刚得知省委任命他为西凉市委副书记、市人大党组书记的时候,有人就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拿起手机一看,频上显出刘常海三个字,这个名字稍显陌生,不过李军还是立即想起来了,刘常海,中央党校县处级青年干部培训班同学,当时好像在西域省纪检委检察一处副处长,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毕业后虽然都留了电话,但是也没联系过,刘常海比他大个四五岁,印象里为人踏实,话不多,说话办事很有魄力。 李军接通电话,声音充满热情:“常海老同学,你好啊。” “班长你好,欢迎到西凉来任职啊。” 李军在班里是班长,所以刘常海这么称呼他,口气却有点主人对客人说话的意思,李军心里一动,问:“不会你也到西凉任职了?” “可不是么,我现在是西凉纪检委书记,比你早来一年半啊,以后咱俩可要并肩战斗了,对了,你现在在哪住,我正好也在省城,现在去看你。” 没想到西凉这个华夏最西北的城市竟有个同学,李军很高兴,讲了地址。不一会刘常海就赶过来了,两人寒暄了一阵,开始坐下来促膝长谈。刘常海的造访给李军带来了意外的收获和惊喜,他告诉李军西凉民风淳朴,与世无争。 李军问:“西凉政坛的情况如何?” 刘常海说:“官场中人最怕嚼舌头,不过我今天就给你嚼嚼舌头,让你有个准备。” 李军问:“怎么?” 刘常海回答道:“西凉政坛可以用这个词概括---一潭死水。” 李军蹙了蹙眉头:“我倒听说,西凉虽然落后,但却是边疆几个县中最稳定、最和谐的县市了,这一潭死水,怎么说?” 刘常海:“的确从表面上看,西凉社会安宁祥和,是边疆最稳定的县市,但通过我近年来的观察,官场贪污腐化现象严重,政府不作为、乱作为的风气十分严重,西凉党群关系、干群关系十分紧张,现在的稳定多是高压下的稳定,很多矛盾已是暗流涌动,一触即发,如不加以整治,总有一天西凉会天下大乱的”。 李军说:“会这么严重?即如此,这不正是有了你的用武之地吗?” 刘常海叹了口气:“直说了,我这次来看你,其实也是向你求助来了,这一年多来,我即使有想法,也是独木难支、孤掌难鸣啊。西凉是华夏边远地区,市委长期以来秉承的理念是“稳”字当头,其他靠后,具体情况,你去了后就明白了。” 刘常海比李军早来了一年半,对西凉的政坛当然有更深刻地认识,这一年多来,他手下积压的案子已不下百件,但以白书记为首的市委大佬全都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刘常海刚来时故意拿了一个证据十足的案件报给白书记,算是试探一下白书记的意思,白书记在案件首页写下“阅存”两个大字退回纪检委,通过这次试探,刘常海明白在西凉市想有所作为,必须要有其他市委常委的支持,否则将孤掌难鸣,四处树敌,这以后刘常海就沉静下来,等待机会。 李军的到来让刘常海的看到了希望,以刘常海对李军的认识,李军绝不是一个混官场的平凡人,而且李军应该很有背景,他的到来必将搅浑西凉这潭死水。这个机会刘常海必须抓住,所以他打算敞开心扉与李军讲一讲西凉的真实情况。 刘常海说完后,李军却笑道:“虽然是同学,你怎么确信我一定会帮你啊?” 刘常海道:“半年的党校同学,你我之间都有所了解,我们都不是甘于平庸之辈,或者说都不想当一个纯粹的政客。否则以你的身份背景,如果只想在仕途上攀爬,根本就不需要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折腾。” 李军这时才收住笑脸,诚恳地说:“非常感谢老同学的一番肺腑之言,也非常感谢对我的看重,不过你既然如此坦诚,我也实话实说,在任何时候,我只服从于党纪国法,不会与任何人城下结盟的,这一点还希望你明白。” 刘常海苦笑道:“你误会我了,我可不是来和你订立攻守同盟之约的,党纪国法都是我们做事的底线,我只是希望以后共事时,在利国利民的重大决策前,需要彼此支持一下而已。” 李军听到这里,倒也有些不好意思:“老同学的一片肺腑之言,倒显得我有些小人之心了,这个你放心,该支持时我一定会支持的。” 李军这样说,刘常海就松了一口气,这下可有人和他并肩战斗了,接着说:“我建议到了西凉后咱俩不要过多接触,有什么事尽量电话联系,到时候来个合璧发力,全力出击,一击而中。” 李军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帮上刘常海,反而是刘常海帮了他大忙。而且刘常海说的没错,这次合力一击,果然威力大显,西凉官场被冲开一个豁口。 白言良明白李军和刘常海都是上面派下来的干部,他们背后的能量肯定不小,这一点白言良看得非常清楚,他也不想因此和两位闹翻,他要的只是把自己从这件事情里摘出来,现在既然两位都表了态,白言良也算放下心来,不过表面工作还要做的,于是说:“两位同志啊,请你们来可不是为了追究你们二位的责任啊,你们对待工作的热情和态度我从来都是大力支持的,我只是希望咱们做事要多注意方式,千万不能授人以柄,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啊。” 白书记不说“你们”而说咱们,以委婉地方式缓和了一下氛围。剩下的时间三位领导闲扯几句,白书记看看时间:“下班这么长时间了,耽误二位吃饭了。” 刘常海道:“哪里哪里,白书记为了工作才是废寝忘食啊,”李书记站起身来,打开房门,与刘常海两边分站,做足了恭敬的姿态,白书记顿时精神抖擞,一手自信地贴着肚子画圈,腆着肚子信步走出办公室。门外,和两名秘书听到响声早就分站走廊两侧,等待领导。白书记心中高兴,就开始感慨地自我批评:“我们这些领导一忙起来,就要连带你们一起跟着辛苦,”忽然看着叶飞问:“这个,这个小伙子就是新来办公室的秘,听说是个才子呢。” 齐主任接口道:“强将手下无弱兵,书记的手下哪有差的。”这句话回答的非常有水平,既恭维了领导,也肯定了秘书,可谓一举两得。 这句话也为叶飞解了回答的难题,白书记的这句表扬让人很难应答,如果叶飞坦然接受就显得太自大了,但也不能脑子抽风似地自谦,比如说:“哪里哪里,还差得太远呢?”可别忘了,叶飞是李书记的秘书,这种自我否定连带着顶头上司一起被否定了。等齐国庆说完后,叶飞补充一句:“谢谢书记,我会继续努力的。” 白书记继续发感慨:“年轻就是好啊,你们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世界我们的,也是你们的。” 不知怎么,叶飞突然想起那样一句话:“世界我们的,也是你们的,最终是那帮孙子的。” 大家听了都整体划一地一起开心。齐国庆轻声地请示,食堂准备了几个小菜,是不是一起吃个晚饭?白书记拍拍头道:“革命工作也要吃饭嘛,”说着大手一挥:“走,吃饭”。 就在此时,别克扎里母亲家里,母亲一脸凄哀地看着小儿子别克扎里,大儿子西凉地区政协副主任叶尔肯正在愤怒地训斥着弟弟。 “啪”的一记清脆地耳光地客厅里回荡,叶尔肯狠狠地抽了弟弟一耳光,母亲心疼了,敢紧起身拦住:“你骂几句就行了,怎么还打他啊,打他有什么用啊。” “阿妈,这个畜牧作出这种猪狗不如的事,还有脸去上访,再不管管他早晚我们都要被他害死。”叶尔肯伸出手还想继续教训这个不争气地弟弟。 别克扎里躲在母亲身后,嘴里却没有闲着:“叶尔肯,你这个当兄长的就知道管我,自治区政法委书记苟德利的儿子苟怀仁和我们一起做的事,他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你弟弟我都被欺负成这样了,你咋不管?” 母亲转过身,冲着别克扎里喊:“你还没说够吗,非要把阿妈气死吗?” 叶尔肯气得浑身发抖,又要上前收拾他,别克扎里就躲到母亲身后,母亲冲着叶尔肯说:你要打就打阿妈!你现在官作的越来越大了,我也管不了你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叶尔肯是有名的大孝子,母亲这样说,他只好住手,站在旁长叹一声:“阿妈,你这样宠弟弟,我早晚要被他害死。” 母亲流着泪,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抚着叶尔肯的脸庞说:“我知道你为弟弟操了许多心,你就一个弟弟,他以前不懂事,以后改不就行了吗?” “阿妈,他都四十岁了,已经过了半辈子了,以后他可怎么办啊?再说了,弟弟犯的不是错,是罪,我已经从监狱里把他弄出来了,他竟还有脸去信访局上访,这样下去早晚把我害了!” “那他不是想工作嘛,这么年轻,让他干嘛?总不能一直闲在家里。”母亲流着泪为小儿子辩护着。 别克扎里一脸地不服气:“就是的,我就想工作。你又不给我钱,我不能象苟怀仁一样当老板,我就还做法官,要不以后让我怎么见人?” 母亲对弟弟的溺爱,已经让弟弟的性格变的极度扭曲,叶尔肯彻底对这个弟弟失望了,但也没有任何脾气,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弟弟,你是阿妈最疼爱的孩子,我不求你争气,我只求你不要乱来,你就不能听听哥哥的话嘛。西凉市法院已经重新查办这个案件,你犯的可是死罪啊,我给你办了本护照,你出国到哈萨克斯坦舅舅家去躲一阵,等风头小了再回来。” 别克扎里咬着牙恨恨地:“李军,你害的我有家不能回,我一定会让你死的很难看。” 第30章 围堵风波(一) 大家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第二天叶飞提前了1个小时到办公室,远远就看到一大群人正往市委、市政府大楼门外聚集。他了解了一下情况,急忙给李军拨了个电话:“李书记,被双规的家属已聚集一百余人到市委楼前,要求放人”。 “好,你给公安局、武警中队打电话,请他们立即派人前来维持秩序,有什么其他事情再给我打电话,我一会过去”。 按照李书记吩咐,叶飞迅速给公安局、武警中队挂了电话,请他们立即派人前来增援。市委大楼位居西凉市中心,楼前有一个大的广场,此时有许多老年人正在晨练,许多人看到这种情况,都开始往这里汇聚,叶飞打电话完电话,楼前已聚集了400余人了。 上访的人看到这种情况,胆气更壮了,有人开始高喊:“市委无能,瞒上欺下,官官相卫,冤假错案。” 不明所以的群众开始议论纷纷:“怎么回事”? “好像是市委乱抓人。” “唉,现在这些当官的,一个个胡作非为惯了,就不怕上面追究他们责任吗?” “上面,哪个上面,我看都是一丘之貉”。 …… 随着上班时间临近,市委楼前人员越聚越多,足有上千号人,市委正门更是被围的水泄不通,为了防止这些人冲进来,值班人员不得已把大门锁上,楼内上班的人员只好从后门进入。 楼外,武警中队和公安干警拉出一道人墙,阻止聚集人员冲击大楼。叶飞跟着齐国庆主任站在武警身后楼前的台阶上,心里焦急万分,今天这种形势他虽然有所预料,但没有料到这么严重,也不知市委将怎么处理?李书记在哪里?他来了能否应对得了?这种情况如果自己遇到怎么办?叶飞心里焦急万分,却又无可奈何。 齐国庆拿着话筒,不停地大声劝解着:“乡亲们,现在市委正在召开紧急会议,商讨你们的诉求,请大家保持冷静。” “召开什么狗屁会议,快点放人。”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信你?” “我是市委办主任齐国庆,我保证,市委一定会给你们一个答复,请大家保持冷静和耐心,很快就要有结果了”。 “市委办主任,你又做不了主,让李军、刘常海这两个狗官出来说话。” “狗官、狗官……”在一些人的带动下,聚集人群开始齐声喊道,响声震天。 七楼会议室内,白书记和几个市委领导先后赶到,透过明亮的会议室窗户看向楼外,广场四处仍源源不断地聚集着人群。 “狗官下台!狗官下台!”楼下人声震天。 常委们面面相觑,形势已经非常严峻了,如果真的发生大规模群体事件,对谁都不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白言良望着窗外,神色严峻,他回过头来看向会议,这才发现,李军和刘常海这两位肇事之人直到现在都没有现身。 白言良十分愤怒:“李军和刘常海怎么还没到啊!” “书记,刚才他的秘书已经联系,说是正在路上。”秘书吴昊天在会议室一角站起身来回答道。 “搞什么名堂!”白言良说完,掏出手机直接拨通李军的电话:“李军,你和刘常海怎么回事,难道躲起来清静去了嘛”。 “白书记,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出了事情由我一肩承担,您看我们已在广场四周安排了地区和市上的四台电视直播车,我和刘书记一直就在其中一辆直播车内,现在我就到前台和群众对话,你可以打开电视现场收看直播情况,我先挂了。” “这个李军,到底要干什么!我昨天就找他和刘常海谈过话了,让他们注意,看看果真出事了。”白言良十分愤怒,此时却又无可奈何,他让小吴打开电视,与各位领导一起收看起来。 广场上人员已聚了上千人,人群中不时传出狗官下台的呼喊声。 “乡亲们,你们所说的狗官来了”。叶飞身后突然传出声来,回头一看,市委大楼正门已经趟开,李军、刘常海并肩从楼内跨步而出,叶飞想他们一定是从后门进到楼里来的。看到李书记到来,齐国庆似乎松了一口气,叶飞却更加紧张,这种形势,万一群起而攻之怎么办,李书记此时的处境相当危险。叶飞紧紧跟在李书记身边,万一发生不测,自己可以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李书记,李军似乎感受到了这一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叶飞肩膀,意思是让他放松一些。场下刚才还在呼声震天,现在李军、刘常海突然出现在楼前,反而安静了不少。 李军抓住这个空档,拿起话筒继续说:“请大家安静,大家看看四周,我们已派了四辆直播车对今天的事情进行全程现场直播,所以请大家放心,我们绝不会违法办案,另外,市委大楼四周全部都有监控,你们的所作所为视频上都看得清清楚楚,请在场所有人都要遵纪守法,理性表达你们的意愿,如果谁借机生事,制造事端,公安部门一定会追查到底。” 真没想到面对这么多人,李军说话还这么强硬,他就不怕么? 七楼会场内,白言良和其他常委们听这李军这样的开场白全都皱紧了眉头。 楼下人群开始有些骚动,很多人四处看去,果然四辆直播车不知何时已停在四周,楼顶好几处也安装有探头,有些心怀鬼胎的人开始缩了缩脖子,想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之中。 李军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接着说:“下面请乡亲们配合一下,这次上访有事相求的请站在楼前别动,没有事情,只想了解真像的人们请后退20米。” 李军刚说完,场下人群中有人喊道:“大家别上当,狗官想要打击报复我们这些上访的老百姓”。叶飞循声望去,武警外围不远处,一名头顶青亮、手臂刺青的三十多岁男子正在鼓动着大家停下来。这人这么一喊,许多本已开始后退的人又停下了脚步。 李军继续说:“乡亲们不要有什么顾虑,现在正在电视直播,市委领导乃至地委领导、省委领导都在观看,没有谁敢胡作非为,大家先按我说的做,我一会就回答大家上访的问题,如果我的解释大家仍然不满意,我会当场辞去我的职务。” “我们先后退,切听听他怎么说,光天化日之下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广场上的人们开始退后,这时许多人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整个广场上千号人,真正上访的人员不足100人,在这千人面前一下子显得孤单了许多。 一辆直播车缓缓开进两群人中间的空地上,李军、刘常海越过武警和上访人群,向直播车走去。齐国庆、叶飞紧紧跟随在后,在从上访人群中穿过的那一刻,叶飞看到好几个人眼中射出怨毒的目光。 李军、刘常海相当镇定,迈步到了直播车跟前,李军手中接过一名记者的话筒,继续喊话:“乡亲们,现在我就来回答你们对面这些上访群众的问题,请上访群众挑选4位代表一起到直播车前。 上访人群中嘈杂地议论了一会,却呼拉拉上来了8位人员,显然他们内部的意见也不统一。李军倒不在意,问:“你们谁先说?” 那位青皮男子也是这八位代表之一,说:“我们只要求你们放人,你们凭什么乱抓人?” 李军书记说道:“是不是乱抓人,不是谁说了算的,而是证据说了才算的,现场的乡亲们,你们可以看一看四台直播车上的屏幕,我们这里有一些证据图片,由市纪委刘常海书记从头为大家一边解说,一边播放,你们可以看一看再说。” 有位记者又递给刘常海一个话筒,刘常海说:“我是纪检委书记刘常海,昨天我们纪检委依法双规了四位领导干部,分别是市法院副院长海拉提、市检察院公诉处处长潘劲松、公安局交警大队政委李笑天、法院民庭庭长黄百胜4人”。 说到这里,许多围观的人们才恍然大悟,有人小声议论:“原来被抓起来的都是贪官啊,咱们还以为是老百姓呢!” 刘常海继续说:“现在大家在屏幕上看到的是我们搜查到的脏款脏物,请大家看一看,现已查明法院副院长贪污………” 随着刘常海的解说和直播车前大屏幕上一件件罪证的播放,围观人群彻底明白了什么事情,他们这些人是被上访的人当枪使了,许多人愤怒了。 有的人指着上访人群开始骂道:“你们这些人实在可恶,造谣生事,应该和那些贪污犯一起被枪毙啊。” 啪地几声,人群中飞出一兜鸡蛋,全都砸在那个上访代表青皮的头上,蛋清蛋黄弄的满脸都是,原来有人气愤不过,把刚从早市上买来的鸡蛋丢出去了。 “陈二狗,我正在纳闷呢,你平时就知歁压百姓,怎么今天发起慈悲,跑到市委为百姓伸张正义来了,现在我明白了,你就是公安局李笑天养的一条狗,你是来替你的主子乱咬人来了”。人群中倒是有人认识李笑天,这人说完,人群中传来一阵哄笑,更有人喊打死他,说着人群中又飞出一兜东西。 陈二狗刚刚受到鸡蛋袭击,早就狼狈不堪,算是吸足了教训,此时灵活一闪,想要躲过去,没想到脚下一地碎鸡蛋,正是满地湿滑,只听“噗通”一声,陈二狗一个倒栽葱,四仰八叉地摔到了地上,刚好飞来的一兜东西落了下来,罩的他满头满脸都是,大家定睛一看,原是几棵芹菜、空心菜什么的,陈二狗爬起来身来,从嘴中吐出几片菜叶,怨毒地看了一眼人群,灰溜溜地跑回到上访人群之中。 李军见还有人要朝扔东西,连忙举起话筒喊:各位乡亲,大家不要激动,面对贪官,人所共愤,但是这些上访的家属没有犯罪,我们不能针对他们,不能伤害无辜。 听到这话,有些还想扔东西的群众把东西又放下了。 第31章 围堵风波(二) 这时,在上访人群中有个年轻姑娘搀着一个年老的牧民慢慢向直播车走来,叶飞见状走过去帮着把老人搀扶过来,老人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李军和刘常海赶紧上前,一人握住老人的一只手,老人虽是少数民族,汉语竟然说的不错:“我是海拉提的阿爸,原以为我们家这个儿子最有出息,是草原上的雄鹰,今天要不是见到你,我还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以为他是冤枉的。” 8个代表中有两名代表是海拉提这一家的,此时想要阻止老人家说话:“阿爸,您不能这么说……” “你们还不快滚!” 老人挣开李军握着的手,从身后抽出赶马鞭扬了扬,两人无奈,只好垂头丧气地退回到上访人的队伍中了。 余下几人也都相互看了几眼,知道这次上访丢人丢大发了,再闹下去,有害无益,于是都从直播车跟前退了回去。 一场上访来势汹汹,解决的竟然如此容易,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叶飞怎么相信。 这场上访更像有人精心导演的一场闹剧。如果不是李军出面,真不知会有什么结果。 看着现场局势,叶飞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这种局势也只有李军才能驾驭的了。叶飞不禁想如果是自己,能从容应付这个局面吗? 此时坐在七楼会议室的大佬们也都在思考着类似的问题,白言良看到现在这场景,心里却有另一种想法,他有些后悔,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提前下去,这是多么长脸的事啊,要知道,现在可是电视直播,地委领导们、甚至省委领导可都看着呢?现在这长脸的事全被李军、刘常海给占上了。而且上级领导一定会联想到,在市委大楼门前发生群体事件,他白言良怎么没有露面,这太不正常了,这如何说得过去,想到这里,白言良惊出一冷汗,立即站起来,说:走,我们也下去帮帮李书记、刘书记。说罢带头果断地走了下去。大家全都心照不宣,这是要分李军他们两人胜利地果果了,于是都跟着走了出去。 场外,李军还在接着发力,他面向上访群众说:“上访的各位老乡们,我们知道你们的亲人被双规了,你们心里不好受,但是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犯了罪,就应当受到法律的惩罚,而且我知道你们之中多数人来此并不是想让市委难堪,你们只想让亲人早点回家,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有人别有用心地利用了你们这种心理,请各位家属手牵手领着自己家的人各向后走十步,然后你们就明白了”。 四位被双规的家属各自手牵手领着家人各向后走了几步,他们回过头来,却惊奇地发现,有四十来号人站在原地未动。原来这些人并不是被双规的家属。 余下的人都有些慌乱了,有人想趁机逃跑,李军挥了一下手,一队武警将他们包围在其中。 “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来上访?” “陈二狗他们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多年来横行西凉,大家平时是敢怒不敢言,人群中有人大声喊着:“李书记您这次可不能放了他们啊!” “好,乡亲们,你们如果有什么相关材料,可以2天内提交到市公安局,如果你们不放心也可以先提交到市信访局,由我的秘书专门负责接待,请大家放心,如果这些人涉及犯罪,我们一定会让他们受到法律的严惩。” 说完以后,李书记叫来一位公安负责人员,交待了几句让他把这些人全部带回了。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带头鼓起掌来,掌声迅速传遍整个广场,人们一边鼓掌一边自发地把李军和刘常海围了起来。此时,有人喊着,让一让,让一让,群众散开一条路,白言良等人终于挤到了直播车前,李军把话筒交给白书记,说:“白书记,您来的正好。”说完和刘常海自觉地闪到一边。 白言良接过话筒,大手一挥,气势万钧:“乡亲们,我是市委书记白言良,刚才李军书记、刘常海书记代表市委伸长了正义,我想这次行动既警示教育了我们西凉所有的党员干部,莫伸手,伸手必被抓,又借助此次机会迅速打击了西凉的黑恶势力,伸张了正义。刚才我们市委召开了紧急会议,市委决定立即在西凉开展两个活动,一是要开展干部队伍作风整顿活动,二是要开展打击黑恶势力的行动……”白言良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讲的手舞足蹈,神采飞扬,激情四射。 可是广场上的人们来自五湖四海,没有什么组织纪律,有人听着听着就开始打哈欠,更多的人开始退场了。 这些人来的快,退的更快,白言良正在唾沫飞溅地发表着讲话,忽然发现人群就仿佛清晨的海水,迅速退潮了。 只有几个常委、几个秘书还站在一旁作着他忠实地听众。 白言良的激情也似清晨的海水迅速退潮了,他心里暗叹着,素质!素质!西凉群众的素质真是有待于提高啊! 由于正在直播,上级领导可能看着呢,白言良就以强大的心理素质继续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坚定地对着空空如也的广场作了一次重要的讲话。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李军这次电视直播在华夏引起了巨大反响,事情发生后的第二天,华夏新闻联播头条居然播报了这件事,接着整个华夏各大媒体都开始对这件事热炒起来,人们惊奇于李军这种电视问政方式,佩服他敢于直面问题的勇气,现场解决问题的巨大魄力,一时之间李军成了新闻人物,而西凉这个祖国最偏远的市也因为这场电视直播开始受人关注。 接下来一段时间,西凉开展了声势浩大的干部队伍整顿工作和打黑除恶活动,而李军主管的政法部门更是开展的轰轰烈烈。这期间李军再召集政法部门开会,参会人员竟然都开始做记录了,而且做的极其认真,他们已经领略过李军的工作风格了,谁也不想因此挨批评、丢工作,一时间,西凉政法部门工作面貌大为改观。 与此同时,针对陈二狗的侦查工作也开始了,从这天下午开始,许多群众开始到市信访局举报本市黑恶势力,叶飞让市信访局腾出二节档案柜专门放置这些举报材料,没想到不到两天时间就堆的满满的了,只好又腾出两节档案柜装举报材料。 到第三天,举报的人员才没有了,叶飞打出一份举报材料目录,报给李书记过目,李书记看了看,光目录就几十页,很是吃惊地看着叶飞。 叶飞说:这几天我一边听群众反映情况,一边整理查看材料,从反映的线索来看,足以重判陈二狗了,而且我发现西凉的黑恶势力已经形成了一定的利益链条,陈二狗不过是这其中的一个打手头目。 李书记说:这个我也想到了,每一个黑恶势力都是为了一定利益而存在的,而且他们的背后一定会有保护伞存在,我担心的是西凉官场中人陷入的太深了,这样势必会阻挠打黑除恶的进程。 叶飞也深有同感,这几天通过群众举报,他发现西凉不少官员也在被举报行列。如果说前几日抓了陈二狗,感觉是出了口恶气,打黑除恶胜利了,现在才感觉绝不是胜利,这只是刚刚开始,真正险恶的大战还在后面。想到这里叶飞的眉头深锁起来。 李军似乎知道叶飞在想什么,问:“怎么,没有信心了?” 叶飞眉头一展:“跟着您干,怎能没有信心?这些材料怎么处理?” “我现在就给公安局长燕其东打电话,让他派人来领,记住,一定要和他们做好交接手续”。 叶飞应了一声,准备回信访局,李书记又叫住他:“等一下,野牛公司那边联系的怎么样?” 叶飞想,好在自己与李书记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习惯他的这种一事叠着一事的工作风格。 最近他一直在和野牛公司联系,希望公司总部来人磋商,但几乎每次野牛公司都是推三阻四,不想来人解决问题,和叶飞对接的是野牛公司董事会秘书魏桂花,说话声音甜甜柔柔的:“叶秘书好啊,叫李书记有空来我们总部玩啊,我们桂总这阵特忙,实在没时间过去,真不好意思啊。” 叶飞只好如实向李书记汇报,李军并不意外,说:“好啊,他们不是邀请我们去转转吗?他们没时间来,我们就去拜访一下。” 第32章 绕不开的心结(一) 第二天小陈驾车,叶飞陪着李书记赶往省城西京。这是叶飞第一次陪同李书记去省城,也是自大学毕业后两年来第一次离开西凉市,或许还有时间看看左丽呢,叶飞有些兴奋,又有些感慨。 “你对你们学校那个校长怎么看?”没想到李书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叶飞知道王小山已被免职,也许这里面有李书记的意思。 这个问题实在不好回答,叶飞是从这个学校出来的,从感情上说对他学校有很深的感情,但对王小山没什么好感,王小山心胸狭窄,睚眦必报,没有做领导的心胸,但叶飞又不能说王小山的不是。在官场上忠诚永远是第一位的,如果谁一旦背负了背叛上级的罪名,他的仕途就算是走到头了。 叶飞想了想说:“书记,我是这个单位出来的,怎么评价自己以前的领导都不好,我还是不说了。”叶飞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李书记的问题,但这句话却包含着这样的意思,叶飞不评价他,说明王小山口碑并不怎么样,如果王小山的免职是李书记的授意,那么这个决定是英明而正确的。 这个回答显然得到了李书记的认可,李书记爽朗地笑起来:“好了,不逼你了,这个问题就不问了,能不能谈一谈你对野牛公司的看法。” 调到市委办以来,只要有空叶飞就到档案室查看有关西凉的资料,而且姚新副主任也时常抓叶飞的公差,让他帮着打印材料,倒也学了不少知识。其实他一直在思考野牛公司的问题,他感觉引进野牛公司本身就是一个错误,市委、市政府对野牛公司的引进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追究市委的责任显然不可能,可野牛公司和渔民之间的矛盾总得解决。于是叶飞说:野牛公司和渔民之间的问题很复杂,书记您只当我是闲扯就行,引进野牛公司是市里的一个重大项目,这个项目的落地对我市的发展具有重大意义,我想引进这样一个项目不容易,可是解决项目与渔民之间的冲突也是当务之急,目前最重要的也许不是如渔民所说把野牛公司赶出去,而是如何实现野牛公司的规范化运作,实现对本地区贡献的最大化。比如吸纳渔民加入公司,定期定量投放鱼苗等,我想书记来省城洽谈的底线也是基于此。 李书记笑道:“有善于妥协、合作共赢的思想,我选了一个好参谋啊。” 李书记不说是好秘书,而说是参谋,说明他十分看重叶飞,叶飞虽然坐在后座看不清李书记的表情,但知道李书记对他的回答十分满意,心里高兴,嘴上却说:“书记让您见笑了,我就是乱扯两句。” 李书记却说:“进省城后,在街上就再别叫我书记了,一个市委副书记在省城也不是什么官,就叫我老李。” 叶飞心里默喊一声:老李、李哥,总觉得喊不出口,小陈接口道:“那怎么行,我们也叫不出口啊,就喊老板。” 李书记道声:“可别喊老板,我可不好这个。” 小陈就尴尬地笑,至于喊什么?仿佛最后也没定论。在外如何称呼领导让叶飞颇费神思,后来叶飞就尽量在公共场合少称呼书记。 到了省城已是傍晚,三人开了房间安顿下来。 由于李书记不让提前联系,第二日来到野牛公司楼下,叶飞才拨通了野牛公司秘书小魏的手机,声称前来拜访。小魏显然没有料到他们的到来,竟沉默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让他们稍等,马上下来迎接,说完挂了电话,应该是向领导汇报去了。一会就见几个人从楼内出来迎接,其中有一个女人袅袅摆摆满脸笑意地走过来:“欢迎领导,有失远迎呵!” 叶飞这女人笑着率众人朝自己走来,心想千万别把自己当成领导了,就微屈身子侧后一步,让到一旁,使李书记正好居于他和小陈正中,突出李书记领导者的位置,伸手朝李书记作个引导手势,口中招呼着:“我们李书记前来拜访。” 小魏走到跟前,主动握住李书记的手,说:“欢迎李书记视察工作,”侧身介绍后面几位领导。 前来的几位都是副总,其中还有一位是省农业厅在此挂职的一位处长。大家依次握了手。 见到魏桂花,叶飞心中一凛,以前只在电话里与她聊过,以为只是个青涩的姑娘罢了,没想到,这女人绝对是女人中的极品,全身上下处处透着女人的气息,漂亮的根本看不出年龄,肌肤有如凝脂,婷婷玉立,也就二三十岁的样子,但她的言行举止又是那么的成熟得体,没有丰富的阅历是做不出来的。 待到进了会客厅,小魏说:“我们桂总陪农业厅万厅长有事,实在抽不出身陪您,刚才知道您来,电话中嘱咐我们几个在家领导好好招待您,请一定多包涵。” 野牛公司是国有公司,桂春声是董事长,行政级别正处级。华夏归根结底还是个官本位的社会,华夏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文化致使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的思想根深蒂固,这种思想意识已渗透到华夏社会的层层面面,甚至可以说是华夏文化的一部分,想一时半会褪尽根本不可能。华夏人对官位的顶膜崇拜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比如国企老总头上一定要顶个行政级别,成功的个体老板头上也一定要顶个政协委员、人大代表的职务才有面子,成功的歌星、影星头上甚至可以顶个少将的军职,俗世间如此,通往仙界的宗教人士也是如此,厅级喇嘛,处级和尚比比皆是。 这几年国有公司被推向了市场,一方面国有企业的生命力被激发出来,发展十分迅速,另一方面,由于对国有企业的监控并不到位,国有公司的老总们权力非常大,一些国有企业虽有巨额利益,但却装进了老总们的腰包,国有公司已成了大佬们捞取好处的归宿。 野牛公司是国有独资公司,重要事项自然是董事长说了算。小魏刚才的一席话透露出这样的意思,李军此行是见不着桂总的,几个副总坐陪,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工作层面上的接触无法进行。 李书记一幅淡然处之的样子:“真遗憾啊,都说桂总是个大忙人,看来真是如此,不过没关系,毕竟我们在长期合作,总会见面的,招待就免了,我这几天到省委、省政府还有事要办,也抽不开身啊。” 几个副总诚挚挽留一二,充分表达出了真情后,就此作罢,散了。 李书记的淡然让叶飞心里很有些不解,原想这次定会有惊天地动地的谈判,双方一定会为彼此的利益打得不可开交,哪知李书记竟平淡如水,仿佛就是来闲逛一般。他哪里知道李军早就想到这个结果,过来拜会其实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从野年公司出来,坐上车,李书记给西凉市公安局长燕其东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即派人去渔场调查渔民受伤问题,同时联合安监局检查一下该公司的安全生产情况。 野牛公司是市委三令五申强调要重点保护的企业,对这个企业,执法部门一向敬而远之,从不沾惹,绕道而行。所以燕其东有些犯难,迟疑地问:“李书记,这可是市委重点保护的企业啊?” “重点企业打人就不犯法了吗?重点企业就不需要安全检查了吗?你执行命令就行了,如果有人问就说我让查的。” “是,李书记。”军人出身的燕其东听到李军这样说,果断的答应了,挂了电话,燕其东无奈地摇摇头,这个李军工作风格有点太强悍了,这可是省管企业啊,他点燃一颗烟,深吸一口,又狠狠地掐灭了:“他奶奶的,想这么多干嘛,执行命令就是了,出了事有老大顶着呢!” 这番电话也让叶飞一下明白了李书记的此番来意,刚才的拜会等于他向野牛公司最后知会一声,从现在起他要向野牛公司动手了。 从野牛公司出来,李书记要去省委,告诉叶飞今天可以自由行动,随处看看。 叶飞明白市委领导带着秘书去省委当然不合适,就说:我手机开着,就在附近走走,书记有什么需要,我随时到位。 李书记说:“不需要,小陈在这里等着我就行,今天给你放假一天,自由活动去。” 西京是前往首都天京的火车始发站,由于路途远,以前每次前往天京上学都要在西京逗留一日,对这里倒也熟悉,离开李书记,叶飞先到西京书城转了一圈,最近他时常看到李书记翻看依法治国方面的资料,自己学的虽是法学专业,但对依法治国这类政策把握还不够到位,需要补补课了,转了好一阵,总算在不显眼的角落里找到几本内容很不错的书籍。只是书籍已十分陈旧,看来销路不佳,依法治国这几年只是喊得山响,实质上没有几个人认真过。 买了书,叶飞又到就近的商业区给办公室的同事采购了一些礼品,至于买什么,叶飞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办公室主任齐国庆注重仪表,叶飞就给他挑了一条领带;副主任姚新喜好抽烟,本想给他送个烟嘴,又想也许他会弃之不用,只怕送的烟嘴最终会被丢到角落里沉睡,就买了一条烟。接着是耿春燕,给女同事可真不好送,送不好会让人浮想联翩的,叶飞就为耿春燕挑了一个带香水的工艺品,放在办公桌上非常漂亮,还散发出淡淡的香味。最后是几个秘书的礼物,叶飞为他们各选了一个精致的钱包,内有分层,可分放工资卡、公交卡、电话卡各种卡片,钱包折叠处还有一排钥匙串,比较实用,而且送同样的礼物也显示出一样对待,不会有人多想。 买完东西回到宾馆后,看看时间还早,叶飞就忍不住想给左丽打个电话,这两天心里一直纠结是否联系左丽,思想斗争了一阵还是拨通了电话,才响一声,电话就通了,左丽的话语携着笑声轻快地传过来:“你好啊,小呆秘书,还活着呢?” “你怎么乱起外号,我什么时候成了小呆秘书?”左丽的笑似乎有神奇的力量,让叶飞一下轻松下来。 “我还在想呢,最近也不投稿,也不打电话,是不是作秘书后更呆了。” 叶飞就嘿嘿笑,在左丽跟前,他从不辩解,而是更喜欢做一个忠实的听众,事实上也正是这样,往往一个电话十几分钟,他只能插上几句话而已。 左丽又叽叽喳喳的说了一会,才想起来似的问:“你在哪,office吗?” 叶飞说:“no,我出差到省城了。” 左丽:“啊,那不提前给我说?呆瓜欠修理了是,你现在在哪?” “我刚到,这不立即就给你报告了吗?”叶飞回答道,他不想说出自己所在的宾馆,万一左丽找过来被李书记见到了会引起误会的,于是说:“我在西京公园门口等你。”放下电话,叶飞搭上车赶到西京公园,左顾右盼地等着左丽。 第33章 绕不开的心结(二) 正等着,一双柔和的手从后面捂住他的双眼,就听左丽粗着嗓子说:“猜猜我是谁?” “左丽!”叶飞一边回答,一边掰左丽的手。 “你赖皮,不准一次猜出来,重来,”左丽娇嗔着。 “到底是谁呢,实在猜不出,难道是一头小花猪?”叶飞假装猜着,他乐于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左丽松开手,却用食指支起叶飞的鼻尖:“你才是猪,你看,你看,你多像。” 叶飞费力地挪开她的手,把她从自己背后扯到面前,扣牢她的手,口中批评着:“还这么调皮,没正形”。 忽然间,看着左丽的臂弯处停下来,她的手臂从衣袖露出,那里竟有块很大的紫色淤青,叶飞心疼地问:怎么搞的? 左丽拉了拉袖子遮住了,说:“大色鬼,乱看什么,是我不小心碰的,没事的,别担心。”说罢又笑起来。 叶飞正打算多关心几句,身后也传出几声娇笑:“你们两个啊真逗,不知道还以为是对恋人呢。” 叶飞连忙转过身,就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孩眯着眼睛朝着他俩笑,这女孩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可爱很迷人,叶飞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左丽拍拍叶飞的肩膀对这个女孩说:“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我的男闺蜜,叶飞,现在是西凉市的大秘,没骗你,帅”。 那位女伴就笑:“久闻大名,帅的掉渣啊。” 叶飞心想:“肯定左丽平时没少提到自己,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有她惦记,心里感觉甜甜的。 左丽又接着介绍道:“这是我在省城的女闺蜜,乔娜,也是天京报社驻西京工作站的同事,怎么样,漂亮?” 叶飞定住了心神,打趣着:“你的闺蜜当然都是最出色的。” 左丽就笑:“果然有长劲,你这男闺蜜句话捎带着自己都表扬了一遍。”又说:“乔娜想吃什么,我们今天要狠狠地敲诈一下黑心肠地叶大秘”。 叶飞就只是笑,一副任由其宰割的样子。 三人说笑间挑了一间餐厅,虽不大,但很干净,点了些酒菜,边吃边聊。 本来叶飞有很多话要说,想问她结婚后过得怎么样等等。不过现在有乔娜在,这些问候和关心就说不出口了,也许问候本就多此一举,看左丽这么开心的样子,她的生活肯定是幸福的。 吃完饭后,已经很晚了,左丽却嚷着要去唱歌跳舞,由于今天李书记已经给叶飞放了假,所以也不担心,就陪着她俩一起去唱歌。 西京毕竟是省府,一到晚上处处灯红酒绿,歌厅比比皆是,三个人找了家不错的歌厅,要了个包间,一些酒水,就开始天南海北的唱起来。 叶飞在农村长大,从小不会唱歌,唱歌完全是公鸭嗓子,跳舞也很一般。所以平时叶飞最怕这种场合,总担心大家笑话自己,遇到这种情况,叶飞就霸占着点歌台,帮别人点上一大堆歌,然后坐在一边,听她们唱。左丽和乔娜自然不同,能歌善舞,她俩的歌喉绝对是歌星级别的,左丽的嗓音如溪水一般清灵,干净柔和,仿佛天籁之音。乔娜嗓音稍显低沉却不失动听,宛如山间里轻轻拨动的琴弦,温软却不失傲骨,两人你方唱罢我登场,叶飞一时听得倒有些醉了,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歌曲再次轮到左丽唱时,左丽就拿着话筒发表意见:“不能总是我们唱,你叶飞只听不出力,这样也太便宜你这个家伙了,这样,我们一个唱歌,你就和另一个美女跳舞怎么样?” 于是其中一个唱歌的时候,叶飞就和另一个跳舞。 由于包间音乐声很大,说话很费劲,叶飞索性什么也不说,专心陪着其中一位美女跳舞,倒也自在。 和乔娜跳舞的时候,乔娜大声问:“我听说你是天京政法大学的才子,会写文章还会创作歌曲,怎么就不会唱歌呢?” 叶飞说:“什么才子,也就是当时闲来无聊,闹着玩罢了”。 彼此费力,于是两人都不再说话,开始专心地跳舞。 就在这时,左丽故意从背后推了叶飞一把,叶飞被推地往前一冲,与乔娜贴到了一起,就感觉胸前一陈柔软,连忙后退一步,松开乔娜,回过头责怪道:“左丽,你闹什么?” 左丽却指着叶飞笑:“你看你一个大男人,和美女跳个舞中间距离有两米远,人家乔娜能吃了你啊?” 乔娜倒也不太在意,替叶飞辩解着:“左丽你别这样说,人家叶飞是个谦谦君子啊。” 左丽嗤之以鼻:“我看是个伪君子啊,乔娜你唱下一首歌,让姐调理一下这家伙。” 乔娜点了一首《我愿意》,随音乐声缓缓地唱起: 思念是一种很玄的东西 如影随形无声又无息出没在心底 转眼吞没我在寂默里 我无力抗拒 特别是夜里 喔 想你到无法呼吸 恨不能立即 朝你狂奔去 大声的告诉你 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忘记我姓名 就算多一秒 停留在你怀里 失去世界也不可惜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 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为你 ………… 音乐声中,叶飞挽着左丽缓缓舞动,他跳舞还是左丽在大学期间教的,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已经毕业2年多了,现在挽着她的手跳舞,仿佛又回到了学生时代,亦梦亦幻。 “怎么样,她。”左丽贴着叶飞耳朵问。 叶飞感觉耳朵痒痒的,一时有些心猿意马。 “问你呢,呆子,她怎么样?”她掐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啊,什么怎么样?”他问,遇见左丽他的反应总是慢半拍。 “真是个呆子,乔娜怎么样?” “很好啊,不是说了吗?你的闺秘都是最好的。” “笨,我是说她这个人怎么样?”她有些懊恼,这只猪大脑又短路了。 “什么怎么样,很好啊?” 左丽无奈地叹口气:“呆子,真是个呆子,我是问你觉得她长的漂亮吗?你要觉得可以我介绍她做你的女朋友啊。” “啊”?叶飞听了,停下舞步,心里竟然有些萋萋然,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给自己介绍女朋友啊,乔娜就在跟前,说什么她一定会听到了,就急忙摇头。 左丽索性也不跳了,拉着叶飞坐在离乔娜最远的沙发一角,继续问:“什么不合适,是你看不上她么?你可以看出来,乔娜可是对你很满意的。” “不,不,不,我只是觉得不合适。” “为什么啊?”她有些生气。 叶飞真想说,你真不知道吗,除了你我心里还能容得下谁……哪有什么可是,他忽然想起左丽已经结婚了,这感觉真让人绝望,就什么也不说,拿起一杯啤酒咕咚咕咚地喝了下去:“一会打电话给你说,现在说不方便。” 左丽俏脸挂霜,很不高兴:“你这呆子,真不想理你了。” 叶飞倒是很少惹左丽不高兴,但又不好解释,就拖起左丽跳舞。 点歌台前,乔娜依然投入地唱着那首歌: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我愿意为你 被放逐天际 只要你真心 拿爱与我回应 什么都愿意 什么都愿意 为你……… 乔娜自然不知道左丽和叶飞的对话,三个人一直玩到深夜才散场,左丽和乔娜住同一个小区,待到叶飞把她俩送回家,左丽的电话就跟着到了:“这个乔娜哪里不好,长的又漂亮,家庭条件也好,我刚才问了,人家也觉得你不错,你到底怎么了,到底要找什么样的啊?” 左丽是叶飞绕不开的心结,但他哪能这样对她说。 “可惜了。”叶飞笑出声来,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还是向你坦白,我已找对象了,等到政策允许时,我再找个二奶。” “呆子,你这花心大萝卜,木瓜……你怎么从来没对我说过啊……。” “好了,好了,以后再给你说,我这在宾馆呢,不方便……”叶飞说着赶紧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左丽发过来一个短信:“大骗子,你根本就没有找女朋友,我把你的qq号给乔娜了,你抽个时间加上她。” 叶飞扔下电话,心中异常烦闷,就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打开冷水开关,他猛地钻进去,还是被冰冷激地一下又躲了回来,心里想,遇到这点苦都退缩了出来,活该失去了左丽。他鼓足勇气又冲进去,硬挺了一会,肌肤渐渐适应了,头脑仿佛沸腾了一般,全是左丽的身影,他拼命地抗拒着,口中机械地重复着:叶飞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左丽已经结婚了,左丽已经结婚了,左丽已经结婚了………… 第34章 初展才华(一) 第二天早晨司机小陈收拾行装退房,李书记今天上午要去探望他的老师,让叶飞跟着一起去,然后一起回西凉。坐上车,李书记对叶飞说:“江老师你应该认识。” 叶飞非常疑惑:“江老师,您的老师,我怎能认识?” “到了就知道了。”李书记坐上车,靠着座背,轻声地哼出曲子,虽然很难听,但看得出他一身轻松,显然没有受到野牛公司的丝毫影响。 小陈对着后视镜与叶飞相视一笑。 没想到李书记竟察觉了:“你们两个小家伙,笑什么,我唱的不好吗?” 小陈一脸平静,认真的开着车,似乎根本不知道李书记在说什么。叶飞只好吐了吐舌头:“您继续,我们坚持欣赏。” 李书记就笑着骂:“还坚持欣赏呢,你这个坏小子,损人不带脏字的。” 小陈听了心里想,这个叶飞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怎么和领导关系处的这么随意,以后对他好些才是。 车三拐两拐地过了许多个巷子,在一个朱红色的门前停下。 叶飞跳下车,给李书记开了车门,门前地势较低洼,有一滩积水,有个芊芊瘦瘦的女孩正拿着铁簸箕往桶里舀水,动作十分麻利,显然是想尽快把积水清理干净。 看见李书记,女孩立即放下簸箕跑过来亲热地喊:小叔,你来了。 李书记张开双臂搂住女孩,问:“我家小雪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才到家”。 李书记指着积水问“这是怎么了?” “昨天那边自来水管爆了,这里地势低,全都流过来了。” 李书记点点头:“爷爷在家吗?” “爷爷在,我带您进去。”说完不好意思地瞥了下旁边站着的叶飞。 这女孩看起来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扎着马尾辫,容貌端庄,白皙的脸上一笑就印出两个深深地酒窝,更是增添了无限的青春活力。不过这女孩的身体显得有些纤瘦,又让人有种想去呵护的冲动。 叶飞走到水桶边拿起簸箕开始舀水,小雪连忙说:“不用了,您也请进。” 李书记拍拍脑袋说:“看见我家小雪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介绍了,小陈你认识,这是叶飞,叶飞你们先帮忙干活,小雪带我进去见老师。”接着神秘地和小雪耳语着:“就是你说的那个叶飞,现在成了我的秘书,怎么样,厉害。” 小陈从车上拿下一个军工锹,一个折叠水桶,和叶飞一起忙活起来。 一会儿小雪从院里走出来,说:“你们进去,我来扫”。 小陈说:“快完了,马上就好。” 小雪就又找来一把扫帚,弯着腰开始扫积水,叶飞无意看了一眼小雪,她的头上有一缕长发没扎起来,正噙在嘴边,心中有种帮她把长发抚到耳边的冲动,小雪偏过头正好四目相对,叶飞忽然感觉脸色有些发热,连忙端正姿势继续向桶中灌水。 小陈看不过去了,埋怨道:“水已经满半天了,你怎么还往里面倒啊。”就见小雪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说:“小飞哥哥,我早就认识你。” “啊,什么?”叶飞很是不解,问:“咱们以前见过吗”。 小雪只是笑,不回答。 干完活,小雪引着两人往院里走。 这院子不大,却是满院的景色,不知名的藤蔓密密麻麻织满了四周的墙,院落当中长满各类的花花草草,隐约听到水流的声音,仔细看竟有一条暗流在草叶下蜿蜒平静的流。脚下是一些镂空的砖块,砖块空隙里满满的钻出柔柔和和的草,柔和的分不出茎叶,嫩的让人不忍心落脚,总觉得踩上一脚都是罪过。 进了屋门,就见一个和蔼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满头稠密的头发纯一色的白,童颜鹤发的样子,李书记正站在他身后,扶着轮椅和他说着话,老人不时地用手拍拍李书记的手背。 小雪说:“爷爷,外面两个客人也请进来了”。 老人抬起头,向叶飞招招手,叶飞乖乖地走上前,恭敬的捧住老人家的手,问候道:“爷爷好。” “好好,你就是叶飞啊,真是一表人才啊。” 没想到李书记笑着道:“小叶,你也喊爷爷,那岂不是要喊我叔叔了么?” 李书记今年34岁,叶飞25岁,如果不从职务上讲,称呼大哥更合适些。 叶飞就显得有些窘迫,只好尴尬地笑。 江老爷子说:“一码归一码,你是我的关门学生,小叶这么年轻可不得叫我爷爷么,小叶你今年大了?” 叶飞老老实实地回答道:“25岁。” 江老爷子呵呵笑道:“我们小雪19岁,你可以作小雪的大哥哥了。” 小雪一点都不认生,笑着说:“小飞哥哥好。” 李书记继续介绍着小雪:“小雪是你师妹,上的也是天京政法大学,不过在教育系,今年九月份上大二。” 叶飞还在心里猜想小雪大概是个高中生,这一下眼睛瞪的大大的,原来小雪已经上大学了啊。 “小飞哥哥,你可是我们大学的才子呢,你写的歌现在很火!” 叶飞在学校时写了一些歌,没想到现在还有人唱。小雪这当口提到这些,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过一阵我回学校给同学们说,我见了才子师哥呢,小飞哥哥你把电话给我用一下。” 李书记问:“什么歌,叶飞还会写歌?” 叶飞的脸就有些红了,一边把电话递给她,一边说:“小雪这孩子,净瞎说。”他一着急,竟用了李书记那种长辈的口气。 小雪不服气地顶嘴道:“你才是孩子呢,我都19岁了。”她拿过叶飞的电话,输入一串号码拨打了过去,身边的另一部电话响起来,小雪拿起来摇一摇,得意地说:“我的电话号码,你要记住啊,小飞哥哥的我也记住了,回学校可有得炫耀了,我给你打电话可别不接啊,小飞哥哥。” 叶飞囧笑道:“你小飞哥哥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你这个追星族可追错人了。” 小雪一梗脖子,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切,我才不上你的当。” 叶飞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干挠了几下头。 “还有,小飞哥哥,咱俩的血型也一样,都是熊猫血。” “啊,真的,那你平时可是要小心,别受伤啊。” “没事,我的血足的很,你要有啥事,我全都给你,呸呸呸,这话不吉利,以后我和小飞哥哥都得健健康康的。” 两个年青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引得李书记和江老师哈哈大笑起来。 后来叶飞了解到,江老师是华夏着名的本土法学家,十年前因一场车祸,致使半身截瘫,江老师祖籍在西京,就从天京搬回西京住。而李书记是江老师的关门弟子,也是由于江老师的建议,才到西域省任职的。 聊了一会天,李书记忽然说:“小叶,你可要随时维护小雪的面子啊,要说把你调到我身边,真得感谢江老师和小雪才对。” 叶飞瞬间感到脑子短路了,他怎么也联系不起来,自己和江老师有什么关系。好在江老师解释道:“我也出不去,平时就爱看报纸,小叶写的几篇文章,我都看过,很有想法,去年小军下去当书记,想找个秘书,我就顺便把你建议给了小军,没想到还真没看走眼,呵呵。” 叶飞脑中闪过一个人名,又惊喜又疑惑地说:“您是……怪…老头。” 江老师呵呵笑道:“亏你还记得那么清楚,那是给你写信时随口编的。” 叶飞十分激动,说:“真是万分感谢您的鼓励和帮助。” 小雪有些不乐意了,嘟着嘴说:“还有我呢,小飞哥哥,你写的好多文章都是我给爷爷读的呢?” 大家听了又都笑起来,江老师道:“这倒也是,人老了,眼睛也花了。” 叶飞才彻底明白,怪不得小雪见到他不陌生,原来她也是他的一个读者啊。 “不过,小叶啊,也谢谢你,歌功颂德的文章看得多了,偶而看到你带刺的文章很提神啊。但是到了官场中可得注意啊”,说完拍拍李书记的手,江老师后半句话说给听李书记听的,拍着李书记的手又是告诉他以后要多包涵的意思。 坦率地说,叶飞之所以在文坛还有点名气,就因为他有一支锋利的笔,骂遍世间不平事,道尽人间冷暖情。调到市委办以来,感觉写起官样文章更像操作工业流水线,读起来干巴巴、硬邦邦,再也没有畅快淋漓的感觉了,也难怪那么多人听汇报要打瞌睡。偶尔,叶飞也会想,读书人是要靠文章安身立命的,自己相当于古时候伺候皇帝的太监,最多是个高级保姆,到底值还是不值?又深入一想,自古以来,文治武功,相辅相成,文以治国,武以安邦,自己纵有满腹经纶,如没有施展抱负的平台,最终也是对月空谈而已。 中午,几个人留在江老师家吃饭,保姆吴妈做了几个菜,十分可口。 江老爷子让吴妈拿来几个酒杯,指着李军身后的柜子说:今天高兴,咱爷几个喝上几杯,小军,从那个柜子里拿瓶酒来,我可好长时间没碰过酒了。 李军转身打开身后的柜门,从里面拿出一瓶酒,叶飞接过来打开酒瓶盖,小陈是司机不能喝酒,小雪也不喝,叶飞就倒了三杯酒。 三人举杯对碰,江老师喝酒十分痛快,一饮而进,李书记呷了一口酒,皱了皱眉,咽了下去,表情有些痛苦。 叶飞端着酒杯,看了看,仿佛下了很大勇气,终于一饮而进,一会儿已是满脸通红。 江老爷子看着就笑:“小叶真不愧是小军的秘书啊,连喝酒都这么像,我看你俩加在一起还赶不上我这个病老头子。” 李军恭维着:“您可是老师,我们哪赶和您比啊?” 江老爷子听了哈哈大笑,说:“怎么你的眼里,为师就是个酒囊饭袋么?” 李军一愣,才明白自己说错话了,他虽然贵为市委领导,在老师面前却也诚惶诚恐,有些惭愧地说:“学生在老师面前随意惯了,学生自罚一杯。” 江老爷子当真是不依不饶:“尊师重教是华夏的优良传统,可不是什么糟粕,你这是该罚,小叶你陪着小军一起喝。” 小雪有些看不过去,拉着江老爷子的衣袖埋怨着:“爷爷,你说过赏罚分明的,怎么也罚小飞哥哥喝呢?” 江老爷子依然一本正经地:“谁罚他了,是让他陪着你小叔喝。” 小雪一甩袖子,气得白眼一翻,嘟着嘴:“那还不一样,反正都进肚子了。” 叶飞说:“没事的,我喝,爷爷,虽然我不能喝,不过今天爷爷让我喝我就得喝。”说完跟着李书记一扬脖子灌了下去。 小雪哪里知道,江老爷子并不是故意让叶飞喝酒,而是要借此考验叶飞,要知道通过喝酒有时也可以看到一个人的真本性。 李军和叶飞两杯酒下肚,脸色再始比赛般地通红起来,小雪心疼地给他俩倒了茶水,好解些酒,嘴里却不依不饶地说:“官场中人平时不是挺能喝的吗,我看小叔和小飞哥哥你俩真算是官场中的另类了。” 小陈吃完一口菜后,说:“现在官场上有一句非常流行的话,接待也是生产力,平时我们这些司机看到领导接待时,这边打完点滴,那边接着端起杯子,喝酒喝的那个玩命,那个受罪,真叫人心疼啊。” 西凉官场有一个广为流传的段子,阿勒玛斯市长是靠喝酒上位的,据说他是糖尿病患者,有次在请华夏发改委的项目负责人吃饭时,现场打了一针胰岛素,喝酒时豪气干云,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华夏发改委的领导大为感动,一下了拨付了两个亿的大项目,阿市长也从市委副书记升任到了市长的职位。他自己也总结了一句经典的心得,常常在大小会议上鼓舞士气:西凉一穷二白,靠什么吸引项目和资金,一靠接待、二靠接待、三靠接待,接待出成绩,接待出政绩,接待出生产力。 第35章 初展才华(二) 江老爷子说:“接待,接待,我记得小叶还曾写了一篇批驳接待的文章。” 小雪马上说:“我记得,爷爷我还帮你收集到了剪贴本里了呢,我去拿,给大家读读,”说完一阵风般跑到里屋翻找,身后马尾辫一甩一甩的,像只小松鼠。 叶飞连忙说:“别找了,爷爷您就别笑话我了,我这是在如来佛面前显能耐呀。” 江老爷子淡淡一笑:“今天我们是以文会友,畅谈家事、国事、天下事,现在这里没有老师、学生,也没有领导和秘书。” 小雪找来一本厚厚地剪贴本过来,翻了几页,说:“找到了,小飞哥哥写的是《“接待也是生产力”---好一块公款吃喝玩乐的遮羞布》,我选上几段给你们读读。” 叶飞感觉有些面红耳热,说:“以前我不知道天高地厚,胡乱写的,小雪你就别读了,免得爷爷和李书记笑话。” 江老爷子笑着说:“小叶,权当这篇文章不是你写的,你静心听,看看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观点还一致么?” 小雪声情并茂地读了几段:在官本位思想愈演愈烈的华夏某些地方,领导就是资金,领导就是项目,领导就是政策,这种制度下,往往情商比智商重要、关系比奋斗重要、接待比业绩重要。所以一些招聘会上,公关、文秘人员等岗位要求就赫然写明“大酒量优先”。 据报道,近年来,每年公款吃喝达到3000亿元,是当年全国财政总收入的14。接待的作用越来越明显,无非实干误国,空谈兴邦。接待不好说明你准备不够、环境不优、工作不实。几瓶茅台就能改变领导的印象,一点意思就能掩盖事实的真相,谁还会鞠躬尽瘁地为国计民生少年操到老白头。 这种急功近利的接待愈演愈烈,还会导致享乐成风、奢侈浪费、腐败滋长、民怨纷纷。享乐是一种可怕的传染病,而物欲就是它的病原体。 与公务应酬中的酒气熏天、一掷千金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许多老百姓还在贫困线上苦苦挣扎,据报道,华夏现在有2000多万农民还没有解决温饱,如果对照联合国规定的贫困标准,我国贫困人口总数将不少于2亿,仅次于印度而位列世界第二位。在“一桌饭一头牛、一顿宴席一座楼”现象屡见不鲜的今天,确实还有大量的城乡居民仅仅依靠微薄的“低保金”勉强度日,他们当中还有很多人看不起病,住不起房,他们的孩子甚至上不起学。觥筹交错中,领导的脸红了,群众的心冷了…… 小雪读的绘声绘色,叶飞也渐渐沉静下来,这是他发表的一篇鲁迅式的战斗檄文,对接待工作大加痛斥,但这种论调似乎与当前主流思想唱了反调,并未引起多大反响。自从调入到市委办以来,他自己也成为接待工作的一颗螺丝钉,经常搞起接待来,因此现在听起来,心境就和当时又有些不同了。 小雪读完后,李军说:“这篇文章很带刺啊,有的人看了后可能还有些接受不了呢?” 听了李书记的话叶飞就想,也不知当时阿市长看到没有,如果看到,他一定会抓狂的,这样想着心里不禁有些惶惶然了,刚才还有些醉酒,现在立刻清醒了不少。 江老爷子道:“是啊,有些人只喜欢种花不喜欢栽刺,所以小叶文章写的虽然漂亮,但除了小军你,一直还没有哪个领导主动提起过小叶啊。” 听到这些,叶飞一下明白了许多,也十分感动,江老师是借着品读文章告诉他,官场中人可以有个性,但绝不能任性,以免数敌过多,寸步难行。看来他叶飞再不能像以前挥毫泼墨直抒胸臆了。 想到这里,叶飞端起酒杯站起来,恭敬诚恳地对两位长辈说:“江爷爷、李书记,真心敬你们一杯酒,谢谢你们的关照,你们是我的伯乐,更是我的导师,我像你们保证,虽然我不是什么千里马,但我一定会策马扬鞭自奋蹄,为华夏的崛起贡献最大的力量。”说完一饮而尽。 李军说:“好,鲲鹏展翅凌万里 策马扬鞭自奋蹄,好男儿就是要有这个志向,这个冲劲,这句话你我共勉。”说完也豪气地喝干了杯中酒。 这一轮酒喝完,闲谈两句,江老师又笑呵呵地问:“怎么样,小叶现在重读你的那篇文章后有什么感受啊?” 叶飞有些腼腆地说:“正像您所说,现在读来和当时的心境不一样了。” “那你说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想,如果现在让我重新写这篇作品,我不会再对这些负责具体接待的领导大加斥责,正如小陈师傅所说,领导打着点滴去喝酒,他们内心真的就好这一口吗?当然不是。” “那么说,你是赞同接待是生产力这一说法喽?” “不是,我仍不赞同这一说法,我觉得我的立场没有错,所举的例子和数据也经得起推敲,现在看来这篇文章的不足是只抨击了现象,却没能深究根源。” “哦,那你认为根源是什么?” “我曾认为这是各级官僚的腐败造成的,只要把这些人全部抓完,官场风气自然就好了,所以我痛斥官场中人,当我本人也走上了官途,才发现这其中有多少无奈,错不在官,而在制度的漏洞。 比如基层政府跑项目,现实情况是不送礼、不喝酒,能不能争取到项目?如果一场酒、一次礼能争取到一个惠及当地的大项目,作为地方父母官,不去喝、不去送算不算失职?可是去喝、去送,又是违法违纪的。这里面又藏有多少无奈?所以我认为错不在官而在制度的漏洞,只要弥补了制度漏洞,接待就是生产力这句话自然就没有市场了。” 听到这里江老师有些震惊,他没有想到叶飞能够想这么远,官场中有句话,屁股决定脑袋,位置决定想法,就是说一个人坐什么位置,往往决定了他思考的角度和范围,叶飞能够跳出束缚,从全局出发思考问题,这是非常难得可贵的。看来这个小家伙不仅有能力,也确实有心胸、有智慧,也有魄力。 小雪听到这里却叹了口气,有些悲观地说:“可是这个漏洞什么时候能补上啊。” 叶飞:“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就能补上。” 小雪却不依不饶地说:“我看不一定,现在到处都是吃喝成风啊,唉,哪有改变的迹象啊?” 江老师不动声色,看了看叶飞问:“小叶怎么看?” 叶飞说:“我没有这么悲观,我觉得这是华夏发展中的一个插曲而已。” “噢,你对华夏的发展有什么看法?”江老师追问着。 江老师一连追问了好几个问题,李军也是只听不说,他今天带叶飞来的目的本是感谢江老师推荐对了人,但江老师却想进一步考察了解叶飞,李军怎能不知老师这个意思,就静心听着老师与叶飞之间的对答。 叶飞喝了酒,智商高速运转着,情商却有些消退,到现在都没有感觉到老爷子这是对他的一次考验,此时一边思考一边说:“江爷爷,我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大啊,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江老师指指杯子:“这样啊,你说说看,说的好,就不用喝酒了,要是没说好,那就罚酒三杯。” 叶飞情商消退,胆气却借着酒量增添不少,江老师说完,叶飞把杯子挪到一边,信心十足的说:“好,这酒我不用喝了。” 江老师和李军相视一笑,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自信了,就听叶飞说:“我曾经想过,祖国是一株正在生长的参天大树,我自己是一只啄木鸟,清除害虫,守卫好这株参天大树,所以我的文章评论虽然多尖锐,可那是我在针砭时弊,所针对的问题也都是客观存在的。但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我相信50年之内华夏必然取代米国,成为世界唯一的超级大国。” 江老师微微一笑:“这么乐观,何以见得?” 叶飞说:“现在世界强国都是资本主义国家,资本主义国家在制度上有他的优越性,但是由于其有着因私废公的本性,只顾个人及本国发展,大量消耗社会及自然资源,资本主义的衰落将是历史的必然选择。我们华夏文化有很深的儒道精神,其精髓是“包容”二字,华夏文化中的道义、包容、宽厚的精神是任何文化都比拟不了的,正是有着这种深厚的文化底蕴,我们才敢于自我否定、敢于革新、敢于吸收一切先进文明知识,才能拥有这不可思议的发展速度。 即使从制度上说,我也敢说我们的制度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制度,华夏的制度是党和政两条线,一个宏观,一个微观,最符合哲学中的二元论思想。资本主义也有宏观和微观,他们的议会管的是宏观,政府管的是微观,但这个宏观和微观,对立大于合作,所以印度修建一条乡村公路,有时都得等待议会审批好几年。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议会和政府往往由执政党把持,所以宏观和微观又是模糊不清的,比如面对98年金融危机,欧洲一些国家的执政党和在野党都打危机牌,将危机视为打击政敌的机会,并不会真的坐在一起共商克服危机之策。西方议会民主的衰落,表明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出了问题:三权分立、议会民主,实际上是各干各的,相互制衡的目的达到了,但出了问题谁也解决不了。 而华夏的党委制,对宏观的管理就没有这些无法克服的缺陷。当然我们也存在一些问题,如宏观和微观管理的界线模糊,容易出现党政不分等问题,但这些问题却是可以克服的,只要弥补了问题的漏洞,我们的制度一定会迸发出巨大的生命力。 所以我认为华夏作为超级大国的兴起,是历史的必然选择。” 叶飞说完,酒桌上一时沉静下来,显然都在思考着,过了一会,李书记说:“小叶说的不错,我们的制度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制度,只要坚持走这条道路,华夏一定会迅速崛起的。但是以米国为首的发达国家不会坐等华夏的崛起,他们会不择手段想方设法地遏制华夏的崛起。比如在我们意识形态领域中就出现了一些西方势力的代言人。” 江老师似有感触地说“是啊,这些年甚至有一些教授都在大肆宣扬西方的平等、自由、公平这些普世价值。” 小雪有些疑惑,问:“公平、平等、自由这些普世价值有什么不好,我是真的看不出来。” 叶飞说:“公平、自由、平等本身没有错,但西方却以其表面上的平等掩盖其实质上的不平等,比如运动员在同一起跑线上同时奔跑争夺冠军,这很公平,假如条件不变,让一个三岁的孩子参与进来比赛,你能说公平吗?西方发达国家正是利用自己的强权和优势,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各个领域中划出这样一条条起跑线,以这种看似平等的普世价值理念,牵住发展中国家的鼻子跟在他们后面,永远为他们服务。” 小雪似有所悟:“我算明白了,以前我还以为西方的理论多先进呢,敢情是披着羊皮的狼啊。” 江老师说:“小雪别插话,听你小飞哥哥讲”。 叶飞看了一眼江老师,老爷子摒气凝神,一副认真的样子,就继续说:“意识形态领域如此,其他方面也都如此,比如稳定方面,米国总是批评其他国家,但是中东几十年的乱局都是米国造成的,就连世界头号恐怖份子的头目本拉登也是米国培养的。再如经济发展方面,米国也充分展示出他的掠夺性,现在制造业华夏已跃居世界前列,有渐成世界工厂的趋势,而且我们的gdp已经跃居世界前列,但是我们的利润非常低,因为我们没有技术优势,比如我们生产一台电视纯利润不足50元,但米国可获纯利益100元,是我们的两倍………” 待到叶飞讲到gdp时,小雪忍不住又笑起来,江老师瞪了小雪一眼,小雪也不管,抢话说:“我听过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一天两个富人走在一条马路上,看见地上有一堆狗屎,富人甲对富人乙说,如果你吃了这堆狗屎我给你1亿元,富人乙想一堆狗屎换1个亿很划算,盘算了一会,于是就吃了这堆狗屎,于是富人甲给了富人乙1亿元。回到家后两个人都很后悔。富人甲想白白损失了1亿元,富人乙想自己又不缺钱,干嘛非吃那堆屎。第二天两个人又相约一起散步,恰巧又遇到一泡狗屎,这回富人乙和富人甲打赌说,如果你吃了这泡狗屎,那我给你1亿元,富人甲毫不犹豫地吃了这堆狗屎,富人乙给了富人甲1亿元,两个人接着散步,但个个愁眉不展,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的财富都没有增加,反而各自吃了一泡狗屎,后来两个人遇到了发改委主任就把这个情况说了,发改委主任听了非常激动:感谢两位做出的巨大贡献,你们的辛勤努力,促使我们县的gdp又增加了两个亿啊。” 小雪说完后,大家都笑的合不拢嘴,江老师用筷子敲了一下小雪的头:“这丫头,吃饭呢,恶心不恶心。” 小雪撅着嘴,用手摸着头,有点不服气:“你偏心,是小飞哥哥的话引起我说的这故事,你咋不打小飞哥哥?” 大家听了都笑起来,司机小陈就也敲了一下叶飞,只听“啪”地一声,把小雪吓一跳,急忙说:“小陈哥哥,谁让你打的?怎么没轻没重的。” 叶飞说:“没事,你看我皮糙肉厚的,抗打。” 李军看着小雪说:“我家小雪长大了,会心疼人了。” 小雪红了脸,低声嗔怪着:“小叔。”大家都笑起来。 待到叶飞讲完自己的看法后,江老师心中暗自赞许着,这孩子果然是可塑之才,照此成长下去,必定会成为华夏栋梁之才。 第36章 温暖的团队 从西凉回来的路上,公安局长燕其东给李书记打来电话,燕其东声音很大,叶飞坐在后排也能听清楚。叶其东说,他派人到野牛公司检查后,发现野牛公司私藏枪支1把,缴获熊皮一张、狼皮5张、黄羊皮15张,炸药200公斤。这些罪证足够对责任人定罪量刑了,燕其东询问李书记怎么办,李书记让燕其东把野牛公司驻西凉分公司经理和有关责任人全部刑拘起来再说。 接着李书记又拨了个电话:“常海书记,水产局那边怎么样了?” 电话里传出市委常委、纪检委书记刘常海的声音:“一切就绪,只欠东风。” “好,那我们就静等东风的到来。” 叶飞听得暗自心惊,看来水产局要变天了。 从西京回来第二天早晨,叶飞提着礼品,比平时更早来到办公室,果然没人,他把礼品放进自己办公桌下的柜子里,先去清扫李书记办公室,正在忙活着,耿春燕进来打招呼,叶飞问:“耿姐来这么早?” “还以为你今天才往回走呢,就帮你给李书记办公室做卫生,所以要早一点到呀。” 叶飞就从心里发出感慨:“都像耿姐一样,咱们西凉大发展指日可待啊。” 耿春燕就笑:“官腔官调,从首府就学了这些回来啊。”说完折身进齐国庆主任办公室做卫生。 叶飞拿了礼物盒走进办公室:耿姐,“从首府挑了件小礼物送给你,多谢平时你的关怀。” 耿春燕打开盒子,拿出礼物,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散出,很高兴:“真漂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 叶飞就笑:“我的鼻子又不是摆设。” 耿春燕就笑道:“平时觉得你当老师当得脑袋都木了,其实就你小脑子多。” 叶飞自嘲着:“哪有,我天生就木,好多人都说。” 耿春燕笑道:“我看你是扮猪吃老虎,不过,谢谢你的礼物,在西京还能想到你老姐。” 正说着,齐国庆进来了,问:“什么东西哄得小耿这么开心?” 耿春燕扬了一下礼品后就收起来:“我可得拿好了,要不就被主任没收了。” 齐国庆也笑道:“你可要收好,就算我不没收,那几个小秘书见了不给你鼓捣坏才怪。” 叶飞帮着耿春燕做完卫生,耿春燕出去了,叶飞也折回办公室拿了领带送给齐国庆。 齐国庆看了看,就把领带放在身边的柜子里,说声“谢谢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又说:“今天正要打电话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飞忽然认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自己回来前应当给齐国庆报告一声,好让他随时掌握自己和李书记的动向,正在寻思着如何解释,齐国庆接着说:“最近市委要提任一批干部,我们办公室现在缺个副主任,你觉得秘书们谁合适?” 叶飞心想,自己刚来,绝没这个可能,齐主任心里应该已经有人选了,就说:“我刚来,还是个新兵,完全服从组织上的安排。” 果然,齐国庆问:“你觉得的小吴怎么样?” 叶飞说:“我俩一个办公室,总的感觉是小吴待人热情,工作能力突出,善于组织协调,办文、办事、办会上都给我指点了很多。” 听完叶飞的话,齐国庆放心地笑了:“办公室也是这个意思,白书记也同意办公室的意见。我不担心你们几个秘书,你们都是我身边的人,倒是你们平时要多和办公室其他同志,尤其是一些老同志多沟通,要保证小吴在民意测评时高票通过,展示咱们办公室的团结一致。” 叶飞明白齐国庆的用意,信息科、机要室有几个岁数大的干部,因为长久得不到提拔,平时工作不怎么上心,却总爱摆一些老资格,齐国庆怕这些人关键时刻使坏,所以才做这样的交待。叶飞拍拍胸脯保证道:“主任放心,我们几个会注意和其他同事搞好团结,而且关键的时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的。” 回来自己办公室,吴昊天已到了,双方打了招呼,叶飞拿出四个钱包,扔到桌上,说:“黑灰黄白四种颜色,挑一个,”小吴挑了个灰色,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钱和两张卡塞进钱包,说:“前面那个钱包刚扔掉,正想买个呢。” 正说着,秦志敏、叶尔健也进来了。 叶飞让他们两个各挑一个钱包,叶尔健挑了一个白的,秦志敏挑了个黑色的。 秦志敏问:“谁先去齐头办公室谈话。” 叶尔健说:“一会我还要陪乌常委出去,我先谈,不过晚上吴副主任要请客啊。” 小吴拱了拱手:“八字还没一撇呢,千万别乱喊,会引起误会的,不过感谢兄弟们的关心,请客绝没问题。” 叶尔健京腔京调地说了句粗话:“误会个球,挡我兄弟者死,别担心,我现在去添上那一撇。”说完就去了齐主任办公室。 叶飞这才明白,怪不得大家今天来这么早,原来要和几个秘书逐一谈话,而且大家应该都知道了谈些什么。 这时周林进来,叶飞说:“你来晚了,只剩下个黄色的钱包,没得挑,你拿走。” 小周脸露惊喜,爱不释手地拿着钱包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黄色的?”又看着小秦问:“秦哥,你是什么颜色?” 小秦觉得奇怪,平时小周从没这么恭敬过,而且自己的年龄并不比小周大,就掏出钱包亮了一下:“黑色,大众的颜色,不过我喜欢。” 小周趁他正得意,一把夺过来:“不好意思,我也喜欢。”说完把黄色钱包丢到办公桌上。 小秦气的连骂几声“赖子”,问他要,小周就是不给,小秦回头看到小吴一手拿着钱包,一手捂着肚子偷笑,顿时来了灵感:“吴哥,一会主任要找我谈话,内容你也知道,想让我说好说坏。” 小吴就有些笑不出来了,小秦摇了摇黄色的钱包:“你懂的,”说着强行从小吴手中抢过灰色钱包,把里面的物件一一拿出来,又替他塞到黄色钱包里,又说:“谢谢啊,吴副主任舍己为人的精神真值得我们学习。” 小吴脸都气绿了,骂道:“你就敲诈我,畜生。” 上班的时间到了,走廊里来往的人多起来了,秘书们开始了一天繁忙的工作。 叶飞登上电脑qq,qq聊天工具是个新玩意,刚开发出来两三年,已迅速在全国普及了,叶飞也是到了市委办才学会的,平时主要用于同事之间公务信息的传递,刚登上,便显示有人要加他为好友,打开信息提示一看,原是小雪和乔娜,就全都加上了,小雪不在线,想是在上课。乔娜的qq头像却立即闪起来,叶飞点开对话框,一个qq笑脸对着他微笑,还有一句话:回去了吗? 叶飞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回来了,正在上班,美女,你呢?” “也在上班,首长。” “切,你们无冕之王,那才是真正的首长啊,而且还是个美女首长。”叶飞立即打了一串长字发了回去。 “呵,你打字好快。” “这倒是,比我快的西域省还不多。” “好自信,要应聘当打字员吗?” “好啊,你聘么?” “除了左丽,谁能聘得起啊?” “呵呵,你的好姐妹在么?” “左丽?跑口去了,你找她?” 叶飞有些失望,却说:“不找,你们不是一个科室么,随便问问,什么是跑口?” 她去不回答他的问题,说:“呵,我看你想她了?” “呵呵,怎么不说我想你了呢?” “想我?才怪。” “呵呵,普及一下知识,什么是跑口啊。”他想转移一下话题。 “这么好学么?跑口就是外出跑线,采访,我们的行业用语,你不是我们的特约记者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她被成功地转移了话题。 “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半拉记者呢,不过我这个记者只知道闭门造车,还没出去采访过一次呢。” “以前为给你争这个特约记者,左丽可求了领导不少次呢?”没想到话题又转回到了左丽这里。 他有些好奇地问:“申请特约记者很难么?左丽从没说过啊。” “当然了,尤其是天京报社这种一线报刊,更是难上加难,不过她对你那么好,自然不会对你说,为了你这个特约记者,她还请我们天京报社工作站的领导还有西京报社的领导吃了顿饭呢?” 叶飞心里升出一股暖流,他没想到左丽对他是这么的上心。对话框里又发来乔娜的一段话:“你的那些带刺的文章,虽然读起来畅快淋漓,很过瘾,但一般报社都不允许发的,每次都是左丽帮你周旋才见报的。” 乔娜的这段话彻底让叶飞震撼了,大学毕业以来,他大概写了200余篇文章,篇篇见报,他从没为自己的文章能否见报而发愁过,因为他一直都有这个自信,他的文章如果不行,还有谁行?哪想到是左丽一直在他背后默默地支撑,才换来了他这骄人的战绩。 “每次都是左丽帮你周旋才见报的”,叶飞盯着这行字看,字字入心,心如刀绞, 200多篇稿子啊,左丽是怎样在领导之间往返,陪尽笑脸!200多篇稿子,以前一直感觉这是刺向社会丑恶的利刃,并为之自豪,现是却投向自己,扎的体无完肤,千疮百孔,羞愧难耐。 叶飞忽然有想哭的感觉,再也无心和乔娜闲聊,说了句有事先走,以后聊,就下线了。 楼道深处传来脚步声,也许是李书记到了,叶飞迅速平复了一下颓废的心情,跑出去迎接。 “不是李书记,”小吴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忙碌着,看也不看说道。 小吴这样的老秘书练就出一种基本功,听声辨人,从脚步声就能辨出谁到了。 秘书办公室的门一直是开着的,每天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人,如果每一个人来都得抬头看,再起身迎接,那根本就干不成其他事了。只有市委领导来才要提前迎接,眼到、手到、心到,让领导感觉到你既礼貌又勤快。另一方面自己也省去很多事,可以专心干好手头的工作。 听声辨人,叶飞还做不到,但也不太放心小吴的听力,坚持跑出去查看,来人果然不是李书记,而似乎是某局的副局长,这时见有秘书亲自出门迎接,内心感动非常,一味黏糊着叶飞热情,好不容易打发走,折回身重新坐定,走道深处又响起脚步声,叶飞就有些踌躇了,不知应不应该再起身看看。小吴头也不抬地提醒道:“该去的时候不去,还不快去开门。” 叶飞忙跑了出去,果然李书记正信步走来,叶飞从心中对小吴生出许多的佩服来,连忙打开门,跟在李书记后面进了办公室,细细听来,李书记的脚步声低沉而坚定,而自己的脚步声倒是蹑手蹑脚地轻快,突然想起左丽说过秘书就像太监,心想果然如此,太监就是这样的步伐。 李书记进了房间告诉他,一会冉常委和华市长过来,让他招呼一下。叶飞答应完,从李书记办公室出来,见姚主任办公室的门依然紧闭着,不过姚主任办公室平时总是紧闭的,就过去敲敲门,果然姚主任应了一声,叶飞推门进来,姚主任正坐在电脑前繁忙着,抬头看到叶飞,脸露喜色,立即站起来:“你咋才回来啊,快来帮忙,”叶飞知道他又在下棋作战,走在电脑跟前扫了一眼,已完全判定姚主任落败,就说:“不行了。”姚主任脸露央求之色:“指点一两招。”叶飞就随手投了一子,断定道:“这棋应该败了,没办法了。” 姚主任面露鄙夷之色:“看来你的棋力也就那样,只好用我的杀手锏了。” 叶飞知道他又要利用延时战术耍赖,站起来给他让座,说:“李书记找我有事,晚上陪您再战。”他在西京给姚副主任买了一条烟,体积太大,白天还真不好送出去,就打算晚上再来。 回到自己办公室,小吴说:“你的手机一直在响。” 叶飞才想到手机忘到办公桌上了,就拿起来查来电,是野牛公司秘书小魏打来的,叶飞正想拨过去,小魏的电话又打来了,原来是野牛公司桂总最近要来西凉,想要见一见李书记,请求他安排见面时间。 叶飞挂了电话,心想这个桂总在西京躲着不见,现在又跑过来求见,这不是犯贱么。给李书记汇报了一声,李书记说先与冉仁常委、华雄副市长商量完再说。叶飞才明白两位领导的来意,这两个领导是分管经济口的市委、市政府领导,在西凉,水产业属于经济口,所以两位领导是来商讨野牛公司的事情。 正要退出李书记办公室,小吴已把冉常委和华副市长引了进来,李书记站起身,招呼两位领导落座。 叶飞为两位领导沏茶倒水。华副市长还没见过叶飞,上下瞅了瞅他,问:“小伙子是?” 叶飞规规矩矩地回答道:“我是小叶,新来的秘书。” 华副市长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叶飞倒完茶水,退回自己办公室。耿春燕送来一摞文件,有几个需要自己来办,好在手上没有积攒什么活,要不今天加班在所难免,就开始处理文件。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三个领导从办公室出来又进了白书记办公室,李书记和华副市长倒没什么特别表情,冉常委脸上却挂着一层青气,明显的不高兴。 小吴赶紧起身到白书记办公室服务。叶飞也走进李书记办公室清洁卫生,屋内却烟雾缭绕,华副市长和冉常委座位旁各加了一个纸杯,里面漂着几个烟头。李书记不抽烟,为了避免别人吞云吐雾,李书记甚至不让在他办公室放置烟灰缸。叶飞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透气,心里想,只有下级才会顾及到上级的感受,同级之间可没有这么多顾及。这两位领导,在李书记面前抽烟,更像是一种权力的宣示。 第37章 危机来临 正在清理卫生的时候,手机响了,号码很陌生,叶飞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却是渔民李龙海打来的,内容相当惊人,说渔民正在搞串联,已有五六百人了,打算马上到市里上访,李龙海话说的很匆忙,几句话就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却接不通了,想是一定钻着空子悄悄报信的。这时,齐明的电话也跟着打了进来,也是说渔民上访这个事情,齐明说:“除了这件事,我还听到一个传闻,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叶飞着急地说:“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了,讲!” 齐明说:“我听说,我们西凉的一些领导干部拿了野牛公司的分红,所以野牛公司才这么猖狂!” 这个消息让叶飞陡然一惊,问:“什么分红?” 齐明继续解释着:“我听说,野牛公司拿出一部分干股分给西凉的领导,每年他们可得到一笔非常可观的利润。具体分红是这样的,县处级的保底利润是10万,加上05的浮动利润,每年可拿到20万左右,科级干部5万加上02的浮动利润,每年可以拿到8万左右,其他员工是2万工资加一定提成,每年至少也可落个3万。” 叶飞问:“都是哪些人?” 齐明说:“说谁的都有,有说市委领导的,有说场里领导的、有说水产局的,好像沾边的都牵扯其中。而且最近这个消息传的很厉害,渔民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上访的,他们说市里领导和野牛公司都是一丘之貉,根本就不想解决渔民的问题。” 放下电话,叶飞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严重,需要立即向李书记汇报,可是李书记刚刚进了白书记办公室,他就给李书记编发了一条短信,把情况大致说了一下,然后回到办公室静静地等待。 刚才,冉常委和华副市长来到李军办公室,其实只有一个议题-立即放人。 在李军办公室,首先说话的是华副市长,当然话说得很委婉,毕竟李军是市委副书记。华副市长说:“市公安局抓了野牛西凉分公司的杨总和五个工作人员,我让他们放人,他们却一直拖到现在都不放,还有人竟敢谎报军情,说抓人是您的意思。” 李军说:“这个没错,他们的确征求了我的意见,我同意他们抓人,有什么问题吗?” 李军说完,华副市长就是一愣,他虽然知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李军支持,所以干脆直接说出来,打算软言软语将他一军,没想到李军竟然直接承认了,而且还装傻充愣地不明白为何不可? 但华副市长仅是个副市长,李军这样说,他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了嘴。 冉常委却有些不高兴了,说:“既然是李书记吩咐的,能不能再说一下,把他们放了,毕竟野牛公司是省直属企业,如果上面追查下来,我们可承担不起啊。” 李军说:“你说的不错,野牛公司是省直属企业,可是王子犯法尚且与民同罪,他一个省直属企业违法了,难道就可以逍遥法外,就不受法律追究?所以上面追查下来,我们也不会承担责任。” 李军说完,冉常委的脸色就刷地一下沉了下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李军这么不给面子,他清楚地记得,两个月以前的市委常委会上,李军就渔民信访事件提出,在市委拿出具体意见前,市民可以依照以往惯例自由捕鱼,他是投了赞成票的啊,而且会后,是他这个分管水产业的市委常委出面才说服了野牛公司,野牛公司当时讲的很清楚,是看在他冉常委的面上才同意的,虽然当时他的帮忙出于另一种想法,李军是上面下来镀金的,与李军处理好关系,等于以后在京城多了一个落脚点。 这个李军太不给面子了,冉常委愤愤然的想,事事讲究个人情往来,我给你脸了,你却伸手一巴掌,打脸很好玩是,我们都不要脸是,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好,你是京城来的不错,但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你懂吗,咱们走着瞧。 冉常委是乡党委书记出身,做事爱讲个“义”字,此时心里窝火,说话就有些直来直去:“李书记,我们基层干部可不像你们京城下来的领导,不会讲什么大道理,我只知道有些人我们惹不起,否则西凉会很麻烦的,如果你坚持不放人,那我只好找白书记了。” 李书记两手一摊,说:“好啊,咱们一起去,我正好要向白书记汇报这件事。” 三个人进了白书记办公室,白书记一边揉着肚子做着保健,一边倾听着三位领导的诉说。 冉常委说:“我既然分管渔业,那我就不能不管,多少年来,格里湖从没见到效益,也就最近两年才刚刚有了起色,可是市公安局这么一搅和,让野牛公司很受伤,他们已提出强烈抗议,并且已经萌生退意,如果他真得退出,我们会很被动,而且这种环境下还有谁敢来西凉投资?” 华副市长说:“这一点也是我所顾虑的,还请李书记体谅支持西凉的经济发展啊。” 李书记说:“支持西凉经济发展是我的义务,但我们不能以此为理由放任违法犯罪而不管不顾?” 冉常委说:“任何行业都不可能没有任何问题的,只不过问题有大有小罢了,何况野牛公司这么大的企业,哪能不出现一点问题?如果我们一味揪着这点小问题不放,那么企业以后怎么发展,西凉怎么发展?” 华副市长说:“这也正是我所顾虑的,希望李书记大局为重啊。” 冉常委更狠,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说:“上次渔民上访,李书记提出希望渔民可以依照惯例自由捕鱼,是我亲自去说服野牛公司同意的,上千个渔民捕鱼,野牛公司为此每年损失多大不说大家也知道,这么大的利益他们都可以让,我们就不能让一下,非要赶尽杀绝?” 华副市长说:“据我的了解,野牛公司打的几只野生动物都是底下几个员工闲无事干的,好像和野牛分公司的老总没有什么关系,把他抓起来也不合适啊……” 冉常委和华副市长一个说完另一个接着说,争取把李书记辩白的时间压缩到最短。李军倒也沉得住气,认真听着他俩扯蛋,这时他的手机震动,是叶飞发来的短信,看完短信内容,李军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开始专心地喝水,喝的是滋滋的响,华副市长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白书记也听出了李书记的不耐烦,于是说:“好了,我看你们都没有错,都是对的,李书记秉公执法,哪里有错?冉常委、华副市长一心为了西凉经济的发展也没有错,西凉的领导都像你们这样一心为公就好喽。” 一把手最希望看到的并不是班子成员团结,而是成员之间有分歧一把手却可以牢牢把控住,但今天是个例外。野牛公司和渔民之间的纠纷是个炸药包,处理不好是要爆炸的,一方是野牛公司,省属企业,背景很硬,得罪不起。另一方是渔民,白言良曾以为老百姓最好对付,只是一些散兵游勇,闹的凶了,把带头大哥抓起来就一招制敌,没想到东方红渔场的老百姓民风彪悍,都有争当大哥的不良习气,当时抓了带头大哥,下面立刻涌出好些个二哥接着闹事,白言良咬着牙下令又把二哥们抓起来,无人管束的渔民们更加无组织、无纪律起来,赴省城、闯京城,写信、打旗子、挂标语,各种方式到处喊冤,给西凉带来了很不好地负面影响,白言良当时头就大了。幸好他派出李军下去调查,并提出了三条处理意见,使西凉获得了暂时的宁静。 三个人官司打到这里,白言良其实很不高兴,这个判官他不能当,当了就必定得罪一方,哪一方都不会消停。他现在最希望的看到的结果是,一切维持现状,不要再添任何麻烦,熬到明年换届,顺利提拔,一走了之。 想到这里,白书记继续活稀泥:“李书记说的很对,古时候尚有王子犯法与民同罪,新社会难道连个旧社会都不如?不过冉常委和华副市长说的也很实际,发展经济始终是我们的头等大事,所以对待这个问题一定要慎重,我们可不能因噎废食,以小失大啊。” 白书记说完又开始专心地揉肚子,慎重地再也不说一个字。 底下坐着冉常委和华副市长听他说完,心里瞬间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只草泥马飘过,这不屁话吗?我们来找你断案,你得给个明确的答复啊,你却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了一遍我们的立场,就结案了事了吗?我们到底怎么办啊。 白书记表扬的话一说完,会议就因表扬而沉闷起来。 李军书记还是持续不断滋滋的喝着水,冉常委听得有些心烦意乱,看了好几眼李书记,但李军似乎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心情,还在滋滋地喝,冉常委心里暗暗骂着,京城缺水吗?喝,喝,撑死你这孙子才好,嘴上却问:“白书记能不能给一个明确的指示?” 白书记当然不能给个明确的指示,坚持揉着肚子向左向右各转九九八十一圈,直至功德圆满后方说:“这个问题比较复杂,我看下午我们开个常委会,议一下。” 李军的喝水声总算停止了,见到他站起来又要倒水,大家都有些紧张,李军站起来举着水杯伸了个懒腰却又坐了下来,大家从心里长出一口气,心想这孙子总算不喝水了。李军说:“我同意白书记的意见,不过常委会最好马上开,因为我刚刚收到消息,渔场那边有几百个渔民正在赶往市委的路上呢?” 白书记听的立即变了脸色:“怎么回事,渔场的那个夏明则是干什么吃的,连个渔民都管不好,三番五次地给市委找麻烦,李军书记,你这个政法委书记亲自给他去个电话,告诉他市委这面正在研究解决问题,让他一定要管控好渔民,如果有一个渔民上访,他夏明则就别再干了!” 李军说:“白书记,真对不起,这个电话我不能打,我认为解决渔民上访的问题就必然要触动野牛公司的利益,刚才冉常委和华副市长批评的好啊,今后我打算跟在冉常委后面坚决维护野牛公司的利益,而且他俩对付渔民的经验丰富、办法多,还是请他们两位打这个电话更合适。” 李军说完,冉常委和华副市长心里快郁闷死了,怪不得这家伙刚才一句话都不说,敢情他早知道渔民要来上访了啊,害得他俩叨叨逼逼地说了这么多,这不是把他们当猴耍呢吗? “李书记,你看…这个,这个嘛…政法维稳工作是由你来负责的,我打这个电话不合适,”冉常委这时话都说的有些不利落了。 “呵呵,冉常委放心,我只是开个玩笑,我是政法委书记,我现在就去安排”,李书记其实心里也很着急,话一说完,立即告辞。 临时常委会提前到上午12点召开,还有1个小时的时间。 听到白书记门开的声音,叶飞立即往外走,跟着李书记走进他的办公室,李书记问:“消息可靠吗?” 叶飞说:“同一消息源来自不同的两个人,应该是可靠的。” 李书记立即给东方红渔场党委书记夏明则打了个电话,夏明则也才知道渔民上访的事情,正急的如热锅里的蚂蚁一样团团转。李书记问:“现在的态势发展如何?” 此时夏明则哪敢有半点隐瞒,回答道:“我们刚接到消息,渔民分几个批次进城,第一批已经走了,可能现在已经进城了,后面几批已被我们堵在渔场的路口,有七八百人之多,我们正在想办法做工作。” 李书记问:“进城的有多少人?” 夏明则说:“这个不太清楚,不过估计有200来人。” 李书记说:“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些群众稳在渔场,不要到市里上访,他们的问题,市委正在解决。” 挂了电话,李书记有些不放心,说:“小叶,你去渔场看看,有情况随时报告我。” 叶飞问:“好的,如果渔民质问分红的事情,我怎么回答。”一讲完,叶飞意识到这句话问的多余,即使渔民们问出再古怪的问题,自有渔场领导回答,他这个秘书也不可能站出来回答,所以这个问题显然多余。 果然,李书记回复了八个字:“四个字,只看不说。 ” 前往渔场的路上,叶飞反复思考自己为什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这个问题其实是自己一直迫切想知道的答案,所以才问了出来。另外由于李书记对他非常器重,甚至对他有些宠爱,所以自己在领导面前就放松了,头脑就有些飘飘然了,说话就有些随意了,叶飞从心里狠狠地鄙视了自己一把。 再深入一想,分红的事情,李书记提都没提,难道他早已知道?如果真是这样,以李书记的个性,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叶飞猜的不错,李军的确知道这件事,只不过消息是野牛分公司经理杨磊亲自说的。 二个多月前,叶飞领着李军走访渔民,调查了解情况的那天晚上,李军刚回到家门,杨磊就敲开了他的门,随后放在他桌上一张银行卡。 第38章 督办东方红渔场 李军看着他,非常平静:“什么意思?” “您在我们公司的分红!” “我并没有入股啊?” “是干股。” “干股?李军拿起银行卡,认真的看了看,这里面有多少?” 看见李军拿起银行卡,杨磊心里放松下来,没想到李军这个城堡这么轻易就被他的糖衣炮弹攻陷了,有些洋洋得意地说:“每年保底十万,年底根据效益还有不菲的分红呢。” “哦,除了我有干股,你们还给过别人。” “这个,这个,您就放心拿着,野牛公司感谢您的大力支持。”杨磊有些警惕,没有说出其他人来。 “哦,我还想问的是,我在西凉的干股算是最高么?” “啊,算,绝对算,您不最高谁还敢最高。”杨磊嘴上哄着,心里暗自骂道:“你他妈的太贪得无厌了,到手十万还不算,还想拿最高,让其他人都喝西北风去吗?” 杨磊哪里知道,这次他真得送错了对象,因为李军对钱财根本就没有什么兴趣。 “恭敬不如从命,这卡我就收下了。” 客气地送走了杨磊,李军的心里有了谱,在西凉,很多领导都拿着野牛公司的分红。 渔民的问题之所以拖了几年无人愿管,一方面是野牛公司背后的力量,另一方面恰恰是西凉当权者得到了好处,这个好处一旦得到,谁又会轻易舍去,如果有人出头,谁又肯坐以待毙? 李军因此明白,凭借一己之力,在没有调查了解清整个事件的内幕时,渔民的问题,他根本处理不了,所以这件事必须谋后而动。 这以后,李军立即干了一件事,他请纪检委书记刘常海秘密立案侦查野牛公司行贿一事。这种案子,调查起来并不难,仅仅半个月后,刘常海就将一大堆材料送到了李军的案头。 李军很是吃惊,纪检委的工作效率太高了,后来再仔细一想,也就想明白了,西凉长时间未处理过领导干部,领导干部行贿受贿、吃拿卡要早已明目张胆,无所顾及,所以纪检委要想获得证据简直太容易了。 离东方红渔场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透过车窗,叶飞就看见远处路上许多车被堵了,足足绵延了三四公里,不过他在这里教过学,对这里的环境非常熟悉,指挥着司机下了公路绕小道前行。车走到一处民房处,离渔场场部也不远了,叶飞让司机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下了车徒步前往场部。 东方红渔场是西凉市的南大门,国道217线笔直地从场部前穿过,勾连着西凉内外,现在这里已被渔民围地水泄不通,至少有1000人。也就是说,全场1000多户4000余人中,有四分之一的人已参与进来。 东方红渔场场部不过是一组破旧的平房,不过里面装修还算过的去。此时,10几个民警全副武装依院门站成一排,铸成一道人墙,保护着办公室内大人们的安全。远处路口还零星散放着十来个民警,卡在路口和黑压压的人群对峙着,显得是那么的单薄。不过上访群体表现都很冷静,没有什么过激行为。 叶飞挤过人群,走到民警跟前,自然被挡住了,进不去,于是低声对其中一个民警说:“我是市委的秘书,来找夏明则书记。” 那个民警一脸冷漠地看了一眼叶飞,心里想这孙子装的跟真的似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有这么好骗的么,你要真的是市委秘书,夏书记不早就迎出来了吗? 叶飞的低调换来了民警鄙夷的一瞅,自然没能进去。叶飞只好以求助的眼光看了看其他民警,同志们一律神情威严,高度负责地保护着场领导的安全,此时,真是连只狗都钻不进去了。 见此情景,叶飞深深地叹了口气,干群关系怎能紧张到如此地步,我们的宗旨是群众利益至上啊。孟子曾经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渔场现在的干群关系就如这土芥和寇仇,必须加以改变。 叶飞只好掏出手机给夏明则打电话。夏明则正在会场上发着火,叶飞的电话打了进来,夏明则看了看电话号码很陌生,挂断后接着发飙。但这个电话又倔强地打了进来。夏明则于是当着众人的面接通并训斥着,你谁啊你,有没有素质啊,没见到开会呢吗?说完啪的一声挂了。可这个电话很不懂事地又响起来,夏明则接通后继续吼道,你谁啊?有病? 叶飞淡淡地回应着:“我是李军书记的秘书小叶。” 小叶,叶飞,二个月前东方红渔场的老师,夏明则却听得打了个寒颤,立即尴尬地解释着:“这个,这个,不好意思啊,小叶,真不知是你啊,你在场部门前?好我现在就去接你。”放下电话,夏明则的冷汗就下来了,心想:“坏了,坏了,李书记的秘书到了,是不是李书记也到了,刚才的一顿臭脾气万一惹得李书记翻了脸,自己的这个书记算是做到头了。” 叶飞挂了电话,就见夏明则从办公室跑了出来,指示着民警开了侧门,赶紧把叶飞请进来。 看见李书记没有过来,夏明则才放了心,紧紧握着叶飞的手,陪着笑脸说:“不好意思啊,老弟,正开会开的心烦意乱啊,接你的电话也没注意,才…呵呵,中午在这里吃饭,我要好好地陪你喝上两杯,给你陪个不是。” 叶飞想,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中午喝酒,也许今天自己喝了这酒,明天就要回到渔场学校教书了。 进了夏明则办公室,他热情地给叶飞沏上茶,问:“李书记有什么指示?” 叶飞假装没听到,喝了一口茶,问:“会议召开的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夏明则叹了口气:“哪有什么结果,我们大部分都赞同把领头闹事的先抓起来再说,我们现在最大的困难是缺少警力,正在想办法从市里调些警力过来。” 抓人?叶飞听的差点跳起来,心里想,夏明则你他妈的猪脑袋啊?你以为这些人都是些散兵游勇,一抓了之啊。但他只是个秘书,秘书的本分就是谨言慎行,不能越矩,所以也不好明确反对,免得让夏明则误以为是市委的意见,就说:既然你们有这些想法,那我先给李书记报告一声,看看他有什么指示。夏明则满怀期待的点点头说:“给李书记汇报一下也好,我先去会议室看看。” 叶飞说:“夏书记你不用回避,都是工作上的事,”说着就给李书记打了电话,把这里的情况作了汇报。 李书记问:“场部想抓人?夏明则的意见?” 李书记的语气有些不善,叶飞看了一眼夏明则,夏明则也感受了,有些紧张,叶飞说,我打听了一下,是场部集体的意见,但不能确定。 李书记说:“你现在就问夏明则,让他考虑清楚,他手中有多少警力可用,能不能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如果能,那就抓!” 电话内容,夏明则应该听的很清楚,放下电话,叶飞再看夏明则,脸色异常难看,他怎能听不出李书记电话中传递出来的浓浓怒意。 刚挂了电话,齐国庆又打了进来,问他这边的情况如何。 叶飞又重复了一遍这里的情况,齐国庆告诉他,市委门前已来了三四百人,渔场这边一定要稳住,不能再给市委增加压力了。 “不是二百来人吗?”叶飞疑惑地看了一眼夏明则,遇到的是同样疑惑的眼神。 “一部分是渔民,另一部分是野牛公司的职工。” 原来如此,但这样一来局势更加复杂了,市委的压力肯定不小,所以才给他打了这个电话。 叶飞想,如今有些问题的处理还真就那么奇怪,正当事情按正常程序办个十年八年也办不了,非得老百姓集体请愿,闹得不可收拾时,有些人才肯特事特办,这不是犯贱么。 齐国庆的这个电话,夏明则自然也听明白了几分,十分为难地发着牢骚:“又不让抓人,又要阻止上访,叫我们如何去处理这起群体性事件?” 叶飞听得浑身一阵冰凉,现在的官员真是耍威风耍惯了,动辄就要抓人,不抓人,就办不成事,如此作为,又怎能赢得民心? 夏明则深锁眉头,在房间转了两圈,心里有了主意,说:“老弟,你是渔场出来的,咱们是一家人,你看能不能一起参加我们的党委委员会议,大家一起商量对策。” 两人见面后,他一直称呼叶飞为老弟,把关系拉得很近,谁也不想得罪领导身边的人。叶飞心里告诫自己,这个老弟可不是这么容易当的,如果参加了会议,会上无论形成什么决议,除非他明确反对,否则,决议引发任何差错,夏明则都可能把他的到场搬出来说事,这也许是夏明则请他参会的主要缘由,因此参加会议对叶飞是很不利的。 叶飞说:“你放心,咱们是自家人,我该尽力的一定会尽力,只是参加会议有些不妥。” 见叶飞不想参加会议,夏明则脸色就有些难看,说:“老弟,你来之前,很多人都主张抓人,一抓了之,虽然我极力反对,可也是孤掌难鸣啊,你看,我们已讨论了2个小时了,什么都没定下来嘛。” 夏明则这句话表面上是诉苦,实际上有为自己解套的意思,他是告诉叶飞,他本人是不主张抓人的。 叶飞想,这真是个官场老油条,一句话就把自己摘了出来,不但无过,反而成了孤军奋战的英雄。但如果自己不参加这个会议,以夏明则的智慧,能够平息这起事件么?非常之时须以非常之法,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了解事态的发展,把信息及时地报告给李书记,便于他及时准确地应对。只要有助于化解矛盾,参加这个会议又如何,叶飞打定注意,说:“夏书记,我可以列席这个会议,可是李书记没有给我安排这项任务,所以在会上,我是只听不说。” 夏明则明白叶飞的意思,说:“你放心,不需要你表态,你只要出现在会场就行。” 叶飞跟在夏明则后面进入会场。会场很小,中间摆着会议圆桌,围着坐了六七个人,圆桌外又摆了一周桌椅,空荡荡地坐了五六个人。夏明则慎重其事地介绍说,这位是市委办的叶飞同志,市委李军副书记特别派叶飞同志来这里看看。 与会领导都知道叶飞曾是本场学校的老师,即使不认识,现在也都很热情,争着和他打招呼,有的还称呼一声叶老师,提示他们是认识的。 打完招呼,夏明则请叶飞前排主座就座,叶飞无论如何不肯,拉扯了一阵,最后前排加了把椅子,叶飞在最旁边坐了下来。 重新坐定后,夏明则说:“叶秘书,你是市委的特使,你来说几句?” 叶飞说:“夏书记真会开玩笑,我哪是什么特使,李书记只吩咐我来看看,各位领导你们照常开会,我呢,为各位领导服务,就负责做好记录。说完从包里抽出笔记本,开始记录。” 既然叶飞要做记录,说明会议发言可能在第一时间汇报给市委领导,与会领导都非常慎重,开始惜言起来,会场就有些沉静了。 趁着安静,夏明则打个腹稿,准备先讲个话,给会议定个调子,别动不动就说抓人。岂知武装部部长叶圣海抢先说话了。 按照一般常规会议来说,党委委员先发言,党委书记最后总结发言,因此叶圣海的发言顺序是正确的。 只可惜现在真不是常规会议。 叶圣海是夏明则一手提拔起来的,是夏明则绝对的心腹,平时很能领会夏明则的意图,这会盯着叶飞说:“我来讲几句。”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叶圣海。叶圣海有一个心得,紧跟着主要领导走,这些年来,夏则明是指哪他就打哪,得到的实惠也果然不少,所以这次要再接再厉,在叶飞面前给领导长足面子。 “叶秘书,你来之前我们已经讨论多时,按照夏书记的指示,场党委已经基本达成了一致意见。这些渔民想到市委闹事,被我们拦了下来,又转而堵住路口,已经严重影响了本场社会秩序,所以我们坚决拥护夏书记的指示,对这种严重违法行为,要严厉予以打击,还本场一个安宁祥和的生产生活环境……” 叶圣海一开口,夏明则心想,坏了,这个家伙要胡说八道了,就瞪了他几眼,叶圣海正盯着叶飞全神贯注地汇报,哪能注意到夏明则如刀的眼神。于是夏明则又干咳了两声,做进一步的提醒,但叶圣海仍未意会到,反而越说越情绪激昂起来:“我们一定要根据夏书记的指示,严厉打击这种游民习气,果断处置,该抓就抓,该关就关…” 夏明则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黑着脸无奈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他的发言,说:“叶圣海同志,请注意你的措辞,你所说的只能代表你自己,别把我扯进来好不好。” 叶圣海哪料到拍马屁拍失了手,就有些紧张起来,问:“刚才开会您就不是这样安排的么…?” 此刻,夏明则真想找块抹布塞住他的嘴,瞅了一眼叶飞,这家伙正在认真的做着笔记,夏明则心想坏了,要是市委领导知道抓人是他的主意,那不彻底玩完了,就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叶圣海,我不同意你的意见。我们有些领导干部啊,动不动就想抓人,也不想一想,外面这上千的群众,你抓谁,你抓了一个,可能会冒出来十个,你抓十个,冒出一百个,难道全部抓起来吗?同志们,做事要动动脑子!” 参会领导一时都愣了,夏明则怎么突然做起自我批评来了,叶圣海拍了一手马粪,满脸疑惑和羞愤地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心里琢磨着自己到底错在哪了。其他人摸不清方向,也都不敢轻易发言,会场再次沉静了下来。 第39章 铁尔达汗的策略 良久,坐在中间的一位少数民族干部开始发言,他虽是少数民族,汉语却说的字正腔圆,他说:我是分管综合治理工作的副场长铁尔达汗,现在夏书记改变了主意,我很高兴,我再重申一遍我的主张,我反对采取强硬手段,反对抓捕信访群众。为什么反对?夏书记也提到了,这一点我就不说了,我还想多问一句:“这些老百姓上访的理由有谁清楚,他们为什么上访?无理取闹还是确有冤情,谁能讲清楚?” 叶飞抬头看了一眼铁尔达汗,平头阔脸,脸上的颧骨红扑扑地突出着,颌下青黑一片的胡茬, 一看就是典型的本土少数民族。 此言一出,前排在座各位面面相觑,原来大家只知道渔民在闹事,只知道要抓人平息,谁也不去深究渔民上访的根源。 叶飞抬头扫视了一圈各位领导,有人做着笔记,有人低头喝着水,有人凝视着前方,有人抽着烟,都有事干,却无人回答铁尔达汗的问题。 铁尔达汗回头看了看身后:“各分场的领导,你们知道吗?” 叶飞才知道,坐在后排的都是各分场的领导干部。 这些人,虽然顶着分场领导的头衔,但是叶飞以前在这里教学的时候就了解到,虽然他们也领工资,但没有行政或事业身份,最多算是乡镇企业身份,等于半个渔民,因此说话比较直白。 一位分场的领导拿出几页纸,说:“这是渔民写的诉求,我来说一说,”接着坑坑巴巴地读了十几条。这个分场的领导刚刚说完,其他分场领导又来了灵感,纷纷补充了几条,这样加起来就有二十多条了。 待渔民说完,铁尔达汗又问了几遍,见再没有补充的了,随即总结道:“渔民群众的意见虽然多,我总结了一下,也就这么六条,一是无偿、无理由为本地渔民补办《渔业捕捞许可证》、《渔船登记证》和《渔船检验证》;二是享有地方政府的休渔期生活补贴;三是希望政府给予经济补助或给予一定的土地;四是野牛公司破坏性捕捞给格里湖带来巨大损失,且从未投放过鱼苗,必须退出格里湖,并赔偿因此造成的损失。五是渔民自主管理湖泊。六是追究因引进野牛公司的领导责任,且野牛公司给有的领导和干部分红,追究他们的责任。” 夏明则听完,气的七窍生烟,要不是叶飞在,早就跳起来骂娘了,这时铁青着脸说:“野牛公司是省属企业,请问我们管得了吗?管不了!所以我告诉你们,让野牛公司退出,不可能!让渔民自主管理湖泊,那要场党委做什么,格里湖是世外桃园还是梁山泊?都不是!这里是共产党的天下,你们想造反吗?我告诉你们,你们所说的场党委一条都不能答应!” 夏明则到底没能忍住,发了一通脾气,而且虽然话说的是渔民,但眼睛却怒视着铁尔达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在向铁尔达汗表达不满。 一名分场领导站起来说:“夏书记,渔民们可都在外面等着呢,如果这就是场里最终的意见,那我们出去通报一声。” 夏明则猛一拍桌子:“你威胁场党委吗,别忘了,你们是分场领导,要服从场党委的领导,为场部分忧,而不是去替几个渔民站台,如果那样,要你们干什么?这次要出什么事,你们几个分场领导今年的工资就别拿了。” 许多年后,有一位领导对着记者大喝:你代表党还是代表人民群众,从而在网络上一炮而红,那时,叶飞又想起了夏明则。 如果真一年工资被扣,那家里的老婆孩子怎么办,夏明则的话起到了巨大的震慑效果,几个分场领导果然沉默下来。 铁尔达汗看了看叶飞,又看了一眼夏明则,说:“夏书记,既然您不答应,那怎么解决群众上访的问题?” 今天群众刚聚集时,夏明则本想把几个领头闹事的渔民抓起来,就是因为铁尔达汗这个分管综合治理的副场长坚决反对,才迟迟没有行动,可是不采取强制措施,如何解决渔民上访的问题?夏明则脸色阴郁地看了一眼铁尔达汗,说:“你是分管综治办的领导,你说怎么解决?”一句话又把皮球踢给了铁尔达汗。 对夏明则踢过来的皮球,铁尔达汗好像意料之中似的,夏明则话音一落,铁尔达汗就说:“好,夏书记既然授权让我解决,那我有两个请求,一是请办公室人员对全程进行录音,也请叶秘书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记录下来,好吗?” 叶飞点点头,现在他已然明白,东方红渔场党委委员中,铁尔达汗这个分管综合治理的副场长是真正反对武力处置群众上访的,所以叶飞打算真心支持一下铁尔达汗,从身边掏出录音笔摆在桌上,说:“铁场长你放心,就算我记错了,录音也不会有错。” 叶飞的心思铁尔达汗岂能不知,真没想到自己孤独地坚持竟然得到了市委李书记秘书的支持,他看着叶飞点点头,眼里全是满满的感激。夏明则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叶飞,让办公室人员也拿来录音设备进行录音。 铁尔达汗说:“我的第二个请求是,请五个分场领导从上访人群中各选4名代表来参与这个会议,不知夏书记能不能同意?” 夏明则皱了皱眉头,4名代表,5个分场就是二十名啊,他是有些担心,为什么叫这么多人,而且渔民毕竟自由惯了,没有什么组织纪律,万一开会时失去控制怎么办? 铁尔达汗似乎想到了这一点,说:“夏书记不必担心,如果有人乱来,责任由我一肩承担。” 既然铁尔达汗这样说,夏明则也不好反对,转过身去对几个分场领导说:“你们一定要慎重选出代表,千万别选出什么刺头,只知道吵闹,不知道解决问题。” 几个分场领导当然知道轻重,自然不会选个刺头来,不过铁尔达汗这个建议他们倒是乐于接受,有代表在,有些话他们不好说,代表们却可以说。 约莫过了十分钟,代表们陆陆续续进了会议室,这下会议室一下就显得拥挤起来,大家依次挤着就座后,铁尔达汗又重申了渔民群众提出的六项要求后,问:“各分场领导、各位代表,刚才我说的这几点,你们还有没有补充?” 分场领导和代表们相互看了看,说:“没有。” 铁尔达汗心平气和地说:“那我明确告诉你们,你们提的六项要求,场部一项都解决不了。” 众人听的莫名其妙,搞什么土飞机,解决不了还装什么装?有些渔民代表就开始在下面嘀咕起来,就听他继续说:“为什么不能答应,是因为你们提的要求超越了场部的权限,场部根本无权做出相关的决定,所以场部不能答应。我说的对不对?夏书记。” 铁尔达汗竟然开始征求夏书记的意见。 夏明则感觉自己还是很有威信的,再说这些要求,场部的确不能答应,就点点头,说:“不错。” 见夏明则这样说,铁尔达汗仿佛得到巨大的支持似的,朝着夏明则明显地一笑,继续说:“不过,请大家放心,对大家提出的要求,即使场部解决不了,也会如实地反映到市委,争取尽快解决,对不对,夏书记?” 夏明则心里想,分红这样的问题可不能反映上去,不过忽悠一下渔民还是可以的,就配合地点点头,说:“当然,这一点大家一定要相信场党委,不要有什么怀疑。” 铁尔达汗继续说:“夏书记已经表态了,大家不会有什么顾虑了,退一步讲,就算有什么顾虑,你们第一批上访人员不是已经到市委了么?你们所要表达的诉求,不是也直接呈报了吗?大家想一想,如果场里真的不想让你们到市委请愿,第一批上访人员能去的了吗?这一点我想在座各位都明白。” 在座分场领导和代表们想了想,也的确正如铁副场长所说,如果场部真得不想让他们去,让民警早早把在路口,随便找个理由,把他们的车一卡,还真就去不了,这几十公里的路,总不能用两条腿走着去。所以大家都暗自点点头。 可夏明则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不一样的感觉,铁尔达汗难道早就知道这些人要上访,既然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提前处置?只有一种可能,他就想把这件事情闹大,逼着市委去解决,如果市委去解决,分红的事情岂不是要曝光?冉仁常委和华雄副市长能顶得住吗?夏明则看着铁尔达汗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整个眼神都被烟雾笼罩起来。 此时,叶飞已默不作声地用手机编发了一条短信,把渔民的六条诉求发给了李书记和齐主任。 铁尔达汗继续说:”各位代表,既然乡亲们的诉求已经充分表达给了市委,那么继续留在这里毫无意义,而且我们的行为已经影响到渔场的社会秩序和国道217线的运输,所以,我请大家来,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给你们作出解释,虽然我是一个少数民族同志,汉话说的很差,但我相信我的解释大家都听明白了。第二个目的,是请各位代表帮助场里向请愿群众讲明情况,请乡亲们放心,场里一定会支持大家合理的诉求,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些问题,乡亲们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在场部门前静坐,不知道这个忙,各位代表,各位朋友你们能不能帮?” 夏明则和其他党委委员这才明白,为什么要找这么多代表来,原来是让他们分头做工作啊。 铁尔达汗分管综合治理,是和群众直接打交道最多的领导,也是最没有油水的工作,平时他总在各分场走访调查,有时还亲自化解群众之间的矛盾,可以说,和场部渔民乡亲关系处得非常好,就是这些代表,也有好几个与铁尔达汗关系十分密切,但这个时候,关系到渔民群众的利益,谁也不敢轻易同意,所以代表们一时都沉默下来。 铁尔达汗又说:“我们少数民族有个传统,就是重道德、讲信义,如果我说话不算数,欺骗了你们这些兄弟,我不但在你们面前抬不起头,在我们整个民族中也会抬不起头,我想问一声,李辉、陈平、马国远和各位代表,咱们都很熟悉,平时,我做事说话欺骗过你们没有?” 其中一位代表说:“这倒是,平时咱们就像兄弟一样,铁副场长很直率而且好客,从没有因为你是场领导而高我们一头,从没有欺骗过我们。” 铁尔达汗说:“谢谢马国远兄弟看得起我,那么我再次请求你们能够回去劝各位乡亲回家,尽快畅通道路,恢复秩序,行不行?” 那位叫马国远的代表十分为难地说:“铁副场长,你的心意我们都明白,如果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转头就走,不会给你添一点麻烦,可这是大家的事,你叫我怎么像大家解释?”其余的代表听了,也都纷纷表示出这个意思。 铁尔达汗诚恳地对大家笑了笑,说:“再次谢谢大家对我的理解,我也理解你们,大家可以这样解释,首先市委正在解决这个问题,而且市委李书记曾经给过大家承诺,这个承诺有三个月的期限,虽然快到了,但毕竟还没到,市委的动作大家也都看到了,野牛公司的领导不是也被拘留起来了吗,而且我敢保证,市委一定还会有其他的动作,我觉得我们要相信市委,相信市委三个月内一定能解决好这个问题……” 就这样,在铁尔达汗的劝说下,几个分场领导和20名代表都同意出去劝说渔民们回家。 半个小时后,聚集的渔民终于散了,国道217线的交通也重新恢复了正常。 看到危机暂时解除,叶飞总算松了口气,他偷空又给李书记和齐国庆主任发了个短信,让他们放心,并请示能否立即回去,齐主任回复了短信,同意他回去。 但危机的解除,却使夏明则和有的党委委员增加了一份忧虑,万一市委要查野牛公司分红的事情怎么办?此时他们心里就像有块石头一样重重地压着,他们看像铁尔达汗的眼神也多了许多不善。 散了会,叶飞感觉到阵阵尿意涌来,赶紧匆忙去上厕所,没想到大家都是从开会期间一直忍到现在,这阵子全都在卫生间排队等着。 场部的卫生间很小,平时只能两个人方便,自然官大的优先,当然是夏明则先打头阵,因为他是一把手,所以整个卫生间就由他独自一人享用。夏明则畅快无比地方便着,心里却忽然想到这样一个段子,某大学教授作过一次精彩演讲,他告诫,与领导一起撒尿时要注意以下几点: 1、不要站在领导前头; 2、掏出来的不要太多,别让领导觉得你比他的大; 3、尿得不能太快太远太高太猛,别让领导觉得他不如你威风强壮; 4、领导尿完了,你也打住,没尿完也得憋着,别让领导觉得他不如你持久; 5、尿的方向要跟领导绝对保持一致,以显示你的忠诚度很强; 6、领导抖三下,你就抖七八下,让领导觉得他的工作效率比你高得多; 7、领导掖起来了,你也赶紧收家伙,马上给领导让路,使领导觉得在何时何地自己都有权威。 8、领导用一只手尿,你必须用两只手,以此证明领导才是真正的一把手。 夏明则想,演讲的教授一定不是领导,一点经验都没有,这8条加起来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一把手的把控能力太差,真正的一把手怎么可能并排和手下如厕,一把手尿尿,其他人再急也得憋着! 第40章 以退为进 方便完,夏明则上下收拾利落,慢腾腾地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见大家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内心更加舒坦了,权力在尿意之间得到心情的展现,在东方红渔场这个地方,只有他夏明则才是堂堂的一把手,只有他夏明则才说了算。 夏明则迈着方步走了出来,看见叶飞站在一边,明显一愣,说:“叶兄弟你也要方便,早知道就你先来了。”话在这种场合说出来,感觉十分怪异,大家都想笑,却都没有笑。 叶圣海还在为前面的失言而自责,这时赶紧接上话说:“叶秘书,里面没人了,你先请。” 有几个憋不住了准备冲进去的党委委员默默地问候了几遍叶圣海的祖宗八代,到底组织观念很强,艰难地退了回来,请叶飞先入厕。 叶飞只好客气了几句,就走进卫生间,铁尔达汗闪身而出,说:“我快尿裤子了,插个队,”跟着叶飞进了卫生间。 关上门,铁尔达汗低声说:“谢谢叶秘书。” 叶飞知道他感谢自己什么,他和铁尔达汗副场长并不熟悉,但通过这次事情的处理,铁尔达汗展示出非常强的工作能力,也很实干。 两人畅快地方便完,铁尔达汗拿出几页纸,交给叶飞,说:“这是我查到的享受野牛公司红利的人员名单,也许对你有用。” 叶飞大吃一惊,这才明白,铁尔达汗并不是想上厕所,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机会交给他这份名单,这个名单给的真是太重要太及时了,他立即塞入口袋里,说:“谢谢。”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卫生间,夏明则还在不远处等着,既然这里没事了,叶飞打算立即赶回市委,就向夏明则辞行,夏明则此时也无心留下叶飞,说:”也好,非常时期也就不留你了,我们场部所有领导干部都要立即入户,防止渔民再次聚集,请市委放心,叶老弟,市委那边还请你多多帮忙啊。” 从东方红渔场出来,叶飞又给李书记单独发了个短信,说:”我正在回来路上,fh名单已到手。 李书记立即回了短信:“到了打电话。” 叶飞从这个短信中看到了两层意思,一是李书记非常重视这个名单,既然这么重视,也许野牛公司的许多内幕可能都要揭开了,今天的常委会必将上演惊心动魄的一幕;二是李书记没让自己把名单直接送到会议室,说明李书记并不想让其他参会人员知道这个名单的来源。 叶飞猜的不错,跟了李书记一段时间,李书记的心思他越来越懂了。 就在叶飞前往东方红渔场不久,上访请愿群众开始逐渐聚集到市委广场前。齐国庆虽是办公室主任,但不是市委常委,在常委会上的身份仅是列席。这个列席身份,只有在会上听的权力而没有表决的权力,因此齐国庆的主要精力放在会场外请愿群体秩序的维持。 首先陆陆续续来的是东方红渔场的渔民,大概有200多人。齐国庆把他们的请愿书拿过来,让办公室人员给开会的常委每人复印了一份。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来了一批请愿群体,通过了解,齐国庆大吃一惊,这批请愿人员自称是野牛公司的员工,两个完全对立的群体聚在同一个广场上请愿,发生冲突的概率太大了,齐国庆赶紧让武警从中排成两道人墙,把这两批人员远远地分隔到广场两边,防止发生意外。 野牛公司员工请愿的内容只有两个:一是要求立即释放被关押人员。二是请求履行野牛公司与西凉签定的合同,渔民立即停止非法捕渔,由野牛公司独自经营格里湖。 齐国庆让办公室人员把野牛公司的请愿书复印分发给了正在开常委会的每位常委。 野牛公司员工的上访,使常委会的会议氛围显得有些诡异了。常委们同时想到同一个问题,两拨人同时上访,怎么会这么巧? 坐在前排常委席上的冉仁常委和他身后坐着的华雄副市长心里都暗暗冷笑起来:“不只是你李军懂得借力打力,我们也会。” 这个力当然指的是上访,通过上访向市委施压。 冉常委看了看李军,依然脸色如常,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最头大的,自然是白言良,他左手抚着肚子,向左转36下,向右转36下,心里也同时转着圈腹诽着: “李军,我叉你祖宗,上面怎么派了你这个惹事精来了,你好好镀金不就得了,才来不到一年,给我们西凉惹了多少事? 野牛公司,我叉叉叉一万次你祖宗,西凉被你祸害的还不够啊,求求你,快滚…?” 常委会议已召开了1个多小时,常委们拿着两份请愿书,反复讨论着,依然没有什么结果,因为无论你答应哪一方,就必定引发另一方的不满。 此时的李军,却一言不发,老神在在的喝起茶来,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见此情景,白言良有些不满意了,就开始点他的将:“李军书记,你是政法委书记,又是人大党组书记,大家讨论了这么久,你却一言不发,总得讲一讲你的意见。” 许多人都听明白了白书记的潜台词:“你李军不能光喝茶不说话、光惹事不办事。” 李军淡淡地回了一句:“真是有些饿了。” 会场上好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的确,已经下午4点多了,会议从上午开到现在,大家都还没吃饭呢? 听了李军的话,白书记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这个上面派下来的干部怎么这么不着调啊,到底是纨绔子弟,一点罪都受不了。 白言良本来想狠狠地顶上李军一句:“难道外面请愿的群众就吃饭了吗?他们能忍,我们就不能忍一忍?”可是仿佛李军施了魔法似的,李军的话音刚落,白言良自己的肚子竟然率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而且声音特别大:咕-咕…响的白言良满脸藏不住的糗样,而且在他的示范带动下,许多人的肚子也都开始咕-咕… 白书记只得宣布休会半个小时,并让办公室去准备一些盒饭,直接拿到会议室来吃。 办公室主任齐国庆早已吩咐准备好了盒饭,盒饭很快送进了会场,有蒸面,有抓饭,会场上传出一片咀嚼声,此起彼伏着。 坐在后排的华副市长低头吃着吃着,心里却猛然生出一种不祥的感觉,李军这明显是在拖堂啊,他在等什么? 他抬头看向李军,这家伙一手拎着两个盒饭,一手接着电话往外走。 “吃两个盒饭,好意思么,没吃过饭么?”华副市长腹诽着。 李军当然不好意思吃两个盒饭,这个盒饭是给叶飞准备的。电话是叶飞打的,他已在李书记办公室等着。李军进来后,叶飞立即递上野牛公司的分红名单。 李军递给他盒饭:“一人一份,快点吃。” 叶飞接过盒饭的时候,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感动。 韩信当年曾受漂母一饭之恩,他叶飞不敢和韩信比,也没有被饿个半死,他只是感受到李书记递过来的盒饭,盛装的是满满的关怀。 很多人对领导提拔秘书颇有微词,要知道秘书是领导从人山人海中精挑细选出来的,个个都是人精,又长期跟在领导面前,感情上也更近一些,能不被优先考虑么? 李军把名单放在桌上,打开桌下的抽屉,从里面又抽出来一份手抄名单,认真地核对起来。叶飞这才明白,原来李书记事先也有一份。 叶飞并不知道这份名单是纪委提供的,名单是十分可信的一个举报人凭借记忆手抄的,虽然真实,但很不完整。叶飞提供的名单是打印的,除比那个手抄名单多出来二十几人外,其余人员名单高度重合。看完这个名单,李书记松了口气,说:“小叶,你立功了。”接着立即拨了个电话:“常海书记,事情办的怎么样?” “办完了,我正在往回赶。” “好,路上注意安全,没有你这个老同学,我真得有点孤军奋战、力不从心的感觉。”李书记竟然还开起了玩笑。 叶飞想,原来这个常委会刘常海书记没有参加,除了双规干部,他还会办什么事情?看来今天一定会有轰动西凉的大事件发生。 两人草草吃了几口饭后,李书记交给叶飞一叠材料,说:“会议室里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你去会议室里帮着收拾一下,一会我说话的时候,你把这些材料分发给常委们。” 第41章 以退为进(二) 叶飞拿上材料扫了一眼,原来是野牛公司与西凉签订的合同,就跟在李书记身后进了会议室。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市委常委会议,所以就小心谨慎地观察着,常委席上除了纪检委书记刘常海的位置空着,已是座无虚席,再一细瞧,常委席上除了常委在座,还有人大和政协的主要领导,叶飞想了想才明白,市人大、政协的主要领导,都曾任过常委,在西凉市的影响力很大,因为岁数大了才退居到这个有职位无实权的岗位,接受同志们的尊重。所以这两个领导今天虽然是列席会议,但依然坐到了常委席上。 常委席后排依次列席着政府、政协的副职和有些部门的主要领导。秘书吴昊天坐在白书记身后,此时,正低头整理着会议记录。 见大家饭都吃的差不多了,叶飞就和一名女工作人员一起忙碌着,女工作人员见他施以援手,报以感激地微笑,叶飞却是心里一动,这个常委会,除非他如小吴一样负责会议记录,否则根本进不了这个会议室,而工作人员却可以留在这里服务,所以李书记的意思应该是让他留在这里。收拾完后,他就和女工作人员坐在了一起。 会议继续开始,白言良说:“现在继续开会,李军书记,说说你的意见。” 叶飞看到李书记打开手机,放在桌上,说:“关于渔民群众的请愿要求,有人总结了6条,我读一遍。”接着,他就看着手机,把叶飞发的短信内容一条一条地读了一遍。 大家想,这个人倒会总结,请愿书上十几条的内容,总结完不就这么几条么? 李军接着说:“野牛公司的要求只有两条,我就不重复了,两方请愿人员的要求,我们要一个一个地解决。” 冉仁常委说:“野牛公司的问题只有两个,就请李书记先解决他们的问题。” 冉仁常委虽然这么说,但叶飞心中已然明白,冉仁常委很可能代表的是野牛公司的利益。 叶飞从女工作人员手里要了一份野牛公司的请愿书,上面果然只有两个问题:“放人和履行合约。” 李书记淡淡一笑:“好,冉常委,我们就先处理野牛公司员工反映的问题,第一个问题是放人的问题,拘留的命令是我下达的,前面我也说过理由了,现在我仍然坚持自己的意见,野牛公司违法捕杀珍惜动物,自然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 冉仁常委说:“李书记说得不错,执法必严,违法必究嘛,不过据我所知,捕杀珍稀动物是野牛公司的员工私自行为,与野牛公司无关,那为什么要把野牛公司驻西凉的负责人杨磊经理也抓了起来?难道有什么证据不成?” 听了冉仁这句话,李书记似乎一时语塞起来:“这个嘛……他回过头去看了看列席位上的公安局长燕其东,问:燕局长,你说说,拘留杨磊合不合法?” 燕其东苦笑着说:“从法律程序上说野牛公司出了问题,我们拘留野牛公司的负责人进行调查是合法的,不过…”燕其东后面的话有些迟疑了。 李书记说:“不必遮掩,有什么直说!” “经过调查,杨磊否认自己参与了非法捕杀珍稀动物的行为,而且那几个员工只承认这些行为是他们的私下所为,与杨磊无关,现有的证据也不能证明这些违法行为与杨磊有关。” “啊,这个,这个,我前面的拘留决定没有违法。” “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燕其东连忙说。 见杨磊没事,冉仁乐了,说:“既然这样,那是不是先把人给放了啊。” 李军似乎有些不甘心的样子,说:“既然这样,好,我们要尊重法律,尊重人权,燕局长,你马上安排把杨磊放了,但这个案子不能停,要继续查下去,绝不能让违法犯罪份子逍遥法外!” 燕其东点点头,走出会议室打电话安排去了。 冉仁想,查去,大不了把野牛公司几个员工判掉,员工多的是,只要杨磊没事就行。 野牛公司的第一个问题就这样解决了,这个结果很出众人意料之外。 有的参会人员想,不久前见李军通过电视直播解决信访问题,那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气和魄力,怎么今天遇到冉仁常委三二下就哑炮了,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可以说,李书记和冉常委的第一轮对局以惨败收场,甚至败的十分窝囊。 冉仁常委胜了一局,信心大增,顺势乘胜追击:“李书记能够实事求是的处理问题,这一点十分值得我冉仁学习,既然第一个问题处理完,我们就一不做二不休,处理第二个问题,履行野牛公司和西凉市委合约的问题。” 冉仁常委的话音刚落,常委会议室的门却打开了,就见西凉市纪检委书记刘常海迈步走了进来,正带着一脸歉意向在座各位表示着:“对不起,到地区纪委去了一趟,耽搁了。”边说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叶飞见大家根本没有注意他这句“到地区纪委去了一趟”的内涵,注意力还都在李军身上,就听李军说:“好,我们来解决这个问题,在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我想请在座各位先看一看野牛公司和我们签订的这份合同。” 李军说完,叶飞就走到会议桌前把合同分别发放到每位常委的手上。 冉仁常委见李军让大家看合同,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说:“李军书记,这样不好,这个合同是过了常委会的,现在很多领导包括白书记当时都是点了头的,难道你认为这个合同有问题,还要重新审一遍?而且,你今天的话也跑题了。” 这个合同是迫于上面的压力签订的,常委们全都心知肚明,当时甚至看都没看就直接表决通过了。 现在大家拿着合同随便一翻阅,问题就看出来了。 能够看出问题,不是在座常委有多么聪明,而是李书记对合同中一些明显不合理的地方,竟然还画了横线,做了详细的注解,并增加了许多有利西凉的条款,提醒常委们注意,就算大家不懂法律,不懂合同,经过李军这么一人批注,一下子就明白了。 叶飞手里正好多出来一份,借机翻看了一遍,这个合同真是问题百出,比如,合同中竟然只字未提野牛公司每年的投放鱼苗数量,捕捞规格,捕捞数量,按这个合同,不出五年,格里湖的水产品肯定会被全部打完,到时可不就像渔民反映的,野牛公司这是在给格里湖做绝育手术吗? 许多常委脸色都严峻起来,白书记的脸色更加难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合同内容竟然是这样的,这样的合同还能执行下去吗?他狠狠地瞪了冉常委一眼,心想你冉仁当时不是审核过吗,不是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么?怎么搞成了这样? 可是这些话只能憋在心里,因为这个决定是常委会上通过的,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在座的除非弃权或明确反对,否则谁都跑不了。 既然集体决策的那就没有错,有错咱也不能承认啊。 任何制度都有利有弊,集体负责制也不是完美无缺的,叶飞曾经写过一篇这方面的评论,他认为集体负责制作为作为集体领导和分工负责相结合的一种党内决策制度,应充分体现民主集中制的精神和内涵,但由于种种原因,集体负责制在出现问题时,往往只见“集体”不见“个人”,有“权”无“责”,严重破坏了党内民主生活,这时的集体负责制已然成了领导们的保护伞。但这篇评论却没能发表出去,现在叶飞又有了新的体会。 冉仁常委说完后,白言良书记说,我觉得冉常委说的有道理,这个合同今天就不讨论了,必竟常委会已经通过了嘛。还是先说说其他的事。 常委们个个点头称是,一致认为白书记这个决定是无比英明的、正确的。 李军倒也不以为意,淡然的一笑:“各位领导,我并没有否决这个合同,即使这个合同有些不足,我们也是可以和野牛公司协商补充协议的,对不对,冉常委?” 冉常委一愣,心想,你这是要唱哪出戏,怎么独独征询起我的意见来了,有点小心翼翼地说:“不错,这个合同当然有效。” 李军指着自己新加在合同里的条款,问:“好,既然有效,那么我单方写在合同里的约定有效么?” 冉常委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说:“没有约定怎么能有效?你是说你加在合同里的这些条款,这怎么能有效呢?李军书记,合同是甲乙双方的事,我们加什么条款至少要经过另一方的同意。”说到这里,冉常委心里对李军充满了鄙夷,这家伙什么都不懂,自已反倒吓出一身冷汗。 李军从包里掏出一份材料说:好,冉常委说的这个道理想必大家都懂,既然这样,那么我手里的这份有关野牛公司分红的协议也没有写在合同之内,同样应该是无效的。 听到这里,冉常委的脸刷地一下白了,问:“什么分红的材料?” 李军依然淡淡地一笑:“冉常委,有人反映野牛公司以募股甚至干股的形式给西凉某些领导干部分发红利,而且利润不菲啊,不知道这样的分红协议有效无效?” 冉仁心中掠过一丝恐惧,脸色苍白地辩解着:“李书记,我不知道什么分红协议,就算有,这样的分红协议也应当是野牛公司和西凉市政府两个合同当事人协商签定,而且红利应当分给西凉市财政才对,不可能分给个人啊。” 李军说:“冉仁常委果然是个经济专家,政策、法律掌握的非常扎实啊,不过我敢保证,这份分红协议绝对是真的,有的领导干部也真的拿到了这份红利,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份分红人员名单,很不幸,名单上还有冉仁常委你的名字,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李军说着又从包里翻出一份名单来,直接递给冉仁看。 冉仁接过去一看,这份名单第一个就写着自己的大名,而且分红金额也写的清清楚楚,不禁勃然大怒地吼起来:“这是诬陷,绝对的诬陷,你有什么证据说我拿了分红?我强烈抗议往我身上脏水,今天李书记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李军依然淡淡地一笑,居然说:“冉常委,不必生气,真理越辨越明,麻烦你先把名单还给我,我可只有这一份。” 听了李军的话,冉仁愤怒地真想把这份名单撕个粉碎,但这是在常委会上,冉仁虽然气急败坏,当然众人的面,也只能把这份名单交还给李军,李军却又把名单递给了白言良,白言良看到后,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这份名单共计81人,涉及党政科级以上的领导干部就有40余人,此时在场的就有冉仁常委、华雄副县长、人大副主任边关3位县级领导干部和10来个科级干部,如果这是真的,那问题可就闹大了。 见白言良拿着这份名单看,冉仁烦躁、焦急、恐惧不安一起涌上心头,嘴上还在强硬着:“白书记,我强烈要求李军同志立即向我做出解释。” 李军说:“好我现在就给你解释,”说完又从容地一转身,认真地从身后的包里翻腾着。 冉仁的心里登时咯噔地抽了一下,心想,你他妈的真以为自己是只机器猫啊,怎么什么东西都要从那个破包里翻。 李军翻腾了好一阵,却什么也没翻出来,只好拍了拍脑袋,带着一脸歉意的表情说:“不好意思,没找到。” 众人心里一乐:“这个李军,真是处处出人意料,处处又那么不着调啊。” 冉仁这下可就不干了,心里想,李军啊,你这次不着调的太是时候了,我真要感谢你的八辈祖宗呢,脸上却表现出极度地愤怒:“白书记,对于李军同志这种没有证据,任意扣帽子的行为,我表示极大的抗议,我请求李书记立即道歉,否则我保留向上反映的权利。” 他的话音刚落,旁边却响起纪检书记刘常海低沉的声音:“李军同志不用道歉,冉仁同志,你要的证据我这里有,而且多得很!” 第43章 雷霆一击(二) urceurl: 这一刻,大部分常委都无心再继续开会,大家需要静上一静,慢慢地消化一下,刚才地区纪委带给他们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白言良此时心里也是万分懊恼,他突然感到自己这个一把手正在逐渐失去对全局的掌控力,这是极其危险的,他十分复杂的看了一眼李军和刘常海,生硬地说了句:“休会15分钟,带头走出了会议室。” 叶飞与女工作人员抢着站了起来,各开一扇门,然后站在两边。 参会的人员陆陆续续走出会议室,再无平时散会时闲扯拉关系套近乎相互恭维的说笑声,只有匆匆忙忙走路时发出的声响。 李军书记却始终坐在椅子上,平静地审视着对面的墙壁,目光空洞而又深邃。 刘常海也未动,低着头翻看着笔记,偶尔记录着什么。 李书记未走,叶飞也就留了下来,他给两位领导换了茶水,就默默地坐在一边,偷眼观察,这两个领导竟然似乎谁也不认识谁,各干各事,始终不发一言。 常人也许会想,这两位领导难道有什么不和? 但叶飞却能觉察出,两位领导之间有着高度的默契,此时,两人共同坐在会议室里坚守着,其实就是对彼此最大的支持和信任。 北宋苏洵在其作《心术》中说:“为将之道,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然后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敌。”这是说面对惊吓和引诱都毫不动心。 也许,李刘二位书记此时的心态就是如此。 此时,叶飞也已全然明白,为什么李书记在与冉仁的第一轮对阵中会自甘败落,痛痛快快地把野牛分公司负责人给放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在意。 以非法捕杀珍稀动物为由,拘留野牛分公司的负责人,就是两个领导提前做的一个局,是一种掩人耳目的手段,通过这一手段把野牛公司这一方势力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麻痹他们,便于深入调查他们之间的经济犯罪和贿赂犯罪。 这个局做的实在是精彩绝伦。 这一下,野牛公司在西凉的根子将被挖的干干净净。 谋后而动,这一仗实在是漂亮。 但是这个局,既然叶飞这个没有什么工作经历的年轻人都已经看穿,其他领导难道就看不出来? 而且野牛公司是省属企业,背后有某个大佬支撑,面对巨额利润,他们甘心拱手相让么? 两位领导一定明白,今后的战斗必将艰苦卓绝。 叶飞更深层次地想,如果是自己那要怎么办,怎么才能继续战斗下去?叶飞望着两位领导,眼神中透着钦佩而又忧虑的目光。 但时间不容得他过多的思考,离场的领导们陆陆续续地又返回了会议室。 参会人员休整了一阵,似都已恢复了元气,处处都是矍铄的目光,清醒地表明被双规的两位领导干部与他们没有任何牵连,整个会场上重新生机勃勃一片,一片生机勃勃。 白言良抚着肚子左转36圈,右转36圈,抚的气血涌动,小心谨慎地暗暗地无声地排出些许气体,气血方才稍稍平静了。 与他并排就座的阿勒玛斯县长顿觉有些头晕,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好憋住呼吸,尽量少吸入几口,待到气味渐渐散了,提醒白书记道:“白书记,是不是可以开会了?” 白言良声音洪亮地说:“好,现在继续开会!” 但听“轰”地一声巨响,他身后传出一声巨响。 原来白书记说话时用力过猛,一时底气过足,又未加防备,才导致中气砰然外泄。 白言良尴尬万分,举目四瞧,大家都在低着头认真的写着什么,仿佛没有谁听到这一声,白言良方稍解尴尬之情。 无须过多词语表达,领导们的政治素养已在此时此刻得到完美表达。 但巨响过后,随之滚滚而来的异味实在太强烈了,就近的领导被熏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身边的阿勒玛斯市长更是憋气过久,脸色呈现出中毒般地紫红,白书记自己也实在受不了了,却找不到借口走到一边避避,正在一筹莫展之时,身后的负责记录的秘书小吴站了起来,大声的道歉着:“对不起,我一时肚子不舒服,才……” 白言良满意地回过身,当众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吴:“什么素质,还不快去把窗户打开通通气!” 叶飞就看见小吴一脸惭愧地去开窗户,自己也帮着他打开了另外几扇,心里想,这个小吴,果然机灵透顶,怪不得要提拔了,换了自己肯定做不到。 既然屁是小吴放的,大家都放下心来,迅速闪离会议桌,到窗口处躲避了一阵。 待到气味散后,常委们重新就座后,白书记已经调整好了情绪,说:“刚才地区纪委一下带走了我们两名县级干部,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很痛心,这样的事情,不要说西凉市、就是西凉地区、西域省也很少发生过,同志们啊,一定要引以为戒,要时刻保持清醒头脑,清清白白做事,干干净净做人。下面继续开会,常海书记,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白书记问的是孟学兵临走时所说的,其他的事情由刘常海书记一并处理。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向刘常海。 刘常海看着白言良,深有感触地点了点头,说:“白书记说的好啊,我们在座各位都要引以为戒,莫伸手,伸手必被抓。上午,我在地区纪委见了林浩书记,林浩书记对我们纪委提出了严厉批评,认为我们过于包容干部,才导致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林书记希望我们一定要加大反腐倡廉力度,除恶务尽,纯洁党员干部队伍。” 说到这里,刘常海脸色一下严峻起来:“根据地区纪委建议,我提议,立即双规水产局党组书记、局长秦得阳、发改委副主任汪清丽、财政局副局长邓世杰三个人,这些是我从地区纪委带回的相关证据材料,请白书记和各位常委过目,说着刘常海从包里取出一大叠材料放在桌上。” 白言良没有翻看这些材料,其他人也都没有看,既然刘常海说是从地区纪委带回来的材料,而且还直接拿到常委会上来了,那还能有什么问题?白言良甚至想,也许这些材料根本就是刘常海报到地区纪委,再由地区纪委签批后转下来的。 刚刚松懈了的会议氛围又紧张了起来。 白言良说:“大家都说说意见。” 涉及到双规干部的事情,谁都不想发言,西凉市就这么大,就算加上地直单位,人口不过十万左右,双规一名领导干部,就会得罪他背后的一大批亲戚朋友,因此,白言良说完话,会场一时安静了下来。 白言良的眼睛从各位常委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最终停到了李军的脸上,他想,今天的问题说到底都是因你李军而起,你就第一个发言,于是说:“李军书记,你先来谈一谈。” 李军语气平淡地回了一句:“我认为没有什么好谈的,既然是地区纪委转办的,而且证据扎实,执行就是。” 白言良想,这倒还算个英雄,没有说些外交辞令。 白言良侧过身子又对市长阿勒玛斯说:“市长,这几个领导干部都是市政府部门的,你也谈谈。” 阿市长对白书记这句话相当反感,心想:“这只老狐狸,老毛病又犯了,遇到问题不是往后拖就是往外推,市政府部门的领导不也是你提拔的么。” 想到这里,阿勒玛斯见白言良屁股朝着自己又是一歪,心里一阵紧张,这个家伙,不会又要放屁,小心谨慎地嗅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味也稍稍放下心来。 他已经看清楚了,像白言良这种一把手,连屁大个事都不敢承担,难堪重任。 第44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 urceurl: 阿市长斟酌了一下说:如果证据扎实,我同意李军书记的意见。 白言良目光又转向常务副市长贾力群:贾市长有什么意见? 财政局副局长邓世杰是贾力群的人,贾力群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刘常海那里要过来材料翻着看了一遍,这才发现刘常海提供的材料与野牛公司这件事情无关,但被双规的三位部门领导的证据却做的非常扎实,贾力群心念闪动,这个刘常海可真会趁火打劫啊,如在平时,无论双规谁,分管的常委必然会想尽一切方法包庇的,但现在这个时候,哪个常委心里不是惴惴不安,自保为大,现在,他对邓世杰纵有包庇之心,也不敢轻易表露啊。 想到这里,贾力群不得不说:我同意阿市长的意见,如果证据扎实,执行就是。 白言良又逐一点名问了其他常委,大家虽各有想法,但总的意见都是同意双规。 白言良说:既然大家的意见一致,那么常海书记就按规定办。 常委们的回答都极有讲究。 双规干部,没有引发后果则罢,如果引发任何后果,那是刘常海提议的,李军无条件同意的,他俩当然难逃其责。 而其他常委的话中则附有一定的条件,如果双规干部出现问题,那就是条件不具备,常委们就不必承担责任。 白言良的话则更的深意,按规定办,这句话怎么理解都行,而且白言良可以把它当成一把刀,随时斩向敌手。 他们的这些心思,李、刘二位领导怎能猜不出,只是他们也懒得去猜。 西凉,这个表面上社会稳定祥和的边境城市,实质上很多矛盾已是暗流涌动,危机重重,尤其是一些不正之风和腐败问题影响恶劣、亟待解决,如不及时加以治理,定会大乱,而这对一个边关城市,产生的恶劣影响更是难以评估。 猛药去疴,重典治乱,这是两位领导用行动达成的共识。 刘常海的提议通过后,会议主导权回到了白言良手上,此时,天色已晚,常委们均显疲惫之态,白书记就征询常委们的意见,是不是今天的会议先到这里,明日继续。 今天这个常委会开的是高度紧张,而且时间长,许多人早都累坏了,因此白书记说完,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准备散会。 阿勒玛斯市长问:“可是两拨请愿人群仍然聚在广场外,怎么办?谁出面解释一下啊。” 白言良眼光转向李军:“李军书记,你就再辛苦一下如何?” 李军面露难色:“我们还没有解决请愿群众提出的要求,所以困难很大,而且水产经济工作一直由冉仁同志和华雄副市长负责,与野牛公司签定的合约也是华雄同志出面签定的,华雄同志更熟悉这方面的工作,我建议还是由华雄同志出面解释最好。” 华雄站起来正准备走,没想到李军一脚把问题踢到了他的跟前,吓了一大跳,连忙说:“李书记,不行不行,维稳工作不是我分管的,万一引发问题我也调动不了公安、武警啊,还是请您出面解释为好。” 叶飞想,华副市长这类人对待上访群众,也许只会用武力镇压,这种人在群众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从来没有恐惧感,他们认为老百姓都是胆小怕事的,只要抓几个人,其他人都被吓住了。不是已经抓过两次了么?上访群众害怕了么,消停了么,这个华副市长为什么就不想一想呢?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此浅显的道理,这样的领导却永远都不懂。因为他们的眼睛只会朝上看,他们向往、崇拜、恐惧的也仅是上面的生杀予夺的权力,因此他们才会拼命地往上爬,这种人得到了权力,会做到权为民所用么? 叶飞看着华雄副市长,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眼小头大,标准的五短身材,尤其是他的手臂虽然短粗,却又十分灵活,随着讲话不停地晃动着,显得有些滑稽。看着他,叶飞忽然想起这样一个笑话来。 一头猪被杀死后,灵魂飘到了西天。 它向佛祖哭诉,佛祖,我太冤了,吃了一辈子剩饭、泔水,最后还要被杀,供人享用。 佛祖说:你上辈子不听民间疾苦,今生让你长个大耳朵; 你看不起老百姓,今生让你长个眯缝眼; 你总爱说大话,今生让你嘴巴前突; 你老坐办公室,今生让你四肢短小; 你搞二奶多,今生让你长一排奶头; 你平时吃的剩饭、喝的泔水是你上辈子浪费掉的。 猪疑惑地说:难道我上辈子是个领导? 想到这里,叶飞忍不住想笑,就见李书记说道:“我出面也没问题,只是我有个条件,冉仁同志被双规和分红名单这件事,我可不可以公开?我想借用一下这个势。” 有的领导听了这话,心中立即充满了腹议:“你以为我们累劈叉了是不是?你说的这怎么是一个条件呢,分明是双规和分红名单两个条件嘛,难道语句中间加个“和”字就变成了一个条件么?” 华副市长听了这句话,却紧张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凭感觉,自己的名字肯定在分红名单之列,立即着急上火地说:“分红名单也公布?这个不好?我反对。” 李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华副市长,请注意党的组织纪律性,现在是常委之间在讨论。” 按照权力划分,常委会上,副市长只能列席,而没有表决的权力,所以华副市长尴尬地张了张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军的这句话让叶飞感觉很解气,对待这种人就得用权力狠狠地打压。 华副市长虽然不说话了,但是分红名单还没有经过常委会决议就公开,的确有些问题,刘常海说:“冉仁同志被双规,相关程序已经走完,纪委同意公开,分红协议其实也早就传的家喻户晓了,即使不公开,点一下也是可以的,让有些人知道痛,不知白书记意见如何?” 白言良也很清楚,官场上虽然处处讲保密,但又是最没有秘密的地方,就算自己不同意,恐怕现在也已传遍西凉的大街小巷了,不如作个顺水人情,于是说:“就按常海书记说的办,冉仁双规可以公开,分红协议在必要的时候可以点一下。” 既然白书记同意了,其他常委也纷纷表态同意。 李军说:“那好,我现在去劝说上访群众离场。” 会议立时散了,很多人却忐忑不安起来。叶飞跟在李军身后走出市委大楼,广场上的景象着实让他大吃一惊,广场在四周灯光照射下,现场有如白天般明亮,请愿的渔民和野牛公司员工仍被武警分割在广场两边,但是围望的群众已是黑压压的一片,足有3000余人,也难怪,请愿群众在这里等了一天了,能不被围观才怪。还好在齐国庆主任的指挥下,秩序也是井然有序。 散会后,许多常委和列席的人员也都站到了围观群众之中,他们虽然都十分疲惫,但并未急于离去,而是当起了观众,看李军如何劝离两拨上访群众。 他们走出大楼的时候,齐国庆迅速迎了上来,在这里坚守了一天,也是一脸疲惫,肯定是累坏了。 李军向齐国庆道声辛苦,然后从他手里接过手提话筒,就向野牛公司员工这面走去。野牛公司上访员工有200余人,这时见李军走过来,已有蠢蠢若动的样子,杂七杂八地说些难听的话,但有武警挡在中间,却也不敢太放肆。 李军走到野牛公司跟前站定,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你们都是野牛公司的职工么?” 人群中散出一些懒洋洋地应答声。 李军说:“难道我的消息不准么,我这里有一份野牛公司的名册,野牛公司的职工只有89个人啊,怎么多出来一百多个人啊。” 请愿人群中有人心里一颤,野牛公司在西凉的员工的确没有这么多,早晨,公司领导让他多找些人员冒充员工,以壮声势,许多人都是他从社会上找来的闲散人员,没想到竟被李军一眼看穿了。 他只好说:“李书记,我们野牛公司是企业,聘多少人和市委无关,我们只想问,我们的问题解决的怎么样了?” 李军说:“那位朋友说得很有道理,我先宣布一件事情,如果宣布完,你们还要求回答的话,我一定解决。” 那人高声说:“那你说说看,野牛公司一直是守法经营,我们可没有什么害怕的。” 李军说:“我听说野牛公司的员工很厉害,很是神通广大,每个人几乎都是我们西凉市领导干部的亲属,我这里还有一份名单,写明了你们与你们亲属之间的关系,现在我准备把这个名单当场公布出来,我公布完10分钟之后,如果你们这200多号人还有一个人在这里没走,那么就请你们回去转告你们的亲属,他们明天就不用到单位上班了,我这负责人事的副书记有办法把他们开除的。” 李书记说完,站在人群里旁听的常委们心里都是一紧,这个李军太强势了,面对200多名请愿群众他李军说这样的话,就不怕引起骚乱吗? 李军话音一落,整个请愿人群一下子静了下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李军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赤裸裸的威胁,但又让人无可奈何。 人群中甚至有人想,这个李军真是恶毒啊,管不了我们,就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威胁我们的亲戚,有种冲我们来啊,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也不知这种人是怎么当上领导的,真是太没素质了。 也容不得他们过多的愤恨,整个广场上都响彻着李军那强有力的声音: 阿达力、海拉提,水产局副局长达穆的两个小舅子; 甘新旺,经贸委主任甘新勇的堂弟; 张小伟,国土资源局地质环境科科长梁凤霞的丈夫 …… 随着名单的公布,野牛公司员工个个大惊失色,要知道,他们能到野牛公司上班,拿着不菲的工资,那是全靠着有这样那样的后台支持啊,如果后台没了,他们还混个啥? 这时还没有被读到名字的人就开始喊:李书记,行行好,别读了,我们现在就走!这些人说完呼拉拉的撒腿就开始跑。 最初在请愿人群中与李军对话的那人正是甘新旺,甘新旺是野牛公司护渔队队长,平时权力不小,捞了不少好处,此时他惊恐地发现,顷刻之间野牛公司的员工一个一个都跑完了,只剩下他和临时找来的这些人还在,正在惊慌之时,脸上热辣辣地挨了一耳光。 甘新旺愤怒四顾:“找死啊,谁敢打老子?” 定睛一看,也不知堂哥甘新勇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面前,此时,正愤怒而又焦急地瞪着他,压低声音骂道:“还不快滚,非得我被开除了你才甘心?” 甘新旺连忙辩解着:“哥,我…” “滚!” 甘新旺只好耷拉着脑袋准备离开。 没想到临时聘用的人员一下子围了过来,其中一位透着满脸痞相地看着他:“甘队长,不是说好了,先给100元,事后再给100元,我们都站了一天了,怎么剩下的100元打算不给了么?” 甘新旺焦急地说:“黑狼啊,这不是出了意外情况么?你们没完成任务,兄弟我也给不了你们啊。” 黑狼依然不依不饶地道:“甘队长,你不能说话不算数,说好了,我们在这里给你撑一天场子,你给每人200元钱,现在怎么说话不算数了呢。” 甘新旺找来黑狼这些人本是给西凉市委施加压力,没想到压力全加到了自己身上,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过他很清楚,这个黑狼是西凉出了名的地痞流氓,而且后台很硬,闹翻了他还真占不了便宜,这时只好争辩着:“黑狼,你太不够意思了,说好了,是任务完成后再给你另付100元,你们没有完成任务啊。” 这时李书记已经宣读完毕,从这些人吵闹声中他也听明白了几分意思,他举起话筒说:“甘新勇,原来这剩下的人都是你堂弟请来的,那么10分钟之后,如果这里还有一个人,你就不用来上班了。“接着,又回头对着叶飞说:“小叶,你就在这里看着表,10分钟后把结果告诉我,说完就气定神闲地站在一边观看起来。” 叶飞答应一声,认真地拿起手机,一分一秒地看着时间流过。 甘新勇看到这种情况,直急的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着冲甘新旺吼:“还啰嗦什么,让他们走啊,快走啊,都快走啊。” 甘新旺苦着脸说:“可是他们没有完成任务,野牛公司不会发给他们工资的。” 甘新勇无奈地说:“走走走,要多少我给。” 甘新旺看了一眼这些请来的神仙,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来:“130人,每人100,共计一万三。” “什么,这么多?”甘新勇没有想到会这么多,不禁十分肉痛,咬咬牙说:“一万三就一万三,你让他们现在就跟我去取钱。” 哪知甘新勇的话音一落,黑狼却说:“甘队长,不对,那只是我们的工资,加班费就不算了吗?” 第45章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二) urceurl: 黑狼已经看出来,现在这个时刻,无论他提什么条件,甘新勇都会答应的,因为什么利益也没有乌纱帽重要啊。 而且他老黑家在西凉地区也是有权有势,即使撕破了脸,甘家在自己这里也讨不上半点便宜。 “什么,哪来的加班费?”甘新旺没想到今天被老黑这个地痞流氓狠狠地摆了一道。 “甘队长,我们可是学过劳动法的,超过规定时间可是要支付加班费的。” 若是平时,甘新旺一定会与黑狼争个高低,但此时此刻他只能低声下气地申辩着:“那现在也没有超过一天的时间啊。” “靠,你到底懂不懂法,根据劳动法,我们的工作都是8小时制,我们12点半到的,现在什么时候了?” 叶飞正好看着时间,8点40分,心想这个黑狼也太能敲诈了,不过也真解气,果然就听见甘新旺愤怒的声音传了过来:“这不才过了10分钟么?” “10分钟不算加班吗?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如果你不给,那我们还就不走了,兄弟们,原地休息!” 黑狼话音一落,这些临时凑数的人员齐刷刷地都坐在了地上。 甘新勇明知道自己被扼上了,却也无可奈何,他狠狠地瞪了甘新旺一眼,问:“好,你们的加班费我也给,多少钱?” “那就再给一万。” 啊,要给这些痞子支付两万三啊,这可是自己两三年的工资啊。虽然甘新勇准备用单位的小金库支付,但仍然感觉到心脏猛猛地抽了一下,他实在有些心疼啊。 甘新勇咬咬牙说:“好,走,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给你们支付这笔钱。” 这句话说的声音很大,显然是说给李军书记听的,2001年西凉城镇人口人均年收入只有4000左右,甘新勇这个正科级干部也就8000元,而甘新勇一下拿出来了两万四,这个数目肯定会吓坏许多工薪族的。 黑狼笑嘻嘻地一挥手,120多人立即跟在甘新勇身后,准备去领钱。 此时,叶飞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嘴角闪出一丝冷笑,他心里非常清楚,以李书记的性格,绝不会放过这些人的,尤其是带头闹事的甘新旺、黑狼二位。果然,李书记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慢着,都先别走,我还有话要说。” “甘新勇同志,麻烦你把你堂弟手中的那份名单给我拿过来看一看。” 叶飞想,如果这份名单是李书记直接向甘新旺要,肯定是要不过来的,但他恰恰是通过甘新勇来要的,甘新旺又怎能不给? 叶飞就看见,甘新旺一脸不情愿地把名单交给了甘新勇,甘新勇诚惶诚恐地把名单递给了李书记。 李书记看了看这份名单,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既然你们都不是野牛公司的人员,那么你们的行为已经构成聚众扰乱公共秩序,现在请你们听从公安人员指挥,到指定的场所去交待你们的问题。” 李书记话音一落,这些人的心中都是一惊,他们现在算是明白了,怪不得这会李军站在一边默不作声,原来是要搂草打兔子啊,也别要钱了,干脆跑,免得真进了局子。 整个场面开始慌乱,李军十分镇定地举着扩音器继续说:“请你们抬头看一看,你们的四周都有电子摄像头,如果有谁想借机闹事的话,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 这些人原本想趁乱逃走,听了李书记的话,心中又是不约而同的一冷,他们抬头一看,四周高处果然布控了好几个电子监控,而且他们的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已被武警围了起来。 待场面再次安静下来,李书记才继续说:“也请在座大多数人放心,按照法律规定,聚众扰乱公共秩序,只有首要份子才承担法律责任,只要你们没有违法犯罪,积极配合公安机关交待清楚问题,你们会没事的,现在请你们配合公安机关,去指定的地点交待问题。” 就在李军书记说话的时候,有几个便衣悄悄地挤到黑狼的跟前,李军书记话音一落,这几个人突然出手,一下子把黑狼制伏住,黑狼大声叫道:“你们要做什么?为什么抓我?” 李军书记这才冷冷地说道:“黑狼,你这个横行西凉多年的黑恶势力头目,我正发愁没处找你,你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黑狼大声叫道:“你胡说,狗官,你就知道欺侮老百姓,狗官害人了,狗官冤枉人了!”黑狼大声叫嚷着,想要引起老百姓公愤。 他的叫声果然引起了老百姓的愤怒,围观的人群中飞出一坨黑呼呼的东西,不偏不倚地砸到他的脑袋上。 “哎呀,烫死我了…”黑狼发出一连声的惨叫。 大家一看,不知是谁扔出来半个烤红薯粘在他的脑门上,好心的公安便衣帮他把红薯抠了下来,黑狼的脑门已经一片红扑扑,真是被烫的不轻啊。 围观的人群中接着传来一阵喝骂声:“黑狼,你真是一只披着人皮的黑心狼,你干的那些坏事数都数不清,居然还有脸喊冤枉。” 围观的人群听到这个声音,情绪一下子都爆发了,叫骂声起彼伏着。要不是怕伤了那几个便衣,早就又有东西扔过来了。 李军见此状况,连忙拿起话筒喊道:“乡亲们,请不要激动,请大家放心,对于黑狼,我们一定将依法严惩,如果你们有任何冤屈,也请到公安局报案,我保证公安机关会对黑狼一案专案专办。” 李军书记说完后,围观的人群才渐渐冷静下来,而这100多人此时都老老实实地跟着武警和公安干警走了。 广场上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开始鼓起掌来,这掌声,由小变大,由少变多,一声声地传播开来,再后来整个广场所有的人都开始鼓起掌来。 这掌声是群众送给李军书记的。 叶飞看着李军书记,也是满眼装满崇敬,只有李军书记这样的好官才配得到这种群众的掌声。 以后,自己也要努力赢得这样的掌声! 此时,甘新勇也悄悄地混入到了围观的人群中,虽然最终没有掏出那笔钱,但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心头萦绕。 他的感觉是对的,因为同在围观人群中的纪检书记刘常海正在看着他的背影冷笑着。 李军在围观群众的掌声中走向渔场上访群众这边,这些上访群众原本十分安静,看见李书记走来,都热烈地看向他。李书记穿过武警铸成的人墙,直接走进渔民请愿人群中,叶飞与齐国庆主任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有些紧张,毕竟李书记是市委副书记,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可吃罪不起,两人加紧几步,一左一右地紧紧跟着李书记,以防发生意外。 李书记走到渔民跟前,停下了脚步,充满深情地说:“乡亲们,首先,我要向你们道歉,三个月前,我去了东方红渔场,向你们做出许诺,现在三个月快到了,我还没能兑现自己的承诺,我向大家道歉!” 说完李军深深地向着请愿群众鞠了一躬。 叶飞和齐国庆也都随着鞠躬。 叶飞就听请愿中有人说:“李书记,您别这样,您是好官,您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着呢?而且你承诺的三个月不是还没到嘛。” 叶飞心中默默地计算了一下,5月27日李书记前往渔场,今天是8月24日,还有整整三天时间。 李书记说:“现在我不敢奢望大家什么,只是今天太晚了,我恳求乡亲们能不能先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我保证,明天你们再来时不会有任何人阻拦。” 李书记说完,请愿群众中又有人说:“李书记,您误会我们了,虽然今天我们是上访请愿来了,但我们针对的不是您,您这样的清官、好官老百姓永远都会支持的。我们也要让那些官老爷们都看看,什么样的清官才能得到咱老百姓的支持,大家伙说对不对?” 叶飞顺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看过去,原来是李龙海在说话。 李龙海说完,人群中响起一片热烈地应和声。 李龙海接着说:“李书记,刚才我们已经商量过了,有您在,我们的问题一定会解决好的,明天我们就不来给您添麻烦了。” 谁也没想到,渔民请愿群众会这么轻易地撤回去。 现在有群众上访,许多党政机关都如临大敌,乡里、县里、市里、省里,处处查封堵扣,村头、路上、街中,时时追抓捕捉,不知从何时起,干群关系已是如此对立紧张。 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情为民所系,已然成了官场嘴中的空话,底层群众嘴中的笑话。 现在这200多名老百姓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请愿,说走就走。 叶飞忽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也容不得他有过多的想法,就见李书记高拱着双手,大声说:“谢谢各位乡亲,我李军一定会竭尽全力干好工作的。” 这时有个穿着黄军装的年老渔民挤到李军身边,他的身上别着好几枚勋章,这个人叶飞认识,是渔场的一个传奇人物,大家都叫他许老。 这个许老曾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据说曾当过梁兴初将军的炊事员,复员后,他积极响应党的号召,卸甲归田,后来又支援边疆来了,这个许老由于性格耿直,说话不中听,总让人感觉不可接近,当地的领导都怵他几分。现在已经70多岁了,头发都快掉光了,除了脾气暴躁依旧,年轻时的军人形象早就没有了。 李军看到他身上佩戴的勋章,连忙毕恭毕敬地搀扶着许老。 叶飞向李书记介绍道:这是许老。 许老的态度和其他群众截然相反,口气冷冰冰地说:“解放战争我参加过,抗美援朝我参加过,天下是我们打下的,绝不能毁到你们的手里。” 许老这句说的非常难听,他身边的有个渔民都听不下去了,拉了拉他的衣袖,不想让他说话,但李书记没有任何不快,恭敬地说:“许老说的对,我记住了。” 许老瞪了那渔民一眼,那个渔民赶紧松开他的衣袖,他就继续说:“你这个官不像个官,很好,要长期保持下去,千万不能做资本主义当权派。我们都是共产党人,我们要为人民服务…我们来自五湖四海,这个这个……我们要听取群众意见,哪怕是反对过我们的意见…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 李书记不打断老人的话,满脸恭敬地点着头。 叶飞想,这个许老虽然活在新世纪,思想却还停留在解放初期那个年代,而且他说的话很多都是毛主席语录,思维却像小学生背乱了课文,从这篇跳到了那篇。见许老停顿了一下,李书记说:“您是老革命,我一定会记住您的话的。” 许老伸手从背后摸出一个水壶,语气仍然硬梆梆的:“当年这个水壶是梁军长送给我的,他是和我喝着同一壶的水活过来的,现在你们这些当官也不要嫌弃老百姓。” 叶飞看看他那水壶,虽然破旧,却仍然剔明透亮,一看就是经常擦拭。 许老把水壶递给李军,硬梆梆的说:“你喝。” 李书记接过水壶,毫不犹豫地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来,直到喝完,李书记方才停了下来。 许老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问:“什么味?” 李军毫不隐藏地说:“苦,是海水,许老。” 许老说:“是的,你要记住,革命还没有胜利,老百姓的生活现在还是苦的。这个壶跟了我54年了,我…我送给你。” 李军动情地说:“老人家,谢谢您,不过我不能要,我知道这个壶对您的意义,它就像您的命啊,所以我不能要…” 许老却摆摆手,阻止李书记进一步说下去,而是倔强地说:“你要天天带着它,看着它,会想起毛主席,会想到还有很多老百姓在受苦…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这个,你们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看着许老,叶飞有些心酸,许老总是沉浸到自己的世界里,带着那个时候的情怀,自言自语地说些只有自己才能听懂的话。他越是这样,越是让人莫名的心酸。 叶飞看了看李书记,此时,李书记手握水壶,已是眼泛泪光,说:“老人家,好,这个水壶我拿上,我一定天天带在身上,为了让西凉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李军定将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后来,叶飞经常想起许老这个人,许老这样的老革命,真是华夏的一笔财富,倒不是他们有什么卓远见识或是隐世高人,而是他们身上具有的那种忧国忧民的情怀,那种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人才具有的情怀,他们拥有的这种情怀是华夏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些也恰恰是物欲横流的当今世界最缺失的东西。 许老转过身去,看着请愿群众说:“你们走的时候都要把垃圾捡干净,要和来的时候一样。” 于是请愿群众开始弯下身子捡起垃圾来,有的人还走到刚才野牛公司请愿的地方捡了起来。 叶飞看到李书记也弯下腰一起捡起垃圾来,几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消然滴下。 此情此景,是他感动了群众,更是群众感动了他。 做官如斯,当无愧于心。 第46章 盛放感情的透明坛子 urceurl: 请愿群众都散了后,叶飞陪李书记在外面随便吃了些饭就回到宿舍休息。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今天晚上原本几个秘书是要相聚一起吃饭的,没想到被这场意外冲乱了计划,不过他现在越来越习惯了,作为秘书是没有自己个人的时间的。正胡思乱想着,手机滴滴地响了几声,是小雪的短信:小飞哥哥,你怎么不登qq啊。 看到小雪的留言,却忽然想起左丽,要不是乔娜告诉他,真不知左丽对他这么上心。想起左丽,原本有些马困人乏了,现在忽然像打了鸡血,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他想了想,发了个短信给左丽:“休息了吗?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事!” 等了好一会,左丽回了一条短信:“正在加班审稿子,又犯什么呆病了?” 原来她在加班,他有些放心了,又发了一条短信,问:“为刊发我的稿子,你求了那么多人,为难坏了。” 没想到左丽这次短信倒回得快,问:“乔娜说的?你们联系了吗?” “qq上聊的。” 那你现在登上qq,姐陪你聊会。 叶飞笑着摇摇头,她什么时候又成姐了?这个女人对他的称呼和自我称呼永远都是变化多端,不可琢磨。他便又编了个短信:“等我五分钟,马上。” 好在单位不远,他迅速穿好衣服,跑回办公室,打开电脑,登上qq,立即有好几个qq头像闪烁起来,叶飞打开了左丽的qq对话框,上面已经写上了一段话:“别听那个丫头片子胡说,我刚开始刊发你的稿子是有些难度,现在你已经小有名气了,几个总编都求着我找你约稿呢?” “不会?”他问,更像是打个招呼。 她没有回答,说:“你现在做了秘书,恐怕没时间写稿子了。” 这句话说的对也不对,叶飞现在写作的时间的确越来越少了,但稿子还要写的,而且每个月都有发表数量上的任务,只是这些作品必须充满正能量,只能歌颂,不能批评。既然再也不能信马由缰地任意泼墨了,他就索性不写了。 他说:“总之谢谢你,为我付出了那么多。” 她回了一个字“切”!却又说“为你,我愿意。” 他就有些意乱情迷了,真想回上这样一句话:“我好后悔,如果时光能够回到一年前,无论你同意不同意,我一定会抢婚,把你抢回我身边。” 但又怎么会呢,多少年的爱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现在更不会表露出来了,他说:“我知道,你最不愿意求人了,但是为了我,你却多次求人,我实在不知怎么感谢你才好。” 她发了一个怒脸的表情,说:“用得着你谢?真是越来越呆。” 他只好发了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 过了一会,她说:“言归正传,你可以啊,你们都偷偷聊上了啊?有感觉么?” 他却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过了一会,她又问:“呆子,怎么不说话,你和乔娜现在进展的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别装!” “没装!” “乔娜说的对,你是扮猪吃老虎,表面上看着老实,其实鬼心眼子多的很。” “乔娜,她这样看我?” “我也这样看你。” “我真不是。” “真不是?” “真不是。” “那你发誓。” “发什么誓?” “不是扮猪?” “不是。” “那是什么?” “什么什么?” 一和她聊天,叶飞就有些头脑短路了。 “那你真是猪喽。” “你才是。” “你自己承认的啊。” “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你不承认你就是扮猪吃老虎,你就是只披着猪皮的老虎。” “你怎么这样…” 和左丽聊天,叶飞永远都有种被虐的感觉。 果然左丽说:“欺负完你心情更加舒畅了,我去加班了,你和乔娜聊,她也在单位呢。” “别啊,再聊会。” “喜欢我欺负你啊,呆子。” “是啊。” “真是越来越呆,听话,去和乔娜聊,她一直在等你呢。” 说着左丽的qq头像就拉黑了,她竟然直接下线了。 叶飞这才明白,其实左丽是哄着他和乔娜聊天啊,可是他的心里怎能高兴起来呢。 人生越走越复杂,岁月拐走了单纯,社会熔褪了青涩,每个人从大学校门走入社会都会越来越成熟、越复杂。叶飞当然也不除外,不过他的感情世界很简单,甚至很单纯,他的心里有一个专门盛放感情的透明坛子,那里面装满了他对左丽的感情,亮晶晶的,再没有留一点余地,再没有一点别的色彩。 现在他没有力量也无心把这个坛子腾空,只是把它封闭起来,藏得更深。 左丽下线了,叶飞心中充满失落、无奈。 他在无聊之中信手点开还在闪动着的其他qq头像,这才看到小雪还在等他,打开对话框,上面已有小雪的好几次留言: 小飞哥哥,我听爷爷说当秘书很辛苦啊。 小飞哥哥,白天你怎么不上qq啊。 …… 最后一次留言刚刚发过来的:小飞哥哥你上线了也不理我,再不理我就是头猪。 “这个野丫头,也敢骂我是猪”,叶飞苦笑着摇了摇头,难不成自己真得和猪有缘么,左丽说他是猪,仿佛是在故意虐他。小雪说他是猪,却像是小孩子在撒娇。 叶飞回复道:小丫头,再没礼貌,看小飞哥哥以后怎么收拾你。 “嘻嘻,小飞哥哥,你终于出来陪我聊天了” “小飞哥哥忙啊,没时间上网。” “那你上qq干什么?” “不是你叫我上qq的么?” “你上qq怎么不和我聊天?” “叶飞有些头大了,这个小雪说起话来怎么比左丽还要难对付啊。” 就撒谎道:“怕了你了,我刚给别人传了个文件,所以耽误了,现在好好陪你聊天,好么?” “骗人,我知道你在干什么?”,小雪仍不相信。 “你说说看。” “我猜你在和女朋友聊天。” “瞎说,我哪来的女朋友。”叶飞竟有种心虚的感觉,这小丫头鬼精鬼精地。 没想到小雪又冒出句:“你这么老了,不会没有女朋友?” 叶飞节操立刻碎了一地,心想:我老么,可不是么,在十八九岁的孩子面前,25岁已经是老前辈了。 于是他回过去一句话:“我要有女朋友,能有时间陪你这小丫头片子瞎聊么?” “讨厌,总是大人对小孩的口气。” 叶飞就笑着回复:“我都这么老了,当然是这个语气了。” “切,我也不是小孩纸。”她回复着。 “我家小雪长大了行不?”他又换作李书记的语气逗她。 “你再说我真生气了,我都快十九岁了。” 逗着小雪聊了一会,叶飞心情有些好了,他想,左丽逗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也很开心? 小雪又说:“小飞哥哥,过几天我想到西凉去玩,不知道你欢不欢迎我啊。” 他发了一个兴奋的表情,问:“你们不是快开学了吗?” “还有一个多星期呢?” “那好啊,欢迎,当然欢迎啊。” “那你可以陪我吗?” “这个啊,要看你的小叔,他没事我就有时间。” “好,去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因为不想让乔娜知道自己在线,和小雪聊天的时候,叶飞就把qq设置成隐身模式。 下线前,叶飞打开看了一眼乔娜的留言,是一首温庭筠的词,梦江南·千万恨。 千万恨,恨极在天涯。山月不知心里事,水风空落眼前花,摇曳碧云斜。 这是一首写思妇深夜不寐,望月怀人的词,叶飞再不懂这风月之情,却也已读懂了乔娜的心意。 而乔娜的这片心意,他注定只能辜负。 第47章 官场之战,不在于全胜(一) urceurl: 第二天,常委会整整开了一天。这个会议,叶飞仍然以工作人员的身份参加。 他跟着李书记去会议室的时候,在过道里与秘书小周擦肩而过,小周看着他特别客气地笑了笑,眼神里却闪出一种琢磨不透的色彩。 这种客气,让叶飞有点奇怪,却忽然想明白了,这种常委会议,一般只有小吴可以参加,而他却参加了,这是不是说明小吴提拔以后,下一个就有可能是他叶飞。 按照市委办的规矩,如果市委领导不特别点名,秘书提拔一般情况下会按资论辈,秦志敏、叶尔健、小周三个秘书依次提拔完,然后轮到他,不过由于秘书的特殊身份,也可能同时一次提拔两名秘书。 西凉官场中有一种说法:市委办秘书提拔3年,市政府办秘书4年。 秦志敏、叶尔健都已经在市委办3年了,小周2年多一点,按这个说法,吴昊天提拔后,接着就轮到他们了。 而且最近西凉还有一种传言,那是关于白书记和李书记的。说是白书记可能要调走,李书记有可能接任市委书记。如果李书记真的接任市委书记,那么叶飞很可能插队提拔,从此迈上途上快车道,相反其他三个秘书就会受到一些影响。 这样自然又想到了秦志敏,他是冉仁常委的秘书,冉仁被双规了,秦志敏今后的仕途会不会受到影响?叶飞忽然觉得昨天晚上应该打个电话,给他一些安慰。 想到这里,叶飞心中很不是滋味。 这个集体,在齐国庆主任的经营下,有一种特别的凝聚力、战斗力。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破坏这种氛围。 从小周的眼神中他看到了裂隙,这个裂隙他必须想办法弥补。 当今官场中,由于干部选拔提任制度的不完善,官位之争空前激烈,甚至已经使人性有些扭曲了。比如某个身在重要职位的官员突然死亡,官场同僚首先想到的不是悲伤,而是在想,这个位置腾出来了,自己有没有机会?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叶飞会主动退出,把提拔的机会让与其他人吗? 带着这些想法走进常委会议室,叶飞还是坐在昨天的位置,那位女工作人员仍然坐在他的身边。 会议的焦点集中在两个方面,发放红利和野牛公司的合同。 红利问题是纪检书记刘常海抛出来的。刘常海说,关于野牛公司给党政干部分红的问题,有必要再议一下。他的话音一落,整个会议的氛围一下就紧张起来,有人想,冉仁已经抓起来了,这个刘常海怎么还揪住这个话题不放呢? 刘常海继续说:“这个问题,有两个方面需要说清楚,一是分红的性质,是贿赂,还是普通的融资获利行为?尤其是干股分红问题,更是要说清楚。二是已获利益如何处理,收归国有,还是继续私人占有?” 白言良昨天也看了那份名单,81名干部中科级干部将近占了一半,如果这种行为定性为贿赂问题,那会引起西凉官场大地震的,到时他这个一把手也难咎其责。白言良看着刘常海说:“常海书记,红利问题,你们有没有一个处理意见?” 刘常海回答道:“这个问题,昨天我们纪委连夜召开了会议,形成了一个初步意见,但还不成熟。” 白言良说:“你先说说看。” 刘常海道:“总得原则有两个,第一,凡是募股分红的,集资款退给本人,并支付银行利率,红利全部收归政府。第二,凡是干股分红的,一律按贿赂犯罪对待。” 刘常海说完,华雄副市长的心一下子“怦怦”地猛跳起来,心里想好险好险。华雄副市长知道李军昨天拿出的红利名单上肯定有他的名字,红利问题一旦被定性为贿赂问题,自己必将在劫难逃。 所以昨天常委会议结束后,华雄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妻子曾令华商量如何退还从野牛公司得到的利益。 曾令华以前干过会计,自从华雄作了副县长后,她就只拿工资不上班了,不过她喜欢记账的爱好没有变,不管是谁给他家送礼送财,曾令华都要记下来,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曾令华拿出了家庭账本,一笔一笔的算完,两笔红利30万,红包礼金70万元,合计100万元。 对曾令华这个持家的贤内助,华雄非常满意。 这一大笔钱,曾令华起初舍不得退,华雄最终劝服了妻子,华雄最初想退回野牛公司或者打入纪委的廉政账户,后来思前想后总觉不妥。退回野牛公司,等于和野牛公司宣告划清界限,公开决裂,野牛公司背后的大佬他绝对得罪不起;退到纪委的廉政账户,为什么直到冉仁被双规才退还,又有些说不清楚。一时之间,华雄感觉这笔钱十分烫手。 最后还是贤内助曾令华给他出了主意,捐给红十字会。 红十字会常务副会长是他内弟曾令风,捐给内弟,既给自家人做了贡献,捐助时间上也能轻松做些手脚。 但真要把100万元全部捐献出去,妻子却又有些不同意了,她说,只把红利捐出去就得了,其它的,野牛公司不说,他们自己不说,鬼都不知道,纪委怎能知道。 华雄本身也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妻子这样说,他就同意了,让妻子立即通知曾令风带着手续赶过来,分两次给自已出具了收据。 虽然同意捐款,但真把三十万现金捐了出去,华雄的妻子脸色阴的都能滴出雨滴,难过了一夜。 不过现在看来,捐出这笔钱的决定太正确了。 对刘常海提出的这个初步建议,白言良很不满意,他考虑了一下说:“常海书记啊,你想过没有,西凉地处华夏西北边陲,信息封闭,观念落后,募股分红本是一个新鲜事物,也许很多人集资时根本就不知道这是违法的,让股民们心甘情愿地把钱上交国家财政,他们愿意吗?我的意见是这个集资分红的问题就不要追究了。当然了,我们也要区别对待,干股分红的人员红利要全部上缴国库。” 刘常海淡淡一笑,道:“白书记,我很理解您的顾虑,很清楚您维护西凉政坛大局的良苦用心,但是我个人仍然认为野牛公司募股分红是假,贿赂是真,我敢说这个分红名单中的81个人,没有一位是普通老百姓,全都是有权有势有背景之人,说白了,分红是野牛公司以合法的手段掩盖违法的本质而已,这个违法的本质就是行贿受贿,因此我坚持我的意见。” 白言良看了看列席位置上的华雄,说:“华雄同志,你这个分管副市长也可以谈谈你的意见嘛。” 华雄别的能力没有,撂嘴子的能力还是很强的,而且昨天想了一夜,早有准备。 刚才他已听出了白书记有反对的意思,这个意思恐怕代表着多数常委的意思,就说:“我不太赞成常海书记的意见,正如白书记所说,募股分红在西凉是一个新鲜事物,既然是新鲜事物总得有人第一个来尝试,而且募股是有风险的,我觉得,第一个参与募股分红的人员,就是吃螃蟹的人,这个螃蟹总得有人第一个来吃,现在这些人非但没有鼓励,而且还要打压,试想还有谁能相信我们,谁还敢为发展西凉而投资。现在市场经济已经提出了10年了,我们西凉不能止步不前,仍然拿计划经济的老眼光看待市场经济的新问题。至于干股分红,我赞成白书记的意见,这同样是一个新问题,不知者不为罪,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限定期限让他们把红利全部上缴财政不就得了。” 华雄这席话说得很有几分道理,会场上许多人都点头称是。 华雄说完后,叶飞以为刘常海定会据理力争,但是他却没有。 最后常委会拍板,分红的问题按白书记的意见办,募股分红,政府不进行干涉,干股分红的人员全部无条件退出,并且限期将红利上缴国库,否则严肃追究责任。 红利之争发生后的偶然一天,叶飞才忽然明白,刘常海为什么没有再去据理力争。 官场之争,其实没有全胜,也没有完败,更不可能做到将对手尽数全歼。常委会上,一名常委如果提出冲突性的要求,如果能争取5分利益,就是大胜。更何况这次红利之争,本身就带有观念上的冲突,没有绝对的正确与错误,即使争到最后,也不可能一统天下,达到完胜。所以说,官场之争,不在于全胜,进一步,退一步,达到新的平衡既好。 第48章 官场之战,不在于全胜(二) urceurl: 会议的另外一个焦点,是西凉与野牛公司签订的格里湖合约问题,这个问题是李书记抛出的。李书记说:“由于履行野牛公司合同的问题和渔民群众的请愿问题是完全对立的,我认为要想解决这两个问题,必然会涉及到合同问题。” 白言良皱了皱眉头,加紧揉了几圈肚子,脸上的平和有些挂不住,说:“昨天不是说了吗,关于野牛公司的合同的问题,我们这里就不谈了。” 李军说:“白书记,我并没有否认合同的有效性。” 白言良有点迷惑:“那还谈什么?” 李军说:“我想谈的是合同的履行和条款的补充。” 常委们这才明白,李军是想修订完善这份合同。说实话,很多常委都感觉这件事情上被冉仁常委摆了一道,虽然这份合同不能否决,但修改完善总还是可以的。 对这个合同签定的内容,白言良本人也是相当不满意,所以态度有些转变了,问:“就算你要修订完善这份合同,那也要野牛公司同意,你认为他们会同意吗?” 李书记说:“这份合同我研究了很长时间,根据合同法规定,野牛公司和我们签定的这份合同,存在不少霸王条款,即使这份合同有效,但根据合同法有关规定,这些霸王条款是无效的,到时双方存在许多争议就不可避免,因此我们可以利用这点修改合同,为西凉争取利益。” 李军说完,白书记没有说话,而是沉静下来思考着。其他常委也都不作声,在没有看清风向之前,谁都不想先开口说话。 这时,阿勒玛斯市长朝着列席位上的华雄副市长说:“华副市长,你也来说一说,这个合同毕竟是你和冉仁同志一起参与谈判的,而且是你代表西凉市政府签定的。” 刚才,李军提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华雄就嗅到了一种危险的气息,但他并不害怕,昨天经过了一夜的谨慎思考,很多问题他都已在大脑中预演了一遍。 所以阿勒玛斯市长一说完,华雄就对答如流地说:“白书记,阿市长,各位常委,刚才李书记说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反思,李军书记说得话很有道理,我个人认为这份合同的确存在一些不足和问题,客观上的原因,是我们西凉地理位置偏远,我们对市场经济风险分析不足,把握不够导致的;主观上的原因是我过于相信自己的同志,总是认为冉仁同志是党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又是分管经济的常委,我自己也存在惟命是从的问题,才导致这份合同存在一些不足啊。”华雄这些话表面上是在做着自我批评,实际上把责任都推给了冉仁。 他的心思别人怎能不清楚,所以他的话音刚落,阿市长就说:“华雄同志,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我是想听一听你对这份合同的具体意见,这份合同,你觉得有哪些方面需要补充,与野牛公司谈判存在什么困难,有什么办法?” 阿市长问得十分清楚,而且语气有些不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华雄已经怀有意见了。也难怪,这个合同是华雄代表西凉市政府签定的,如果上面真追查下来的话,他阿勒玛斯这个西凉市政府的一把手也难逃责任。 阿市长这样问,华雄就不得不认真对待了,但他手里又没有现成的合同,所以就朝工作人员席上看。 工作人员席上还有两份合同,其中一份是昨天从冉仁常委桌上收回来的,另一份叶飞正在低头看着,叶飞没有注意华雄的目光,女工作人员却会意了,她立刻拿着冉仁常委的那份合同向华雄走去。 华雄充满鼓励地点了点头,感觉这个女工作人员很机灵啊。 他拿上合同的时候真心说了句谢谢。 女工作人员谦虚地回了一句:“还好,昨天冉常委的合同没收回去。” 华雄脸色立刻变了,他把合同放在一边,只盯着女工作人员看,一脸阴云密布,却一句话都不说,女工作人员一时茫然而又窘迫地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 好在叶飞已经走了过来,把自己的那份交给华副市长,又收回了冉仁常委的那份材料,华雄副市长的脸色才有所缓和。 从冉仁昨天被双规后,冉仁用过的一切都代表着晦气,哪个官员都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女工作人员送上冉仁常委用过的材料,华副市长怎能不忌讳?叶飞想,如果这是华副市长自己主持的会议,可能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很多人都觉得领导开口闭口都是无神论,他们根本不信神,不信佛,不迷信,其实这是一种错觉,现实生活中党政干部中拜佛求神的信徒比比皆是,而且官作的越大越迷信。有些知名的大师更是只为高官富贾服务,社会闲杂人员根本纳入不进他们的法眼。 他和女工作人员重新坐下来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她十分低落的情绪,过了一会她递过来了个纸条,字写的十分娟秀:“我虽然不知道错的原因,还是万分感谢你。” 叶飞在纸条背面写上“不客气”三个字又还给了她。 西凉市委、市政府的工勤人员都由机关事务局统一管理,即使常在大楼里碰面,不认识也是很正常的。 直到现在他才仔细打量了几眼她。这个女孩字写的漂亮,相貌却很普通,不过很年轻,而且脸上还带着些稚气,肯定是刚参加工作不久的。很多人都觉得党政机关中的女人必定是绝色天香,和高官们有着种种扯不清的关系,其实那仅是小说中的情节,至少不是西凉这个边远的城市里的情节。 叶飞想,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市委、市政府这种地方钻,以便早日纳进领导的法眼,但他们不想一想,没有任何能力,一旦被领导认识了,留给领导的也只是无能、无知的印象,岂不更惨。就像这个眼前的女孩子,仅凭一腔青春热血盲目热情,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积累,再不进入状态,注定要被踢出局的啊。 所以让领导认识自己前,首先要把自己经营好,确保领导赏识,而不是鄙视。 华雄手里拿着这份材料,看着李军在合同中增加的条款和注释,越看越惶恐不安,他是太清楚这份合同了,李军嘴上说这份合同是有效的,但他的注释已经把这份合同批判的体无完肤,而且合同中所有的漏洞都被增加的条款堵上了。 这些条件,野牛公司根本就不可能同意! 野牛公司不同意,很多问题就会暴露出来。 华雄这时又感觉到野牛公司给的那70万有些烫手了。 合同看完后,华雄苦笑着说:李书记,请述我直言,你增加的合同条款虽然对西凉有利,但是得到野牛公司的认可,难度很大。市场经济,任何公司都是无利不起早,李书记您补充的合同条款把利润都划到了我们这边来了,作为企业是不会同意的。 李军笑了笑说:“这个我倒有不同的意见,我只是封住了企业的非法利润,正常的利益我们并没有打压,而且”李书记说到这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等到所有人都集中精力看向他这边的时候,才继续说:“在同等条件下,如果野牛公司不同意,那他可以退出这个合约,我们再另行招标又有何不可?” 李军说完,不但华副市长愣住了,其他常委也都愣住了。另行招标,这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啊。 华副市长心里恐惧起来,这怎么能行,他现在有把柄抓在野牛公司的手里,从野牛公司入驻西凉的那一天,他已成为野牛公司的马前足了,所以这个建议万万不能通过,于是说:“李书记,我不认为另行招标的办法可行。我们西凉地处偏远,招商引资非常不易,以前我们也曾经多次招商,但都没有成功过,现在好不容易招来了野牛公司,一切刚刚走上正轨,西凉的水产业经济发展才见规模,格里湖也才见效益,如果把这一切推倒,重新进行招商,我有两点担心,一方面,如果我们单方面撕毁合同,野牛公司能不能同意,西凉市政府会不会因此吃官司?另一方面,就算野牛公司退出了,那么西凉这棵偏远的梧桐树,能不能引来金凤凰,如果不能引来,无疑会对西凉的水产业经济发展产生重大打击,而且格里湖也将退回到以前的无人经营的状态,这些问题,我请白书记和在座常委都考虑一下。” 华雄谈的问题的确存在,他说完后,叶飞注意到许多常委都点了点头,他想,常委们同意华雄的观点,也许并不是他话说的有多中肯,而是大家都有些忌惮野牛公司背后的力量,不愿意触碰这个霉头罢了。 李书记淡淡一笑,神情中竟带有一丝嘲弄的意味,说:“我承认,你所说的问题都存在,可是如果我们认真分析之后可以清晰的发现,你所说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第一,我们并没有单方面撕毁合同,我是讲野牛公司签定的霸王条款必定无效,假设双方对补充的协议还达不成一致意见,任何一方都有权解除合同,这是法律赋予的权力,而不是违法撕毁合约,即使对簿公堂我们也不怕。 第二,关于招商我们并不需要发愁,有这样一流的水产资源,有实力的投资商肯定会前来投资的,而且我的手上就有好几个投资商对格里湖有兴趣,他们提出的条件比我合约上所列的条款更优惠。 第三,即使我们没有招上商,我认为在现有合同的约定下,我们宁可让格里湖处于一种无序经营的状态,也不能再让野牛公司开发了。你既然提到效益这个事,那我想问一句,这两年的效益到底如何,给市财政的贡献不就是每个月300万,两年7200万吗? 可是野牛公司每年从我们这里打出去的鱼有多少,我看了一份材料,提供的数据是三万七千吨左右,按市价平均每公斤10元计算,那就是三亿七千万啊,同志们,这是什么概念,这等于白白把我们的资源都送到了别人的口袋里了。更可怕地是,野牛公司两年来,从未在格里湖投放过鱼苗,这种涸泽而渔式的捕捞是毁灭性的,过不了几年格里湖就真是死水一汪了,这些不应当引起我们的反思么?” 李军说完,华雄说不上来了,他看了看人大主任苗起秀,苗起秀长期在西凉官场经营,门生故吏遍步本地政坛,他本人也是先干了两届政协主席又转战人大主任这个职位,历任市委领导都要给上三分面子。据说曾有一任市委书记和苗起秀不和,最终被苗起秀排挤走了。 华雄曾在苗起秀手下当过秘书,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华雄有难,苗起秀不能不说话了,他说:“李军书记,话不要说的这么偏激,比如你说的什么利润问题,就算给我们西凉几千万元,其余几个亿都被他们拿走了,但野牛公司拿到哪去了?野牛公司是国有企业啊,这笔资金不是还进了国家的腰包么?既然是国家的腰包,那就是左口袋和右口袋的问题啊。” 苗起秀说完,叶飞有种跳起来踹他几脚的冲动,这个老家伙是不是老糊涂了?竟然在常委会上倚老卖老,护犊子护的是非都不分了,他说的这些话不是在讨论,而是在撒泼耍无赖了,按照他的这句屁话理解,西凉市就不应该存在财政,反正都是国家的么。或者反面理解,既然都是国家的,那么野牛公司一分钱都别要,全部都给西凉得了呗。 他瞧着满头花白头发的苗起秀,心里忽然想到了三国的王郎,那个被诸葛孔明骂死的老家伙。他心里默默地重复着那几句经典的痛快桥段: 皓首匹夫,苍髯老贼! 你本该潜身缩首,苟图衣食,躲于暗角阴沟,行鼠窃谄谀之事,岂敢在队伍面前妄称天数? 但李军似乎并不想和苗起秀争论,很平和地说:“苗老,这样,合同要不要修改,各位常委表决一下,看看大家的意见,白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 白言良和苗起秀互相看了看,都点了点头。 会场原来共计11名委员,除去冉仁常委,还剩10位常委,举手表决结果,县长阿勒玛斯、纪检书记刘常海、组织部部长武力群、挂职常委牛新支持李军的意见,挂职副书记黄卓、常务副市长贾力群、武装部政委贺国新、宣传部长高泉、农口常委乌伦别克同意苗起秀的意见,四比五。 苗起秀松了口气,虽然自己没有投票权,但看来自己这个人大主任还是很有威信的,他看了看白言良,白言良将投出最后的一票,这一票如果投给李军,那也就是个五比五平,这件事还得议,如果投给他这一方,那么苗起秀就赢了。所以苗起秀看上去很轻松。 华雄副市长也松了口气,今天回去的第一件事,立即把剩余的70万也捐出去。这钱拿着就是一个定时炸弹啊,谁知道什么时候炸响? 而这个结果是叶飞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原想,这件事情是非曲直非常清楚,合同必须要改,常委们别无选择,因此李书记才有了这个提议,没想到却是这个结果。 后来随着叶飞的阅历增加,他才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官场之争,真是事事难料啊,每一次表决,背后都是派系、利益之争,良心、正义、责任又能占到几分? 就在白言良要投票的时候,刘常海忽然插了一句话:“白书记,我有一件事要报告。” 众人都望向刘常海。刘常海慢里斯条地说:“地区纪委孟学兵主任马上要到。” 第49章 官场之战,不在于全胜(三) urceurl: “什么,他又来干什么?”白言良有些纳闷:“不会杀了个回马枪”。 “不太清楚,”刘常海露出一脸无辜,非常清楚地表达出这样的信息,孟学兵的到来和本人毛线的关系都没有。 不过他表达的再明确,又有谁信? 和他没关系,那才叫怪! 会场上立刻弥漫出一种诡异的氛围。 孟学兵领着几名纪委干部如期出现,虽是一副低调谦虚的样子,但有人看到他的身影,却有如见到了魑魅魍魉一般,全都打了个寒颤。 “怎么说来就来啊,这家伙想干嘛?” “难道是老天爷拉肚子么,要不他怎么总出现呢?” 众人腹诽不已,但让所有人没料到的是,孟学兵的开场白居然是道歉:“各位领导打扰,打扰,对不起,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孟学兵边说边拱手作揖,言行举止不但缺少纪委同志应有的威严,而且显得谄媚猥琐。 众人继续浮想联翩:“难道冉仁抓错了?回来道歉来了,要是这样也太离谱了。 白书记招呼着他坐下:“有什么事,你就宣布。” 孟学兵坐好后,身子一挺,整个脸顿时严峻起来,看到这张脸的人心里猛然一抽,这家伙脸色变的真快,整个变色龙啊。 孟学兵冷冷地扫了一眼全场,眼光最终停留在了华雄身上,说:“华雄同志,你涉嫌严重违法、违纪,经地委领导批示,地区纪委书记林浩同志亲笔签字,现在正式对你实施双规,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孟学兵说完,两名纪委干部走向华雄,其中一位拿着一份文件递给华雄:“请签字。” 见孟学兵向他看来,华雄的心脏一阵剧烈地猛跳,待到真听到双规两个字,华雄反而有些冷静了,既然昨天已经提前做了安排,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孟主任,我想你们纪委搞错了,我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做人,干干净净做事,从未有过违法、违纪,双规我,你们的证据呢?”华雄的语气异常坦荡平和。 “证据当然有,比如你拿了在野牛公司不该拿的利益。”孟学兵似乎有些不耐烦。 孟学兵话音一落,华雄却冷笑一声,他们果然揪住的是自己的这个小把柄,超前谋划,先发制敌,自已真是太智慧了,他大声说:“孟学兵主任,党纪国法没有任何一条禁止持有干股,就算地区纪委有不同的要求,那么我也没有违纪,因为我的分红早就捐给了市红十字会,不信你可以查。” 孟学兵说:“华雄同志,请你冷静,不要激动,也不要乱猜测,也请你听清楚,我说的是你拿了不该拿的利益,而没有说什么分红不分红。” 华雄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了,问:“你什么意思?” 孟学兵没有说话,却从包里掏出一摞材料,交给身边的一名纪检人员:“拿给他看。” 华雄看着这些材料,脸上瞬间变得阴情不定,这些材料列举了许多他的贪污受贿的行为,但是直到看完这些材料,华雄仍然一脸的服气:“孟主任,这些都只是举报材料,都是一些莫须有的诬告,我不服。白书记、苗主任我冤枉,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所有人都看向孟学兵,正如华雄所言,仅凭一些举报线索就双规一名领导干部,的确需要一个解释。 孟学兵轻轻地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七八个黑色的小本子放在桌上,然后举着其中一本在华雄眼前亮了亮:“华雄同志,真没想到你有认真记账的好习惯,一分一毛都记得清清楚楚,谢谢你啊,这比我们纪委掌握的要详细多了。” 看到孟学兵手里拿着这个小本子,叶飞心里一动,他想到一个有关华副市长的传言,没想到竟是真的。 有人说求人办事,会遇到三种人,第一种人办事不拿钱,第二种人是拿钱办事,第三种人是拿钱不办事。华雄是典型的第二种人,据说给他送礼,全是他的爱人出面接待,有些人不太放心,总想亲眼送到华副市长手上,这时华市长的爱人就会体贴的把所收物品记在小本子上,打消这些人的顾虑。 看到这些小本子,华雄的一张脸瞬间变得惨白惨白,汗水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这个小本子他太认识了,这可是他老婆的记账本啊。 孟学兵怎么拿到手的,难道他查我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老婆还说什么鬼都不知道,纪委怎能知道?这个孟学兵难道比鬼还精? 华雄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瘫软了下来。 孟学兵却不依不饶地问:“怎么样,还需要我提供证据嘛?”华雄惨笑着摇了摇头,主动地在双规文件上签了字,两名纪委人员扶着他就往外走。 华雄走了两步,却猛然一下挣脱开来,回身指着常委席上的李军,竭力喊道:“孟主任,我举报,李军也是个贪官,一个大贪官,他收了野牛公司杨磊的10万红利。” 所有人都看向李军,苗起秀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也许在想:“活该,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了。” 李军淡淡一笑:“华雄同志,制度是给大家定的,而不是给哪个人定的,正如你所说,既然干股分红对你不算违纪行为,对我能算违纪行为嘛?” 华雄恨恨地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既然你能拿这10万,肯定比我更贪婪,有种你让纪委去查,一样能查出很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刘常海忽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华雄,你给我住口,你以为别人都和你一样贪得无厌吗?告诉你,杨磊给的那张卡,李书记当天就转交给市纪委了,而且市纪委还给他开了收据。” 李书记淡淡地一笑:“没错,这个收据恰好我也带来了,不好意思,华雄同志让你失望了。”说着李军从包里拿出一张收据,摆到孟学兵面前,说:“请孟主任做个见证。” 孟学兵认真的查看了一番,点点头说:“我可以作证,这个收据是真实的,还有谁不信,也可以看看。” 孟学兵既然这样说了,收据自然不会有假,苗起秀难掩一脸的失落。 华雄终于垂头丧气地被地区纪委的干部带走了。 事情办完,孟学兵也就向常委们告别。 白言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辞别之时问了一句:“孟主任,你想一想,还有别的事情办完没?” 孟学兵有些犯迷糊:“没有了?” 许多人听了这话都快郁闷死了,答案竟是这么不确定。迷一样的回答,只有迷一样的迷糊蛋才能说出口。 白言良坚持不懈地追问了一句:“那你再想想?” 孟学兵认真的思索了一番,忽然一拍脑袋:对对对,还真谢谢白书记的提醒,我又想起来了,还有个事。 这句话,让多少与会领导的汗毛又成功地乍了起来:“这家伙还有完没完?” 白言良狠狠地砸了一下嘴,自己怎么就那么多嘴呢?就听孟学兵说:“林书记让我带个话给各位领导,格里湖群众上访的事省委主要领导很重视,请你们一定要认真对待。” 撂下这句话,孟学兵转身告辞,在座的常委个个呆若木鸡,格里湖省委怎么个重视,有没有什么倾向性的意见啊,这个孟学兵都没有说明,难道他真想玩死我们不成? 会场一片沉默,良久,白言良无奈地看了看刘常海,问:“常海书记,省委具体是个什么意见,林书记给你有没有交待?” 刘常海作出猛然醒悟状:“昨天林书记给我提过,省委主要领导对这个合同意见很大,认为有关领导不负责任,侵害了渔民的利益,让我们务必彻查。” 刘常海说完,反对修订合同的常委们鼻子都快气歪了,既然上面已经对这个合同不满意了,那刚才还表决个鸟啊,这不是害人嘛? 白言良虽然没有表决,但脸色也很不好看,说:“常海书记,你这就不对了,既然林书记都已经说了,那为什么你不报告呢?这不是让大家和上面对着干嘛?” 刘常海露出满脸的惭愧:“白书记,真不好意思,这两天开会开得太紧张了,要不是孟主任刚才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了,不好意思,对不起大家了。” 在座的人明知他鬼话连篇,一副装逼的模样,却也是无可奈何。 叶飞却从心中长吐一口恶气,刘常海书记的这一招真是解恨,这是在狠抽那些官场爷们的大耳光啊,而且他的做法看似无理,却富含正义,他是在敲打这些不负责任的官老爷们,党赋予的权力要凭借良心、正义、责任使用,如果只知道谄上欺下、拉帮结派、追求个人利益,恣意妄为,早晚会被拉下马的。 既然上面已经定下调子了,就没有再表决的必要了。白言良思考片刻,说:“既然省委有要求,市委坚决执行就是,我认为这份合同中存在这么多的问题,冉仁同志、华雄同志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们要坚决予以纪正,我提议修订合同的谈判工作由李军书记负责,贾力群副市长协助。另外经济工作原由冉仁同志分管,这块工作也暂由李军同志分管。” 有了刚才的教训,常委们都学乖了,白言良的提议顺利通过。 还有几个问题的讨论同样进展的十分顺利,常委会上很快达成了以下决议。 一是由水产局统一为渔民办理《渔业捕捞许可证》、《渔船登记证》和《渔船检验证》,不收取工本费等任何费用; 二是渔场为国营企业,将所有本地户口渔民纳入企业养老统筹范围,并在休渔期间发放生活补贴; 三是成立渔业协会,渔民参与格里湖的经营管理。 两天的常委会议到此结束。由于时间太晚,原本推迟到今晚的秘书聚会再次取消,倒也落得一晚轻松。叶飞躺在床上,思绪连绵不绝,这两天,他对官场有了更深的体会,一句话: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尔虞我诈。 “这种环境我能适应吗?我真的做好准备了吗?”叶飞忽然想起了父亲的那句话:“干什么事,要多为老百姓着想,别做贪官,干什么事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第50章 兄弟情深(一) urceurl: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沉睡的梦,被歌手黄家驹这首悠扬的《海阔天空》手机铃声催醒,对已是办公室秘书的叶飞来说,夜半铃声早已经习惯,拿过手机看了一眼显示,竟是秦志敏。 按下接听键,耳机中传出舞厅里特有的嘈杂,叶飞一连“喂”了几声,秦志敏懒懒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这个最得意的秘书能不能来陪一陪我这个最失意的秘书?” 叶飞想,冉仁双规,秦志敏心情肯定不好,否则,也不至于现在给自己打电话,就说:“你说,什么地方?” 电话中同样传来秦志敏懒懒的声音:“上海夜色。” 上海夜色,西凉市最大的ktv,这种地方,叶飞通常很少去,他找过去的时候,秦志敏正在扯着嗓子孤零零地唱着歌,身边的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瓶。 叶飞进来,秦志敏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算是打了招呼,嘴里依然唱着歌。 人的精神实在重要,就像眼前的秦志敏,他的这种懒,不是体力上的懒,而代表着精神上的衰竭。一个人,如果精神衰竭了,真就成了行尸走肉了,那是一种极其可怕的状态。叶飞知道,冉仁的倒台,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必须帮他迅速从这种状态中走出来。 不过既然他秦志敏能够打这个电话,说明他还没有自我放弃,他还想寻找机会,奋力一搏。 他唱的是黄家驹的《灰色轨迹》,叶飞没有想到秦志敏竟然也喜欢黄家驹的歌,西凉很少有人知道这个香港歌手,他的歌多是励志歌曲,歌词豪迈而又细腻,兼具豪放与婉约之美。 秦志敏嗓音很好,加之这首歌正合此时的心情,一时竟发挥的淋漓尽致。 … 洗不去痕迹 何妨面对要可惜 各有各的方向与目的 踏着灰色的轨迹 尽是深渊的水影 我已背上一身苦困后悔与唏嘘 你眼里却此刻充满泪 这个世界已不知不觉的空虚… 冉仁倒台了,秦志敏的心情可不是就像这首《灰色轨迹》,要不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怎会一个人躲在歌厅里喝酒。 一曲终了,叶飞恭维道:“没想到秦兄的嗓音穿透力这么强,真是高音不散,低音不粘,强声不噪,弱声不虚,真是黄家驹在世啊。” 秦志敏终于开口说话:“你也来唱一曲?” 叶飞笑道:“这么晚秦兄请我来,恐怕也不是为了唱歌。” 秦志敏却长叹一声,拿起啤酒瓶灌了几口说:“小叶,我只是想找个可信的听众一吐胸中块垒而已。” 这个话叶飞相信,秦志敏当然不会有求于他,而是真想找一个听众。有的人认为,领导秘书能量很大,什么事都可以办成,只有秘书才清楚,这是莫大的误解。秘书影响领导,一定要有充分的条件。 叶飞道:“我正想做个忠实的听众,你说说看?” 秦志敏却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也许心里苦闷,他把上衣解开,就那么坦胸露乳地裸露着,良久都不出声。 叶飞把秦志敏扯着坐起来,说:“装什么犊子,堂堂一个大秘书,一个从农村爬出来的大秘书,什么苦没有吃过,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别搞得冤夫怨妇似的。” 秦志敏勉强坐直了身子,脸上仍是一片愁云惨淡:“你自然是风头正劲,哪懂得我们这些人的苦。”他接下来说的果然是冉仁常委被双规这件事。 秘书处在主荣仆贵的地位,而且今后的路子,往往和主子绑架到一起,形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局面。主子一旦倒台,除非这个秘书能够重新找到新主子,否则可能永远失意下去,没有人再用了。 叶飞很能理解秦志敏此时的苦闷,当初,叶飞在学校的那一段时间,就曾沮丧到了极点。现在的秦志敏,处境比当时的自己更惨。冉仁被双规,秦志敏头上的天算是塌了,再没有人替他遮风挡雨,何况冉仁比较霸道,他这种性格,在位时得罪人不少人,他虽然倒台了,如果没有人拦着,这个账恐怕还会延续到秦志敏的头上。如此一来,秦志敏往后的路更难走了,或者说已经无路可走。 看不到希望,又有几个人能够潇洒面对。 他说完,叶飞想了想问:“你恨冉常委或者李书记、刘书记么?” 这个问题秦志敏没有回答,却说:“你心里应该还有一个问题,我为什么叫你来陪?” 让一个最春风得意的秘书去陪一个最失意的秘书,难道是让他去看笑话?叶飞心里的确有这个疑问。 秦志敏回答了他这个疑问:“给你打电话之前,我一直和齐主任在通电话,是他让我找你,说最困难的时候要想一想兄弟们还在。 叶飞瞬间呆住。齐国庆,这个市委办主任总能把一些事情默默地做到前面。 困难的时候想一想兄弟们还在,那么得意的时候当然也要想一想兄弟们还在。 他刚进办公室时,齐国庆给他说,秘书不只是领导身边的人,还是办公室的一员。让秦志敏来找他叶飞,既是对他的高度信任,也是在警醒叶飞:我们是一个有灵魂的团队而不是团伙。 有这个主任在,真是他们这帮秘书的福分。这个时候,叶飞必须想办法帮秦志敏一把。 叶飞说:“其实谁遇到你这种情况,都会为自己的前途担忧。不过我还是很佩服你,虽然苦闷但并没有为此沉沦。” 秦志敏苦笑道:“这种时候就不要再嘲笑我了。” 叶飞说:“你可误会了我了,你我都是农村出身,你知道齐头为什么喜欢选农村孩子作秘书么?” 秦志敏说:“吃苦耐劳,这个他说过。” 叶飞说:“不错,小秦,我还想再多卖弄几句,咱们农村的孩子踏实,任劳任怨,毫无怨言,一个字,咱们能忍,在忍中磨练自我,在忍中强健身心,在忍中积蓄力量,没有机会则罢,一旦有了机会,必将一飞冲天,耀眼政坛。” 秦志敏无奈地说:“可是我真得看不到出路,我已完全陷入了绝境。” 叶飞也懒得和他纠缠,说:“我觉得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再找找齐头,让他帮你想想办法。 秦志敏自嘲着:“他能有什么办法,难道为我这个没人要的秘书再设一个常委?” 叶飞说:“我倒有一个想法,看你能不能认同?” 秦志敏已经懒得说话,仰起头猛灌一阵酒。 叶飞也不理他,说:“冉仁常委不在,最近你工作上的事情肯定不多,不如就沉下心来,干点实事,积蓄力量。” 秦志敏放下酒瓶,问:“干点实事,什么是实事?” 叶飞说:“我们每年最重要的会议就是年底的市委扩大会,最重要的报告就是市委扩大会报告,往年应该都是小吴写,但小吴要提拔了,写这个报告的人却还没有定下来。” 秦志敏有种眼前豁然开朗的感觉,一下子有了力气,身子一挺,问:“你的意思是说,我来争取写这个报告?” 叶飞点点头说:“这个报告由谁写,并不是白书记决定,而是齐主任决定,你只要说服齐头就行,而且他不可能不同意,现在还不到9月份,你完全有充足的时间准备。到时候,你一人主笔独立完成5个秘书才能完成的市委扩大会报告,何愁书记大人不用你?” 这个道理太容易明白了,这个报告,如果秦志敏能够独立完成,那真是莫大的成绩,怎能不引起白书记和其他常委们的注意。不过秦志敏也很明白,叶飞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就等于主动放弃了一次机会,他不禁有些感动:“小叶,你的年龄比我小,而且刚刚干秘书这一行,但是你看问题的深度和广度可都比我强得多啊。看来,今后我是真要好好补一补课,把自己的思想天花板抬高一些。” 听了秦志敏的话,叶飞笑了: “想明白就好,你的精神气现在可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刚进来时,你那个样,真是一脸的暮气。” 秦志敏有些不好意思:“小叶,这次我欠你的,你挑日子,挑时间,我一定请你喝酒。” 秘书的工作其实非常枯燥。 倘若忽略了内容,那就是工作,吃饭,加班,吃饭,睡觉,工作,吃饭,加班,吃饭,睡觉… 周而复始,平淡无奇。 有时叶飞想,秘书就像一辆声响巨大的卡车上的部件,当它轰轰隆隆地从市区开过,引得人们驻足观望,人们的眼里终究只有那辆车和开车的舵手,零部件再重要也不会有人注意。当卡车轰鸣而过,留下的也只有车的印辙。 常委会结束后的日子,一切又恢复到了这个状态。在繁忙中平淡,在平淡中繁忙,繁忙平淡的索然无味。 每天早晨上班前,秘书们总会挤到办公室,轮流表忠心、献殷勤,直到被主任不耐烦地驱逐出境。 秦志敏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弯弯细细的眼睛,略带羞涩的神情又夹杂些许不自信,总有一种贱贱的感觉。 “齐主任,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反过来说,兵强强一个,将强强一窝,有您这样的强将在,哪个秘书能熊?”今天秦志敏鼓起勇气帅先献起了殷勤。 “贱人,谁和你一窝?”小周冷不丁骂道,带着一脸冷笑。 秦志敏愤怒道:“你就不能搞清楚我说的重点么?” “你的重点不就是一窝熊吗,你个贱人!” “话都听不懂,你才是贱人。” 叶尔健在两个人之间调解着:“别挣了,你们俩都是贱人,行了。” 小周说:“谢谢啊,贱哥。” 和他们对骂,秦志敏的思维总是要慢半拍,但他很不服气,盯着小周看,肚子一鼓一鼓的。 齐主任并不劝解,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要是没什么事,都赶紧滚蛋。” 几个秘书做好准备滚蛋的姿势,眼睛却都看着小周。 小周咽了一口唾液,露出一脸贱笑:“主任真厉害,一下就看出来我们有事,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们几个一直想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以便加强团结,但是白天您安排的事又多又累,所以我们打算晚上找个饭馆好好地开展一下,希望主任批准。” 齐主任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想吃饭就明说,别在我面前合伙演戏。” 叶尔健也露出一脸谄媚,得寸进尺地说:“主任果然火眼金睛,一下就看穿了小人的把戏。不过我听小秦说,即使坏人喝了好酒后,也会口吐真言,要是主任能再支援两瓶五粮液的话…” “我什么时候说了?”小秦辩白着。 “滚,滚,滚滚…”齐主任冲着几个秘书厌恶地骂着,拿起苍蝇拍,毫不犹豫地向着几个秘书扔了过去。 “主任,我没说…”小秦还想解释,被几个秘书拽着一起逃了出来,又都四散着逃回办公室繁忙,身后留下声吼:“小周,你个兔崽子,苍蝇拍给我留下。” 从齐主任办公室“滚”回来,叶飞打开电脑qq,小雪的留言跳了出来。 小雪:“小飞哥哥,去西凉的事我给小叔说了,星期五去,星期一回。” 叶飞:“好啊,要不要我拉个横幅,热烈欢迎江小雪同志莅临西凉视察指导工作。” 小雪:“那我就发个长篇通讯,西凉盖世大忽悠叶飞同志全程陪同考察。” 叶飞:“喳,不知小雪想去哪些地方?” 小雪:“随便,只要大忽悠陪同就行。” 叶飞:“你不怕?万一被忽悠到边关卖了怎么办?” 小雪:“我不怕,只要你舍得。” 叶飞:“当然舍不得,我要等着我家小雪长大了给我当媳妇。” 小雪:“呸,美得你,谁要给你当媳妇?” 正在逗着小雪寻开心,李书记到了。 叶飞就拿着今天的工作日程去向李书记请示,李书记看了看没意见,叶飞又去给李书记的茶杯添了些水,放在桌上准备出去。 李书记喊住他,说:“这几天我这没什么事,你其他的事多吗?” 秘书工作就是这样,领导的事要排在第一位,其他的事再多也要说没事,叶飞想李书记可能要安排小雪来的事情,说:“没什么事,只是着手把今年您分管工作的总结构思一下。” 李书记笑了笑,说:“总结?也不用提前这么早,正好,小雪要过来玩上两天,你要没事,就陪她转上几天。” 叶飞点头答应了,正要走,李书记又喊住他,说:“住的嘛,你让机关事务局老李安排一下,记住,只能住在公寓楼宿舍,不能住宾馆。” 公寓楼就是叶飞住的那栋楼,居住着党政部门的一些单身狗,还空有几间,一直没人住。不过,由于没人打扫,不方便,所以领导的亲戚朋友从不会安排到这里住。 现在很多人一旦当上领导,狐朋狗友,纷沓而来,为了长足面子,领导会把这些人安排进宾馆,而且吃喝游玩全由单位开支,甚至来往机票、车票也包括在内。办公室为此十分头痛,这么折腾,办公经费根本不够,幸好市委领导办法多,也很体恤支持市委办工作,就把这样那样的开支压到分管部门,让各部门一把手分担办公室的头痛。 接待就是生产力,接待费用上来了,政绩也随之上来了。至于老百姓怎么看,又有何干? 本来叶飞打算让接待处在宾馆开个标间,这个要求对于市委领导来说实在是稀松平常,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途,当下的风气,如果自我要求太严,反而会招来一个装逼的骂名。 许多人在做官以前,总会信誓旦旦,将来进入官场,定会济天下,重苍生,做个天下为公的好官、清官。一旦手握重权,金钱、美女种种利诱扑面而来,亲朋好友的各类要求摆在案前,尤其是法治尚不健全的当今社会,有几个人能够守住良知的底线,毫不犹豫地拒绝? 胸怀天下苍生,从不计较个人得失,这就是清官与装逼的区别。 毫无疑问,李书记是一个有作为的清官,跟着他,能感受到理想就在耳边浅唱低吟,能感受到陌生的群众带给你心头的温暖。也能感受到来自恶人的诅咒,小人的诋毁,还有亲情的埋怨。赢得天下百姓,就要舍得一已私情,他们一心为公,却往往伤害了亲情。 这也许就是清官之殇。 第51章 兄弟情深(二) urceurl: 叶飞临走的时候,李书记再嘱咐一声:小雪这孩子胃不好,你看好她,别让她吃凉皮子。 凉皮子是西域特有的名小吃,好吃但营养成份不高,不用担心吃多了发胖,所以是女孩子们特别钟爱。从李书记这句话中,叶飞感受到他对小雪父爱一般的浓情。 李书记所说的老李是机关事务局的局长,叶飞找到他,拿上钥匙,老李非要亲自陪着一起去宿舍看一看,叶飞只好和他一起去。 路上,老李问:“听说小叶你还没有成家?” 这句话叶飞十分敏感,刚调到市委办来,每天总有人不厌其烦地给他介绍对象,甚至有一天黄卓副书记也来问他,叶飞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领导当媒人,如果没有正当的理由,拒绝会得罪人的。叶飞只好说:“感谢书记啊,为我个人的事还操心,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在西京上班,要不等我吹了再说?” 黄书记点着叶飞的头骂调皮,说:“信息对称很重要,你看,本想牵个红线,多积一点德,却差点拆了一座庙。” 叶飞说:“您无微不至的关心已在我心里盖了一座感恩的庙,这个恩情我会永远记住。”这以后西凉官场给叶飞介绍对象的人才渐渐少起来。 老李这样问他,叶飞就有些警惕,正想着怎样回答,老李果然又说:有没有女朋友,老哥给你介绍一个? 叶飞只好把对付黄卓副书记的那一套又重复一遍:“感谢李局长啊,为我个人的事还操心,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在西京上班,要不你再给我介绍一个?” 说完以后,看到老李那猥琐的笑脸,叶飞立刻明白说错了话。 这句话对别人是玩笑,对老李是当真。 他果然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像遇到知己似的,兴奋地说:“兄弟这就对了,男人嘛,谁没有个七情六欲,只要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就好,女人的事包在老哥身上。” 同一句话,不同的理解,真是淫者见淫,智者见智啊。 这个老李,真是传说中的妇女杀手,据说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没有搞不定的。老李在西凉有个响当当的绰号,妇女专用消防兵。他本是消防兵出身,复员前,到处灭火,复员后,仍然在灭火,只不过灭的是妇女心中的欲火。 “呵呵,我可不是消防兵出身,没那技术,只怕到时火没灭掉,反要引火烧身啊。”叶飞和老李开起了玩笑。老李不以为意,反而笑了,笑的十分荣耀。 这年头,官场中人没有个婚外情,都不好意思在官场上混。 小雪的宿舍和叶飞安排在一个单元,她在三层,叶飞在二层。由于长时间没人住,房子里落下一层薄薄的灰尘,老李派人收拾了一阵,换了新的被单被套,整个房间焕然一新,只等佳人来住了。 下午向齐国庆请假,齐国庆听说李书记的客人来,就责怪起叶飞来:“怎么不提前给我说一下,办公室也好准备啊。” 叶飞心中一紧,有些恐慌,李书记刚说不要惊动办公室,自己转过头就说出来了,万一李书记知道了,怎么看自己,再一想也没事,小雪要在这里住一阵的,早晚要知道的,于是说:“我也是刚知道的,再说就一孩子,李书记也反复嘱咐我,别麻烦您,让小雪住公寓楼宿舍,吃食堂就行,所以才没及时向您汇报。” 齐主任听了就开始感叹:“都像李书记一样多好,办公室可就一下子轻松了。这样,给你派一辆车,接送也要用车呀,领导的事无小事,处处都得用心啊。” 叶飞心中就生出许多感慨,自己真不知走了什么运,遇到这么好的领导,一个李书记胸怀天下,一个齐国庆关怀备至,但愿他们不是官场中的绝版才好,但他可不敢忘记李书记的嘱托,说:“别,齐主任,李书记专门交待不准动用公车、公款接待啊,我还是别破坏了规矩,免得挨他老人家批评。” 晚上几个秘书齐聚饭馆,主题是提前庆祝吴昊天提拔。这个聚会小吴其实并不想搞,怕万一提拔流产了引人笑话。西凉官场这样的故事曾发生过多次,某某要提拔的消息传的甚嚣尘上,四处大宴宾客,客也请了,礼也收了,最终却未能提拔,只落得个笑话传唱官场民间。但经不住几个秘书相劝,小吴还是来了。 由于过两天要开办少数民族阿肯谈唱会,叶尔健在外面忙活,晚一点才能到,大家就不再等他,先上了一公斤马肉,四个凉菜,喝酒前垫垫肚子,刚要开吃,叶尔健却赶到了。 喝酒时,周林提议除了叶飞酒量差,随意喝,其他人提酒的数字都要吉祥,每个人轮流说6句话,喝6杯酒,吴昊天没意见,叶尔健觉得啰嗦,认为话不宜多,关键要喝6杯酒,秦志敏脸色起了变化,嘟囔着:“杯子有点大啊?换个小点的不行么?” 叶尔健批评说:“怎么像个南方人,一点不大气,喝个酒也小里小气的?” 小周也加入进来批评:“别说以后是市委办的秘书,我嫌丢人。” 小秦也不分辨,只是一脸恐惧地看着酒杯。 叶飞瞧着桌上的杯子,容量应该是25克的,每人提议6杯,不算自己,4个秘书一圈下来24杯,每个人600克酒,看来大家又要拼酒了。这里面,自己酒量实在差,所以大家已经没有兴趣针对,只有秦志敏酒量虽然还可以,但和他们比起来却相差好几个级别,他不担心才怪。 这就好比猫玩捉老鼠的游戏,如果是只敏捷强悍的老鼠,猫一定会一口咬住再不肯松口,如果是只死老鼠,猫也一定没有兴趣,猫最喜欢弱弱的老鼠,充满情趣反复玩乐,直到把可怜的老鼠玩死。 叶飞就好比那只提前死去的老鼠,醉与不醉与他人毫无干系。 秦志敏则好比这只要被玩死的老鼠,历尽挣扎,结局总是喝醉。 第一杯酒由吴昊天提,从坐进来的时候,他的话就很少,一直抽烟,显得心事重重。吴昊天灭了手中的烟,一脸郑重地端起酒杯说:六句话,六杯酒,一起喝。 第一句是感谢的话,感谢办公室齐主任,感谢各位兄弟,大家的心意我知道,也心领,说实话,从进来的那一天,我就盼着提拔、升官,这一天忽然走近了,我反而有些恐慌、焦虑,既害怕美梦成空,空喜一场,更害怕因为提拔失去我熟悉的这个环境,这个氛围,这种温暖。这里,我想要特别感谢一下齐头,是他提供给我们这样好的环境,让我们秘书团结友爱,凝聚如钢,亲如兄弟。我们一起敬他这杯酒。 吴昊天向上端起酒杯,大家也都郑重地举起酒杯。 叶尔健也举起酒杯,然后虔诚地弯下身子,把酒撒到地上。 小周带着愠怒,问:“贱哥,能不能解释下你为何这么的奇葩?” 叶尔健直起身子,一脸茫然:“这不是汉族人的讲究么?人不在的时候敬酒撒在地上才虔诚么?” 秦志敏抬腿踹了他一脚,说:“勺子吗?人死的时候才这样敬酒,不懂别装,罚你三杯,长点记性。” 叶尔健自觉理亏,自觉罚了三杯,仍是一脸讪讪地说:“几天没上网玩游戏,文化水平又降低了。” 吴昊天的六杯酒喝完,轮到了秦志敏。 秦志敏说:“这段时间,我的压力很大,齐头曾说,秘书是领导的秘书,也是办公室的一员,我很不理解,我以为只要服务好领导,其他都可以忽略,所以办公室安排的与冉常委无关的工作我能拖就拖,最不出力,我的眼里,兄弟们都是竟争对手而不是合作对象,直到最近大家把自己的总结提前拿出来让我攒,希望扩大会议报告由我来主笔,我才恍然明白,我错了,我想感谢,感谢各位兄弟,我在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有兄弟们在支持,我才不会倒下。” 秦志敏说到最后的时候,眼泪没有控制住,顺着脸上流了下来。 小周给他递了一张纸,骂道:“哭的这么猥琐,真是比贱哥还贱。” 秦志敏用纸擦了擦眼泪,说:“我就觉得奇怪,怎么听到你骂我的声音,都是那么动听。” 大家齐声骂道:果然是个贱货,共同喝了这杯酒。 叶尔健已喝出豪气,现在轮到他敬酒,就直接端起分酒器来,这一分酒器至少有200克酒,叶尔健说:“西凉有句俗语,兄弟团结牛羊成群,妯娌和睦丰衣足食,喝!” 说完一饮而尽,那个豪气,绝不输予天龙八步中的萧峰萧大侠。 接下来是小周敬酒,这时候小秦已要醉了,趴在桌上休息,小周说:“六杯酒,一句话,无论何时何地,不管兄弟们走到何处,既使今后再多么风光,也别忘了我们一起傻逼的岁月。”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飞的手机忽然响了,秘书没有自己的时间,手机一天24小时都要开机,吃饭的时候最怕听到电话声,万一加班就惨了。几个秘书就都静下来,竖着耳朵听叶飞说话。 叶飞看了一下号码,却是野牛公司秘书小魏打过来的,肯定是希望安排与李书记见个面的事,叶飞接通电话,说:“魏董好。” “呵呵,叶秘书好,我可不是什么董?”魏桂花的语气又娇媚又兴奋。 那次去野牛公司拜访之后,叶飞才知道小魏这个董事会秘书是董事会领导班子成员,而不是普通的行政秘书。怪不得她在公司里喝五吆六,还以为她是完全仰仗董事长的原因呢,看来是有些误会她了。 叶飞就回应着笑出声:“明明是个领导,非得混到我们秘书堆里,真不知规定公司法的那帮老夫子是怎么想的?” 魏桂花笑声柔的能挤出水来:“能和叶秘书你混在一堆就是我的梦想,就怕你不认我呢。”这语气透着十足的娇媚风骚,“混”这个词传到几个秘书的耳朵里就有种鬼混的暧昧了。 闲聊几句,魏桂花约叶飞一起吃个饭,叶飞知道她想探听一些事情,自己也正有此意,说:“好啊,美女你定时间,我求之不得。” 吃饭的时间定在星期天。 佳人相约,秘书们就两眼放光,小周早忘了祝酒词还没说完,见叶飞就这样草草挂了电话,埋怨着:“真不懂事,叫上兄弟们一起上啊。” 叶飞说:“公共汽车,你也上?” 小周说:“豪华大巴怎么不能上?” 叶尔健问:“肯定漂亮。” 叶飞道:“再漂亮也没用,只怕你消化不了。” 小秦有些喝醉,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情况?” 几个秘书中,就小秦还算朴实无华,看着这群狼似虎的一双双眼睛,叶飞说:“野牛公司的董事会秘书,魏桂花,能不漂亮么?” 小秦是冉仁常委的秘书,自然认识小魏,抬起头,露出一脸采花大盗的笑容,贱贱地评价着:“一般般,也就那样,有什么漂亮的。” 几个秘书看着他,一脸地惊惧,因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两道鼻血缓缓顺流落下。 有一种男人叫闷骚男,有一种闷骚男叫秦志敏。 第52章 李军的秘密 urceurl: 远在西京的野牛公司董事会秘书办公室内,魏桂花挂了叶飞的电话,心中有些沉闷,把手机往办公桌上一撂,靠在宽大的老板办公椅上,陷入深思之中。 她原是桂春声的女人,后来桂春声把她献给了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她又成了苟德利的女人。都说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现在她已征服了两个世界,回报当然是巨大的,5年之内她华丽一转身,从普通的职员走上了领导层,并把好几个旗下产业变成了她的经济自留地。 野牛公司,正在以野牛桀骜奔放的速度扩张,迅速成长为全省十佳企业。这个企业是全省支持、帮扶的重点企业,谁敢阻挡发展的步伐?然而,企业在扩张的途中却遇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西凉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李军。 魏桂花点燃一支烟,从桌上拿起西凉修订过的合同,又扫了几眼,这份合同将野牛公司的年收入削减去三分之二,野牛公司怎能容忍?她岂能容忍? 魏桂花优雅地吐出几个均匀的烟圈,烟圈缓缓上升,逐渐稀释成一片淡淡的烟雾。透过烟雾,她仿佛又看到苟德利的表情,绝对是担惊受怕、引火烧身的表情。 “李军,到底是谁?” 那天魏桂花与苟德利刚刚完成一场春宫大戏,两人都已湿汗淋淋,她温柔地躺在苟德利的身边,看着他满足而惬意地表情,她委屈地把野牛公司在西凉的遭遇说了一遍:“西凉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竟然敢动我们的主意,抓我们的人!您可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怎么也不管一管?” “啊,西凉市委的领导都是干什么吃的,竟敢惹我的宝贝生气,我这就打个电话给你出出气。” 苟德利一只手拿起电话准备拨打,另一只手掌依然在魏桂花的身上游走着。野牛公司一年在格里湖的净收入2个多亿,其中每年至少有十分之一消费在他的身上,谁敢打格里湖的主意,那就是动了他的奶酪。因此即使没有魏桂花这层关系,苟德利也不会坐视不管。 “主要就是那个李军,不长眼的东西,还是您的手下呢?” “哪个李军?”苟德利停止了拨打手机的动作,皱了一下眉头。 “就西凉市的一个市委副书记,好像是从京城下来挂职的愣头青。” 苟德利突然间停止了动作,全身一震,“啊!”了一声,一下坐起了身。 “怎么了?”魏桂花也吓了一跳,坐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贴了过去,一只手抚着苟德利的胸膛,苟德利这种失态,她还从未见过。 “告诉桂春声,别去惹这个李军。”苟德利早没了兴趣,一把推开她的手。 “怎么,他?” 苟德利从床头柜上拿下一盒烟,抽出一支,魏桂花递上打火机为他点燃,白花花的身子在苟德利面前展露无遗,如果是往常,苟德利一定会掐灭烟卷飞扑而上,再上演一遍春宫大戏,但此时苟德利思想却有些漂忽,竟丝毫没有性趣! 苟德利接连猛吸几口烟,整个人都陷入到沉思之中,李军,这个名字忽然浮现出来,让他那么的记忆犹新。 最近几年,每年京城都会下派一批干部支援边疆建设,今年春季京城又下派了173名干部,李军就是其中之一。中组部干部一局局长华国民负责把这批干部送到西域省,期间,华国民请省委书记孔建国、组织部长姜维山、政法委书记苟德利三人一起见面会谈,由于只有三名常委在,会议显得很不寻常。 华国民说:“这次和三位省委领导见面,主要是传达候部长的意思,你们西域省的首要任务是要确保援疆干部安全。” 由于西域省位于华夏西北边塞,周边都是暴恐份子活跃的国家,西域省一度也受到暴恐势力的威胁破坏,中组部部长候永春要讲的应当就是这层意思,但如果仅仅如此,华国民给组织部长姜维山安排一下就行,绝不可能召集三个常委商讨此事。 因此苟德利当时就猜到,这个交待恐怕不止于此。 果然,华国民停顿了一下,点了李军的名,说“尤其是要保证李军这名干部的安全,要绝对保证。” “李军?”孔建国有些疑惑地问? 虽然在会议室,华国民的声音还是明显低了八度,说:“你可知道开国,这是他的外孙。” 三位省委领导大出意外,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陈总,华夏领导人,他一生戎马生涯,立下不世之功,却人丁不兴,只有一个儿子,却在抗日战争时夭折了,还有一个女儿,这个李军竟是他唯一的外孙。 “而且,非常看好这个李军,所以千万不能有什么差错?”华国民轻轻地拍了拍桌子,再次郑重地强调。 孔建国面色凝重,伸出手往口袋里摸了摸,却什么也没找到,苟德利见状,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孔建国,又给华国民、姜维山递了一支,四支烟一燃,不一会,整个会议室就烟雾缭绕了。 挂职锻炼,本是党员干部交流的一种正常方式,但领导的孩子,下到基层挂职锻炼,就算一件大事了。何况是西域省,这个全国唯一一个曾被暴恐份子侵袭之地,而且本省民族成份复杂,极端宗教思想在部分信教群体中有渗透的趋势。 如果让暴恐份子知道xxxx的孩子在此地,李军的处境就太危险了。基于此,华建国才召集他们三位常委见面,其他常委恐怕永远不会清楚李军的身份。 孔建国脸色凝重,如果有的选择,他一定会说服中组部,让李军选择别的省份挂职锻炼,但中央既然已经定了,就没有更改的可能。 一根烟已快抽完,孔建国用力把烟蒂摁灭在烟灰缸内,说:“既然中央已经决定,我们坚决保证完成任务,在工作分配上,中央有什么要求和指示?” 华国民说:“候部长说,xxx有没有什么要求,只强调李军应当到边境一线城市任职锻炼,而不能放在省委和各厅局机关镀个金。” 孔建国伸出两手一摊:“我的候部长啊,这可真给我们出了个大难题,姜部长,你是省委组织部长,你有什么意见?” 姜维山的想法和孔建国一样,原本想把李军安排在省委、省政府,这样一来可以充分保证李军的安全,二来又得到了锻炼,也算是有了基层工作经历,哪知xx首长已经预知了他们的这一动作,提前否决了,他一边思考,一边说:“孔书记,华局长,我们边境一线共有7个地区43个边境县市,与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巴基斯坦、蒙古、印度、阿富汗等多个中亚国家相邻,目前南部极端宗教份子活动迹象频繁,北部相对安定的多,如果一定需要李军在边境一线任职,我看可以考虑在北部的县市任职”。 姜维山看了一眼苟德利:“至于哪个县市安全系数最高,还请苟书记来说”。 苟德利心想,这只老狐狸把问题甩给我了,但他分管政法工作,这也是份内之事,只好说:“我觉得姜部长分析的非常到位,我赞成姜部长的意见,以北方县市为益。北方共15个县市,综合分析,碎叶、西夏、西凉这三个县安全系数相对最高,具体来说,又各有千秋,如碎叶县民族成份单一,便于管理,西夏主要有三个主体民族,但民风淳朴,也很不错;至于西凉由于多民族长期混居,风俗习惯高度融合,宗教意识淡化,各民族团结氛围浓厚,且兵团某师驻在此地,区域周边驻有四支边防部队,遇有突发事件,西凉解决力度应该是最大的。至于倒底选择哪个县市,还请孔书记拍板定夺。” 孔建国皱了皱眉头,这个板还真不能轻易拍,就朝着华国民笑笑:“华局长的意思呢?” 华国民想,这几个老狐狸,不想拍板决定,倒想推给我,如果真出了事,那自己吃不了可得兜着走,于是说:“李军的工作安排我刚才已经说了xx首长的意见,至于怎么分配,我们还是尊重省委的意见,请省委酌情定夺”。 华国民话说到这个份上,孔建国不好再问,就转过头来向着姜维山施压,问他的意见,姜维山想了想,说:根据德利同志的意见,我觉得西凉应该是首选之地,一是民风淳朴,安全系数最高;二是万一有什么事情,武装力量可以立即跟上,德利同志认为呢。 苟德利这次倒回答的快:我同意维山同志的意见。 孔建国说:“好,看来两位常委看法是一致的,我也同意你们的意见,分配李军同志到西凉地区西凉市工作,具体职务请维山同志尽快拿出具体意见,另外,为了保护李军同志的安全,请对李军同志的身份绝对保密。” 目前全省知道李军身份的人绝超不过3个人,想到这里,苟常委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拉过魏桂花,冷冷地说:“这个李军后台很硬,告诉春声,或者离他远一些,或者和他搞好关系!” 虽然苟德利没有说明李军的身份,但魏桂花已全然明白,这个李军虽然只是一个市委副书记,来头绝对大的吓人,否则一个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怎可能为此莫名紧张? 可是我们就把格里湖让出来吗?那每年可是几个亿的收入呢。 苟德利冷哼了一声,妇人之见:“命要是没有了,钱再多有什么用?” 想到这里,魏桂花心生寒意,虽然她并不知李军的身份,但苟德利的态度足以表明,李军的背景大的吓人,和他作对,无异于自杀。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天,魏桂花才一直在寻找机会,和李军见上一面。投其所好,争取他,靠上他,自己定会更上一层楼。 第53章 爱情的眼泪 urceurl: 魏桂花看着自己的丰润精美的身体,想着李军,神情一阵轻松:“只要能见到你,我就不信,你不缴械投降?” 西凉公寓楼宿舍内,洁白的灯光映衬着叶飞落寞的身影。今晚,喝酒不多,但这个未醉的头脑,对左丽的想念又像风一样刮起,让他无法入睡。 本身对左丽的感情埋藏得很深,可是自从知道左丽是那样无私地关怀他,对左丽的思念又汹涌而至。 也许酒是一座桥,连接思念的桥,要不酒后的思念总会款款而来? 也许酒是思念的催化剂,要不喝下之后,思念的狼烟怎会升腾而起。 叶飞睁开眼,四周雪白的墙壁上仿佛写满了孤独,闭上眼,左丽的一颦一笑就浮现在眼前。 孤单从来不是与生俱来,而是从爱上一个人的那一刻开始。那一刻到现在已整整过去12年。叶飞翻身而起,黯然神伤:“左丽,还要多久我才能忘记你?” 酒劲渐渐涌上心头,对左丽的思念就越来越浓,他打开手机翻尽来电显示,没有一个号码是左丽打来的;搜尽信息,也没有一个信息上有左丽发来的只言片语。 “左丽,你为什么不给我打个电话,发个短信,真得幸福地忘记了我吗?” 他狂躁地在屋内转来转去,忽然奔向办公室,只为打开电脑qq,看一眼是否有她的问候。 左丽的qq头像一色的灰暗,如久未光临蒙上了灰尘,叶飞有些不甘心,敲了几个字发了过去:“没有加班,你?” qq依旧没有任何回音,手机却忽然响起来,一定是左丽,叶飞大喜过望,急忙拿出来看,却是乔娜发的一个短信:“风退尽,云自伤,恨酒催柔肠,一抹忧伤,几度痴狂。” 叶飞心情颓废到了极点,哪有心思去品味短信的内涵,白痴似地回了个短信:“你也喝酒了?” 却又收到乔娜别样的回信:“其实我在西凉。 ” 啊,叶飞猛然一喜,心里又升起一丝希望,难道左丽也来西凉了?他赶紧拨打电话问乔娜在哪里? “上海夜色歌厅”。 歌厅台前,乔娜一个人端着酒杯坐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仿佛天山上的一朵雪莲花,那么超凡脱俗。 见叶飞来了,乔娜向他招了招手,叶飞虽然极力表现出热情,但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怎么,没看到梦中女神,有点失望?” “你不就是我的女神?”叶飞哈哈笑道,向台要一了杯奶茶,左右看了看,向乔娜努了努嘴说:“你看,我坐在这里,引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我都成西凉男人们的公敌了。” 经过路上一折腾,叶飞体内的酒劲渐渐下去了,头脑也清醒了很多。 “怎么一个人到西凉来了?”叶飞问,他的话音刚落,就有人过来打招呼,原来是派出所的一名副所长,好像姓霍,名字倒是忘了,叶飞和他客套了几句,霍副所长笑着醉着暧昧着称赞叶飞的女朋友漂亮,又坚持把他们两位的消费记到派出所的账上才走。叶飞正准备和乔娜说话,又有人和他打招呼。 西凉市小,经济也不发达,上海夜色的生意却很红火,其中公款消费是重要原因,这一会来来往往有好几拨达官贵人,在酒精的作用下,个个显得无比豪迈、热情,叶飞就不停地和他们打招呼,一时竟把乔娜冷落到一边了。 好不容易清静一会,叶飞向她歉意地一笑,说:“不如我们换个清静的地方如何?” 乔娜立即站了起来:“早有此意。” 两人收拾了一下,匆匆走了出来,才有些清静了。 叶飞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怎么跑到西凉来了啊?” “你是关心你的老同学在不在?” “呵呵。”叶飞没有解释,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还好,乔娜并没有进一步为难他,说:“我在西凉有个采访任务,昨天到的,明天回,刚和宣传部的几位同志吃完饭,一个人在宾馆里休息了一会,没意思,就出来走走。”说完,她抬手拍落了停留在手臂上的蚊子。 叶飞掏出一盒清凉油递给她:“在身上四处抹一抹,蚊虫离你远远的了。” 乔娜接过清凉油边涂边说:“这么体贴?以前对左丽也是这样?” 的确,那时每次陪着左丽走夜路,叶飞兜里随时装着清凉油,为左丽手臂上、脖子上、脚腕上擦上清凉油。 “呵呵。”叶飞继续干笑着,左丽是他心中的硬伤,只要提到她,他就基本丧失了防护能力。 乔娜瞥了叶飞一眼,看出了他的难堪:“你们这里什么都好,就是蚊子多啊。” 叶飞脸色这才正常了:“8月底了,而且前一阵飞机才喷过药,蚊子已经少多了,现在是人多蚊子少,所以它们口味特挑剔,只叮你这样的人。” 乔娜噗地一笑:“胡说,蚊子也挑食啊。” 叶飞一本正经地说:“像我这样粗糙的人,根本就是蚊子的粗粮,除非蚊子和我有杀父之仇,否则,一夜也难被垂青一次。而你这细皮嫩肉的,口感多好,蚊子还没下嘴哈喇子就先流下来了。” 乔娜边笑边追着叶飞打:“我先打死你这个大蚊子再说。” 两人边说边闹,叶飞的心情也随之好转起来,不知不觉地走到城边的格里河岸旁。 深夜的河边,已经没有乘凉的行人,驱蚊油在凉凉的风中散发着,与空气中夹杂的淡淡的河水腥味碰撞在一起,交换着吸入鼻孔。河面上,月光透过包裹在天空上的乌云在黑漆漆的水面上跳跃着,泛着银色的光芒。 “好舒服啊。”乔娜张开双臂,深深地呼吸着:“我记得左丽说过,你们以前常在这个河边玩,经常在河里洗澡。” 乔娜的话让叶飞沉浸到回忆当中。 那样的日子仿佛就在昨天,那时的蚊虫很多,左丽牵着叶飞的手,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跑,跑到没有人的地方,她会说,水里没有蚊子,我们转到水里去。于是她边脱衣服边看着发呆的叶飞:“小色鬼,还不转过去,我脱衣服的时候你不准转过来,不准偷看。” 水并不深,她脱了外衣,蹲进水中,看着木木的叶飞,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呆子,好了”。叶飞仍然囧着脸不敢转过身来,她就嘻嘻笑着往他身上泼水。有时微波荡过,她洁白的肌肤时时浮出水面,在月光下一片白。 “叶飞,我知道你和左丽之间的故事,她都告诉我了。”乔娜打破了他的回忆。 “呵,都是一些儿时美好的回忆,能有什么故事?”叶飞看着水面,仿佛左丽还在那里。 “左丽和我在一起,谈她的往事,说的最多的就是你,好像你们以前除了吃饭休息的时间不在一起,从就没有分开过。” 那时,叶飞住校,吃住都在学校,每天上完晚自习后,都是叶飞送她回家;后来,叶飞每天清晨开始跑早操,跑到左丽家门前,再陪着她一起上学,陪着她背一路英语单词,这些往事永远都留在了记忆中。 乔娜看着他,朦胧的月色勾勒出他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充满着男人的张力,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忧伤,让人情不自禁地就想靠近他、温暖他、关心他。 “刚听她说你的时候,我很不理解,一个穷小子,再有文采又能好到哪里?我常常想,能让左丽爱上的一个穷小子,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后来她说的多了,我才明白,你虽然没有钱,不能给她富裕的生活,但你能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留给她,就像你送她的那根项链,虽然廉价,但那是你倾心所有,你是用生命在爱着她,宠着她,所以她才深深地爱上了你。” “你倒知道的很多啊。”这会叶飞倒没有辩解,两个人的声音在黑漆漆的空气中传播着,看不清彼此的神情,这种交流倒也自然。 “你们之间的有些事情,你并不知道,但我可以给你解答,比如你知道左丽为什么没有和你结婚,而是选择了胡少?”乔娜歪着脑袋问,长长的耳坠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 “我哪能配得上她,再说我们彼此太熟悉了,像朋友,更像兄妹。”叶飞自嘲地笑出声来,心里却在刺痛着,他抬头看着天空,天上最后一抹月色被乌云蚕食,如果是白天,这挤出来的笑容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乔娜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有件事情,其实我不想说,但是我如果不说,会害了你,更害了左丽。” 叶飞皱了皱眉头,转过脸去,看着乔娜,虽然看不清她的脸,却能感觉出她的认真。 “叶飞你知道吗,其实你虽然爱她,但并不了解她。左丽对你的爱甚至超出了她自己的命!你一直是她的全部啊!” 他想向她笑一下,缓解一下氛围,脸上的肌肉只是像征性地动了动,显得十分僵硬,幸好她看不清楚。 乔娜却没有注意,把脸转向湖面,语气有些消沉:“左丽的父亲曾是你们西凉的领导,她父亲有个把柄被他的上级抓住,要蹲大狱的,而他的丈夫胡万民就是这个上级的儿子,胡万民很爱左丽,但左丽并不爱他,她是在胡万民的父亲要挟下才嫁给他的。你知道,她是特别善良、特别孝顺的女孩,为了她父亲免受牢狱之灾,她只有辜负你…” 听到乔娜这样说,叶飞愣在一旁,后面的话他再也听不清楚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双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大声地质问:“你说什么?你在骗我,你怎么知道这些?” 乔娜看着叶飞:“左丽结婚后不久有一次喝醉了,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她说她的心里只有你,她说她出嫁那天带着你送她的项链,说是想让上天来决定,如果你敢在她的婚礼上说出你爱她,她就会不顾一切跟了你,而你却什么也没有做!” 说到这里,乔娜转过脸看着叶飞,虽然天黑,叶飞仍看到她那怨恨地眼神,她一把将叶飞推开,声音也忽然高了起来:“叶飞,其实你挺自私的,感情面前你只会躲起来保护自已,像个乌龟一样把头藏起来,你真正主动地去了解过她吗?你知道她为你做过什么?你知道她为你经受的痛苦么? 为了你,她和他丈夫闹翻,为了你,我们单位多少人背地里说过她不三不四的话,你能想象到她受到了多大的压力吗?”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结婚前她哭着去找他,怪不得她的婚礼上她是那么的充满期盼地看着他,而他只会躲,只会躲,只会躲,只会象乌龟一样的缩进龟壳里,让她独自承担压力!叶飞只感觉胸中一阵巨痛,大脑一片空白,摇摇晃晃地跌倒在地。 乔娜赶紧扶着他:“你怎么了?叶飞,你怎么了?” 他却感觉天空一片明亮,明亮处左丽回首向他回眸一笑,然后走进了光亮,一切都不见了,漆黑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他是走丢了。 漆黑的夜空传来一阵哭声:“叶飞,叶飞,你怎么了,你快醒醒,你吓着我了。” 叶飞长出一口气,醒了过来,他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昏过去了。他艰难地撑着坐起来:“我没事,我没事,乔娜,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真相。” 他终于明白,原来左丽是这么爱他,是他的懦弱让她一直生活在痛苦之中,一切都无可挽回,是他亲手葬送了自己和她的幸福,他大口地喘着气:“乔娜,她现在过得好吗?” “她…还好。”乔娜抚着他的胸口。 “乔娜,你说实话。” “好,我说,”乔娜抹了一把眼泪,狠了狠心大声道:“其实胡万民很爱她,对她也很好,但是你想想,你不结婚,她能过得好吗?又有哪个男人受得了自己的女人因为其他男人牵肠挂肚?叶飞,听我一句话,找个爱你的女人结婚,放手,别再可怜兮兮地想着她、盼着她、爱着她了,她已经结婚了,是别人的妻子,有了自己的生活,你就别再打扰她,别再折磨她,别在让她胡思乱想了,好吗?” “呜…”叶飞发出有如野兽般的沉闷的呜咽声。乔娜抬起手,慢慢地把他的头搂在自己的胸前,感受到他的脸上一片湿:“左丽她太善良,为了父亲,她搭上了自己的幸福,为了不让你伤心,她每次见你时总是表现出一幅开心的样子,而她越是这样,我看着就越是心疼,所以虽然她叮嘱我不要给你说这些,我还是忍不住给你说了。” “谢谢你告诉了我真相,谢谢你。”他将头从她的胸前移开,她却温柔地搂住他,感受到怀里的这个男人因为痛苦而全身剧烈地战栗着,面对这种结局,他是那样的无助、无力。 他喃喃着:“我是个懦夫,我葬送了我们的幸福…” 她默默地听着他的自言自语,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其实她很理解他,农村的孩子都是这样,从小穷怕了,害怕自己爱的人跟着自己会受罪,所以根本不敢去争取。 这个世界,像叶飞这样专情的男人很少很少,如果左丽嫁给他,她会很幸福,但是别的女孩嫁给他,那样会痛苦的,因为他的心里已经再也装不下别人。 良久,待他的情绪平稳了一些,乔娜拉着他站了起来,说:“叶飞,你不结婚,她就愧疚,听我一句劝,尽快从左丽的阴影中走出来,爱上其她女孩,面向新的生活,这样对你和她都公平,不过,我不会和你恋爱的。” 乔娜和他开起玩笑,想让他尽快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 “其实这次本应左丽来,你知道的,她一直想给我和你创造一次机会,所以换了我过来。以前,我也挺奇怪,叶飞你才华出色,相貌出众,又是名校出身,身边怎会缺少女孩?上次见到你时,我就全然明白。你的眼里只有左丽,你看左丽的眼神是那么的专情,还透着淡淡的忧伤。而其他女孩,在你眼前只是过眼云烟。” 叶飞凄然道:“你是一个好女孩,只是我没那个福气。” 乔娜笑着说:“刚熄灭的心火,难道你要把她燎燃?” “你不结婚,她就愧疚。”回到宿舍,乔娜的话还反复在叶飞的耳边响起。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雨滴,在明亮的路灯照射下,仿佛镀上了金边,顺着窗上的玻璃缓缓向下爬,像极了爱情的眼泪。 左丽,对不起,为了不再打扰你,我会尽快结婚。 这夜,彻夜失眠。 第54章 小雪来西凉(一) urceurl: “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清晨,刚刚才睡着,手机却响起了起来。叶飞从被窝中伸出手,朝着响声处摸了过去,拿过手机,连按几下接通键,没有接通,手机依然执着地在响,他睁开眼看了看,原来手里拿的却是电视遥控器。叶飞猛然清醒过来,顺着响声看了过去,手机正躺在地上,他连忙拿了起来,是小雪打过来的。 “小雪你坐上车了吗?”一夜未睡,声音到底有些嘶哑。 “小飞哥哥,你怎么了,声音这么哑,是不是病了?”小雪语气中透着关心。 “你哥我壮的像牛一样,哪来的病?就是刚起床,嗓子有些干。” “你不是说,平时你起的很早吗?加班了昨天?那你再睡会,我先挂了。” “你上车了没有?” “八点半发车,下午五点左右到,再见,小飞哥哥。”小雪利落地说完挂了电话。 扔下电话,再也睡不着了,“左丽 左丽”又是满脑子的左丽,叶飞猛一摇头,从床上跳起来,必须找事做,只有这样才能忘记左丽,才能短暂地忘记痛苦。 匆匆洗漱完毕,他奔到办公室,先把李书记的办公室打扫了一遍,然后把自己办公室也打扫完,看看时间仍然还早,他手里还有姚新副主任办公室的钥匙,就又把他的办公室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等到收拾完,他又把走廊拖了一遍,这才碰到耿春燕上班,耿春燕看着三间大敞着门的干干净净的办公室,又望着叶飞脸上细细密密地薄汗,充满一脸迷惑:小叶,你抽什么疯了,几点来的,这么早就干完了? “呵,昨天喝了点咖啡,失眠了,睡不着,就来的早一点。你把办公室打开,我来帮你打扫。” 耿春燕看了看叶飞,眼睛里充满血丝,抿着嘴一笑:“小伙子,不会是失恋了。” 她虽是开玩笑,叶飞心里却是一痛,脸上装出可怜相:“还真不是失恋,是找不着对象,愁的。” 耿春燕摇出钥匙打开办公室,剜了了叶飞一眼:“要说别人找不到对象我信,你们这些秘书,个个都是青年才俊,哪个身后不是跟着一群美女,一抓一大把。” 说笑间两人一起把办公室收拾完,叶飞回到办公室把近期的工作重新理了一遍,一件一件地办着,时间倒过的也快。 乔娜乘今天下午的车返回,上午还有个采访任务,叶飞抽空给她打了个电话,却被挂断了,过了一会她又打电话过来,说是刚刚结束采访。 叶飞说:“真心要谢谢你,如果你不告诉我这些,也许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所以谢谢你,乔娜。” 他一说完就听见乔娜笑,接着她说:“听声音感觉状态不错,我一晚上都在担心。” 叶飞苦笑道:“担心什么,担心我自杀?当然不会,你多虑了。” 乔娜就笑:“反正胡思乱想了一夜,看来你是挺过来了。” 既然昨天已在她的面前敞开了心扉,他就不再隐瞒什么,只是苦涩地一笑,说:“这么多年了,我们彼此深爱着,看来真是有缘无份,昨天你说的很对,我是该放手了,找个姑娘好好谈场恋爱,不能让她再为我痛苦。” 乔娜又笑:“反正我不会和你谈恋爱的。”他却避而不答,说:“下午我去接个人,顺便送送你,这样总行。” “你来送我,就不怕引起误会?”她继续说,想试探出他的心。 “误会倒不怕,只怕会引起别人嫉妒。” 好聪明的回答,挂了电话,乔娜喃喃自语着:“左丽,如果我爱上了深爱着你的这个男人,是该谢你还是该恨你?” 今天的天气阴沉沉的,虽然还未入秋,已是有了些许凉意。这两天老天爷仿佛得了失意症,从昨天晚上一直到现在想起来就洒落一阵小雨,空中还不时卷起一阵小风,撒着欢着扑进穿着短袖衬衫的人们的怀中,逗着他们蜷着身子,诅咒着这鬼天气。 叶飞赶到候车厅,见乔娜和宣传部的几位领导干部也都到了,相互打完招呼,宣传部米副部长看到叶飞与乔娜熟络的样子,像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叶秘书,我听说你女朋友是西京上班,不会是?”说到这里,米副部长一脸捉到贼的坏笑。 为了避免麻烦,叶飞到办公室后,一直对外说他的女朋友在西京上班,谁知道米副部长竟也知道了,看来撒谎真是不好。 叶飞看了一眼乔娜,见她正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囧,说:“米部长,你误会没事,你的话要是传到乔美女男朋友的耳朵里,那我可是要到你那里上访的。” 乔娜伸手轻轻地打了一下叶飞:“刚才米副部长还答应为我找个男朋友的,你这一说,我这男朋友又泡汤了。不管,要是找不到,我可是要赖上你了!” 说笑间,一辆客车缓缓进站,叶飞说:“不好意思,我还去接个人。”说着向乔娜道了别,转身向客车走去。 乔娜本以为接人只是叶飞给她送行的一个借口,没想到是真的,心里竟有些失落,却又旋即嘲笑起自己来,这是怎么了,明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菜,还有些难受,难道真的爱上他了么? 叶飞挤到客车前等着,就见小雪着一身红白相间的运动装,夹在人群中从车上往下走,正在东张西望的逡巡着,叶飞挥挥手:“小雪,别再往远处看了,我就在你跟前。” 小雪看见了他,立即伸出手,搭住叶飞的手借力一跳,下了车,却没站稳,向前一冲跌倒在叶飞的怀里。 叶飞一把搂住小雪,把她扶稳,感觉她的小手冰凉:“怎么了,这么冷,车里没空调吗?” “不是,就是有些晕车,开车师傅给了晕车药,现在好多了。” “你这孩子,身体怎么这么差,平时要多锻炼呢,不能只顾着学习,知道。”叶飞说。 “你怎么又是和小叔一个样的口气,老气横秋,我都十九了,可不是什么孩子?”小雪嘟起嘴,却扯着叶飞的手走到车旁边等着司机给她拿行李。 “好了,你看我这张嘴,一开口就让我家小雪生气。”叶飞伸出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下,算是自罚。 “那就再惩罚你一下,帮我暖暖手”,小雪说着就把小手伸到叶飞的两腋下:“呀呀,好暖和啊,”又干脆把头也贴到叶飞的胸前,享受他的体温。 这个小丫头真是心性单纯,一点都不见外,叶飞就有些哭笑不得,搂着她,帮她暖着手。抬头看向候车室,大大的玻璃窗里映出乔娜有些失神的眼光,二目相对,乔娜朝着他扬了扬手,算是告别。 她一定误解了,叶飞的心抽了一下,她肯定是要向左丽说的,说就说,这样左丽就会放下心来,以为自己真在恋爱,就会安下心来过日子的。 回到公寓楼,一切安顿妥当,小雪去洗漱。叶飞回到自己宿舍给李书记打电话报了平安。李书记有事,今天不能来看小雪,让他陪着小雪,挂了电话,休息了一阵,小丫头打来电话,要出去玩。 这小丫头坐了大半天的车,想是也饿了,他走到小雪宿舍门前,敲了敲门。小雪蹦蹦跳跳地跑出来,刚刚洗完澡的小雪转眼变成不可方物的美少女,容颜俏丽,肌肤胜雪,着一身白色短袖运动装,却遮不住苗条的身形,三千青丝垂落在肩膀上,还有些潮湿,却尽显着青春气息。 就见小雪双手托着腮帮,凑到他跟前,眼睛调皮地眨啊眨的:“小飞哥哥,我美吗?” 看着她不停地眨着眼睛,非得在叶飞嘴中找到答案,叶飞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再别眨了,假睫毛就要忽扇掉了。” 小雪撇撇小嘴,狠狠地擂了叶飞一拳:“大坏蛋,本姑娘这睫毛可是货真价实的,不信,你看看。” 说完扳着叶飞的头,拉低让他看。 眼前,小雪的俏脸在他眼前放大,一双漂亮的眼睑上长长的眼睫毛向上翻翘着,眼睛充满受表扬的渴望,一看就是一个思想单纯的小丫头,叶飞揉揉她的头,说:“小飞哥哥骗你的,我家小雪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女孩子。” “老气横秋”,又是送上一对白眼。 “饿了,小美女,走吃饭去。”叶飞哄着她。 “我想吃什么都可以吗?”小雪脸上一笑,眼睛中闪出一丝狡黠的光。 她这点小心思叶飞怎能猜不透,说:“除了凉皮这些凉的东西不行,其他都可以。” 小雪就嘟起小嘴:“那就不吃了。”说罢竟往床上一横,一动不动。 叶飞不禁想笑,这个小雪,虽然十九岁了,心里上干净的就像一个孩子,看她这个样子,实在可爱至极,他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服,故意叹口气:“唉,晚上可还有个篝火晚会啊,很多人都在现场弹着冬不拉跳着黑走马舞,可惜啊,只好自己去喽。”说着做势往屋外走。 这几天,西凉正在效区举办哈萨克族阿肯谈唱会,今天晚上有个篝火晚会,是阿肯谈唱会最精彩的部分。小雪就冷不丁扑过来挠他痒痒:“大坏蛋,让你不带我,让你不带我,我挠死你。”叶飞笑着捉住小雪的两只小手:“走,先把我家小雪的肚子填饱再说。” 吃完饭,天色已经渐晚,叶飞给叶尔健打电话,叶尔健正在阿肯弹唱会现场忙前忙后的,让他快去,篝火已经点燃,小雪一听,着了急,连声埋怨叶飞耽误了时间。两人搭上出租车,抓紧时间向篝火晚会现场赶去。 阿肯弹唱会是哈萨克民族古老的、最具有群众性的传统文化活动之一,最神奇的是能歌善舞的牧民们,聚集在一起,怀抱冬不拉乐器,即兴作诗吟唱。 还好路程不远,不多时,出租车就已到达,下了车,远远望去,篝火已经熊熊燃烧,人头攒动,歌声、笑声此起彼伏。 看到这场景,小雪兴奋地拉起叶飞就往前跑:快点,快点,小飞哥哥。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身子向前一扑,险些跌倒。 叶飞赶紧扶着她站稳,小雪一点都不以为意,只兴奋地大叫:小飞哥哥,你看,你看,这么多人,都在唱歌跳舞,真热闹啊。 人的情绪是相互影响感染的,原本叶飞并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现在受到小雪的感染,整个人也都有些兴奋,叶飞拉着小雪就往人群中走去。 人群中到处都有人在跳舞、有人在弹琴、有人在唱歌。这是一个展示才华的地方,更是一个充满欢乐的地方。 他们挤到篝火跟前,有一大群人手拉着手围在一起跳舞,小雪羡慕地站在外围看着,说:“小飞哥哥,我们也来跳,”叶飞不会跳舞,就有些扭捏,不想跳,小雪就使劲把他往跳舞人群中拽。 忽然有人往叶飞背后猛推一把,叶飞拉着小雪跌进人群当中,叶飞扶着小雪站稳,回头一看,却见叶尔健正在他后面跳着黑走马对着他俩笑,双手向上挥舞,做出邀请的意思,好客的哈萨克族群众随之把他俩围在当中,围着他们两个人一起跳舞,大家口中同时喊着“哟!哟!哟!”氛围热烈而友好。 黑走马舞是哈萨克族模仿马奔跑行走的样子创作的古老的舞步,舞蹈多用动肩,韵律性强。叶飞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但从来没有跳过黑走马舞, 笨着地比划了几下,就彻底没了勇气,推脱着逃到一边。没想到小雪竟翩翩起舞地与叶尔健对舞起来,舞步轻快有力,动作优美洒脱。围观的人、喝彩的人越来越多。 一曲舞跳罢,有人敬上一杯马奶酒让小雪喝,叶飞知道马奶酒虽然入口容易,但后劲很足,许多人一碗下去就醉了。 本地少数民族民风淳朴,性情豪放,生性好客友善,在大家齐声喝彩中,小雪一饮而尽。 叶飞只是一阵心疼,心想,这个傻孩子怎么喝的干干净净,也不怕喝醉了。见她喝完后,还举起大碗,碗口朝下亮了亮,像个江湖侠女一般,这一动作又赢来周围一片掌声。 好客的人们还要敬酒,叶飞连忙挡了回去,叶尔健也挥了挥手,阻止大家继续给小雪敬酒,他带着叶飞和小雪走到临时搭建的休息区域,这里地上铺着大块的羊毛毡子,几个人坐着休息一会,叶飞给小雪递了几片纸巾,让她擦了擦汗,问:小雪的黑走马舞怎么跳的这么好? 灯光的映衬下,小雪脸色通红,也不知是热的还是马奶酒劲上来了,她一边挥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一边说:黑走马舞在整个西域都很流行,我小时候在西京专门学过几天,还好这一跳把食物都消化完了,也不怕胖了。 叶尔健听到小雪说怕胖,看着小雪瘦弱的样子,忍不住大笑:你要还嫌胖,那我们可别活了。 正说着话,一个年老的阿肯走过来,对着他们说了几句哈语话,叶尔健边听边哈哈大笑,他说:小雪,你这个小古丽一场舞就跳出名了,我们的老阿肯都要为你现场弹唱一首歌。 就见老阿肯盘腿坐在羊毛毡上,一边弹奏着冬不拉,一边大声唱起来,叶尔建一边听着笑,一边翻译着: 草原上跑得最快的要数乌孙马 飞得最高的要数阿山上的鹰 远方美丽的姑娘绚丽多彩美如鲜花 跳起我们熟悉的舞步寻找着她心爱的情郎 舞步伴着欢歌笑语冲破夜空 好比格朗河水澎湃激荡流向远方 美丽的姑娘闪亮的一双大眼睛 就象火焰释放着光芒,又像河边百花争颜 为这草木丛中增添绚丽的色彩 舞步停了哈萨克巴朗还是频繁地回头张望 依旧不舍难以离去 都盼着把姑娘牵走做他美丽的新娘 我已老了,胡子花白,不再年轻 看着你这美丽的姑娘独自跳舞 想起我美丽的妻子就是这样被我带走。 在辽阔的草原上相爱到老 愿纯朴善良热情奔放的哈萨克族小伙子们啊 象我年轻时一样矫健勇敢 迈开舞步大胆追求这美丽的姑娘 …… …… 老阿肯一口气唱完,跟前的人们齐声喝彩,小雪倒了一碗酒,想敬给老阿肯,站起来身体却有些摇晃。 第55章 小雪来西凉(二) urceurl: 看见她这个状态,叶飞知道这是马奶酒后劲上来了,她喝醉了,连忙接过酒来,敬给老阿肯。 老阿肯手放胸前,说声“热哈卖提”,一饮而敬。这些人常年以马奶酒为伴,自然不会轻易喝醉。 叶飞扶着小雪又休息了一会,小雪还是站不起来,也不说话,只是笑。 叶尔健在这里组织活动,叶飞让他找来一辆车,自己带着小雪先回去休息。 回到公寓楼下,叶飞搀着小雪下了车,这一会小雪醉的厉害,全身软绵绵的,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说:小飞哥哥,我实在走不动了,你背我上去。 她没有力气走路,说话的声音却好大,吓了叶飞一大跳,说:“别嚷啊,我的小姑奶奶,三更半夜的吵着别人了。”说完弓下身子背起小雪,小雪就伏在他的背上,只是低声地笑。 “胆小鬼。”背上的小妮子用下巴拱了拱他的脖子,仿佛要拱出一个舒适的小窝。 叶飞紧走几步,冲过一楼大厅,才拐上二楼,迎面却有人醉醺醺地垂着头晃着往下挪,一看就醉的不成样子了,叶飞抬头扫了一眼,有点面熟,但不认识,就侧过身子,想把对方让过去,哪知道这人却认出了他,堵住去路开始打招呼:“叶秘书,好,你这是……这是要回高老庄啊。” 这人敢和他开玩笑,说明一定认识,但叶飞实在想不起来他是哪个单位的了,只好亲热地说:“呵呵,老兄说笑了,这是我妹妹,别误会啊。” “不误会”对方倒也识趣,让开了路,继续下行,叶飞绕过他身边继续向楼上走。 身后传出那人的声音:“亲妹妹,干妹妹,兄弟我懂得。” 听到这话,叶飞的汗直接掉下来了,这家伙到底还是误解了。小雪把脸一直埋在他的脖子里,痴痴地笑,身子一颤一颤的。 马奶酒酒劲一过,气力就会慢慢恢复,他安顿好小雪,才出门,小雪就打开门跑了出来,笑嘻嘻说:“小飞哥哥,我骗你的,我根本没醉。”说着还蹦了一下,果然稳稳当当的。叶飞气的转过身子要揍她,她却伸出舌头做个鬼脸,逃回屋扣紧门,屋里传出一阵放肆地笑声。 “鬼丫头,折腾我半天,真气死我了。” 叶飞气鼓鼓地回了宿舍,玩了这么长时间,真有些累了,倒在床上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不知怎么,他看见了左丽,心爱的女人正躺在床上甜睡,一身米黄色的连衣裙平铺在身体四周,高贵的像皇宫里的公主,这是梦吗?他惊喜着,就看见她的衣袂一角忽然有些蠕动,一条闪着冷光的黑色大蛇,张着血盆大口,缓缓爬向左丽,左丽却仍在酣睡,叶飞惊恐万分,像冲过去,双腿却被钉住了般,怎么也迈不开脚,他张开嘴大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见大蛇扑向左丽,他猛然一挣,急地大叫:左丽,左丽… 猛然惊醒,叶飞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左丽,左丽”,他惊慌四顾,喊了几声,才恍然意识到这是个梦。 门忽然被推开,小雪焦急冲了进来:“小飞哥哥,你怎么了?” 叶飞还未完全走出梦境,一脸的惊恐之色,小雪扑上去拽着他的手,狠劲地摇了几下,叶飞的意识才仿佛回归到头脑中,刚才的梦景实在太真实了,太可怕了,虽然醒了,仍然心有余悸,叶飞双手捂着脸狠狠抹了一下。 “小飞哥哥,你怎么了?”小雪紧张的问道。 “哦,做了一个噩梦,没事了。”身上透凉,原来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这才发现上身仍然光着露在被子外。 叶飞连忙缩进被窝:小雪你怎么来了? “天都亮了啊,我刚好下来找你,刚要敲门就听到你大喊大叫的,一推门就进来了。” 叶飞这才想起来,昨天忘扣门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快8点半了,平时这个时候早起来了,不过幸好今天星期六,不用上班。 “你先回宿舍等我,一会咱们一起到李书记家吃早饭。” 小雪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往外走:“切,起床就起床,像个大姑娘似的,谁看你。” 小雪出去,叶飞长长地吐出一口闷气,刚才的梦境还没有完全散去,左丽她过的好吗?不知怎么,他忽然想起了那次在西京,无意中看到了左丽手臂上的淤青。 “她真是碰伤的吗?”叶飞无端地有些担心。 洗漱完,和小雪一起去李书记家里去吃饭,一路上,小雪跟在他身后慢腾腾地走着,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 “怎么了?有心事小雪?” “不是,就是,那个左丽姐姐是谁?”小雪的心里藏不住事,到底说了出来。 “什么?”叶飞停下脚步转过身去,却见小雪背着双手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看着脚尖,像坐错了什么事似的,“刚才我听到你喊她的名字。” “你听错了。”看到她这个样子,叶飞不禁有些心疼,催着她,“不饿吗?快点走。” 她却有些执拗,锲而不舍地跟在他后面屁颠屁颠地问:“可是我就是听你说了嘛,而且你叫了好几声这个名字。” 他就加快走了几步,仿佛要逃离这个名字,逃脱这种伤害。 “我觉得,”小雪小步跑到叶飞身侧,歪着头看着他,“你一定深爱着她?” “别胡说。”叶飞有些懊恼地看了她一眼。 “小飞哥哥,我一定会帮助你的,我会给那个姐姐讲,我的小飞哥哥是多么的优秀,你看,你写的文章是那么的文采飞扬,写的歌是那么的动听,而且长的那么帅,她知道后一定会爱上你的” 这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原来是替自己在着急,叶飞停下脚步,看着她,小妮子有点害怕地向后缩缩身子,充满小羊被老狼吃掉前那楚楚可怜的画面感,叶飞鼻子有点发酸,怜爱地伸出手,轻轻捏了捏这个小天使的脸蛋:“小妮子,你想多了,那个姐姐已经结婚了。” “啊?”小雪有些发呆,看着叶飞走远的背影,又紧走几步追了上去,“小飞哥哥,你别难过,那一定是她的错,她错过了你这个高大的梧桐树,是她的损失,咱们不怕,还有好多金凤凰要飞过来呢?” “行了,别替你哥张罗了,马上进李书记家了可再别乱说了。” “啊,对对对,“小飞哥哥,你也别给小叔讲我喝马奶酒的事,要不他肯定会骂我一顿。” 叶飞听了,心中一乐:“当然,你小叔知道了不但会骂你,还会骂我呢。” “昨天那是什么破马奶酒,喝完一点力气都没有。” 叶飞领着小妮子进了单元门:“没有力气?装得,折腾小飞哥哥的时候,我看你高兴地都快蹦到房顶上去了,害的我现在还腰酸腿疼呢。” “嘻嘻,别说了,上楼,小叔都等着急了。” 话音刚落,叶飞的手机响了,果然是李书记等着急了。 叶飞没有接,走上二楼,直接按了门铃。 门开了,小雪张开双臂给了李书记一个大大的拥抱,李书记摸摸小雪的脑袋,亲昵地问:我家小雪昨天休息的好吗?没吃凉皮子。 小妮子“哼”了一声:“我倒想吃,你们家叶大秘书盯的那么紧,想吃也吃不上。”走进餐厅,看见桌上摆了一桌大菜,立即食欲大增,“小叔,你真好,做了这么多我爱吃的菜。” 李书记笑了笑:“好长时间没做过饭了,今天忙了一早才做了这几样菜。” 叶飞走进餐厅,见桌子正中摆着一道大盘鸡、四周摆了茄汁蘑菇、酱烧虾和几道其他的小菜,这哪是早餐,分明是一桌大餐。 这一定是李书记摸黑起来做的,他瞅了一眼李书记,他的眼里果然充着血丝,叶飞想,李书记白天没有时间陪伴小雪,只好利用早晨给小雪做上一顿饭,补偿一下。 西凉市经济工作暂时由李书记分管,李书记是个工作狂,而且对待工作极度认真,这一段时间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经济工作方面,这两天虽是休息日,他却要下去调研。叶飞想起最近自己搜集了一些经济方面的材料,都放在李书记的案头,也不知他看了没有? “都去洗手,吃饭。”李书记拿出碗筷,又盛上粥,叶飞帮着端到桌上。 李书记帮小雪夹了个鸡翅:“我家小雪喜欢吃甜的,所以今天的饭以广东菜为主,都有些甜啊,小叶你能吃习惯吗?” 叶飞平时和李书记都在食堂吃饭,没想到李书记还会做饭,而且做的这么好:“没想到您的厨艺水平这么高,今天沾小雪的光了,能吃上您做的饭。” 小雪倒不客气:“当然了,小叔多疼我,我小时候就是吃小叔做的饭长大的,而且因为吃了小叔做的饭才长的这么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又倾貌。” “咳咳…咳咳…”两个大男人被小妮子逗的同时咳了起来,叶飞扯了几片餐巾纸递给李书记,自已擦了擦喷出来的饭渍,“小雪,以后再说这些自恋的话,请先打个招呼…咳咳…。”叶飞取笑道。 “切,你就会打击我。”小雪剜了他一眼,嘴里啃着鸡翅,含糊着说。 “小叶,你这可不对啊,我家小雪说得有错吗?难道小雪不是天下最漂亮的小公主么?”李书记虎着脸批评着叶飞,对小雪完全一幅宠溺的样子。 “我吃饭,不说话,总行了。”叶飞有些哭笑不得,也夹了一块鸡骨头啃起来。 李书记给小雪夹了一尾酱烧虾:“等到毕业后,小雪到小叔身边来工作,到时你又天天可以吃上小叔做的饭了。” “真的,那以后,我就能和你还有小飞哥哥在一起了。”小妮子高兴地说。 “就怕到时我家小雪有了意中人,拦着不让你来呢。” “小叔,我不理你了。”小妮子瞥了李书记一眼,嘴巴却一点没闲着,嚼的津津有味,又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小叔,你都半年没回天京了,什么时候回啊,小姨都快想死你了。” “我给你燕子姨说了,十一回。” 叶飞这才知道李书记的爱人叫燕子。虽然他给李书记当了几个月的秘书,其实对李书记的身世,他知之甚少。他相信西凉没有几个人知道李书记的身份。不过他也明白,有些事情,领导不告诉你,自有他的道理,这些事情还是少打听为妙。 “太好了,到时我和小姨一起去接你,那小飞哥哥也去天京吗?” “呵,只要小雪同意,你小飞哥哥就一起去。” “好啊,好啊,到时候我要带小飞哥哥重游天京政法大学,让我们同学看看我把他们的偶像带回来了。”小雪拿着筷子张牙舞爪地兴奋着。 “偶像,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叶飞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李书记。 李书记呵呵笑道:“大才子、大歌星叶飞是我家小雪的偶像,却是我的秘书,有面子。”直接闹得叶飞一个大红脸。 小雪却不以为意,一幅十足的吃相,不一会她的面前堆起一堆虾皮,鸡骨头,像座小山。 “吃不下了,撑死我了。”小雪揉揉小肚子,神情幸福而满足。 “小雪,看你这么瘦弱,本以为顶多长个桔子胃,没想到这么能吃,可是你的肉都长哪去了啊?”叶飞打趣道。 “切,又不让你养,管那么多,”小雪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外加一对白眼。 “好了,小雪,我这两天有事,没法陪你,你小飞哥哥全程陪伴,,你可不能没大没小地欺负你小飞哥哥啊。” “切,我才不欺负他,他和您越学越像,老气横秋。” 李书记拿着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小手,嗔怪地摇摇头,“你这丫头,说个话没头没尾的,刚才还说他是你们的偶像,现在怎么又老气横秋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小雪摇头晃脑地说。 “你这个小白眼狼,饿的时候可嘴甜着呢,一吃饱就翻脸不认人,去把厨房给我收拾好。” “得令”,小雪嘻嘻一笑,开始利落地去收拾厨房。 叶飞说:“李书记,这两天有没有需要我做的事?小雪休息的时候我可以去加班。” “不用,你的任务就是替我照顾好小雪。”李书记拿了手包:“我先走了,趁着休息日,你自己也好好放松一下,这阵子跟着我也累了。” 小雪见李书记要走,从厨房里走出来,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他。 李书记就揉了揉小妮子的头:“让小飞哥哥陪你好好玩两天,听话,千万别吃凉东西。” 当真是老气横秋,却充满仁爱。 第56章 美是一种心境 urceurl: 吃完饭,和小雪乘班车去蝶泉谷玩。蝶泉谷在叶飞父母家那个方向,他小时候那里还没有修路,从村里翻过几道山梁就到了。小时候的夏天,他与伙伴们去那里游玩过,只是觉得各色的蝴蝶多,泉水多,因为生在这里,长在这里,以为一切都是理所当然,并没有觉得什么新奇,直到近几年这里搞起旅游来了,才发觉原来儿时生长的地方竟是旅游胜地,人间仙境。 客车在一片空旷的场地上停下,二三十个游客陆续下车,这个时节天气渐冷,游客已然不多,少了人类的嘈杂,恢复了山的沉静。深山中的气温更低,远处的山尖上隐约可见白雪,附近山谷中的夏绿也要褪尽,六七月份蝴蝶上下翻飞的盛况也已不再,偶尔一两只伴随着枯黄的树叶飘过,显得是那么的落寞。这样的景象容易使人徒增伤感,这里他带左丽来过。 “小飞哥哥,你快看,那还有花朵,树叶都枯黄的季节里它还在盛开,好强大啊!”小妮子指着枯叶丛中的一抹紫色的小花,满脸都是兴奋,她总是一路走,一路问,一路新奇,一路赞叹,一路快乐,没有受到这萧杀季节的半点影响。 小雪,你不就是这朵小花么?在萧杀的秋季中顽强地绽放着。容不得他多想,小雪又在喊叫着:“小飞哥哥,你快看,那有蝴蝶,黄色的白色的还有花的好几只蝴蝶,它们在飞,好漂亮啊。” 一旁的某个游客有些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六七月份这里的蝴蝶多得像厕所里的苍蝇。”同样的美景,有的人说出来却是那么的恶心。 “小飞哥哥,好大一只蚯蚓。”小妮子指着潮湿的地面。 一只蚯蚓不知怎么被翻到地面上,正在这种低温的环境中,僵硬的蠕动着。 小雪用树枝将它旁边的土松了松,眼神中充满怜悯,引着蚯蚓一点一点地钻进土中,她才安心下来:“哈哈,真有趣。” 转过山的一角,几眼泉水缓缓的从石缝中流出。叶飞当起了她的向导:“那是奶泉,你看流出来的泉水是不是有些奶白色?那是因为水中含有一种白色的矿物质。” “哇,好神奇!” “那是甘泉,水里有一种淡淡的甜味,这里的人们都喝这个水,这是真正的矿泉水。” “哇,好神奇!” “那是龙泉,你细听泉眼中有一种声音,像不像龙的叫声?” “哇,好神奇!啊,等等,你听过龙叫的声音?” “好,我记错了,那叫虎泉。” “大骗子,”她握住粉拳捶了叶飞一下,叶飞捉住她的小手,拉着她往泉水远处走了几步:“我们离远些,它旁边还有一眼热泉,水温能达到50度,它每过5分钟要喷发一次,咱们离远一些,别烫着。” “大家都让开,小心烫着。”小雪好心地提醒跟前的几个游客,让他们也站远些。 果然,过了一会,热泉像老牛一般,喘了一口粗气,接着喷发起来,有两米多高,而且水量很大,溪水瞬间变大,伴着热气奔涌而去。 “哇,好神奇!你看,你看,”小雪抱着叶飞的胳膊使劲的蹦跳。热泉渐渐变小,小雪小心翼翼地走到溪边伸手探了探水温:“好热。” 涌出的热泉顺流而下,转过一个山弯,汇入一片水洼之中,水面上泛起一层白雾,隐约露出几个泡澡人的身影,宛如仙境。 “这个泉水很神奇的,每年六七月份,有许多人都在这里泡澡,据说对风湿关节炎很有疗效,走,我们也去泡一泡。”叶飞拉着小雪走到跟前的售票窗口前。 温泉由前哨乡政府和市草原站共同负责。三四个工作人员个个脸色冰冷,有如面瘫:“这么冷的天洗什么洗,明年再来。”一句话足以噎死人。 叶飞当然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近几年,市里虽然开始搞旅游,但旅游经营管理和收入全由市里统一负责,没有经济效益的刺激,这些人员常年囚禁于此,等于流放,自然没有好脸色。 “怎么这么说话,”小雪有些生气,低声的嘟囔着。 叶飞拍了拍小雪的肩膀,让她别生气,他走进售票室,向着其中一位身宽体胖、貌似领导干部说:“你好,我是市委李军副书记的秘书小叶,能不能行个方便,卖我两张票。” 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面瘫的症状瞬间康复:“欢迎领导前来视察指导工作,我是市草原站的副站长周立仁,这是乡里的小汪、这是小古、这是小白,您来怎么也不事先打个招呼,我们也好准备准备啊…周站长忙不迭地开始介绍起来。 叶飞不由得心中苦笑,不就是买两张票吗,哪来这么大的动静:“周站长,我就是带朋友来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明白,”周站长看看叶飞窗外站着的小雪,向她充满欠意的笑了笑,后者给了他一个温暖的笑容,周站长的热情立即又提升了好多,说话声如上紧了发条般的闹钟,叮铛吵个不停:“您的女朋友?噢,不好意思,误会了,不进来坐会?好的,小白去给那位姑娘端杯热水。都是自己人,泳池你们随便进,要不要我把其他的人先轰走?好好,不轰不轰,不过这个门票无论如何不能收,小陈,按两个领导的身材拿两套泳衣来,不收钱不行?好的,领导真是严于律已啊,小陈就按成本价收,一套5元,两套10元,叶秘书这样总行了。” 叶飞知道再和他罗嗦下去,今天就别想泡温泉了,只得谢过他,拉着小雪就走。 权力在这种运行机制下,的确比钱更好使,只可惜大多数人享受不到。已到新世纪初,西凉的旅游业还是如此落后,他一定要找适当的机会向李书记建议一下。 换了泳衣,气温已然清冷,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赶紧走进水中。泉水汇进这里已经不烫,暖暖温热的润着身体,十分惬意、舒服。 水面上雾气沼沼,一切景物皆有一种朦胧的美。 好美,好美。 “小飞哥哥,那是什么树?”,不远处,几株古柳,在雾气中盘根交错着,仿佛湖边饮水的虬龙。 “那是河谷红柳,十分坚硬,小时候我们就爱捡这种木材烧饭,真是像煤一样经烧。” “这么神奇。”小雪的眼中处处都是神奇:“小飞哥哥,那是什么?” “哪个?” “那个!” 水面上,雾气中,露出一只白嫩嫩的小脚丫。 “可能是只猪蹄。” “讨厌!你家的猪蹄那么白。”她用脚扑腾起一阵水花,嫩白的腿不时浮出水面,空气撒下一片天使般的笑声。 和小雪在一起,叶飞才发现,蝶泉谷原来有这么美。 他陡然发现,美其实是一种感悟,一种心境。 许多人,只知背负,不懂放下,只能看到前进道路上的奋斗目标,却看不到道路两边盛开的鲜花,看不到湛蓝的天空,这种人的心已被使命折磨的苍老,这种人纵使走遍全世界,陪伴他的也只有那颗苍老的心。其实他叶飞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是喜是悲?是对是错? 人生应该是五彩斑斓的,如果只余奋斗目标,即使成功,丰收的果实也是干瘪的。 只有小雪,这个心无所持的天使,才可以从一片白云中听到雷声,从一朵鲜花里读懂四季,从蝴蝶翩翩起舞中发现生命的美艳,从秋虫缓慢的爬行中读出怜悯的眼神。 泉水中含有天然的硫磺,泡过澡后,全身清爽,身上的皮肤如缎绸般丝滑。 “好舒服啊,你看我的头发好滑,像用过洗发水一样。”小妮子甩着刚刚干透的头发说。 “这里洗完澡就是舒服,苍蝇飞上去打滑,蚊子落下去劈叉。”不远处,某个熟悉的声音又在不远处发表感慨,他是和苍蝇蚊子干上了。 “小飞哥哥,我猜那一定是许愿的地方。”小雪没理那位“苍蝇”,却指着不远处。 不远处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焦石,焦石下方四周飘着无数彩色的布条,有的已经被岁月冲刷的发白。 这是本地少数民族许愿的地方,许愿的人们围着巨石走上一圈,在心里默默说出自己的心愿,然后在石头附近系上布条,完成一次许愿。 他虔诚地望着巨石,然后围绕着巨石默诵: 左丽,祝你幸福,一生珍重! 小雪,谢谢你,是你为我洗净心中铅华,涤荡本心,愿你永远做个天使,给身边的人带来更多快乐! 走完几圈,系上布条,人生第一次如此虔诚为他人祝福,而且是两个女孩。 “这是给爷爷许的愿…”小雪口中念念有词,走完一圈,系上一个彩色布条,完成一次许愿。 “这是给小叔许的愿…” “ 这是小姨的 …” “这是给小飞哥哥的…” …… …… 小雪一连地转了十圈,系完身上带的所有彩色布条,虔诚地许了十个愿,刚刚洗完澡的小脸红扑扑的,额角上密密细细地起了一层薄汗。 “唉,身上的布条用完了,我还没为好多好多人许愿呢?”小雪还有些不甘心。 叶飞刚才从周站长那里要了一把彩条,自已只留了两条,其余都给了小雪,他拿出最后一个彩条,递给她:“这个彩条,你可以打包许愿,来个共同祝福不就行了?” “这样也行,你真聪明。”小丫头又挥汗如雨地围着巨石转圈去了。 “切,幼稚,都是骗人的。”那个不和谐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叶飞转过脸,那人抬头看着巨石,眼神空洞,脸上显出一幅无神论的鄙视。 叶飞从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人如果连一个小小的祈福都容纳不下,这是多么可悲。 “我许完愿了。”小妮子蹦蹦跳跳地走了回来,一脸的轻松。 “许的什么?” “说了就不灵了,不能说。”她白了他一眼。 “滴—滴—”最后一趟班车开始鸣笛催人上车。 周站长也赶了过来,本想让叶飞留宿一晚,明天再回,又想让专车送他一趟,叶飞执意不肯,相互留下电话,谢过,别过。 班车缓缓启程,小雪问:“小飞哥哥,你们家不是离这里不远么,咱们回去看看。” “算了,以后再回。”叶飞本也想回,可是带个大姑娘回去,父母一准误会,肯定会审问。 “小飞哥哥,带我去看看嘛,求你了。”小妮子坐在他身边,用头在他的胸前拱着,淡淡的发香飘入他的鼻中,一时弄的叶飞竟然有些心猿意马,“好了,别闹,你坐好,我们回去行不行?” 客车行驶到一个岔路口,叶飞带着小雪下了车。 满车的男人们都羡慕的要死:“这小伙子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小媳妇。” 第57章 天使之痛 urceurl: 叶飞只觉得耳朵根发热:“小雪,我们这里的人就这样,你可别介意啊。” “呵,小飞哥哥,领着我回家有面子,你说捡到我这么漂亮的小媳妇,到哪说理去?” 叶飞节操顿时碎了一地:“你这小妮子,怎么一点不害臊?” 小雪却不管,顺着一路疯跑:“啊,太好了,我们回家了!”兴奋地像失散多年的孩子找到了家。 下车地点距离他家还有一段距离,还好两人步行不久又搭上一辆回村的车顺顺利利到家了。领着小雪迈进自家院门,院子里,地上铺着一堆辣椒,母亲正坐在小凳子上,用线绳把辣椒一串串的串起来晾晒,门前已挂了许多串,红彤彤的煞是好看。 “妈,我回来了。”叶飞喊了一声。 叶母抬头,就见儿子带着一个俊俏的姑娘走了进来,缓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唉呀,飞儿,这是带谁回来了?让我好好看看。”她忙着要起身,却一下又跌回到凳子上。 “妈,你这是怎么了?”叶飞和小雪赶紧过去扶住她。 “起的有些猛了,眼睛就黑,没事,没事。”叶母缓了缓,眼睛落在小雪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好俊的姑娘啊,真俊。”这眼神,分明就是审视儿媳妇的眼神。 “妈,这是小雪,我们领导的…” “干妈好,我是小飞哥哥的干妹妹。”小雪倒是大大方方。 叶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小雪,这闺女,怎么长得跟年画里的人一样,这么俊俏。” “谢谢干妈。” “雪儿多大了?” “十九岁。” “在哪上班?” “在天京政法大学上学,就是小飞哥哥上的那所大学。” 小雪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九月份就上大二了。” “妈,您这是要破案啊,有完没完?小雪是我的小学妹,到西凉来玩,路过咱家,顺路来看看,仅此而已。”叶飞拦住母亲的话头,歉意地看了一眼小雪。 小雪却剜了他一眼:“干妈别理他,我乐意听您说,您问?我知道的全都给您讲。” “就是,飞儿和他爸一个臭脾气,属狗熊的,不知好歹,哪有我们雪儿懂事。”叶母嗔怪地看了叶飞一眼,亲昵地搂过小雪。” 这一老一少真是有缘,见面就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小雪给您什么好处了,这才刚来,你就和她站在一条战线上来了。”叶飞有些不服气。 母亲没理他,搂着小雪说:“我说呢,这两天喜鹊怎么老在屋檐上叫,原来这是老天爷要给我添个闺女啊。” “妈,从我记事起,好像您和爸从来都没抱过我。”看着母亲对小雪的亲热劲,叶飞脸上讪讪的,心里竟涌起一种莫名的嫉妒,仿佛母亲被小雪抢走了似的。 “干妈,我干爸呢?” “在地里忙活呢,飞儿,赶紧去东头那块地里喊你爸,家里来稀客了,让他快点回来。” “是的,干娘,我去告诉爸一声,你们多年失散的女儿找回来了。”叶飞赖兮兮地回了一句,没等母亲说话就出了门。 本来还有点担心小雪不适应,没想到这小妮子根本就是个自来熟,一口一个干妈,走出好远,院内还传出母亲的笑声。 叶飞家住在山脚下,这里纬度高,海拔高,农作物生长季节短,村里的土地只能种些小麦、土豆、大白菜等短季节作物。 自从进了市委办,虽然离家近了一些,但由于忙,他回家的次数反而更少了。 走到半路,远远望见父亲正赶着牛车往回走,父亲个子矮小,远处看,整个人佝偻着背团在牛车上,随着牛车的缓缓行动,父亲的一头苍发越来越清晰、明显。 父亲老了。 以前见到父亲总有点怵,和他在一起,老想躲在一边,不愿交流。直到那次,父亲逼着他跪在面前,立下誓言,他仿佛忽然明白了父亲,明白了他的倔强,明白了父亲的这种铮铮傲骨。 这个佝偻但倔强的老头,除了铮铮傲骨,一无所有,但已足够。 牛车渐渐行近跟前,叶飞忽然感觉胸口有些发闷:“爸,我回来了。”他快步走了过去。 “回来了,飞儿,坐车。”父亲不善于和他沟通,难得地露出笑脸,停下车。 车上,一袋一袋的土豆高高地摞起来,每袋足有五六十公斤,也不知父亲是怎么装上去的。叶飞爬上车,坐稳,父亲却跳下车来,牵着老牛走。 叶飞明白,他是想让儿子坐车,又担心老牛受累,于是委曲自己。 “爸,”他的嗓音有些喑哑,“家里这阵忙,您看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叶飞坐在车上,心里有些酸楚,眼圈热热地。 “以前不也是这样吗?从没指望过你。”父亲跟着老牛走,头也没回地说。 一句话足以噎死十头老牛。 于是叶飞闭了嘴。 心中的的酸楚立即退潮。 眼中的潮湿立即干涸。 感慨撤退,愤懑占据了心的巢穴:“这个老爷子,真不会聊天,就不能说上一句暖心窝子的话么?” “我和你妈能忙过来,你工作一定要认真,千万别做缺德事。”不善言辞的父亲继续履行着不善言辞的本色。 “哪能,您嘱咐过的,我都记着呢。”叶飞回答道。 父亲于是不再说话。 期望很丰满,现实很骨干,刚才有那么多的话要对父亲说,现在搜肠刮肚再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 前进的牛车咯吱咯吱作响,父亲偶尔哟喝一声,扬起鞭子“啪啪”抽打在老牛身上。 “爸,今天回家,我还带了一个人,是我们领导老师的孩子,也是我天京政法大学的学妹,今天去温泉那里玩,顺路来咱家看看。”望着不远处的家,叶飞总算找到了话题,也免得父亲见到小雪,又生出什么误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那可不好应对,索性先讲清楚。 老牛拉着车自觉地绕过房前,直奔后院,父亲却没有应答他的话,依然沉默着,沉默的让叶飞有些忐忑,偷偷扫了一眼父亲,古铜色的脸庞,一如平时没有表情,看不出是喜是悲。 牛车停下,老牛解套,自觉寻到舒适的地方卧倒下来,尾巴欢实地扫着,左右翻摆,一天的劳作到此结束。 忽然,前院内隐约传出母亲和小雪的哭声。叶飞疑惑地看了一眼父亲,后者却是一幅宠辱不惊的神态,开始卸车。 “爸,我先去看看,一会帮您卸车。”叶飞拔腿就跑,直接翻墙而过,进了前院。 前院内,母亲正搂着小雪,抱头痛哭。 “哎哎,你们娘俩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哭起来了?”叶飞跑到娘俩跟前,看见两人完好无损,放下心来,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人,这肯定是说到什么伤心事了。 叶母抹了一把眼泪:“我苦命的孩子,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什么事,干妈给你做主,干妈疼你。” “干妈。”小雪趴在干妈的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哎哎,二位,能不能先暂停,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我还要给爸卸车去呢?”叶飞无奈地看着娘俩。 “没良心的东西,卸你的车去,小雪,飞儿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干妈,干妈帮你收拾他。” “嗯,还是干妈疼我,听到没?你!”小雪揉着眼睛破涕一笑。 这娘俩,一哭一笑的,到底演的是哪一出。 “我明白了,小雪真是您亲生的,我是您老人家捡来的,你们接着哭,我去帮干爸卸车去了。”叶飞说完又翻墙而过。 身后传来母亲的急呼:“从门上走,小心摔着。” “咕咚!哎呀!” “飞儿!” “小飞哥哥!” “骗你们呢,哈哈。” 身后传来娘俩的笑骂声。 “你妈怎么了?”父亲面无表情的问。 “不知道,可能和小雪聊到什么了。”叶飞也是满心疑惑。 “你妈就那样,总是一惊一乍的。”父亲说着,脸上却露出难得的笑容,“飞儿,你也不小了,该成家了,别让你妈跟着操心。”父亲忽然转了话题,却是从未触及到的,口气硬邦邦的。 “啊?噢,嗯。”叶飞的头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于是认真地回复着父亲:“不过这和小雪没关系,您千万别误会。”叶飞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个想法必须杜绝。 父亲于是又开始沉默。一切收拾停当,他陪着父亲进了屋内,父亲看见小雪,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干爸好,我是小雪。” 父亲听她叫干爸,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笑起来。 母亲拉了他一把,嗔怪道:你这个老头子,雪儿叫你呢,怎么高兴傻了啊。” “啊,是雪儿啊,雪儿好。”父亲应了一声,倚着桌边的椅子慢慢坐下来。 “飞儿和你爸陪着雪儿聊天,我去做饭。”厨房是外面一个独立的小屋,母亲轻快地走了出去。 小雪给叶父倒了一碗热水:“干爸,您喝水,小飞哥哥你去给干妈帮忙去。” 这小妮子刚来到家就开始支使他,叶飞走出屋门,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雪儿,干爸不渴,好孩子,你坐着休息会。”声音竟然出奇的和蔼。 来到厨房,母亲正在使劲地揉面,叶飞坐在火炉旁,添了一把柴,悄悄地问母亲:“妈,你刚才跟小雪说什么了?让她哭成那样。” “这孩子,真是命苦,9岁那年,父母因为车祸都去世了,她一直跟着父母的老师过,这么小就没有爹娘。”母亲说到这里又开始抹眼泪。 “啊!”叶飞也是猛然一惊,脑海中有关小雪的记忆一点一点串联起来。 原来江老师和她父母一同出车祸的。她开口闭口总提到爷爷和李书记一家,原来,9岁就已父母双亡。江老师和李书记自然成了她的全部。 耳边仿佛又想起小雪调皮的声音:小时候我是吃着小叔做的饭长大的,而且因为吃了小叔做的饭我才长的这么闭月羞花,倾城倾国又倾貌。”那时只知道是小妮子在撒娇,只感觉到她的可爱天真,却哪能体会到那深藏在心底的忧伤。 怪不得她在许愿的时候为这么多身边的亲人许愿,却唯独没能为父母亲许愿,原来父母一直在天堂护佑着她。 小雪的双亲,愿你们在天堂护佑着她,让她幸福。 眼角趟下泪水,他擦拭了一把,往炉内又扔了一把柴,“柴禾太潮了,烟大的呛人。”怕母亲看穿他的心思,叶飞掩饰着。 母亲却没这些想法,痛痛快快地用袖口抹干眼泪:“飞儿,这孩子多好,妈看得出来她对你也上心,你可得抓紧了,千万不能再伤她的心。” “妈,您说什么呢,小雪是李书记老师的孩子,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 “十九了,我那么大时都和你爸结婚了,再说了领导老师的孩子就不成家了?” “那您那个时代还有订娃娃亲的呢?” 我说你这孩子怎么没心没肺地,跟你爸一个样。”母亲用手指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叶飞无耐地站起身来,他实在不想提这些事情:“妈,您这是哪和哪啊,我还是去看看我爸去,别给小雪上什么政治课。” 从厨房走了出来,叶飞的心仍然十分沉重,小雪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的身世,真没想到小雪这么苦。 父亲的笑声从客厅里传出,他可是一向不苟言笑的,小雪仿佛具有一种天生的魔力,她总能用快乐感染别人,她是一个天使。 天使一般的小雪,天使般的纯洁,天使般的善良,有谁知道天使也有痛的时候,只是天使的痛总是埋在心里,独自承受。 推门进屋,吓了一跳,父亲正端坐在椅子上,小雪站在他的身后为他揉着肩背。叶飞进来,父亲反而有些不自然,想要站起身,却被小雪按着坐了下去:“干爸,您别乱动,还早着呢。”老爷子如温顺的老牛一般又沉静下来,服服帖帖的。 “小飞哥哥,你过来,我教你按摩,这一套手法总共有六式,我在家里常常给爷爷按摩,对身体放松很有作用,以后你有时间常回来给我干爸按按,听到没?” 这小妮子,招式真多,三下五除二就把老爷子降的服服帖帖的,也太厉害了。他走到跟前,小雪却看着他的脸笑:“小飞哥哥,额头上怎么了?白白的一块。” “你妈用一阳指戳的。”叶飞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然后学着她用手掌抵着父亲的后背,自下向上缓缓地推。 温暖的手指在他的额头上抚过,小雪的手指上多了一抹白:“肯定是你又惹干妈生气了。” “本身不生气,你一回来,她怎么看我都碍眼,你也低调点,别总是那么乖,要不我真没法活了?” “这也能赖上我?”小雪撇了撇嘴角,送给他一对卫生球眼,开始耐心地向他传授起小雪六式按摩大法。 父亲的后背有些驼了,多少年来,父亲一直为生存而战,为一家五口吃饱穿暖而战,岁月流淌在父亲的操劳之中,稀释了亲近,增添了生疏。 手掌之下,父亲的后背是那样的僵硬而陌生,陌生的使他徒增愧疚。 这一刻,他学的无比认真,只为那原本应熟悉的后背。 第58章 心头有座坟 urceurl: 手机响起,接通,何保国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叶大秘书,听说你带着女朋友去泡温泉了?” “情报工作太到位了,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叶飞看了一眼小雪,真担心她听到电话的内容,引起误会,就答非所问的回答着,走出屋门,躲得远远的。 “这个乡天上飞的是我的鸟雀,地上奔跑的是我的牛羊,每个山头都是我们的哨所,每棵树下都有我们的哨兵,你小子岂敢轻易踏进我的地盘?”电话中传出何保国得意的腔调。 不用猜,就是用脚指头也能想明白,肯定是温泉管理处的那几个干部向他通风报信,叶飞面露鄙夷地笑容:“我怎么听说你们这些乡领导是村村都有丈母娘,夜夜都在做新郎,今天准备到哪个村去翻牌啊。” “咳…咳…”何保国猛咳几声,“果然是秘书,嘴巴就是厉害,你没回市里,带女朋友去拜见父母了?” “瞎说什么,那就是我的一个学妹,来西凉玩玩,今晚在我家借宿。”透过窗户,叶飞瞅了瞅屋内,小雪一边给父亲捶着背,一边正抬头地望着他。 目光相遇,小雪给他一个甜甜的微笑,笑得他的心里有些发虚,感觉背后议论她都像在犯罪。 “不是女朋友?难道寡人的情报信息有误,你等着,我马上就到,20分钟后出来迎驾。” 饭菜端上桌,一家人还未落座,只听摩托车声音轰鸣而至,何保国身着迷彩装闯了进来。 不用说,这身扮相一定是又走村入户去了,说实话,何保国虽然出身富贵,却很实干、亲民。叶飞走过去,本想与他握手,何保国却直接忽视,目光越过叶飞在屋内逡巡,迅速定格在小雪脸上,两眼放光地问:“伙计,我说这位就是…你的学妹。” “对,这就是我那美貌与智慧并重、才华与善良并存,千年难遇,万年难觅的漂亮的美丽的可爱的学妹,小雪。” “讨厌,你才是千年难遇,万年难觅的老妖怪。”小雪伸手打了叶飞一下,又抱住他的手臂,脸上写着满满的欢喜。 “何保国,我的初中、高中同学兼死党,前哨乡的党委副书记,西凉最年轻的领导干部。” “你好。” “你好。” 见何保国人贩子似的盯着小雪看,叶飞毫不客气地踹了他一脚:“过来吃饭,狼一样的目光,别把小雪吓着。” 目光移到桌面,何保国忽然像狗一样的扑到桌前:“天啊,这一大桌子好吃的饭菜,比过年都丰盛,阿姨对您未来的儿媳妇,”被叶飞狠狠地拍了一掌,“哎哟,rry,口误,阿姨对你儿子的学妹就是好啊。”这家伙疼的呲牙咧嘴,犹在八卦地笑,哪有半点副书记的形象。 叶母听到他这动听的口误,早已喜的合不拢嘴:“这些是给我干女儿雪儿专门做的。” “小何书记,坐,一起吃。”叶父破天荒地对他也热情起来。 何保国本已蹭到桌边坐了下来,见叶父这么客气,又有些忐忑不安地站了起来:“老爷子,您还是一如既往地严肃点好,您一客气,我还真不敢坐,总觉得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叶飞笑骂道:“你不犯贱行么?快坐下吃饭。” 何保国汉奸似的点头哈腰坐了下来:“习惯了,听老爷子教导,如醍醐灌顶,内心深感踏实。”接着又贼头贼脑地扫了小雪一眼,一脸坏笑,歪着头低声对叶飞说,“你小子是三年不开荤,开荤吃三年啊,佩服,厉害。” “老兄,行行好,吃饭。”叶飞有些无耐地说。 何保国哪里理他,说:“小雪,你可要把这位学兄看紧了,抓住了,这家伙太厉害了,从小就品学兼优,自出生以后就是我们西凉少女的杀手,男人的公敌,这家伙闲时沾花惹草,忙时招蜂引蝶,无恶不做,小雪你就当是做做善事,抓紧时间把他撬走,千万别再把他放出来祸害广大良家妇女了,就算是为我们西凉单身男狗们除害。” “我说你这倒底是捧我呢还是损我呢。”叶飞一脸无耐。 “这都听不出来,当然是损你呢,这智商真不合适留在西凉。” 看着他俩逗嘴,小雪只是笑,不说话。 吃饭的时候,叶母不停地给小雪夹菜。 “干妈,您别再给我夹了,我的肚子都快撑破了。”小雪倒是一点不见外,不过耍起小性子来也是那么招人疼爱。 “是啊,你别把孩子撑着。”叶父埋怨道。 “唉,唉,我也是客人,怎么没有一点存在感呢?阿姨,您能也分我一筷子吗?”何保国腆着脸道。 “切,我还是她儿子呢,不也没捞着一丁点特殊。”叶飞也掺和进来埋怨着。 “想吃就自己夹,你们都是沾了雪儿的光。” 小雪得意的笑着:“干妈最疼我。是,干爸。” 叶父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 “这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何保国用手遮着脸,低声说,“我才发现老爷子会笑,虽然笑容这么惨烈。” 一晚上何保国半损半捧地开着叶飞的玩笑,调和着氛围,想要撮合两位。 虽然用错了力量,不过这样的朋友够意思。 记忆里这样的氛围,家中从未有过,这是小雪带来的,也许她并未意识到。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天色渐晚,何保国还要赶回乡里。 “你们果然没有在一起,不过那个小雪对你挺上心的。” 刚才还有如嬉皮士的他,恢复了往日沉稳的模样,他走到摩托车跟前,打开后背箱,拿出头盔带上,又翻出一份打印材料,交给叶飞。 “切,就一学妹,小毛孩子一个,什么也不懂。”叶飞笑着解释,接过他手中的材料,“这是什么?” “心中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你那点心思,谁不知道?”何保国答非所问的说,顿了一下,又沉声说,“兄弟,有些话不好听,却很实际,左丽已经结婚,你就别再惦记了。” 这家伙的眼睛真毒,一眼就能把他看穿。 一直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爱情,其实错了,时间有时是在储藏疼痛,一旦被戳中,那种痛就会撕心裂肺地溢出,生痛生痛的。 “小雪这么好的姑娘你要错过了,我保证你会后悔。”他拍了拍叶飞的肩膀,“已经后悔一次,就别再后悔第二次。” 叶飞无力反驳,于是沉默。在这样的朋友面前,无需掩饰,也不想再掩饰。 “行了,不说这些了,我今天来另有其事,前哨乡经济工作由我分管,我有些想法,就是你手中的那份材料,你先帮我把把关,然后再报给李书记。” 手中厚厚的一摞, 看来他真是下了功夫。这家伙太有敏锐性了,这几天李书记正在调研西凉的经济工作。 不过叶飞这一阵却心乱如麻,无心讨论具体细节,只说:“好,回去我先看看。” “我走了。”何保国当然明白他的心情,并不啰嗦,一张厚实的大手狠狠地拍在他的肩上,拍的他生疼,分担了他心里的痛,“感情面前别再钻牛角尖,给自己一个机会。” 摩托车伴着灯光渐行渐远,绝尘而去,一如他的相思,绝望而不可逆。 “左丽,为什么,无法把你忘记?”心忽然好累,身体摇晃,像大海中迷航的渔夫,找不到岸边停靠,绝望的放弃挣扎。 身后,一双手臂温柔的环住他的腰,柔柔的,像一根春藤:“小飞哥哥,别难过了,好吗?”不知什么时候小雪已站在他的身后。 “好,”他把她拉到身侧,牵住她的小手,“小雪,陪我走走好吗?” 小手顺从地躺在他的手心里,被他拉着缓缓地走。 夜晚的山村,渐渐恢复宁静,偶尔传出几声牛喯狗吠,更显出山村的安详。 她开始说起自己的故事:“爸爸妈妈是爷爷的学生,爷爷一辈子献身教育事业,没有结婚,所以把爸爸妈妈当成了自己的孩子,9岁那年,江爷爷、爸爸妈妈和我一起出去玩,结果出了车祸…那一刻,爸爸护住了爷爷,妈妈护住了我,我俩活下来了,他俩都不在了,那时我的天塌下来了,我感觉从天上掉进了地狱,我以为到了世界末日,9岁的我完全的无助、绝望,甚至想到了死。” 说到这里,她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心的伤还在痛。 “我都明白,你干妈跟我说了。”他明白,这种伤,不能碰,一碰就痛。他不忍心让她继续说下去,小雪却反握住他的手,抓得紧紧的:“从那时起,爷爷收养了我,他说,我俩的命是爸爸妈妈给的,我们活着不仅仅是为着自己,更是为了爸爸妈妈,爷爷就这样每天陪着我,开导我,把爸爸妈妈不能给我的爱全都补给了我,还有小叔、小姨,他们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爱着我、宠着我,慢慢地,我走出了失去双亲的阴影,重新站在了阳光之下。” “小飞哥哥,失去了双亲,我是不幸的,但是遇到爷爷,小叔、小姨还有好多好多爱我的人,我又是那么的幸运。所以,我现在感觉很幸福。” 小雪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叶飞,晈白的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是那么的圣洁:“小飞哥哥,你的过去我不懂,我就想告诉你,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克服不了的痛,何保国说你心中有座坟,埋着未亡人,我想说勇敢点,平了这座坟,迈过去,向前看,好吗。” 叶飞恍然明白,原来她是用自己的痛,为他疗伤。 她的心思如此细腻,对他的事她从不打听,让他留住心底最后的尊严和秘密,其实她早已洞悉他的内心。 以为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其实,她都懂,一直都懂。 以为她外表柔弱,内心无助,其实她有颗强大而坚强的心。 善良的小雪,你真是一个天使。 “谢谢你,小雪。”他的声音有些喑哑,不能不为她而感动。 她抬头甜甜的一笑,不再出声,拉着他缓缓地走,手心里的温暖透过手臂,一直传到他的心中。 天空,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斜挂当空。月残了还能再圆,也许心伤了还能愈痊,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他走到一块大石旁坐下了来,小雪站在他身后,两手扶着他的肩膀,下巴轻轻地枕上他的头顶。 “我与左丽从来没有正式谈过恋爱,”他试着讲述自己的爱情,这是第一次面向别人敞开心扉。 “初中、高中、大学时代,我俩一直都在一起,她说我就是她的影子,是她的跟屁虫。她喜欢叫我呆子,喜欢支使我做这做那,而我乐于享受其中。每当我忍不住要向她表白时,她总有这样那样的借口不让我说出口,我以为她只是把我当亲人一样看待,而并不是爱人,所以我就一直悄悄地爱着她却不未向她表白,我们天天在一起,一直到大学毕业,后来…后来, 她结婚了。”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漆黑的夜,思绪漂向远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 校园里,左丽命令叶飞坐在路边的长条椅上,手指在他的背后上下丈量,痒痒的,他就扭着身子躲闪。 她霸道地让他坐好:“我准备给你织件毛衣,练练手艺,万一哪天我要有男朋友了,织出来的毛衣拿不出手怎么办?这件就便宜你这头猪了。” 叶飞心中莫名一痛,终于鼓起勇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我们很多同学都说,你喜欢我,你看怎么办?” 身后传出她不屑的声音。“切,是说你喜欢我,走自己的路,让说闲话的人去死。” “反正,你也没人要,不如我们就凑合成一对。”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半真半假地说出心里话。 “凑合?”左丽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你真以为我没人要,我打死你这个呆子。”她开始追着他打,然后笑成一团,笑了许久,直到笑出眼泪。 “别,别这样啊,我就是给你开个玩笑,怎么哭了呢。”叶飞有点气馁,也有点担心。 “胡说,谁哭了,我是感觉到你可笑,” 左丽擦干眼泪,声音之中忽然透出高傲,“你觉得我们合适吗?如果你觉得合适,我们可以试试。” 试试?她是在向他施舍爱情么? 他的爱情不需要施舍,即使他再爱她也绝不要。叶飞内心十分沮丧,腿在抖,心在跳,脸上却依然笑着,心中早已编好的理由流畅地背了出来:“我们班有几个想追你的男同学和我打赌,说你喜欢我,我说咱俩太熟悉了,只能做个好哥们,他们不信,非要我说出来,看看你的反映,果然如此,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这个呆子,竟敢把我当成你的赌博工具,再不治治你,哪天非被你卖了不可。”左丽很生气,摁住他一顿狂揍。 毛衣最终没有织好,后来,她送了他一条围脖,很长,很长。 …… “她不爱你么?”小雪不解的问,打破了叶飞的回忆。 “她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也一直这么想,她并不爱我,只是把我当成最好的朋友。而且我是农村孩子,一直都很自卑,我觉得她的选择是对的。”叶飞双手交织,骨节相互用力挤压,痛的让人清醒,“直到她结婚后,直到不久前,我才得知,她父亲被上司抓住把柄,有牢狱之灾,而那位上司的儿子从小就喜欢她,她虽然爱我,却从不敢表露出来,去年她被迫嫁给了那个人的儿子,换取了他父亲的平安。” “就是这样,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动听的爱情故事。”叶飞苦笑。 脸上落下清凉的液体,是小雪的泪珠,他感觉到了她心中的那片爱的海洋:“小飞哥哥,她一定很爱你,像你爱她一样的爱你。你俩虽然相爱,却不能在一起,这几年,你们过得都很苦。” “习惯了,”叶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大声说道:“正如你所说,从现在起,我要平了这座坟,忘了未亡人 ,向前看!”说完,他随手将手中的一粒石子用力扔了出去。 石子落下,传出一阵悲哀的狗鸣声,叶飞拉起小雪,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任风声恣意地从耳边刮过,将悲伤远远抛在身后。 第59章 有缘无份 urceurl: 第二天又陪小雪玩了整整一天,两天时间一晃而过,小雪走了,带走了轻松与欢乐,叶飞的心里一时竟有些空荡荡的。 幸好还有许多工作要干。很大程度上,工作不但是生存的手段,更是精神的依赖,那么多人退休前精神矍铄,退休后老迈龙钟。 与野牛公司的谈判,进展出奇的顺利,野牛公司老总桂春声亲自出马拜见李书记,全盘接受西凉市委、市政府提出的合同修改意见,而且主动提出了更多优惠条件:一是西凉市占股份51,野牛公司占股份49。二是从今年起,每年初野牛公司投放鱼苗不少于1亿尾;三是对捕捞的规格进行了限定,且两年内不生产,不捕捞,保证渔业资源的可持续利用;四是在东方红渔场建立一个大型渔产品深加工基地,吸纳本地渔业工人;五是今后本地户口渔民的社会保险由野牛公司负担。 作为回报,市里也提供了应有的支持:一是向国家申报格里湖水坝维修项目,切出一块资金用于野牛公司职工宿舍楼的修建。二是申报湿地保护项目,改善格里湖的生态环境。三是加强格里湖渔业监管,严禁非法捕捞。 依照这次协议达成的内容,叶飞心里估算了一下,野牛公司前期至少要一次性追加投资1个亿,另外每年投入的渔苗和社会保险费用,大概还要追加4000万,这样算下来,近两年,野牛公司很可能不赢利。 所有的企业都不是慈善机构,都要以营利为目的,何况野牛公司本身就是一个不择手段的公司,亏本做生意,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这两天,从小雪的口中得知,李书记竟是开国元勋的后代,标准的红三代,野牛公司做出这样的决定,叶飞定会百思不得甚解,现在不难想到,野牛公司的后台很可能知道了李书记的背景,他们想放长线,钓更大的鱼。 正在想着这些事情,齐明打来电话,说渔民们都在感谢李书记,他真是个了不起的大清官。 还没等叶飞说话,齐明接着说:“老大,我还有个事…就是…” 叶飞见他有些吞吞吐吐地,问:“有什么事就说,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客气的?” “就是我找了个媳妇”,电话里传出齐明略带生涩的声音。 “那好啊,齐明,你太厉害了,这才多久,你就攻下了新的山头,祝贺你啊,是谁啊,带来让我见上一见啊。” “她叫冬梅,你见过。”齐明的语气很矜持,看来被女朋友教育的很成功。 叶飞反倒迷惑了:“我认识?” “她说,冉仁、华熊被抓的那个常委会上,你帮过她。” 叶飞的头脑中迅速闪过那个抢着做事,却总是冒冒失失、懵懵懂懂的女工作人员,怪不得总觉得见过她呢?原来她的性格有些像齐明。想到这里,叶飞忽然大笑不止。 “靠,你大爷的,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齐明被他笑的莫名其妙,终于不再矜持,骂了起来。 “我是高兴的,为你高兴的,我想起那个女孩来了,还别说,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们真是太合适不过了,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叶飞边笑边说,打心眼里讲,这个女孩留给他的印象还不错,是个单纯的好姑娘。 “啊,果然,你也这样看,那我就放心了。”齐明十分兴奋。 “当然。”真没想到齐明这么看重他的意见,叶飞心里有些小意外,也有些小感动,一时肩上的责任沉甸甸地,这个关他可要帮朋友把好,“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我可以确定,你媳妇是一个单纯的、追求上进的好姑娘。” “唉,可是她这个死心眼,就是不同意跟我处对象啊。”齐明理直气壮却有些沮丧地说。 “什么?你大爷!”叶飞把他刚才骂的话回给了他,闹了半天,这家伙还没追上冬梅,竟然就大言不惭地开始宣布主权,简直太厚颜无耻了。 这家伙一定是属狗的,因为只有狗才改不了吃屎。 “老大,你听我解释,我觉得冬梅以后早晚都会是我的,以后是,现在当然就是,晚上是,早晨肯定也是。” 叶飞端起杯子喝了口水,虽然不是人话,但这么有哲理的话,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 “我问她为什么不同意,你猜猜她说什么?你猜猜她说什么?”齐明气鼓鼓地说。 “没兴趣猜,说。” “她说你是她男朋友!” 叶飞刚刚喝进嘴里的水全都喷在桌子上,剧烈地咳了起来:“她…怎么说?咳…咳…” “靠,她说你是她男朋友! 要不是对你知根知底,我早就跟你翻脸了。”齐明愤怒地说。 叶飞真真切切体会了一把躺着也能中枪的滋味,说:“你这怪不得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生的太猥琐,人家看不上你。” “靠,你力气没我大,个子没我高,长的没我帅,我哪一点猥琐?哪一点不如你?”他振振有词、喋喋不休地说,“当然,她的话我才不信,我当场就要给你打电话证实,她却说你早晚都会是她的,现在不是,以后是,早晨不是,晚上是,你说她气人不气人?” 果然,这句有哲理的话他抄自冬梅,叶飞拿袜布擦干桌子上的水,总算闹明白齐明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说:“冬梅为什么要这么说我不清楚,但你放心,她再漂亮、再美丽、再倾国倾城,也与我无关,你放心大胆地去追,明白?” 果然齐明非常开心地说:“那我就放心了,我还担心又像追蔡玲儿那时咱俩闹误会,就先问问你的意思。” 叶飞不客气地回了一句:“记住,追蔡玲儿是你,误会也是你,我从没有误会过。” “小肚鸡肠,这么久了还记得这么清。”齐明不甘心的回了一句,接着他大言不惭地说:“记着,等我俩结婚的时候,你一定要包个大点的红包给我。” “好,假如真得有那一天。” “滚。”齐明说着就要挂电话。 “等等,我正要找你呢,我记得你不是一直想改行开车么?机关事务局正好缺个驾驶员,我已经给机关事务局的李局长打过招呼了,明天上午你来一下,我带你去和他见个面。” 齐明一直在想办法往市里调,结果跑了好多路子还在东方红渔场学校。他在部队上就专门开车,车技很高,而且领导们大都喜欢部队上出来的驾驶员,政治思想觉悟高,自律意识强,正好机关事务局缺个驾驶员,他顺口给李局长说了一嘴,没想到李局长竟然爽快地同意了。 “等等,你说什么?”脑容量小的齐明反应了好一会才说,“真的假的?逗我玩。” “你这德性,留到学校也是个祸害,调你出来,也算是我为学校积德了。” “去你大爷的。”齐明终于听明白了,满心欢喜。 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是左丽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这么晚了,她还在单位。自从乔娜说出左丽对他的爱以后,他一直都没有和她联系过,一切都已错过,一切都已无法挽回,他不能再停留在原地驻足,那样她会痛苦的。他的手轻轻地抖了一下,接通,话筒里传出久违了的熟悉的声音:“怎么占线这么长时间,给女朋友打的?” “啊?噢。”叶飞模糊地应了一声,一定是乔娜跟左丽说什么了,也好,就让她误会。 沉默了一下,左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听乔娜说了,那个女孩很乖巧,恭喜你啊,什么时候带过来,让我看看。”她的声音略带苍凉,带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客气,瞬间拉长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以后,有机会,我带她去。”叶飞生涩地回答着,他说完,左丽却不再出声,听筒中传出她轻微的呼吸声,感觉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你过得还好吗?”闷在心底许久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还好,一直都很好啊。”左丽刻意强调着,而且还像往常一样轻松地笑了起来。叶飞却听出了一份心酸,这笑声掩饰的意味很浓,以前是,现在是,从来都是,直到如今他才听了出来。 “呆子,”她柔声地说,“我知道,那天乔娜给你说了许多话,你别信她,其实不是这样,至少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花不完的钱,我现在…很幸福… ” 这句话深深地刺痛了他,那是他曾经告诉她的话,没想到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就这么一个字一个字地还给了他。 那是快高考的一个星期天,她买了一个蛋糕,插上蜡烛,默默许完愿。然后切了一块大蛋糕,递给他:“呆子,你许得什么愿,说出来听听。 ” “你先说。”他不想说。 “我说了就不灵了,你说。”她总是那么无理,不过他毫不在意。 “我在想,我要好好学习,学出真本事,找个好工作,以后不愁吃、不愁穿,还有花不完的钱,以后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出自山村的他从小就穷怕了,说出的来话总是那么实际,缺少浪漫的情怀。 有时,浪漫是一种奢侈,是富人的游戏。 他看见她的眼里就缓缓滑落几滴泪水,在洁净的脸庞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他现在才明白,那时的她已经完全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要挣许多许多钱,他要养活她,让她衣食无忧。 “你这个呆子,怎么这么傻啊。”她伤心地哭了,哭的那时的他莫名其妙。 和她在一起的回忆总是让人肝肠寸断,现在才明白那个时候她就已知道不能和他厮守终身,她是多么的痛苦啊。 “对不起,左丽…”叶飞的声音有些哽咽,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向她诉说,却全都堵在心口,一句也说出不来,毕竟她已结婚,已是别人的妻子,说的再多,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徒增她的烦恼罢了。此时,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说: 对不起,左丽,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而我一无所知。 对不起,左丽,是我的怯懦害了我,丢下你落荒而逃,没能为你遮风挡雨。 对不起,左丽,我不该在你结婚了仍不放手,每天还都想着你,给你带来困扰、难堪。 “没有,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们…有缘无份。” 左丽的声音中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伤感,“打这个电话,我就是想要告诉你,好好珍惜那个女孩,别再留有遗憾。” 然后电话直接挂断,她没有说再见。 叶飞握着电话,紧紧贴在耳边,傻瓜一样听了许久才确信。 窗外,秋风渐起,一棵悲伤的树影摇曳不停,不停地抽打着他那孤寂的心灵。 第60章 官方只认官方 urceurl: 第二天一早齐明就到了,叶飞正在打扫卫生,就让他在大厅等着,乘电梯下到市委一楼找他。 大厅里,齐明英俊笔挺地站在一楼大厅等他,刚理的寸发根根直立,雄姿英发。 然后,他就感受到大厅里弥漫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这种浓郁的味道使叶飞顿时面红耳赤,立刻扯着齐明就往自己的宿舍方向逃。 齐明不明所以,跟在他身后,连声问:“怎么了?” 曾经,为了追求蔡玲儿,他在屋内喷满空气清新剂,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香水味,两种气味混和在一起,一度让蔡玲儿误以为是撒多了灭蚊剂,从此传为东方红学校的经典笑料。 “你怎么把自己搞的跟个鸭似的,满身都是味,也不怕把领导熏死,赶紧去洗掉。”叶飞终于忍不住,刻薄地说了一句。 “你大爷的,有没有品味,这可是上等的啫哩水加古龙香水,不懂别胡咧咧,”齐明停下脚步,有点舍不得,不想跟他去。 叶飞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一个人摔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还对着那个地方磕头,说谢谢。” “你别搞的文邹邹地,说人话。”齐明振振有词,一副看不起穷酸文人的表情。 叶飞无奈,提醒了他一句:“难道你忘了灭蚊剂的故事?” 齐明的眼泪立刻就流了下来,他拔腿就走,走的飞快,恨不得一步就迈进他的宿舍。 “唉,兄弟,这是怎么了?我并没有说什么过头的话啊。”叶飞看到了他抹泪的动作,有些于心不忍。 “阿嚏”,他痛快地打了个喷嚏,“你大爷的,早就想洗了,这味道,真是辣眼睛,一直忍着呢。” 这家伙的优点就是有错就改,尽管是屡改屡错。 与李局长见了面,李局长很是满意。叶飞又给教育局的马局长挂了电话,请他帮忙,也同样没问题,齐明调动工作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搞定了。 于是叶飞心里开始感叹,调动工作要跑路,有钱的花钱,有关系的动用关系,有的人费了一辈子都没跑成,有的人只是动动嘴皮子的功夫。 权力,法治不健全的社会,有权一切事情都好办,一切都是绿灯。而他,仅仅是个小小的秘书而已,办事就已如此畅通。 齐明简直太高兴了,当着叶飞的面立即给冬梅打了个电话:“老婆,报告你一个好消息,我调到你们单位来了。” “滚。”齐明的话还没说完,那个电话就“咣”的一声挂了。 无耻的人都有一颗勇敢而又坚强的心。齐明的情绪仿佛不受丝毫影响,嚷着要带上媳妇请叶飞吃饭。 叶飞拦住他,说:“只要你调过来了,还怕以后没机会请客,到时我一定会叫上一大帮朋友,狠狠宰你一刀。” 齐明无比爽快地说:“没问题,只要给我留条命,好让我媳妇冬梅高兴高兴,怎么宰都行。” “滚,找你媳妇汇报去。” “喳。”齐明立即消失了。 回到办公室,小吴给他交待了几件事,就陪着白书记下乡了。他打开电脑qq,看到小雪有留言,她已开学了,问他十一去不去天京? 十一期间,李书记要回天京探亲,虽然李书记给小雪说要带叶飞去,但叶飞明白这只是个玩笑话,除非有公务活动,否则,他跟着去不太可能。没想到小雪当了真。这会小雪不在线,叶飞就给她留了言,下了线。 稍有空闲的时间,叶飞就开始翻阅何保国交给他的那份材料,这份材料何保国确实下足了功夫,调研工作做得很扎实,数据翔实而具体,只是有些零乱。这也难怪,他长期在基层工作,忙于具体事务,没有时间去遣词造句,也是情有可原。 基层的领导干部有两类人很特别,一类出身秘书,文字水平十分生猛,他们的政绩,基本上是三分实干,七分宣传。这类领导的手下往往被逼的一头扎进文字材料之中出不来,连夜加班,只为标点用逗号还是句号,表决心用“抓铁留痕”还是“踏石有印”,搞得苦不堪言。 还有一类领导干部是从基层上一步一步干起来的,这类领导不注重文字和宣传,讲话汇报更多的是依靠平时经验的积累。这类领导的手下基本上不爬格子,却走村入户,深扎在一线岗位上,一个字,忙。 何保国属于第二类领导干部,工作干得很多,材料反映的内容也很丰富,但文字水平很是一般,所以这些材料充其量只是素材,直接拿给李书记看当然不合适。何况,何保国还是叶飞官场上的启蒙老师,这个关口,无论何保国交待不交待,他都一定要把好。一连几天,叶飞一直利用空闲时间修改这份材料。三四十页的纸面上,写得密密麻麻,几乎找不到空隙。改好后,他想了一下,又用电脑重新打了一份,这样整个材料等于叶飞重新写了一遍。然后到客运站让班车给何保国带了去。 第二天,何保国打来电话,说:“你修改的材料,我细细地读了几遍,你让这篇文章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可以说,这篇文章的血肉是我的,精神确是你的,写得真是太到位了,完全表达出来了我的想法,呵呵,果然是市委大秘。” 听到他这样说,叶飞放下心来,看来自己没有必要再解释什么了。 很多文人都有一种心病,那就是老婆是别人的好,文章是自己的好。自己的文章,写的再烂,那也是自己的骨血,别人碰不得,否则会招来记恨的。尤其是这个改的人,又是他的平级甚至资历比他还浅,更是动不得。 幸好何保国算不得这类文人,他还有很多实事要干。 见何保国没有意见,上午叶飞就找了个机会,送给李书记看。 这篇文章果然引起了李书记的极大兴趣,他让叶飞直接给何保国打电话,让他赶到市里面谈。 下午,何保国风尘仆仆地赶了过来,李书记见到他,有点意外,没想到这个乡党委副书记这么年轻,而且能写出这么有深度的文章。当知道何保国与叶飞是同学时,李书记大为惊讶,说:“你们那是个什么班,难道西凉的才子都集中到你们班去了么?” 官场上有一种奇怪的现象,就是成才之人扎堆出。比如,某届某班领导干部一出就是好几个,而有的班级,却平平庸庸,到退休都出不了一个。 其实深入一想,也不足为奇,现有用人机制下,人的出口进口都很窄,领导提拔用人,同学常是优先考虑的人选之一,这样,一个提一个,最后这一届出的领导干部自然就多了。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热衷于搞同学圈子,从中央到乡镇,只要有领导在,就有圈子在。从小学到大学,甚至到党校,结成一个一个的利益圈子。 李书记说完,何保国就指着叶飞说:“李书记您就别笑话我了,我们这一届唯一的才子早就被您收到麾下,而且,这个稿子也是经过他反复修改,还加了许多新的东西,才入了您的法眼。” 叶飞本不想让他告诉李书记,却没想何保国还是说了,他知道何保国不想独享成果,所以才这样说。 他讲完后,李书记看了看叶飞,又看了看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你们两个很有意思,现在,咱们三人就好好讨论一下这篇文章。” 他讲完后,李书记看了看叶飞,又看了看他,眼中露出赞许之色,说:“你们两个很有意思,现在,咱们三人就好好讨论一下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对前哨乡经济开发建设进行了深入分析。前哨乡位于格朗山脚下,矿产资源、旅游资源都十分丰富,但由于地处偏远,且交通极为不便,一直未能做起来。 前哨乡与邻县西夏毗邻,近几年,西夏大规模开发砂铁矿,搞的风生水起,财政收入翻了好几倍,热闹红火的很。 据勘测,前哨乡沙铁矿储量也十分丰富,由于砂铁矿堆积在河谷草场地带,开矿前,要先把地表土层清理掉,然后才能开采,正是因为生态破坏严重,一些开发商前往协商多次,但前哨乡党委、政府一直没有同意。 西夏与前哨乡边界地带是牧民的夏牧场,有的开发商给牧民预交几年的土地租金,沿着边界偷偷开采。前哨乡派人清理了几次,这些开发商就动员牧民们闹了几次,最后不了了之。 前哨乡党委、政府有一个开发理念,开发矿产可以,但要建立在生态开发的基础之上。今年全市半年经济工作会议上,分管领导冉仁常委和华雄副市长点名批评了前哨乡。冉仁常委痛心地指出,改革开放总会出现新问题、新困难,难道发现问题就裹足不前?遇到困难就畏首畏尾?市场经济瞬息万变的今天,不进则退,抓不住机遇就是犯罪。 华雄副市长说,我相信前哨乡党委、政府不会辜负冉仁常委的殷殷期望,要有大干快上的勇气,克服困难,攻坚克难,迎难而上,力争上游,勇于吃螃蟹,善于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新问题,勇于用发展的理念解决新问题。 为了加强会议效果,会后,两个领导的讲话被印发各有关单位进行学习,前哨乡有点顶不住压力了。 幸好不久之后,两位领导一前一后被双规了,前哨乡矿业开发又被搁置下来。也不知二位领导自身是否克服了这一新的困难? “我们乡之所以不提倡复制西夏的经营模式,”何保国瞧了一眼李书记,想瞧一下他的反应,见李书记脸色平静如常,他就继续说:“是因为西夏在搞大规模开发,短短两三年,进驻西夏矿业开发的企业就高达二三百家,有的一辆挖掘机,一个抽水汞,就是一个企业。许多企业连手续都不办,以捐款的方式交给县财政一笔资金,就可以直接开矿了。这种粗放式的经营,引发的破坏性后果难以估量,矿业开发以后,原有植被能否恢复,谁来恢复,资金来源在哪等等,西夏一直都没有明确,后患无穷啊…” 其实关于西夏的矿业发展,争议甚嚣尘上,远不止何保国说得这些。官方的版本比较正面,主要讲西夏的矿业发展促进了本县经济的大发展,邻近好几个县市都去取经,希望复制西夏的成功经验。在政府的支持下,企业纷纷主动捐款给西夏财政,顺利地拿到了地皮开矿,多的捐了几千万,少的捐了十来万,西夏财政收入迅速翻了好几倍,一跃成为本地区财政大县。后来,西夏县委、县政府为了表彰捐助企业,专门在城镇中心修建了高大的功德碑,将企业家的名字镌刻之上,接受本地群众的瞻仰,让他们享受到先烈的待遇。 还有一个是牧民上访的版本,由于企业开矿,原有的牧场被挖得千疮百孔,大坑套着小坑,不但无法放牧,还带来人畜失足摔死摔伤的问题,后来都被发展中的西夏县委、县政府和谐了。还有传闻说,西夏曾组织专家对矿业开发进行了环保评估、风险评估等系列评估,有专家拍了桌子,骂了娘,认为经济发展绝不能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不能吃子孙饭,后来换了一批不骂娘的专家,顺利通过了评估。 当然种种传闻不足为患。毕竟官方只认官方。 后面,何保国还讲了旅游资源开发的问题。李书记谈得很兴奋,本来还要见两个单位,他都让叶飞推掉了。在后来十二月中旬的经济工作会议上,李书记点名让何保国作了重点发言。 第61章 鸿门宴(一) urceurl: 讨论结束的时候已经下班,李书记笑着说:“不能再耽误你俩下班的时间了,否则还得请你们吃顿饭啊。” 何保国赶紧邀请道:“平时也没机会请书记吃饭啊,今晚书记能不能赏个脸?” “以后有时间我请你吃饭,小叶今晚还有个场子要去,正好你这个老同学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今天晚上野牛公司魏桂花请叶飞吃饭,前面邀请了好几次,叶飞都推掉了,现在双方正在进行深度合作,再推就有些过了,再说他也要去探探对方合作的诚意。 市场经济发展的今天,官商无法做到老死不相往来,官商必然有交集、有交往,县长、县委书记,市长、市委书记,各部门局长、厅长,省长、省委书记,无论哪一级官员,只要抓经济就要和企业打交道,就不可避免和企业家们交往。 与野牛公司接触,本身就是十分敏感的事情,为了避免引起误会,今天上午,叶飞专门向李书记做了汇报:“书记,我今天晚上有没有事要做?那个野牛公司的小魏想请我去吃饭。” 李书记说:“没事,你去,少喝点酒。” 叶飞知道自己的报告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因为晚上有个饭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根本没有必要向李书记汇报,关键是这个做东者实在特殊,所以这个“足”他非画不可,继续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野牛公司前面给我说了好几次,我一直都推掉了,现在我们双方已经在深度合作,再不去怕伤了情面,书记您有没有什么话委托我带给他们。” 李书记想了想,要他带给野牛公司一句话:“守法经营,诚信做事,长期合作。” 在李书记办公室的时候,魏桂花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都被他直接挂掉了。叶飞与何保国一前一后走出市委大楼,何保国低声笑道:“书记对你太宠了,赶个场子都要人护驾。” 他刚说完,魏桂花的电话又打了进来,问叶飞这边几个人,什么时候去?叶飞看着何保国说:“不好意思,刚开完会,现在去,我只带一个朋友,现在去。” 挂了电话,叶飞说:“你知足,要不是李书记点名让你去,我还不答应呢,看美女,吃大餐,你可是赚大发了。” 何保国道:“此事必有蹊跷,打死也不能去。” “你敢不去?这可是李书记让你去的。”叶飞威胁完立刻换了笑脸,“而且我以名誉担保,没有蹊跷,就是单纯的看美女、吃大餐。” 何保国鄙夷地瞅了叶飞一眼:“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有一天,我把你的名誉扔给狗吃,结果狗死了。”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识好歹,早晚要后悔。” 叶飞不客气地回了一句。 “我还不了解你,如果你不这么说,我还打算去,你越是这样讲,越是有事。而且,”何保国放缓了脚步,等叶飞紧追几步跑到他跟前,注意力全被吸引过来后才说:“关键是你刚才笑得那个邪恶相,太瘆人了。”说完又加快了脚步。 “太不够意思了,你这人办完事情就跑,提上裤子就不认账,整个一嫖客心理,我怎么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叶飞气愤地说。 “你这激将法还是用到别人的身上去,本大人早就免疫了。”何保国根本不吃这一套,说着拦下开过来的出租车。 “唉,老同学,好兄弟,野牛公司摆了个美女鸿门宴,我单刀赴会,万一一失身成千古恨怎么办?”叶飞见他要上出租车,赶紧实话实说,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 “你巴不得失身。” 何保国鄙夷地说,打开出租车,坐了进去。 叶飞也打开车门利落地坐了进来:“师傅,到边疆酒店,谢谢。” “唉,我说你怎么跟个强盗似的,谁说要去边疆酒店的?” “我刚说的,师傅快开车,他要下车了可没人给您付车钱。”叶飞催着,出租车司机笑了笑,启动出租车迅速前进。 何保国无奈地叹了口气,瞅了一眼前面开车的司机,忍不住地讥讽道:“一个连市委书记都要让三分的公司,从前多么的飞扬跋扈,竟被逼到请一名小秘书吃饭的份上,这里面有多大的委屈,有多么惊天动地的秘密,去,一定要去,有热闹看,怎能不去?” “你这说话的动机不纯啊,你到底是哪边的,先搞清楚啊。”叶飞批评道。 “你的动机纯,说白了不就是想让本大人去陪酒么,还说得这么漂亮。”何保国一语道破天机。 两人斗着嘴,一路赶往边疆酒店。 有何保国护驾,叶飞心里踏实多了,不过他还是默默地嘱咐了自己一遍,一是坚决不能喝酒,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二是关于李书记的一切,只能听,不能说。 边疆酒店包间内,魏桂花坐在沙发上,一位男士坐在她身边,魏桂花伸出纤细的手指,优雅地从烟盒内抽出一支纤细的烟,那位男士立即殷勤地帮她点燃。 香烟在手指和唇间徘徊,魏桂花看着胡少,那张英俊的脸,正亮亮地盯着她看,她就噗地一笑:“胡少,看什么呢?” “桂花姐,你是我见过烟抽得最美最优雅的女人。”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听到赞美,何况是这么英俊的男士,魏桂花咯咯地笑了起来:“胡少,你家老爷子提拔的事,我已给苟常委说了,后面有的是机会,今天你可要好好表现,争取从叶飞那里找到李军的突破口,千万别让我失望哟。” “好好,我一定尽力。”胡少连声说着,英俊的脸因兴奋而微微发红,父亲多年停滞在副厅的岗位上,没想到他这个当儿子的却帮了大忙。 “你啊,怎么坐得那么远,好像我是只母老虎似的。”魏桂花向他抛了一个媚眼,“哎哟,我这肩周炎的病又犯了,来给我揉揉。” “好,好。”胡少凑近她的身旁,知趣地在魏桂花的身上探寻着,“桂花姐,结识你真是我一生的幸运啊。” 魏桂花捉住他的手,娇声说:“往哪里捏呢,你也是有媳妇的人了,还这么不安份。” “媳妇。”胡少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指节因紧握而发白,恨不得捏碎掌中的一切。 “哎哟,”魏桂花一声惊叫,猛地抽出手来,狠狠瞪了他一眼,“你想把我的手捏碎啊。” “对,对不起桂花姐。”胡少清醒过来,冲着魏桂花僵硬地笑了笑。 “心里不好受,自己的女人爱着别的男人。”魏桂花搓了搓手,手指的痛感渐渐减轻了,语气平淡地继续说:“我记得你喝醉后曾说,你媳妇连做梦都在喊着那个人的名字。” 这句话如刀一般割进了胡少的心,虽然极力遮掩,脸色还是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有些发红。 看到胡少扭曲的表情,魏桂花心里暗暗冷笑,她就是要刺激他,要通过这种方式让这个男人永远臣服在自己的裙下。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永远都是。 手指和唇间的烟雾缭绕徘徊,像女人的思绪一般不可琢磨,此时的魏桂花很理解胡少心中的疼痛,因为这种痛她也曾经历过。 身体疼痛可以医治,心痛却无药可医,想当年她也曾一样的专情,一样地为情而心痛,最终还是被人抛弃。后来,她长大了,成熟了,在征服男人中享受快乐,再也不会心痛。 人一旦心死就不会再心痛,只要身体快乐就好。 “来,再给姐揉揉肩,轻点。”魏桂花娇声道。 胡少站起身来,绕到沙发后,两只手轻轻地搭在魏桂花的肩上推拿着,揉搓着,魏桂花就浑身软绵绵地、惬意地躺在沙发靠背上。胡少看她仰着头,微闭双眼,轻启朱唇,直看得精虫入脑,弯下身子报复性地在她唇上狠狠地啄了一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却刚才的不快。 魏桂花满意地舔舔嘴唇,心里想:“世上的男人全都一样,个个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个个花天酒地、朝三暮四,却要自己的女人从一而终。” 心里这样想着,她嘴上却说:“我看这也怪不得你家那位,当初还不是你要死要活地非娶她不可,也不知那个贱女人哪点好?” 胡少目中闪过一丝冰冷,他不允许任何人辱骂他的妻子,虽然她不爱他,但他爱她。如果不是有求于魏桂花,他早就跟她翻脸了。 魏桂花的意图他岂能看不明白,这个女人的底细他再清楚不过了,当年是他在歌厅里结识了这个大自己几岁的女人,并顺利收纳到自己的怀中,后来又介绍给了桂总,再后来桂总又介绍给了苟常委。她到底有多少个情人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只知道和这样的女人玩玩可以,一切都别当真。 想到这里,胡少迅速转移了话题:“桂花姐,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个市委副书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咱们低三下四的么,还有这个叶飞,一个小小的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也太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了,你打了三四个电话,他还磨磨唧唧地不来,就是西凉市委书记也没这么大的架子。”一提到叶飞他立即咬牙切齿起来。 这个话题果然吸引了魏桂花的注意力,她站了起来,正色道:“唉,胡少,这可是桂总再三的嘱咐,咱们可要配合好西凉的领导,一会,你可不能给我犯浑,要痛痛快快地陪好你媳妇的老情人,给他多灌几杯酒,争取从他这里找到李书记的突破口,和李书记搞好关系。”说着话,把他从沙发后拉到身前,“啪”地给了他一个香吻,“你好好表现,你失去的,晚上我都会补偿给你。” “桂花姐,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能感受到真正的快乐。”胡少的手又开始不安分起来,心中却不断地滴血,叶飞总有一天我非弄死你不可! 魏桂花今天打扮得很特别,一头长发松散地垂在背上,上身穿一件紧身天蓝色的t恤,一条红蓝相间的镶花宝石项链坠在胸前,下身穿一条黑白相间的短裙,脚下配一双白色短靴,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 胡少也是生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魏桂花一个香吻更是勾得他欲火焚身,又开始对着魏桂花上下其手地探索,魏桂花正在半推半就与他嬉闹,忽然听到有人敲了敲门框。 魏桂花抬头看见叶飞,立即抽出手,站起身来说:“欢迎二位领导大驾光临。” 叶飞说:“要不是你们打电话催,真感觉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 魏桂花娇笑道:“呵呵,闲得无事,就让这位大仙给我算算命,却让两位领导误会了。” 一句话轻巧地化解了的先前的暧昧,叶飞心里一乐,这命算的,上上下下地把她探索了一遍,这哪是算命,分明是为美女体检啊。见茶几上摆放的透明玻璃壶中的茶水已喝下近半,看来他俩的确先到了一阵,就说:“抱歉,让魏总您久等了。” 魏桂花道:“领导您就别取笑我了,叫我小魏得了。” 叶飞说:“这句话应该我来说,我可不是什么领导,我身边的这位才是真正的领导,”说着把何保国介绍给两位。 魏桂花听说何保国是前哨乡的党委副书记,眼睛亮了一下,然后指着那位年轻人,对叶飞说:“这位是胡万民,胡少,也是我们野牛公司的董事,他父亲是省公安厅的胡杰副厅长。” “你好,老朋友,好久不见。”胡少彬彬有礼地伸出了右手,此时的他已然恢复了绅士的风度。装逼嘛谁不会,叶飞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人。 “你好。”叶飞握住胡少伸过来的那双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那陌生而又有些熟悉的脸庞,脑中忽然闪过一声惊雷:“胡少,你是胡万民?” 见何保国还没反应过来,叶飞说:“保国,这位胡少是左丽的丈夫,胡万民,咱们西凉的女婿啊。” 来人正是左丽的丈夫,胡万民。 魏桂花故作疑惑地问:“怎么,你们认识?” 胡万民认真的解释着:“他俩是我爱人的同学,我们当然认识,而且关系很好。” “呵,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都是自家人啊,一会你们三个可得多喝几杯啊。” 魏桂花说着哈哈笑起来,请客人依次就座。 叶飞心想,魏桂花真得事先不知道胡万民认识他?怎么可能?公安厅副厅长的儿子到场,而且还是左丽的丈夫,肯定不是偶然的,看来野牛公司了解过他,而且知道他和左丽的关系不一般,否则不会邀请胡少出马。 那么他们是否也掌握了李书记的身世呢?要不怎么平时连市委书记都不放在眼中的企业,会突然这么听话,还低三下四地请李书记的秘书吃饭? 叶飞看了何保国一眼,后者眼神中同样带有浓浓的疑问。 此事必有蹊跷,野牛公司果然不简单。 第62章 鸿门宴(二) urceurl: 虽然只有四个人吃饭,魏桂花还是订了个豪华包间,整个包间装饰的富丽堂皇、金碧辉煌。 何保国带着一脸刘姥姥进大观园的表情,端详着屋内的装饰,然后舒坦地靠在宽大的椅背中,感慨着:“让我们乡下人也感受一下你们这些大资本家奢华尊贵的生活。” 魏桂花自然知道何保国是在开玩笑,冲着他甜蜜地一笑道:“何书记真会说笑,你们领导什么世面没见过啊,这里的条件也就这样,哪天你们到西京后我一定请你们好好玩玩。” 何保国直起身子,猛地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有点头晕呢,美女老总这一笑,本人的血糖就升高了好几个加号呢,可得小心。”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餐桌上事先摆放着水果拼盘,果盘内放着些西凉并不多见的水果,魏桂花殷勤地招呼两位尝一尝。 叶飞拿了块火龙果吃,胡万民介绍说:“这个火龙果,是我朋友从台省运来的,平时可是吃不上的,何书记你也尝上一尝。”他虽是介绍,却有些炫耀的感觉。 何保国嘴角挂出一抹微笑,却挑了一块山竹放入口中,立即夸张地问:“这是什么水果?真是太好吃了。” 胡万民仿佛没有听出何保国讥讽他的意思,认真地说:“这是我朋友从泰国空运过来的山竹,平时都吃不上的,叶秘书你也尝一尝。” 叶飞咽下火龙果,又挑了一块山竹来尝,偷空狠狠地瞪了一眼何保国,暗中告诫他对方是左丽的丈夫,务必留点面子。 何保国却不以为意的朝他扬了一下眉。如果说胡万民是西京的胡少,何保国就是西凉的何少,见过的世面当然也不少。只是有些人张扬,有些人低调而已。 服务员开始上菜,魏桂花指了指叶飞身后,说:“两位领导,喝什么酒,都是胡少带来的。” 叶飞回身一看,吓了一跳,桌上摆了两瓶芧台内供,两瓶五粮液内供,请他这个小秘书吃饭,用这么昂贵的酒,这还是头一次。看来,他们真舍得下血本。 叶飞道:“魏总,胡少,用这么好的酒招待我们基层干部,实在是受宠若惊,谢谢。不过我不能喝酒,咱们还是看看何书记想喝点什么。” 话音刚落,魏桂花就夸张地嚷了起来:“怎么还叫我魏总,你们三个称兄道弟的,却对我一个女人称呼的这么陌生,这不公平,这样,我虚长你们几岁,如不嫌弃,不如你们都叫我一声魏姐如何?”她还在纠结着彼此的称呼。 官场中人和企业上的领导相互称兄道弟本是常见的事,但是叶飞感觉到李书记却特别在意,所以自己也一直表现地小心谨慎,尤其是和野牛公司这样敏感的大企业,这种称呼就显得有些太过亲近了,很容易让人产生遐想和误解。万一以后在李书记面前,他们也和自己称兄道弟那可就麻烦了。 叶飞正考虑着如何开口,却听何保国说:“这怎么能行,在你们这些豪门显贵面前,就是市里的领导都不敢轻易攀亲附贵、称兄道弟的,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更不敢坏了规矩,免得回去以后,被你们二位偷偷笑话。” 叶飞瞅了何保国一眼,这家伙鬼精鬼精的,救场真及时。 魏桂花本还想再理论几句,胡少却插了一句话,问:“二位领导喝点什么?抓紧时间明示。”魏桂花只好作罢。 叶飞就看向何保国,何保国毫不客气,说:“先喝五粮,再喝茅台,这两样我都喜欢。”话语中透出一股乡领导的直率和粗狂。只有叶飞明白这家伙又是在演戏,而且演的那么逼真,不当演员真是亏大了。 服务员开始给每个人的酒杯中斟酒,叶飞扣着杯子不让服务员倒酒。胡万民也知道叶飞不喝酒,但不喝酒,许多故事进行不下去,就坚持让服务员给他倒上一杯,话却说得很婉转:“我可得好好招待你们俩,要是招待不好,你们一个电话给左丽打过去,那她还不给我闹翻天?” 叶飞仍旧推脱着:“胡少,我根本就不会喝酒,另外干我们这行的,你也清楚,时间不是自己的,说不定哪个时候领导就会有事找。” “叶秘书,这个酒是五粮液集团内供酒,非卖品,今天专门给你俩带来尝尝,不是我吹,一般人还真是喝不上的。”胡万民说着又给叶飞和何保国发了烟,何保国接了,叶飞不抽,谢过。 胡万民就继续游说着:“这个熊猫特供烟是首长的钟爱,一般人抽不上的,今天是专门拿给二位领导的,你就不来一根?” 他说的也算自然,轻松,并没有刻意地去炫富卖弄,也许这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一种优越感,言语之间自然就流露了出来。 叶飞忽然想起李书记,这个红三代,其实才是真正的“少”,中国最顶端的“少”,李少。 他也完全可以有另一种生活,奢华的生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美女相随,高官富贾相伴,他最有资格去炫耀,去享受,只要他想。 可是他没有,他一直在刻意隐瞒身世,低调做人,高调做事,如果不是亲耳听小雪所说,他根本想不到他是“少”。 有些事情需要慢慢的品味、消化、感悟。就像李书记这样的人,最初带给叶飞的感受是敬畏,因为他是市委副书记。接触的时间越长,他就越感觉到李书记的个人魅力,就越对他钦佩,甚至有些崇拜。 他从不刻意去展示权威,但他身上总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他从不刻意去亲民,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赢得了老百姓的赞同。他就是一个精神宝藏,总有想不到,总给人带来震憾、惊喜,让人不自觉地就去追随、信仰。 叶飞自小崇尚自由、法律,并不迷信红色后代。在华夏,民间有一种传言,说华夏的希望在t子党,以为革命者打下的江山只能由革命者的后代的继承,只有这样,华夏才能屹立于世界之首。叶飞觉得这非常可笑。红二代、红三代,只是革命的后代,他们的父母功勋再卓越那也是他们父母的功勋,与他们的后代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红二代、红三代也是良莠不齐,有杰出的人才,也有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否则,我们直接改成封建王朝不就得了,再说了古今中外那么多的世袭王朝最终不也都垮了嘛。 酒菜上桌,魏桂花端起酒杯,说起祝酒辞:“祝西凉经济腾飞,野牛公司与西凉合作愉快,祝我们的友谊长存。”说完带头干了这杯酒。 叶飞端着酒杯,有些不想喝,魏桂花毫不动心,开始劝他的酒:“一杯酒而已,而且是我一个小女人敬酒,你一个大男人还怕喝醉了被我吃了不成?” “我怕喝醉了把你吃了。”叶飞举着酒杯说,“不信,你问何书记,我一是不能喝酒,二是酒风真是不太好。” 何保国果然十分鄙视地看了一眼叶飞,然后粗俗无比地说道:“他啊,以后你接触时间长了就知道,平时是滴酒不沾的,逼急了也就是一杯酒的量,平时喝酒的时候我们都当他是个屁,放了,放了,魏总,来咱们喝。”说完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副典型的乡村领导干部的作派,直逗的魏桂花冲着他妩媚地笑。 叶飞气得骂道:“你才是个屁呢。” 何保国翻了翻白眼:“你就会窝里横,有本事你喝啊,喝啊。” 看着他那副嘴脸,叶飞的汗都下来了,这一杯还没喝呢,何保国怎么有反水的感觉呢?不会是中了魏桂花的美人计,要不怎么感觉有些乱了阵脚呢? 果然何保国话音一落,魏桂花就继续劝叶飞喝酒。没想到胡少却一只手举着自己的杯子,另一只手伸过去端起了叶飞面前的酒杯,说:“我看,魏总敬叶秘书,是诚心诚意,叶秘书不能喝酒,也是实情。魏董这杯酒,如果敬不出去,肯定是不行的。不过叶秘书又不能喝。这样,叶秘书这杯酒,我代了。”说着在三个人错愕的目光中一仰头,将手中的两杯酒一齐喝下。 魏桂花心想,没看出来,胡少这逢场作戏的本领还真不一般,刚才还担心他会对叶飞耍横,这倒好,两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更像惺惺相惜的老朋友。魏桂花摆出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娇嗔着说:“胡少,我可是请你为我来撑场子的,你可倒好,这仗还没打,你就临阵倒戈了。”说着又满倒了一杯酒,说,“这杯酒我可要单独敬叶秘书,难道你还要代?” “这个当然,”胡少作势又要端叶飞的杯子。叶飞牢牢摁住自己的酒杯,说:“胡少您的好意我心领了,魏总,这一杯,我来喝,”一仰头把酒灌了下去,人生第一次这么爽快,连同赴宴前不喝酒的誓言一起吞了下去。 魏桂花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神情悠悠地说:“其实,现在这社会,像你和李书记这样不抽烟,不喝酒的男人真是太优秀了,尤其是像你这样没结婚的黄金男就更优秀了。” 果然自己结没结婚她都知道,野牛公司一定调查过他们。叶飞喝了一大杯水,冲淡了口中的酒辣感,说:“魏总,你这句话可是晚说了十秒钟,害得我晚节不保,否则我无论如何也会继续优秀下去。”一句话逗的小魏花枝乱颤地笑。 “唉,和叶飞一比,魏总的眼里我们就是五毒俱全啊。”何保国摆出一副凄苦的表情,仿佛魏桂花的那句话深深地伤害到了他,他端起酒杯与胡少的杯子狠狠碰了一下:“来,胡少,咱们两个五毒俱全的人单独走一个。” “呵呵,何书记休怪,我这个五毒俱全的人也来陪上一个。” 魏桂花举起酒杯和何保国碰了一下,一仰头豪气地又喝下去一杯。 酒过三巡,算来,叶飞不过两杯酒入肚,整个人就如煮熟的虾,整个通红起来,头脑也有些眩晕,他原想提上一杯酒,把李书记的话转达给野牛公司,再一想,这个话是李书记随口说的,其实说不说都没有意义。于是索性装着撑不住,就势趴在桌子上埋头休息,这样谁也不能再劝他喝酒。 耳中只听魏桂花叫了他两声,叶飞故意不吭声,又听何保国说:“我没骗你,他就是个屁,平时30克就醉,今天喝了应该超过一倍了,再过一会这家伙憋不住可能还要吐呢。” 要不是装醉,叶飞早就跳起来踹何保国两脚,这一会只能趴在桌子上忍着,他认真地自我感受了一下,根本没有想吐的意思,就继续装着睡,倒也舒服。 魏桂花惋惜地说:“也没让他怎么喝啊,而且还都是他自己要抢着喝的。”叶飞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胡少要替自己代酒,自己坚决不让,抢着喝了两杯,真是大意了,中了胡少爷以退为进的招。 胡少说:“叶秘书和何书记一看就是性情中人,实诚,够哥们,以后你们这两个朋友我交定了。”说着又和何保国连碰两杯。 一瓶酒喝完,再开一瓶茅台,魏桂花端起酒杯和何保国碰酒,说:“何书记,我们野牛公司也一直从事多种经营,前哨乡的矿业和旅游业都是我们关注的项目,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啊。” 听魏桂花这样说,叶飞趴在桌子上想,也许李书记早就知道野牛公司有这个意向,所以让何保国参加这个场子,让他心里有个数,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好啊,欢迎野牛公司来前哨乡投资,可惜我是个副的,说了不算啊,哈哈。”何保国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 胡少可能已喝得有些头大了,说话就渐带出些少爷的霸气:“何书记,野牛公司是省直属企业,资金雄厚得很,别说是乡镇,就算是县市,那也是排着队恳求我们去投资呢,这么说,到一个边远乡镇去投资,而且主动去投,那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知道不?” “为什么啊?”何保国故作不解地问,实际上他的心中也一直存有疑问。 “还不是因为苟常委有指示,要配合好你们的李书记 …”嗯…嗯,魏桂花重重地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胡少的话,然后端起酒杯说:“西凉发展,野牛更牛,我们的友谊更深,一句话,就是双赢,喝。” 何保国无比敬重地说:“这个我明白,什么也不说了,谢谢野牛公司,谢谢魏总,谢谢胡少提醒,酒桌上不谈工作,来咱三个再走一个。”说话间又拉着两人灌了两杯。 连喝了几杯,胡少的醉态更显,话也更多了起来:“说实在的,何书记,我是从来没和一个乡党委书记喝过酒,而且还是个副的,说出去真丢人啊,我说这句话不是看不起你,而是认你这个兄弟才这么说,你放心,我现在给省委组织部的兄弟打电话,让他帮忙,一定、马上、立即把你提为乡党委书记,去掉那个“副”字行不行?”说着摸出手机就要拨打。 何保国摁住他的手,摆出一副慕嫉妒恨的表情说:“果然是胡少啊,接触的人都这么贵气,今后你就是我的大树,我这个乡下人绑定你了,来,兄弟再敬你们二位一杯。”说着圈定二位,再喝了一杯。 魏桂花喝下这杯酒,就有些被灌酒的感觉,喝来喝去每杯自己都没拉下,本身是她与胡少对何保国的车轮战,不知怎么,现在变成三个人平端了。眼见着第二瓶五粮液也要见底了,她和胡少都有些撑不住了,何保国仿佛才喝出了感觉,是左一杯右一杯地和他俩喝起来。魏桂花心想,这个何保国果然是个乡村野夫,从没喝过这么好的酒是,这喝得也太着急了,这么喝下去,马上就要把他们两个喝趴下了。 旁边趴在桌上的叶飞正安然自得地假寐着,感受着酒桌上战斗的气息。忽然就听何保国说:“咦,叶飞这小子今天可以啊,撑到现在都没吐,看来酒量渐长啊,胡少你把他摇醒,叫他和咱们一起喝。” 第63章 拿着土豆当星星 urceurl: 他奶奶的,这家伙到底不甘心让自己舒服,叶飞这样想着,被胡少按住摇晃了几把,叶飞就朦胧地从桌子上爬起来,朦胧着双眼,紧闭着嘴,摇摇晃晃地冲进卫生间,对着马桶哇哇地干吐起来,正在演着戏,门外的何保国又在喊:“胡少,我去给他端杯水,漱漱口。” 就听胡少说:“你站住,我去看看我兄弟。” 为了防止胡少走进来看见他做假,叶飞只好在心中问候着何保国的祖宗,抠着嗓子眼硬是吐了起来。 魏桂花和胡少就住在边疆酒店,与他们分别后,叶飞与何保国边走边在路上搭车,不知怎么回事,好一阵也没一辆车经过。 刚才吐的十分勉强,现在胃正一抽一抽地跳着疼,叶飞边走边捂着胃,难受极了。 何保国跟在他后面,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却还在小心翼翼地邀着功,说:“怎么样,兄弟,今天我给你长脸了,一个人摆平了所有的敌人。” “靠,你也好意思说。” 叶飞捂着胃愤愤不平地说。 何保国看着叶飞佝偻的背影,语气充满着委屈,说:“我这是帮你,你要不吐那醉得多不真实啊。”话音才落,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漏出几声笑来。 叶飞猛一转身,一眼就看见了他那张没藏好的欠揍的笑脸,咬牙切齿地说:“要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动手了。” “叶秘书,我真是无心的。”何保国摆出一副无比恭敬的姿态解释着,叶飞终于忍不住一脚踹了过去,何保国早就有所防备,灵活一闪,躲了开来,叶飞踢了个空,直接栽了个跟头。 何保国躲得远远的,口中戏谑着:“哎,叶秘书,用不着磕头,我不就替你挡了几杯酒,也没帮多大个忙,怎么行这么大的礼?” “哎哟,你大爷的,我的腰,我的胃。”叶飞挣扎着爬了起来,一手扶着腰,一手捂着胃哼哼着。 远处一道亮光照来,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何保国朝叶飞走去,打算扶他一把,说:“欺负好人是要遭报应的,啊…”还没说完话,忽然脚下一滑,狠狠跌了一跤,他爬了起来,一股异味窜进鼻孔,顿时大叫道:“靠,狗屎!” 叶飞一时心情大好,腰也不疼了,胃也不疼了,幸福有时是对比出来的,见到他这个狼狈样,叶飞已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哈哈…说假话要遭报应的,…哈哈,没摔你个狗啃屎就不错了 。” “瞧你那小人得势的嘴脸,见不得别人好。”何保国恨恨地说着,抬起他那踩过狗屎的脚对准叶飞想下黑脚,叶飞早就跑到路的另一旁。 出租车缓缓开到何保国跟前,停下,司机摇下玻璃礼貌地问:“搭车么?” “等一下。”何保国在路边清理着鞋底。 “那位脚上有屎。”叶飞大声喊道。出租车司机摇上车窗玻璃,毫不犹豫地绝尘而去。 “你大爷!”何保国愤愤然的,却毫无办法。 “难得有机会,你我好长时间没单聊过了,坐什么车啊。”叶飞道。 “又不是女人,有什么好聊的?”何保国没好气地说。 “龌龊。”叶飞回了一嘴。 “不过,今天的这场酒,至少证明了我心中的一个猜测,你的老板有强大的背景。”何保国是何等的聪明,胡少透露连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都对李军忌惮三分,李军背景肯定不一般。 “我的老板不是你的老板?”叶飞淡淡地回了他一句。 叶飞既然没有否认,对李书记的背景也许早就心知肚明,何保国就没有必要追问下去,而且正如叶飞所说,这个老板也是他何保国的,想到这里,何保国心中升起一股暖流,在政界中,能够做到资源共享,这样的朋友寥寥无几,叶飞这个朋友他没有看错。 “不过,说正经的,今天你有没有觉得魏桂花和胡少的关系很奇怪。”正经的话题一结束,何保国又开始挑事。 酒桌上,胡少对魏桂花有时动手动脚的,叶飞又怎能看不出来,但他也明白,这些大少爷,哪一个在外面不是花天酒地? 他又开始想左丽了。 “唉,说实话,我真有些同情你。”何保国看了看他。 “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叶飞的胃又开始痛起来。 “我是说,拿你和胡少一对比,我就自然而然地同情起你来了。” “我们有什么可比的?” “你想想,你有什么?除了人傻天真,哪点比他强?要钱没钱,要权没权,就是当个小白脸也比胡少差那么一截,我要是左丽,也会选择他,所以我很同情你。” “滚你大爷的!”这回叶飞真的愤怒了。 何保国迅速“滚”到安全一些的距离,仍一点情面都不留地继续说:“如果你现在心里还放不下别人的媳妇,那就是不道德。” 物质化的世界,一切皆应从物质上考虑。何保国的话如刀如剑,刀刀刺骨,剑剑穿心,残忍却真实。 “当然,嫁给他更合适。”他突然间有些垂头丧气了。 “那就别再误了小雪,那可是一个好姑娘,我到家了,再见。”何保国撂下最后一句话撒腿就跑,终于滚蛋了。 手机响起,竟然是小雪的短信,这么巧。 他竟然有些想念她了。这个给人带来快乐、安慰的小天使。 打开短信,小雪说:“有重要事情相商,请立即登qq。” 远处又驶来一辆出租车,他立即坐了进去,说:“我脚下没有狗屎,你尽管放心开到市委大楼。” 司机于是一边开车一边暗暗嗅着车内的气味,等叶飞下车后又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座位下,似乎除了他刚留下的屁味什么都没留下。“但那人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司机一脸错愕地想:“难道市委又来了一个煞x?” 打开qq,小雪的留言立即弹了出来:“小飞哥哥,我想你,也想干妈和干爸了。” 这丫头,心里有什么感受从来不藏着、掖着,直接表达出来,说的人心里暖暖的,“我也想你,可爱的小天使。”叶飞由衷地发了一句话过去。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话啊。”小雪的信息立即回复了过来,还加了一个生气的qq表情。 叶飞发过去一个抱歉的qq表情问:“你的哪?” “我在小姨家,我要告诉你一个特大喜讯,你猜猜是什么?” 原来小雪在李书记天京的家,叶飞放心了,他记得学校的微机室晚上十一点之前要清场的,如果是这样,小雪现在就会在校外的网等他,那样他可要担心了。 “喜讯?你挨学校领导批评了?” “你才挨批评了,大坏蛋。” “哪门课挂科了?” “你才挂科了,大坏蛋。” “除了这个,实在想不起来还有什么开心的事?” “再胡说,当心!”小雪发来一把血淋淋的小刀图片:“认真猜,是关于你的。” “关于我的?难道我家小雪给我整了个漂亮媳妇?” “大坏蛋,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你见过好好说话的大坏蛋?” “切!” “你要再不说,你哥就继续回去睡觉了,把刚才没做完的美梦续上。” “娶媳妇的美梦?” “当然。” “少哄我,你不是喝酒去了吗?我刚给李叔叔打电话了。”小雪揭穿了他。 虽然没有直接面对小雪,他还是感觉脸上有些讪讪的:“呵,你的消息来源太强大,怕了你了。” “嘻嘻,告诉你,我跟我的同学说,我认识你,结果今天我同学的一个亲戚来找我,你猜他来干什么?” 听了小雪的话,叶飞的脸就热了起来,小雪肯定如追星族似的到处炫耀,说她认识他,关键是他叶飞就一小小的秘书,在天京这个国之首都,卑微的连只蚂蚁都算不上啊,这个小雪,也不知哪来的勇气,满世界宣传他,真是傻得勇敢,傻得壮烈,傻的单纯。 这个世界,除了父母和左丽,也只有小雪这么在乎他,叶飞一时心里暖暖的,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敲出一行字:“那个人一定说,你是个小傻帽,拿着土豆当星星。” “你讨厌,我告诉你,那个人是黄果树唱片公司的,他们公司想买断你的歌曲,今天不知怎么找到我了,他们想要你的联系方式,我没给他,那人就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了。” “啊,”叶飞十分意外,黄果树唱片公司他听说过,那是一个很大的唱片公司。 “你要和他们联系吗?” “真得假的,就我那歌,他们能看上?”叶飞有些底气不足,他从来没有学过音乐,那些歌曲全是自己弹着吉他,凭着感觉哼出来的。 “小飞哥哥,你怎么这么不自信,你的歌那么动听,像是从心里唱出来的,我要骗你是小狗,行了。” 看着这行字,叶飞眼前浮现出小雪纯洁的面庞,他就发去一行字:“怎能不相信你,可爱的小狗狗,听到你的话,我都快激动死了,我就权权委托我家小雪处理这件事,如何?”虽然这样说,他还是不太相信自己的歌能出版,索性让小雪去折腾,只要她喜欢。 “你才是小狗狗,你是说,我来做你的经纪人吗?那真是太好了。” “如果你愿意,当然可以,这件事本来就是你整出来的,不过你这个经纪人可没有工资啊。” “小气鬼,我也没要啊。”虽然看不到小雪,仍感觉到她肯定正在撅着小嘴打字:“你得给我出一份委托书,是黄果树公司要求的。” “好,明天我就写一份委托书给你,你把传真号给我,后面原件也一并寄给你。” “我教你怎么写。” “你哥我是法学系毕业的,难道委托书还不会写?” “不是,就是那个人跟我说,如果不是亲近的人,委托手续会非常复杂,我给那个人说,咱俩是特殊的关系,要不人家也不相信我啊。所以你的委托书上要能够证明咱俩有特殊的关系。” “特殊的关系?” “嗯。”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笨。” “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傻妹妹?” “猪。” “你是我前世的小情人?” “滚,我才不做你女儿。”小雪竟然知道父亲的女儿是前世的小情人这类话,果然不傻。 “呵呵,你就少蒙我这个法学系的老前辈了,委托书我会写的妥妥的,保证让江小雪同志满意的,如何?” “老气横秋,没情调,都不想理你了。”小雪没有得逞,愤愤地。 叶飞看了一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时间不早了:“都快12点了,休息。”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刚说完事就想跑,没人味。”不用说,小雪肯定又气鼓鼓的瞪着屏幕看了。 “你哥我是怕影响你休息,万一明天我家小雪熬成了熊猫眼怎么办?你们班的小男生会心疼的。” “切,我才不稀罕。” “那你哥我会心疼啊。” “你?骗人,不过我还有很细节需要你来定。比如,出版的歌曲署名,你用真名还是笔名?” 如果真能出版,这还真是个问题,这小妮子考虑的还很细致。 “当然不能用真名,我可不想到时被搅和的睡不着觉。” “呵,我也是这样想的,你们官场中人不适合以这种方式抛头露面,而且笔名我也想好了,“彐叶”如何?” 叶飞用五笔把“彐”这个字打出来,在网络一查,原来这个字曾是雪的简化字,也读雪。“彐叶”、“雪夜”他读了两遍,忽然笑起来,打过去几个字:“要闹鬼啊。” “讨厌。” “雪夜里,一双绣花鞋在雪地中走着,嘎吱嘎吱地响这不是要闹鬼的节奏么。”他问道。 “彐虽然与雪同音同义,但在数学中是存在的意思,如此,彐叶,有没有那种若有若无的神秘感?”小雪解释着。 “倒有一点点神经的感觉。” “讨厌,大笨熊。”小妮子连骂人都不会,也不知到底谁才笨。 其实叶飞怎能不懂,彐叶,这是各取他俩名字中的一个字,合在一起凑成的笔名。 “好,你真够折腾的,就用这个名字。”他不忍心再惹她了。 “真得,太好了,小飞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彐叶的歌捧红的。”这小妮子,给点阳光,能把全世界点亮:“你的歌曲我已经收集了14首了,你那里还有多少首?都发给我。” 14首,这么多?他不记得到底写过几首?小雪竟然收集了这么全。 “就14首,你收集的真全。” “这些歌都是你为左丽姐姐写的么?”屏幕上小雪又打来了一行字。叶飞看见后,心就沉了下去:“有些是的。”她已经知道了,他就无需再对她隐藏什么。 qq对话框右边突然多出一个边框,上面出现了“连接”字样,叶飞点开,原来是qq语音聊天软件,这个功能他还从来没有用过。 “小飞哥哥,能听到我的声音吗?”电脑的音箱中传出小妮子甜甜的声音,遥远而又亲近。 “能,我去找个耳麦。”还好,小吴的电脑上有耳麦,他拔了下来,插到自己的电脑上,耳机中小妮子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我特别喜欢《曾经的同桌》那一首歌,小飞哥哥,你能给我唱这首歌吗?” “我不会。” “你自己写的歌,不会?骗人。” 叶飞有些后悔找到耳麦了。 逼不得已,叶飞清了清嗓子,开始唱了起来,话筒中清晰地传出自己的嗓音,果然一如既往地的难听。小雪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小飞哥哥,那是你写的歌吗?” “是。”叶飞被她笑得有些底气不足了。 “原来你也有缺点啊,你会写歌,却不会唱歌,太好了,我要去告诉燕子姨,我要去告诉我的同学去。”她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高兴极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没心没肺啊,这可是我发挥的最好的水平了。” “我来唱。”小雪开口唱了起来,呼吸之声伴着歌声轻柔地触碰着他的耳麦,像夏季凉爽的风,像天空缓缓飘过的云: 你还记得吗? 曾经的同桌。 许多的美丽, 都从你开始。 至今常常看, 那时的日记, 有你在歌唱, 我躺在诗间。 有你在欢笑, 我醉在梦中。 你还记得吗? 曾经的同桌, 有许多的故事, 只有你我知。 夕阳下的你, 时常在梦想, 你可已找到, 白衣的骑士, 你可已感到, 花开的美丽。 第64章 传言四起 urceurl: 她唱一句,他就随着她的轻唱同步打出一句歌词发给她,他平时打字以快着称,这次却仿佛在为她的歌声伴奏,熟悉的歌声,熟悉的旋律,熟悉的场景,他已伴着歌声梦入其中,分不清此时此地此人此物。 他又完全坠入了回忆。那天,叶飞邀请左丽参加他们在天京政法大学举办的演唱会。 “你会唱歌?” 左丽一脸的惊奇。 “我写歌,其他人唱。”同样的底气不足。 “你会写歌?”左丽更是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一脸的不相信。“你先给我唱一首。” “我不会,”同样的心虚。 于是左丽开始生气,瞪着眼睛捏叶飞的鼻子,这是她的杀手锏,屡试不爽,从未失手,叶飞只好唱了起来,唱得就是这首歌,他写给她的第一首歌。 然后左丽就开始笑,一样的笑声:“那是你写的歌吗?” 接着就发生了天下最奇特的事,叶飞唱一句,左丽跟着学一句,后来她学会了,唱的无比动听,而他仿佛在跟着她学唱歌,却总是跑调。 天下唱歌最难听的人教出了唱歌最动听的学生,这是左丽给他的评价,当然也是自夸…… “小飞哥哥,怎么了?”小雪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情绪,面前的qq对话框中也同时跳出一串问号。 “你唱得真好,我都听迷了。”他掩饰着。 “小飞哥哥,好想你为我写一首歌。”小雪的声音中充满着羡慕。 写歌是一种心境,尤其是对于他这种不懂歌的人更需要由感而发。每一首歌都是在表达一种情感,坠入其中,难以自拔,而后音乐从心底升腾而起。所以,叶飞一直认为歌曲不是凑出来的,而是从心里生出来的,这是他对写歌的感触。 现在的他再没有那种心境和灵感,也许再也写不出来了。 “好,以后有时间,一定给你写。”叶飞不忍心拒绝她。 “你真好。”天使的笑声传了过来。 第二天一早,齐主任召集几个秘书开了一个内部会议,下午,市委组织部要考察小吴,齐主任希望大家都准备一下,一是要分头去做其他人的工作,全力推荐小吴;二是在民主测评时要分工盯控住几个老同志,齐主任安排几个秘书有选择地坐在几个老同志身边,给他们造成压力,免得到时候胡填乱写。 从组织程序上说,齐主任做这样的安排违反规定了,按正常的组织程序,组织部门到单位考察人选,本单位所有同事无记名投票,进行民主推荐,投票高的列为考察对象。 这几年为了彰显政策的优势,不知哪个层面的领导念歪了经,非得考察对象高票通过。所谓高票的结果就是100的通过。这种结果实在难得,换句话说,如果在单位你要干件事,必将触动他人的利益,总会有人赞同有人反对,那么票决结果你就不大可能得到100的满意票。从另一个层面讲如果票决结果达到100,这个结果就是虚假的。 其实,这一点上上下下都心照不宣,但既然需要高票当选,市委领导的秘书更要率先站在这个线上,否则不好向党和人民群众交待。叶飞想,齐主任做事公道,心中有杆秤,以违规的方式做出了正确的事。他想,如果是一个私心重的领导,那么选的人用的人岂不都是自己的人,因此这种选拔机制,形式大于内容,更像一块橡皮泥,只要领导认可谁,谁就能高票当选。 关于干部考察推荐,他写过一篇评论,后来因为太过敏感,最终没有发表。他认为,这种干部推荐,存在很大问题,既不民主,也不科学。比如组织部门去考察某民政局局长,这个局长很能干,担任局长两年多,向上跑了很多项目,还盖了民政大楼,改善了民政干部办公条件,提高了干部职工的工资待遇等。干部民主测评干部满意率100。但是从民政局的宗旨出发想一想,民政局是干什么的?他是国家扶贫救助的管理部门啊,考察民政局长的政绩最应该去向谁了解?是去向贫民灾民了解还是向民政局的干部职工了解?如果仅仅从部门干部职工来了解,这种导向很有可能促成集体腐败。叶飞认为,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组织基层群体进行民意测评,了解低保发放情况、救灾救困情况。 从这个例子引开来说,当前的民主测评有着很大局限性,因为不能客观的评定一名干部的政绩,已经到了非改不可的地步,干部考察要注重考察对象末端服务人群的意见。如对管理牧业的乡长,不能只调查上下级干部的意见,更应了解牧民的意见;对教育局长,要看群众的意见;对城市建设,要看城市居民的意见;对环保局,要看污染源居民的意见;对县长,要看老百姓的意见。 下午对吴昊天的考察一切顺利,几个老同志都规规矩矩按照组织的意图填了票,没有任何意外。 按照惯例,干部考察结束后,市委将立即召开常委会议通过考察人选。由于干部问题太过敏感,只要是体制内的干部,谁不想捞个一官半职,哪个领导没有个亲戚朋友。因此,每次干部提拔前,上面打招呼的领导都会层层叠叠,拖得越久对市委就越不利。比如,这次原水产局党组书记、局长秦得阳因野牛公司的事情已被双规,开除党籍、开除公职,这个岗位就空出来了,即使市委白言良书记和分管领导李军副书记心里有相同的人选,也不一定能够左右人选,地区的领导、省里的领导、甚至中央部委的领导都可能因此打招呼,这些上司都是各路神仙,都是西凉的菩萨,哪一尊神也不能得罪。最好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迅速召开常委会议通过,你打招呼了,那就对不起,常委会已经开过了,下一次。 可是西凉市委常委会一直推到9月底都迟迟未开,也不知从哪一天起,西凉市官场上悄悄地刮起了一种传言,而且越传越凶。 叶飞听到的传言是从齐明口中得知的,齐明工作调动办的很顺利,已经到机关事务局上班快半个月了,机关事务局的李局长告诉叶飞,他对齐明很满意。这一点叶飞相信,齐明虽然有点脑容量小,其实他这种实诚人更招领导喜欢,毕竟哪个领导也不希望手下人跟自己耍心眼。就算王小山那么难缠的领导不也照样被齐明摆平了。 齐明说:“老大,我听说李书记要调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书记要调走?我怎么没听说。” “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呢,你不知道?” 叶飞并不感到意外,官场的传言本身就是围着领导转,见了风就是雨的事常见,尤其明年是换届年,传言就更多了。 很多人都以为市委办处于官场核心,知道的消息最多,所以有些人听到什么传言后总要去市委办找人求证,其实市委办虽然处在官场核心,但恰如龙卷风的风暴眼,即使周边刮的惊天动地,中心依旧风平浪静。叶飞问:“你都听到些什么?” 齐明说:“有传言说李书记本是中央部委某领导的秘书,这次下来镀金后回去马上就要提拔到重要的岗位上。还有传言说,李书记和刘常海书记联合起来排除异己,借机整人,胡乱抓人,搞得市委书记白言良很被动,白书记多次到地委和省委去反映,希望把李书记调走,省委已经决定把李书记调到省委办公厅去任职。 本身是随口问了一句,听到齐明说的后一个传言,叶飞愣了一下,这个传言有鼻子有眼,太像真的了。官场之事,从来都是无风不起浪,一定是有人在做文章,借机排挤李书记,或者故意在领导之间载刺,制造矛盾。叶飞想,如果是他对李书记不满,肯定也会拿这个做文章。不知道这个传言,白书记、李书记、刘书记三位领导听到后会做何感想? 作为领导身边的人,即使谣言是真的,对这种谣言的态度,也是不能信、不能传,叶飞就再三嘱咐齐明,管住自己的嘴巴,千万不能在外面乱说这种事情。 齐明问:“如果李书记调走,老大你会不会受到影响?” 叶飞想,那还用说?冉仁常委被双规,秦志敏不就受到很大打击?整日像个幽灵似的,无所事事,惶惶不可终日。幸好市委办的齐主任和这帮秘书为他撑着、扶着,才稍有安心。如果李书记真走了,他叶飞会是一个什么结局?这一点他还真没有想过。 接下来几天,又有好几个人向他透露李书记要走的传言。这种传言显然给他带来了一层心理阴影,和李书记在一起时,他站在一旁小心地观察着李书记,希望从他的表情、行为等方面,判断出他是不是有些异常。可是,李书记脸色如常,心如止水,还是一如既往地繁忙于工作之中。 李书记就如定海神针一般,让叶飞心中的波澜渐渐宁静下来。叶飞想,看来那仅是传言而已,退一步说,即使李书记真要全身而退,以他的性格和为人,不可能将他这个秘书弃之不顾的。想到这里,叶飞对自己的猜疑有些羞愧,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这些古话他记得很牢,但真要做到,那还差的远呢。 国庆节七天假到了,李书记要回天京探亲,没有让叶飞陪着一起回。叶飞也明白,一个县市级的领导干部回京城也带个秘书,自然影响不好,除非公务需要,否则李书记是不便带他去的。 他没跟着去,小雪也没再说什么。这一阵,小雪正热心于为他歌曲买断奔波,每天都会在qq上留言,要他准备资料或者签字什么的。这件事情,叶飞也没抱什么希望,既然小妮子高兴,就任由她去折腾。 让叶飞没有想到的是,李书记回京,西凉官场有关李军书记即将调离的传言再一次鼎沸。 先是东方红渔场党委委员、副场长铁尔达汗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野牛公司承诺负担的社会保险费用已经拖了10来天,还未到账,市委能否出面督促一下。叶飞给魏桂花一连打了好几次电话,一直都没人接。他忽然意识到这是魏桂花故意躲着他,为什么要躲着他?难道李书记真得要调走?野牛公司想反悔以前签订的协议? 叶飞就又给铁尔达汗回了电话,问野牛公司协议履行的如何?铁尔达汗说,双方一直履行的不错,就是这几天来,野牛公司突然转变了态度,很多工作都停滞下来了。 叶飞几乎可以断定,野牛公司就是因为这个传言,才突然中断履行义务的。野牛公司之所以在西凉大幅度让步,主要是李书记的原因,如果李书记调走,野牛公司就无需再作出这么大的让步。 另外,他感觉铁尔达汗给他打这个电话,既是说野牛公司的事情,也是在向他传递李书记要调走的信息。铁尔达汗为什么要这么做?深入一想,叶飞就明白了,在上次前往东方红渔场解决群众上访问题时,他曾力挺过铁尔达汗,这次,铁尔达汗是要还他这个情,但又与他没有深入的交情,如果很直白给他说,难免会落下传谣的嫌疑,迫不得以才采用了这种办法。 铁尔达汗无非是想提醒他,李书记如果调走,很多被李书记处理过的干部可能会心怀愤恨,甚至会把这种愤恨迁怒到他的身上,希望他早作打算。 看来铁尔达汗对自己的印象不错,官场之中这样的人可以深交。但叶飞完全没有顾虑,以李书记的身份和背景,所有的顾虑都是多余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借此机会,好好观察一下旁人对他的态度。 叶飞拿出电话准备给李书记拨过去,讲一讲野牛公司的情况,又一想,李书记回去探亲好不容易清静下来,就别给他添乱了,于是给他编发了条短信。 李书记很快回复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叶飞本来还打算再和野牛公司联系一下,督促他们尽快落实社会保险费用,既然李书记这样说,只好做罢。他反复琢磨着这四个字,有些不明其意,但他有一种感觉,似乎李书记早就料到野牛公司会这么做。叶飞想,以李书记的做事风格绝不可能放任不管的,野牛公司这么做迟早会后悔。 放假期间,整个大楼几乎人去楼空。按照公务员法和有关法规规定,干部职工都有年休假,但这些法律落实的最不好,几乎没有哪个部门会认真执行,高速发展中的华夏需要一代代人的加班加班再加班,奉献奉献再奉献,这种状况下,提休假、提人权,自然是别有用心的心术不正。当然法律法规出台的十分漂亮,也很养眼,很能在国际社会上说明问题,毕竟劳动者的权益和人权是有充分的法律保障的,只是没有被执行而已。 第65章 传言四起(二) urceurl: 所以国庆七天假期,显得弥足珍贵,市委大楼内很多一般干部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十分兴奋,平时出差的机会都被领导占了,现在可以名正言顺的到处逛逛。当然,旅游度假的地方都是可以公款接待的地方,要不个人经济上也承受不起。 这些年,全国上下许多部门系统都形成了有来有往的接待惯例,只要你敢来我就敢接待,反正接待完,明年我就派亲戚朋友或是单位干部前去消费,消费的是公款,亏空了由国家顶着,谁也不会吃亏。所以,假期前许多为单位职工着想的领导,就开始制定学习考察方案,广泛向异地同行发函发明电,以学习考察的形式组织干部职工前往度假,忙得不亦乐乎。 秘书是没有自己的时间的,自然就没有假期。国庆节期间,市委办除了秘书,各科室的人员都外出考察去了。齐主任领着秘书们留守办公室,随时接待前来学习考察的客人。 假期留守就意味着接待。叶飞每天陪着各路领导往返于西凉的几个景点之间,为一拨一拨的客人们介绍西凉的风土人情。有时被齐主任叫到办公室碰个头,确定下一批人员的接待工作。 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叶飞一直都认为,在他干过的所有工作中,接待是天下最无聊的事情,农民可以从丰收中收获满足,教师可以从学生成绩中收获喜悦,记者可以从作品中收获成功;创造者可以从产品中收获胜利;销售者可以从利润中收获知足,诸如此类。但接待则是例外,它没有任何收获,当你与一批一批的官宦往来中推杯换盏后,甚至连回忆都是苍白的。 说到接待,西凉曾发生过这样的故事,某局长曾认真细致地接待了京城某部的某处领导。偶然的机会,他去京城跑项目,恰好遇见这位处领导,没想到这位处领导却只认钱不认理,丝毫不讲情面,局长无功而返,大发感慨说,处长下来考察,基层毕恭毕敬,处长放个屁,基层都恨不得用卫生纸接着,没想到基层干部进京城办事,在处长眼里屁都不如。 每天只要有空,齐国庆主任都要去单位,看看有没有事情处理。毕竟,他才是市委办的家长,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遇见秘书,有时也会闲聊一阵,齐主任给秘书的感觉更像一位仁慈随和的长者,所以和他聊天十分放松。 齐主任问叶飞,西京的女朋友怎么没来看他。 叶飞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撒一个谎后面要有更多的谎来圆,不过他还没回答,齐主任就又问:“怎么样?最近还写文章吗?” 叶飞回答道:“早不写了。” 齐主任说:“怎么不写了?那太可惜了。” 叶飞说:“以前,空闲的时间是一把一把的,现在没有时间,即使有空,也只想一件事,就是抓紧补个觉,休整一下,再没有其他的想法了。” 齐主任就笑:“怎么,觉得很辛苦吗?后悔来这里了?” 叶飞连忙否认着:“您别误会,我是感激还来不及呢,可没一丁点后悔。我只是有感而发,以前没来市委办的时候,只能看到这里光鲜的一面,只有真正成为其中的一员,才能体会到在这里工作的不容易。” 齐主任点点头,喝了口水说:“谁说不是呢?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市委办这本经是最难念的,我保证,只要你念好了这本经,任何部门的经,都会好念的多。” 叶飞端起水壶,给齐主任的杯子续满水,齐主任的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酒气。如果没有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几乎看不出来他喝酒了。 天下之人,一生没有喝过酒的人恐怕不多。喝过酒的人又可以分成许多类,有一种人,遇酒则醉,醉了则睡,比如叶飞,这样的人不多;还有一种人喝完酒后,浑身酒气,远远一看,东倒西歪,见啥扶啥,走近一闻,酒气冲天,定是酒徒,这样的人居多数;还有一种人,就是再醉,身上也没有什么酒气,温文尔雅,天生给人一种儒雅的感觉,这种人也很少。叶飞想,齐主任就是这样的人。 放下水壶,叶飞说:“我也一直在努力念,只怕念不好。” 齐主任说:“你很不错,李书记和办公室对你都很认可,其实这个经也好念,就是用心、细心、耐心,市委办的工作特点是100-1=0,你用了99分的心,只有1分没有注意到,那就前功尽弃,只有零分,所以一定要把这三心坚持下去,坚持坚持再坚持。好比你当初写文章,也许当时只是一种爱好,一种宣泄,并没有想到被谁注意,但是你却一直坚持了下来,在写作中展现自己的文笔、才华和观点,收获到许多意想不到的成果。” 叶飞说:“谢谢主任,真没想到,主任对我这么了解。” 齐主任拿过一旁的抹布,将桌子滴落的几滴水擦了擦,说:“写作这一点,我真要批评你,不能来办公室了,把自己的特长都扔了,写文章最能练脑,还能使你的思维系统化、条理化。而且,当初李书记不就因为这一点才看上你吗?写作也是自我推介的一个平台,这个优势你可得保持下去。” 叶飞注意到,齐主任擦桌子并不是做给他看,而是在办公室长期工作形成的职业习惯,他的办公室包括他的衣着打扮永远都是整洁的。齐主任说完,叶飞谦虚地回答说:“我哪有什么优势,以前是不知深浅,无知者无畏,所以写了很多东西,也不管合不合适,全都发表在报纸上,有些观点,现在看到,自己都觉得脸红。” 齐主任却不理会他的谦虚,继续说:“有些事情,既然我们选择了,就需要我们去坚持和忍耐。坚持下去,总有收获。” 叶飞说:“我谨记主任教诲,一定会重拾写作。” 齐主任就笑:“不是逼着你非得去写作,我是说无论做什么事情,只要你认准了,都要学会坚持,坚持下去,总有收获。”后面,齐主任又东拉西扯地与他说了些其他的事情。 “坚持下去,总有收获。”齐主任一连说了两遍,叶飞感觉齐主任这是在给他一个暗示,暗示他现在的选择并没有错,虽然并不清楚暗示的具体是什么事情,可他明白,这是对他的一种鼓励和支持。 今天晚上盛军请客,因为要结婚了,就在国庆期间请几个老同学小聚,算是告别单身。 因为有接待任务,叶飞到场的时候,好几个同学都已经喝的七荤八素、醉态十足了,只是坚持着等他,才没有散场。桌子正中的位置还空在那里,显然是留给他的。 他的同学,城市户口的多在党政机关内任职,农村户口的多在农村务农、打工或者做个乡村教师,算是各自继承发展了家业。每次同学聚会,自然缺不了叶飞和何保国,今天何保国出差,没能到场。在座的几位虽都是普通干部,不过却也看出区别,在工商、公安、税务、城管部门工作的几位同学,个个都带出些神采奕奕、颇指气势的职业气息来。夹杂其中自觉地坐着两位沉默寡言的同学,均都印堂发黑,偶尔蹦出两句话来,也都带些中气不足的感觉,原来这两位在工商联、政协上班。 人最大的支撑在于精神,精神最大的动力往往来自权力,权力是一根魔棒,有的人敬仰,有的人畏惧,有的人癫狂,甚至为之毁灭。古今中外,遇到权力毫不动心的人屈指可数。 市委办秘书,虽然职务低,但地位又很高,就是部门局长见了也要给几份面子,所以叶飞一到,同学们就把他往上座让,他抗拒了一阵,工商、公安、税务、城管部门的同学就联合使出执法手段,拉扯着把他推到上座,既显得热情,又不失面子,给这次同学聚会添加了一个小高潮。 人最纯真的时代就是学生时代,那时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没有受到物质、地位、世俗的污染,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纯真的、无邪的,一旦走入社会,所有人不可避免的开始关心起甚至敬畏起身份、地位来。讲究和顾忌越来越多,纯真就被一层层包裹起来,越来越严实、厚重,直至连自己都已看不见。学生时代的纯真也随着毕业一同留在了学校那片土地上,封存到了回忆中,再也找不回来,不知这是成熟还是冷漠。 坐在一起,同学之间的话题更多的是谈身份、论地位,话题很自然地落到了李书记的身上。大家显然都知道李书记要调走的传言,可江湖中的传言显然更丰富。 有的说李书记是受到排挤走了,现在这种官场生态下,李书记这种人根本不适合官场生存;有的说李书记要高升了,听说是要调到省委纪检委去了,专门负责查办贪官污吏;还有的说听说李书记要辞职,到天京去经商。 这些年来,私底下群众对领导干部的评价总是和贪官污吏分不开,叶飞没有想同学们对李书记的热爱远比想象中的热烈,大家一致表达出对李书记的好感。 公众场合评价顶头上司当然犯了官场大忌,不过他还没说话,盛军就有点听不下去了,说:“兄弟们,李书记到哪我们不用关心,我们还是一起关心祝福叶飞,希望他早日高升,我们也好沾沾光。” 于是同学们开始轮流给叶飞敬酒,祝他快快高升,也好拉同学们一把。显然大家现在还远离权力中心,根本不懂得权力的运行。 很多人会自然地认为,只要领导提拔,手下人定会跟着沾光,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实古今中外,官场之中的矛盾和利益之争,远比群众之间的矛盾更加突出。最明显的莫过于某位位高权重的领导意外死亡后,同僚想到的不是悲痛,而是又空出个领导指数。他们参加着葬礼,心里却盘算着自己的机会。 叶飞今天接待没有喝酒,可是现在同学向他敬酒,不喝有种端架子感觉,恐怕会落下口实,那样很不好,另外,他的心里也有些堵,想喝上几口。这样不知不觉,几杯酒入肚,自然就有些醉了。好在大家来的时候长,该醉的早醉了,清醒的也有些熬不住了,没多久,顺利散了场。 第66章 风雨前的宁静(一) urceurl: 时间还早,叶飞回到办公室坐一坐,打算醒醒酒,路过秘书小周的办公室,小周竟还伏在电脑前写着材料,叶飞走进他的办公室。小周也是刚刚接待完,满房子飘散着酒气,叶飞就开始反胃,扑到卫生间吐了一阵。回来后,小周头也不抬,一边噼里啪啦的码着字,一边说:“到哪喝花酒去了?也不带着兄弟一起去?” “鬼的花酒,你这是要干嘛?”叶飞吐完后,头脑顿时清醒了许多。 “还能有什么?这些畜生来旅游就旅游,非得听什么狗屁报告?虚伪的司长,装逼的家伙。” 原来农业部的某司长以督查的名义带着家人前来旅游。近年来,领导下来督查,已形成了固定模式,花半天时间,听一场汇报,看两个示范点,余下的几天参观全部的景区。这其中,汇报材料很关键,所以就苦了一帮秘书,找亮点、编经验、拔高度,反复改,多少个亮点经验就这么造出来了。 叶飞看到他一副愤愤然的样子,不禁笑道:“不都一样么?前戏做足了,才有理由直扑旅游景点啊。你跟着领导下去吃顿抓肉,乡里不也要准备一下汇报材料么。”小周是农口秘书,农口领导好喝几口,于是每周都下乡入村检查指导工作,刚开始各乡还汇报一二,后来渐渐摸透了领导的习性,索性直接把材料拿到农家乐,倒也省了汇报的时间。倒苦了乡里的一帮秘书,常常加班加点写材料。 小周拍拍脑袋,自我检讨说:“咋不是呢?我们这一帮畜牲啊,飞哥,我写完了,你帮忙改一下。” 秘书之中,叶飞与小周最先认识,小周擅长交际,接待能力很强,酒量也大,写材料的水平却很一般。叶飞就帮着他整理了一遍,又充实了几条新经验、新措施。 在电脑上修改文章有一个好处,就是能让作者感觉不到修改的幅度,大可以放心删改,不用顾及对方的面子。如果在纸上修改,那就不一定了,对方请你修改文章,你头脑一热,大笔一挥改的面目全非,很可能惹得作者一肚子气,也许从此结下梁子。 叶飞改完后小周又看了一遍,非常满意的定了稿,打印了出来。他找了条口香糖吃入口中,遮了遮口中的酒气,说:“你坐一会,我送呈姚主任审阅。”然后深吸一口气,然后迈步走向姚主任办公室。 叶飞要去自己的办公室,于是也跟着走了出来。姚新办公室的门紧闭着,屋内的灯光从门缝中隐约透了出来。姚新虽然贵为市委办副主任,但对外界的事情基本上充耳不闻,每天关在办公室里看书下棋写材料,自得其乐,很有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样子,仿佛他的心已经生活在世外桃源里,也不知这种心里的宁静怎么修炼得来了,不过叶飞觉得他的这种自闭,其实是一种自我保护。 叶飞打算进去打个招呼。又一想万一姚新副主任批评小周的稿子怎么办,那样他在的时候,小周岂不是特别没有面子。叶飞打消了这一念头,他拍了拍小周的肩膀,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小周点点头,敲了敲门,再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叶飞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想着小周如潜水前做的深呼吸,神情异样地庄重,心里一阵乐,这个小周性格外向,口齿伶俐,就是见到齐主任也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没想到却这么怵姚主任。 姚主任手无缚鸡之力,为人又有些木讷,仿佛除了写作,再也找不到其他特长。只有真正认识他,见识了他的才华,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让人敬畏的强大力量。 叶飞想,对权力的敬畏源自对权力的恐惧,对姚主任的敬畏,源自姚主任的自身,无论他处在什么位置,有没有职务,都会赢得他人的敬畏,这才是真正的敬畏。如果是自己,会有这种力量吗?恐怕没有。如果自己离开市委办公室,那什么都不是。 看来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打开电脑,登上qq,看见左丽和小雪都有留言。 左丽问:“在吗?” “我们家的那位,胡万民找过你了?” “以后,不管他说什么,你都不要因为我去迁就他。” 虽然只是一句话,左丽却分三次才说完,而且每次都相隔了好几分钟,显然她有些心神不安。 叶飞回话说:“见了,他没有让我做什么?你家那位很优秀,请你放心。” 左丽并不在线,叶飞心里有些失落,又看了看她的qq头像,果然是灰色的,的确不在线。 他就查看小雪的留言,小雪说:“小飞哥哥,我的脚崴了,好疼。” 他的心突的跳了一下,问:“怎么了?” 没有回信,原来小雪也不在线。他连忙给她拨了电话,电话响了好长时间,没有人接,叶飞有点心慌了,连打了两次,终于,接通了,他迫不急待地问:“小雪,你怎么了?脚崴着了,严重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电话里却传出另一个柔顺的女声:“小叶,我是小雪的小姨,她正在洗澡,一会我让她给你打过去啊。” “燕子姨好,小雪”原来是李书记的爱人,叶飞不禁大囧:“啊,嫂子好,您好,我刚听说小雪的脚崴着了。” “小雪没事,扭着筋了,骨头没事,休息几天就好。这孩子平时坚强着呢,凡事都能忍着,怎么在你面前就这么娇气呢?” “没有,不是,小雪这孩子平时很懂事呢。”虽然相隔万里,叶飞还是有些不自然,他挠了挠头问,“李书记还好?” 听筒时传出燕子姨的笑声:“他啊,天天早出晚归的不着家,还有啊,你别再叫我嫂子,小雪会不高兴的,噢,她出来了,我把电话给她。” 电话里传出了小雪颇指气势的声音:“小姨,你怎么又接我的电话?” “不管着点你这个傻丫头,万一被哪个坏蛋拐走了怎么办?”电话里传出燕子姨的声音。 “你是坏蛋吗?小飞哥哥。”小雪问。 “你这傻丫头,怎么这么和小飞哥哥说话。”是燕子姨的声音,叶飞的脸有点发烧,问:“脚好些了吗?小雪。” “我倒没什么事,反倒是小姨崴的不轻。”原来,两人一前一后下楼梯的时候,李书记夫人一不小心差点摔倒,幸好小雪从后面一下扯住了她的手臂,虽然没摔倒,两人却都崴了脚,不过小雪轻些。 “嫂子脚好些了么?” “叶飞同志,不准乱叫。”小雪果然生气了。 “你这孩子。”他无可奈何地笑道。 “叶飞同志,我郑重地警告你,从此再也不准叫我孩子。”电话里也传出燕子姨的笑声,就听小雪又埋怨着:“都是李叔叔,把小飞哥哥教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他和小雪聊了一会,见小周拿着稿件,得意地走了进来:“大功告成,不用熬夜了,咦,你这鬼鬼祟祟地给谁打电话呢?”说着凑过来竖着耳朵听。 叶飞单手支开小周,继续说:“既然你没事,那我先挂了,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办。” “好,小飞哥哥,你也休息,最近会有大惊喜,你等着,罢罢。” 挂了电话,他还没说话,小周就问:“怎么,又绕了一位?” “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又绕了一位?” “哪儿的?”小周凑到跟前,一脸的八卦像。 “一个小孩,脚崴了,关心一下而已。” “真有你的,一切从娃娃抓起。” “滚你的蛋。” “呵呵。”小周找来纸杯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忽然问:“飞哥,你听说李书记要调走这件事了吗?” 叶飞点点头,说:“不太可能,李书记才到西凉不到一年,就要调走?” 小周说:“我有一个同学刚好在省委组织部,他说最近要考察李书记。” “真的,调到哪里去?”叶飞禁不住追问一句。 “我也问了,我那同学也不清楚,好像方向还没定,争议很大。” 为什么争议很大,小周没说,叶飞也没问,不过猜也猜得到,李书记来西凉半年多,把几个县处级干部都拉下了马,引发了西凉政坛大地震,高层肯定会担心这种激进的做法,会不利于西凉这个边疆小城的稳定。 叶飞忽然明白那天齐主任为什么和他说了那么多,那是在安慰他,选择市委办,甚至跟着李书记都没有错,不要被传言所困扰。 原来李书记要调走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既然李书记真得调走,他将何去何从?李书记带着他走?不太可能。现在有明文规定,领导干部调动不能带走身边的人。就地提拔?也不太可能,自己工作年限还不到两年啊,再说西凉也并不是李书记一人说了算啊。虽然叶飞对李书记充满着信任和崇敬,此时,他还是有点担心自己的未来。秘书秦志敏的境遇和心态此时他有点感受到了。 “噢,忘了,姚主任请你过去。”小周拍了拍脑袋说,他的话音刚落,姚新已迈步走了进来:小叶,晚上还有事? “没事,正想找你去,担心你还要改稿子,影响你。” 姚主任这次改稿子的速度很快,往常都是他先下围棋玩到半夜,然后再修改稿子,害的秘书空耗在办公室里等。 最近一段时间,叶飞一直没陪姚副主任下棋,一方面是忙,另一方面,他的棋艺棋德实在太差。 有时叶飞会想,每个人的才能都是均等的,好比一个圆,一方面突出,另一方面就会凹下去。比如小周,接待能力突出,写作水平却一般,比如姚主任,写作才能强的惊人。下棋的技艺又烂的让人难以忍受。 “改完了,小周这个稿子写的不错。”也许这是姚主任第一次表扬小周,小周竟有些激动,站在一边又是兴奋又是不安。 “有烟没?”姚主任问,“我的烟抽完了。” “有,”小周拿出一整盒烟递给姚主任。姚主任抽出一支,小周为他点上,姚主任美美地吸了一口,憋了一会气息,两股青气才从他的鼻孔中缓缓地释放出来:“怎么样?去下两把。” “好啊,”叶飞站起身来。 小周说:“姚主任,这包烟您拿上。” 姚主任摆摆手,没有接。小周就有些囧,他的伶俐在姚主任面前早已荡然无存。叶飞从小周的手里接过烟,说:“姚主任,拿上,要不一会我还得替你去跑腿,走,小周一起去。” 小周连忙摇头摆手回绝了,他可不想再体验姚主任那强大的气场。 第二天一大早,有人就打电话,他迷迷糊糊接通电话,齐明晚上请他吃饭,请他勿必到场。 “滚蛋,没时间。”叶飞毫不犹豫地挂了电话,昨天陪姚主任下棋玩到半夜,现在实在困的不想理他。再说,这几天叶飞一直在接待,做梦都是接待,听到吃饭两个字就有点恶心。 电话又响起来,叶飞不接,铃声就执着地一直响着,他只好接通,没好气地说:“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老大,你觉得你帅不帅?”果然是齐明,声音却出奇的温顺,丝毫没受到他的情绪影响。 “不帅。” “呵呵,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大爷的,有事说事。” “老大,我约了冬梅吃饭,您一定要来作陪,别误了兄弟的终身大事。” 第67章 风雨前的宁静(二) urceurl: “拉不出屎别怪地心引力小,泡不上冬梅只能怪自己长的太奇葩。”叶飞愤愤地说完,又想挂电话,就听齐明说:“多谢老大指点,今天下午6点,我给你电话,我的幸福全靠你了,老大,罢罢。” “靠,孽畜,我什么时候答应你去吃饭了。”电话里传出嘟嘟的声音,这家伙竟然先挂了电话。 他肯定又许诺冬梅什么了,这家伙追女孩子那叫一个无耻,什么手段都能使上。 今天没什么事,上午去单位处理了两个急件,下午在宿舍睡了一觉,正睡的舒服,齐明又打来电话:“老大,给你十分钟时间,要是不下来,我就冲进去了。” 真是个烦人的家伙,叶飞只得从床上爬了起来,打开窗户和门通通风。 前两天刚刚买了一件淡灰色休闲西装,他穿在身上,倒也十分得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 原来,自己是那么的年轻,只有26岁。 原来,心已经沧海桑田,望着这张年轻的脸竟然有些陌生。 原来,这些年容貌的变化,远远跟不上心田苍老的速度。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忽然想跟自己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你不该活的这么自闭,这么压抑! 对不起,没有给你适应社会、随波逐流的性格,让你倍感孤独。 对不起,总是要让你伪装,从不在乎那个人,即使痛得要死还要装作不在乎,你受苦了! 每说一句话,他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深鞠一躬。 “老大,你在搞什么怪!” 叶飞转过头,分明看见齐明露出一张惊异万分的脸。 “你怎么进来的?” “大门敞着,你怎么了?”齐明继续追问道。 叶飞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猛地一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手中却多了一把梳子。吓的齐明一哆嗦,问:“老大,你没事?” “你不懂,心理学中的一种心理暗示,能提高智商和情商。”叶飞淡淡的回了一句,然后用梳子梳了梳头发,走出宿舍门。 “那也教教我呗。”齐明锲而不舍地追问着。 “你不行。” “为啥?” “那里太小,没法学。”叶飞指了指他的头。 “靠,脑子少也不是罪。”他竟承认自己脑子少,“老大,给参谋参谋,我这身打扮是不是很给力。冬梅保准迷住了。”齐明加快了脚步走到叶飞前面,手里如变魔术般地多出一顶白绿相间的帽子,扣在头上。 叶飞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了齐明一番,他上身穿了一条红色条纹夹克衫,搭一条浅灰色的裤子,再配上这顶白绿相间的帽子。真有点像马戏团里跑出来的戏子。 都说恋爱能使人的智商降低。叶飞有些相信了。 “你怎么打扮的跟个鸭似的,还带了顶绿帽子。”叶飞忍不住尖刻了一句。 “你大爷的,这是白绿相间的,好不好。”齐明分辨着。 “噢,那也算半顶绿帽子。” “电影里美国西部牛仔经常穿的,不懂得浪漫就别乱评价。”齐明的脸色有些难看了。 “浪漫我看不见,浪的感觉倒很明显。” “你大爷的,就你会穿。”齐明生气了,转身快步走了两步,忽然停下脚步,转回身来,叶飞差点和他撞在一起,然后就见他盯着自己直勾勾地看。 “怎么了?一句话能把你气成神经病,别高估我。” 齐明不说话,仍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到底怎么了?有屁快放。”叶飞被他盯得有些发毛。 “老大,你平时不是挺朴素的吗?怎么今天也打扮的跟相亲似的,别忘了你今天是绿叶,万一冬梅对你的心死灰复燃了怎么办?” “靠,既要让我捧场,又要让我装傻,你想怎么样?”叶飞有些无奈了。 “以前追蔡玲儿时,老大您给我心理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和创伤,我是有所担心,不得不防啊。”齐明继续盯着他,具体地说是盯着他的那件崭新的上衣说。 “滚蛋,那是你自己单相思,和我没一毛钱的关系。”叶飞还没反应过来,仍然和他振振有词地辩解着。 “你说的对,老大商量件事呗,你把这身衣服…”笑容在齐明的脸上一圈一圈地荡漾开来,像绽放的一朵花。 叶飞总算明白他要干什么了,然后,两人重回宿舍。片刻,叶飞身上的衣服已换到了齐明的身上。 齐明在穿衣镜前左转右转,一脸得意:“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你这套行头穿在我的身上一样也很配,我真帅啊。谢谢老大啊。” “不用谢,反正你明天还要还给我。”叶飞提醒着,表情愤愤的。 “你大爷,连件衣服都舍不得给。”齐明原形毕露,迈步走出屋门:“冬梅,你老公我来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叶飞无耐地说道。 火锅店内。叶飞与齐明坐在包箱一角,齐明一直盯着大门看,一副望眼欲穿的神态。 大门推开,叶飞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一个漂亮的女人走了进来,竟是冬梅。 女人真是世界上最变化多端的动物,叶飞终于相信。 他不只一次在办公室见过冬梅,那是一个衣着普通,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毫不出众的普普通通的女孩。 今天的冬梅,有如夜空的皎月,洁白无瑕,又如出水的芙蓉,青春无限,娇艳欲滴,她一到来,让大厅内许多男人为之侧目。 叶飞向冬梅招了招手,然后看了一眼齐明,他正张着嘴,神情专注地朝冬梅望着,仿佛忘了时间的流趟,忘了周边的一切。一大串口水顺着嘴角处缓缓而下,滴在桌上,桌面上已是湿漉漉的一滩,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呆呆地看着冬梅向他走来。 “禽兽。”叶飞低声骂了一句,“擦干你的口水,别给我丢人。” 然后,齐明毫不犹豫地用从叶飞身上掳来的那件衣服袖子,揩了揩嘴角,抹了一下桌面,叶飞一阵心疼,看来这件衣服只好送给他了。 “叶秘书,你好。”冬梅径直走了过来向他打招呼。 叶飞站起来,走上前,忍不住说:“这是冬梅么?平时伪装得那么好,原来丑小鸭是只白天鹅啊。” “都是我二舅,说大楼里没一个好人,平时根本就不让我打扮。”冬梅也不客气,直接道出了原委。 齐明说:“咱二舅说的对,这大楼内真是没一个好人,女孩子打扮的普通一点,平时都没人搭理,一看到漂亮的女人,就像苍蝇一样围上来,赶都赶不走。”说完竟然鄙夷地看了一眼叶飞,好像叶飞就是这类人似的。 冬梅瞪了一眼齐明:“叶飞可不是这样的人。” 齐明却拉开身边的椅子,亲热地说:“梅子,快坐,别累着。” 虽然两人都在机关事务局工作,但齐明平时开车跑外勤多一些,冬梅却在大楼内服务,两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多。 冬梅瞥了齐明一眼,说:“谁是你的梅子。”不过还是坐在了齐明的旁边。 “冬梅喝茶。”叶飞站起来,准备为冬梅沏茶。 齐明抢过水壶,殷勤地为她沏了茶水。 “老大,你旁边的那盆花,长得真绿啊。”齐明朝叶飞挤挤眼,提醒他要甘当绿叶,务必谨记。 “冬梅,你二舅是谁啊?”叶飞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好奇地问。 “你认识。”冬梅还没说完,齐明就抢着说道:“我二舅就是机关事务局的李局长。” “我警告你,我二舅不是你二舅,别再乱说。”冬梅朝齐明挥了挥拳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李局长?” 冬梅点点头,说:“是表舅,不过,叶秘书你别说啊,我二舅不让我对外说,他说让别人知道外甥女在舅舅单位工作不好,组织上不允许,也容易让别人说闲话。” “你放心,他绝对不会说,我保证。”齐明拍了拍胸脯,为叶飞保证着。 “杀了我都不会说。”想着老李,叶飞忽然有点想笑,这个老李,消防兵出身,有个外号叫西凉妇女的消防兵,私生活相当的混乱,真没想到却对外甥女要求这么严格,如果他知道自已的驾驶员在追求冬梅,不知道做何感想。 以前虽然认识冬梅,却几乎没有说过话,现在和冬梅聊了一会,才发现这是个性格很外向的女孩子,而且十分健谈,就不由地和冬梅多聊了几句。 齐明点完菜,及时插了句话,问:“老大,你女朋友这次没回来看你啊。”这句话明显然是说给冬梅听的。 于是冬梅就盯着叶飞看。 “哎,她忙,没时间回,我又去不了。”叶飞怎能不明白齐明的用意。然后,他看到了冬梅眼中的失望。 “叶秘书,你女朋友在哪上班,一定很漂亮。”这个冬梅竟然打破砂锅问到底,不过他说谁呢,左丽?当然不行,乔娜也不行。编一个,还是算了。“保密。”叶飞淡淡的回应着。给冬梅的感觉是叶飞和她之间有明显的距离。 这个状态,齐明十分满意,又追问一句:“老大,你什么时候结婚?” “快了,以后再说。”叶飞拿起水杯喝了两口水,喝的滋滋地响,心中愤恨地想:这个畜牲故意是给他下套,让他配合,再配合也要有个限度啊,别再得寸进尺了。 “到时,说不定,我们能赶在老大前面结婚,是不是梅子?”齐明一边说,一边掰开一双一次性卫生筷,又把两根筷子相互刮了几下,刮得十分平滑,然后才放在冬梅的面前。 “切,就是结婚也没你什么事。”冬梅接过筷子,却翻了翻白眼。 “我结婚的时候就让老大来当伴郎。”齐明的情绪根本就没有受到影响。 冬梅无可奈何地白了一眼齐明,却说:“听说,李书记要调走了,那你怎么办?也要跟着调走么。” “听谁瞎说的,怎么什么都乱说。”齐明埋怨着,脸上却是一副八卦的神情,很明显这个问题他也早就想问了,只是叶飞说过他,才一直忍着没再问。 冬梅看了看齐明,竟然没有和他顶撞,温顺的安静了下来。 叶飞看了看他俩,忽然一笑:“你俩真是天生的一对,这表情、这神态太像了,老实说,我刚见到冬梅时就感觉出来了。” 冬梅白了一眼齐明,说:“他啊,就是赖皮狗一个,不过还是死了这条心,我就是嫁给狗也不嫁给他。” 齐明伸出舌头,两手上搭,扮作一只狗的模样,说:“汪汪,我准备好了,你嫁给我。” 冬梅被逗的一乐,伸手朝他打去,齐明却伸出咸猪手,敏捷地捉住她的手,冬梅挣扎了几下,才挣开。 齐明朝叶飞得意地挤了挤眼,说:“老大,你放心,不管你走到哪里,我和梅子永远都是你的后盾,对,梅子。” 叶飞看了一眼齐明,他正幸福地咧着嘴笑,唉,老天真不长眼,好好的一颗白菜被这猪给拱了。 第68章 传言落地 urceurl: 假期最后两天,叶飞请假回家看了看父母。过完节,李书记从天京返回到西京又逗留了两天。 接着西凉传出野牛公司单方撕毁合约,退出格里湖经营的消息。 李书记回来后,西凉市委围绕野牛公司的退出和格里湖后续发展的问题,连续召开了两天常委会,常委们对格里湖的后续发展普遍担忧。 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李书记从天京还带来了一家大型企业负责人,并且开出的条件比野牛公司更加优惠。而且为了显示诚意,对方直接打过来了2000万的保证金。 这个会议,叶飞没有资格参加,不过他完全可以猜得到,李书记给常委们带来的震撼。 至于野牛公司为什么会退出格里湖,叶飞也猜测了一番。野牛公司应该早就猜出了李书记的身世背景,所有的投资也是因为李书记,既然李书记要调走,那么再投资也没什么实际意义,可是他们也不愿意和李书记这尊神对抗,也许最实际的办法就是解约,撤出格里湖,等到李书记调走后,他们再卷土重来也未尝不可。但也许野牛公司并没有料到,解约之后,李书记又迅速引进了一家大企业。 直到此时,叶飞才明白,李书记为什么不让他主动和野牛公司联系,原来李书记早就算到这一步,他回天京不仅仅是去探亲,而是到天京的企业游说去了。 整个过程仅仅用了几天,这几天带给许多人的心理震撼,都无法估量。 这几天,市委书记白言良的脾气有些不好,市委办的秘书们都显得小心翼翼。官场上也散出一些传言,说白言良这个一把手对李军很是不满。 白书记的做事风格是求稳守成,他认为西凉需要的首先是平静安宁,李书记的做法无异于在西凉这平静的水面上投掷了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让他无所适从。 今天下午,叶飞正坐在办公室里写材料,李书记却走了进来,问:“言良书记在办公室吗?” “在,他正好一个人。”对面坐着的小吴赶忙站起身来,却不小心碰倒了身边的水杯,洒了一桌子水,叶飞忙拿起桌上的电源插座,以免进水。李书记从毛巾架上拿过来一条干毛巾,小吴连忙接过来,受宠若惊地连声谢谢。 李书记点点头,转身进了白书记办公室。 叶飞感觉最近小吴有些坐立不安,也难怪,他们这批干部的考察已一个月了,但也不知为什么,却迟迟没上常委会。常委会早晚要开,无非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但是只要没开,小吴心里就没底。 小吴站起身来,明显地踌躇了一下,还是拿起水壶,跟着去了白书记办公室。 秘书要想探听什么,倒茶倒水是最好的办法,可是叶飞知道,李书记去找白书记肯定不是商量人事上的事情,否则他会带上组织部的武力群部长。 果然小吴马上又退了出来,伴随着一声低沉的叹息。 直到下班许久,李书记和白书记才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两个人都是一脸和睦,嘴里唠着家长里短。 齐主任早早站在门前候着,他总是这么敬业,只要书记在,他都会陪着,直到下班。 小吴走到白书记身后,锁上门,叶飞也站在门前,等着领导做进一步指示。 齐主任问:“白书记、李书记,这么晚了,出去坐一坐?” 白书记看了看李书记:“李书记,晚上还有什么安排?” 李书记说:“只要言良书记没有安排,我就没安排。” 白书记满足而自信地向前迈出方步,一只手不停地抚着肚子转圈:“那我们就给自己放个假,今天好好陪陪自己。” 于是齐主任掏出电话打了一通,小吴、叶飞一前一后跟着两位领导,直奔一家定点餐厅。 席间,李书记与白书记单独喝了好几杯,李书记的意思是,要紧密地团结在白书记这位班长的周围,一班常委齐心协力,抓好各项工作。白书记说,所有的工作都是靠组织、靠大家推动的,如果什么都是自己来,那还不成了孤家寡人? 李书记非常诚恳地向他敬酒,感谢白书记的关怀。 两个人都是话里有话,旁人只能猜测。 三位下属也是见缝插针地向两位领导敬酒,不多时大家就喝出了热烈团结的氛围。白书记非常开心,看来李书记下午的沟通起了作用,化解了白书记心中的块垒。不过也难说,到他们这个层次,很难通过脸色观察他们的所思所想。 白书记端起一杯酒对着李书记说:“这两天省委组织部就要下来了,恭喜你了,你老弟以后可不能忘了西凉。” 白书记竟然在酒桌上突然放出这句话,场面一时有些沉静了。 华夏官场的职务体系非常复杂,比如李书记虽然是副书记,但他又兼任人大党组书记,所以与白书记一样都是正县级,只要具备条件,两个人都有向上提一级的可能性。既然组织上要考察李书记,说明李书记可能会提拔到副厅级,这样一来,李书记的职务又要比白书记高了。 李书记淡淡地说:“哪里,真不想走,在言良书记手下干着舒心。” 白书记哈哈一笑说:“到时可是你要领导我了,”接着又看了看齐主任和两位秘书,呵呵笑道:“我们在这里互相吹捧,让齐主任和小吴、小叶见笑了,来咱们自家人喝一个。” 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心情却各不相同。 李书记问:“这几天市委是不是开个常委会?动一下人。” 白书记挑了块小一点的石板烤羊排,咬了一口,才缓缓的说:“等等。” 酒席上的氛围虽然热烈,但谈话内容却极不寻常,人事是十分敏感的事情,极少拿出来公开讨论,这一点两位领导心里当然比谁都清楚。 叶飞想,李书记要调走的传言,很可能是从领导口中传出来的,但领导为什么要传呢?听到白书记说常委会再往后放一放的时候,叶飞心里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西凉干部考察后不久,就传出了李书记要调走的消息,而此次干部考察的一个重点是李书记分管的政法社会事业口和经济口部门。在这个领域内调整干部,首先要经过分管领导的点头。 现在李书记才来了半年,可以说已经把西凉搅得翻天覆地了,如果在人事上按照他的意愿调整一批,那么李书记的威望恐怕无人能及,这一点是领导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白书记才会说常委会等一等再说,等到李书记调走后,市委很可能再重新考察一批干部后,再上常委会,那么李书记盘中的果果自然要匀出来分给其他常委。这也许是最好的结果。 白书记这一手慢棋实在高明。 传言终于落地,省委考察组到西凉了。 这次考察,显然是针对李书记的一次特殊行动。按照干部考察管理权限,科级干部由县一级党委负责,县处级干部由地市级党委负责、地厅级干部由省级党委负责。不过这里面又有许多区别,比如,对于地方党委、行政主官又存在下管一级的问题,如:县长、县委书记由省委负责,地委书记、专署专员由中央负责。西凉是县级市,一般只有市委书记、市长才由省委负责,而副职的提任,一般由地区组织部门负责。只有副职提任为市委书记、市长,或者提任为省厅部门的领导干部时才可能由省委组织部门考察。 李书记这个职位却很特殊,他虽然是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却又兼任人大党组书记,所以是正处级,省委组织部既然来考察他,说明他很可能从正处迈入到副厅级序列。 这次考察先是召开了考察大会,集中全市所有县处级干部和市直部门的党政一把手进行民主投票。考察大会由组织部门负责,作为办公室人员,叶飞也参加了这个大会,主要任务是维持会议秩序。 叶飞发现,为了达到预期效果,组织部门做了大量细致的工作,首先为了保证票决结果达到理想的效果,即使一张小小的推荐票也动了一番心思。推荐票书面提示:如同意提拔,不在姓名后做任何标记;如反对,涂满长方形框;如弃权,涂满椭圆形框。不能在框内画圈、叉、钩等符号。如另选他人,每提1名候选人,必须先反对1名候选人,然后在选票下方“另选人姓名”栏内,写上另选人的姓名。这些规定明确告诉你,什么都不要填,老老实实坐着就对了,倘若你一动笔就说明你对考察对象有意见。为了表示拥护组织的决定,代表们在推荐时都得正襟危坐,一动不动,生怕被误会。考察大会顺利结束,投票的结果令组织上相当满意,100高票通过。 考察大会结束后,还有个和干部个别谈话的环节。作为李书记的秘书,叶飞也被叫去谈了话。 谈话在一个套间里进行。叶飞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两个人。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性老者,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性。他走进套间,老者主动伸出手,和他握手,说:“小叶秘书很年轻嘛,请坐。” 叶飞看了看套间的格局,自己正站在客厅正中。两排沙发围成一个l形,长沙发的对面,是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叶飞等老者和那个年轻女人坐下后,在他们对面就势坐下。 老者说:“考察预告你都看了,你是李书记的秘书,和李书记在一起时间长,咱们聊聊。” 老者很和蔼,慈眉善目,语气平和,甚至带着一点微笑。他的这态度让叶飞很放松。叶飞问:“您需要了解什么?” 老者却问:“小叶以前做什么工作?” 叶飞说:“在西凉东方红渔场学校做教师。” 老者眉毛上扬了一下:“原来是位人民教师啊,怎么改行了?” 叶飞说:“我压根没有想到自己会改行,调到市委办也算是机缘巧合,不过我觉得,一个男人,适应能力应该尽可能强一点。如果我能够适应更多不同的工作,也是能力的证明。” 老者听完就笑了:“好,你虽然很年轻,说话但却很成熟,不知你和李书记共事了多长时间?” 叶飞说:“其实我是6月初才调到市委办的,一来后就为李书记服务。” 老者:“哦?” 叶飞说:“我为李书记服务5个多月,我有一种错觉,就是和李书记在一起的时间仿佛很久,又仿佛才刚刚开始。” 那位年轻一点的女同志说了第一句话:“怎么说?” 叶飞说:“我虽然工作阅历短,才工作一年多,但我自认对这个社会的观察比一般人深入,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写作,后来又做了天京日报的特约记者,有两三百篇评论在各类报刊上发表。” 听他这样讲,老者和女者都有些意外,仔细地看了看他,老者说:“没想到你还是一位无冕之王?” 叶飞看了一眼老者,继续说:“领导,说这些我并不是为了自夸,像我们这种文人,虽然自傲,但往往都有一种通病,那就是心中装有宏大的理想,对现实世界的抵抗力却十分脆弱,一旦受了挫折,就喜欢躲在文字世界里埋怨,发牢骚,这就是所谓的愤青,我其实也是一位愤青,工作后甚至一度消沉,对理想失去了信心,对社会充满着失望,对生活得过且过,日复一日,浑浑噩噩地浪费了许多时日。直到遇到李军书记,见到他为了理想而奋斗拼搏争取的冲劲,我才发觉,原来理想一直就躺在我的身边,只是我以前看不见。遇见李书记,我又从他的身上找回了我久违的理想,找回了我久违的热情,所以我觉得我认识了他好长时间,说得肉麻一些,我觉得我是从思想上与他有某些共鸣。另外,我毕竟才与他共事几个月,也许李书记就要调走了,所以我又觉得十分短暂。” 叶飞说完,领导再一次笑了,说:“第一次听人把考察谈话说的这么有诗意。” 女者也又说话了,但说的话却有些尖锐:“可是我听到一种担心,认为李书记这半年的动作太大,产生了一些负面的影响,不利于西凉的稳定。” 听到这句话,叶飞的心中咯噔了一下,这种声音,他也听过,恐怕白书记还是这种声音的代表。她说完,叶飞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回手摸了摸口袋,老者以为他要抽烟,从茶几上推过来一盒烟,叶飞却摆摆手,谢过了,就这一瞬间,他沉静了下来,决定说几句话刺激一下这位女者,他说:“这种声音我也听过。但我认为,这种声音代表一个特殊的群体,那就是个别的领导干部,说白了,李军的做法打破了官场现有的平衡,给有些人带来了巨大的冲击,但绝不会影响西凉的稳定。稳定的根基是群众,李书记虽然来了半年多,但他整顿政法队伍硬碰硬的做法,在群众聚集市委门前上访时利用电视直播答辩化解矛盾的做法,还有为争取渔民正当利益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都受到了老百姓的热烈欢迎,我敢说,他的威望已经超过了西凉绝大多数领导干部。这一点你们可以通过民意调查做深入的了解。” 女者又问:“电视直播答辩?我怎么听说那是在做秀?” 叶飞反问道:“作秀?我不知道谁这么说,我觉得说这句话的人或者不负责任,或者别有用心,这一点您也不需要听我说,市电视台有完整的摄像,您可以调取观看,看到当时那万分危急的场景就明白了。如果说李书记是一人支撑,力挽狂澜,我倒觉得这种表述比较恰当。” 从谈话室中出来,叶飞有一种感觉,这次考察谈话,不仅仅是为了提拔,更像是对李书记的一种深层次的调查。他想,这次李书记的提任在高层肯定也有不同的声音,所以对他的考察了解也就更深入些,这也是情理之中。 考察组走后,整个西凉官场又平静下来,所有的传言,全都悄然消失,叶飞再看看市里的领导,各个都是心平气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李书记的情绪,也没有丝毫变化,一如既往地忙着分管的各项工作,仿佛考察的根本就不是他一样。 第69章 对自己的肯定 urceurl: 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还没理清楚,小雪就带给他一个莫大的惊喜。 “小飞哥哥,吃饭了么?” 刚躺下来午休,小雪打来电话。 “嗯,才吃完午饭,怎么了?”叶飞躺在床上懒洋洋地,忽然想到梦魇的那个清晨,小雪冲进来一把将他推醒,满脸焦急,仿佛就在刚才。有人关心真好,尤其是小雪,这可爱的天使,他有些想她了。 “小飞哥哥,告诉你一个惊喜。” “呵,”叶飞轻快地笑了一声,头脑中的倦意一扫而去,这小妮子一定不知道,在他的心里,她就是他的惊喜,从认识她的那一天起,她时时都在为他制造惊喜,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说:“什么惊喜,是不是哪个小男生要追你啊,这对小飞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事啊!”话音一落,他被自己的轻佻吓了一跳,怎么和小雪开起这种不着调的玩笑,而且没想到的是,他的心里竟真真切切地泛起一股酸意,仿佛真为她吃了某位小男生的醋。 眼前小雪天真可爱的模样像湖水中的倒影,随着水波晃动,一时有些模糊,又逐渐清晰起来,竟是左丽那张秀丽的脸,真真切切地浮在眼前,他抬起手向那张脸探去,竟然真实地感觉到了她的存在。 “左丽。”叶飞吓了一跳,从床上猛地弹了起来,四处逡巡,室内空空如也,哪有左丽的身影,手机正静静地躺在身边,他打了一个冷战,这才发觉全身都湿透了,刚才那一幕竟然是一个梦。 他又梦魇了。 “左丽,什么时候你才能走出我的心里?”叶飞长长叹了口气,眼神绝望而迷离。 三年初中、三年高中、四年的大学生活,他俩貌似一对情侣,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就这样不明不白、甜蜜而又忧愁地度过了青春最美好的时光。 大学四年,有多少次,他的心里流着血,假装真诚地帮她分析那些追她的小男生。 此时才明白,她的心一样在流血。 左丽,你现在可好?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恍惚了。 手机响起,叶飞用迷离地眼神地看了看号码,是小雪,仍然是梦。 手机执着地响了很久,他掐了一下自己手臂,生痛,确定不是在做梦。 接通电话,小雪担心的说:“小飞哥哥,你没事?” “没事,怎么了?” “我刚才忽然有点担心你又梦魇了,给你打个电话确定一下。” “小雪,你怎么知道我梦魇了,难道你是我的守护神?”心中盛着满满的感动,第一次郑重其事地道声:“小雪,谢谢你。” 她倒没听出来,只兴奋地嚷着:“那就好,小飞哥哥,我要告诉你一个惊喜。” 这句话让叶飞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小雪的口气和刚才梦境里一模一样,怎么这么巧合?他再次掐了一下手臂,依然生痛,没错,这是现实世界,这一刻内心确定却又充满着迷惑。 这个世界什么是梦什么是真? 也许真得举头三尺有神灵,每个人干什么,不干什么都是上天安排好的。 “什么惊喜,是不是哪个小男生要追你啊,这对小飞哥哥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用刚才梦中那句话答复她,看现实中的她怎么回答,竟忘了这是一句轻佻的话。 “大坏蛋,再瞎说不理你了。” “好,难道是你要来西凉了?” “这算什么惊喜?” “你来就是小飞哥哥最大的惊喜。” “大坏蛋,就知道哄人。”小雪甜甜的说。 叶飞笑道:“关键是你来我就可以脱离苦海了,你干妈太想你了,一见到我就问小雪啥时候来,我一年不回去,她也不问一声,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你没心没肺的,干妈当然不想理你了。” 叶飞惊讶地问:“你们通过电话了吗?损我的话好像都排练过似的。” 小雪咯咯笑着:“看你还敢欺负我,我和干妈有心灵感应。” “我投降,再也不敢了,不是要告诉我惊喜吗?我猜不出来,你说。”叶飞看了看时间,快三点了,再过半个小时就要上班了。 “签约完成了,14首歌全部卖出,猜猜我把你卖了多少钱?” 没想到小妮子还真做成了这件事,他倒没有注意到她的这句话带有戏谑他的意思:“真的?难道卖了1万?” “不对,再猜。” “五千?” “笨,往大里猜?” “2万?” “再猜。” “21万?” “瞧你这傻狍子样,你才值这么点?使劲猜。”小雪咯咯地笑。 “一个亿?难道我不是傻狍子,而是唐僧肉?太值钱了,太好了,我发财了。”叶飞大声地惊叹着。 “疯了你,没点正形。”她娇嗔道,又忍不住笑起来。 “啊,没这么多?”叶飞继续逗着她。 “15万!”小雪果然忍不住,先说了出来。 “真的?这么多,小雪你是不是去抢劫了?”叶飞还是吃了一惊,他原想最多不过三四万,没想到竟有15万。 按他的工资计算,最近他的工资上调了一次,每月工资将近600元,15万,这是他二十年工资的总和啊。 陡然之间,他忽然成了一名小富翁。 “你才去抢劫了呢?为你忙成这样,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 虽然小雪不在跟前,他却能感觉到她那撅着小嘴假装生气的样子,煞是可爱,他忽然感觉到以前轻看她了,打心里由衷地说:“谢谢你,小雪,以前是我轻看你了,给你陪不是。” “收到,还有一点,以后别再老气横秋的和本公主说话,咱俩是平等的。”小雪毫不客气地批评着。 他知道她在提醒什么,于是说:“好好,我家小雪公主是个大姑娘,我以后一定注意,绝不把小雪当小孩子。” “又来了,你现在的语气就像在哄小孩子。”她有些着急了。 “有嘛?”他并不想承认。 “算了,大人不计小人过。”小雪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小飞哥哥,收购你歌曲的是黄果树唱片公司,有机会他们马总想见你,他希望你继续做音乐。” 黄果树公司是全国着名的唱片公司,叶飞当然知道。不过他也明白,他并不懂音乐,对他来说,他的歌曲并不是歌,而是一种情感的宣泄,是由心而生的,走入社会后,那份情感渐渐淡了,写歌的灵感也就离他而去,如果硬让他去编写歌曲,恐怕他什么也写不出来。 “小雪,你就替我转告黄果树公司,谢谢他们的好意,我没有做音乐的兴趣。”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小雪带着惊异地腔调说:“李叔叔和你说的一样,他说你不可能做音乐的。” 第70章 为理想而战 urceurl: “你李叔也知道这件事?”叶飞有些诧异。 “燕子姨告诉了李叔叔,我是不是不该告诉他?”小雪心理很敏感,叶飞的脑中就浮现出一个做了错事的小姑娘,正站在他的跟前不安地解释着。 “没什么,再说了李叔和你不是一家人嘛。”叶飞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他不想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切,你是不是巴不得要和我划清界线?”小丫头以牙还牙,变脸的速度真快。 和这小丫头聊天,一不注意就有些头大的感觉,叶飞连忙纠正道:“咱们也是一家人,行了。” “切,谁和你是一家人?” “你不是我妹妹嘛?” “少来,叶飞小盆友,从现在起,我不当你妹妹了,我是江雪。”她的口气无比的认真,叶飞有些想笑,又怕惹的她耍小性子,就憋着笑,很认真地问:“江雪小盆友,最近学习紧张吗?这一段时间耽误你学习了?” “才想到关心我。”她刚说完自己长大了,不过几秒,仿佛又忘记了似的,忽然又问:“小飞哥哥,这笔钱你打算怎么办?” 这倒真是一个难题。很多人都希望一夜暴富,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假如真得一夜暴富,这种人的结局一定不会太好。 曾有一位彩民中了五百万大奖,然后辞职下了海,以为从此过上轻闲幸福的日子,没想到后来赔得血本无归,而且因为没有给亲戚朋友借钱,无形中又得罪了一大批人,甚至妻子还和他离了婚,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最后落魄街头。 想到这一层,叶飞不禁有些担心,这笔意外之财如果处理不好还真不是一件好事。而且这笔钱,放在西凉这个地方,也没处投资。他想了想,说:“小雪,你给我打上5000元过来,我给你干妈干爸送去,其它的,你自己看着办,反正天京的投资机会多,你自己去做投资。” 小雪问:“你放心?就不怕我给你赔个精光。” 叶飞呵呵笑了一声,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脑海中却浮现出她那精巧的小鼻子,说:“这些钱本来就是你挣来了,如果没有你,那些歌可能永远都躺在笔记本里了。你放心折腾,就算赔完也没关系。” 小雪听完心里就暖暖的,原来他对她是那么的信任,语气中甚至还带着一点点宠溺。她说:“小飞哥哥,我已经给燕子姨商量过了,她是专门搞投资的,她建议投资房地产行业。现在三环那里,一套50平米的房子也就十万左右,房子买下来还能租出去,每月能有近一千元的收入。而且咱们以这套现房和期房共同做抵押,还可以再购买一套100平米的期房,这样你在天京就有两套房了。” 叶飞乐了,原来小雪早就计划好了:“行,一切你作主。” “可你不是天京户口,没法在这里买房,所以你还要写个委托书,委托其他投资公司来做这件事。” “傻妮子,你的户口不在天京吗?用你的户口买不就行了么?” “我的名字买,你放心?” “怎么又来了?你这小妮子 ”他还没说完,小妮子就听了出来,连忙说:“好好好,我错了还不行?看把你急得。” 挂了电话,叶飞的心情畅快无比,从李书记要调走的消息传出后,他的心里一直藏着一片霾,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叶飞并不爱财,但还是为之兴奋,因为这笔钱是对自己曾经的肯定。 他雀跃着在宿舍里来回踱了几圈,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左丽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件事,叶飞拿出电话,拨了两个数字,又停了下来,要怎么说?说自己给她写的歌都出版了?那些歌可都是他对她的一种表白啊,虽然他从没有说过,但她能不明白? 他从未正式表达过自己的爱,她也从未说过。 但他和她现已明白,他们相互深爱着。 叶飞最终还是放下了电话,他已感觉到因为自己,左丽的婚姻受到了影响,所以他决定还是别和她联系了,也许这样她才能回归到正常的生活。 第71章 为理想而战(二) urceurl: 下午刚上班,纪委副书记罗先河、政法委常务副书记谢民来见李书记。 不用问,叶飞就知道他们是来向李书记专题汇报别克扎里轮奸幼女案的进展情况。叶飞将他们领到李书记的办公室。 先说话的是谢民,他告诉李书记案件有重大突破,作案人和案情已基本查清,说话间,谢民和罗先河神色全都异常严峻,显然遇到了重大的难题。 讲到具体案情时,谢民显得有些迟疑,看着罗先河问:“谁来讲?” 罗先河搓了搓手,说:“你讲,这个案件你更熟悉。” 谢民看了一眼叶飞,没有出声,叶飞给他俩刚泡上茶,见状就要往外走。 干了半年的秘书,他早就能从对方一个眼色、一个动作看出对方的所思所想。 李书记说:“这个案件如果有必要,我们会成立一个专案组,小叶来当这个联络员,就不用回避了。” 谢民向叶飞歉意地一笑,旋即又神色严肃地说:“案件我们已经基本查清,案件涉及的另外一个人我们也已掌握,不过这个人身份实在太特殊。” 李书记不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他说下去。 谢民却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嗓子,由于紧张,他刚才说话的声音竟有些嘶哑。喝完水,谢民接着一字一顿地说:“这个人叫苟怀仁,现在是华夏电信西域分公司的董事长,他的父亲大家都知道,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 李书记的表情明显的僵了一下,这一点他还真的没有料到。 省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西域政法王,他的儿子犯事,怎么查?谁来查?谁敢查?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提是皇帝要点头。 在西域,要想查办苟怀仁,当然要经过苟德利这个政法王的点头。 他会同意吗? 这真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谢民抛出这个难题后就不再说话,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根递给罗先河,罗先河看了他一眼,还是接了过去,却并不抽,而是捏在手中。谢民自己点燃一根,吸了一口后才发觉室内没有烟灰缸,猛然想起这是李书记的办公室,这里是不能吸烟的,就连忙掐灭烟头抱歉地看着李书记。 李书记却并未注意到这一点,他站起身来,眉头深锁,在房间内来回踱着步,陷入到深度的思索之中,过了一会,他才打破了沉静:“你继续说。” 谢民看了看李书记,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他征询似地又扫了一眼李书记,李书记仍在思索着什么,没有注意到他。 “案情。”他身边的叶飞轻声地提醒了一句,谢民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飞,介绍起案情来。 1996年7月,别克扎里在西凉接待了苟怀仁,那时苟怀仁还是个公子哥,晚上他们几个人一起去歌厅唱歌,后来认识了在歌厅里过14岁生日的受害人阮某,把阮某灌醉后,苟怀仁和别克扎里在歌厅包厢内将她轮奸。后来这个案子被省公安厅接管,别克扎里被判有期徒刑三年,苟怀仁无罪,接着做了华夏电信西域分公司的董事长 谢民说完,李书记深思了片刻问:“苟怀仁犯罪的证据扎实么?” 谢民回答说:“这个案子的本身并不复杂,作案人倚仗身份背景,十分嚣张,并没有刻意去隐瞒证据,而且受害人阮某的父亲阮义也曾是一位警察,所以证据十分扎实。” “受害人的父亲也是一名警察?”李书记停下脚步,一脸的惊疑。 谢民说,阮义是乡派出所的一位民警,案件发生后,阮义到宾馆把苟怀仁打伤,后来被法院以故意伤害罪判了三年。不过在入狱前,他曾把别克扎里和苟怀仁犯罪的证据收集了一份,交至朋友处保管,出狱后,阮义准备进京上访,没想到竟然因为一次意外事故死亡了。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怀疑,阮义的死和这个案件也有牵连。 说到这里,谢民的情绪有些激动,语气中透着深深地不满,他说,其实这个案件引发了西凉政法干警的普遍不满,影响很坏,有人私下里说,政法干警连自己家人的合法利益都保护不了,更别提群众的合法权益了,政法干警只是当权者的利益工具而已,更有的政法干警也因此自甘堕落起来。 听谢民说这个案件,叶飞感觉整个后背都凉飕飕的,这样的情节也许只有小说和电影情节里才有,没想到竟然发生在西凉市。 身犯重案,不但无事,而且成为国有公司的老总,难怪苟怀仁如此骄横,这样人的眼里怎么可能有法? 而且他的父亲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这个案子又怎么可能查下去? 办公室内的谈话一度停了下来,大家都不再说话,显得有些沉闷。 李书记缓缓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了下来,思考了一会又问:“这个案子谁在具体负责侦查?” 谢民正端着杯子喝水,还没来得及回答,罗先河开口说:“由于事关重大,我们一直在秘密调查,目前是阮义生前的好友刑侦队的副大队长都万鹏和他手下的一名干警在秘密侦查,现有证据也都是他们提供的。” 李书记接着问:“还有什么人知道你们在调查这个案件吗?” 谢民肯定地说:“由于这个案件事关重大,都万鹏做这件事一直很小心,除了我们四个和您、叶秘书,再没有其他人知道。” 让叶飞没有想到的是,李书记竟然说:“立即停止对这个案件的侦查,告诉都万鹏和他的手下,对这个案件要做到绝对的保密,不得有半点泄露。另外,所有案卷材料复印一份,明天一早给我送来。” 叶飞偷眼瞧向谢罗两位,只见他们两人脸上的神情一下放松了,罗先河说:“好,谢谢李书记的体贴。” 叶飞心念一动,旋即领会了李书记的用意,这个案件如果继续交由西凉来做,那么干警所冒的风险实在太大了,查到最后,很可能不但案子查不下去,办案子的人也会受到牵连。这一点,谢罗二人怎能不清楚,所以罗先河才向李书记示意感谢。 罗谢二位领导走后,李书记一直站在窗前,凝视着窗外的天空,一句话都不说,显然他还在思考着这个案件。 叶飞轻手轻脚地迅速打扫完办公室退了出去,后面的来访者,叶飞一律自作主张为李书记挡了回去,这个案件事关重大,李书记需要时间进行深度思考。 坐在自己办公室,叶飞双手胡乱地敲击键盘,心里同样思考着这个案件,如果自己是李书记,会怎样处理这个案件? 首先,李书记肯定不会向白书记汇报这个案件。白书记胆小怕事,不敢担当,向他汇报只会坏事。另外直接请求公安厅查办,这也行不通,而且从法律程序上来说,案件牵涉到政法委书记苟德利,根据回避制度的规定,案件应当由公安厅移交公安部指定管辖。表面上看,法律对回避的规定是有利于受害人,实际上,这个案件按正常程序走,是不可能上报公安部的,因为案件是由案件发生地公安部门逐级上报公安部,下级公安部门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状告自己的顶头上司。所以这个案件如果交给公安厅,最后的结果肯定是案件材料永远沉睡在某个档案柜里。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案件直接交给公安部。这倒是一个好办法,问题是越级请示一直是官场的一大忌讳。 在华夏大地,古往今来,下级对上级不忠,下级犯上作乱,无论理由是否正当,一般都不会有好结果。 胡乱分析了半天也没有什么头绪,眼看着快要下班了,不知道李书记考虑的如何,叶飞随手拿了份待批的文件走进了李书记办公室。 李书记正闭着眼靠在沙发上休息,叶飞进来,他微睁开眼,依旧很放松地靠在沙发上。 叶飞把文件放在他的桌上,李书记稍看了一眼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第72章 为理想而战(三) urceurl: 叶飞拿上文件准备出去,李书记却拍了拍身边的沙发,说:“小叶,你坐一会,咱俩聊聊天。”他说完,自己却站起来走到书柜前,拉开书柜左下角的一扇柜门,从里面取出一盒茶叶交给叶飞,说:“这是我从天京带回来的,你尝一尝。” 叶飞接了过来,打开茶叶盒,里面是包装精致的小包茶叶,他取出一包,撕开一角,先给李书记的杯子里放入几片茶叶,倒入少许热水,冲洗了一下后,再泡满热水,端到李书记跟前。然后他才找来一个纸杯,也按这个顺序泡了一杯,做完这些后,整个屋子内都溢着淡淡的茶香。 果然是好茶。 李书记说:“看不出,你还懂些茶道。” 叶飞说:“我哪里懂,只是见别人按这个程序这样做过,也就照猫画虎做了。” 李书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后往沙发上轻轻一靠,依旧闭着眼睛,不知是考虑案情还是在回味茶香? 叶飞端起纸杯也喝了一口茶水,果然,清淡的茶香遮盖住了纸浆的味道。 屋内沉静了下来,这个时刻,叶飞反倒有些后悔打扰了李书记的清静。 正在踌躇进退之间,李书记又开口问他:“小叶来办公室有半年了。” 叶飞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李书记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回答说:“刚好半年。” 李书记说声“好快,”停顿了一下又问:“跟着我干会不会觉得很苦很累?” 叶飞笑了笑,说:“我是农村出身,这点苦和累不算什么,再说为您服务根本感觉不到苦和累。” 李书记睁开眼睛,直起身子用手指虚空点了点叶飞,说:“你小子文章写的犀利,马屁也拍得越来越到位了。”说完又端起茶杯喝起茶来。 叶飞的心情一下放松下来,李书记接着问:“怎么样,对自己以后的人生有没有什么想法?” 叶飞大脑飞速地旋转着,李书记看似随意的谈话难道有所指?难道是在调走前要对自己有所安排?就地提拔不太可能,他仅工作不到两年,不符合工作满三年才能提拔的组织程序,而且干部提拔并不是李书记说了算。最可能的是李书记调走后把他带走,这样最好,他希望跟着李书记,现在李书记已成为他的一种动力,一种信仰。 虽然李书记杯子里的水还很满,叶飞还是提起水壶,坚持给李书记的杯子里续满水,然后又给自己的纸杯里续满水,借助这个时间,他快速地思考了一番,说:“想法呢有一点,不过还真不知从哪说起。” 李书记淡淡一笑:“别绕弯子,随便说。” 叶飞说:“李书记,您要调走的消息一个月前就已经传开了,怎么说呢,知道这个消息后,我有些矛盾,一方面从心里恭喜您要高升了,另一方面也有点慌,您调走后,我要服务新的市委领导,恐怕我还要再适应一段时间,而且新的市委领导用不用我还是一回事呢。” 李书记思维跳跃的极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又换了一个话题问:“你听过这样的传言吗?我们这些从京城下来的子弟都是来镀金的,混个基层经历,回去好提拔。” 叶飞迅速跟上他的思路,说:“听过,可是您不是这样的人。” 李书记轻轻地拍了拍脑门,问:“怎么这么确定?” 叶飞回答道:“如果为了镀金,您只要风平浪静地在西凉干上几年就行了,大可不必搞这么大的动作。” 李书记说:“可是我这样干,你会不会觉得的风险太大,包括跟着我的你们,搞不好会受到牵连?” 李书记说完话,用两手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的揉着。 兜了这么一大圈,叶飞终于明白李书记想要表达什么。今天这个案件已经透露出一种巨大的风险,查办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的儿子,不但政治上可能会受到打击,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 阮义的死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 原来,李书记是在担心叶飞和其他干部的安危。 这种情况叶飞也是第一次遇到,谢民汇报这个案件的时候,叶飞被惊地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他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对那种为所欲为草菅人命的愤怒。 这种愤怒激起了叶飞的骨子里的高傲,他平息了一下情绪说:“李书记,很不客气地说,我一直自认为是个文人,而且是个清高的文人,是个胸怀天下的文人,我们这种文人自古以来都有这样的通病,不甘沉伦,喜欢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尔,喜欢为理想而战。” 李书记说:“不错,说实话,现在的你才是你,不再像一个畏首畏尾的秘书,而是一个豪气凌云的斗士。” 叶飞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李书记是怎么看出来的,是不是自己平时太过低调谦虚,他继续说:“可是刚才我还在为自己的仕途盘算着,我为此感到羞愧,而您却始终胸怀天下,为他人着想,这种胸怀和格局…” 李书记插话说:“不用拍马屁,说重点。” 叶飞说:“这不是拍马屁,曾经我很苦恼,不知实现理想的出路在哪里,直到我有幸成为您的秘书,亲身经历您在这半年内干的一件件利民利国的事情,见到老百姓对您的称赞和认可,我想我从您身上看到了我的理想,我的目标,我愿为实现这个理想奋斗,即使您调走了,但我跟您在这一起的时间,我已经确立了一种信仰,一种人生目标,或者说我已找到了方向,所以我想谢谢您,因为这段时间我没有虚度光阴。” 说到这里,叶飞停了下来,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仿佛干得是一杯壮志酒,放下茶杯,他一字一顿地继续说: “现在和今后,如果正义和仕途不能并行,我宁可选择正义,因为只有这样我才心安。” 李书记追问一句:“难道你就不怕?” “怕,我怕您调走后我的理想又要离我远去,我怕我的生命和时间又要耗费到一些无聊的事情上去,开无关的会,发无关的文件,喝无关的酒,就此长出一幅酒囊饭袋的模样,渐渐老去。” 屋外隐约传来其他市委领导的招呼声:“下班了,书记今晚怎么安排?” “王总叫吃饭,你呢?” “唉,林业厅来人了,今天去陪一下。” 李书记不由得苦笑一声,旋即说:“你是在劝我不要犹豫,一定要查办好这个案子,为理想而战,你小子,我在问你话,你却反过来教育我。” 叶飞又恢复了谦虚谨慎的模样,讪讪地笑着说:“我是在给自己鼓气加压呢。” 就听李书记又说:“大才子,考你一下,能否把《钢铁是怎样练成的》中保尔柯察金的那段话给我背出来。” 叶飞随口背了起来: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是啊,我们都不应该虚度年华,在这样的位置上,我们也无权碌碌无为。”李书记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几步,西斜的阳光从窗外射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散发出金子一样的光芒,亮的让人不敢直视:“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虚度年华的,过几天你带着案件材料去天京中纪委去一趟。” 在叶飞还未回过神的时候,李书记已从阳光中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温暖的笑容:“主要是十一没带你去天京,小雪她姨快把我数落死了。” 第73章 启程天京(一) urceurl: 李书记对这个案件的处理让叶飞既感到意外又十分钦佩。 他原以为把这个案件交给公安部是比较合适的,没想到李书记却交给了中纪委。 把这个案件交给公安部,虽然比本地处理要好的多,但毕竟是一个系统,调查过程中,苟德利一样可以找出种种理由插手这个案件,谁也不能保证不被掣肘,可是交给中纪委,就不存在这些问题,办案自然会顺利的多。 苟怀仁在央企任职,由中纪委系统开展对他的调查也算是名正言顺,而且如果苟德利有问题,中纪委一样有权对他开展调查,这样进可攻,退可守,真是一招妙棋。 李书记对各种权力资源的运用是那么的驾轻就熟,叶飞对李书记不由得更加钦佩了。 李书记说不会让他虚度光阴的,他百分之百相信,李书记的这句话不就是在告诉他,不管他李书记走不走,都会对他叶飞有所交待么?这就足够。 想到这里,叶飞简直有些欣喜若狂了。 案件材料很快被送了过来,由于事关重大,叶飞前往天京,必须有个合适的理由。恰好此时由华夏石油总公司全额赞助,华夏石油大学面向西域省搞了一个为期10日的西域政法干部培训班,西凉市有一个名额,于是叶飞参加了这个培训班。 几天前,叶飞把这个文件送到李书记办公室时,还在揣想政法部门谁最有可能去,一般情况下,肯定会派政法各部门的领导干部去的,万没想到这个名额最后竟然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走的时候,李书记交给他一个电话号码,说:这是中纪委韩庆主任的电话号码,你到了后给他打电话,一定要亲自把这份材料交到他本人手上,说着把那份密封好的材料递给叶飞,等到叶飞拿到手里,他再次嘱咐着:在交给中纪委之前,一定要做到包不离身。 明天就要前往天京,今天下午他没去上班,他想给小雪和李书记夫人带上一件礼物,这个东西还不能大,要不带上不方便,他想了想,还是带西域的玉石最合适。 何保国有个朋友在街面上做玉石生意,叶飞曾陪何保国去过几次,他给何保国打了个电话,正好何保国也在街上,就约到那个店面碰头。 老板自然对他俩非常热情,给叶飞推荐了几种和田玉挂件,成色很好,价格也不是太贵,他挑了两件,付了款。 老板感激万分,又送他两个本地玉石籽料,这种红色的玉石籽料十分美观,老板说,本地的这种玉石成色、品相与和田玉有的一拼,只是因为没有宣传的缘故,所以没人认可,所以不值钱。 何保国说:“既然不值钱,你就多拿出一些,让领导到天京给你做些宣传不好么?” 老板说:“这有何不可,只怕领导看不上,说完又从柜子里拿出十几个各色的挂件送给叶飞。” 叶飞摆手不要,老板说:“这些东西就是戈壁滩上的石头,本是一文不值,就看你喜欢不喜欢。” 他说的没错,这种石头叶飞在村里见得多了,因为色彩斑斓,村里人把它叫做“花石头”,没想到现在也被拿出来做了商品。 晚上的时候,齐明到宿舍找他,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背包。 齐明得意洋洋地说:“别人送给老李的,他不要非要给我,我不像你们知识分子,平时身上总爱挂个笔,背个包,搞得多有学问似的,所以送你了。” 叶飞拿起包,认真的看了看,这个包虽然不是什么品牌,但质量很好,样式也不错,但这家伙装逼的神态让他着实不太舒服,说:“唉,这个包好像不是名牌,平时背出不去啊。” 齐明被叶飞呛的干咳了几下,说:“老大,你怎么像《渔夫和金鱼的故事》中那个贪得无厌的老太婆啊,这是我们李局长送我的,然后我又转送你的,意义非凡呢,怎么你听不懂我这话的重点么?” “行了,别炫耀了,一定是冬梅向他二舅要的,”叶飞回了他一句。 齐明就有些讪讪的:“你大爷的,那又怎么了,我睡了他外甥女,我想要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叶飞惊异无比:“已经睡上了,这么快?” 齐明无耻的咧了咧嘴,用手抚了抚平整的头发,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却问:“这会有没有时间?” “难道你要给我送行?” “不送。” “那没时间。” “我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你好意思不请我吃个饭?” “没时间。” “靠,没义气。”齐明看着叶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听说” “滚蛋。” “我听说你这次出行是李书记临调走前给你的安慰,算是你最后的晚餐”。虽然仍是一副痞子相,可是脸上还是透出一副忧虑的神色。 叶飞当然明白,齐明是替他以后的出路担心。没想到有一天官场上竟然也开始传起自己的流言,那些人还真看得起他。 “行了,别替我操心了,”叶飞把包挎在身上,大小正合适,说:“我没问题的,回来以后一定给你带个大大的礼物。” 齐明脸上立即显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他掏出手机拨通梅子的电话,说:“梅子,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叶飞说从天京出差回来后,给咱俩一人买一个诺基亚手机,他真是太够意思了。” 诺基亚手机,最好的手机,最便宜的也要1000元以上,叶飞忽然有些后悔收这个包了。 “唉”叶飞摇了摇头,对这种人他实在是没有办法。 培训费用由华夏石油大学全部承担。改革开放以来的这类培训、考察、学习比比皆是,而且花样和内容日益创新,有的官员出去培训一趟,风景看了,小姐嫖了,山珍海味尝了,东西拿了,公款花了,差费赚了,腰包鼓了,乐此不彼,有机会争取考察培训,没有机会创造机会考察培训。 根据通知要求,学员先在省委政法委集合,然后集体乘机前往天京报到。 这期培训班有50来位学员,多数学员都是基层政法部门的领导,年轻的、年老的,科级的、县级的都有,只有叶飞有些特别,他是唯一一位没有行政级别的年轻学员。报完道,在省委政法委的安排下,叶飞住进了指定的宾馆。 这是一个标间,里面已经住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个头不高,全身上下均匀发福的身材让人总能联想到直立行走的公猪,他笑的时候,那双臃肿的眯缝眼仿佛是条破了膛的蚯蚓。 “领导好,很荣幸和您一起参加这期培训班。”叶飞恭敬地做着自我介绍,“我是这期培训班的学员,西凉市委办的秘书叶飞,您叫我小叶就行了。” 一句话,姓名、职务、工作单位被叶飞介绍的清清楚楚。 “小叶好,我是吉铭道,你叫我老吉就好了。”领导笑了笑,露出上下两排暗黄色的牙齿。 官场中人自我介绍,最可恶的就是假模假样的谦虚,不肯说出自己的职务,仿佛怕吓着询问者,搞得询问者不知道怎么应对,今天如果直呼其名或者称他老吉,吉领导多半要生气,感觉叶飞太自大,不尊重人,尤其是不敬重领导。 叶飞只得拿出报道名册认真翻看着,问:“领导从哪里来?” 吉铭道提醒着:“巴县。” 根据他的指点,叶飞顺利地查到了吉铭道的职务,西域巴县法院的党组书记。“吉书记真是年轻有为,原是巴县法院党组书记啊。” 吉书记见他认准了自己的职务,更显得谦虚:“在这个位置时间太长了,该换一换了。” 叶飞说:“那就更要祝贺吉书记吉星高照,步步高升。” 吉书记笑容满面的说:“小伙子有前途,搞不好我要到你们那里转一圈呢。” 叶飞心中闪了一个念头,不会是接任李书记任西凉政法委书记。这些年西域跨地区的县处级领导干部交流逐渐增多,吉书记提任西凉政法委书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他说:“那可就贺喜吉书记了。” 两人闲聊一阵,吉书记来了电话,有人约他吃饭,他挂了电话,让叶飞跟他一起去。 叶飞推辞说以后有机会一定请吉书记吃饭,只是不知道吉书记是否赏脸。 吉书记呵呵两声,说有的是机会,有的是时间,踱着方步出走了。 休息了一会,叶飞习惯性地想给左丽打个电话,又觉得实在不合适,终于忍住没打。又想给小雪说一声,再一想还是把材料送出去再说。由于坐了一天的车,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不禁有些人困马乏,本身想等着吉书记回来再睡,终于有些熬不住,就坚持替他烧壶开水,再泡上一杯热茶,然后倒头就睡。等到睡意渐起的时候他猛然又想起李书记的嘱咐,连忙爬起来,从行李箱中取出那份材料,压在褥子下,谨慎的对自己都有些鄙视,感觉有些过度了,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隐约听到屋内有些作作索索的声音,头脑中的第一个反应是吉书记回来了,定是怕影响他休息,正在摸黑悄然地进屋。 叶飞的心里有些感动,多体贴的好领导啊,连忙抬手打开床头灯,眼前的景象让他头脑一下有点发蒙了。 眼前,吉书记正侧对着他,蹲在地上,一只手攥着一个黑色的钱包,另一只手刚从钱包中扯出一沓钱来。 那是叶飞的钱包,原本在他的行李箱中,现在在吉书记的手里。 没错,此时他的行李箱已经宽衣解带,正大敞着躺在地上,像个随时准备接客的荡妇。 巴县法院的党组书记在偷我的东西,头脑中划过一道闪电,他依旧躺在床上,两手故意揉了一阵眼睛,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吉书记回来了吗?” 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首要任务是顺利安全抵达天京,把身子下压着的那份材料交出去。 起身再见他的时候,钱包已被丢回到箱子里。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小兄弟,我要洗漱,咦,我的牙刷哪里去了?”吉书记醉意朦胧地半闭着眼,仍然埋头翻着箱子。” “我帮您找。”叶飞翻身下了床,忽然大笑道:“您喝得太多了,箱子都拿错了。” “啊?哎哟!”吉书记渐渐睁圆了那双臃肿的眯缝眼,里里外外地打量着皮箱,一脸茫然:“怎么回事?这是谁的箱子?” “您也真是好心,醉成这样还怕影响我休息,您的箱子在那里。” 吉书记拍了拍脑袋,仿佛猛然明白了什么似的,脸上堆起歉意的笑,说:“你看我,唉呀,怎么回事啊,快看看少什么了没有?唉,喝得太多了。” “吉书记,您真喝醉了啊,能少什么啊?”叶飞随便把自己的箱子一合,然后端来茶水:“先喝点茶水,醒醒酒,再去洗漱。” 吉书记坐回到自己的床上,接过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把茶杯递还给叶飞,猛然晃了晃头,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今天喝的实在是太多了。”休息了一会,又慢慢腾腾在自己的行李箱中翻找出洗漱用具,然后进了卫生间。 叶飞松了口气,幸好,那沓材料一直压在自己身下。 他迅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钱包还在,钱也一分没少,除了衣物翻的有些零乱,没有其他的损失。 此刻,叶飞的内心其实已是惊涛骇浪,吉铭道真得只是普通的小偷吗?难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被别人知道,专门派吉铭道前来窃取,可这又怎么可能? 这一夜,叶飞有些像惊弓之鸟,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起来,再也没有丝毫睡意。 吉铭道反而睡得很安祥,一夜扯着呼噜声直到天明。 第74章 启程天京(二) urceurl: 他们这批学员是今天上午十二点的航班,早晨还有一个学习动员会,省委政法委的一位副职领导8点半有一个简短的讲话。 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叶飞加倍小心,趁着吉书记早晨出去的时候,他把床下压着的材料和钱包装进齐明送的背包中,然后挎着包出了门。 会前集训的时间一般都很简短,可是迟至10点还没开,会议室里就有些嘈杂了。 学员们开始议论纷纷,终于有人忍不住大声问:“怎么回事?12点的飞机,还要提前45分钟到机场,再不开会我们要赶不上了。” 会场上一位20多岁的年轻女士走到前排,回答了这句话:“大家静一静,我是咱们这个班的班长,省委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魏春花,我刚接到电话,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书记非常重视我们这个培训班,他要亲自前来做个动员讲话。” 魏春花的声音一落,场下立即安静了许多,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要来,哪个学员不想和这位西域大佬搭上关系。 工作人员开始在主席台上忙碌。主席台上原来只有两三个领导座签,现在增加到9位,居中摆放着苟德利的座签,其他的座签一字排开,魏春花在一旁察看指导,又将个别的座签调换了一次位置,主席台上的座次这才最后确定。 主席台座签原本有着极大的学问,座签是职务、权力的象征,稍微不注意排次,就可能惹怒一位大佬。 魏春花穿一身运动装,胸前两弹随着身体的晃动,一上一下地雀跃着,引得座下学员产生无限遐想。看着魏春花那婷婷玉立的身材,妩媚柔和的笑容,叶飞心念猛然闪动,魏春花,魏桂花,这个魏春花和魏桂花长得好像,难不成她们是姐妹? 场面一阵轻微地骚动,学员们纷纷转过头朝身后看了过去,入场处,一位身宽体胖的五十来岁的领导被众人拥簇着熙熙攘攘地走进会场,正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他边走边不时的向学员挥一挥手,待到走到前排,他停了下来,与一位学员握了握手,道了一句好。叶飞看过去,那人竟是吉铭道,吉铭道正激动地捧住常委的手颤抖地摇晃着。 苟德利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抽出手,昂首走向主席台。 学员们的目光纷纷投向吉铭道,一时内心深处羡慕、嫉妒、猜测、不屑、寥落等等兼而有之。 魏春花快步走上主席台,为苟德利拉开椅子,待苟德利走进去又替他摆好椅子,苟德利稳稳地坐了下来,他双目四顾,柔和地看向学员们。 其他8位领导在主席台上一字排开坐定后。苟书记旁边就座的省委政法委常务副书记贾那提侧着头,恭敬地问:“常委,大家都到齐了,可以开始了吗?” 苟书记虽然贵为省委政法委书记,但政法委职务本是正厅级岗位,而常委这一职务才是省部级,所以贾那提以常委称呼他。 苟德利微微点了点头,贾书记立即把话筒拉近身边,清了清嗓子,说:“各位学员,欢迎你们参加由国家石油总公司全额赞助的首届华夏石油大学政法培训班。这个班的开办,省委和省委政法委、华夏石油公司高度重视,今天,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同志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前来参加这个动员会,一会要做重要讲话,同时华夏石油总公司的副总候利勇同志也专程从天京赶来出席这个动员会,两位领导的出席,足见对这期培训班的重视,首先请苟书记给大家讲话,请大家热烈欢迎。” 场下响起一阵经久不息热烈的掌声,苟德利双手微抬,又往下压了压,掌声才逐渐平息下来。 第一次距离苟书记这么近,叶飞坐在台下,仔细的观察着苟书记:肥胖的身躯,充满自信的脸庞,轻松安详神态,沉静的时候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轻视,偶尔向某个方向微笑着点头示意,又是一幅和蔼可亲的样子 这倒底是什么样的人,他摸着身上挎着的手提袋,那里放着那叠材料,坐在台上的苟书记此时恐怕做梦也想不到。 叶飞从网上看过苟德利的简历,苟德利工作经历非常丰富,任过市公安局长、市经贸委主任、市委书记、省委农办主任、省发改委主任、省公安厅长等诸多一把手职务。1994年他升任西域省副省长,从此跨入省部级行列,两年后,他再次小调半级,升任为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据说苟德利手下门徒众多,尤其是公安系统和农业系统更是他的官场自留地。 会上,苟书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他说这是西域和国家石油总公司的第一次合作,体现了公司对边疆的支持,尤其是对边疆政法干警的关爱。他要求学员要发扬西域不怕劳苦、勇于拼搏的精神,要利用这次接受教育的机会,谦虚好学,开拓视野,增长见识,向天京人民展示西域人的风采。 苟书记讲完,场下再次响起热烈的掌声,会议十分提气,很是振奋人心。 苟书记讲完,华夏石油总公司的候总也发表了热情洋溢地讲话,感谢苟书记和省委政法委对华夏石油的支持,希望双方长期合作,希望政法干部本次培训之行有所收获等等。 11点终于散会,从省委政法委赶到飞机场至少还要1个半小时,12点的航班注定赶不上了。 司机开着考斯特车不急不慢地向飞机场赶去,仿佛并不知道这趟航班起飞的时间已经要到了。 有人终于忍耐不住发出疑问:“12点的航班赶不上了。” 司机云淡风轻的回了一句:“多大个事,让飞机等着。” 让飞机等着,何等的豪气!何等的牛逼!何等的待遇! 许多学员不约而同地嘲笑起询问者来,只有嘲笑才能表明他们不同的见识和地位。 那位学员有些羞愧地笑了笑,住了嘴。他双拳紧握,也许在暗自鼓励自己,一定要获得这样的待遇。 车内一下安静了许多,这样的环境里不再有人轻易发表意见。 叶飞暗暗地叹了口气,他的胸中有一种莫名的憋闷,现在的领导干部已逐渐走向年轻化、知识化,可是并不代表这些人能够很好地控制私欲。但愿他是杞人忧天。 12点30分,考司特车终于赶到机场,飞机跑道上,那趟航班果然仍在安静地等着他们。 机舱内并不安静,四百余位乘客已经等了他们半个多小时,许多人已是牢骚满腹,不停的询问空姐原因。空姐们随意编了个天气的原因应付着,搞得这些乘客只得向老天爷埋怨。 整架飞机为等待学员们而延误了时间,这种优待使得许多学员内心非常满足,脸上充满着异常的兴奋的光彩,在一片聒噪声中充满成就感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怪不得华夏的飞机总是延误,原来如此。 这要调动多少资源才能做到。 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培训动员会,就因为省委常委要出席说几句无足轻重的淡话,就要延误一趟航班? 让正常人无法想象的事情就这样真实的发生了。 不受控制的权力,一旦沦为少数人随心所欲的支配工具,权力就成为一个妖魔,它控制人的心智,能让一个正常人变得贪婪、霸道、嚣张、腐化、冷漠、残忍、疯狂。。。 它能延误一趟航班,就能延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 它的确是一个妖魔,妖魔的破坏力是巨大的。 叶飞的心随着飞机的起飞、爬升而颠簸着。 这是他第一次乘坐飞机,飞机冲向天空,脚下的城市笼罩在一片淡色的烟尘之中,飞机经过几次向上爬升,一下陷入到层层叠叠的白色迷雾之中,然后让人一下子迷失了方向,这一瞬,你仿佛失去了方向,头脑中和窗外的迷茫混为一体,你甚至感受不到飞行的速度,窗外白色的云雾沿着机翼两侧缓缓地流淌,偶尔几缕还会盘旋滞留一下,才又流趟而去,让人不禁产生疑惑,飞机在飞吗?我们在前进吗?眼前猛然一亮,飞机已跃然于云雾之上,原来整个天空的本质是如此的蔚蓝透彻,即使她曾被迷雾遮挡。 飞机下方正是大团大团白色的云彩,原来云彩再厚,也遮不住天空的本色。 人生不就是如此,身在云雾之中,你不知自己是前进还是后退,直到你跳出迷雾,一切才看得清楚。 叶飞的心情有些平静了。 “你能松开手吗。”一个温柔的声音轻声地在他耳边响起。 第75章 心头的伤(一) urceurl: 一只柔软的小手正在自己的叶手中蠕动。 原本紧握着座位扶手的右手,忽然感觉到一双柔软的小手。叶飞猛然缩回手。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连声的道歉,赫然发现,邻座竟是魏春花。“魏班长?对不起,对不起。” 她竖起食指,对着他“嘘!”了一声:“你是哪个县的?” “你好魏班长,我是西凉市的…” “叶飞?”魏春花的眼睛弯出温柔的月牙状。 “是的,”他有些受宠若惊,班长竟然知道他。 “我是班长,手上有学员的画名册,你们的名字自然要逐一记着,而且你是这个班上最小的,自然记得清楚。” “我不这么认为。”叶飞打量着她。 魏春花立即轻笑一声:“我啊,你还真得喊我一声老姐呢?” 他就不相信的笑着。 “不信么?”魏春花竟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身份证件,在他眼前亮了一下:“怎样?小家伙。”她调皮地眨了眨眼,又迅速将身份证塞了回去。 仅扫了一眼,他就已看清,她的确比自己大二岁。 虽比自己大二岁,现任省委政法委办公室副主任,副处级,级别却比自己高出三级。 而且,她比魏桂花岁数小,她会是魏桂花的妹妹么? 下午3点10分,飞机稳稳地降落在天京机场。 一出机场,他立即找了个机会,给中纪委的韩庆主任打了电话,韩庆主任让他在石油大学等着。 正在学校报到,韩庆主任已到了。 叶飞走到校门前的停车场,却并不见人,他只得又拨通了电话。 “你身后。”电话里传出韩主任的声音。 叶飞转过身,一辆黑色的奥迪车前窗玻璃缓缓降下,显露出一张带着黑色墨镜没有任何表情的脸,那人朝他招了一招手。 叶飞摸摸身上的挎包,手心竟有些潮腻腻的发凉,这人怎么看起来有点像黑社会的老大? 他快步走到跟前,再次征询地问道:请问您是? “韩庆,李军的发小,需要看一下证件吗?”眼镜片后透出一丝嘲弄的眼神。 “好啊,正好让我们这些边疆小吏开开眼。” 叶飞一眼瞧见副驾驶上放着的证件,索性拉开门,装傻充愣地一屁股坐了进来,大大咧咧地拿起证件认真看了看。 来人确定是中纪委的韩庆。 悬着几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叶飞立即双手恭恭敬敬地把证件还给韩庆:“对不起啊,韩主任,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冒昧。” “好一个扮猪吃老虎的相,李军这小子从哪挖出你这么个宝贝?” 韩庆接过工作证,随手扔到工作台上,墨镜后的那双眼睛却上上下下打量起他来,忽然冲着叶飞俯过身子,咧嘴一笑:“小子,有兴趣,可以为我效力。” 叶飞手搭车窗按钮,车窗玻璃缓缓上升,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材料,郑重地交给他。 韩庆接过材料,随手丢到后面的座位上,有如在扔一团废物,锲而不舍地问:“怎么样?” 叶飞望了一眼后座上的材料,又有些不放心了。 “聋了么?领导在问你话呢。” “呵呵,不敢高攀,”叶飞客气地回应。 韩庆不耐烦地挥了一个手,眼神中充满鄙夷:“没理想,没追求,跟着李军一辈子没出息。” “欢迎韩处长到我们西凉坐客,到时李书记会好好招待你。”完成了任务,叶飞只想下车。 “傻小子,我要去坐客,西凉的领导可就不高兴了。” 叶飞也不多说,下了车,车迅疾而去。 一般来说,中纪委到哪个地方,哪个地方就有大案发生,所以他们轻易不会前往某地,无端前往某地会引发地方官员恐慌的。 交了材料,叶飞一身轻松,他马上给李书记打了电话,告诉了这边的情况。 李书记问:见小雪了吗? “还没联系。” 李书记说:“有时间去家里见见我家那位和小雪,要不我回去还得挨批啊。” 挂了电话,叶飞有些茫然,自己这次来天京是执行任务的,还是来见小雪的? 叶飞回到宿舍,他把给小雪和李书记爱人带的礼物装进背包里,然后乘车去了天京政法大学。 距离放学还有些时间,他就在校园里随处走着,熟悉的校园让他感慨连连,校园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 校园深处,那颗熟悉的千年古柏仍然守护在那里,大片的树叶黄绿相间,苍劲而又富有生命力。 “久违了我的大学。”叶飞喃喃地说,心已飞向回忆。 原来,这里每一处都能见到他和左丽在一起的影子。 原来,大学四年除了上课,他和她一直在一起,从未分开过。 心中生出无限的忧伤,那是一种物是人非的伤痛。时光流逝,带走的是他和她的青春,留下的却是无尽的回忆和伤感。 叶飞迈步走到古树下,古树枝根盘绕,虬须倒垂,树皮斑驳,有如阅历沧桑的老人,千年古柏记录着他与左丽在这里浪漫的青春的时光。 快毕业的那个夜晚,左丽和他坐在古树下,昏暗的树影罩着他俩,左丽叽叽喳喳地讲着话,似乎想把一辈子的话都讲完。 “走,再不回去,你们学校就要关门了。”他偷空插了一句话。 “你这呆子呆头呆脑又在催!”看得出,她有些恼怒,“偏不走!” 他无可奈何,却又心生欢喜,此生此世他都不想与她分开片刻。 “哇!”在昏暗的树影下,她猛然张牙舞爪地吓唬着他:“呆子,我是女鬼,索你命来了。”说着向他扑了过来。 他一躲,她差点摔倒,他赶紧扶她,却被她捉住:“呆子,反了天了,敢躲我,过来。” 他凑过脸去,左丽勾起手指,狠狠刮了几下他的鼻子,这是规定动作,只要他错了,她就要刮他的鼻子,当然,是对是错全是她说了算,那时她就是他的女王。 这次她一点都不留情,每刮一下,他的眼窝酸地都要流下泪来。然后,就听她说:“呆子,你在这里站岗,看着别有人来,”说完转身躲到树后。 “别在树上刻字啊,这可是我们校园。”叶飞提醒道,天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恶作剧。 他想跟过去看看,仿佛她猜到了似的威胁着他:“不准偷看,站那别动。” 然后叶飞就听到树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别在树上刻字啊。”他忍不住又低声地提醒了一句。 “再罗嗦,刻你脸上。” 于是他住了嘴,忐忑不安地替她站着岗。 不远处,走过来几个人,手臂上带着被看章,是护校队巡逻的学生。 叶飞站了起来,有些紧张。 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 “呵,大明星,飞哥,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其中一位认识他,是他同届的学生,但却叫不上名字。” “没什么,等个人。”叶飞的脸色缓和下来,对方对他这么恭敬,他没有必要害怕。 “怎么,等你女朋友左丽。”这位倒对他知根知底,仿佛多年的朋友。 “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把师大的校花勾搭上了,怎么样,上了她没有?”这位说完,和其他几位一起发出猥琐的笑声。 “胡说什么呢?”叶飞吓出一身冷汗,这句话左丽必定听到了,他可是死定了。 “靠,谁让飞哥这么有才呢?曲子写的那么动听,咱们校的哪个女孩不想往你身上扑,可是飞哥一个都看不上,也难怪,咱们校的女孩个个都是书呆子,在飞哥眼里都是恐龙。” 另一位也凑上来说,“飞哥,我比你低一级,我们班也有人都在听你的歌,哪天兄弟请几个女生吃饭,你一定要去捧个场啊。” “嗯!嗯!”左丽从几个人的身后哼出声来。 几个巡逻学生顺声望去,冷不防见树下站着一个白衣女子,齐刷刷地吓地一哆嗦。 “叶飞,和你的朋友聊完没?聊完赶紧走。”也不等叶飞回答,左丽径直向校门口走去。 “我的女友是女鬼。”叶飞小声回了了一句,然后讪讪地笑着屁颠屁颠的跟在左丽身后,心里却一阵忐忑,她一定听到了几个男生的那几句猥琐的玩笑,要不她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呢?按照常理,她沉默的时候越长,他就被揍的越狠,他们越过长廊,走出校门,一直走向远方,天啊,她还在沉默,他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仿佛她手中有一条无形的绳子,他是被牵着的老牛。 终于,她停下脚步,他也停了下来,心里怯怯的。 “你刚才在树后写的什么啊。”他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过来!” 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喘气声,那是一种愤怒的感觉。 叶飞后退了几步,做出随时逃跑的姿势。 “过来!”左丽的声音提高了八度,煞气弥漫。 “不是我说的。”他抗拒着,继续后退。 她转过身,忽然向他灿然一笑,这笑容能点亮整个星空,然后他就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定住了,于是他的手被她抓住,他成了她的猎物。 不是吗,他一直都是她的猎物,只要她愿意。 她用手抓住他的手臂,低头看着,咂了咂嘴,他有些明白过来,有些毛骨悚然地挣扎着:“不是我说的。” 接着他惨叫一声,手臂已被她狠狠地啃了一口。 手臂上多了一排环形的牙印。 “呸,这么咸,像个卤猪蹄,几天没洗澡了?”她松开他,开心地跑进自己的校园,身后撒下一句话:“呆子,你永远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第二天,他好奇地跑到那棵树后看,失望地发现她什么也没有留下。 三年后的今天,仿佛手腕还在火辣辣的痛,他摸着手腕,站在树下,听着一对刚入学的小情侣的窃窃私语,一如学生时代的他和左丽。 “呆子你是我的宝。”男生轻笑着:“这是谁写的,还用红色显影剂写,这种显影剂含汞,时间越久,颜色沉甸地越深。” “你倒懂的蛮多的。”女生称赞道。 “而且,还是个同性恋,女孩哪有叫呆子的。”男生继续深入的分析。 叶飞心头巨震,他转到树后,三年后的今天,他终于看见了左丽留下的那几个字-呆子你是我的宝。 红色的字从褶皱斑驳的树皮中断断续续地生长出来,残红如血,字字割心,他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爱他!一直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他体会到了,体会到了,只是这种体会迟到了三年,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她! 体会得越深,心就越痛!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深爱着她,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她的爱藏得更精巧、藏得更深,直到他失去她多时,才恍然间发现。 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爱是无声无息的,其实她的爱又何尝不是,虽无声息,却历久不衰。 如果时间能够重来,他一定不会再犹豫,不会背负这前世今生的烦恼情债,就像飞花遭遇丝雨,莲蕊偶逢荷露,天边云与蓝天紧紧相拥,再也不会错过,再也不愿体验这无法忍耐的心伤。 第76章 心头的伤(二) urceurl: 左丽,这个他一辈子都忘记不了,挥抹不去的女人,又一次撩拨到他那深藏在心底的敏感脆弱的神经,他踉踉跄跄地有些站不稳了,伸手扶住一旁的树干,五指紧紧地扣住苍老的树皮,扎得手心生痛,唯有这样,他的意识才有些清醒。 “先生您怎么了?”女生看出他的异样。 “没什么。”他虚弱地向两人笑了笑,倚靠在树身大口地喘着气,平复着心情。 男生递过一瓶水来,善意地提醒道:“您是不是中暑了?” 女生立即纠正道:“这么凉快的天有中暑的么,真是个书呆子。” “你才是书呆子。”男生不服气地回了一句。 多么年轻的一对啊,多像年轻的他和她。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话音未落,他眼前一亮,女生身后一双黑色的眸子正在凝视着他,忽然发出一声尖叫,吓的两名学生猛一哆嗦,纷纷躲开。 是小雪!小雪看见了他。 “坏蛋,大坏蛋,大笨蛋。”小雪冲过来直扑入叶飞的怀中,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扑打着他,像蝴蝶的翅膀。 他的胸前一片潮湿,是小雪的泪水。 周围投来几抹艳羡的目光,他倒有些难为情了:“好了,小雪,有人看着呢。” 小雪这才直起身子,一脸娇羞,握着粉拳又狠狠擂了他的胸膛几下,埋怨道:“都怪你,大坏蛋,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这不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么?”叶飞说。他的来意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而且他也不想让她担心。 小雪抬起头,笑颜如花:“你真好,小飞哥哥。” 他把她脸上残存的一抹泪痕拭去,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痛,这个内心单纯的小妮子,天使一样的纯洁,自己随口说一句话,她就完完全全地相信了,虽然是善意的谎言,内心还是升起一丝愧疚,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她。 “单位派我参加一个为期10天的考察培训,这不,刚下飞机。” “小飞哥哥,我给你当向导,看看咱们天京大学有什么变化。”小雪兴奋地拉着叶飞就走。 叶飞依依不舍地又看着那几个猩红的字-呆子你是我的宝。 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仍在他的身体里弥漫,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的灵魂。 他撑着树身,开始挪动脚步,双腿如灌铅般沉重。 “小飞哥哥,你怎么了?”小雪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他走到古柏树下的石凳前坐下:“没事,第一次坐飞机,有些不适应,落地了,还有点浮在空中的感觉。”多年的压抑使他习惯了对情感的掩饰。 一阵风扫过,古柏树发出轻柔的沙沙声,他是那么的熟悉。这棵古树见证了多少个青年男女的缠绵,也承载着他对左丽数不尽的回忆。 心好累好累,一直在感情的海洋中漂泊、迷茫,好想停下来休息一下,像久行了的船舶渴望着靠岸。 有多少次默默起誓,一定要走出这段感情,一定要忘记左丽,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已经战胜了心魔,战胜了自己,成功走了出来。直到此时他才明白,他并没能忘记左丽,只是把她深深地埋在了心里。 他对她的爱,像蓄水的湖,时间越久,蓄得越多,防洪的闸一旦打开,心的每个角落又都浸满她的回忆,回忆得让他绝望。 没有用生命爱过一个人,永远不可能体会到,忘记爱的人,有多么艰难。 “小飞哥哥,你听,”小雪将一粒耳机轻揉地塞进他的耳朵,另一颗在她的耳朵里,两个人连在了一起。 耳机中传出舒缓的歌声,那是叶飞大四时写的一首歌--《原谅我》,为了惦念不得不分别的爱情,这是他给左丽写的最后一首歌。此时被一个熟悉优美的男声嗓音诠释,优美动听。 当病魔缠住我身的时候 我向你提出分手 不愿拖累你一生 你眼含泪水 要我解释清楚 冰冷的眼神 压住心头的火 不愿你熔化我心 原谅我 我是为了你好 虽然难舍难分 我又怎能忍心我的爱人 为我受苦一生。 当你带着满脸泪水走开 我内心充满痛苦 我的身心早已破碎 迷恋我们的从前 迷惑没有你的日子 我的未来如何涯过 原谅我 我是为了你好 虽然难舍难分 我又怎能忍心我的爱人 为我受苦一生。 你猜是谁唱的?小雪问。 “难道是老妖?”老妖,校园民谣歌手第一人,嗓音清亮、干净、伤感。 “是啊,怎么样,好听。” 记得小雪说过他的14首歌将分两个专辑出版,这个专辑,计划10月底发行。 “谢谢你,小雪,是你圆了我想都不敢想的梦。” “要矿泉水么?”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吆喝声。是那位在校园里卖水的阿婆。 他看向阿婆,年迈的阿婆正蹒跚地推着小车向他走来,她的腰身更驼了。 “奶奶好,给我两瓶水。”叶飞站了起来。 “唉,好孙子,是你啊。”老太认出了叶飞,她一直这样称呼校园内的学子们。 “奶奶您还记得我?” “记得,那个小妮子呢,天天和你在一起的,她没来啊。”她问的是左丽。 “她没来。” “你们两人成家了。”阿婆从兜里拿出两瓶矿泉水,接过叶飞的零钱。 “她成家了,我还没。”叶飞接过矿泉水,伤感漫上眉梢。 “多好的一对,可惜了。”老太嘟囔着,蹒跚而去。 一如这棵古树,见惯了年轻人的分分合合。 “小飞哥哥,你能给讲一讲你和左丽姐姐的故事么?”小雪接过叶飞递过来的矿泉水轻声地问。 “其实我告诉过你,我们之间没有故事。”他伤感地望着古柏,“那棵树后的字是她写的,直到今天我才看到。” 她看见了他内心的痛苦,安慰着:“我认为你们这种柏拉图式的爱情才是最最刻骨铭心的。” 他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苦笑着:“你懂什么,小丫头。” 她摸了摸鼻子,竟然叹了口气:“什么时候在你眼里,我才能长大。” 他无语,她却站起身来拉着他的手说:“小飞哥哥,走,我陪你走走,看看母校都有什么新变化。” 他却有些踌躇了,校园里有他对左丽太多的回忆,这些回忆压得他有些望而却步了。 小雪似乎已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就笑着说:“倒是忘了啊,咱们应该去看看燕子姨啊。”叶飞就松了口气,心情复杂地陪着小雪走出校园。 第77章 意外中的意外 urceurl: 李军家离天京政法大学并不远,小雪不想坐车,他就陪她走路,一路上,小雪十分兴奋,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讲学校、说同学,从幼儿园、小学、初中讲到大学,叶飞突然想起电影《非诚勿扰》中葛优的一场戏,葛优在教堂里唠唠叨叨忏悔的连牧师都受不了,不禁暗自笑了起来。 不知不觉,小雪带着他走进一个封闭式的小区门前。门口两道红砖青瓦的高墙向远处延伸,把小区内外隔绝开来,走进小区深处,仿佛远离了繁华的世间,小区外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逐渐淹没在这幽静的小区内了。 小区内不知名的树木雄阔茏葱,高大的树冠宛如一把把撑开的巨伞,枝干多得不计其数,虽是深秋,枝上褐色的树叶依然挤挤挨挨,一簇堆在另一簇上,给渐晚的天色增添了一份墨色。一排路灯提前点亮天空,星星点点延伸到不远处的别墅小区。脚下铺装着一层厚厚的树叶,踩上去发出干枯的碎裂声,这声音怎能不让人感叹秋的萧杀与忧愁,感叹生死存亡,枯荣兴衰的更替。 小区的尽头就是李书记家。家门打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礼貌地迎接着他们。 “阿姨好,渴死我了,先喝点水”。小雪将叶飞丢在一边,蹦蹦跳跳地直扑厨房。 “这孩子,总改不了冒冒失失的毛病。”阿姨亲昵地朝着小雪的背影虚拍了一下,一脸的笑意。 “嫂子好,”叶飞有些疑惑又很恭敬地向她打招呼,他心里想,李书记夫人一身粗布衣裳,有些朴素地过了头。 女人对叶飞礼貌地笑了笑:“您是叶先生,夫人在楼上,您请进。” 霎时,叶飞明白过来,这妇人原是李书记家的保姆,差点误把她当成李书记的爱人,这个小雪也不介绍,险些让自己闹出个大笑话。 李书记家是复式楼,三百平米上下的样子,屋内一条楼梯盘旋而上。室内设计很具艺术感,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客厅正面墙上镶嵌了一幅很大的宝石画,画的内容又是一种极抽象的几何画,仿佛是毕加索的作品。 很难想象这是李书记的家。 小雪从厨房里走出来,顺着楼梯边爬边喊:“燕子姨,我回来了,你猜,我把谁带来了?” 楼上响起一个操着京片子的女声:“这么兴奋,除了你小叶哥哥来了,还有谁?” 燕子姨从楼上蹒跚地走下来。 “嫂子好”,话音未落,叶飞有些吃惊地看着燕子姨。她竟然是唐婉嫆。 唐婉嫆,曾经叱诧歌坛的着名青年歌手,十年前突然销声匿迹,有说她已远嫁国外的,有说她下海经商的,有说她去国外深造的,没想到她竟然嫁给了李军书记。 后来渐渐的,叶飞从不同渠道了解到唐婉嫆的情况。唐婉嫆成名后,遇到了正在国外深造的李军,两人双双坠入爱河。由于唐婉嫆是一名艺人,李军家族反对声音很大。要知道歌星在老百姓眼里炙手可热,但是在名门望族的眼中可没有什么地位。后来唐婉嫆为了和李军在一起,放弃了演艺事业,转行做起了投资。不过她与李军家族之间关系仍然不太融洽,这栋别墅就是她自己买的, “燕子姨你是怎么知道的?”小雪走上楼,搀着她慢慢往下走。唐婉容一边蹒跚地往楼下走,一边说:“中午你李叔叔就打电话说小叶来了,我猜你俩就在一起。” “嫂子,您这脚可崴的不轻啊。”叶飞伸出手搀着她走下最后两节楼梯。 “小姨,别理他。”一听到他这样称呼小姨,小雪有些生气了。唐婉嫆温柔地拍了拍小雪的头,然后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说:“幸好小雪拉了我一把,只是崴了脚。” 叶飞说:“我做梦都没想到,嫂子竟是唐婉嫆,您可是大明星啊,以前常在电视上见您。” 唐婉嫆说:“那么久的事,亏你还记得住,不过其实你也可以是明星的,只是你自己不愿意。” 她指的是叶飞的那几首歌。 小雪晃着唐婉嫆的手臂,娇嗔道:“小姨,你怎么又理他?”叶飞看了看小雪,后者却撅着嘴,有些不高兴。 唐婉嫆怜爱地把小雪搂在怀里,对着叶飞笑:“傻小子,你再叫我嫂子,我家小雪就真不理你了。”叶飞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样,在家,你叫小姨也行、燕子姨也行,在外面你怎么称呼都行。”燕子姨看出叶飞的囧样,又哄着气鼓鼓的小雪说:“你小飞哥哥果然是一表人才,怪不得你叔叔不停地夸他呢。” 照理,小雪称呼唐婉嫆为小姨,应该把李军称作姨父才合适。可是两人和小雪的父母是同学,小雪从小这样称呼惯了,一家人又宠着她,也就由着她随便称呼。 “有什么好,老气横秋,我看不出来。”小雪靠着唐婉嫆舒服地歪坐在沙发上,一时忘了她小姨的脚有伤。 唐婉嫆爱怜地用手指拢着她的头发,眼中透出浓浓的母爱,忽然用手挑起小雪头上的头发,心疼地说:“雪儿,怎么有一根白头发了,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饭?” “就一根白头发,大惊小怪。”小雪翻了翻白眼球,语气是不屑地。 叶飞的内心忽然充满感动,小雪失去了双亲,却仍然能这么健康快乐地成长,因为她有唐婉嫆。 她是不幸的,更是幸运的,她失去的爱,唐婉嫆全都加倍补给了她。 保姆王姨切了一盘西瓜端了上来。小雪坐起来,给唐婉嫆挑了一块,唐婉嫆说:“先让你小飞哥哥吃。” 小雪撇了撇嘴,依旧耿耿于怀:“才懒得理他。” 小姑娘也是有脾气的。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给叶飞挑了一大块西瓜。 唐婉嫆亲妮地说:“你小飞哥哥不在的时候,你张口闭口全是他,怎么现在倒这样了。” 叶飞羞赧地笑了笑,接过小雪递过来的西瓜,说:“小雪帮我倒杯水,好渴。” 小雪说:“真是个怪人,吃西瓜不解渴吗?” 她一边说,一边去拿了水杯,倒满水,然后把水杯“咣”地放在叶飞跟前的茶几上,杯里的水飞溅出来,几滴落到叶飞的脸上,小雪吓了一跳,接着又“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王姨找来抹布把茶几上的水抹干。 唐婉容说:“这个疯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 小雪用手指试去他脸上的水渍:“问,小飞哥哥,吃西瓜不解渴么?” “我们家长年种西瓜的,小时候每到暑假,我就在西瓜地里看瓜,暑假那两个月,几乎每天渴了就喝西瓜水,饿了就吃西瓜泡馍,可能是吃多了的缘故,现在一吃西瓜胃就不舒服。”叶飞解释着。 “好可怜。”小雪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哪有那么惨,全国农村都一样,那时是计划经济,种的东西运不出去,也不能随便卖,丰收的农作物往往堆在家里自产自销,种土豆的,一辈子都不再想吃土豆,种南瓜的,闻到南瓜味就想吐,这样的事在农村太常见了,不过后来政策好了,什么都可以拿出去交换,西凉虽然偏远,生活也越来越好了。” 小雪立即兴奋起来,她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对着唐婉嫆说:“小姨,西凉可好了,那里的风景太美了,沙漠公路上,你可以感受到‘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温泉谷中,有各色的蝴蝶、各种泉水,可以体会到“天泉水暖龙吟细,露畹春多凤舞迟”的感觉,她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刚停下来,忽然又兴高采烈地说,“我还参加了篝火晚会,西凉的男女老少,除了小飞哥哥,大家都会唱歌、都会跳舞。” 唐婉嫆抿嘴一笑:“你这孩子,你这到底是夸还是损你小叶哥哥呢?” 小雪懵懵懂懂地说:“他是不会啊,小姨,寒假咱俩去西凉。” 燕子姨笑道:“好,只要小叶欢迎咱们就去。” “太好了,我带你去见我干妈干爸,”还没等叶飞答应,小雪就抢着欢呼起来。 燕子姨无奈地摇了摇头,爱怜地说:“这孩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在你面前,我可不愿意长大,不像有些人,明明比我大不了几岁,老是充长辈。”这丫头边说边斜了叶飞一眼。 “燕子姨。”叶飞响亮地改了口,小丫头噗地一乐,“谁让你乱喊的,小姨可是我的。”说着紧紧地抱着燕子姨,生怕被叶飞抢走似的。 叶飞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这段时间为了给我帮忙,把您和小雪忙坏了,真不知要如何感谢你们两位啊。” 他想,既然唐婉嫆曾经是演艺圈内的人,那么他的歌曲出版,少不了唐婉嫆的出面。 唐婉嫆说:“小叶,你只感谢对了一半,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给任何人打过招呼,你的歌曲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小雪唱给我听,我觉得很不错,就鼓励小雪一定帮你出版。这段时间小雪可没少为你的事出力,要谢你就好好谢谢我家小雪。” 小雪毫不客气地说:“怎么样,看你还敢轻看我?” “谢谢你,小雪。”叶飞真诚地向小雪道谢。 小雪一脸得意地笑了。 “见到你们兴奋地差点忘了,”叶飞翻开背包,从里面拿出几个和田玉挂件,给唐婉嫆和小雪和王姨一人一个。王姨连连摇手:“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要您的东西。” 小雪从叶飞的手里接过来,塞入王姨的手里,“阿姨你收下,小飞哥哥的一片心意。”王姨这才收下,向叶飞连连点头称谢。 叶飞说:“我不懂玉,店家老板是我朋友,他给我挑了几个没加工过的石头,说是和田籽玉,也不知怎么样?” 小雪说:“你不懂,小姨懂,她现在除了投资就喜欢收藏玉。” 叶飞想,怪不得墙上挂着幅宝石画,原来唐婉嫆很懂玉。 唐婉嫆说:“我也是退出演艺圈后,闲来无事跟着几个做玉的朋友玩。”她拿着挂件仔细地看了又看,脸上难掩喜爱之色,说:“温润而泽,浑然天成,毫无斧凿痕迹,是块好料。” 小雪从领口下抽出挂件说:“那看看我这个。”她已早早挂在了脖子上。 唐婉嫆说:“这么快就带上了,怕小姨没收啊。”她拿起来看了看,说:“这块当然更好,你哥能亏了你么?” 小雪就嘻嘻笑着把挂件又戴回到脖子上。 唐婉嫆脸色忽然有些凝重:“这几块玉很昂贵,你知道” 叶飞知道她担心什么,连忙打断她的话说:“小姨,我知道您什么意思,我也无心破坏李书记的规矩,这些石头您喜欢它就有价值,您不喜欢扔到戈壁滩上也没人要,另外我还想请您帮个忙。”说着,他从包里拿出西凉本地玉石说:“小姨,这是西凉本地的玉,没什么名气,您看怎么样?如果成色、品相还可以的话,我想请您经营玉石的朋友帮着宣传推销。” 唐婉嫆看了看,很诧异地问:“这是西凉的玉石?” “是的,我们那里戈壁荒漠中多的是,小时候我用它赶过羊,因为色彩好看,我们村里的孩子都叫它花石头,现在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宝石光”。 “很不错,这个玉的质地上、品相上与和田玉有的一拼,而且色系更多,我一定帮你们好好宣传。” “谢谢您了,燕子姨。” “呵,太好了,寒假我们去西凉不是玩,而是考察玉,让李军同志刮目相看的。”小妮子骄傲地说,一副没大没小的样子。 叶飞纠正道:“冬天还真看不了,戈壁上都是雪。” 小雪用拳头狠狠地擂了叶飞一下:“就你话多!” 燕子姨无奈地笑了笑:“这孩子,被我宠坏了。” 哪个母亲不宠孩子,更何况是小雪这么可爱的天使。 第78章 情伤 urceurl: 晚上,唐婉嫆留叶飞在家吃饭,小雪自告奋勇做起大厨,只让王姨在一边帮厨就行,她和王姨两人拉好厨房的磨砂玻璃门,开始忙碌起来。 唐婉嫆给叶飞倒了一杯沏好的茶,看着厨房内小雪忙碌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说:“小叶,你考虑过留到天京吗,我可以帮你联系单位。” 留在天京,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如果是半年前,叶飞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是,不知何时,他的心中有了目标,他渴望在西凉干一番事业。稍稍思考了一番,叶飞说:“燕子姨,我知道您像家人一样的关心我,可是我想留在西凉。” “那里有什么?” “有我的理想。” 唐婉嫆叹了口气说:“其实我知道是这个结果,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你和李军的性格真是有些像。”她望着厨房里忙碌的小雪出了一会神,又说:“你能感觉到吗,小雪,小雪对你很…依赖。” 叶飞说:“小雪是个好孩子,我会像哥哥一样守护她。” “傻小子,她可不只是把你当哥哥。”唐婉嫆苦笑道,“小雪的身世你知道吗?” 叶飞说:“我听说过。” 唐婉嫆说:“小雪从9岁的时候就没了父母,我一直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对待。” 叶飞说:“可以看出你那么地宠她,她对你是那么的依赖。” 唐婉嫆幸福地笑了笑,说:“那时候,她小叔,李军在国外,只有小雪在国内陪着我,可以说我俩相依为命,与其说我给了她母爱,不如说她给了我快乐。” 叶飞笑了笑:“小雪真像个天使,她能够给所有人快乐。” 后来叶飞了解到,唐婉嫆和李军在一起的头几年,与李军家族关系并不融洽,李军又在国外,所以很大程度上小雪成了她的慰藉。 “是啊,”唐婉嫆看着小雪忙忙碌碌地身影,温暖地笑了笑,大声说了句:“闺女,当心别切着手了。” 就听小雪怪声怪调地说声:“放心,俺的亲娘。”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唐婉嫆看也没看,就喊道:“爷爷的电话。”说完拿起电话:“老爷子又想你孙女了?马上来,她在做饭呢。没事,您不用担心她,这么大了不会切着手。” 叶飞想,一定是江老爷子。 小雪在厨房里没心没肺地回了句:“你接,我做饭呢?” 唐婉嫆笑骂道:“爷爷想你了,快点。” 小雪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身系围裙,倒是像模像样的女主人,她接过电话,草草说了几句话,就说:“爷爷,小飞哥哥来天京了,您和小飞哥哥说,我正在给小飞哥哥展示我的厨艺呢,免得他小看您孙女。” 电话撂给了叶飞,她利落地回到厨房。 叶飞接过电话,和江老爷子聊了几句后,又把电话交给唐婉嫆,唐婉嫆和江老爷子聊了好一会,才挂了电话。 也许因为小雪的缘故,唐婉嫆和江老爷子的关系不像师父和学生,而更像父亲和女儿,唐婉嫆的话语声中处处透着亲情、关心和随性。 这是一种浓于血的亲情。 “小叶,找女朋友了吗?”唐婉嫆挂了电话,她对眼前这个大男孩越来越有兴趣。 “噢,还没有。”这是叶飞并不想触及的话题。 “不小了,也该找了,有中意的人吗?”唐婉嫆继续试探着他。 “呵呵,”叶飞生涩地笑了笑,说:“没,不着急。” 唐婉嫆的心里一阵欣喜,不知怎么,见了叶飞,她的心里总有一种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的感觉。 “做好了,不说好吃不准吃。”小雪拉开厨房门,几个精美的小菜被端上了桌。 小雪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喂到叶飞的嘴边:“尝尝,怎么样?” 看着叶飞皱着眉头难以下咽的神情,小雪十分紧张,又追问了一遍。 “真是真是太好吃了!” “你吓死我了。”知道叶飞在逗她,气的小雪擂了叶飞一拳,然后又为唐婉嫆夹起一道菜:“小姨你尝尝这道菜。” 唐婉嫆脸上浮出淡淡的笑容,只要小雪做的,什么都是最美味的。 晚上小雪住在李军家照顾燕子姨。从燕子姨家出来,叶飞并不急于搭车回到住处,只信步在街道上走着。天色已晚,熟悉的霓虹灯在眼前闪烁着,熟悉的街道沿着路两边一字排开,只是这里再没有熟悉的人,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叶飞内心充满复杂的情怀,猛然,信步游走的他停了下来,前方一座拱形的校门出现在眼前,天京师范大学,六个大字暗夜中闪着淡淡的金光。 鬼使神差,不知不觉竟然到了天京师大,这是左丽的学校。 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出双入对的年青男女,充满着朝气和生命力,这一刻,仿佛时光倒流,他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左丽的身边。 他踌躇着走进校园,这里每一处景都有藏有他的一段记忆,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都会重启。 他走到校园内的那一湾美丽的湖泊,那是他常陪伴左丽散步的地方。 叶飞猛地吸出一口气,他实在没有勇气在这里停留。 耳边却仿佛又响起左丽的声音:“呆子,历史系有个小男生竟然给我写了一封情书,你看。”左丽从包里拿出来一封信,递给他。 情书散发着淡淡的香,叶飞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一脸笑意阑珊:“这是第二十个人给你写的情书,你就不考虑一下。” 手臂上一阵巨痛,她狠狠地扭着他手臂,没有丝毫的怜爱。肉,好疼,心的痛却减轻了。 现在他才明白,那时她的心一定也在痛。 “就这么想要我去找他,你就没有一点心疼?”她问。 “有,有,”他夸张地惨叫几声,她才放了手。 他说:“不是为了迎合你那一颗炫耀的心吗?” “真是个呆子。”她叹了口气,“我要真不在你身边了,那你怎么办?” “别为我担心,咱不是好哥们,好闺蜜吗?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他笑着说。 “我知道,”左丽说,“但你也要明白,你不对我好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到了的时候。” 他早就知道,她在意他,虽然她从来没有说过。 湖边有一些天然的石头,左丽推着叶飞在一块光滑的石头上坐下,她转到了他的背后。 “干什么?”他感觉她又要做什么小动作,警惕地问。 “我用手指在你背上写字,看你能不能猜出来?”左丽边说边用手指在他的后背划拉着。 背上传来一阵酥痒,麻酥酥地,享受塞满心田,写满脸庞。 “什么字?”她问。 “啊,我以为你在给我按摩呢?重写一遍,没猜出来。”他只图享受,倒是只忘了她是在写字。 然后鼻子一阵酸,被左丽狠狠地刮了一下:“认真点,再猜不出来你就死定了。” “我”,第一个字写完,叶飞立即猜了出来。 “是”,第二个字,叶飞也猜了出来。 “猪”,第三个字写完,叶飞也立即猜了出来,只是他了解这么轻易地猜出来,左丽一定会不高兴的,而他一定会有苦头吃,就故意乱猜道:“猫。” 左丽露出一副满意而鄙夷的表情:“笨,不对,”她又写了一遍。 “你连着写一遍。” “我告诉你,再猜不出来你可就死定了。”左丽口中威胁着,用手指在他的背上写下“我是猪”三个字。 “你是猪。”叶飞一说完,立即跳起来就跑,顺利逃出了她的攻击范围,身后传来左丽咯咯地笑骂声。 打闹了一会,左丽也坐在那块石头上,让叶飞写字,她猜。 他公公正正地在她的背上写下一个“左”字。 “明,右,天。”左丽连猜了几次都不对,“你写得是不是字啊,换一个字,笨死了你。” 倒成了他的错,反正他也习惯了。 “自己感觉差还怪别人笨,”他低声嘟囔一声,她没有反驳,闭着眼睛,专心享受猜迷的过程。 叶飞又写了一个“丽”字。 “天,雨。。。”左丽还是没猜着。叶飞又写了一个“我”字,这个字是左丽刚写在他背上的,这该能猜到。 左丽依然没有猜出来。 原来她这么迟钝,叶飞的心里忽然一阵紧张,他在她的背上写下一个“爱”字。 “你的手抖什么?”她感觉到了他的异样。 “啊,没有啊。”叶飞紧张极了,这个字不知她能不能猜出来,心里既害怕又期望,矛盾极了。 “再写一遍。” 他又写了一遍。她还是没猜出来。他换了一个“你”字。 她还是没有猜出来,有些懊恼地说:“呆子,你也连着写一遍”。 “我爱你,左丽。”他在她的背上写了一遍,心里早就说了一万遍。 “多写几遍,呆子,我就不信猜不出来。”她一副恨恨的语气。 “万一她猜出来怎么办?”他胆怯地在她的背上重复写了一遍、二遍、三遍…。 忽然,他感觉到她的身体轻微地抖动起来,他侧过身,她双手捂着脸,已在啜泣。 “怎么了?”叶飞惶惶然,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弄痛我了,混蛋。”她狠命地捶打了他几下,然后掩面跑回了自己的宿舍。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她的背影,喃喃地说道:“左丽,我爱你,我爱你,一辈子都爱你。” 时空如果真得能够穿越多好,叶飞伸手抚摸着那块石头,石头上还残存着温度,像左丽的体温。 直到现在,他才恍然明白她的心意,左丽怎能猜不出他的字,怎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可是为了父亲,她却不能接受。她内心承受的痛苦,远在他之上,只是他一直不明白。 夜渐渐荒芜,月光淡白,最是凄惨,最是忧伤。湖水在月光下荡漾,映出清冷细碎的光,一如他此时寥陌的心情。 第79章 变化中的变化(一) urceurl: 第二天下午快下课时,小雪给叶飞发了个短信,她已在校门口等他。不用说,小雪肯定逃课了。 不过,上大学哪有不逃课的学生呢? 叶飞收拾了一下培训资料,做好逃课准备。 一旁坐着的魏春花低声问:“小叶,放学干嘛?” “有人正在门口等我,先走一步,有什么事吗?”他看出魏春花有事找他。 “没什么,本想找个帅哥陪着逛街。”魏春花说。 她的话让叶飞有些意外:“好啊,今天真不巧,有机会一定陪你去。” 走出校门口,校门一侧传来小雪甜甜的声音:“小飞哥哥我在这。”叶飞闻声望去,小雪今天穿着一件青色连衣裙,衣服虽然很普通,可是穿在小雪的身上却是那么的得体、漂亮、大方。叶飞走到跟前,她顺势挽起叶飞的手臂。 叶飞刮了刮她精巧的小鼻子,问:“逃课了?” “嗯。”小雪调皮地回了一句,傍着叶飞的手臂往校外走,忽然身子一矮,被脚下的台阶绊了下,叶飞猛地伸出手臂,还好托住了她。 “唉哟…” “怎么了?” “脚崴了。”小雪痛苦地蹙着眉。 “上次也是这只脚么,这样下去会习惯性扭伤的。”叶飞蹲下身子,伸出手给她轻轻地揉着脚踝。 “好疼。” “能走吗?” “不行。” “来,我背你。”叶飞弓下身子,她顺势趴在他的背上,叶飞背起她,感觉小雪轻飘飘地,就皱了皱眉头,心疼地说:“多吃些饭,这样身体才好。” “噢,”小雪倒是很乖巧,说:“往广告牌那里走。” 叶飞就背着她往校门口不远处一幅巨大的广告牌走去。 “小飞哥哥,要是我的脚没受伤,你也会背着我吗?” “当然,我家小雪让我做什么都行。” “小飞哥哥,你真好,”她从他背后搂着他,搂得紧紧的,勒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快勒死你哥了,轻点。” 小雪却忽然数起数来:“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停!好了,好了,到了。” 楼前广告牌后转出两个与小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样的貌美如花,正看着他俩拍手笑。 看着在地上活蹦乱跳的小雪,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叶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了,小雪?” “没事,先介绍一下我的两位闺秘。” 那位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身体丰满的是柳柳,另一位理着一个小子头,举止动作风风火火的叫小敏。 “给钱,”小雪伸出手。 柳柳和小敏一人摸出20元,心悦诚服地交给了她。 “我赢了,他们说你不会背我。” 原来小雪竟然和两个闺秘打赌。 “怎么样?我哥对我好。”小雪骄傲地说。 亏她想的出。 小敏不好意思地瞟了一眼叶飞,却问:“小雪,老实交待,真是你哥吗?” “当然是。”小雪懵懵懂懂地回答道。 “不会是情哥哥。”小敏说完和柳柳一起大笑起来。 “胡说什么,打死你们两个。”小雪反映过来,三个姑娘疯闹成一团。 “大歌星,能给我签个名吗?”两本精美的笔记本从小敏和柳柳手上递了过来,两个人一同眨着眼睛,象天上的星星眨啊眨的。 这一刻叶飞深深地相信那样一句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小姑娘与小雪一样的纯洁,一样的可爱。 “小雪,你给你朋友瞎说什么了,我成什么歌星了。” 小雪吐了一下舌头,说:“你是我哥啊。” 这是什么道理,叶飞无奈地摇了摇头。 “哼,彐叶可不是随便签名的,是,小飞哥哥。”小雪偏过头来,头歪在他的肩上,两手环抱住他的手臂,黑色的头发如瀑布般从叶飞的肩上撒了下来,在两个闺蜜眼中构出一幅绝美的图画。“一个签名一顿饭。” “你不是赢了我们么?应该你请客。” “一码归一码。” “切,见不得你那幸福样,快点,让彐叶给我签名。” 小敏满脸的羡慕嫉妒恨。 “不签。”小雪伸出手臂把住叶飞,生怕叶飞被抢走似的。 “瞧你那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德性,”小敏飞了小雪一眼,“前一阵让我俩陪你去黄果树公司求人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啊?” “此一时,彼一时也,拜拜。” 小雪挥挥手,扯着叶飞就走。 “小雪,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两个闺蜜气的跳脚,叶飞无奈地摇摇头,刚走几步,身后传来小敏投降的声音说:“好了,好了,怕了你了,我俩请客还不行吗。” 四个人一起走到附近的烧烤一条街,找了个烧烤店坐了下来。 小雪拿了一大堆烧烤,“好不容易宰你俩一顿,多要些。” 柳柳送给她一对白眼球:“好不容易?昨天小敏没上你的当?” 小敏恨恨道:“吃,吃成个大胖子,彐叶就不要你了。”接着笑嘻嘻地说:“那样我和柳柳就可以趁虚而入了。” “想得美。”小雪说完忽然意识到什么,闹了个大红脸。 叶飞把刚剥好的一只虾放入小雪碗中,说:“你们啊,别在开我家小雪的玩笑了,她啊就得胖些才好。” “我家小雪,”呦呦呦,小敏拿着筷子在空中比划着,明显误会了叶飞的意思。 小雪瞟了叶飞一眼,脸蛋红红地,低声说:“老气横秋。” 小敏说:“彐叶,大才子,给我们讲讲你的故事啊。” “我有什么故事?” “你的那些情歌怎么写的那么好听?你在学校时,一定也有心仪的女生。” 柳柳看了看小雪,说:“小敏别胡说,你看小雪都吃醋了。” 小雪却天真地说:“你们别问了,我都知道,那个姐姐好漂亮,我好向往见到那个姐姐。” 柳柳和小敏对看了一眼,双双叹了口气,小敏说:“要不这孩子没长大,要不没心没肺,怎么连个醋都不会吃呢?” 两天培训转眼就过,其余的几天,以考察的名义去周边的景点转一转。叶飞向班长魏春花请假,计划这几天留在天京陪陪小雪。 魏春花不明所以,大家都想借此机会看看祖国大好山河,他却要请假。 一旁的吉铭道像能看透他的心,似笑非笑地问:“小叶想留在这里陪妹妹?” 魏春花问:“怎么,你妹妹在天京?” 吉铭道像个长嘴妇似的,又抢着说:“也许是情妹妹。” 魏春花“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只笑眯眯地瞧着叶飞,想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 叶飞说:“吉书记真会开玩笑,我在天京政法大学上学,毕业后再没来过,趁这个机会去几个老师家拜访了一下,而且这几天,天京的同学们想搞个同学聚会,我也想参加,毕竟几年没见了。不过我服从组织安排,如果不行,那我就不请假了。” 魏春花像是松了一口气,笑着说:“看得出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这哪能不答应?毕竟天京有你的母校,同学也多,只是可惜你没机会去看景点了,你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独自留在天京,不过这几天的行程被小雪排的满满的。 先是去黄果树唱片公司见了马总。 马总四十岁上下,普通话里偶尔会夹杂一两声陕西腔调,不过全身上下已看不到兵马佣的痕迹。叶飞给马总送了一个红黄渐变色的玉石烟斗。 马总很高兴,凝神欣赏了一会,问:“这是你们西域的和田玉?” “不是,这是我们西凉的戈壁玉,名叫宝石光,这几年刚兴起,还没被炒热。” 马总说:“谢谢,很有收藏价值。”他把手上夹着的烟直接塞入烟斗里,然后又美美地吸了一口:“感觉不错,真是谢谢你。” 然后他拿出一盒录音带递给叶飞说:“这是录制你歌曲的第一批小样,送你一盒。” 叶飞接过去,录音带上印着老妖弹奏歌曲的身姿,上面写着,演唱:老妖;作曲:彐叶。 他把录音带交给小雪:“谢谢马总。” “叶先生,希望我们能继续合作,期待你能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好,如果有机会。”叶飞淡淡地回应道。 两人聊了片刻,马总就已明白,这个年青人并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稍微深一些的乐理知识叶飞就已听不懂,但这不是问题,关键是他根本无心朝音乐方面发展,也就是说他对音乐没有任何兴趣。 现实世界实在奇怪,有的人搞了一辈子音乐专业,没能写出一首像样的歌,有的人一天音乐没学过,心里总能流淌出天籁之音,看来有些东西不是靠努力能得到的。 一般的音乐制作人或歌手见到马总,总是一种激动万分的模样,叶飞却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不卑不亢,礼貌的语气中甚至夹杂一丝冷淡,就像叶飞送他这个烟斗,给马总的感觉,他完全是出于礼貌的回馈,而不是想借此机会挤进这个圈子,在这个追星的年代,这样的年青人实在少见,他的心很静。 这样的人做什么事多半都会成功。 “也许,你可以为江小姐创作几首作品。”老辣的马总擅长对症下药。 “不用,不用。”小雪没想到马总会这样说,连忙摆手,她可不想为难叶飞,但眼神中透着几许期望。 叶飞心里一疼,这个小雪,总是这么怕给他添麻烦,她太善良了:“那是当然,除了小雪,我再不知道还有谁能打动我创作的热情,以后有机会一定和您合作。” “小飞哥哥。”小雪眼圈有些红了。 叶飞走的时候,马总给了他一张自己的名片,也要了他的电话号码。马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现在虽然没有什么资历,但值得结交。 叶飞在天京还干了一件事,那就是买房。 按照燕子姨的建议,要在三环买房,而且应该买二手房,这样省去了装修费和时间。 这几天叶飞和小雪一直在看房、买房。房子小雪早就看过几次,只差叶飞最后敲定。叶飞哪懂得这些,反正燕子姨是搞投资的,总错不了。他和小雪在三环内分别买了两套房,一套50平米、一套90平米,先拿出10万元,付了首期,剩下元准备办理相关税费和支撑按揭。 房子买下来后,他们接着打出租房广告。由于这个地方距离学校、医院都不远,所以他们的租房广告才两三天就又被租了出去,两套房子每年的租金除了支付当年的银行贷款,竟还余出些钱。叶飞都交给小雪,让她平时零用。小雪怪叶飞太大方了,如果再和租房者还还价,也许还能多挣一些。叶飞就笑小雪这个房东太抠门,像个周扒皮。 第80章 变化中的变化(二) urceurl: 这几天最最令人震撼的消息,是市委办秘书小周告诉他的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李书记的去向定了,西凉地委委员、西凉市委书记。 叶飞知道小周的同学在省委组织部,这个消息确定无疑是真的。只是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憾了。 “大哥,恭喜你得道成仙,今后别忘了兄弟啊。”小周说。 随后的几天叶飞的电话忽然多了起来,有和他套近乎的,有向他传递消息的,有和他称兄道弟的,最近一段时间,他的来电一直都少得可怜。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一人得道,鸡狗升天啊。 各类消息从西凉市源源不断地传来,汇到叶飞这里,西凉市权力的变动逐渐清晰起来。 李书记任西凉地委委员、西凉市委书记,直接跨进了地厅级领导干部行列。 白言良书记不是地委委员,是正县级市委书记,所以他的免职由省委作出,但任职却由西凉地委决定。他被平调回西凉地区,等待西凉地委重新任职,有消息说他即将出任地委副秘书长,地区农办主任。这个职务说白了,是个闲职。 西凉市自成立以来共有7任市委书记,白言良是西凉市有史以来第一个没有在任上提拔的市委书记。可以猜得到,此时他的心情是多么的寥寞。 后来,新的职务任命下来后,白言良并没有走马上任,而是选择了提前退休,然后到某个国有公司任副总去了,再后来逐渐地杳无音讯,查无此人。一代西凉大佬竟然如此黯然落幕,不禁让人唏嘘。 当然这是后话。 据说在李书记的任职会议上,白书记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谢幕讲话,对李书记进行祝贺,相信李书记一定能引领西凉市走向更加辉煌。相反,轮到李书记讲话时,他只做了简短的发言。 叶飞猜想,那时白书记脸上虽然挂着微笑,但巨大的失落感一定能从他的一举一动中察觉出来,人一旦在权力的营养液中浸泡久了,捞出来后会缺氧的,身心会迅速枯萎的。 整个权力体系的交接,在不到一个小时的会议上就顺利完成。 白言良苦心经营多年的权力场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他一定有许多感慨。 李书记一调整,他原有的职务,市委副书记、人大党组书记、政法委书记这几个职位就空了出来,这几个职位个个都极具诱惑力。这些职务的任免权在西凉地委,地委没有开会,所以职位就还都空着。 许多人开始活动起来,据说市委常委、组织部武力群部长、常务副市长贾力群、纪检书记刘常海、农口常委乌伦别克几位领导都在全力冲击市委副书记、人大党组书记这两个职务。 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高泉盯上了政法委书记这个职务。虽然宣传部部长与政法委书记是平级,可是政法委书记权力比宣传部部长大的多。 还有市委办主任齐国庆,几个乡党委书记虽然是正科级,却也都有升任市委领导的强劲势头。 西凉地区领导任职方案传闻四起,其中有一套叶飞最愿意看到的方案是李军任西凉市委书记,刘常海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纪检书记,办公室主任齐国庆任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当然还有一套叶飞最不愿意看到的方案是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贾力群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政法委书记。 贾力群一直与白言良走的很近,可以说是白言良的嫡系,不知道他任市委副书记、人大主任后,能否与李书记搞好配合。 整个西凉市政坛空前活跃,甚至有些动荡不安。 西凉地委应该很清楚这一点,所以省委常委会议一结束,西凉地委委员会马上召开,把西凉市委领导班子成员敲定下来。 市委副书记被原常务副市长贾力群拿下,但是市人大党组书记继续由李军书记兼任,不知道贾力群是否带有一点小小的遗憾。 市委委员、常务副市长落入刘常海囊中,虽然是平调,但这个职务的实权却比纪检委书记大的多、实惠的多。 市委委员、纪检委书记由地区纪检委监察室主任马鹏远接任。 最让叶飞意料不到的是政法委书记的任职人选-吉铭道,巴县法院党组书记,现在正与叶飞一起在石油大学培训。 怪不得在西京刚见面时,吉铭道曾说他担任法院党组书记时间太长了,也许会到西凉去转一圈,以为他是开玩笑,其实那时他就开始跑关系了。 这个消息让叶飞心里很不平静,吉铭道任西凉市委政法委书记,这个小偷、惯犯也能任政法委书记? 再想,怎么不能,这个小偷、惯犯能干法院书记就不能干政法委书记? 他想起一句民间流传的谚语: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叶飞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苦,从其他地区调任政法委书记,这个结果整个西凉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想到。 很明显,西域省委某个大佬干涉了。 小小的西凉背后,到底有多少政治力量在左右,平衡,这一点恐怕谁也说不清楚。 随后市委领导的分工也都确定下来。李书记负责全盘;贾力群副书记协助李书记抓好市委日常工作,分管经济领域工作,刘常海协助市长阿勒玛斯抓好市政府全盘工作并抓好市政府日常工作,分管人事、审计、财政、经济工作;马鹏远分管纪检、信访工作;吉铭道分管政法口工作;其他常委的分工暂时不变。 这几天,叶飞陪着小雪又去了李书记家几趟,燕子姨和小雪对李书记提拔的事情全都绝口不谈。 他一时忍不住,悄悄地问小雪:“李叔提拔了,小姨知道不?” “知道,怎么了?” “那你小姨怎么不替他高兴啊?” “值得高兴么?” “不值得么?” “你们市哪个村的村长换了你关心么?” “不关心。” “不就这样么?。” 叶飞恍然大悟,原来西凉政坛搅得惊天动地,在天京这个政治权力中心根本不值得一提。 好渺小,好偏远、好微不足道。 在西凉却又有那么多人为之拼斗终生也得不到。 叶飞心里忽然生出许多惆怅,走官场这条路值吗? 他正在满怀感慨,魏春花打来电话。魏春花告诉他一件事,明天上午中央政法委领导要到他们班召开一个关于边疆稳定的专题调研会,每个人都要准备一下。 原本,明天先是毕业典礼,然后是毕业宴会,十天的培训活动到此结束。 如今的专题调研会其实和工作会议差不多,领导做做报告,干部唱唱赞歌,既和谐又无趣。 调研会放在一个圆桌会议室召开,坐位排成三个圆弧形,中间一圈坐着职位最高的十几人,余下一些人松散地坐在后面。 带队调研的是中央政法委政策研究处的赵辉副司长。 赵司长30岁出头,这么年轻就坐到司级的位置,不少人脸上都露出羡慕敬仰之情。 俗话说,天子脚下好当官,叶飞以前还不甚了解,现在的感触深了一层。在基层,奋斗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科员的比比皆是,相对而言,在地市这个层面走到正科岗位就相对容易一些,到省级单位走到处级相对容易。在京城,20多岁走上处级岗位那相当于仕途刚刚起步,没有什么难度。 赵司长看着一群乡村野人,信心大增,讲话饱含热情,调子起的很高,说话的内容却空洞的很。 这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边境管理的话题,实际意义不大,却有良好的催眠的效果。 学员们这几天一直在参观、考察、旅游,晚上通常还要加一节酒场恶战的实践课,所以个个都身心疲惫的不得了,赵司长一张嘴讲话,有些人就打起了哈欠。 叶飞本就坐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此时也有些困了,本想趴在桌上打个盹,可是身边的几位学员竟然率先趴在桌上睡着了,有人还微微打起了鼾。 这些人都是基层大佬,平时蛮横惯了,哪里会理会什么纪律,人来就不错了。叶飞可不好意思这么做,他只得挺直腰杆子,听着赵司长嗯嗯啊啊地扯淡。 他忽然想到了战国纸上谈兵的赵括。 叶飞内心有些憋不住无声地笑了起来,在赵司长的眼里,这个年青人正在心悦诚服地被他的话所激励着。 赵司长慷慨激昂了讲了一阵,发现有些人已经昏昏欲睡,心理层面上不免受到了一定的打击,他环视一周,只有叶飞仍然圆睁双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或点头,或微笑,不免对叶飞大为感激,心生感慨,到底不虚此行,基层还是有一些人才的。 他讲完话后,主持人照例要求与会人员积极发言,见在场的人员有些消极,就点了几个学员的名。 这些学员,哪个不是官场老油条,平时官场话早就讲惯了,虽然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现在个个都高度颂扬了赵处长,一样嗯嗯啊啊地说了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废话,一时间,讨论会的氛围热烈而无味,像滚烫的白开水。 会场一热烈,叶飞倒有些困了。他低下头悄悄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就听到赵司长点了他的将。 “后面那个小伙子也谈一谈,” 叶飞抬起头来,赵司长正鼓励地对他招了招手,还点点头:“小伙子别紧张,你也谈几句啊。” 叶飞心里感觉一阵好笑:“真是肉食者鄙啊,京城里的人总会不自然地流露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谁他妈的紧张了?”他开了一句玩笑话,说:“首长真体贴,我的名字就叫别紧张。” 会场上有些人就笑了起来。 赵司长有些讶然地看着他,大概是想不到这个年青人会在这种场合上开玩笑。 “好啊,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讲来听听。” 溜须怕马谁不会,只是大爷不屑于此,叶飞心里冷笑了一声,说:“首长刚才讲的全都讲到了,在座的领导也都补充了,高瞻远瞩,高屋建瓴,上层的建筑这一块,首长搭建的非常完美,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稍作停顿,待到把每一个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才继续说:“我觉得您的这些制度机制还有一个环节可以考虑,我看您的基础材料基本上都是各省上报的,如果您可以亲自放在哪个地区去试点,去完善,那样可能会更好?” 赵司长很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叶飞确定,这个司长不但是一个刚当上司长的年青人,更应该还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 赵司长接着说:“小伙子你是哪个地方的?” “西域省西凉县。” “好,我马上向部长汇报,试点就定在你们西凉了,试点项目有三千万资金,前期先给你们拨付两千万。” “啊?” 这下叶飞有些愣了。 这个司长不但是个参加工作不久的年轻人,还应该是一个鲁莽的年轻人。 一个项目,哪能不经调查,拍拍脑袋想给谁就给谁。 学员们纷纷看着他,表情各异,神态各异,谁也没有想到赵司长会突然来了这么一下子。 国家的项目、试点都是基层力争的焦点。今天这么容易的几句话,就从天上掉下来了一个三千万的试点项目,落到了西凉,砸在了叶飞的头上。 众人皆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这的确是一个年轻的没有经验的鲁莽的副司长。 叶飞当然很高兴。 但是最高兴的应该是吉铭道,他刚才先来先到,挤到中间第一排这个核心圈坐了下来,此时因兴奋而脸颊微微发红。西凉市的政法委书记现在可是他吉铭道,虽然还没有走马上任,但任命和分工已经下来了。这个功劳怎么也得记在他的头上。 带着三千万的项目走马上任,这是何等的威风,吉铭道整个身心都要膨胀起来。 所以,赵司长话音刚落,吉铭道立即站起来豪迈地说:“万分感谢司长对西凉的垂爱,我是西凉市委政法委书记,我们一定不会辜负中央领导期望的。 赵辉司长看着这个肥肥胖胖地政法委书记,满脸油腻,一副土财主的神态,而且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酒气,才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些草率了。 赵辉司长皱了皱眉头,干咳了几声,继续说:“当然,我刚才只是一个初步的倾向性建议,项目具体定在哪个县市还要等我们考察后报领导做最后决定。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赵辉司长对刚才决定的否定,而且,否定的原因出在吉铭道身上。 吉铭道也立即傻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司长的变化这么快,而且自己没说错什么话,笑容也很真诚,并没有做错什么啊。他心里冲出一个万只草泥马来,这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家伙,这真是一个逗比的反复无常的年青人啊,京城都是一帮什么玩意? 吉铭道急切地巴望着赵司长,热切而又惶恐地说:“还是一定请赵司长多多考虑我们西凉市啊,我们一定会好好感谢您的。” 叶飞脸上划出许多黑线,吉铭道这句话就太没水平了,等于公开向赵司长行贿,想必赵司长要不高兴了。 真是逗比无处不在。 赵司长皱了皱眉头说:不用感谢,那是我的职责所在,西域每一个县市都有一样的机会。 这个赵司长没有当场拍桌子发脾气,看来虽然年轻,涵养还是比较高的。 不过,赵司长的语气已是十分生硬了,看来西凉市没戏了。 不过,从赵司长的一番话中,吉铭道却听出了另一层意思,不就是要钱嘛,装什么装?老子今晚马上给你打过去三十万,我还不信拿不到这三千万的项目? 吉铭道满脸笑容,点头哈腰地坐回到座位上。 讨论会结束,许多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围向赵司长,要电话号码,要签名,套近乎, 毕竟,在培训期间如果能够得到这样一个项目,对谁都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第八十章 变化中的变化(三) 下午的结业典礼平淡无其地进行了1个多小时,像一杯凉开水,平淡而无味。结业典礼结束后,紧接着是结业欢送宴,华夏石油总公司的副总候利勇、石油大学的校长、班主任和授课教授全都到席,宴会厅很大,既能吃饭又能唱歌、跳舞。 山中走兽云中雁,陆地牛羊海底鲜!各类美食陆续被端上桌来,餐盘一层层叠落起来,只有这样,才能彰显石油大学对政法干警学员们的关心、体贴,才能彰显石油系统与政法系统的同志们是心连着心。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场面上一时觥筹交错,举杯豪饮。 五湖四海朋友来相聚,谁不想借此多个朋友? 尤其是在座的多数都是手握重权,权力就是资源,权力就是一切,权力一旦结盟,能干倒一切,得到一切! 可是有谁举杯之时想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宴会厅内的笑声、歌声一浪高过一浪。 宴会的氛围越来越热烈,相互敬酒的祝酒辞总是出其不意,或让人耳目一新、或让人捧腹。 候总举杯唱了一首歌:美酒倒进白瓷杯,酒到面前你莫推,酒虽不好人情酿,远来的朋友饮一杯… 他喝的很动听,很专业,大家共同感叹候总的嗓子好,共同干了这杯酒。 现在的官场更像个综艺大舞台,书法家、收藏家、歌唱家、舞蹈家、雕刻家比比皆是,他们的作品一旦出世往往被高价收购,只是不知道如果没了官职,这些人还能是什么家? 接着然后石油大学的校长也说了祝酒辞,竟是一个黄段子,引得大家捧腹大笑。 这个校长面色发黄,眼圈发黑,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脸。 一名年轻的女教授趁机向他敬酒说:“领导在上我在下,您说来几下来几下。”竟引得满堂喝彩。 领导带头褪去矜持,市侩流氓的本性一旦裸露,宴会的氛围就空前活跃起来了。 叶飞忽然感觉无比的孤独,他与这里格格不入,有一种逃跑的冲动。 宴会厅前有一处凉台,叶飞走进凉台,身后玻璃门随后关闭,喧嚣声被隔绝在了室内,凉台上摆放着几把藤椅,叶飞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着,坐了许久,在没有音乐的冲击下,透过玻璃门,看到的是一个个肢体在无声的世界里莫名其妙地摇摆,这种感觉非常奇怪。 叶飞从茶几上拿起一盒烟,抽出一支烟,他已许久没有吸过烟。 还没点燃,室内的喧嚣声像浪一样卷了过来,却是魏春花推门走了进来:“小帅哥,给我也来一支。” 叶飞有点意外地把手里的烟递给了她,给她点着了火。 魏春花刚跳完舞,一下坐到他旁边的藤椅上,她的脸色潮红,身上卷着热浪,热浪中带着酒气、酒气中混着女人的幽香。 45名学员中只有七八个女学员,魏春花是最年轻最漂亮最引人注目的一位。所以刚才她一曲都没拉下。她抬头看着场上,然后吸了一口烟,顺畅地吐了出来,笑着说:“这群肥猪,快把我累死子。”到底年青,虽然官居高位,在酒精的作用下,仍流露出顽皮的本性。 叶飞轻笑,透过玻璃门看,一个个高权重的肥胖身躯在笨拙的蠕动着,和这样的人跳舞怎能不累? 叶飞也抽出一支烟,点燃,吮吸。 “你不太抽烟,抽烟的样子好奇怪,好搞笑。” 叶飞猛吸一口,却被一口呛住,连咳了几声。 魏春花格格笑了起来,过了一会说:“办公室的干部应该很适应这种场合的,你却有种出污泥而不染的清高,真是个例外。” “待人接物可是我的弱项,在您的眼里我实在是个不合格的办公室干部。”叶飞索性把刚吸了一口的烟摁灭在烟灰缸内,有些东西是学不来的。 魏春花甩了一下打着卷的淡黄色的头发,白皙的耳垂上,一枚耀眼的耳环微微摆动着,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飞,说:“知道你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叶飞笑着说:“领导的意图岂能被我们猜测?” 也许是酒后吐真言,魏春花的声音忽然有些低沉,似乎有些伤感:“其实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从前的我,那时的我和你一样,一尘不染,冰清玉洁,可是现在的我…”她吸了一口烟,深深地叹了口气,一缕青烟从口中缓缓飘了出来,像躯体里飘落的灵魂。 因为她的这句话,氛围突然沉闷下来,和室内的疯狂格格不入,叶飞可不想处在这种氛围之中,就笑着说:“你怎么说得我跟个太监似的纯洁,我都不好意思了。” 魏春花一阵大笑,侧过身子猛推了叶飞一把:“你说话真逗。” “你现在多好啊,这么年轻就迈到了副处级岗位,众人仰止,你要还不满意,那我们可真就别活了。”叶飞堆满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女人难道需要靠权力才能让人仰止?”魏春花幽幽地问。 叶飞笑了笑,没有回答,她本人就是答案,她是一个既有权力又有美貌的女人,或者是一个因为美貌而获得权力的女人。 “其实我只想做一个女人。”她的眼神又开始渐渐迷离,似乎有些醉了,“我只比你大二岁,是不是看着好老。” 声音里透着一种浓浓的伤感和凄凉。 这一刻她在他跟前很放松,剥去了层层伪装,只是一个小女人。或许仅是酒精带来的短暂的伤怀,或许只是把他当成一个陌生的倾诉者,他猜不出魏春花在想什么,为什么伤感,也无心去猜。 每个人的心底里都有抹不去的记忆,都有说不出口的伤痛,总是在酒醉时想起,酒醒时忘记。 “不,你很迷人,年轻,漂亮,真的。”叶飞恭维着。 “可是在你眼里我看不出来。”她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种淡淡的情素,“金钱、美女,权力场上的男人哪个不是充满欲望,除了你,心如止水,平静的像个出家人。” “呵,您哪,就别再取笑我们这样的小干部。”叶飞堆起笑脸掩饰着内心的寂寞,然后夸张地向着她的胸部看了看。 魏春花今天穿的是紫色连衣裙,紧紧的包裹着胸前两团凸起,这身装束总能让男人产生无限遐想。 “眼色心不色根本装不像。”魏春花悠悠地说,“我倒是想动心,可是我不是你的菜,你的心上人不在身边,犹豫的眼神,像个失恋已久的孩子。” 这个女人,他们不过认识一个多星期,见面不超过十次,几乎没有交流过,可是她的话像闪电一般击中了叶飞。 他失恋了吗?不!没有相恋何来失恋,单恋的人连失恋这个词都无法拥有。 正在尴尬间,耳边又传来宴会厅里的喧闹,门开了,吉铭道端着两杯酒摇摇晃晃地走过来:“魏主任躲到这里来了,来给你敬个酒。” 魏春花脸上的忧伤一扫而光,依旧是阳光、快乐的表情:“吉书记,恭喜您高升啊。” 官场中人权力很大,有时却没有悲伤的权力。 “哪里?这还不得感谢咱们苟书记的垂爱么?” 叶飞心念一闪,原来是苟德利的原因,在西京召开的动员会上,他就看出苟德利与吉铭道的关系不一般,有他的支持,吉铭道到西凉任政法书记当然不难。 两人碰了杯,魏春花一饮而尽,然后对叶飞说:“小叶,吉书记是你的领导,你们又是同学,这是天上掉下来的缘份,你不给吉书记敬个酒吗。” 叶飞端起一杯酒,场面上的话必须要说,而且这个酒即使魏春花不说,他也要敬,毕竟吉书记以后是西凉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 “吉书记,能和您在一个班上课,缘份我不敢说,但受宠若惊的感觉很强烈,虽然我不会喝酒,一喝就醉,但这杯酒我一定要敬您,祝您在西凉飞黄腾达,步步高升。” 吉铭道满意地拍了拍叶飞的肩膀:“小叶,你是李书记的秘书,西凉的二号首长,咱俩又是同学,以后许多事还得仰仗你呢。” 这当然客气话,他一个市委领导,怎能仰仗一个秘书?不过吉铭道知道,这个秘书和李军的关系非同一般,而李军的背景十分强大,所以他有必要把叶飞帜进自己的关系网内。 喝了这杯酒,吉铭道又要与魏春花再喝一杯,口口声声感谢苟书记、魏主任,叶飞知道他这是要魏春花传话给苟书记,表达他的谢意。 手机铃响,是小雪,明天就要走了,小雪肯定想要和他多待一会,叶飞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他正在犹豫是否接这个电话,就听吉铭道说:“走,魏主任,请你跳支舞,小叶你就放心和情妹妹聊。”说完呵呵大笑,撅着屁股进了宴会厅。 魏春花醉眼迷离地看着叶飞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第81章 三年之约 urceurl: 接通电话,小雪说她还在学校,叶飞让她在学校等着,自己去找她。 叶飞从宴会厅中穿过,没有人注意到他,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学员们在尽情地摇曳着身子,仿佛群魔乱舞一般。 到了天京政法学院,天色已晚。虽然已上大学,小雪一般仍住在唐婉嫆家,很少留宿学校,显然今天是想多陪陪叶飞,今晚就住在学校。 小雪陪着叶飞在校园里走了很长一段路,指着前方说:“小飞哥哥,我们去那边玩。” 一条小路校园内蜿蜒伸向不远处的一座小山,走到近前,一带清流在曲折蜿蜒的石隙之间黑魆魆地流动着。 小山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老硬山。 曾经,叶飞常常陪着左丽在老硬山前流连往返。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 “小心长肉。” 叶飞吓唬她,爱美的小女孩最怕胖了。 “就坐一会,”小雪用手摸了摸了身边的石凳,马上又缩回手:“好凉。” 天京的金秋十月,昼夜温差很大,白天还热的让人冒汗,夜里却已十分清冷。 叶飞脱下外套,铺在石凳上,小雪满脸幸福地坐了上去:“啊,这样就暖和了,你真好,小飞哥哥。” 此时,天空中皎洁的月光从繁密的树枝里漏了下来,几颗星星难得地一闪一闪隐约可现。 静谧的夜色中,弥漫着若有若无青草的气息,不时还传来几声秋虫的悲鸣。 “怎么了”,叶飞发觉刚才还在叽叽喳喳地小雪此时却陷入了沉静,他张开右臂搂着她,为她取暖。 小雪没有说话,却把头轻轻地靠在叶飞的肩上,长发泼洒在叶飞胸前,过了许久,终于轻声地说:“小飞哥哥,我发现我爱上你了。” 再不是撒娇顽皮的语气,而是郑重的凝重的语调。 叶飞蓦然一惊,身体本能的抖了一下,她却紧紧的靠在他的身旁,生怕他消失了似的,口中却不依不饶、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叶飞,我真得爱上你了。” 他的心里一痛,他需要小雪的亲情、她的阳光、她的温暖、她像天使一样的笑容,甚至她对他小小的依赖,这些都让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幸福,他不想和她之间有任何感情的裂隙,于是他伸出左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打趣道:“好啊,我不是早说过要娶你这个小古丽做媳妇么?” “你那是开玩笑的。”小雪淡淡的说。 “可是你也早说过要给我做媳妇啊?” “我也是开玩笑的。” “原来是玩笑啊,我好伤心。”他故意拖着长长的语气,想逗着她笑。 可是小雪并没有笑,而继续生硬但无比清晰地说道:“我现在是认真的,叶飞,对不起,我真得爱上你了。” 他把手臂从她肩膀前拿开,她也坐直了身子,他低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天使柔声地说:“你是我妹妹,我们那里有个风俗,认了干妹妹,就是一辈子的妹妹。”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那么我告诉你,从我爱上你的那一天就不是了。” 终于无法回避,叶飞又叹了口气,问:“那你怎么能确定这就是爱情呢,不是妹妹对哥哥的一种依恋,我相信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你会嘲笑自己现在的想法。” 小雪伸出手,摸了摸叶飞的脸,是那么真实的存在:“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可是,我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小时候我喜欢你的文笔、你的才华,不过那时,我甚至以为你是个白胡子老爷爷,认识你后我惊讶于你的年轻和成熟,刚开始,我也以为我对你的感情只能算是喜欢,是妹妹对哥哥的一种依恋,可是后来我发现,给你打电话,是我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听到你声音我会心动,没有你的电话我会心慌,有时你的电话会占线,我的心就好烦乱,甚至心生妒意,我会想是不是别的女孩在给你打电话?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这 …”叶飞有些不知所措,心里生出许多愧疚,他远没有她想像地好,而且他的心中已经装满那个人,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第二个人。在没有清空心田前,怎能再装一个人,而且她是那么圣洁的天使,他不能欺骗她。 “小飞哥哥,你知道你和左丽姐姐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她问。 “都已经过去了,不提了。”遇到这个问题,他总想避而不谈。 小雪却很执着,继续说:“事情虽然过去,可是你的问题并没有解决,你和左丽姐姐最大的问题是不敢争取,不敢去爱。你因为是农村孩子,家庭条件不好,所以虽然爱她,却从来不敢表白,左丽姐姐因为父亲的原因,同样不敢去爱你,因为你们的这种性格,你们多年在一起,到毕业时也没能说一句“我爱你”,现在你痛苦,她也痛苦。” 她的话像利剑一下穿透了他的心脏,不是么,他和左丽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爱她,她也爱他,可是他们都没有勇敢地走出那一步,才让他痛苦,她更痛苦,叶飞用手狠狠地搓了搓脸,仿佛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头脑清醒一点,痛苦减轻一点。 “小飞哥哥,有时我很羡慕左丽姐姐,我甚至很期望见见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孩让你这样牵肠挂肚,甚至结了婚都不能让你忘记。如果我是她多好。” 叶飞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傻孩子,你虽不是她,可你是我心里的天使。”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人生是那么的短暂,爱上一个人就要大胆地去追求,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如果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我的人生会留下遗憾的,我不想做第二个你,不想你和左丽姐姐的悲剧发生在我身上,所以我要告诉你,我爱你,你爱不爱我和我无关。” 她的话是那么的正确,错过左丽,他注定遗憾终生,他又怎么剥夺她表白的权利呢? 她又说:“我不会让你有所压力的,你可否答应我一个要求,小飞哥哥。” “什么?” “给我时间等你,不管多少年,等你忘记左丽姐姐,然后,请你爱上我。” 小雪扬起头,面庞在暗色的夜里泛着瓷白的光,月光般圣洁。 他轻轻地抚了一下她的脸,却阵阵心痛,这个天使是那么的圣洁,却向他提出这么谦卑的要求,他何德何能何福消受,眼睛一阵潮湿,竟控制不住流了泪:“小雪,在我没有收拾好心情的时候,很抱歉我不能开始新的恋情,更不能因此害了你,你懂吗?也请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好吗?” “你说。” “请你也给你自己三年选择的时间,如果在这三年的大学生活里,你没有找到自己爱的人,那么我会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她皱了皱眉头,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说:“这三年是你长大的三年,更是你人生最美好的时光,我愿意看着你一天一天长大,每天的生活都充满幸福,却无法忍受你在等待中空耗这人生最美的时光,那样是我的罪过,哪怕是谈一场失败的恋爱,至少也拥有年轻的回忆,不是吗?” “你怎么这么傻。”小雪一脸梨花带雨地埋进他的怀里,断断续续地说:“我…觉得我…好幸福。” “傻孩子,我总有一种感觉,你的幸福感是不是有些太低了。”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泪,天使怎么能哭,自己却止不住流下了眼泪。 第82章 可怜的女人 urceurl: 第二天辞别小雪、燕子姨,飞回西京,吉铭道先回巴县交接工作,然后再去西凉报到,其他学员们也都各奔东西散了伙。叶飞给齐国庆打了电话,告诉他自己已到西京,准备晚上回西凉市。 齐国庆告诉他,李书记正在前往西京路上,明天省委组织部、纪检委要和他进行任前谈话,他正好可以一同回来。 西凉驻西京办事处已经给李书记和他定好房间。来到办事处,见办事处为李书记安排了一个1088元的总统套,给他安排了个388元的单间,按照规定,李书记的住宿标准是单间,秘书是两人间,虽然这个规定几乎没有谁遵守过,但是叶飞明白,李书记不一样,以前陪李书记出差,李书记不愿意住在办事处,就是因为办事处总爱超标准安排,所以李书记宁可住在其他宾馆也不住在这里。 不用问,这个安排肯定又是办事处白主任的意思。这些人总认为所有的领导都贪图享受,现在西凉市李书记是名副其实的老大,没有理由不住总统套。叶飞皱了皱眉头,让服务员重新调换一下房间,把他和李书记的司机小陈安排在一个标间内。 服务员立即给白主任打去电话请示。 电话里,白主任直接把服务员训斥一顿,责怪服务员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她报告二号首长的到来,然后直接挂了电话。 叶飞的手机铃响,却是一个陌生的电话,接通,话筒中传来一个明快热辣的声音:“二号首长回来了吗,我是办事处的白洁,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派人去接你啊。” 白洁长期在西京工作,平时并不怎么回西凉,叶飞和她并不熟悉,因为工作上的原因打过几次电话而已,和她客气了一番,就听白洁继续说:“不好意思,刚出去办点事,现在赶回去见你,另外,我说叶秘书你客气什么啊,非得两个人挤一个标间,闹得姐姐我还以为你是同性恋呢,哈哈哈…” 白洁说话明快的像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的。等她话音一落,叶飞才慢条斯理地说:“谢谢白主任的关心,我这个小秘书可不敢坏了规矩,而且我建议您给李书记也换成单间。” 白洁已干了十年的办事处主任,早就深谙官场,哪能听不出叶飞话中的弦外之音。李书记来西凉市时间短,她一度认为李书记是来镀金的,在西凉干不长,所以虽然尊重却并不看重李书记。没想到李书记却在本地扶了正,坐上了市委书记的宝座,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揣摩李书记的心思,但总是拿不准,叶飞这样说,她立即明白了,挂了叶飞的电话,她直接把电话打给前台服务员,把房间做了一番调整。 电话里传来白洁认真细致的安排,反复的有些唠里唠叨,服务员如临大敌,手下飞快的记录着,嘴里唯唯诺诺地重复着:“好的,最好的单间和最好的标间,全部都摆放香烟、酸奶、矿泉水、果盘…” 这个电话与其说是打给服务员的,不如说是通过服务员在向叶飞表达她的心意。 叶飞本想告诉服务员别这样做,可是这样做好像自己凌驾于白主任之上,搞不好会引起误会的,所以只好作罢。 一切安排妥当,稍事休息,准备出门探望一下江老爷子,这次回来,燕子姨和小雪让他给老爷子捎回来一大包东西,提着包正要出门,白洁却走了进来。 “二号首长这是要上哪?” “去看望一个老师。” “呵呵,不巧,正准备和二号首长聊一会呢,小王去帮领导提着包。” 白洁身后闪出一个娇小的女服务员,抢着要接过包。 “不用,谢谢你,太重了,小王你可提不动,还是我自己来。” 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看叶飞,又看看白洁。 “看看,领导对你多体贴,还不谢谢领导的关心。” “谢谢领导。”小王怯怯地说。 “白主任,您别再折煞我了,我可不是什么领导,让李书记听到可就不好了,这样,如果您不嫌弃,以后咱俩姐弟称呼,你叫我小叶或小弟都行。” “看你说的,就怕你嫌弃姐姐我呢,小王打电话让小刘在下面等着,把我弟弟送到老师家。” 白洁对待手下颇指气使,却也是快人快语,干净利落。 与白洁对话几遍,叶飞就发现白洁有一个特点,或者是一种毛病,先入为主,快人快语,热情有余,稳重不足,稍加考虑就已明白,这是典型的接待综合症状,接待需要的是第一时间能抓住别人的眼球和心理,需要的是短平快,不过再深入下去就不行了,像依靠干爹出名的女明星,只有光鲜的外表,却无光鲜的内涵,入这个行业时间长了,职业行为已经深深地印入到她的行为中。 从江老爷子家出来,已经下午八点多了,想必李书记也要到了,正在返回路上,左丽竟然打来电话,问:“你去了天京?” “你怎么知道?”叶飞有些奇怪,心里也有些释然,总算又听到了她的声音。 “我家那位告诉我的,听说你们李书记扶了正。” 叶飞猛然明白,从李书记扶正后,李书记甚至他的行踪都已经没有秘密而言,有多少人在背后打听。 这一阵,他的来电突然多了起来,许多对他冷淡的人又主动和他称兄道弟,无非是看中了他背后的那座靠山,叶飞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官场上的冷暖。 左丽的丈夫为什么打听他的行踪,不用想也能明白,野牛公司这次退出格里湖本是以退为进,本想李军书记调走后,再反扑回来,哪想到李军书记却在西凉扎下根来,一下把野牛公司的布局打乱了。 “那个小雪还好。”没想到左丽又问。 上次乔娜见过小雪,左丽也因此产生了误会,以为小雪就是他的女朋友,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 “还好。” “有机会带来给我见见。” “好,”叶飞抑止住解释的冲动,两个人的对话和语气从来没有这么生硬。 “你什么时候回?” “不知道,还有几天。”第一次对她撒谎,幸好不在她的跟前,否则会被她一眼看穿。 “有时间见面吗?” “不知道,到时候说,”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自从叶飞知道她过的并不开心,她也就不再隐藏自己:“无论我家那位给你说什么,你都不要因为我而去迁就他。” 挂了电话,叶飞的心情已经坠入底谷,他和她之间已经筑起了一种巨大的无形的壁垒,再也回不到从前。 “也许还是不见的好。”他喃喃地说,心在滴血。 赶回办事处,李书记已经到了,叶飞先回自己房间拿上唐婉嫆给他带的两套衣服,就在出门的那一刻,心里忽然有了一些小的波澜:李书记扶正了,他这个秘书今后如何定位,李书记肯定对今后的西凉会有一个规划。合格的秘书就是什么都要想到领导前面,做领导的智囊,这几天在天京浪费了许多时日,他要想办法补回来。 房间门开着,李书记坐在沙发上,神情肃穆,白洁主任垂手而立,十分恭敬地站在一边。 他站在门口前停顿了一下,准备一会再进去。 李书记却看到了他,说:小叶回来了,进来。 白洁感激地看了一眼叶飞,迅速把桌上的酸奶、烟等那些物品收拾到一个袋子里,说:“书记我先出去了,”然后提着东西退了出去。 果然,李书记对她摆放这些东西很不满意,今天要把李书记安排到总统套,那白洁的麻烦可真就大了。 李书记指了指身边的座椅说:小叶坐,中午到的? 叶飞说:“是,小雪和她小姨给江爷爷带了一包东西,我刚给江爷爷送去。”一边说着一边把两套衣服递给他,“燕子姨说天要凉了,给你带了一套内衣,一套西服,这套西服放在行李箱里压皱了,我中午熨了下,还有些潮。” 李书记看了一眼房门,叶飞立即起身把房门关好,李书记当着他的面脱去衬衣,露出健硕的胸肌,然后套上内衣,问:“怎么样?” 叶飞说:“很好,很合身。” 李书记然后又穿上西装问:“如何?” 叶飞说:“西装也合身,只是里面穿个衬衣就更好了。” 李书记尤不相信,穿着拖鞋进了卫生间,左顾右盼地照了半天,才又出来,一脸幸福地说:“不错,是合身。” 叶飞就笑:“合不合身,关键要看是谁买的。” 李书记脸上就酝酿出浓浓的幸福感。 叶飞想,刚才白洁见到李书记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不知看到现在的李书记她又会是什么表情。 第二天吃完早饭,小陈开车送李书记到省委组织部和省委纪检委谈话,叶飞正准备去书店看看,白洁进来了。 昨天受到李书记的批评,白洁情绪有些低沉:“小弟,真感谢你昨天的提醒,要不还真不知怎么收场呢?以后还得多帮忙啊。” “没事的,白姐,哪有工作不犯错的,再说你也不了解李书记,以后注意不就行了。” 白洁长叹一口气:“唉,我干这一行已经十年了,说实话,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叶飞知道,办事处主任这个职务很不好干,说白了就是一个接待服务的角色,八面玲珑不说,还要有一个好酒量,好身体。 这些年白洁的身体基本上已经透支到极限。 “小弟,姐姐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能不能帮忙。” “你说说看,我一定尽力。” “也不怕你笑话,白书记调走前曾答应过我,给我解决一个正科待遇,位置也选好了,市文体局局长,可是领导这样一换,我的事又要泡汤了,小弟,姐是真的干不动了。” 据说,白洁这个女人很放得开,又是个单身,只要是人物她一律大小通吃,所以能量很大,可是当了十年接待办主任,尽然没能解决一个正科待遇,不仅让人费解。 “这事,您有机会还得和李书记亲自提一下。” “8月份的时候我也给李书记提过一次,但李书记没有表态,本想这次再说一说,可书记才扶正,昨天又对我不冷不热的,姐我无从下嘴啊。。。。” 叶飞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女人惯用了身体的资本,以为没有用身体摆不平的事,没想到李书记根本不吃这一套。 白洁不明白,就算李书记需要女人,也不可能是她这种女人,她这样的女人实在太危险。 叶飞忽然明白,为什么白洁干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得到提拔,因为哪个常委也不会去推荐她,谁推荐她,全世界的人都会认为他在她那得到了什么。 这一层想明白,叶飞忽然觉得白洁好可怜,除了生活作风这一点,她玩了命的工作,哪个领导不被伺候的舒舒服服,真是为了工作献了青春,献身体。 “白姐,你和我说这些,说明你相信我,首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就不再和你客套了,不过我有个建议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 “你说,小弟。” “我觉得你没有必要找李书记。你的工作能力李书记应该看到得。” “你是说我这次有希望?”白洁不解道。 叶飞自然不能把自己的猜测告诉她:“这样,白姐,你和各常委都熟悉,只要你能让哪个常委在常委会上提你的名字,我保证李书记不会反对”。 “就这样吗”,白洁有点不太相信。 “我想这也不太容易,需要你和其他常委大人联络联络,只要你和其他常委沟通好,李书记这里的一切包在我身上,这样你就放心了”。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叶飞看看是左丽的电话,既不挂也不接,任它响着。 白洁笑道:“女朋友是不是来电话了,不打扰你了,兄弟。”转身从身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来,放在床上,“姐的一点小意思,”说完站起身要走。 叶飞抢过一步,拦住白洁,又从床上拾起信封,手中感觉沉甸甸,心里一沉,大概有个一二万,说:“姐,我知道现在这个世道都这样,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可是这样我觉得你和我离得就远了,我和你就成了一来一往的生意人了,我觉得这样就没意思了。你既然认我这个兄弟,我也认你这个姐姐,我们就别这么铜臭,”说着把信封塞到了白洁的手里。 白洁没法,只得收回信封,千恩万谢的出去了。 看着白洁的背影,叶飞忽然有点可怜她,这个女人名声在外,恐怕没有哪个常委肯为她出面,这次她又要失望了。 男人像天上翱翔的鹰,她就像一只肥嫩的羔羊,男人们都抢着吃,只是别弄脏了自己的羽毛。 左丽的手机响了几声又停了下来,应该是问他回西京了没有。 要见面么? 见了面又能说些什么? 以前他不知她也爱他的时候,见面还能自如,现在他知道了她的心意,她早就知道自己爱着她,两个人彼此像个透明人,戏已无法再演下去。 左丽发来一个短信:我猜你已到了西京,只是为了躲我,才不见我。 他的心意她懂,即使躲到天涯海角她也懂。 第83章 坐而论道 urceurl: 李书记从省里谈完话回来,和叶飞一起去探望江老爷子,中午吃完饭,三人坐在书房闲谈起来。 江老爷子问:“小军,你现在是主政一方,对西凉今后的发展有什么新的思路?” 李军道:“千头万绪压力很大,所以今天特登门拜访,望老师不令赐教。” 江老师微微一笑,说:“我这个糟老头子,空顶着经济学家的帽子,那些陈旧理论放在以前还可,放在市场经济的今天越来越跟不上了,还是少给你出馊主意为好。” 李军说:“您老就别在学生面前谦虚了,您虽然名义上已经退休,可是我知道,您躲到西京来,不就是为了腾出时间,更好地研究华夏经济的发展趋势么,上个月,国务院不是还邀请您参加了一个小范围的经济论坛么,我相信到目前为止,华夏能与您比肩的经济学家,不超过5个。” 叶飞听得暗然心惊,他虽然知道江老爷子是本土着名经济学家,却没料到,这看似平淡无奇的老头在高层也有着这么大的名气。 江老爷子说:“你啊,就别再夸我这个老头子了,你就先说说西凉的基本情况,我看能不能替你参谋一二。” 李军闻言大喜,说:“多谢老师关爱,我们西凉的情况是这样,西凉与俄国、蒙国、哈国交界,从优势上看,区内具有丰富多样的资源,水资源、土地资源、草原资源、森林资源、矿产资源在我省均占有重要地位,相对其他地区来说具有很大优势,比如,稀有金属更是在全国占有特殊地位,铍、长石、云母、镍、铯、锂、铂、钯、铋、钽、锑、铌等12种储量居全国前十位,发展前景巨大。再比如,我们具有很好的人文优势,长期以来,西凉一直是哈、汉、回、蒙、维等13个民族长期混居,风俗习惯高度融合,宗教意识淡化,各民族团结氛围浓厚,民族之间团结互助的氛围浓厚… 从劣势上看,我们地理位置劣,西凉位于祖国最西北,没有机场、没有铁路,只有一条公路,交通十分不便,这是西凉经济发展的最大制约因素,另外,我们人员稀少,人才匮乏… 我初步的思路是:第一,围绕保护西凉生态环境,发展旅游业,关并小型矿业开发企业,遏制对生态环境的破坏。第二,启动修建铁路、公路国家项目的申报,争取国家路网支持,这样可以弥补我们地区地理位置边远的不足……” 李书记说着,江老爷子不停地点点头,有时也凝神思索一会,这时李书记就停顿一下,等他点头的时候继续说下去。 叶飞想,李书记这些治理西凉的思路大概从刚到西凉任职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要不也不会这么系统。 他说完后,江老爷子抬起头望着墙上的世界地图与华夏地图又凝神思考了一会,然后说:“小军,你把周边国家的发展因素考虑进去了么?” 李军有些不得其解,周边吉国、哈国、蒙国都是相对落后的国家,由于这些国家和西凉被格里山隔开,距离西凉最近的国外城市也有400多公里,目前三个国家中仅有最贫穷的蒙国与西凉开通了通商口岸,而且口岸开放每年仅有七月份一个月的时间,交易量也不过几十万而已。 李军不是没有考虑过口岸经济,只是觉得现在发展口岸经济有些空洞而已。 江老爷子见他有些沉默,继续说:总理在这次国务院经济发展讨论会上提到一个思路,我觉得非常好,长期以来,在米国的精心运作下,目前我们的南部沿海和西南部周边国家已经被米国拉拢过去,米国已经对华夏形成了半包围之势,我们要想寻求突破,与西北几个临国建立经济合作是一个重要的方式,最近国家层面上与这几个国家的互动关系正在加强,如果你能抓住这个机遇,迅速与这几个国家建立贸易关系,把西凉打造成中亚与华夏贸易的集散地,那么西凉的地理位置优势就显现出来了。 李军心里一明,表情顿时轻松下来,他仔细地研究着世界地图,西凉周边的这几个国家虽然比较贫穷,但是矿产资源、石油资源非常丰富,比如吉国的石油、蒙国的铁矿等,西凉可以通过货物贸易等方式与这些国家进行交易… 江老爷子一席话让李军热血沸腾,在他的思维习惯中,西凉一直是边远贫困落后的地方,地理位置没有任何优势,听老爷子这么一说,心目中豁然开朗,一个未来的西凉建设图逐步在他心目中搭建起来。 一旁聆听的叶飞心中也产生了深深的震撼,这个老爷子眼界和思路太宽了,不愧是华夏着名经济学家,按照老爷子的思路,未来西凉成为祖国西北边陲的深圳也未尝不可。 此刻,叶飞的脸上也现出浓浓的钦佩之意。 江老爷子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笔记本交给李军:“这是近两年我对西域省和西凉市发展的一些思考,对你也许有些用。” 近两年?也就是说从老爷子推荐李军来西凉前就已经关注西凉,研究西凉了,这些思路可不是老师的瞬间灵感,而是他长期积累的研究成果,他对李军的爱护可见一斑。 李军双手捧着笔记本,轻轻翻开,里面密密麻麻的写满字迹,李军知道,这全都是老师的心血,全是老师对他这个学生的关爱,他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他合上书本,面向老爷子深鞠一躬:“谢谢老师垂爱,小军唯有精忠报国才对得起您这份恩情。” 江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一脸欣慰:“好,好男儿就要精忠报国。” 眼前这份情景,深深触动了叶飞,再大的困难也比不过一颗强大的心,华夏有这样的一群精英在,怎能不走向强大?一时之间,他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他倒不知道,其实江老爷子与李军谈话的时候,就一直在观察着他,这时江老爷子扫了一眼叶飞,说:“小叶,你这个西凉的才子不能光听不说啊,也谈谈自己的想法。” 叶飞被江老爷子问得有些措手不及,说:“江爷爷您就别笑话我了,在您面前我哪还有什么想法?” 老爷子淡淡一笑:“过于谦虚不叫谦虚,年轻人就应该有想法,有思路,有创意,而且这可是你的故乡啊,你就没有一点想法?而且据我所知,如果你不关心,恐怕已经调到天京去了。” 叶飞脸色一红,老爷子真是心思敏锐,消息灵通,真是什么想法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李书记正背对着他潜心研究地图,听到这里,转过身问:小叶要调到天京去? 原来他居然不知道。 老爷子哈哈笑道:“小军不知道?怪我多嘴了,燕子看上了小叶的音乐才华,想要小叶到天京去发展,可是小叶却要跟着你在西凉干,所以回绝了。” 李军赞许地看了一眼叶飞,天京是华夏之都,有多少人费尽心思要调进天京,而这个年轻人却不为所动,这种坚守足以打动他,而且唐婉嫆这个女人,居然要挖他李军的墙角,可真有她的,李军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叶飞抓耳挠勺地站在一边,有些不知所措,就见李书记说:“你是土生土长的西凉人,对那里可是最有感情的,说说。” 见江老爷子和李书记不是在跟自己客气,叶飞略微沉吟了片刻,把自己的想法捋顺了,这才道:“经济发展这一块我完全被江爷爷的思路吸引住了,我还要消化一下再说。老实说,这一段时间我也在考虑西凉的发展问题,不过我关注的侧重点却不是经济,而是社会公平和稳定。” 李军听得心头一凛,本身还在观察着墙上的地图,这时开始专注地看着叶飞,听他继续往下说。 叶飞看了看李书记与江老爷子,他们两人都是凝神屏气,一脸的认真,完全没有轻视他的意思,就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的出发点是那句古话,‘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西凉地处祖国西北边陲,虽然经济地处偏远,但战略地位又极其重要,可以说这里稍有乱象必会引起全国甚至全世界的注意,所以我以为西凉的第一要务是建立公平公正的秩序,建立和谐稳定的社会环境。 我们这样的边境地区,最怕的不是外患,而是内忧、内乱,内部乱了,外部的势力才有机可乘,自古以来的秦汉隋唐、宋元明清,哪一个不是因为内部乱了,才导致一个朝代的灭亡,所以我们必须抓好内部稳定。 抓好内部的稳定,我觉得首要之条就是要建立公平公正的秩序,让群众对我们党、对我们政府有信心。旧社会时期,国民党有全美武装的飞机、大炮、冲锋枪,我们党的部队却只有小米加布枪,这么先进的武器装备,国民党政府为什么还会失败,追根究底是他们的制度体制不得人心,蒋、宋、孔、陈四大家族侵占大量资产、社会公平公正秩序遭到极大破坏,人民已经无法再去相信他们,所以他们才被推翻。 叶飞说到这里,江老爷子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其意地问:你是说,先抓社会稳定和社会秩序,而后再抓经济建设,难道你是在质疑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个政策? 叶飞说:中央的政策当然是英明正确的,我丝毫不怀疑,从80年代初中央确立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一大政方针后,短短二十年,华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一跃成为居米国、欧盟、日本之后的世界第四大经济体,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也只有我们这种制度才能创造出这样的经济奇迹。 可是我们必须看到,中央确定的经济建设这个中心虽然始终不变,具体的措施却一直在调整,先是完全的计划经济,再以计划经济为主,商品经济为辅,再后来计划经济和商品经济并行,总设计师南巡提出那句着名的口号,“黑猫白猫捉住老鼠的才是好猫”以后,又实施了现在完全的市场经济。 就市场经济而言,我以为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与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有着根本的不同,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受资本家的控制,不过是资本家特有的游戏规则,不管什么只要挣钱就有市场,只要存在就是合理的,就没有底线,比如军火贸易,多少资本家在大发不义之财,我们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中东战争就是美英资本家先挑起矛盾,然后借机大发战争财、国难财,受苦的是中东的百姓们。与此相对,社会主义的市场经济却没有这些缺点,国家宏观控制能力很强,随着法治的健全,任何个人的欲望想施加到市场经济中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不过,由于社会主义市场刚刚起步,也有许多不足极待改进,比如,我们受长期计划经济思维的限制,总爱犯一个错误,不自然地以计划经济的思维去考虑市场经济,比如农民种什么农作物,个体户开什么商铺,牧民养什么畜牧,个体户经营什么货物,我们都要指手划脚一番才放心,其实认真想一想,我们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每一个人都有致富的欲望,谁不想挣钱?谁不想过富裕的生活?所以经济自有其发展的内动力,不需要政府横加干涉,妄自管理。 另外,我们有一些当权者,高高在上习惯了,管理指挥习惯了,颇指气使习惯了,借着市场经济还不完善,有些人利益熏心、违法乱纪,置群众生死于不顾,更有大权在握的腐败分子,借此机会不断扩张部门权力,各类管理规定层出不穷,部门利益充斥其间,吃拿卡要比比皆是,什么西瓜办、生猪办、馒头办、按摩管理办公室各类奇葩的管理部门的出现,不就是想在劳动者的身上多宰一刀,多扒一层利益的最讽刺的体现么? 所以,我觉得当务之急,首先是建立一套规范的制度,安定民心,理顺民心,得到民心,比如我不太了解的经济领域,我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开发一块地皮,一眼油井,一座矿山,而是建立一套公平、公正的市场竞争秩序,没有这个秩序,谁能保证这块地皮、这眼油井、这座矿山的利润不被某些当权者中饱私囊,不是富了当权者、富了官商勾结者,而伤了老百姓的心,积了老百姓的怨呢?没有公平的体制,社会越发展,经济越开发,民怨就越大,社会不稳定因素就越多,而我们又极易被繁荣的假像所蒙蔽,以为矛盾只是小问题,置之不理,导至问题越来越大。 制度的具体建设方面,我觉得要简单实用,不需要搞得庞杂,还是以市场经济为例,华夏大地,十三亿人口,作为政府一方,根本无暇顾及每个人具体需求是什么,谁家种什么地、养什么羊,所以索性别管,不如列出一个负面清单,告诉人民不能做什么,其余的方面,群众想干什么,那是他们的自由,赚了赔了也全由自己承担,政府乐的清闲自在。 给群众一个公平竞争、公平就业、公平办事的社会环境,而不是充斥着欺骗、虚伪、狡诈、阿谀奉承的江湖。在这个社会里,胜者胜在明处,败者心服口服,这就是叶飞的思路。 由于有些紧张,他花费了许多口舌,但到底感觉还没有把这个问题说的明白,讲完后叶飞看了看老爷子和李书记,两人埋头思索,也不知道他们听懂了没有。 过了一会,李书记问:“那么,依你看,当务之急,西凉市委市政府要作什么?” “我认为首先是借着您治理政法队伍的春风,一边全面治史,一边精简机构,不过恕我直言,各方面的阻力肯定巨大,而且这个阻力来自我们干部内部。” 李书记点头称是,说:“这个阻力肯定有,不过我们也有支持,而且是最大的支持。” 叶飞说:不错,我们有群众的支持,这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84章 坐而论道(二) urceurl: 李书记不再说话,这一刻他感觉与叶飞在心灵上仿佛有了共振,静静地听叶飞继续说道: “先说精简机构,现在这种条件下,简单的精简机构,把人员编制一砍了之,理论上可以,但实际看来并行不通,搞不好会引起干部队伍恐慌的,所以我觉得一方面我们要精简机构,把重叠的机构合并起来,比如工商局、卫生监督所、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质监局,这些单位我们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再比如,一个农民要在荒地上种一片树,那么他要经过农业局、林业局、畜牧局、水利局的批准,所以说这些局我们也完全可以合成一个局,比如农林局什么的,这样经过精简之后,我们的部门将大大减少,群众办事无疑将大大便捷。 另外通过这次精减机构,有大批人员将闲置下来,这些人员放在哪里,我也做了一些思考,曾经我做过一次调查,我们现在公务人员绝大多数都集中在县市机关里,而一线的办事人员则非常稀缺,比如乡镇所的公务人员也就四五人,平均每个人负责好几个村,根本就忙不过来,再比如,我们的社区基本就是一个空架子,一些社区服务机构因为没有人,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我们可此借此机会,把精简下来的人员充实到基层一线去,可谓一举两得。” “好,很好,”听到这里,江老爷子点头称赞道,“不偏颇,很实际,果然后生可畏啊。” 李军书记脸上也毫不吝惜地一脸得意,仿佛江老爷子称赞的不是他的秘书而是他似的,催着叶飞说:“继续说,别停啊。” 叶飞羞涩地笑了笑,继续说:“精简机构我就是这样一个思路,治吏方面,我觉得首先是要健全制度,制定公务人员的行为准则,哪些能做,哪些不能做,划出一条红线,所有人员必须遵守。一个法治健全的体制,我们更关注的是一个人的才而不是德,因为有法的规范,无论人的本性是恶或是善,内心是美或丑,只能依法在善的轨迹上运行发展,当然这是最理想的依法治吏的环境。 目前华夏法治尚不健全,为了弥补法的不足,德就显得尤为重要,应当放在第一的位置上,所以我们还要加强对官员的思想道德教育,这是保证大多数官员能够保持正确价值观人生观的根本。但是问题又出来了,我们的思想道德教育一直都在进行,该有的制度也都有了,为什么效果却不佳呢,我想,关键是执行层面上出了问题,制度再健全,不执行,又有什么用呢?所以我觉得第二是要加强执行力度,建立一套机制,把执行压力层层传导下去,让大小官员不敢触碰红线,碰到必伤,真正做到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比如,我们建立终身责任制,要明确一点,只要官员在任之时有了贪腐行为,哪怕是他退休了,该惩罚的还是要惩罚,该追责的还是要追责,真正体现我们党对于腐败分子绝不姑息的原则。 至于第三点,我认为应该加强权力决策过程中的透明度和科学性,尤其是对于像一些手中握有重大权力的部门,比如说国土、交通、税务、工商、公安等部门,要加强对这些部门权力的制衡和监督,一些重大决策,要有严密科学的议事程序,要确保每一次重大的决策都得到有效的监督。” 当然我们在精简机构的同时,我们需要同时完善市场经济的相关制度,一是让所有人有一个公平公正的竞争秩序;二是加强经济信息指导,引导群众理性参与竞争;三是进一步完善政策扶持机制,支持创业……… 听叶飞这样讲,江老爷子心中暗暗震惊。 以他对叶飞的了解,这个年轻人见识肯定是有的,但他并不认为叶飞的见识会有多深,毕竟,叶飞太年轻了,而且从政时间短短半年多,阅历太短了,很多事情他这个年龄根本就看不透。 然而,叶飞这番话一说完,江老爷子深深地被震撼了,虽然叶飞所说的这些还并不系统,也并不全面,甚至有一些地方还有一些偏颇,但是叶飞只不过是一名25岁的普通干部啊。江老爷子自己可是非常清楚的,自己在25岁的时候,恐怕连叶飞的一半见识都没有。 就在这一刻,老爷子心中对叶飞的欣赏之情更进了一层,这个小伙子眼界宽阔,思想深远,尤其是身在基层,思维谋划非常实际,从无夸夸其谈之词,他忽然有种再收一个弟子的冲动,如果能够为华夏多培养一个栋梁之才,也算是自己在垂暮之年为国家做出了一点贡献。 “真是后生可畏啊,从小军之后,我已很久都没有再收学生的冲动了。” 李军大喜过望,有些不相信这是真的,看到叶飞竟还懵懵懂懂地不太明白,连忙提醒道:“傻小子,还不快拜谢江老师。” 听了李军的话,叶飞才恍然明白:“谢谢江爷爷,不,不,江老师,不,不,江爷爷,谢谢。” 江老爷子和李军看到叶飞一脸囧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叶飞,有时情商的确很低。 江老爷子反而更加欣赏起叶飞来,多么朴实的孩子,江老爷子手推了一把轮椅,李军立即从后面推着他向面前的书架走去,江老爷子伸手拉开书架上的一扇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名录,然后把名录开在书桌上,李军从笔筒内拿出一支软笔递给他。 江老爷子郑重地在名录末页一笔一画添上叶飞二字,虽然是两个字,他却写的极认真,好像要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写完后,他用嘴小心地将墨迹吹干,然后交给叶飞,一脸肃穆地说:“叶飞,从现在以后,你就是我江荣兴的关门弟子,我江荣兴一生共收了58位学生,个个都是社会栋梁,希望你以他们做楷模,不要让我失望。” 叶飞双手郑重地捧住名册,虽然只是薄薄的几叶纸,可是却感觉沉甸甸的,无比真诚地说:“江老师,有58位师哥做楷模,也许我奋斗一辈子都无法与他们的成就比肩,可是我向您保证,即使我平凡一生,也要堂堂正正地平凡,绝不会让您因此而感觉丢脸。” “好,小军,把酒拿来,老夫今天要痛饮几杯。”江老爷子兴奋地说。 天色渐晚,在明亮的客房内,老少三人对饮畅谈,一直持续到深夜。 回到宾馆,司机小陈已倒头进入梦香,叶飞却全无睡意,他翻开老爷子送给他的名册,名册上是一些十分陌生的名字,想一想也就明白,这些师哥师姐大都是经济领域或政治领域内的专家,自然不会像影视明星让人熟知,不过叶飞相信,能够把人名写到这里的绝对不会平凡。无意中忽然看见房间内有一台电脑,果然白洁如所说,他们所居住的是最好的标间,这里竟然还配备了电脑,也许整个宾馆标间只配有这一台,没想到现在竟然用上了,叶飞打开电脑,随意找出一个名字输入百度:王实,结果百度一下跳出许多个王实来,有搞房地产的,有一个是大学教授,还有一个竟然是个强奸犯,本来这名字已经比较生僻了,竟然还有这么多同名同姓的人。叶飞随意又输入一个,果然更多的同名同姓的人员从网络中跳了出来。一时没了兴趣,就漫不经心地继续翻看着名单,忽然眼前一亮,一个名叫马云翳的名字跃入眼睑,这个人名气可是太大了,马云翳,华夏互联网经济创业第一人,是第一个敢于在虚拟网络中吃螃蟹的人,到现在为止,马云翳还在到处演讲,到处拉赞助,到处欠账,俨然是一名背负巨债的网络虚拟经济达人。 了解马云翳,是他在天京政法大学开办的一次网络经济管理演讲会,那时的马云翳,已是网络虚拟经济的带头创业者,这么多年,他仍在坚持,由于网络经济只见投入,不见效益,似乎是个无底洞,投资人的质疑声不断,甚至个别投资人向司法部门起诉他,认为他那是集资诈骗,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投资人撤诉的。 马云翳,在叶飞的眼里绝对是一个奇人,成功则一步登天,载入华夏经济改革史册,失败则背负巨额诈骗罪名,坠入九层地狱,这种人,要么惊天动地的生,要么轰轰烈烈的死,没有其他。 没想到这样一个传奇人物,却是江老爷子的学生,今日竟成了自己的师兄。想着马云翳,叶飞不禁咧嘴无声地笑了,然后,他又往后翻着名册,名册中间两个人名字画出两个黑框,是已故的亡人,苗一禾、江尚贤,看着这两个名字,叶飞心里忽然一痛,这两个人他虽然没有听说过,可是他立即意会到,这是一男一女,男的江尚贤,女的苗一禾,他们是夫妻,是小雪的父母。 一直以为小雪原来不姓江,后来改姓了江,其实她的父亲本姓江。他们在小雪七岁的时候就因车祸离开了人间,那时的他们该是多么的年轻,该是多么的春风得意,可是一场车祸葬送了他们的未来,也使他们与可爱的女儿阴阳相隔,再也不能相见。 他抬头看向窗外,远处天空中竟有明亮的星光在闪烁,呵是流星,正是许愿的时刻。 叶飞站起身来,面向窗前,双手合什虔诚地许起愿来:“师兄、师姐,你们的女儿小雪已经长大成人,而且是那么的美丽,那么的善良,你们就安息。” 睁开眼,流星仍未消失,而是越来越明显,在街灯的映射下,昏黄的天空中传出阵阵轰鸣,原是一架飞机从夜空中飞过。 正在自嘲中,耳边已传来“咦”的一声。 他吓了一跳,猛地一转身,小陈正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小叶,你在神神叨叨地干什么呢?” “别害怕,睡,只是一架民用客机,”叶飞答非所问地回答道。 他并不知道,此时李军书记正在规划着他这个秘书兼师弟的未来。 第85章 公开竞选 urceurl: 清晨,一辆黑色的轿车在路上高速运行,车内很静,副驾驶座位上,叶飞正以舒服的姿式倚在靠背上,半梦半醒地补着觉,身后的李书记也正在闭目休息。昨天睡的太晚,实在是太累了。 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将叶飞扰的清醒过来,想必李书记也醒了,接通电话,却听到小雪的质问声:“叶飞,你在哪?” 直呼其名,而且明显的语气不善啊,哪里又得罪她了?叶飞有点懵了:“小姑奶奶,我正在赶回西凉的路上,怎么了你?” “说,昨天你干什么坏事了?” “没有啊,我和你小叔去了趟爷爷家。”叶飞一头雾水,万分迷茫地说,回头看了一眼后排坐着的李书记,后者仍闭着眼睛补觉呢。 “好好想一想,在爷爷家你到底做什么了?” “爷爷家?没干什么啊,真的,我对车顶发誓,你一定误会了,或者你给爷爷打电话,我先挂了啊,别影响你小叔休息。”他低声地辩解着,唯恐吵到了李书记。 “噗”李书记忍不住笑了出来,大声地冲着电话说:“小雪,我可没休息,别听他的。”明显地在拆他这个秘书的台。 “你还有什么说的。”小雪受到了鼓舞,质问声更响亮了。 “不是,你这是哪和哪啊,小雪,真没什么,不信你问小叔。”叶飞急的抓耳挠腮,又无可奈何,直接把电话递给李军,李军却不接,只对着一旁开车的小陈笑道:“我这个秘书,智商那么高,怎么情商就那么低呢。” “李书记,难道你知道小雪为什么生气了?”叶飞满脸的惊异。 “傻小子,问小雪啊。” “小雪,不,小公主,小天使,小星星,小月亮,你能不能提醒那么一点点,看看小飞哥哥我做错什么了,好让我死的瞑目一点。” “你还敢自称哥哥么,以后我该叫你大叔才对。” “咣”的一声,电话挂了,看来小雪真得生气了。 叶飞用手摸了摸头,仍是一脸茫然和窘迫。 看到叶飞一脸窘相,李书记和小陈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你现在是老爷子的学生,是我的师弟,也就成了小雪的叔叔,还不明白?”李军有些无奈地解释着,他早看出来,小雪对自己的这个秘书很上心,甚至唐婉嫆也这样给他说过,只是这个叶秘书,仿佛对感情有那么一点点白痴。 “啊?哈哈哈哈…”叶飞先是一愣,接着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态,大笑起来。 这个白痴竟然白痴地笑了,笑得让李军彻底崩溃:我家小雪好可怜啊 西凉市委办。秘书的工作重新进行了调整,吴昊天为李书记服务,兼市委办综合秘书,秦志敏为新任市委副书记贾力群服务,小周和叶尔健分工没作调整,仍然负责农口和畜牧口。另外,市委办新调来一个叫杨志义的秘书,跟在新任政法委书记吉铭道身边。 具体的秘书分工没有安排叶飞,原因是市委牵头成立了一个临时机构--体制改革办,从组织部、政府、纪检委、编委等单位各抽调一名人员,李书记亲自担任体改办主任,纪检委、组织部、政府的主要领导为副主任,日常事务则由叶飞协调负责。 这样叶飞虽然还是市委办秘书,实际上已经从秘书工作中解脱了出来。 自叶飞提出机构改革的设想后,一回到西凉,李书记立即召集市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会议,商讨机构改革事宜,最后市委 决定成立体制改革综合办公室,具体抓好体制改革工作。 叶飞知道,李书记对机构改革寄予了极高的希望,他有一个思路:深圳是华夏经济开放的实验田,为祖国经济改革开放和发展带来了巨大的贡献,西凉能否作为体制改革的实验田,为祖国体制改革带来贡献?自这项工作推进以后,李书记已先后两次前往西京,甚至还去了一趟天京,以谋求支持。 每次领导小组开会,李书记总会点名让叶飞发言,叶飞怎能不明白,如果李书记不点名,这样的会议,以他一个小小的科员,根本没有资格发言,这是李书记有意给他制造机会,为他创造一个平台,锻炼自我,展现才华,实现抱负。 越是如此,叶飞的压力越大,越需谨慎对待,无论如何都不能给李书记丢脸,让江老爷子失望。好在他的专业是法学,对古今中外国家机构的设置也颇有研究,开展这项工作还算有深厚基础,即使这样,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基层调研,单位职能比对,撰写调研报告,从调入体制改革办以来,叶飞就没再休息过一日。 经过两个月的奋斗,机构改革方案逐步成形、完善,先后提交市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讨论了3次,虽然仍有对机制改革的质疑声,可方案本身的可操作性、科学性已经越来越有说服力。 越是繁忙,时间就溜的越快,仿佛眨眼之间滑过了元旦,滑进了一月。 此时,西凉大地早已是天寒地冻,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山野荒漠处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即使广阔的格里湖也早就成了冰雪世界,卡车在冰面上飞快地行走着,鱼儿在冰下缓慢妖娆地游动。市区内来来往往的行人个个包裹在厚重的冬衣内,一团一团在街面上臃肿地移动着,早没了夏日的轻灵。 而在这寒冷的时节里,西凉政坛却沸腾起来。冻结了几个月的领导干部选拔工作终于启动,老书记白言良在位时的干部提任方案全部保留,只是在此基础上,市委提议追加4个领导岗位,并且全部以公开竞选的方式进行。 公开竞选领导岗位,有些地方也有搞过,只不过公开竞选的岗位通常都是无端紧要的空缺,所以公开竞选领导岗位,往往是雷声大,雨点小。而这次西凉市委拿出的岗位却极具份量,震惊了西凉,沸腾了人心。 这些岗位是发改委主任(正科)、环保局局长(正科)、旅游局局长(正科)、组织部副部长(副科)。 放眼整个西域省,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举措。 参加竞选的条件十分宽松,参加工作一年以上,大专以上文化程度,可报考副科级领导岗位;副科一年以上,可报考正科级领导岗位。户籍不限。 从这些条件看,符合竞聘这个岗位的人员比比皆是,无论谁,只要有意,都能前来竞聘。 西凉市委通过各种宣传途径面向全国进行大幅宣传,成功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 不少华夏人,这才知道,祖国遥远的西北边疆有一个城市叫做西凉,这个西凉正在招贤纳士。 每一个岗位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每一位有意者的心底轰然炸响,人人都在暗自衡量,看哪个岗位适合自己,看自己最有希望冲击哪个岗位。 坐在组织部干部室里,叶飞郑重地在竞聘表格内填上副部长一职,然后平静地走出了组织部干部室,背后却传出干部室两位干部的窃窃私语。 “啧啧,这个岗位可能就是给他设的,连跳两级呢?” “谁说不是的,谁让人家是市委书记的大红人呢。” “小声点,过不了多久就当咱们领导了,等着挨收拾啊…” 有个笑话说,组织部的干部死的时候,嘴巴是紧闭的,担心泄露干部任职的秘密;宣传部的干部死的时候,嘴巴是张大的,担心大好形势总是讲不清楚;财政局的干部死的时候,手是紧捂口袋的,担心财政赤字会露出来;发改委的干部死的时候,手是握着签字笔的,等着批项目呢… 看来笑话也只是个笑话,谁说组织部的干部一定是嘴巴紧,不传谣、不信谣。 这样的传言他已听到过多次,如果在以前定会闹心,现在的叶飞,内心十分平静。从成为李书记秘书那一天起,他已经身不由己的卷入到西凉权力场的中心,舆论场的中心,经过大半年的锤炼,心境早已变的超然,以宁静的心境从容于天上的云卷云舒,静观于地上的花开花落,洞察于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在体改办的锻炼,让叶飞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虽然短短三个多月,可是他在官场这个圈子中的名气却直线上升,有人甚至戏称,再牛叉的机构,只要叶飞动动手的功夫,立刻就灰飞烟灭了。 而且这个临时机构与组织部、编委办、人事局业务关系密切,处于这样的位置,竞聘这个岗位自然有很大的优势。 有时他也在想,如果不是他这个秘书,李书记会不会拿出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进行公选?因为他知道,从一般的组织程序上讲,工作三年才有资格提拔,而他的工作经历还不满两年,而此次公选却取消了三年的限制。另外,惯例上,组织部副部长是正科,可这个副部长职务却是副科,不过由于组织部本是一个正科级岗位,即使部长也是因为担任常委一职,才位列市委领导行列,所以副部长职务是正科副科都说的过去。 这个问题他考虑到最终也不得其解。显然这个答案,也只有李书记才知道。 如果放在以前,他会因此而感到有些难为情,仿佛这是李书记对他的额外照顾,他的自尊心会因此受到打击。现在心态平和多了,他有足够的信心和实力冲击这个职务,证明自己,最重要的是他需要这样一个平台,展示才华,实现抱负。 而且叶飞相信,就算李书记设这个职位时有考虑过他,但是公选的过程一定会严格而公平。 过程公平,结果必然公正,这就够了。 这次公选既是他的机遇,更是对他的一次考验,他明白,这次竞争一定会空前激烈,他将以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气势,直取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 他相信,李书记一定会在胜利的终点静候着他。 公选含笔试、面试两个环节。笔试成绩前10名考生入围面试,面试第一名考生进行任职公示,7日内如无问题,即正式上任。 由于前期宣传到位,报名人员简直空前绝后,旅游局局长职位报名200多人,发改委主任和环保局局长职位各有300多人,而组织部副部长这个职位报名人数则达到600人以上。也难怪,三个正科级职位因为有副科级岗位的条件限制,报考人员相对少一些,组织部副部长职位却没有这一限制,符合条件的人数众多,而且这个岗位实在太吸引人,甚至本身已是副科级岗位的干部也报考了这一岗位。 何保国报了发改委主任这个岗位。因为文字水平不高,参加笔试的时候他就有些信心不足,以试一试的态度参加了这场考试。 笔试成绩下来,何保国竟然考了第6名,毫无悬念地入围了,想一想,也已然明白,这场笔试考题紧扣西凉经济实际,他虽然文字水平不高,发展经济的思路却极其清晰,入围当在情理之中。 组织部副部长职位笔试人员有600多人,竞争特别激烈,最终的结果是叶飞以无可争议的成绩拿到了第一名。 相对笔试,面试更加严酷,为了保证公平、公正,西凉市委决定面试采用电视直播的方式进行。 这是一场真正的硬仗,所有的考生都面临巨大的压力。 如果说,笔试考察的是一个人的理论功底和见识,那么面试考察的则是一个人的综合素养,政治信仰、业务水平、组织能力、协调能力、应变能力甚至是心理素质,哪一样都不能出现问题。 后天就要面试了,叶飞仍在体改办繁忙着,何保国来找他,见他仍然沉浸在工作中,何保国甚至有些愤怒了:“你对自己也太不负责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不抓紧时间准备一下?” “你先到我的宿舍等一会,我还要忙一会,马上要给领导汇报改革方案的进展情况。”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叶飞似乎连公选这件事都忘了。 何保国无可奈何地去了他的宿舍,虽然替叶飞着急,不过他相信,自己的这个同学绝对是个牛人,这个家伙看似什么都没准备,其实早就把一切了然于胸了,要不笔试怎能第一? 第86章 公开竞选(二) urceurl: 深夜,叶飞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宿舍,何保国有些焦急不安地等着他,书桌上还摆着为叶飞买回来的几样熟食。 “快吃些,拼命三郎。”埋怨声中透着老同学的关心。 已是晚上11点了,真有些饥肠辘辘了,来不急感谢,洗了手,叶飞一阵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般,桌上的熟食迅速被消灭大半。 “你吃了没?”叶飞忽然想起来。 “靠!”何保国愤愤然,将剩下的熟食拉到自己一边,吃了起来。 原来他一直在等着自己,也饿着呢,繁忙过头了的叶飞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打开柜子,拿出一包方便面:“本大人最爱的粮草,来一包?” “留着自己享用,我见你时才吃的饭,这点就够了。”何保国倒不在意。 都是铁杆的兄弟,也就不再客气。 “老同学,你一定要认真对待啊,这个副部长职位对你真是太重要了,明天无论如何你都要休息,别影响了面试。” “领导已经批准我明天休息,全力备战,感谢领导圣恩啊。”叶飞伸伸胳膊踢踢腿,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 在何保国心里,调到市委办以来,叶飞变了,变得更成熟了,以前这个同学虽然满腹经纶,却尖锐得像个刺猬,浑身是刺,现在谦和温顺多了。 “你也太自负了,一点都不准备,就没有压力?”何保国一边美滋滋地啃完几块剩骨头,一边好奇地问。 “这么忙,哪有时间去分享压力?” “分享?”何保国瞪大了眼睛夸张地叫道。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别人都因为压力而紧张的睡不着觉,他却说是分享压力! “你就不能谦虚点,给我们这些考生留下一条活路么?老实说我现在特别不想看到你这张装傻充愣卖呆憨厚的老脸,让人看了特别绝望。”何保国无可奈何地说道。 “拜托,这是阳光自信的脸,而不是装傻充愣的脸。”何保国没理他,而是擦了擦油乎乎的手,从身边的背包里拿出一份材料递给他,叶飞不禁失笑道:“这是什么,不会是面试秘籍。” “哪有这么无聊,是面试常考的题型和注意事项,拿来给你了解一下,不要因小失大。” 呵,这个何保国,总在点滴之中透露着对他的关心,像朋友,更像兄长随时呵护着自己,叶飞心里有些感动,嘴上仍是一边喝着水,一边嘲笑着他:“这么好,还以为你来找我打听面试内容呢?” “找你打听?你以为你是考官啊,再说了,面试主要考察的是考生平时工作水平的积累,非一日之功可以成就,这一点如果我要是整不明白,就别参加考试了…” 何保国说起面试一套一套的,这话直听的叶飞忍不住连连点头称是,然后就见这家伙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唉,不过,这个,老同学,你觉得针对我这个职务,考官最可能出什么问题?” “噗”地一声,叶飞刚喝进口中的热水喷了出来,这家伙转折也有些太快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脸的。”叶飞没好气地说,四处寻找餐巾纸,何保国眼明手快,一把抓过纸巾,然后一脸假惺惺地恭敬地递了过来。 其实,就算何保国不来找他,他明天也会去找何保国交流一番。 何保国的优势是对西凉经济发展形势特别是农村经济了如指掌,实践经验丰富,而且头脑灵活,开展工作手段多、办法多、方法多,所以相对笔试而言,面试应当是他的优势。 他先把何保国带来的资料翻了一遍,都是一些全国各地公选面试的经典例题,不过自己平时喜欢看书,这些题型都曾了解过,现在的面试一般都是5-7道题,主要考察了解考生政治理论、组织协调能力、业务水平、心理压力、人际关系处理等方面,一般答题时间在20分钟以内。 “你觉得这次笔试和全国各地的笔试有区别么?”叶飞问道。 “我觉得笔试题设计的更加务实,假大空和纯理论性的考题没有,所以我才考的这么好。”何保国乐呵呵地说,200多人,名列第六,这是一个不错的成绩。 发改委主任这个岗位的最后一道题是申论,要求考生展望西凉经济发展前景。去年7月份何保国曾写了一篇有关前哨乡经济发展的调研文章,后来经叶飞修改了一番报给李书记阅,引起了李书记浓厚的兴趣,在前不久召开的全市经济工作会议上,李书记点名让何保国作了重点发言。这次笔试,何保国就以这篇论文为蓝本,对西凉经济深入地阐述一番,最终取得了排名第六的好成绩。 叶飞听了何保国的讲话,点点头:“我和你的感觉一样,这次西凉市委花费这么大的精力公开选聘领导干部,引起广泛关注,而且还将采取电视直播的方式全过程公开面试,目的为了什么?我记得曾经李书记在会上讲过,要通过这次公选,本着宁缺勿烂的决心,选拔人才。所以我想,这次面试一定会和笔试一样,不可能摆出一些花架子的东西走走过场,而一定会围绕每个岗位最核心的要素,设计每一道题,也就是如果你通过了这次面试,那你一定能够胜任这个岗位。” 何保国若有感悟地说:“也就是说,只要精通这个岗位最核心的要素,那就不用怕考官会出什么题了,我记得《倚天屠龙记》中有这样的情节,武当派祖师张三丰在众多敌人面前公开传授张无忌太极拳时,当时张无忌一边学一边说忘了忘了,忘了一半,忘了大半,最后忘了全部,悟得了太极精义,我想这就是得了精髓,丢了其表,面试也是这样,只要精通岗位最核心的要素,什么题型都不重要了。” 学生时代,何保国看得最多的就是武侠小说,没想到竟与公选面试融会贯通了,足见他的领悟能力多么强大。叶飞不得不大为叹服,以后谁再说看武侠小说没有用,他一定会跟那人急,看看何保国,理解的多透,领悟地多深!他要真心替何保国谢谢金庸大师啊。 面试选在了星期六、星期日这两天,星期六一早,市委大楼广场上已竖立了四块电视大屏,来往的行人好奇地聚拢在一起,广场上的人员渐渐多了起来。 市委大楼内,市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套班子领导陆续来到中心会议室,集体收看直播节目。 此时,远在小山村里的叶父叶母家也繁忙起来,冬季农闲,村民们本有串门的习惯,听说叶飞要上电视,一大早,家里陆续来了许多村民。 大彩电是去年叶飞新给家里买的,叶母心疼地数落了他好一阵。村里偏远,只能收看无线台,叶父摁了好几次电视开关,可是电视里只有白茫茫的一片雪花,谁让无线台电视还没开播呢? “老叶,我们是来看小飞上电视的,怎么你总是给我们播《雪花城》啊。”张婶笑嘻嘻的一句话,逗得其余的村民都笑起来。 叶父并不答腔,又去摆弄着天线,叶母热情地给每位村民倒上一碗热腾腾的奶茶,嗔怪地说:“通知说7点半才开播,他半夜就起来折腾电视,搅得我一夜没睡好。”说完张嘴打了个哈欠。 大家正聊着天,白花花的电视频幕忽然一下子变成了蓝屏,电视节目要开始了,一屋子的村民立即屏气凝神,紧张盯着电视看。 接着电视屏幕一闪,一位漂亮的女播音员站在市委大楼广场前字腔正圆地介绍起公选面试的有关情况:”刚刚得到的消息,今天的面试包括发改委主任和组织部副部长两个职位,每个职位10名考生,由一组考官负责,上午面试5人,下午面试5人…” 张婶把剩下的茶喝完,又主动倒了一碗茶,然后满脸迷茫地问:“啥是公选面试?” 刘婶鄙视地看了张婶一眼,拖着长长的河南腔说:“就这还喝茶来,脑子都被奶皮子糊死哩,公选就是把小飞他们拉到电视前站站,比比长相、看看身材,还要唱唱歌,说说话,对,老叶?” 张婶并不服气,说:“我不信,那不成了选美了吗?老黄,你以前当过村长,见识多,你说说看。” 老黄严肃地看了看她俩,说:“不懂还瞎吵吵,看电视,电视上不是正在讲着嘛?”然后,他摸了摸脑袋,心里寻思着:“公选到底是个啥玩意啊?” 直播画面切换到考生区,每一个科目的考生被集中在同一个场所内,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开始有序地抽签,决定自己的出场顺序。 摄像机特写镜头将一个一个学员拉近,在其中一个学员那里定格下来,接着传出女播音员优美的声音:“这位身穿淡兰色衬衣、留着小平头的年青考生名叫叶飞,他就是此次笔试成绩的状元,那么他在面试环节发挥的如何呢?让我们试目以待。” “啥,小飞是状元,比赛完了。”张婶高兴地站了起来,刘婶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连声问,什么什么?。 “还没开始呢?都坐下,没文化真可怕,人话都听不懂。”老黄无奈地说。 考生区内,即使抽签也充斥着压抑的气息,10个考生,10个号码,每个人都神情肃穆地抽选出决定自己命运的幸运号。 客观地来说,考生最好的出场顺序在中间的顺序,最差的出场顺序应该是1号和10号。1号考生分数不高的原因是,考官们对第一个考生评价时没有参照系,如果分数评的太高,又担心不好评价后面的考生,所以1号的分数不会太高;而第10号由于是最后一个考生,一方面考官一天没休息了,精力上跟不上,另一方面,考官已经考察过9个考生了,最后一个考生如果对考题的回答与前面考生类似,容易出现审视疲劳效应,所以10号更不容易得到高分。 号码放在一个密封的纸箱内,每个考生都紧张地抽出自己的号码,轮到叶飞抽签,他随手摸出一个纸团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随之展开,10号。 身后还有好几个未抽签的考生,随之呼出一口气,厄运提前落到了别人的头上,感谢上帝! 看见叶飞抽取了10号,播音员立即展开了评论,声音甚至还带有一点惋惜:“10号,没错,10号被笔试状元叶飞抽上了,众所周知,谁也不愿意要这个号,不知道这个号能不能成为考生叶飞的幸运号。 电视镜头对着叶飞拉近,叶飞脸上露出平静而轻松的笑容,女播音员也长出一口气,继续评论道:“还好,我们可以看到,考生叶飞十分平静,这个考号似乎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压力。” 由于播音员对叶飞的特别渲染,从一开始,许多观众就对10号考生叶飞的面试充满了期待。 考生区内,此时叶飞正在心里默念:感谢上帝对我的眷顾,让我面临这么大的挑战。 挑战就是机遇。 倘若有人听到他的心声,一定以为他疯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次面试他一定要胜在实力,拒绝任何的侥幸。否则以他作为李军秘书的身份,一定会招来各种非议和无端猜测。 他要靠实力把各种非议灭杀贻净,让大家见到他时,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叶飞为某某领导的秘书,而是他的才华。从这个角度来说,上帝的确对他非常的眷顾。 第87章 舌战群儒(一) urceurl: 面试正式开始,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考生一个一个紧张地走进面试考场,又一个一个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被集中到另一个房间内等候结果。 何保国抽到4号,虽然面试发挥正常,但由于竞争激烈,发改委主任一职除了最后一位考生还在面试外,何保国位列第三,与这个职位已然无缘。 此时,早就面试完的他正在考后集中区内看着面试直播情况,透过视频他看到等候区内,叶飞仍默默地坐在屋内一角,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他身边的考生一个一个地减少,听到播音员的介绍,他才知道这家伙竟然抽到了最后一名出场顺序,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何保国不禁为叶飞惋惜,却也无可奈何。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终于轮到叶飞了,等了近6个小时,竟然有些疲倦了,他站起身来活动了下已经有些麻木的身骨,挺起胸膛迈步跟着工作人员走向考场。 “请10号考生入场。”1号主考官响亮的声音在考场中响起。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叶飞推门而入,他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全场,会场正面七个考官一字排开静等着他,只是有些疲倦了,有的甚至打起了哈欠。会场后排,散坐着50余名现场观众,也都面显疲倦之色。 他累,考官们更累,形势对他十分不利。 考场中间,摆放着一张单独的考生桌椅。 “请考生就座。” 1号主考官声音依然洪亮有力。 叶飞迈步走到考桌前坐下,坐在这里,明显感觉到身前身后带来的压力,如果心理素质不行,肯定会紧张的。 “考生,你有一个小时的答题时间,这一个小时,我们七名考官会向你提不同的问题,每一个问题你都必须回答,如果拒绝回答必须有充足的理由,否则视为你对该问题的弃权,考生你是否明白?” “明白。”叶飞自信地回答道,果然不出他所料,这次面试和以往有根本的不同,一般面试是20分钟,这次却是一个小时;一般面试是5-7道题,这里却没有限制;一般面试只有主考官发言,这次却是7个考官轮流提问,而且每名考官在自己的领域内都有着强大的实力,考生以1对7,稍有差错,毫无疑问定将受到7名考官的狂虐。 1个小时,这是对考生体力的考验,心力的考验,智慧的考验。 虽然还没有开始,他已预料到面试的难度不是增加了一点两点。 “考生你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叶飞平淡的说,完全听不出心绪有什么变化。 1号考官忽然说道:“考生我可以告诉你,虽然你有一个小时的答题时间,但你前面的9个考生总共坚持了还不到6个小时,最短的甚至不到10分钟,我希望你能够坚持的长久一些…” “短一些也可,”7号考官不顾现场直播,竟然伸了个懒腰,插话说:“真是又累又饿啊,快点结束,早死早拖生啊。” 场内的氛围一时相当的压抑,现场观众投向叶飞的目光甚至有些同情。 “这个考官肯定是个坏蛋,你看他那一脸使坏的样子,要给咱们小飞穿小鞋哩。”张婶瞪着电视机,气呼呼地说道,她哪里知道此时考官对叶飞的心理压力测试已经开始。 村民们本身熬了快一天了,终于等到叶飞上场,却遇到这几个无情无义地考官,大家全都紧张起来。 “呵呵,”谁知叶飞竟然轻松地笑了起来,然后慢理斯条地说:“这位考官,我会尽量满足您的愿望和要求,前提是您能难得住我,否则不好意思,能不能把其他考生的时间也都分给考生我呢?” 听了这充满嘲讽的答言,所有观众全都睁大了眼睛盯着这位考生看,这个回答太出乎意料了。 那位女播音员此时明显带着感情色彩地分析道:“我以为此时叶飞会有些紧张,或有些愤怒,没想到他却如此轻松,他的回答甚至带些挑衅的味道,一方面我钦佩叶飞内心的强大,另一方面我不禁担心,万一他把这些考官激怒了,不怕考官们加倍狂虐他吗? 本身,市委大楼广场前的观众已经开始陆续散去,这时又开始聚集到直播大屏前。 “快看啊,这个考生有点意思。”有人喊道。 市委中心会议室内,常委们心中也充满震惊,这个小叶平时文质彬彬的,此时仿佛忽然变了个人般,说话竟然如此强悍。 只有李书记无声地笑了笑,他太了解自己的这个秘书了,自负、高傲、才华横溢才是他深藏的本性,一旦抓住时机,他将会把那里搅得天翻地覆。 “好,但愿你不是盲目自信。”几个考官全都坐直了身体,目中精光闪烁,许多观众都感受到了考官们磨刀霍霍的气势,这个考生不可避免地将受到狂虐。 考官席上,每一位考官面前都摆放着考生详细的档案资料,1号考官随手翻了翻叶飞的档案,以一种轻蔑地口气说道:“考生,你工作经历不足两年,几乎谈不上什么实际工作经验,更别说领导能力了,你确信能够胜任这个职位?” 1号主考官的问话像一股冷风,咄咄逼人地直扑向叶飞。 电视机前的许多观众心中都是一紧,刚才同样的问题已将6号考生击的惨败,6号考生有着4年工作经历的青年才俊,笔试位居第3,他本对这个职位充满信心,结果一上来就被这个问题打乱了阵脚,后面的问题也都没有答好,最终铩羽而归。许多观众的眼里,这个问题已成为竞聘者的死穴。 叶飞却淡然一笑,丝毫不受影响:“工作经验是很重要,不过创新更重要,没有经验我们可以学习复制经验,创新却无法学习、无法复制。伟大的党从来都是在创新中发展,在创新中壮大。远一点说,毛主席及无数党人创立了党,提出了以农村包围城市的新思想、新观念,最终打败了国民党反动派,建立了新中国;近一点讲,总设计师邓公说过,改革本是摸头石头过河,没有经验可以遵循。用哲学家的话讲,过去和未来本是非连续性的,依据既有的经验无法预测未来的走向。因此我们只有掌握变革创新,才能把握未来。 近年来,中央提出的精兵简政就是一种创新,毫无经验可谈,我们党的基层政权要提前上阵,主动请缨作战,为中央改革助力,不能仅仅是坐而观望,享用现成。我认为西凉改革就是在响应中央的号召,就是在改革中寻求突破,当然这里面困难重重,但是我们毫不畏惧,党的队伍从来没有被困难和问题打倒过、压垮过,任何新事务的发展都要有勇气和担当,只有突破陈旧,才能走向未来,只有勇于创新,才能掌握未来,只有敢于担当,才能开创未来。 如此说来,我们怎能用经验主义指导不可知的未来?用连续性的过去预测非连续性的未来?在变革的时代,又有什么经验能比创新更重要? 最后,在座各位考官,请允许我反问一句,你们就那么确信有经验的统帅一定比创新实干的开拓者更具优势吗?” 让所有观众没有想到的是,叶飞的回答竟然如此咄咄逼人,气势上甚至盖过这些考官。 市委大楼广场上有人带头鼓起掌来。 一向说话流利的女播音员竟然有些坑坑巴巴地讲起来:“我无法评论,我只能说…我只能说,10号考生的回答实在是太令人意外了,我无法掌握…无法预判,就让我们一起静静地观看,静候后面的发展。” 叶飞的回答实在是出乎女播音员的意料,她干脆放下话筒,与观众一起观看起来。 考后集中区内,6号考生同样深感震惊,之前他一直有些不服气,以为自己的运气不佳,甚至以为考官在故意加大难度刁难他,此刻才发现自己与10号考生差距太大了。10号考生,叶飞,从此以后这个名字他牢牢记住了。 叶飞家里,老黄长吐一口气,说:“老叶,都说小飞的性格不像你,我看像,骨子里一样的倔,你看在电视里都敢向考官叫板,这些人压不住他哩。” 叶父撇撇嘴,算是抽象地笑了,仍然紧紧地盯着电视机。 叶母却担忧地说:“这能行吗,飞儿把这些人得罪了,以后可怎么办呢?” 叶父干巴巴地说:“都别说话,看电视。” 电视直播中,新的一轮战争已然打响。 方才叶飞的话音才落,4号考官立即愤怒地说道:“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按你的说法,我们党那些优良的传统都不要了,全都要抛弃,专门去搞你那个创新,去搞你那个不连续性?” “考官,当然不是,优良传统是先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怎能抛弃?而且华夏文明五千年,有多少文明传统,都需要我们好好传承下去。但我想,传统与创新并不是对立的,创新的基础是传统,传统的发展是创新,如果传统是台阶,创新就是在此基础上更高的台阶,就这样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通往真理的天堂。好比华夏的历史,尧舜禹的禅让是我们文明的基础,我们当然要传承,但也不能因此停滞在原始社会不去发展。又好比每一个人从婴儿长大成人,一开始要受到父母家庭的庇护,但长大成人后却要离开父母去独立,去创业,但所有人都知道,对父母的依赖和自我独立并不是矛盾的。因此我们传承优秀,却不能做享其成,停滞不前,我们只有一步一个台阶地向上走,才能始终保持登高望远的优势。因此考官,传统和创新并不矛盾,可以说,传统是旧的创新,创新是新的传统,他们是辩证统一的。” 3号考官放下手中叶飞的资料,追问道:我知道你在西凉某所学校工作过,据说当时还受到了学校领导的批评和冷落,一个连校领导都摆不平的干部,组织协调能力实在令人堪忧,你真得认为能够担当得起这么重要的岗位吗? “呵,不能不说你们对我调查了解的很全面。”淡淡的笑容仍然挂在叶飞的脸上,“不得不承认,我的确在那所学校工作了一年,现在我要郑重感谢学校的各位领导和同事的帮助,这一年来,我的收获非常大,让我从青涩走向了成熟,从稚嫩走向稳重,从懵懂走向明理,从依赖走向独立。 如果说当时我受到了冷遇和否定,那是我的教学理念和学校领导教学理念的不同,是理念之间的碰撞,而不存在个人之间的恩怨纠葛,所以我不认为我存在错误,学校领导也没有错,我们都想教好学,都是为了学生,为了下一代,我们都没有错,那只是理念之间的碰撞,是百家争鸣的声音,我能否再问一下1号考官,您觉得教师最核心的工作是什么?” “当然是教书育人。” “很好,您既然对我那么了解,那麻烦您告诉我,我当时的教学成绩在西凉排名是多少。” “这个嘛,我也查了一下,你是西凉第一,而且你只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将你们班的学生从西凉倒数排名到了西凉第一。” “谢谢考官替我回答了你所提的问题,我的回答完毕。” 考场内,后排的现场观众忘乎所以地暴发出阵阵掌声,工作人员赶紧走出来,伸出两手往下压了压,人们这才想起,会场内是不允许鼓掌的。 与此同时,市委广场上也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叶飞的这个回答实在是太精彩了。 原渔场学校的校长王小山坐在家里,紧张地盯着电视机看,当听完叶飞的回答后,一声喟然长叹:“思想和思想的碰撞,叶飞,其实当时我就是在收拾你,打压你,就是在打击报复,可你却如此宽容,说是思想和思想的碰撞,为我留足了面子,叶飞,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败了,败的心服口服。” 考场内,叶飞话音刚落,6号考官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夸夸其谈谁不会,关键要实干,听说你最近几个月一直在搞体改办,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也没什么动静,恐怕也只是赚取虚名罢了。” 第88章 舌战群儒(二) urceurl: 听了他的话,叶飞竟也针锋相对地哈哈大笑起来:“这位考官,体制改革是一项系统浩大的工程,而且没有经验借鉴,需要摸着石头过河,正因为如此,市委才决定先出台政策、制定方案,再进行风险评估,最后才实际推进。我们只有做好顶层设计,才能减少过河的时间,才不至于在改革的激流中翻船。所以切不可急于求成,摸着石头过河是在顶层设计下去摸“石头”,而不是瞎摸,如果抱着一日见效、三日而成的激进的态度去改革,不但改革不会成功,搞不好还会在改革的激流中溺水而亡。 5号考官忽然笑眯眯地问道:“考生,你说的这个问题我很感兴趣,你就讲一讲西凉改革的具体内容,具体涉及到哪些部门,哪些人?什么时候开始。” 这是一个纯业务的问题,作为改革办的实际操作者,回答这个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总算有个考官不再为难叶飞了。 “我为什么给你讲?”叶飞却愣头愣脑的冒出一句话,一时搞得许多观众都愣了,这分明是一个愣头青啊。 听到他这样答复,在考后集中区内休息的6号考生不禁扼腕叹息:“10号考生过于张狂大意了,一个好机会就这样失去了。” i“不见得。”一旁同样观看的何保国笑眯眯地说道。 考场内,此时5号考官却微微一笑,表现出极好的涵养:“考生,你就简单的说一下具体内容嘛,如果不回答可要扣分的哟。” “5号考官您恐怕忘了,我们西凉现在机构改革还是起草阶段,就算发布,那也是市委指定有关人员发布,这些内容目前还在保密阶段,所以我怎么可能告诉你,而且作为考官,你难道不明白保密规定,所以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原来如此,6号考生恍然大悟,这根本是在考察叶飞的保密性,组织工作的这条保密性原则,被考官如此巧妙地考察了出来。 6号考生忽然对自己有些不自信起来,他越来越认识到,有时候盲目自信比无知更可怕。 考场内继续响起叶飞自信的声音:“各位考官,虽然具体内容无可奉告,但市委的一些总体思路还是可以透露的,不过这个说来话长,希望各位考官可不要把这些时间计算到我的面试之内,否则我1个小时的答题时间可是不够用的哟。” 5号考官无奈地笑了笑,这家伙竟敢公然与考官讨价还价起来,真是太逗了。 “好,我同意,请工作人员将此刻时间计除。”1号主考官竟然开口同意了。 一旁就坐的工作人员点点头,暂停了计时。 此刻,叶飞一脸认真地说:“其实西凉改革的思路在去年底市委扩大会上,已经把说的很明白,宣传部门也已经正式对外公开,这里我可以向各位考官、电视机前的观众再复述一遍,西凉改革势在必行,机制改革势在必行、政府机构改革势在必行、行政审批制度改革势在必行、创业就业制度改革势在必行、经济管理改革势在必行。毫无悬念地说,不久的日子里行政事业单位,那种喝茶看报纸云淡风清的悠闲日子将一去不复返。其实我们每一名干部职工,谁不怀揣着理想?谁不想成就一番事业?谁喜欢一杯清茶,两份报纸过一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 为什么要搞机构改革,举一个最常见的例子,一个农民养猪卖肉要经过多少个部门管理?我们来算一算,畜牧兽医站负责检疫,质检局负责质量检查和秤的检查,食品药品管理局同样负责食品的安全、卫生监督管理所负责场所销售地的安全和食品的安全、防疫站负责销售人员的健康管理、工商局负责质量检查和许可证的管理,税务局负责税收,城管局负责食品的场地的摆放,还有其他我不知道的管理部门,这样养一头猪到上市,至少需要八个部门管理,而且所有的部门管理都要收费,比如城管局有摊位费,畜牧兽医站有检疫费,工商局有工商管理费等等,真正到了雁过拔毛的地步。另外,既然有多个部门负责食品质量,那食品质量一定会很好,实际并非如此,这种共管机制为部门推卸责任留下了祸患,现实情况是收费的时候全来了,出事的时候全跑了。这就是所谓的九龙治水,天下遭殃。 因此说,机构改革已到了势在必行的地步,那么怎么改?市委确定了一个原则,就是把九龙合为一龙,一种行政职能由一个行政部门来行使,真正做到职权和责任相统一,一改九龙治水,无龙治理的局面。但改革又会触及另外一个问题,也是在职人员最关心的问题,改革后,多余的部门怎么办?多余的人员何去何从?这个问题,在市委扩大会报告中已明确指出,不会因为机构改革而让一个人失业,因机构改革而闲置的人员一定会得到妥善的安置,各方面待遇不会因此降低,这是市委市政府的一个保证。 具体来说,岗位上有几个变动原则,一是大幅压缩行政管理岗位,无作用的重叠的或阻碍社会发展的,坚决砍掉,有作用的,合并充实。比如上面说的几个职能重叠的机构。 二是减少机关人员,充实基层一线人员,至少三分之二的管理人员要驻在社区甚至村一级。比如说,我们西凉市民政系统一共有93人,而西凉市机关民政系统就有67人,六个乡镇才有26人,市区内的2个社区一个人都没有,一方面机关人力臃肿不堪,另一方面,基层人力极度匮乏,在座的西凉市的居民们,你们感觉自己办事方便呢?你们所在的社区有民政人员吗?有社区民警吗?有社保人员吗?我认为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们都正在办公楼内坐着呢。 三是有针对性地创设服务机构、服务协会、公益机构,增加服务岗位,妥善安置闲置人员,以往在管理岗上的人员要转变意识,变管理为服务,利用新的平台服务群众。比如,我们有华夏最绿色最天然的绿色蔬菜,有最鲜美的牛羊肉,有野生的冷水鱼,有神密美丽的边界风光,有绚丽多彩的宝石玛瑙,有…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物品和风光,在内地却是不可多得的,我们可以成立相应的机构或协会,把有能力的人员派出去,派到内地各大城市,常年驻外进行宣传推介,工资照发,一分不扣,成效好还有奖励,在近一两年内把西凉的产品推介出去,把西凉的风光推介出去,把西凉的人文推介出去。如此一来,所有的人员还都在岗,对工作人员来说,岗位变了,展示才华的机会多了,对老百姓来说,管理部门少了,服务机构多了…” “听起来很不错啊。”广场上的群众纷纷议论起来。 会议室内,李军书记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这个小叶,真有他的,他这是利用公选的机会给西凉改革做广告呢,这下,西凉的改革又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不过既然是的广告,为什么不做呢。 “考生,你继续答题,工作人员现在计时。”1号考官说道。 此时沉默多时的2号专家开始发问:“考生,我有一个问题,对于西凉这个偏远落后的地方来说,改革创新虽然听起来很动听,但很可能是夸夸其谈,我认为老百姓还是脚踏实地的好,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地多养几只羊,多种几亩地更实际。” “是啊,”电视机旁的许多老百姓也深有感触地点起头来。 叶飞立即明白这是西凉经济发展的问题,说:“考官,我觉得您的这句话,有些因循守旧了,而且至少存在这样几个逻辑错误,第一,我们西凉落后是现实情况,可是偏远我并不苟同。西凉地处中亚中心,怎能说的上是偏远。最近,我们国家已经和周边国家达成协议,和俄国、蒙国、哈国建立关系,想一想,如果全面开放口岸通商的话,我们就成了华夏与中亚四国边界之间的交易区、集贸区,你还能说西凉偏远么? 第三,你没有顾及到资源的稀缺性。诚如你所说,不如扎扎实实地多养几只羊、多种几亩地,我想提醒你的是,在土地资源已经达到极限的条件下,你如何多种几亩地,多养几只羊?去哪养?我们的土地是有承载量的,粗放的条件下我们的养羊的数量已经达到极限,牲畜的数量再多下去,草场就要退化,甚至沙漠化,而且正在朝着这个方向发展,这一点牧民朋友们十分清楚。” “你的意思是现有条件下,养殖和种地就再没有希望提高产量?农民和牧民就再没有希望走向富裕之路?你有些悲观了,考生。”2号考官继续追问道。 “考官,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三点,你又错了,产量和走向富裕是两个概念,物以稀为贵,东西不是多了好,西凉现有条件下,农牧业不是提高产量的问题,而是品牌走出巷子的问题。刚才我已经说了,我们有许多优势资源,比如,我们的牛羊肉在全国是最环保最生态的,可是我们的价格却比垃圾肉的价格还要低,主要问题是我们的产品没有走出去,仅在我们内部消耗。我记得华夏的黄河大鲤鱼,以前也曾是六七元每公斤的价格,后来因为宣传到位,迅速打响了名气,几年就上升到80元每公斤,现在好像已经200多元每公斤了,价格翻了至少15倍。我们有这么好的一流的产品,价格却上不去,比如西凉大尾羊,体大如牛,尾大如盆,吃的是中草药,喝的是矿泉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自古以来就被作为贡羊,什么是贡羊,那是皇帝才能享用的啊,这样的品牌却没有走出去,真是很窝心。我们的绿色蔬菜不也存在这样的问题,一方面内地人吃不上绿色蔬菜,我们的老百姓种多了,却只能喂牲畜,太浪费了,还有我们的旅游资源,这么美的环境却无人开发,无人知晓,太可惜了,我们应当把它们推介出去,通过这种种方式提升我们的效益,难道非要把数量提上去,搞恶性竞争才可以么? 最后我要补充一点的是,创新不只是创新产品,还要有创新制度,更要有创新思想,正所谓没有做不到的,只有想不到的。我的回答完毕。” 一连被叶飞指出几项错误,5号考官似乎并不生气,而是以征询的口气问道:“考生,你说的不错,不过我以为西凉还有一个实现大发展、快发展、跨越式发展的捷径,那是就是发展矿业,现在你们周边县市不都是这么干的嘛?” 听完5号考官的发问后,叶飞没有立即回答,而长叹了一口气,他的脸上显出深深的忧虑,稍微思考了一会,他才说道:“对周边县市如何发展,我没有资格评论,不过我以为经济发展,难道非得开发资源么?有哪个发达的国家是靠开发资源走向富强的?日本有资源么?英国、德国、法国还是米国?哪个国家是靠开发资源走上富国强国大国的道路,我敢说,没有!反而是那些弱国、小国、穷国,除了资源一无所有的国家,才靠资源度日,资源如一国之血液,我们岂能靠卖血而生活?我的回答完毕。” 简短的回答充满了无奈的口气,叶飞的脸上显出深深地忧虑。 会议室内,李书记同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第89章 舌战群儒(三) urceurl: 关于矿业开发,李军与叶飞交流过多次,现在西凉的临县已相继实现全面开发,各县财政大幅增长,西凉地委、行署与李军多次沟通过,希望西凉市搞好矿业开发,实现财政的跨越式发展,可见西凉矿业开发的压力越来越大。 本身李军计划将西凉的矿山企业进行整合,甚至不排除全部关停矿业,在山区里全面实行封山育林,因为牵扯到各方面的利益。好在中央要实行退耕还林的项目,李军正要考虑去亲自跑一跑这个项目。 他正在考虑这件事情,考场内已响起7号考官的的提问声:“考生,黄婆你听说过吗?” 7号考官除了在开场时有气无力地说过一句话,再没有出声,此时又软绵绵地开口了。 可是已经考过的考生听到他的声音全身都猛然一震,大家知道,7号考官简直就是一个终极杀手,他的问题实在是变态的厉害,往往是致命一击,已考过的9个考生,没有谁能完整自如地回答完。 “知道,她的全名叫黄雅馨,是东方红渔场的一位受人尊敬的老人。” “受人尊敬?我怎么听说这个黄婆十分反党,她死后,整个东方红渔场领导干部无人参加,而你却代表西凉市委参加了,你不觉得需要解释一下么?”7号考官一改有气无力的声音,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常委会议室中,许多领导都倒吸一口气,这可是政治立场问题,如果是真的,这个问题太严重了,叶飞不仅无缘组织部副部长职务,他一生的政治生命也会就此终结。 而且他一个秘书有什么资格代表西凉市委参加? 这个问题实在重大,市委书记李军轻轻一眯眼睛,深锁双眉,全神贯注地看起直播来。此时,电视镜头推至叶飞跟前,整个屏幕都是叶飞的脸部表情,他明显地皱了一下眉头,很显然虽然是考试题,但这个问题一定触动到了他的内心。 “考官,首先我想说明的是那是我以个人名义参加的葬礼,而没有代表任何单位,其次既然你知道这件事,那么以你们掌握的材料,你可否透露一点,为什么一个老人去逝时,全场党委决定,场领导不准出席她的葬礼?” “因为她有明显的反党言论。”7号考官给予简单有力的反击。 叶飞继续问道:“那您知道,除了党委领导没有参加,有多少群众参加?” “这?”7号考官翻了翻资料,“可能有一些,具体数目不详。” “那我告诉你,是所有人,所有的老百姓都参加了。为什么这么多老百姓要参加呢?一个反党的入土的老人,难道值得全场的老百姓去送别吗?你考虑过吗?”叶飞忽然放大了声音,仿佛在质问7号考官。 1号考官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考生,请你冷静,现在是你在回答问题。” “好,考官,那我现在回答这个问题,黄婆这位伟大的教师本名叫做黄雅馨,说来惭愧直到参加追悼会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她的本名,黄雅馨,她曾在东方红渔场靠打零工、打渔、挖大芸为生,虽然苦累,却也挣了不少钱,但是黄婆却总是舍不得吃穿,她穿的是别人不要的旧衣服,她吃的是别人家不吃的剩饭甚至从垃圾堆里找吃的,她一直是场里最被看不起的人,一直活得没有一点尊严。” 许多观众此时也全都迷惑不解,是啊,这样的人怎么全场的人都去送别呢?考场内,叶飞脸露惭愧之色,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直到她死了以后,直到邻居在她的衣物里发现了那些凭证以后,所有的人才对她轰然起敬。 原来,她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资助了78位贫困孩子,资助了62万元…” 说到这里,叶飞哽咽起来,他有些说不下去了,他仿佛忘了这是在面试,在答题,脑海中那个脏兮兮的女人又呈现在他的面前,一会是四处去讨饭;一会是到处打零工;一会是坐在床头一分一分地数着那来之不易的钱,然后跑到邮局为那些可怜的孩子打款;一会又在用尽全身力气说:“我绝不感谢d。”这是一个多么复杂的女人啊。 听了叶飞的话,所有人都震惊起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女人会倾尽毕生精力去默默地资助一个个贫困的孩子上学。 “她…她不爱美么?她…她没有自尊吗?她不知廉耻么?为了这78位孩子能够上得起学,她付出了多少,遭尽了多少白眼,谁能想得到,谁能做得到!”叶飞强忍悲痛,可是两行清流还是顺着脸庞滑落了下来。 场内场外,许多观众也都抹起泪水来。 叶飞家里,叶母、张婶、刘婶早就泣不成声:“唔…唔…唔,这个黄婆咋就这么可怜呢。” “可是…她反党你又怎么解释?”7号考官首次感觉有些不忍,可是为了考试,他还是把未问完的问题残忍地说了出来。 “够了!”叶飞断然一声大喝,“你们了解过她的痛苦吗?你们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吗?文革时期,他的丈夫被迫害至死,她的孩子被关入牛棚中活活饿死,好端端的一家庭就这样毁了,最亲最亲的人就这样没了,她的心中能没有恨吗?就不能让她有一些心结么?难道非得把她逼成神和圣人,我们才罢休!” “考生请你冷静,不要冲动,这是在面试。”看到叶飞声色俱厉的样子,一号考官再次提醒道。 “考官,我想问一句,抛开黄雅馨的那句言论,她的所作所为够得上一名d员的标准吗?” 1号考官为难地看了看叶飞,然后看了看其他考官,几个考官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1号考官这才说道:“如果只看她的行为,她的确够得上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而且即使是党员,也没有几个人能够做到,只可惜,唉。” 叶飞平复了一下心情,说:“谢谢考官能够在直播的情况下这么说,其实,我认为我们党是世界上最宽容的党,是包容一切,宽容一切的党,求同存异本是我党行为的一条原则,不能只挂在嘴上,不落实在行动上,遇到一句反对的话,就赶杀殆尽,这不是d的作事方式。鲁迅先生不是员,可我们谁敢说他不是无产阶级战士,他没有一颗员的红心?黄雅馨虽然不是党员,可是我们在座的哪一名党员有她的觉悟高?有她的贡献大?” 说到这里,叶飞环视一周,台面上的几个考官在他的目光逼视下都纷纷低下了头,然后就听叶飞说:“她虽然不是党员,却具有一名党员的情怀,她的行为高尚,品格高洁,就不值得我们提倡么,就不值得我们宣传么,就为了那么一句话,那么一点对我党的不认同,我们就全面否定,全面打倒她么?我可以明确地说,这不是我们人的胸怀,我们d是包容的,是团结最大多数的同志的…” 会议室内,李书记听到这里,立即转过身去对着市委常委、宣传部长高泉说道:“立即调查此事,如果情况属实,我建议全面宣传报道黄雅馨同志!” 考场内,叶飞的答题终于结束,然而他的回答仍在冲击着考场的各位。 考场内一时陷入沉静。 良久,1号主考官才清了清嗓子,问:“考生,你的面试结束,请问你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没有。” “报告主考官,10号考生的面试时间已经达到1个半小时,超过规定时间20分钟。”工作人员一时竟然忘了提醒,此时看了一下计时器,大惊失色地报告道。 “没有超时,我们对10号考生提的问题比其他考生多出一倍,而且我提的问题是附加面试题,本应该扣除时间的。”7号考官微笑着回答道。 1号主考官看了看7号主考官,继续问:“如果扣除7号考官提问的时间,考生的回答超时了么?” “这,”计时工作人员刚才只顾着听,竟然忘了对每一道题的分别计时。还好,负责现场摄像的工作人员赶紧重新回放考试过程,查明了时间:“报告,58分钟,没有超时。”计时工作人员一边回答一边抹了一把汗。 考后集中区内,除叶飞的分数未出,排名第一的5号考生喃喃地说:“这哪是考试啊,分明是一次10号考生的舌战群儒啊,即使输了,我也心服口服。” 叶飞站起身来,说:“各位考官,刚才因为面试需要,为了激将各位考官,我的言语多有冒犯和冲撞,有不敬之处还请见谅,”说完他面向各位考官深鞠一躬,“也感谢各位考官刚才的谦让,你们的谦让是我们华夏的品质,作为考生,无论将来走到什么岗位,我保证一定会传承下去,谢谢。” 几个考官均以欣赏地目光看着叶飞,经过他们的选拔,华夏又出来了一位优秀的人才。 1号主考官郑重地说道:“10号考生,如无补充请退下,噢,对了,最后送你一句话,希望有所帮助: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谢谢考官,10号考生记住了。” 面试结果10分钟后出来,叶飞以无以争议的结果名列本职位第一。 市委广场上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竟然带头喊了一句:“10号考生,叶飞。”其余人迅速跟着喊了起来:“叶飞,10号考生,叶飞,叶飞…” 叶飞怎么也想不到,通过一场公告,他这个西凉的明星官员产生了。 何保国则没有这么幸运,位居第三,可是他靠着实力战到第三,也已是风光无限,虽然败了,同样证明了他强大的实力,这也是一种收获。 第90章 遭遇举报 urceurl: 何保国则没有这么幸运,位居第三,可是他靠着实力战到第三,也已是风光无限,虽然败了,同样证明了他强大的实力,这也是一种收获。 晚上刚刚挂了电话的叶飞立即给小雪打去电话,这一阵他的手机已然成了热线,小雪给他打电话是打不进来的。 “唉,小飞哥哥,你的电话越来越难打通了,恭喜你。” 不用说,小雪肯定和李书记通了话。西凉电视直播有些省市没有转播,所以在天京的小雪还看不到。 小雪告诉他放寒假后要和燕子姨一起来西凉,和小雪刚通完电话,手机上又收到一条短信,是左丽的,只有四个字:“为你骄傲。” 这个直播她一定看到了,他拨过去电话,对方却挂掉了,也许她也明白双方还是不见面不通话不联系的好。叶飞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又不知如何说起,按了半天手机键,最终只发出去两个字:“谢谢。” 心中彼此爱着对方,命运却将一方在另一方的生活中渐渐抽离,最终彼此形同陌路。 也许这是最好的结局。 两天的面试结束后,西凉随即召开了市委常委会,会议通过两项决议:一是面试第一名考生进入7天任前公示环节,如无问题,7日后上任;二是面试第2至第5名考生列入干部重点考察名单,原则上在下一轮干部提任时任用,第6名至10名列入后备干部名单,进行重点培养。 会议才结束,常委会的内部讨论立即传遍全市,常委会的会议内容是西凉市的最高机密,却又是公开的秘密。如果真正按照保密法追究泄密的问题,可能没有哪个常委能脱得了干系,所以也没有人当真。 市委常委会上,李书记提议,面试第2名至第3名的考生全部列入下一次重点考察干部名单,第4名至第10名列入后备干部名单。李军的话音刚落,副书记贾力群立即说:“我同意李书记的提议,这些干部通过几百人的笔试,本都是百里挑一的人才,怎能轻易放走?我建议能否考虑放大优势,将第2名至第4名的考生全部列入重点考察干部名单,其他考生列入后备干部名单。” 副书记贾力群话这样说,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旅游局局长面试成绩排名第四的考生是他的人,如果这个提议通过,下一轮干部调整这个考生就会提拔;同样,由于他的这个提议进一步扩大了考察范围,其余岗位位列第四的考生也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贾力群的话音才落,阿勒玛斯市长立即表态说:“李军书记和力群书记说得很对,既然人才不可多得,我认为不如这样,将第2名至第5名考生列入重点考察名单,其余考生列入后备干部名单,如何?” 这次面试的考生,倒没有阿勒玛斯市长的人,不过经他这样一提议,位列第5的考生自动就站进了他的阵营。 李军书记环顾四周,说:“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就按阿市长的意见定,如何?” 其余常委均表示同意,常委会全票通过这个决议。 会后,李书记要到省里跑一跑,主要是想把西凉改革的事宜纳入全省甚至全国的试点之中,使西凉成为华夏西北的开放之地,他召集贾力群副书记和办公室主任齐国庆主任和叶飞开了个短会,秘书吴昊天坐在一旁做着记录。 安排完就近的工作,李书记端起茶杯说:“会议就到这,大家先去忙,”说完放下茶杯开始忙其他的事务。 大家就依次往外走,李书记忽然想到了什么似地说:“小叶你明天陪我一起去西京,你先留一下,我有个事要说。” 正在清扫卫生的吴昊天看了看叶飞,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羡慕,也出去了,现在小吴和其他人早已经习惯,李书记开会,总会点名征询叶飞的意见,叶飞就是再低调再谦虚,大家也公认他是李书记的大红人,许多人认为,叶飞不像秘书更像李书记的御用谋士,这个高度也许吴昊天永远都达不到。 虽然桌子上很干净,叶飞还是把吴昊天没擦过的地方又擦了一遍。李书记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材料,说:“小叶,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叶飞有些莫名其妙望着李书记,他看着李书记桌上的材料,瞬间反应过来,这些材料一定是冲着他提拔任用的公示期来的,算一算,公示还有两天就到期了。“没有啊,不过李书记我可以全面接受组织调查,说清任何人对我怀疑,给组织上一个交待,还我一个清白。” 李书记点点头:“这些材料是纪委交到我这里的,其中黄雅馨的问题你在面试时已经当着全省,甚至全国观众的面说清楚了,你的回答市委很满意。另外还有一个问题,你认识左丽吗?” “认识。”头部仿佛被谁狠狠地击打了一下,他一下有些发懵了,恍惚中猜到了那份材料上写什么了。 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仕途会和她联系到一起,他不怕自己因此失去这个职位,他怕的是因此给她带来名誉上的损失,哪怕是一点点!她本身有自己的家庭,过得好好地,却因为他见不得阳光的爱而陷入非议的泥潭,她将怎样生活,他将怎样去面对她? “那这个材料上反映的是真是假?”看到叶飞的神情,李书记忽然有些紧张,他真怕叶飞承认材料上写的是真的,一直到现在他对这个左膀右臂充满着欣赏。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和那个左丽到底有没有什么?”李书记有些不认识似地望着叶飞。 “材料上写的是什么?我真不知道。”叶飞双手捧着头,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好,我问你答。”李书记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他对这个秘书期望值实在是太高了,他不允许叶飞有一点闪失,尤其是原则性的问题。 “你们是同学?” “是。” “你喜欢她?” “是是” “她结婚了?” “对。” “那你还和她鬼混在一起!你这个王八蛋。”李书记直接把一堆材料甩向叶飞,材料在空中散落,犹如天女散花般,洒落了一地。 “啊,不,我们没有,没有。” 一遇到左丽的名字叶飞就失去了抵抗力,直到现在他才有些清醒,他慌里慌张地抗辩着。 看着他一副做贼心虚的窝囊相,李书记完全暴怒了,他绕过桌子,大踏步地冲过去:“没有?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你个混蛋。”李军一把扯住叶飞的衣领,把他从沙发上直接提了起来,直盯着他:“你怎么面对…怎么面对我家小雪?你有心吗?”说完李军用手狠狠地戳着叶飞的心脏。 叶飞的心猛地一疼,是啊,他可是答应过小雪,小雪毕业后要和他谈恋爱的,他答应过的,可,这怎么可以?他的心一直没有变,无法改变,又怎么能改变?而且他不配!那样只能伤害小雪,他不能伤害小雪。 “对不起,对不起。”叶飞的脸色苍白,双手无力地垂了下来,任由李军揪着衣领。办公桌上,李军的手机不知趣地响起来,李军猛然一推,把叶飞摔倒在沙发上:“去给小雪说对不起,你个混蛋。” 李军走过去,拿起手机,却是小雪打来的,他尽量平复了一下心情,以舒缓地语气柔声说道:“小雪,吃饭了嘛?” “吃过了,小飞哥哥和你在一起么,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李书记狠狠地瞪了叶飞一眼:“小叶刚从我这走,他没带手机,你们什么时候来?订飞机票了么,好的,什么也不用带,我家小雪和你小姨来就行了,好的…”。 是啊,小雪虽然是个孤儿,可是她却有满满地爱,如阳光一般普照着大地,而他叶飞却在暗无天日地爱着一名有婚之妇,他的爱见不得一点阳光,像个臭水沟里的老鼠,他有什么资格给小雪许下诺言,等她三年,想到这里,叶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对着李书记深鞠一躬:“对不起,李书记,全是我的错,和她…左丽没有任何关系,我有负您的期望,我会把辞职报告明天送来。”说完转身摇摇晃晃地往外走。 “好,叶飞,你还算个男人,还算有种。”忘了挂小雪的电话,李军大声吼道。 电话里,小雪听的清清楚楚,焦急万分地问道:“小叔,小飞哥哥在你那里,他怎么了?他怎么了?” 望着叶飞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门的背影,李军也感到阵阵心痛:“唉,小雪,小叔知道你喜欢叶飞,可是他他是个混蛋,竟然和一个有夫之妇鬼混在一起,现在被人举报了,以后咱们别再提他了。” 他想像得到,他这样说小雪一定会伤痛欲绝的,可是长痛不如短痛,趁小雪陷入不深,他要狠着心快刀斩乱麻,把这孩子从爱的泥潭中解救出来。 “啊,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小雪喃喃地说着,完全不相信。 “有什么不可能,他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举报信都送到市委这里了。”李军愤怒地骂道。 小雪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说:“小叔你说的那个女人是左丽姐姐么?” “你认识她?”李军大吃一惊,他怎么也想不到小雪竟然知道她。 小雪恍然大悟道:“小叔你错怪小飞哥哥了,那个左丽姐姐是他的初恋,不不,也不是初恋,反正你错怪小飞哥哥了,你赶紧去和他解释清楚啊。”小雪口不择言地说着。 “小雪,慢慢说。”电话中传出妻子唐婉容的声音。 “小姨,小叔,我听他说过,他的一个叫何保国的同学也说过,是这样的,那个左丽姐姐和小飞哥哥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后来他俩要上大学的时候,左丽姐姐的父亲被他的上司抓了把柄,威胁除非左丽嫁给他上司的儿子,否则…”小雪边哭边把叶飞和左丽的故事讲了一遍,讲到后面,小雪已经泣不成声,有些说不下去了,她的小飞哥哥实在是太苦了。 和小雪在一起的唐婉嫆也是满脸动容,真没想到叶飞是那么痴情的人,而且有那么一颗痴情的心,她心疼地搂过小雪,从她的手中接过电话,满口埋怨道:“小军,你也是的,为什么不问清楚呢?” “我我看到他什么也不解释,我以为是真的。”李军意识到自己错怪叶飞了。 “你怎能轻易相信别人的举报而不相信小叶呢?这孩子心性高,不图名不图利地跟着你,你想想小叶要是真是那样的人,不早就留在天京发展了吗,还会跟着你在西凉吃苦受罪么?”唐婉嫆埋怨着。 是啊,听完妻子的话,李军深深地愧疚起来,他错怪小叶了,这个傻小子怎么就不解释一句呢?可是联想到叶飞平时的表现,他立即完全相信了,他这个秘书这方面的情商仿佛完全没有开化似的,就像个弱智。 “小叔,你快把他找回来啊。”小雪依在唐婉嫆怀里边哭边埋怨着。 “小雪,别着急,小叔现在就去找他回来。”挂了电话,李军立即快步走出办公室:“小叶在么?” 秘书小吴立即从办公室走出来,说:“书记,小叶刚才从您办公室出来就走了,我问他去哪,他也没说,他的手机也没带。” 刚说完,叶飞的手机又在小吴办公室里响了起来,小吴问:“书记,需要我找一下他吗?” “不用了,你忙自己的,我先走一步,小陈也不用送我了。”李军说完匆匆忙忙走出市委大楼,小吴看着李书记的身影叹了口气,本来他想陪着李书记一起出去,但是他知道,至少这个待遇,现在他还没有。 第91章 一颗痴情的心 urceurl: 挂了电话,小雪偎在唐婉嫆怀里,满脸凄容,不停地流泪。唐婉嫆心痛地拍着她的手臂,每当这个孩子受委屈时,她就这么哄着她,哄她开心,哄她长大。她轻轻地拍着小雪的手臂,心疼地叹了口气,她的小雪长大了,心里有了爱的人,而那个叶飞,却为另一个女人痴情,他的心里有小雪的位置么? 李军知道叶飞既然不想说他和左丽的事情,一定有他的苦衷,可是作为西凉的一把手总不能公开地四处去找自己的秘,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定会引起西凉政界的各类猜疑。他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本电话本,给何保国拨了个电话。 “小何吗?你好,我是李军。” 何保国第一次接到李军书记的电话,这是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可是声音有些熟悉,虽然没听出来对方是谁,但称呼他小何的,肯定是哪位领导,他一边猜测着,一边热情地回答道:“领导好,请指示。” 李军听出来何保国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小子比起叶飞圆滑多了,不由得一声苦笑:“小何,我记得你和小叶是同学,而且关系很好。” 何保国脑中像过了电一般,“嗡”地一声,乖乖这个李军不就是市委书记李书记嘛,书记大人怎么亲自给我打电话了? “啊,噢,嗯,是的,李书记,我和叶飞是初中、高中的同学,而且是最好的朋友,您有什么指示?”大脑经过短暂的短路又高速运转起来。何保国的言语声中充满了兴奋。 “啊,也没什么事,还有你了解一个叫左丽的记者么?” 何保国的大脑飞速地旋转起来,现在正是叶飞的任职公示期,他立即明白李书记为什么给他打这个电话了。 “书记,我非常了解,是这样的,我和叶飞、左丽是从小的同学,我从小就知道叶飞和左丽相互喜欢着,以为他们最终成为一对,小时候甚至我们同学经常开他俩的玩笑,可是莫名其妙他们一直到大学毕业都没有走到一起,大学毕业后,左丽嫁给了省城的一位公子。书记,别的我不敢保证,但我敢保证叶飞和左丽是清清白白的。” “你就这么敢保证?” 何保国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李书记,因为我们都有过初恋,在叶飞的心里,左丽就是他的神,他见到左丽一直都是唯唯诺诺,话都说不利落,对左丽他绝不敢有半点亵渎之意。”叹了口气,何保国又说道:“唉,李书记,我觉得左丽一直都是叶飞心中的一个死结,左丽家庭条件优越,叶飞是农村的孩子,有些自卑,小时候他拼命学习就是为了长大后能够和左丽在一起,现在他拼命工作却是为了忘记左丽,叶飞他,哎,我这个同学挺苦的。” 听他说完,李书记沉默一会才问:“你现在在哪?” “我在市里刚办完事,准备回乡里。” “正好,你先别回了,我刚才有些误会小叶了,他没有带电话,你现在去找找他,和他谈谈心,告诉他过去的就过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能为了一棵树失去一片森林嘛。”为了稀释这有些尴尬的氛围,李军开了个很不恰当的玩笑,然后就听到何保国很配合地笑声:“呵呵,我保证完成任务。” 挂了电话,何保国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总算明白李书记为什么给他打这个电话了,他这个同学能耐真大,逼得一个市委书记给他道歉,还到处找他,还托人劝他,西凉恐怕除了叶飞,再无二人了。 可是到哪去找叶飞?找到叶飞又能说什么?何保国想了想,拨通了左丽的电话,油腔滑调地说:“美女,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也不回西凉么?真有些想你了。” “想我?切,你这个土皇帝最不缺的就是美女?不是有句话说你们夜夜都在作新郎,村村都有丈母娘吗?” “咳 咳”何保国一时被呛住了,他倒忘了,从小左丽就是个伶牙俐齿的女孩,现在作了记者,嘴上的本领更上一层楼了。 “唉,美女,今天喝得有点多了,我忽然想不起来,你、我、还有叶飞小时候经常去哪些地方玩啊。”绞尽脑汁,总算编出一个不错的理由来。 “去你的,本姑娘小时候可是冰清玉洁的,从没和你们男生鬼混过。”左丽笑骂道。 “真得,叶飞这小子喝多了,说是要去找找儿时的回忆。”何保国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和叶飞在一起吗?问他啊。”听到何保国提到叶飞,左丽有些相信了。 “他啊,他醉了,正在卫生间吐呢?他的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叶飞,叶飞,快些出来,左丽找你说话呢?”何保国故意大声地喊道。 “你就知道灌他,他,那头猪没事?”淡淡的询问声中含着浓浓地关切之意。 “呵呵,有我这头猪在,那头猪没事。”何保国笑着,心里却烦闷无比,既然这一对彼此那么关心,那么相爱,为什么就没走在一起呢?何保国并不知道左丽父亲的事情。 “小时候啊,叶飞最喜欢沿着咱们学校后面的河边走,冬天的时候他还去学滑冰,你不知道叶飞有多笨…”一说到叶飞,左丽就陷入了回忆,禁不住多说了两句。 “好了,不听你啰嗦了,我们要去玩了,罢罢。”何保国利落地挂了电话。 “神经,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嘛,哎,他咋样,没事”左丽拿着电话,有些纳闷,想起叶飞,心无端地疼起来,好长时间没见他了,好长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他怎么样? 挂了电话,何保国立即坐上一辆出租车,让沿着河边走,车走到无路处停了下来,他付了车费,然后沿着河边一直往前走,一双清晰的脚印从雪白的大地上一直沿伸进前边的一片枯树林中,他趟过齐腿的雪,走进树林深处,在一个河弯处,总算看到叶飞正在埋头堆着两个大大的雪人。 “这个白痴倒有空在这里清闲,害得我一阵好找。” 何保国低低地骂了一声,掏出手机给李书记报了平安,然后走了过去。 “老乡,问个路,萨尔胡村怎么走?”何保国憋着嗓子大声问道。 “向南再走两公里就到了。”这家伙一边回答一边仍然在雪人旁用树枝摆出几个字来,竟没有抬头看他。走到近前,雪地上显出四个清晰的大字:左丽、叶飞。 是了,这一高一矮的雪人不就是叶飞和左丽么?这个痴情货,这个傻叉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他永远都忘不了左丽,即使左丽早已嫁作他人妇。” 何保国愤怒地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下把叶飞扑翻在雪地上,然后抓起雪毫不留情地往他脖子里塞,好让他彻底清醒:“这不是未来的叶部长嘛,这么清闲啊,这是干嘛,堆雪人呢,噢,想别人的老婆呢,早干嘛去了,你咋不去死呢,你咋不去死呢…。” “啊,保国,你放开我,呵呵,放开我,哈哈哈,啊—嗯---”拼命地挣扎了几下,忽然不再挣扎,任由何保国随意往他的脖子里灌雪,整个脸扎在雪中,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唯有一声声长长的闷闷的哀嚎声从雪地中发出,难听地像野兽的悲鸣。 何保国难过地坐在一边,撑开他的脖领,把雪一点点地拨拉出来,沾在皮肤上的雪已经融化,顺着他的脖颈向下滑,叶飞却浑然不觉,全身随着哀嚎而剧烈地抖动着。 何保国实在是太了解叶飞了,叶飞看着很成熟,可是他的感情世界很简单,甚至很单纯,对左丽的爱,这是他的执着,更是他的秘密。 他的心像是一个透明的坛子,那里面盛放的,全都是对左丽的感情,满满当当,再没有一点余地。 这个坛子,他自己没有力量也无心打碎,只是把它封闭起来,藏起来,现在被别人翻出来,打碎了。 叶飞趴在雪地里放声恸哭,此时,他的心中无比懊悔,就是因为自己的怯懦,才彻底地失去了左丽。 从此天各一方,形同陌路。 曾以为时间可以洗刷一切,却忘了爱情的种子一旦在心底扎根,时间就成了滋养爱情的清流,爱的枝叶会在思念的长河里疯长,直至繁茂如茵,长满心田,对她的惦念再也无法回避,思恋的硝烟占领生活的角角落落,她的影,她的一颦一笑恍若眼前,赶也赶不走,再也忘不掉。 曾以为对她的爱是一瓶开口的白酒,时间久了自然淡了,没想到,爱是一壶未启封的陈年老酒,愈久愈浓,浓的郁结心中,再也化不开。 曾以为时间可以治疗爱情的伤,却没想,时间是一把慢慢刺入心脏的匕首,愈久愈痛。 原以为可以忘记她,而且她明明已经结了婚,自己不能再想念她,可是爱的魔咒冲破了道德的防线,越是压抑,反弹越大,他对她的爱从未停止,愈演愈烈。多少次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原来一直没有忘记,原来只是藏在心底,其实只是自己骗了自己。 原只想远远地望着她,偷偷地喜欢她,爱着她,不着痕迹,终老一生,只要她幸福就好,不成想,现在连思念的权力都被剥夺。 他后悔,后悔自己的怯懦,后悔没有向左丽作一次认真地表白,哪怕是失败的表白也好,至少让她明明白白听到自己的心声,至少自己做了一次争取。 可是实际上,他一步步地退让着,没有争取就已放弃,放弃的那么彻底,把人生最珍贵最值得拥有的爱,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拱手送给了他人,害了她,害了自己。 有时人生一旦选择就再也没有选择,一旦放弃就再也没有机会,一旦失去永远失去。 他现在才体会到,左丽对他的爱是那么的热烈,她的爱像放入冷水杯里的糖块,在他的心里不着痕迹地悄悄融化,等他觉察到早已经浓的化不开。只怪他明白的太晚,越是明白越是心塞。 他爱她,藏在心里,从不敢说。 她爱他甚于他,同样藏在心里,却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一边是亲情,一边是爱情,没有选择,她只能放弃对他的爱,可想她心里的痛百倍于他。 “求求你,带我走!带我走!带我走!”耳边不停地响起左丽婚前那凄婉绝望的哭泣声。 这绝望地声音在叶飞的头脑中飞旋,搅得他头痛欲裂,而另一个可恶的胆怯的叶飞却站在左丽面前,低垂着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不能,我不能……” 然后他象乌龟一样的缩进龟壳里,让她独自承担压力,她的脸色那么苍白,她的神情那么的绝望,她在重重压力中绝望地妥协。 他得确是她口中的“胆小鬼、懦夫”。 叶飞爬起来,跪在地上,撑起手臂,仰天长啸,不恨苍天,只恨自己。 “哈哈哈我是个胆小鬼、懦夫,我是个胆小鬼、懦夫!哈哈”叶飞双手狠命地拍打着雪地,也不知是哭是笑。 何保国心痛地拉着叶飞坐了起来:“行了,兄弟,起来,会冻僵的。” “我要找她去,我爱她,我爱她。”仿佛得了失心疯一般,叶飞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从自己的身上找着手机,却没有找到。 何保国嘲笑着拿出自己的手机:给你,你打,去破坏她的家庭,让她离婚来找你。 “我不管,我要找她,我爱她。”叶飞接过何保国的手机,头上还挂着残雪,脸上湿露露的,分不清是融化了的雪还是泪,他哆哆嗦嗦地拨起左丽的电话号码。 “你疯了。”何保国一把抢走手机,猛地一推,叶飞又摔倒在雪人旁。 “给她打电话,你说什么!” “我不管,我爱她,我要告诉她我爱她。”对她的爱,像蓄水的湖,已贮得太久,防洪的闸一旦打开,心的每个角落全都浸满对她的爱,对她的思念,他有些癫狂了。 叶飞从雪人旁爬起来,抢何保国手中的手机。何保国举起手机往雪地里猛地一掷,手机碰在一块硬雪壳上弹跳了起来,电池、手机壳散落开来。 叶飞神情慌乱地扑了过去,捡起部件胡乱地拼凑着。 “我要给她打电话,我要给她打电话,我爱她,我爱她。” “我让你打。”何保国愤怒地喊着,又冲上去,再次夺过手机,远远地掷了出去,手机抛出一道弧形,然后噗地栽入雪堆,无影无踪。 叶飞像疯了一样,猛推何保国一把,然后冲出去,从雪堆里刨出手机。 “我爱她,我爱她…” 他慌张地按着手机键,可是手机屏幕一处漆黑,手机坏了。 叶飞绝望地看着手机,这一刻唯一的期望全都破灭,禁不住嚎啕大哭:“我爱她,我爱她…” 何保国大声吼道:“早他妈的干什么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让她回到你身边,和你苟且偷生地过一辈子,让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打,打,如果你不顾及她的名声,让她像老鼠一样跟着你生活。” 叶飞猛然一阵晕厥,无力地瘫倒在雪地里,是啊,她结婚了,她结婚了,为了救她的父亲,她嫁给那个人了,她嫁给那个人了!从那时起,他对她的爱已经变了质,他的爱已不再纯洁,像流进下水道里的污水,会玷污她的,他怎能让她从此遭受非议、遭受道义的谴责,他怎能这样呢? “啊…”旷野中,叶飞发出狼一样地悲吼着。 第92章 左丽怀孕 urceurl: 西京,左丽坐在书房里写着什么,胡万民轻轻地敲了敲门走了进来,一脸热情地说:“怎么还在写小说?来喝杯热牛奶,营养一下脑神经。” “谢谢。”左丽不冷不淡地回了一句,依旧在电脑前码着字。 胡万民把牛奶放在桌上,安静地坐在一边,然后站起来:“别忙的太晚了,去休息。” “好,你先去。” 胡万民迈步走出书房,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听说叶飞这次当上了西凉组织部副部长,不打个电话恭喜下你的男闺蜜么?” “你还在监视他?”左丽猛地一转身,眼睛中流露出愤怒。 “别那么敏感,我只是偶尔听到他的消息。”胡万民淡然一笑。 “我警告你,别去打扰他。”左丽转回身,胡乱地敲击着键盘,显示屏上排出一长串乱码。 “唉,你终归是不相信我?”胡万民叹了口气说。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依旧是冷冷地回答。 “约定?你嫁给我,我不去骚扰他?不过你觉得有像我们这样的夫妻么?”胡万民笑着,神情中却带着一丝无奈。 “后悔了么?”她背对着他,冷笑一声:“婚前我早就告诉过你多次,这一生我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叶飞,不是你,胡少。” “你…” 胡万民一个箭步迈到左丽跟前,双手紧攥,指节因用力而啪啪作响。 “怎么,又想动手?敢打老婆的英雄!”左丽转过身来,轻蔑地看着他。 胡万民松开手掌,右手轻缓地伸向左丽,去抚摸她的长发,却被左丽冰冷地躲了过去。 “上次是我不对,我喝醉了,所以才对你动粗,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了,而且你知道,从小我就深爱着你。” 左丽冷冷地说:“别和我谈爱情,也请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离叶飞远一点就好。” 胡万民终于控制不住,咬牙切齿地说:“勾引别人的老婆,本就是个无耻的家伙,你还对这种小人念念不忘?” 左丽轻蔑地一笑:“不是他勾引别人家老婆,是你抢走了本来属于他的东西,要说,你才是个强盗。” 胡万民猛然一把揪住她的衣领,直接把她提了起来,英俊的脸因为愤怒而通红,真是怒火攻心啊,从小以来,只要他想要的一定能得到,包括眼前这个女人。 胡万民比左丽大4岁,他的父亲胡杰是西域省公安厅的领导干部,曾去西凉市挂职市委副书记,那时胡杰分管政法、文化工作,左丽的父亲左光辉是西凉市文体局局长,也就在这时,胡万民遇到了左丽,从此一见倾心。胡杰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既然儿子有意,他就有意促成,等到左丽高考一结束,他就向左光辉提了此事,起初左光辉有些含含糊糊,胡杰于是派人查了左光辉的账,问题多的足够左光辉喝一壶的。 最初,左光辉一直顶着胡杰的压力,但知道左丽对穷小子叶飞的心思后,左光辉非常失望,也彻底死了心,胡万民和叶飞对比,简直一个是王子,一个是青蛙,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无论出身、地位、财富,甚至相貌,胡万民都更胜一筹,真不知女儿看上了那个穷小子哪一点了? 左光辉做了妥协,在胡杰的帮助下,左光辉升任西凉地区文体局副局长。听话孝敬的女儿最终嫁给了胡万民,真是两全齐美。 婚前,左丽明确地告诉胡万民,她爱的是叶飞,即使结婚两人也不会幸福。 胡万民不懂得什么叫做强人所难,从小只要他喜欢就一定能得到,他对爱情的态度也是这样,所以娶到左丽就是胜利。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我不允许,绝不允许!你说,要怎样你才能爱上我?”胡万民极力克制着武力的冲动,他的声音战栗着。 左丽任由他揪着衣领,一声不吭,直视着他,良久。 胡万民松开手,颓然倒在一边的小床上,哀声道:“左丽,对不起,我真的太爱你了,我不能失去你。”从小到大,他还从没有求过别人。 可是面对左丽他毫无办法,上次喝醉后他还动手打了她。 左丽冷冷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回到电脑椅前,不出一声地继续码字,胡万民就那么沉默着地坐在一边。 左丽忽然一阵干呕,站起身俯冲向卫生间呕吐起来。 胡万民慌张跟着走进卫生间,心痛地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滚。”左丽继续吐着。 胡万民滚去厨房里倒了些凉开水递给左丽漱口。 左丽呕吐不止。 胡万民打湿毛巾拧干后递给左丽擦脸,就在左丽接毛巾的一瞬间,他猛然明白:“老婆你不会怀孕了,啊,你是怀孕了,天啊,我要做爸爸了。”他扶起左丽,看着左丽一脸幽怨的眼神,猛地抱住左丽,不顾她嘴上残留的污物,波地亲了她一口,然后自己跳了起来。 “哈哈,我太高兴了,老婆,你怀孕了,你怀孕了,我一定对你好好地,我发誓,我发誓要对你最好,你想吃什么,你想要什么,我一定会给你最好的,最幸福地生活。” 看到胡万民一脸幸福地样子,左丽不禁有些心软下来,她注定要陪伴这个男人一辈子,虽然她并不爱他,可是他却真心实意地爱着她。 左丽匀了一口气,费力地说:“万民,其实你放心,我和叶飞…真得没什么,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我会跟着你过一辈子,只求你远离他,好吗?哇 --”话刚说完,左丽又俯下身子呕吐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我错了,老婆,我保证一切都过去了,只求你和宝宝健健康康,我就心满意足了。”胡万民激动地表白着,小心地扶着左丽进了卧室,忙前忙后手足无措地伺候着她。 其实他一直清楚,左丽和叶飞的确没有什么,只不过他不允许左丽结婚后心里还装着叶飞。 看着他兴奋又小心翼翼地对待自己,左丽难得地噗嗤一笑:“才一个多月,哪有那么娇贵?” “老婆,你笑起来真美。”胡万民简直乐得有些疯了,拿起电话拨了出去:“妈,左丽怀孕了,我要做爸爸了…” 望着胡万民,左丽的心里升起一股悲伤,这时的胡万民是可爱的,虽然她并不爱他,可是这就是她要托付终生的男人,而且从今以后,她不但是个妻子,还将是个母亲,她要收收心,不能再想念叶飞了,她要从思念他的阴影里走出来。 深夜,胡万民从熟睡的左丽身边悄悄爬起来,走到屋外掏出电话,回拨了被他挂掉好几次的电话号码。 电话中立即传出一个低沉的男中音:“胡少,按照您的指示,我们将叶飞参加黄婆追悼会的举报信寄给了西凉市委组织、纪检和市四套班子…” “结果?”胡少不耐烦地打断他。 “好像没什么结果。”男中音有些沮丧地说。 “怎么回事?难道市委没有调查?” “不是,那个我们听说,叶飞面试时法官就拿这个问题出了一道题,叶飞现场就把这个问题说明白了。” “什么?”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啊,“那你们还提供这过期的狗屁信息?” “胡少,我们提供的时候他还没面试呢?”男中音辩解着,“不过胡少息怒,据我了解,除了咱们还有人举报叶飞,而且报出了更大的料,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呢,叶飞现在已经搞得很臭,简直臭不可闻。看来这个叶飞真是年少轻狂,得罪的人多了。” “怎么回事?”胡万民总算听到一句好消息,语气有些轻松了。 “举报者说他和西京的一个已婚女记者私通,被女记者的丈夫抓了现形,听说市委这两天还展开了一场调查,但有他的主子李军在,这场调查也只是走走过场,现在市委已认定这是个假消息了,现在公示期已过,明天叶飞就要正式上任,不过这个举报把叶飞吓得够呛,还生了一场大病,据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呢,胡少,我觉得这个消息肯定是真的,我们可以继续深入挖掘一下,要不叶飞也不会吓得重病,胡少你说这女人的丈夫是不是阳痿,要不是个吃软饭的,否则怎么没活劈了叶飞啊…”这人兴奋地绘声绘色地讲着,如果他能够看见胡少,一定能够发现,胡少的脸正是一阵“be ”一阵“ green”。 “住口!”胡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不用说,这封信一定是魏桂花派人投递的,这个女人曾给他说过,一定要把叶飞从李军身边弄走,否则他们永远没有机会在西凉立足。这个女人真是太歹毒了,为了达到目的不惜送他一项绿帽子。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到西京,那时叫他怎么做人? “叶飞,我一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虽然明知是谣言,胡少仍然咬牙切齿地说道。 男中音听到胡少这么说,满脸惊愕,心里忽然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胡少这么恨叶飞,原来,原来叶飞就是在给胡少戴的绿帽子啊,这个叶飞太他妈的牛叉了,公安厅副厅长公子的老婆都敢玩! 他终明白什么叫言多必失,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马上启动第二套方案,我一定要把他摔死在台上。” “好。” 挂了电话,胡万民双手紧握,指节被捏地“咔咔”作响,咬牙切齿地说:“叶飞你真是个打不死的小强啊,老子还白白被你戴了顶绿帽子,从现在起,咱俩的战争就正式开始了,我一定要把你搞的身败名裂,只有这样,你才不会威胁到我,老婆才会看不起你,只有这样老婆才永远是我的。” 西凉市,何保国费力地把叶飞弄回自已家,稍事休息,他给李军书记拨了个电话:“李书记,我和小叶在我家,您放心。” “小叶怎么样?” “没什么问题,他刚休息。”一旁的叶飞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两眼空空,仿佛丢失了灵魂。 “这几天他不用上班了,好好休息一下,你也请个假,陪你的同学多聊一聊,宽宽心,叫他想开点。” 挂了电话,何保国发愁起来,床上这个睁眼发愣的家伙什么时候能好啊,这种事别人说再多的大道理也无用,只有靠他自己去调整,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也许永远都好不了。 “保国,谢谢你,我没事。”叶飞望着天花板,两行泪水却从眼角沿着发际流淌。 “谢天谢地,你总算说话了。”何保国殷勤地说。 清晨,李书记换上便装跑早操,推开门忽然愣了一下,小叶笔挺地站在门外,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小叶,这么早?怎么不进来?这几天不是让你休息么?” 第93章 为了自己的幸福 urceurl: “李书记,对不起,我不该把工作与感情的事混为一谈,我为我昨天的鲁莽和轻率而羞愧,请您原谅,也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再也不会…再也不会这么不负责任…” “行了,你辞职?我根本没当真,也绝不会同意。”李书记凑近叶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看,笑了笑问:“没事了吗?” “没事了。” 虽然听叶飞这样说,可是李书记仍然从叶飞凌乱的目光里看出,他还是没有缓过来。也难怪,面对感情的泥潭,又有谁能一夜之间走出来? 李军拍了拍叶飞的肩膀:“如果没什么事了,就陪我晨跑。”说着转身下楼。 “李书记,如果需要我向纪检委说明问题,我会讲明情况的。”叶飞补充了一句。 “讲什么讲,就是一封匿名的诬告信,这种事以后你还会遇到很多,天天应付这些事,你会累死的,走啊。” 李军在前,叶飞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沿着格里河边沉默地跑着。 昨天以来李军的心里一直都不平静,知道叶飞和左丽的故事后,给李军心理上带来了很大的冲击,其实他潜意识里一直期望叶飞和小雪在一起,甚至还和妻子唐婉容私下里谈过这事,唐婉容却说这只是丈夫的一厢情愿罢了。 他有些不服气,问:“难道你不希望小雪和叶飞在一起?” 唐婉容说:“小叶当然没说的,那么踏实…” 他抢过她的话说:“那不就得了,怎么是我一厢情愿了,你是不是怕咱家小雪跟了小叶以后亏了?” 唐婉容就笑他愚钝,看不出叶飞对小雪的态度。 他很不服气:“我和小叶朝夕相处,难道看不出叶飞喜欢小雪?” 唐婉容说:“那种喜欢不是爱,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天性的呵护。” 李书记就嘲笑起唐婉容,说她只见过叶飞两三面,而自己和叶飞天天在一起,怎能看不出叶飞对小雪的感情? 没想到结果竟然真如妻子所说,看来女人对感情有着天生的直觉。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雪老是埋怨叶飞总是老气横秋地和她说话,原来叶飞真的是把小雪当成妹妹对待。 这个死心眼,可是把我家小雪坑惨了。李书记心里暗暗地叹口气。 “有的人为了事业舍弃一切,有的人为了爱情舍弃一切,有的人为了金钱舍弃一切,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啊,不…不知道。” “愚蠢,一个不懂得揣摩领导心思的笨蛋,不过这正是我最欣赏的。”李书记向叶飞挤挤眼,刻意制造出轻松,可是叶飞是一脸僵硬,显然他的心里并不轻松。 “我听说过您和燕子姨的故事,我觉得您是为了爱情舍弃一切的人。”过了一会,叶飞又回答道。 “哦,我还以为你会说我是事业型的人呢。”李书记笑了笑,看着远方,像是在说故事:“那时,婉容是个歌星,虽然很出名,但在我们家族的眼中,歌星如戏子,地位是很低的,所以全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为了逃避家族的反对,我选择了在国外学习、工作、生活,但婉容却拒绝与我同赴国外生活,我开始很不理解,觉得我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她却丢不开身边的一些琐事,后来,我开始和她吵架,甚至提出和她分手。” 李书记扭过头看着叶飞笑道:“你看,我也并不坚强,也总是选择逃避。” “那时的婉容就像一杯温润的水,一句话,一个笑就能浇灭我心中的愤怒,她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你为了我,亏欠了家族,亏欠了的我来替你还。 她特别喜欢孩子,一直想要个我们的孩子,可是家族有人给她传话,我们不能要孩子,否则我会被家族除名,为此她背着我悄悄堕了两次胎,留下了不能生育的后遗症。我不知道这十二年,婉容还为我受了多少苦,婉容说,她只要我,别的什么都可以舍弃,什么苦都可以受。”这到这里,李军猛地甩了甩双臂,加快了脚步,看得出说出这些话是需要勇气的。过一了会,叶飞继续听他说道: “我在外逃避了十二年,她就为我还了十二年的债,从22岁到34岁,整整一个青春的轮回才换取了我们家族的勉强认可” 东方,晨光乍现,此时,李书记额头上已布满密密的汗珠,在晨光中折射着淡色的光,他的语气平静舒缓,仿佛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只有叶飞可以体会到,故事里饱含着多少爱,就有多少的痛,他和唐婉容最终能够走在一起,是种种痛苦和磨难积淀起来,最终获得了幸福,这样的幸福来之不易,叶飞相信,李书记和唐婉容再也不会分开。 他更明白,李书记这是在用自己的故事在为他疗伤,这些故事,想起来都是一种痛,李书记却用来劝慰他,宽慰他,帮着他尽快走出悲伤的泥潭。 “李书记,祝福你,也谢谢你。”叶飞的眼圈又有些潮湿了,是感动的。 手机响了起来,叶飞接通电话,里面传出何保国紧张的声音:“叶飞,你在哪啊?” “陪李书记跑步,我走的时候太早了,怕打扰你,没吭声。”早晨叶飞去办公室找回了自己的手机,此时他知道何保国是在担心他,声音里充满了抱歉。 “靠,还以为你去寻短见了呢?”何保国半真半假地笑骂道,“那你继续在外面浪,我要续上我的美梦。”说完利落地挂了电话。 李书记说:“有这么几个知心牵挂的好朋友真招人羡慕,怎么样,我们的生活不是处处糟糕?” 叶飞有些羞赧地看了看李书记,说:“书记,我心窄,想想昨天的行为都丢人,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李军摇了摇头:“你错了,爱情永远不丢人,没心没肺才丢人,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自己的那份本心,这也正是你与他人的不同之处。” 正说着,李军的电话也响了起来,李书记摇了摇头:“小雪这孩子和婉容昨天一晚上给我打电话,我是做了一晚上的检查,这不又来电话了,你来接,给我说说情。”说着把手机塞给叶飞。 叶飞接通电话,小雪竟然还有些抽抽咽咽:“小叔…” “小雪,我好着呢?”叶飞有些感动,都过了一夜了,没想到小雪还在为他担心。 “小飞哥哥,不是,我是高兴地,你告诉小叔,小姨,小姨有了,” “啊,什么?有了?你什么有了?”叶飞有些发蒙。 “有了?”李书记听了也是莫名其妙,猛然停下脚步,变了脸,“你这个混蛋对小雪做了什么?”一把抢过手机,“喂,小雪,你慢慢说,别害怕,小叔在呢?” “小叔,你要做爸爸了,我要做姐姐了,唔小姨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小姨来了,唉哟,她打我,小姨你要当心 ”接着电话里传出唐婉容的声音:“别听小雪胡咧咧,没事的,我知道,你别担心,我会注意的,好了,现在就赶往机场,好的,下午见。” “啊,小叶,我要做爸爸了,你看,你看,今天的日子多好,老天爷对我们多么垂爱,天气多么晴朗,云彩多么洁白,河水是多么清澈,啊,啊,我有孩子了,我要做爸爸了。” 这老人家有时真像个变色龙,一会阴一会睛的,刚才还拉下脸恨不得吃了叶飞,这一会又兴高彩烈地又跳又叫。 听了他的话,叶飞真是无语,这河面上可都是雪和冰啊,也不知他咋看到的清澈的水?” 不过,可不是吗,李书记要当父亲了,36岁的他本已经做出了丁克家庭的准备,打算两个人相依相偎终老一生,上天却如此眷顾,让他和她有了孩子,男人作了父亲,女人做了母亲,怎能不高兴?怎能不感谢上苍? 小雪和唐婉容下午到了西京,叶飞陪李军书记赶到西京时,小雪和唐婉容也已经住进了江老爷子家,两人迫不及待地赶到了江老爷子家,大家见了面,自是十分欢喜。小雪见了叶飞,却眼圈一红,奔过去,扑入他的怀中哭了好一会。 叶飞有些尴尬,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李书记、唐婉容还有江老爷子都在跟前。好在一家人知道小雪天性纯真,不已为意,只听小雪抽抽噎噎地说道:“小飞哥哥,对不起…我不该,不该乘人之危…不该绑架你的爱情,不该让你有压力…我们的三年约定取消了,你不要有压力啊。” 听着她断断续续地说着,叶飞的眼睛也有些潮湿,这个小雪,真是像天使一样善良,他的心头一酸,摸了摸她的头,心疼地说:“傻丫头,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给小飞哥哥带来的只有快乐和幸福,没有丝毫压力。” 李军在一边笑道:“俩个小家伙,什么三年约定,给我也说说。” 唐婉容伸手打了李军一下:“越大越不像话,怎么偷听小孩子们说话啊?”看小雪和叶飞都有些不好意思,唐婉容走上前揽着小雪说:“看看,你小飞哥哥可没少一根头发,不用再摸泪了,哭得眼睛丑了可就没人要了。”小雪握着唐婉容手臂摇晃了几下,一脸的不愿意,逗得江老爷子呵呵笑了起来。唐婉容嘴上开着玩笑,心中却有些惆怅,她从叶飞对待小雪的一言一行中,早就看出来,在叶飞的心里小雪始终仅仅是亲妹子而已,而自己家的小雪却不知明不明白这个道理。 第二日一早,叶飞陪李军去了省委。 西京报社,左丽在卫生间又是一阵呕吐,最近的妊娠反应很大,乔娜站在一边给她递过来一杯水,左丽接过来漱口。 “请上几天假,你这样不行的,把身体弄坏了。” “没事,哇-”又是一通呕吐。 乔娜扶着左丽从卫生间出来,一位实习生走了过来:“左老师,传达室说有个小姑娘找你,让她上来吗?” “一定又是哪个学校的毛孩子,让你帮忙改稿子,告诉她没时间。”乔娜没好气地说。 “等等,她说叫什么名字了吗?”左丽问道。 “传达室说叫…好像是江雪。” “江雪?小雪,好,我下去见她。” “小雪?哪个小雪?难道是叶飞的女朋友?”乔娜也反应过来,“我也去,”带着十二分的好奇,随手把杯子塞到实习生的手里,追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楼,远远地望去,一个女孩正在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她,清新脱俗,却有些瘦弱的样子。乔娜认出果然是小雪。 小雪打量了一眼左丽和乔娜,然后看着左丽问:“您是左丽姐姐么?我是小雪。” “你见过她?”乔娜有些奇怪地问。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左丽?” “直觉。” “小雪。”左丽伸出手握住小雪的手,温柔地看着她,心里燃起一种莫名的温暖。 “姐姐,您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谈谈。” “乔娜,我陪小雪走走。” 本想跟着左丽一起去,满足这心里十二分的好奇心,没想到却被左丽给挡了回去,嘴上说:“好,那我就不陪你去了,不去了啊,你小心些。”乔娜说。 “好的,”左丽根本没有让她陪的意思,拉着小雪渐行渐远。 乔娜心里有些不满地看着左丽和小雪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着:“唉,她是你的情敌啊,就算现在不是了,也至少是你男闺秘的女朋友啊,要把你的男闺秘抢走了啊,你怎么还跟她好的跟姐妹似的。” 小雪和左丽两个人找了间安静的咖啡馆,坐了下来。 小雪要了一杯果汁,看着左丽,满脸的迷恋:“左丽姐姐,您真美,怪不得小飞哥哥那么喜欢你。” 左丽心里一震,生怕引起她的误会,说:“小雪,你别误会,我和叶飞没有什么?我祝你们,祝你们幸福。” 小雪连连摆着手说:“姐姐,您也别误会,我和小飞哥哥也是没什么的,虽然我很喜欢他,可是在他的眼里,我始终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说着说着,小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情绪有些沮丧。 “嗯,他可是跟我说过,你是他的女朋友啊。”左丽有些奇怪地问。 “真的?”小雪眼里闪过一线光芒,旋即暗淡下来,“那不过是小飞哥哥安慰你的,害怕你为他担心罢了。” 左丽瞧着小雪,这个小女孩很单纯,却冰雪聪明。 “姐姐,我知道你和小飞哥哥的故事,你们相爱挚深,却天涯各方,我也知道你已经结婚了,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是我没有办法,又不得不说,只有你能帮助他,他每天都在想着你,甚至前不久还要为你辞职了,我知道不该这么说,可是,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他那么痛苦,我也帮不了他,所以才来找你,对不起啊。” 听了小雪的话左丽的心里狠狠一震,几乎有些支撑不住了,埋怨道:“这个呆子,真是越来越呆了,怎么还能这样,他就还长不大么?” 小雪把叶飞最近的事一五一十的都给左丽说了。 左丽拉着小雪的手,早已泪流满面:“小雪,姐姐帮不了他,现在只有你才能帮他,帮他走出困境,姐姐已经错过他了,再也走不回来了,我们注定是有缘无份,而你不一样,幸福就在眼前,一定要抓住,为了他也为了你自己,别再重复走我的路。” “可是,可是,他不爱我啊,他始终爱的是你,”小雪有些无耐,“他一闲下来就会发呆,我知道他那是在想你,他在天京出差的时候,都不敢去逛校园,不敢去看你们一起去过的地方,我知道那里都充满了他对你的回忆,他一定是怕想起你。” 左丽抹了一把眼泪,说:“那个呆子,他是个死心眼,一时钻进去了就不知道拐弯,找不到出来的路,所以小雪,你一定要帮他啊,领着他走出来,找到家,找到你们的幸福,你看你这么年轻,这么有朝气,这么漂亮,姐姐一眼就看出来,遇上你是他的福气,你们是最般配的,所以你一定不要放弃。” 两个女人都忍不住哭了,互相帮着抹眼泪。 过了一会,左丽继续说:“小雪,我现在要做妈妈了,再也顾不了其他的了。”她抽出被小雪握着的一只手,轻轻地扶摸着自己的小腹,那是母亲特有的轻柔。 “啊,姐姐有小宝宝了,真是太好了。”单纯的小雪的注意力立即被吸引了过去,伸过另一只手轻缓地抚着左丽的肚子,“我小姨也有小宝宝了,你们都要做妈妈了,真好。” 左丽重新握住小雪的手:“小雪,你相信我,姐姐和他已经不可能了,可是你不能放弃,那是你的幸福。” 第94章 挖墙角(一) urceurl: 省委书记孔建国办公室内,孔建国坐在办公桌旁一边翻看着西凉改革总体方案,一边认真地听着西凉县委书记李军书记的讲解。省委组织部长姜维山和叶飞则安静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 孔建国对这个改革方案原本并不看好,只认为是京城公子哥儿的花拳绣腿,借着西凉主官这个机会,宣传一番,吆喝一番,镀上解放思想、大胆创新这个金身,顺利升迁,而后这个改革也就寿终正寝了。所以虽然省委组织部把西凉的这个改革方案放在他案头多日,他也懒的翻上一翻。 现在听得李军详加解释,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机会,这个方案对西凉的政治、经济、文化、生态、社会进行了全方位的改造,而且很明显,李军的立意是把这个改革当成全省甚至全国的试点,这个想法太大胆了,尤其是他对党政机构的改革,非常大胆,却又非常实际,比如以往的改革首先是精兵简政,但由于没有安排好党政机关干部的出路,所以机构越简越多,人员越减越多,这么多党政机构哪个又甘心清心寡欲,所以每个机构都要分上一些权力,最终造成机构重叠,人事臃肿。据说有些企业想要在某些地方落地,要先后盖上200多个公章,有的办了几年企业都落不下来,有的直接吓跑了。孔建国已在西凉主政多年,到了需要调整甚至晋升的时候了,如果能借力西凉改革,那无疑对他的个人升迁有所帮助。这样想着,听着李军的对方案的详加解释,孔建国有时点着头,有时露出微笑,等到李军说完,孔建国道:“很好,方案很不错,前面维山部长也已经向省委汇报过这个方案,很好,很好,我是原则上同意这个方案,明天省委常委会上再过一遍,听听其他常委们的意见。另外,我再提两点建议,供你们考虑:一是要牢牢把握一个核心点,那就是要确保西凉的社会稳定和长治久安;二是常委会通过后,省委组织部要立即把这个方案呈报给中组部,寻求中央的大力支持。” 大家都明白他口中说提两点建议,其实就是两项要求的意思。姜维国道:“好,具体事情我和李军书记下去对接。” 李军站了起来,恭敬地说:“谢谢书记和部长对西凉改革方案的肯定和指导。” 孔建国哈哈一笑:“哪里哪里,还要感谢小李书记你啊,倘若这个方案中央批了,不说对全国,至少对咱们西域和西凉的老百姓都是一大幸事啊,咦你身边的这个小同志是哪位啊?”他此时才注意到叶飞的存在。 “书记,这是我们西凉组织部的副部长,小叶,叶飞,这个方案就是由他执笔撰写的,西凉的组织部长武力群被省委派到中央党校学习去了。” 孔建国点点头:“小伙子,很不错,堪将大任,小李书记,给你一个任务,你可要把这个小叶培养成西域的栋梁之才啊。” 这句话让叶飞听来,是省委书记对基层干部的拳拳爱护之心,姜维山却听出了另一番用意,这是省委书记在向李军递出橄榄枝,只要是他李军的人,一定会受到他孔建国的全面照顾的。 姜维山于是笑着说:“怎么样,小叶什么时候到省委组织部锻炼一下?” 叶飞就很尴尬地望着李书记,李书记却只看着孔书记和姜部长笑。 孔建国就说:“维山,你这个组织部长怎么当着面挖墙角啊。” 姜维山说:“这样,李军书记,我借用小叶几天,让他带上这份材料前往中组部去一趟,如何?主要是他对西京改革方案最清楚,别的干部去我还真不放心。” 李军说:“好,坚决服从省委领导安排,感谢领导为西凉的发展呕心沥血。”说完看了一眼叶飞。叶飞会意,连忙站了起来说:“谢谢首长对小叶的信任,我会努力干好每一件事的。” 姜维山看着李军笑了笑:“小李书记,你放心我不会挖你墙角的,刚才你那脸上都快挂不住了,我不会抢走这个孩子的,让他就终老死在你的身边。” 哈哈哈,几个人都大笑起来。 第二日省委常委会议原则上通过了西凉改革方案,李书记先带着唐婉容回了西凉。小雪留下来陪江老爷子过上一段时间,因为要帮着省委组织部修改完善方案,小叶这几日也在西京,江老爷子就让小叶每日仍然留在家里居住。小雪自是欢天喜地,她心里藏不住事,江老爷子也并不戳破她的心思,免得小姑娘不好意思。过了一个星期,方案修改完成,省委准备上报中央审批,省委组织部刁子强副部长带着叶飞一同飞赴天京报送材料。 在天京的那几天,刁副部长每天都是独自带着材料去中央有关部委,让叶飞留在宾馆等消息,时而刁副部长会打来电话询问方案中的有关细节。叶飞心知刁副部长并不想让他接触到中央部委的人员,却也不以为意,只要刁副部长询问,他就详加解释,倒也获得了刁副部长的很大好感。如此又过了五日,这日清晨正在宾馆洗头,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闭着眼摸索着接通电话,说:“刁部长,怎么了?” “什么吊部长?”电话中传出一句有气无力的声音,然后是嘿嘿的笑声。 叶飞连忙用手巾抹了一把眼睛,看了看来电,却是中纪委的韩庆韩主任。 “啊,韩主任您好,不好意思,还以为是我们领导打来的电话呢?”叶飞擦了擦头上的水渍,心里却想,难道是中纪委已经开始要查办苟怀仁的案子了? “小子,来天京了?”韩庆依然是一副有气无力的腔调。 “是啊。”叶飞心想,这个韩庆真是无所不知啊。 “你出来一下,见个面。” 听得出韩庆就在宾馆跟前,叶飞心里一阵阵惊异,自己的行踪他们时刻都掌握着,他匆匆冲洗完头发,然后急慌慌地下了楼。楼外,竟然是一辆出租车停在门前,驾驶室中坐的正是韩庆,只向他点点头,叶飞也不吭声,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后座已坐了一位精瘦的男士,三十多岁,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 “呵,女人香,好香啊?”韩庆笑嘻嘻地说着,启动车汇入车流。 听着他的调侃,叶飞倒也不生气,解释道:“我正在洗头呢。” “难怪慢的像蜗牛。”后座旁的那位很生硬地说了一句。 车子忽然在路旁停了下来,后座车门打开,一位穿着大衣的粗壮男子从左边挤着坐进后排。这个出租车本身就很小,三个人都穿的厚厚的,坐在后排,显得非常拥挤,而前排副驾驶却空着,又显得相当怪异,叶飞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十分难受,却也不好说什么。正行间,忽然那精瘦男子在他身上头头脚脚地摸索起来,叶飞惊问一声:“干什么?”握住那人的手,忽然手臂一疼,已被粗壮男子反扭住手臂,只听开车的韩庆笑嘻嘻地说:“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的,免得多吃苦头。” 叶飞虽然感觉莫名其妙,却知韩庆是李军书记最信任的人,只好放弃挣扎,任他们搜身。 那精瘦男子从头到脚搜了一遍,停了下来,右边那位才放开叶飞的手臂。 “一切正常。”精瘦男子说道。 韩庆头也不回地说:“左边这位,”他从观后镜中见叶飞一边握着被扭痛了的手臂,一边怒目盯着那位粗壮男子,不耐烦地说道:“这边,这边,就是搜你身体占你便宜的这个坏蛋,安全部的马忠兵,马警官。右边这位,扭你手臂的这个黑社会老大,武警部队的上官云,上官队长,唉,你们两个往旁边坐点,别吓着死心眼,这可是我铁哥们的秘书啊,照顾点,啊。”说着还从观后镜中冲着叶飞挤挤眼,仿佛多照顾他似的。 “死心眼,你知道李军的身世么?”马忠兵问。 叶飞知道这个“死心眼”当然是他,耐着性子说:“知道些。” “你说说看。” 叶飞沉默地说:“无可奉告。” 忽然右腹部一阵巨痛,原是上官云给了他一肘。 叶飞勃然大怒,猛地向左撞去,马忠兵粹不及防,被撞着了鼻子,鼻血登时流了下来,哎哟哎哟地痛叫起来,口中骂道:“臭小子,又不是我动的你,怎么撞起我来了?” 叶飞心想,反正你们是一伙,右边这位我打不过,前面开车那位是李书记朋友也动不得,你最弱,嘴也贱,所以就得罪了,看着他鼻血流得满手都是,一时又有些不忍,见前排正好有纸,就扯出一些纸一言不发地递给他,马忠兵接过一边擦着,一边却哈哈笑了起来。 韩庆也哈哈笑道:“行了,你们别再考验他了,看人哪,李军比你们准。” 原来刚才马忠兵和上官云一上车就在考察判断叶飞的应变能力,他俩一上车就把叶飞夹在车中搜身,要是一般人早就以为被黑社会绑架了,要么惊恐大叫,要么恳请求饶,但叶飞却毫不慌张,等到上官云给了他一下后,他又能寻找车上最薄弱的环节马忠兵,给予反击,现在看来叶飞算是合格了,所以马忠兵虽然鼻血长流,心里却十分高兴。只是他们的想法,叶飞自是不知,只是觉得这几个人的行为十分怪异。 韩庆说完,上官云点点头,这才开始进入到主题:“因为李军的身世特殊,西凉又是边疆地区,很不安全,你是他的贴身秘书,他又对你十分的信任,所以我们才找到你,请你暗中提高警惕,保护好他。” 叶飞恍然大悟,他沉默了一下,终是有些怀疑,说:“你俩的证件我可以看一看么?” 马忠兵笑道:“死脑筋,我可没有什么证件。”原来他长期处于卧底,身上自是不能带什么证件,上官云拿出自己的证件交给叶飞,叶飞认真看了看,记了他的相貌和身份号码,心想,等到回去后问李书记,这才能相信他们。 马忠兵却像知道他心里的想法似的,说:“你最好别向李军提起我们。” 叶飞问:“为什么?” 马忠兵有些不耐烦,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能说就是不能说。” 韩庆说:“你还是全都告诉他,否则他会以为我们是什么暴恐组织呢?心里始终存了怀疑。”说着他驾着车子拐进一个胡同,又七拐八拐地向前走去。 马忠兵呵呵一笑,说:“好,我的身份是卧底,一直在和暴恐份子打交道,也是公安部一号通缉犯,所以除非我主动找你,否则你绝对不能认识我,不过我的事李军也知道。”他说的轻松,叶飞却心里一沉,他这种卧底一直在敌人内部,危险性非常强,可谓是天天在刀尖上行走的,这样想着,他再看向马忠兵的眼神中已流露出敬佩之色。 只听马忠兵继续说:“你把那个案件递交给老韩以后,他在调查中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叫别克扎里的人很可能与境外组织有关联,于是联系到我们安全部,我们进一步调查后发现,果然这个别克扎里不久前已加入到境外一个叫黑鹰的暴恐组织中,这个黑鹰组织针对西域制定了一系列的暴恐计划,包括对李军的暗杀行动。” 叶飞闻言大惊,忙问:“那么李书记知道了么?”他猛然想起李书记和唐婉容正在西凉,心想万一敌人刺杀唐婉容怎么办?又想万一刺杀小雪和江老爷子怎么办?这样想着立时大汗淋漓了。 马忠兵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继续说:“这些事李军早就知道,你放心,我们已经派人暗中保护他和他的家人了,不过李军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能以自己作为诱饵,引着暴恐份子出来,被我们一举歼灭,所以表面上他毫不在意,大大咧咧,只希望能麻痹敌人。只是这些事情,他不想让你知道。” “为什么?”叶飞话音一落心里就明白了,这些事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险,李书记是不想让他涉入其中,增加危险。果然韩庆说:“李军对你的一片爱护之心我们都可以看出来,可是你俩时时刻刻在一起,两个人谨慎总比一个人好,所以我们找了你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事情,同时交你一些防护之术和枪械武器使用之法,以备非常之需。” 车子拐进一个山坳,又七拐八拐到一处高大的院落前停下,韩庆三人下了车,叶飞尤在车中沉思,直到韩庆站在车外拍了拍车顶,他才跟着下了车。 第95章 挖墙脚(二) urceurl: 一下车就发现这里原是一处军事基地,四处都有武警战士站岗警戒。上官云带着他们走入基地内的一间封闭的训练室。上官云先教了叶飞几种枪械的使用之法,这两年,叶飞也曾在西凉的部队打过几次靶,但都是几名士兵在旁边帮他装着子弹,他只是完成瞄准、扣扳机的动作罢了,算不上会使用枪械。这间训练室内墙上挂了二三十种长枪、短枪,上官云一一为他介绍着,什么沙漠之鹰手枪、巴雷特狙击步、霰弹枪、中国九五式等等,叶飞哪能记住这些名称,只记着如何打响就是了,好在枪械的使用原理均是大同小异,所以知不知道名称也无所谓。上官云取过那支沙漠之鹰手机,装上了弹,也不见如何瞄准,随手射向弹靶,却全都是打在靶心。韩庆拿出那把巴雷特狙击步,让上官云装了一发子弹,瞄准后扣动扳机,轰的一声,震耳欲聋,把他和叶飞都吓了一跳,韩庆扣了扣耳朵,骂了声:“妈的,耳朵都快聋了,这么大的声音,什么破枪。”叶飞这才发现上官云和马忠兵早躲在一起捂着耳朵正在哈哈大笑。上官云边笑边说:“谁让你随便动枪的。”叶飞想,看样子马忠兵也是懂枪的,果然上官云问:老马也展示一下? 马忠兵说:“早就摸够了,再也不想碰了,小叶去打几枪。” 叶飞不敢贸然使用其他枪械,他接过上官云手里的手枪,上官云给了他七发子弹,他按着上官云刚才教的法一颗颗装进弹夹,然后举枪、瞄准、射击,每打一枪,上官云总要提醒几句,待到七发子弹打完,最好的成绩是打到了5环,他自己十分不满意,上官云却说首次打出这个成绩也是不错了。 后面,上官云又教了他一些擒拿格斗之术,上官云不过是让他熟悉了解一下相关要点,虽是如此,片刻就把叶飞打的七荤八素,这些招式当然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熟练的,上官云让叶飞回西凉后,每周抽出时间找边防支队的参谋长刘小刷学习讨教。叶飞本是政法口的秘书,部队的领导干部他全都认识,这个刘参谋长自然也不例外,只记得他瘦瘦高高,鼻梁上架副眼镜,倒像个文官,没想到竟然是个武术高手。他猛然想起李军书记也常常去边防支队,恐怕也是向刘小刷讨教去了。 上官云教完他后,马忠兵则教了他一些逃生技术,他拿过一条绳索交给叶飞,让叶飞想尽一下办把将他捆绑住,叶飞生怕他解不开,胡乱在他身上缠绕几圈,然后打个结扣,就是这样如果一个普通人被捆住也休想挣脱。也不见马忠兵如何用力,双肩微微耸动,立时就开脱了。这一次叶飞可不敢再轻视了,索性将他五花大绑,双手双脚都结结实实地绑住,仍被马忠兵轻轻松松地解开了。一连几次,全是如此,叶飞大为叹服,马忠兵的这手绝活实在是太厉害了。马忠兵先是教给他绳索打结、解结的一些方法,他让叶飞伸出双手,然后只见马忠兵随手一抖,这条绳索在他手中仿佛活的似的,极其灵动,绳索摆出两个圆圈,将叶飞的双手套住了,叶飞一缩手,马忠兵回手一拉,然后把绳索扔到一边,叶飞想要挣脱绳索,岂知他越是挣扎,绳索捆收的越紧,待到后来两臂仿佛要被勒断了一般,再也不敢稍动。马忠兵哈哈一笑,俯身拾起绳索,只一抖一扯,叶飞顿觉双臂一轻,绳索解开了。他啧啧称奇,所以学的相当起劲。 接着,韩庆又教了叶飞一些窃听技术,只见他拍了拍叶飞肩膀,替他整了整衣领,说:“你看看自己身上少了什么,多了什么。”叶飞摸摸自己口袋,自己的钱包果然不翼而飞,他惊恐的看着韩庆,不知是他拿走了还是真的丢了?身后站着的马忠兵笑嘻嘻地转到叶飞眼前,双手捧着许多事物,一个钱包、一支钢笔、一盒口香糖、一把零钱,这分明都是他的物什,叶飞简直惊的呆了,不知为何都在马忠兵的手中。叶飞从马忠兵手中拿回这些东西,放回口袋里,然后又拿出那盒口香糖,抽出三片给三位一人发了一片,三位老师倒毫不客气,都接了过来,他自己也取出一片,放在口中嚼了,却没想到牙齿猛然一硌,仿佛咬到了什么,吐出一看,却是一粒黑色的晶体片,叶飞茫然地看着韩庆,韩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幸好你没把这粒窃听器吃到肚子里,再找找,你身上现在总共还有八粒窃听器。”叶飞大吃一惊,双手在身上满身的查找起来,却是一个都没找到,又一想刚才韩庆先拍了拍他的肩膀,摸了摸他的衣领,这些地方应该有,果然衣领处找到一粒,又一想既然口香糠中有,那么钱包里也有,抽出钱包仔细翻找,果然又发现一粒,其余的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韩庆点了点头说:“不错,能找到两粒已经很好了。”叶飞不知这句话是表扬还是讥讽,有些不好意思,韩庆让他抬起脚,叶飞抬起脚来,却发现每只脚底下原来都粘着一片柔软的极薄的黑色胶片,却也是一种窃听器,猛然想起,刚才韩庆拍自己的肩膀的时候,向自己招了招手,自己向前迈了两步,没想到却踩在上面。他取下这个胶片窃听器后,韩庆让他拿出那只钢笔,从笔帽中取出一个软塞,却也是一种窃听器,然后又让叶飞脱去外衣,此时正值隆冬季节,叶飞穿着一件带有夹层的防寒服,韩庆在他防寒服的下摆夹层内又找到三个窃听器,却是纤细的细条状,极不易于发现。叶飞又开始茫然,真不知韩庆是怎么装在他衣服的夹层内的。其实这只是一些魔术手段,韩庆从一坐到车上开始就通过一些手法在他身上放了窃听器。韩庆给他讲了,叶飞才明白这些原理。 从这里出来后,已是傍晚,期间刁刁子强不停的给他打电话,询问方案的一些细节,叶飞总是不厌其烦的给他解释。马忠兵问:“他这样离不开你,为什么不把你带去啊?”韩庆说:“这你就不懂了,那是怕他和上层人接触啊,有了人脉,这个小家伙就不好控制了。”边说边向叶飞挤挤眼。叶飞淡然一笑,他早就明白刁部长的想法,只是自己并不在意,只要能顺利推进西凉改革,怎样都行。 接下来几天,韩庆马忠兵上官云三人总会抽出一些空闲传授叶飞一些技术,叶飞倒也不寂寞。转眼又过了一个星期,刁子强总算跑完了中央各部委,只等着中央有关部委的批示了。于是两人启程回西京。来京时刁部长乘坐头等仓,叶飞坐经济仓,回去时,刁子强让省委组织部为叶飞也订了头等仓,让他做个伴。由于叶飞的任劳任怨,相处了一段日子,刁子强对叶飞颇有好感,问:“小叶,工作几年了?” “两年,部长。” “多大了?” “26岁。” “年轻是个宝啊。”刁部长感慨着,左手轻抚自己花白的头发,继续说着,“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到省委组织部锻炼锻炼。”省委组织部那是多少人梦魅以求的地方,一旦走进这里,前程似锦。刁部长料想得到叶飞一定会因此激动万分了,他右手轻轻地拍着座椅扶手,微闭着眼,准备好享受着小叶的恭维。却听这傻小子问:“部长,这次我在省委组织部的工作任务还没完成么?” 刁子强微睁双眼,意想不到地看了他一眼,傻小子脸上写满疑问,他瞬间明白了叶飞的意思,用手重重地拍了拍抚手,强调道:“不是借用,是调你过来,到省委组织部工作。” “谢谢部长的关心,我一定会认真考虑的。”语气甚恭,却明显是拒绝了。 “哦”,刁子强首次遇到这种回答,他完全没有料到这个小伙子会拒绝,虽然十分客气,但还是拒绝他了,他愿想先给叶飞一个蜜枣,然后再开展后面的谈话。西凉的改革如果能够推行,那将好比深圳的开发,是举国大事,这里机遇良多,谁不想因此分一杯羹?这次他到中央部委跑这个项目,本就要给中组部留下一个印象,西凉改革是由他一手策划推进的,他就是要提前下手,摘果果。刁部长在正厅级岗位上已经停滞了十余年,想要再上一步这无非是一次重大的机遇。眼前的这个小叶虽才华横溢,社会阅历却不深,如能够被他驱使,那再好不过。 可是没想到叶飞竟然拒绝了,这一阵刁部长的心情陡然而降,以致于不想再说话了,索性闭了眼,安静地休息一会。 他不说话,叶飞却问道:“部长,中央这次对改革方案的意见如何?” 刁子强正琢磨着如何进入这个话题,叶飞这样询问,正中下怀,但刁部长颇沉得住气,停了一会方说:“难。” 叶飞心想果然,李书记也是这样说,改革谈何容易,李书记认为在他的任期内,也就是五年内能够启动改革那就是最大的成功了。 刁部长只说了一个“难”字,原想叶飞继续追问,哪知他又闭了嘴,眼看这个话题又要从身边溜走,刁部长及时调整心态,克服高高在上的身份,索性放低了身段,继续说:“小叶啊,这个,这个,中央和省委能够选定在西凉进行改革,那是西凉各族人民的福份,你们可是一定要抓住机遇,乘势而上,绝不能辜负中央和省委的一片心意啊。” 西凉的改革原本是由西凉自发而起,到了刁部长的嘴里却成了自上而下的推动,是上面的光芒普照大地的结果,叶飞自是明白他的心意,说:“我会向西凉市委、市政府转达部长的一番心意的,也谢谢部长对西凉的大力支持,您的辛苦我们这些基层干部都看在眼里。” 刁子强摇了摇手,说:“你这小鬼真会说话,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党的革命工作嘛。” 第96章 一条红内裤 urceurl: 回到西京,辞别刁部长,在江老爷子家又住了一天,第二天准备搭车去西凉,小雪想跟叶飞去,却不敢和江老爷子开口,一直忸怩着跟在江老爷子身后,晃来晃去,江老爷子早知小雪的心思,也非常欣赏叶飞,只是他听说叶飞的事情后,只担心小雪越陷越深,所以故作不知,任小雪在他身边转悠。 倒是叶飞感觉奇怪,终于忍不住问:小雪怎么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是不是没钱花了? 江老爷子先是扑哧一笑,接着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只是要听话,你小军叔叔忙,别一味让他陪着你玩。” 小雪听到江老爷子说“去”高兴地大跳起来,搂紧老爷子的脖子又笑又跳。 只听老爷子又说:“你小飞叔叔也忙。” 小雪忽然又沉静下来,气鼓鼓地站在一边,不再吭声。 叶飞听见江老爷子这样说,也是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说:“爷爷放心,小雪很听话,我会照顾好她的。” 江老爷子却沉着脸道:“以后叫老师,难道我这个糟老头子不配作你的老师?” 叶飞有些不好意思,却规规矩矩地说:“那是我的福份,江老师。” 小雪跺了跺脚,埋怨着:“爷爷。”忽然扑进爷爷的怀里开始笑:“江老师,你也收我做学生,江老师,江师父。” 江老爷子冷着脸,却再也忍不住,扑的一笑:“没规矩的傻丫头。” 两人收拾完物品出了门,江老爷子在身后喊:“雪儿,西凉冷,到了那里穿厚些,过几天就回家来。” “唉,”小雪眼泪一晃掉了下来。 “你和爷爷怎么了?”两人一边走一边搭车,叶飞问。 “还不是因为你。”小雪懊恼地说。 “我怎么了?”叶飞有些莫名其妙。 “不想理你,木头。”小雪厥着小嘴有些生气,突然又拍手笑了起来:“哈,左丽姐姐叫你呆子,我以后就叫你木头,这样才公平。” 她一会抹泪一会大笑,叶飞就叹口气默默想: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太难以琢磨。 冬去春来,日子一天天过去,临近五月,西凉改革有了消息,中央将组织考察团来西域省实地调研,而且很可能到西凉。 谁也没想到,中央的动作这么快。 五一期间,中央考察团没到,省委考察团却先行到了,这个考察团级别可谓相当高,省委书记孔建国带队,省委副书记车建峰,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姜维山、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陪同,然后省委组织部、人事厅、编办、发改委、经贸委、农业厅、水利厅等20多个部门一把手参加,四大省委领导同时下到县市,这等规模恐怕哪个县市都未遇到过。西凉市委市政府自然高度重视,组织讨论了好几次接待方案。 常委扩大会上,副书记贾力群对接待喝不喝酒,喝什么酒发表了意见,他说:现时全国都流行一句话,接待就是生产力,省委这么多主要领导都到了,我认为一定要抓住机遇,引起领导高度重视,我认为上五粮液和茅台,上地产酒恐怕不妥。” 原来自从李军任市委书记后,公布了几条公务接待规定:一是不准送礼,二是不准饮酒,三是特殊情况下接待饮酒必须报市委批准,四是接待用酒只能是西凉地产酒。李军让宣传部牵头,在省、地、市各级报刊上进行刊登公告,大肆宣传,一时间,西凉公务接待规定被传得家喻户晓。 这个规定一执行,立即引起多方面的连锁反应。有上级考察团来西凉,发现果然好此,不但两手空空,而且连顿酒都没赚上,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此后,各级公务视察团、考察团、督查团均绕道而行,无非必要,不入西凉。由于市宾馆主要依靠公务接待生存,这一来,西凉市宾馆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一时间宾馆生意萧条,冷冷清清,宾馆负责人夏广芬跑到市领导那里诉苦过好多次。 近期西凉市还有人反映,现在到上面跑项目,上面领导的脸难看得很,本身立即批下来的项目也给压得遥遥无期。原来李军书记上任后立了一条新规定,只能跑项目,争取项目,但不准送礼。其实大家都知道项目之所以要“跑”,无非是要带着东西去跑,两手空空跑断腿项目也不会落下来。不少人私下里说,李军书记是个好书记,只是理想主义色彩太浓,他的这一套在现实社会中注定处处碰钉子,根本行不通。 贾力群说完,多数参会领导都议论纷纷,很明显支持贾力群的意见。政法委书记吉铭道大声说:“我同意贾书记的提议,而且我知道,苟常委除了五粮液是不喝别的酒的。”在座许多人都知道吉铭道是省政法委书记苟德利的人,吉铭道也毫不避讳,言必称苟常委,他倒也不考虑这句话给苟常委带来的影响。 李书记皱了皱眉头,扫了一眼吉铭道,说:“既然大家都认为要上酒,而且非五粮液、茅台不可,那我也同意上酒。但规定已经公布了,这个不能破,否则市委的规定就成了一纸空文,而且上了茅台和五粮液没有中华烟也不行啊。”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右手拍了拍后脑勺,似乎深入而又认真地考虑了一会,然后才说,“我看这样,在座的县级以上的领导干部每位从家里拿上两瓶五粮液或茅台和一条中华烟,今天下午就送到市委办,怎么样?都支持下革命工作嘛。”说完呵呵一笑。 他一说完,大家都无奈地笑着。其实在坐的领导家里都不缺烟酒。众人均想,贾力群和吉铭道这两个人真是的,乱提什么意见,白白让咱们搭出两瓶酒,大家这样想,贾力群和吉铭道心里更是憋屈。吉铭道心里愤愤地骂道:“娘的,早知道不提这个茬,害得老子又搭了两瓶好酒,几千块钱呢,想到这里脸上的肌肉狠狠地抽了一下。” 贾力群本还想建议,把五粮液、茅台灌在普通酒的瓶子里,然后摆在桌子上,这样既没有违反规定,又让省委领导满意,岂不是两全齐美之事。听李书记这样说,就呵呵笑了两声,不再说话。既然李书记这样做,意思很明显,严格执行公务接待规定,他再多说无益。虽然大家都是常委,可是李书记是地委委员,副地级领导,而他仅是个副县级常委,级别上差着两级呢,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本是白言良阵营的,白言良倒下了,他可不想和李军对着干。 不知从何时起,迎接上级检查,实绩工作已经不是重点,搞好接待倒成了第一要事,接待搞好了,上级的检查就能顺利通过,接待搞不好,工作干得再好也没用。所以上级一来,首先要做好的是接待工作。接待比实绩工作更重要,已成了迎接检查会议的惯用思维模式,会议还没开始大家就围绕着省委领导的吃、喝、住、行议论纷纷,李书记于是就先解决接待用酒的问题,经过他这么一定调,其他人再也不想多话。有人想,这个书记真是独断专行啊,还让不让人说话了,也罢,谁让人家是书记呢?住不住总统套,吃不吃鱿鱼海参,送不送黄金宝石,都不建议了,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自己看着办。于是接待工作其余事宜依旧按照规定由工作人员自行安排。 接待工作安排完后,接着是省委考察行程安排,李书记说:“省委领导来考察调研西凉的改革,让他们看什么,有哪些可看的东西,我们要认真研究,各位领导都讲讲,发表一下意见。”李书记说完,会场十分安静,谁都不想先开口。过了一会,李书记于是开始点将:“吉书记,政法系统是西凉改革的重头戏,你先开个头。” 吉铭道心里一紧,脸上发热,可是会议桌上竟然没有纸,于是伸手从口袋中摸出手帕擦了擦脸,然后又塞回口袋中,刚准备说话,办公桌对面许多人都看着他笑了起来。吉铭道有些莫名其妙,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拿出手帕又擦了擦脸,没想到大家笑的更厉害了,他左手坐着宣传部长高泉,高泉笑咪咪地看着他问:“老吉,昨天去糟蹋哪个小媳妇了?” 吉铭道一脸茫然:“莫名其妙。” 高泉朝他的手呶了呶嘴。吉铭道看了一眼手中,立时满脸通红,原来他从口袋中掏出的根本不是手帕,而是一条女士红内裤。 众人看到他手上的这条红内裤,虽然只是笑,心里全都猜测万分,他昨晚不定到哪风流去了。 “这 这唉,昨天晚上下班陪着老婆逛街,她买了内衣,自己又懒得拿着,却塞到了我的口袋里,这个臭娘们可害得我好苦。”吉铭道吭巴了半天,总算自圆其说了。 “噢,吉书记倒真是个体贴家人的好模范好丈夫啊。”坐在吉铭道对面的纪检书记马鹏远说道。这句话别人听来都觉是替吉铭道解围,吉铭道听了这话,脸上不禁更添几分尴尬。昨晚来了一拨客人,他和马鹏远一起出面接待到很晚,哪有陪老婆的时间,马鹏远自是知道他在撒谎,没有戳破,倒是给他留了面子。 此时,叶飞也坐在会议室内,他心里却很清楚,吉铭道的老毛病又犯了,这条内裤八成是他从哪偷来的。他实在是难以想像,一个位居政法委书记这么重要岗位的人,怎么能是一个窃贼? 这时,新到的市委办秘书杨志义悄无声息地递送给吉铭道一份材料,吉铭道随便翻了几下,低声训斥着:“这是什么,写得什么破东西?下去!” 杨志义羞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他刚才见吉铭道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自已手头上有一些材料,想给领导一个参考,本想讨个欢心,没想到却受了批评,心里老大不舒服,回到座位上,闷头记着笔记。 其实这个会议本是临时召开,谁也没有准备。需要大家集思广议,共同出主意。吉铭道本是官场老油条,虽然说不出什么意见,官场语言却是一套一套的,杨志义递给他材料,好像他什么也不会,搞得很没面子,加之刚才红短裤的尴尬,他正无处宣泄,所以倍加迁怒于小秘书,狠狠地训斥了杨志义几句。 吉铭道说:“这个,近几年,西凉政法系统在李书记的关心、支持下,取得了长足的进步,社会大局稳定,人民安居乐业,这和李书记的关心是分不开的”开始言而无物地长篇大论起来。 他正依依呀呀的说着,李书记打断他:“吉书记,刚才是我没有表述清楚,省委这次来西凉调研,为中央打前站,那么我们做什么?怎么做?我认为要围绕西凉的改革来谈,也就是说西凉为什么要改革,不改行不行,不改存在什么问题,有什么样的解决方案,改革后体现出什么优势。要看清问题,找到解决方案。 吉铭道老脸一红,李书记虽然说是自己没有表述清楚,但谁都能够听出来,李书记对他的发言很不满意。其实这半年来,西凉政法口、社会口、农口、经济口等各系统都制定了改革方案,每个改革方案都过了好几次会,有的方案至今还在调整。吉铭道调来后,已多次参加过西凉改革会议,甚至还亲自主持过两次政法部门改革会议,可是他的心思全然不在工作上,脱离了讲话稿,一时竟想不起改革的内容。吉铭道随手翻了翻杨志义送的材料,正是政法部门改革方案,翻看了几页,心下方才恍然,谈了几点意见。 吉铭道谈完后,李书记又让政法部门的主要领导谈了意见,这样政法系统的问题才算谈完,政法系统谈完后,农口、经济口、社会事业口、行政管理口等一个个都挨着过完,会议用了整整两天。然后,李书记又明确了责任,每个口子都由市委、市政府领导牵头负责,全力配合省委做好调研工作。 第97章 问题的问题 urceurl: 会议结束后,常务副县长刘常海跟着李书记进了办公室,刘常海往单人沙发上一卧,两手平放在沙发两边扶手之上,一脸的舒坦,说:“书记的沙发就是好,一坐上来就身心放松,昏昏欲睡,有机会可要常来坐坐啊。”李书记给他倒了一杯水,把水杯放在单人沙发旁的方形茶几上,挨着他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口中说:“怎么,常务副县长的沙发不好做么?” 他俩私交关系向来很好,所以私底下说话十分随意。刘常海一脸地苦恼,说:“上了你老兄的当了,忙的要死要活。”刘常海能从纪检书记调整到常务副县长的位置,李书记在背后做了大量的工作,这一点他当然明白。 李书记得意地晃了晃头,说:“上了俺老李这贼船可就下不来了,你就认命。”他一说罢,两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随意聊了几句,刘常海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大口水,说:“不浪费书记大人的宝贵时间了,我办公室也有一帮子人等着呢。” 他俩虽然楼上楼下办公,但除了公事,却极少互串办公室。公务人员早就形成这样一种潜意识,哪两位领导之间走的多了,必有搞小圈子的嫌疑。 李书记知道他肯定是有事相商,就不再开玩笑。果然刘常海说道:“李书记,西凉改革能够引起中央和省委这样重视当然是件大好事,只是我有一种担心。”李书记说:“愿闻其详。”刘常海把掌中的手机放在茶几上,说:“省委考察团过几天就到,中央考察团也有可能来,咱们西凉市委市政府工作的出发点是把西凉的问题反映给领导,从而使领导从问题中发现改革的必要性和急迫性,我这么说没错。”李军书记把自己的手机和他的手机叠在一起放置,口中说:“没错,正应如此,有什么问题吗?”刘常海道:“出发点本身没有问题,可是我们的问题却是问题,我担心有人会借题发挥。” 李书记皱了一下眉头:“借题发挥?你是担心有人借这些问题说事?”刘常海连说了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代表不同的意思,好在李书记听懂了,刘常海的意思是担心有人会把这些问题说成是西凉本身的问题,那么麻烦可就大了。 刘常海道:“这个担心在会上又说不得,只好会后给你说一说。”李书记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刘常海在会上把这个担心说了,万一提醒了哪个阴谋者,岂不坏事?他正拿着两个手机叠罗汉,忽然手机振动了几下,原来自己的手机来了一条短信,李书记打开看了看,刘常海察觉到他的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问:“怎么?” 李书记把手机递给他,说:“你的担心来临了。” 刘常海接过手机一看,只见上面写道:“省委有不同声音,请谨慎配合调研。”自是省里有人给他传递了消息。原来省委刚刚召开完关于前往西凉市调研的专题会议,有人对西凉的改革提出了质疑。 刘常海刚看完这条消息,自己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他打开一看,也是一条短信,刘常海看了看,苦笑一声:“我们的事业还未开始,摘桃子的人倒是来了。”说着把手机递给李军看,短信写得更加明白:“有人想让西夏替代西凉搞改革试点。” 西夏县在西凉市东部,共属西凉地区,同样是边境县,是西凉地区第一财政大县,近几年,西夏县委县政府狠抓砂铁矿开发,搞的风声水起,财政收入一度占到全地区三分之一强,稳居地区第一大县,近几年各县市的县委书记、县长每每凑在一起开会,西夏的县委书记和县长总是胸膛鼓的满满,意气风发的很。 现在西凉改革影响越来越大,谁都知道一旦哪个县市的改革获得了省委甚至中央的认可,那么这个县市领导的仕途前景将会不可限量,有人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想要摘西凉的桃子。 两人沉默了一会,刘常海问:“要不要打个电话再了解一下详情,做好应对工作?” 李书记长叹一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们尽力而为干好份内之事,其余的就听天由命。” 刘常海非常了解李书记,他虽然生于京城,手握重权,可是内心却崇尚法治,对搞权谋、拉关系从来都不屑一顾,就算知道哪位省委领导质疑西凉也不愿靠拉拢关系争取支持,这个电话不打也罢。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敲门声,李书记说声:“请进。”却是叶飞推门走了进来。叶飞见刘副县长在,连忙说:“对不起,打扰。”准备退出去。 刘常海笑道:“小叶部长不用回避,进来。”拿起水杯一饮而尽,站起来说:“和你的参谋长商量。”说着出了门。 叶飞虽然已任组织部副部长两月有余,但体制改革办仍然由他负责,隔三差五向李书记汇报工作进度,西凉早有人戏称他为市委参谋长。 叶飞给李书记拿来一本西凉改革专家名册,这是根据李书记的要求新调整的名单。他知道李书记有事,就安静地坐了下来。李书记随手翻了翻名册,低头思考了一会,问:“小叶,对省委的这次调研考察,咱们还要做什么?” 叶飞说:“我觉得不需要再做什么,毕竟,西凉是要通过改革解决顽疾而不是总结经验,不过我有一种担心。” 李书记心里一动,问:“怎么?” 叶飞说:“我怕有人会借问题说事,也许我多虑了。” 李书记哈哈一笑道:“原来你也想到了这一层。” 叶飞这才明白刘常海刚才的来意,苦笑道:“书记,我并没有想到,您开完会前脚一走,会议室内就已经有人议论了。 李书记很是吃惊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刘常海副县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才没在会上说,没想到早有人私下里议论纷纷。其实,这也不难想象,官场上从来都是大唱赞歌,而这两天的会议,把西凉存在的问题大大小小地梳理了一遍,还要全部暴露给上面来的考察组,这种思路在官场显得十分怪异,很不和谐,无怪乎有人多想了。李书记一心为着改革,很少考虑到额外的因素,可是社会本身充斥着复杂的矛盾,哪有那么理想的改革环境。 不过李书记早有心里准备,改革本身就充满风险,既已骑上虎背,就要训服猛虎。他在屋内踱了两圈,问:“听说西夏也在争取改革试点,你有什么法子?” 这回轮到叶飞吃惊地“啊”了一声,他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西凉已经搞了半年多的改革,如果得不到上面的支持,那么将前功尽弃,他有些着急地道:“刚才会场上有人担心西凉问题太多,改革会搞不下去,搞不好还会伤及自身。如果再有人借机扶持西夏,对西凉将更加不利。” 李书记驻足道:“是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可是如果我们不实事求是,掩藏矛盾,影响到中央和省委的调研,那么将来上面给予我们的政策就极有可能产生偏差。” 掩藏不行,不掩藏也不行,这真是一个无解的两难问题。两人皱着眉头商量了片刻还是找不到对策,李书记看了看表,已经下班良久,说:“走,回去吃饭,让王姨给咱俩抄两个小菜。” 唐婉容上次来到西凉,因为有孕在身,李书记就没让她回去,方便随时照顾。西凉的环境和空气质量非常好,唐婉容一来就喜欢上了这里,索性把天京的保姆王姨也接了过来,打算在西凉长期住下来。 叶飞笑道:“我正愁眉苦脸地盘算到哪蹭饭呢?没想到您倒提出了。” 李书记呵呵一笑,踢了叶飞一脚,催着他赶紧走,说:“你小子倒越来越不客气。”两人出了门,吴昊天听到声音连忙从办公室跑出来替李书记锁上门,李书记道声:“小吴辛苦。”和叶飞一起下了楼。 小吴在楼道里唯唯诺诺、恭恭敬敬地说了声:“书记再见,叶部长再见。”一直目送他俩走进电梯口,才回到办公室。 上次干部调整,吴昊天历经磨难,总算当上了市委办副主任,市委办主任齐国庆想重新给李书记挑选一个秘书,吴昊天却坚持由自己继续兼任,他自然想进一步博得李书记的认可,所以每天忙得昏天暗地。可是李书记总是对他客客气气,保持着一种无形的距离。这一点叶飞看到眼里,却也无奈。信任有时是个奇怪的东西,有的人一见如故,有的人朝夕相对,却形同陌路,就像他与李书记从见面第一天起,彼此之间,就建立了深厚的信任感,而吴昊天无论怎么努力,始终收获不到这份信任。 叶飞陪李书记下了楼梯,刚出楼门口,却见何保国正低头从楼下拾级而上。 叶飞招呼一声:“保国。” 何保国闻声看来,却见叶飞和李书记一前一后走下楼梯,连忙说:“李书记好。” 由于前哨乡党委书记刚刚提拔到地区经贸委任副局长,乡党委的工作就由何保国暂时主持代理,他代表乡党委参加了这个会议。 李书记走下两个台阶,向何保国伸出手,何保国紧迈几步,两手急伸,恭敬地和李书记握了手。李书记问:“保国,怎么有事吗?” 何保国道:“没事,前哨乡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领导前往视察。” 李书记希望省委调研组能到前哨乡调研风景区建设,所以及早就做了安排,见何保国这样说,很满意地点了点头,问:“怎么找你老同学有事?” 叶飞用手做出打电话的样子在耳唇之间比划了一下,意思是有事可以打电话啊,忽然想起开会时关机了,连忙从口袋中拿出手机开机,忽然之间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喜道:“李书记,有办法了,前哨乡,前哨乡,改个行程路线就行了,保国来的真及时,太谢谢你了。” 叶飞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完这几句话,搞得何保国一头雾水,茫然问道:“什么行程,什么谢我?” 李书记看了看叶飞,又看了看何保国,瞬间明白,笑道:“不错,不错,是个好办法,谢谢保国。” 见书记大人也是这么说,何保国直接愣在一边,饶是他聪明万分,却也无法猜透李军和叶飞此时心中的想法。 原来,叶飞看到何保国自然想到了前哨乡,而何保国曾经给李书记写过一篇关于前哨乡经济的分析,其中就提到了只有一山之隔的西夏县东风镇的粗放式矿业开发模式,何保国列举了此种矿业开发的弊端,以说明前哨乡为何不走矿业开发之路。西夏县虽然财政收入非常可观,但环境破坏更是让人触目惊心。叶飞的意思是让省委调研组亲自到前哨乡和东风镇实地查看,这样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由于此次省委调研组的在各县市的行程路线是由各县市初步拟定的,本来,西凉设计的调研行程是先远后近,就是先到前哨乡和其他乡镇调研,然后集中到市里召开会议,进行总结,最后省委领导从西凉市返回到省里或前往其他县市。如果省委调研组去西夏,西夏县委定会引导省委去看他们提前打造好的一些示范工程,那样省委就根本看不到西夏的真实情况,会误导省委做出不利于西凉的决策。如果西凉把省委调研的最后一站调整到前哨乡,省委调研组就没有必要返回西凉市,绕行100多公里前往西夏,而是直接翻过一座山梁就可进入西夏县东风镇,那么西夏矿业开发的一切真实现象就将直接展现在调研组的眼底。更重要的是这么做只需调整一下调研组的行程,无需花费西凉更多的精力。 叶飞想到了这一层,李书记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两人相视哈哈一笑,答案早已了然于胸。李书记追问一句:“保国,前哨乡到东风镇的路怎么样?能否通车?” 何保国说:“我们乡地域内是沙石路,这两年为了开发旅游,一直在维护着,路况还不错,东风镇的区域内由于在搞矿业开发,路况比较差,但还一直通着车。” 能通车就行,李书记顿时放下心来,说:“给你增加一项秘密任务,你明天亲自再跑一遍,务必保持这条路的畅通,注意一定要保密。” 何保国说:“是,保证完成任务,那我先回去了。”说着又返身下了楼。 李书记说:“保国,别走夜路,山里太危险,再说,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城里也不宰小叶一顿饭么?他可是富得很!”他由于心里轻松,所以开起了玩笑,叶飞倒也习惯,何保国却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说:“书记和叶部长原来都还没吃饭啊,不如赏个脸,我来做个东,一起坐坐如何?” 李书记笑道:“你和小叶去,家里等急了,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报道了。”说着摆了摆手,也不让二位送,独自走了。 何保国来市里办完事,看天色已晚,就打算第二天再回去,所以就来约叶飞吃饭,没想到遇到李书记,还收到这项神秘的工作任务。何保国对此事虽然充满好奇,却始终不向叶飞追问其原因,足见其沉稳。两人找了一家饭馆,要了几个小菜,边吃边聊,按下不提。 第98章 考察团来了(一) 再过几日,这天傍晚,一辆考司特大巴缓缓开进西凉宾馆,省委考察团终于来了,省委书记孔建国,省委副书记车建峰,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姜维山、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和有关部门的一把手悉数到场。 让叶飞万万没想到的是,从大巴上最后下来的一个人竟然是左丽。 左丽穿着一身淡青色运动装,头戴一顶黑色大沿棒球帽,虽然她低头下车时整个脸都被帽沿遮住了,叶飞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那一刻,叶飞顿觉心脏停止了跳动,只觉霞光迷漫,佳人降临,整个世界瞬间清新、安宁了,其间,无论有多少人嘈杂、往来,一切均听不到,一切均看不见,仿佛世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存在。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她了,不是见不到,其实是一直刻意在躲避她,不知从何时起,他害怕见到她,不知如何处理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可是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刻,左丽忽然到来了,就那么愣了半秒钟,左丽抬起头看到他,然后挥了挥手:“老同学,你好,好久不见。” 也就那么一瞬间,叶飞又回到了现实世界,看见西凉地委书记丁向阳低眉顺眼在前面引路,省委书记孔建国在众人前呼后拥之下熙熙攘攘地进了宾馆,看见省委组织部刁副部长夹在众人之中涌入宾馆。叶飞职业性地左右环顾,看所有领导均有人照顾陪同,这才感觉稍稍回过神来,左丽手中原本提了一台摄像机,还有一个大包放在身旁,他正要去帮忙。负责接待的同志抢着帮她提上行李,进了宾馆。 和左丽意外的见面真是让叶飞又是欢喜又是担心,欢喜的是又见到了朝思暮想的她,担心的是自己在她面前该说什么,他总是那么没有自信,一见到她就现了原形。本身他是打算再也不与左丽见面的,可是一旦见了面,以前不再见她的决心立即崩塌了,他在心里默默地替自己辩解着,不是想见她,而是上天让她来了,想回避都回避不了! 过了半个小时,到了用餐的时段。西凉地委书记丁向阳、行署专员叶克奔,西凉市委书记李军陪省委领导在包间用餐,市长阿勒玛斯、副书记贾力群陪同其他考察组成员在宴会厅吃自助餐。 叶飞留在餐厅内招呼,左丽也在宴会厅吃饭。宴会厅很大,有大小十来张餐桌,可是用餐的领导并不多,在座的领导也只稍坐一会,略吃几口就停了嘴,过了一会就回去了。 左丽安静地坐在自助餐厅一角吃饭,不少人都投以目光,为她的美丽所吸引。 叶飞端了一些饭菜,鼓起勇气走到她跟前,坐了下来:“嗨。” 左丽看了看他,淡淡地一笑:“嗨。”然后低头继续安静地吃饭,心中却骂了一句,“赖皮狗,这么多张桌子,坐哪不行,偏要和我坐一起。”这样想着,心里却是阵阵温暖,她何尝不是一直惦记着他,方才车一停下,她一眼就在等待的人群中看到了他,下车时,她故意最后一个下来,想要避开他,一直磨到最后才下车,甚至用帽子遮住脸,可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来,就那么又呆又傻地看着她,要不是自己及时提醒,还不知这个呆子要闹出什么丑来。左丽一时心里百转千回,他与她的种种往事在脑海中涌现出来。 她不说话,叶飞忽然觉得有些尴尬,又有些不自在,每次她不太答理他时,他总是有些忐忑不安的,就味同嚼蜡般地咽下两口饭菜,看了看她的餐盘,没话找话地问:“怎么吃这么少?再去挑一些菜啊。” 她却说:“没胃口。” “怎么?病了?”他问,一如既往地关心起她来。 “没事。”左丽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忽然道:“要做妈妈了,身体有些反应。”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抚着肚子,脸上呈现出母亲特有的温柔。 叶飞立时感觉被泼了一瓢冷水,霎时间又回到现实之中,一个声音当头棒喝道:“她结婚了,有了孩子,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他有些悲伤地想:“是啊,她离我越来越远了,虽然现在就坐在我跟前,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唉,我早已失去她了。” 他虽然一贯善于伪装,在她面前藏住自己的情感,说话声还是有些吭巴:“那恭喜你。” “谢谢。”左丽淡淡地说。她何尝听不出他内心的意思,可是只有这样他才死心,她也才死心。 两个人又陷入到了沉静,只安心地吃饭。他无意中挑出一枚黑豆,竟自然而然想夹到她碗中,她最爱吃黑豆,两人在大学吃饭时,遇到黑豆,他就挑出来夹到她碗中。有次他问她,黑豆有什么好吃,她说黑豆像呆子,所以喜欢吃,他问为什么,她始终不答,只红了脸吃吃笑,他再刨根问底,她就发了怒,于是他就不敢再问,只留下这迷一样的答案。 “呆子像黑豆?,这不就是说他么?”他举起筷时才又回到现实之中,夹起黑豆塞入自己口中嚼了起来。他想要再找个话题,可是说什么好呢,说什么都好像是对她的纠缠,在左丽面前,叶飞从未主动过,只是被动的听从他的召唤。正在沉默之中,只听左丽轻声地叹了口气,问:“小雪还好吗?” “小雪?”叶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好。” 左丽却叹了口气,低声说:“呆子,”他却立即像中了魔,她还愿意理我,还愿意叫我“呆子。”只听她继续说:“那么好的女孩子,可要把握住机会啊。” “知道了。”他随口答应一声,并没有体会到左丽为什么这样说。 领导用餐的包间忽然开了门,两位服务生一左一右整齐地站在门的两侧,孔书记与各位领导依次走了出来。 由于不上酒,晚餐既安静又迅速。孔书记边走边抬手看了看表,说:“25分钟,这是我下基层用餐最少的时间,”说罢哈哈一笑。大家不知他此话何意,是表扬西凉的简朴,还是怪罪西凉的怠慢?所以谁都不愿接话,就陪着他此起彼伏地笑了起来。包间的出口在晏会大厅,孔建国走了出来,环顾左右,此时大厅内用餐者寥寥无几,显得空空当当,孔书记皱了皱眉头,缓步移到自助餐台前,只见盆钵之中,食物堆积甚满,他拿起一个餐盘,挑了几样菜品逐一品尝起来,众人看了无不惊异莫名。市委书记李军还沉得住气,一脸平静地站在一边默不出声,市长阿勒玛斯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停地冒汗,他一边擦汗一边心想:“完了,完了,怠慢了首长,首长这是故意给我们西凉难看呢,这下可好,真要卷铺盖走人了。” 孔书记咽下几口饭菜,看了看众人,笑着说:“都别站着,品尝品尝西凉的自助餐如何,我觉得是很不错的。”虽然各位领导刚刚用过餐,而且自助餐和他们刚吃过的菜品很多是一样的,大家虽然不想吃,不过省委书记既然发出号召,所以又纷纷拿起餐盘盛起饭菜来。可是谁也不知道孔书记具体是什么意思,所以只吃饭,不出声,一时之间,大厅内处处响起大块朵颐之声。 孔书记尝遍每一样菜品,方才问道:“小李书记,你们宾馆有会议室吗?” 李书记连忙回答道:“有的,可坐105人。” 孔建国点点头,抬手看了看表,说:“现在晚上9:50点,陈秘书,你通知所有人10点半开会。”他身边一位年轻的干部立即回答道:“好的。”这人自然是陈秘书。 孔建国又问李军书记说:“小李书记,你带路,咱们直接去会议室。” 众人一听9点半开会,都是一愣,孔建国这一决定实在出乎意料。 来西凉调研前,与往常一样,孔建国强调,一定要遵守纪律,不接受吃请。 这几年,很多地方很委婉做法是,下面先摆一道工作餐,简单做个铺垫,请上面领导热热身,然后根据领导喜好,再移驾私密处,歌舞大晏,诚心款待,尽心游戏,这样既表达了对纪律的尊重,更表达了对上面的热情,简直是一举两得。 晏会厅内无人就餐,谁都知道这些厅长大人是出去喝野酒了,孔建国此时召集开会,难道是要出他们的丑?可是法不责众,这次随行的都是重权在握的省厅级大佬,孔建国就不怕引发众怒么? 10点半已过,仍有人陆陆续续赶来,一个个面红耳赤的样子,会议室内渐渐酒气迷漫开来,叶飞招呼几个秘书去开了空调。快到11点时,农业厅长万振庭才急匆匆地赶到,找一个偏僻的位置悄悄坐下。 始终一言不发的孔建国这时才开始说话:“万厅长这是怎么了?” 万振庭讪讪地道:“这个经不起基层再三热情地邀请,出去坐了片刻。” 孔建国却脸色一沉,道:“万厅长,出发前,省委强调过要统一行动,不准私自外出,更不准接受晏请,难道你没听到吗?” 第99章 考察团来了(二) urceurl: 万振庭吓了一大跳,平时外出,也都是这么强调的,但谁也没有遵守过啊,甚至孔建国书记本人也屡次犯纪律,怎么这次玩真的了。他原以为省委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大事,所以才召开这个紧急会议,没想到孔建国却拿纪律说事,万振庭抬起头迅速地环顾左右,两旁均是醉眼朦胧,心想法不责众,一颗心才稍微平静下来,道:“书记批评的是,我私自外出违反了纪律,由于基层群众太热情,不和基层见面显得太生硬,所以才私自外出,不过这个客是基层请的,账却是本人出钱结的,也算是本人聊表心意,也正是如此,和基层同志谦让了好一阵,才耽误了开会的时间,请书记原谅,我保证下不为例。” 万振庭说完,场下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和哄笑之声,原本省委书记在场,大家不会随意说话,可是多数人都喝了不少的酒,心里紧绷的那根弦早就松弛下来,他旁边坐着的省发改委主任曹杰卿低笑道:“老万,这种无耻的话你也能说出,真是佩服佩服 ,你万老铁这名字可是哎哟”原是万振庭抬腿在桌子底下狠踢了他一脚,不让他再说下去。但场上之人却都清楚曹杰卿要表达的意思,万振庭爱财如命,他号称万老铁,本是铁公鸡一毛不拔的意思。 曹杰卿虽然这样开他玩笑,心里却也暗自佩服万老铁,心想这人不愧浸淫官场多年,真是反映奇快。要知众人私自外出饮酒吃饭,这一点谁都看的出来,如果否认外出,那是明摆着打省委书记的脸,但说基层请客自己付账却十分巧妙。大家虽然都知道这也是谎言,可是谎言和谎言又有不同,有的谎言像个人的遮羞布,别人说揭开就揭开了,有的谎言像大家的遮羞布,说破了对大家都不利。再说了,省委书记根本不可能亲自去核实万振庭是否结账,所以万振庭踢了曹杰卿一脚,曹杰卿就嘿嘿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 听万振庭这样说,孔建国脸色似乎有些缓和,说:“万厅长,你这么做很好,总算牢记了我们党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没有辜负省委对你的期望啊。”万振庭听他这么说,心下登时一宽,没料到如此轻易就过了孔书记的这一关。只听孔建国继续说:“同志们,我看得出各位对基层怀有很深厚的感情,多数同志以前还都担任过基层领导岗位,这一点我完全理解,不过我有所担心啊,担心某些领导干部不守纪律,增添基层的负担,党的纪律不是摆在纸上,说在嘴上,挂在墙上的,某些同志早就忘了我们党的宗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革命时期那么困难,先辈从不拿群众一针一线,这些优良传统我们是永远不能忘的 ” 孔书记滔滔不绝地讲起话来,从红军时代党的光荣传统讲到当下,从国内讲到国外,从资本主义讲到社会主义,足足讲了一个半小时。华夏的领导干部有一个共通的能耐,官做的越大,讲话的能力就越强,别说省委书记孔建国,在场的任何一个厅级干部拉出来都能轻而易举地讲上几个小时。 大家耳中听着心下却犯起迷惑,孔书记这么晚召集开会,难道仅仅为了上一堂政治课?绝不可能。果然只听孔书记继续说:“讲了这么多,就是要让同志们明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就是多给基层办实事,比如支持西凉改革。”说到这里,孔建国语音忽然提高了八度,说:“同志们,西凉改革是西域省的一件大事,而且还有可能是全国的一件大事,我看得出,你们有些不相信,以为我在夸大其辞,一个小小的西凉,边疆小镇,搞个改革怎么能惊动党中央,怎么可能成为全国的一件大事呢?”说到这里,孔建国停了下来不再说话,此时,会场上静悄悄,大家全都屏住呼吸听他继续往下讲,孔建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端起水杯,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继续说:“同志们,党中央、国务院的眼光可比我们长远的多了,近期中央传出一个声音,要在西域省西凉市建立一个特区,好比深圳,当然这还没有定调,但总是给了我们一种希望,一个巨大的未来。我想中央的这个想法是切合实际的,西凉是古丝绸之路的交通要道,是通往中亚各国的要冲,发展潜力巨大,完全可以做为华夏向中亚开放的桥头堡。所以我要求各位领导一定要齐心协力,为把西凉建成特区努一把力、尽一份责,从政策上、项目上、财力上全力向西凉倾斜,多办一些实事,多提供一些支持,实现‘南有深圳,西有西凉’的战略规划 ” 在场的厅级领导早听说中央对西凉的改革方案很有兴趣,现在竟要建成特区,西凉如果成立特区,那么西凉市的行政级别有可能连提几级,比如深圳原是个没有级别的小渔村,现在是一个副省级城市,西凉成为经济特区,完全可能升格为副省级城市,这对在座的许多人都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地委书记丁向阳和其他省厅局级领导干部一个个心潮澎湃,浮想联翩了,这将是升官发财的巨大良机,谁不想参入其中?谁不想在自己的政治生涯上增添上浓重的一笔? 孔建国讲完后,西凉地委书记丁向阳立即说:“谢谢孔书记对西凉的支持,近年来,我们一直把西凉市改革做为西凉地委最重要的一项工作任务加以推动,我这里代表西凉地委表个态,西凉地委将一如既往地支持西凉市开展改革工作 ” 此时叶飞正坐在会场后排做着记录,丁向阳虽然慷慨激昂地向省委表态,叶飞却知道丁向阳对西凉市改革根本没有兴趣,他陪同李军曾向丁向阳汇报过好几次,但丁向阳却总是不冷不热,反而认为西凉市委不务实,让西凉多向西夏取经学习,搞跨跃式大发展。 丁向阳的确对西凉改革有很大意见,但他清楚李军是从京城下来任职的,好像还有一些过硬的背景关系,当然也不愿把关系搞僵,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李军在西凉折腾。现下突然西凉改革引得省委甚至中央重视,丁向阳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是多么的轻率,不过还好,西凉是他管辖下的一亩三分地,他岂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孔建国话音一落,丁向阳立即开始讲他是如何如何支持西凉的改革。 丁向阳说完,李军就说:“谢谢孔书记、丁书记以及各位领导,我们西凉上下一定会齐心协力,抓好西凉改革,绝不辜负孔书记和省委对我们的期望和厚爱。” 李军话音一落,省委副书记车建峰却幽幽道:“向阳同志,李军同志,你们先不要急于表态,搞改革光有决心可不行啊,要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地干下去,改革才有希望。我听说你西凉市搞了一套接待规定,号称是坚决制止大吃大喝,可是我怎么看到的却是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呢,表面上工作餐,背后却另搞奢侈宴会,幸好省里这些厅领导还都把持得住,自己掏腰包了事,否则传出去影响多不好。老实说,我很反感阳一套阴一套,你们这么做,省委还怎么能信任你们呢,省委又怎么能把西凉改革这项重大的任务交给你们呢? 听车建峰这样说,丁向阳吓得一颗心突突乱跳,汗水从油腻的脸上直冒出来,他不停地擦去汗水,心里想:哎哟,我怎么就这么胡里胡涂的就表态了,这可莫名其妙的和李军绑在一起了,李军啊李军你小子可害苦我了。 今年九月,省委换届,4月中旬,中央对西域省委进行了调整,原交通部部长车建峰调到西域省委任正部级副书记,谁都知道他是下一任的省委书记。车建峰工作经历相当丰富,从县委书记、市委书记一路坐到交通部部长,而且据说后台十分硬,在中央首长那里很混得开,所以他来的特别高调,虽然目前是副职,已处处显示出一把手的威望来。 车建峰来了,孔建国的去向却迟迟未定,虽然传言四起,有的说他要进政治局,有的说他会平调到某部委任一把手,还有人说他在西域没有什么政绩,中央会把他调整到人大或政协任个闲职,可是谁都清楚,传言越多越是对孔建国不利,因为至少说明中央对他的去向还没定调。 在场多数领导包括丁向阳从车建峰一调来,就听说这位未来的西域省一把手与孔建国这位即将卸任的一把手不和。至于两人为什么不和官场中有好几个版本,其中有一个版本是这样的:说是高层分为几个阵营,车建峰属于某个阵营,据说上次西域省委换届最有希望担任书记的本是车建峰,但几大阵营的较力让车建峰无缘这一宝座,反而让不属于任何阵营的孔建国获利。孔建国一直秉承走中间路线,和各阵营的关系都不错,又都保持一定距离,孔建国本与车建峰的关系本身还不错,但当西域省委书记落入孔建国的囊中之后,车建峰与他的关系决裂了,认为孔建国在背后捅了他的刀子。据说车建峰到西域任职与孔建国说的第一句话是:“老孔,想不到,我还是回来了。” 现任书记和未来书记不和,其他人就相当难做,得罪了现任,那就要面临当场下台,得罪下任,就面临即将下台,所以最好的办法是谁也不得罪,你好他好我也好,尽量避免过早地选边站队。丁向阳之所以后悔连连,就在于刚才的表态,有站向孔建国书记这边的嫌疑。 对于自己未来的去向,孔建国表面上无所谓,心里却异常焦虑。因为他走的是中间路线,与高层关系都不错,但又没有特别近的关系。恰在此时,西凉改革推了出来,随后京城有消息传出,中央有意在西部边疆设立特区,孔建国敏锐地捕捉到这一政治机遇,如果西凉在他的治下成为特区,一定会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涂抹上重重的一笔,如此,他再上一个台阶的机率将大大增加。另外他知道李军的背后是谁,如果争取到他们的支持,更将使他受益无穷,孔建国衡量再三,决定全力支持李军。 几日前孔建国召开常委会,对西凉改革进行专题讨论,想让常委们统一思想,为西凉改革铺平道路,谁想刚上升的车建峰明确表示西凉经济落后,临县西夏的领导锐意进取,经济发展迅速,更合适搞改革。 孔建国立即意识到车建峰也得到了中央要在西域建特区的消息,车建峰提出这个建议,倒不是对西凉有什么意见,而是如果能在西夏建特区,那么车建峰就将成为特区建设的第一人,就能够掌握今后的主动权。孔建国明白,他这是要提前摘桃子。 这是孔建国不愿意看到的,但车建峰并没有明确反对西凉搞改革,只说西夏更适合搞改革,所以孔建国虽然想反对,却没有充分的理由,最后常委会决定,对西凉和西夏的改革环境共同考察。 孔建国召集今晚开会的本意是给西凉考察定一个调,给与会者造成一个意识,西凉是省委指定建设特区的地方。车建峰既然在省委常委会上提出异议,这次当然不会沉默,所以借着西凉接待再次说事,他这样说话,等于明确告诉在场之人,省委对西凉建设特区还是有不同意见的,至少他车建峰并不认同。 车建峰说完话,孔建国不经意地扬了扬眉,说:“小李书记,车书记提醒的对,改革无小事,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西凉市从去年就启动改革,可是改革本身是一项系统工程,千头万绪难免挂一漏万,要切记车书记的提醒,细心细心再细心,一步一个脚印,扎扎实实搞好改革,确保万无一失啊。” 孔建国不说“批评”而说“提醒”,言语中更像是在表达省委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他话音一落,车建峰接着道:“建国书记是咱们省的大班长,大局意识强,对你们的一片爱护之心溢于言表,不舍得批评你们,我这个副书记就唱个白脸,小李书记,你来给我解释清楚这个接待问题,为什么你们要搞这阳一套阴一套的作法?”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同志全都听明白了,孔建国书记要给西凉站台,而车建峰不知为何,偏要来拆这个台? 车建峰话说到这个份上,等于再不给李军任何退路,孔建国虽然心里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看向李军,李军还算镇静,他旁边的阿勒玛斯市长坐在座位上,弯着身子,低垂着的头不停地擦着汗水,显然是吓坏了。 李军道:“车书记,您提的问题相当严重,西凉已出了一套接待规定,接待规定中明确指出,如果干部违反规定,情形恶劣的将就地免职,会后我们立即开展调查,调查结果将第一时间向您和孔书记汇报。另外,如果是我本人工作不到位造成的,我会接受省委、地委的处理。” 第100章 考察团来了(三) urceurl: 李军说完,孔建国心里一惊,李军这句话等于把自己置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现场有20多个厅级干部都外出饮酒了,也就是说西凉至少有20多个部门参与其中,如果认真追究下去,作为西凉市主官的李军将难逃其咎。现在他竟要主动承担责任,虽然勇气可嘉,但毕竟是不懂得官场险恶啊。唉,这小子怎么能主动承担责任呢?什么都没有搞清楚啊,再说了就算是自己的责任,找个下面执行不力的理由推脱出去不就完事了么? 车建峰呵呵一声冷笑:“调查?小李同志,难道这些问题还不清楚?你们还要怎样去调查?难道非要孔书记和我在这里等上十天半个月,等你们调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走么?向阳同志,你是西凉地委书记,你说说看。”越说到最后,车建峰的脸色越是严峻起来。 丁向阳正在担心刚才的发言是否得罪了车书记,听他点自己的名,赶紧表态说:“车书记批评的是,这个,西凉市反映出的问题是非常严重的,我这里向孔书记、车书记做个保证,西凉地委一定会把这个问题作为西凉地区的督办重点,坚决督促西凉市委整改到位,如果发现违纪人员,坚决一查到底,绝不辜负省委和人民群众的期望。” 车建峰是在借题发挥,他要先把西凉搞臭,再把西夏树立起来,这一点作为省委书记孔建国自然明白,可是车建峰是站在党纪法规的高度上发问,显得无懈可击,孔建国偏偏又无法替西凉解围,这时丁向阳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话,让孔建国心中有些焦躁起来,却又无可奈何。 丁向阳说完话,李军回答道:“车书记,会议一结束我们就着手调查,明天一早就答复,也请丁书记派人全程督办,您看这样行吗?” 车建峰大手一挥,道:“没有必要让你们熬夜劳累,万振庭同志,你来说说看,到底是谁请你吃的饭?” 见车书记忽然向他问话,万振庭猛然一哆嗦,嗫嚅着说:“这个,这个,就是基层的同志,都是一片热情… ”。 见万振庭说话有些掖掖藏藏,在后排就座的叶飞心里一动,他一直在疑惑,在李军书记的治下,西凉不太可能一下有这么多领导干部一起违反纪律,而且他特别了解西凉市农业局党组书记单晓峰、局长穆沙这两个人,他们都是李书记特别器重的干部,叶飞相信他们绝不会违背纪律,从万振庭醉醺醺地来开会之时,他就一直在猜想,是谁请万振庭吃饭,难道是农业局的副职?这也不太可能。 万振庭顾左右而言他地说了几句话,车建峰有些不耐烦,索性打断他的话,说:“万庭长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西凉的谁请你吃的饭,如果你说不清,有关部门的同志可以请你去喝茶,好好说。” 请喝茶是纪委找人谈话的专用语,万振庭听车建峰这么说,顿时大汗淋漓,如果纪委出面,那哪还有他的好果子吃?于是立即缴械投降,回答得的无比干脆:“是高怀义同志。” 听到这句话,在场的西凉市的领导干部心里顿时轻松下来,市长阿勒玛斯的腰身瞬间挺得笔直,脸上也是神采奕奕,精神焕发,仿佛刚才一直在养精蓄锐似的。 叶飞明白万振庭所说的高怀义是西凉地区农业局局长,是西凉地委的管辖的干部,他转眼看向地委书记丁向阳,只见丁向阳一脸惊恐地看着万振庭。 孔建国也从西凉在座各位领导的脸上猜到了什么,问:“小李书记,这个高怀义同志担任你们市什么职务?” 李军道:“高怀义同志不是我们西凉市的干部。”叶飞明白,如果李军明确说出高怀义的职务,那势必会得罪丁向阳,因此只好这样说。孔建国却也听明白了,就问万振庭:“万厅长,话要说得明白,不要老是留上半句,到底是谁在请你吃饭啊?” 万厅长咬了咬牙,心想,丁向阳同志,虽然咱是兄弟,我可顾不得那么多了,谁让你的干部请我吃饭呢,说:“是西凉地区农业局的高怀义书记请我吃饭。” 会场上瞬即安静下来,车建峰脸色铁青,直向万厅长盯过去。万厅长战战兢兢地低头坐在那里,心知这下可闯了大祸,却又无可奈何地想:“车书记,不是我不帮您,是您逼着我说的啊。” 孔建国抬头看向四周,问:“外出的各位,哪一位参加了西凉市干部的宴请,如果有请站起来。” 他说完就不再出声,会场上一片安静,却始终无一人站起来。 此刻丁向阳的脸显得异常的苍白,他自然明白宴请的组织者既然不是西凉市的人,那当然是西凉地区的人。如果真追究下去,他这个西凉地委书记一定脱不了干系,而且他刚刚表完态,亲口说这个问题十分严重,西凉地委一定会严查到底,现在帽子扣到自己头上了怎么办? 所幸孔建国并未追问下去,车建峰更像是忘了一般也不提,孔建国说:“车书记对西凉严格要求是完全正确的,这也是省委的一贯意见,希望小李书记和西凉不要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你们西凉市顶住了压力,守住了底线,向省委提交了一份满意答卷,希望你们一如既往,再接再厉,再创佳绩,永不辜负省委和人民的期望。”车建峰说:“都说你们西凉市搞出了个史上最严的接待规定,有人说,西凉市一定是在搞花架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通过今晚的考察,谣言不攻自破,我非常高兴,孔书记你看我们省委能不能也立一条规矩,今后省委各厅局到西凉调研、督查,无论什么事,绝对不能破坏西凉的接待规定,如有违反,一经查实,就地免职。”孔书记说:“车书记的意见我完全赞同,让我们一起为西凉市加压鼓劲。”说完带头啪啪鼓起掌来,副书记车建峰、组织部长姜维山、政法委书记苟德利和其他在场领导全都纷纷鼓起掌来。 这真是一个奇特的现象,刚才孔建国和车建峰还在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会场氛围一时紧张的有些让人透不过气,这一会又呈现出一团和气、生动活泼的氛围。 西凉地委书记丁向阳双手尤其拍的卖力,鼓的欢实,满脸洋溢着正能量的微笑,他心里十分清楚,这个掌声既是对西凉市的肯定,更具有消灾祛祸的功效,他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其实与会者很多人心里已然明白,省委书记孔建国要扶持西凉市,副书记车建峰即使有意打压西凉市却又不愿扩大打击面,所以丁向阳才会平安着陆,他们相信,车建峰既然要和西凉做对,绝不会善罢甘休,想想也是,在一个小小的宴会招待上,他都能如此大做文章,以后西凉的日子绝不会好过。 孔书记停止鼓掌,双手稍抬,又向下压了压。场上鼓掌之声渐渐平息下来,孔书记看了看表,显示已经不早了,又看向车建峰、姜维山、苟德利,问:“车书记、姜部长、苟常委还有没有其他要讲的?”见三位都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要讲,孔书记望了望场下:“其他人还有没有问题?如果没有,那么散会。”说着双手扶着桌面,准备起身。 西凉市委办的两个秘书一左一右门在门侧两旁,此时拉开门等在一边,叶飞也收拾好笔记本,正要站起身来,就听李军书记高声说:“孔书记、车书记、姜部长、苟常委,各位领导耽误一会时间,西凉还有一些事情要汇报。”他话音一落,大家纷纷扭头看向李军。 孔建国和其他省委书记听他这样说,就又都坐了下来,孔书记说:“大家都坐好,小李书记你说。” 李军从身边提出一个大黑包放在桌上,然后从里面掏出一摞厚厚的材料,铺开,然后清了清嗓音,做势要汇报。 场下左右之人,看见他这个架势,均生出些许不满,特别是刚才饮酒过多的人,此时早已人困马乏,哪有心思听他汇报,均在心中愤愤骂着:不就是受到省委书记表扬了么?得意忘形了,汇报工作也不挑挑时候,这厚厚的一堆材料,读完恐怕也要天亮了,你还让我们睡不睡觉?书记还睡不睡觉? 众人的心声似乎孔书记已然听到,果然李军还未张口汇报,孔书记就说:“小李书记,汇报工作么就不必了,后天我们会安排专门时间听的。” 众人均感恩戴德地松了口气,只见李军合上手中的材料,说:“也好,那我能不能反映一个问题?”有人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心想,堂堂一个市委书记,怎么是小孩心性,这不是和孔书记讨价还价吗?心态稍差的人忍不住暗骂道:“什么素质?这不是要挟孔书记么,真是得寸进尺。”更有人心里一阵紧张:“他要反映什么问题?听说这个李军是个愣头青,仗着在京城有些人脉,天不怕地不怕,难道要反映我在项目上吃拿卡要的问题?” 众人正在胡乱猜测,只听孔书记呵呵一笑,说:“你讲。”就听李书记说道:“正如刚才各位领导所说,西凉改革涉及到方方面面,是一项系统工程,我们统计了一下,这次西凉的改革大项涉及23项,几乎牵扯到西凉的所有部门,绝大多数改革工作都需得到上级部门审批,而目前我们的审批程序又十分繁琐,每一项批下来最快也要耗时1个多月,我是想请求省委能不能考虑一下,针对西凉,简化程序,能批尽批。 他话一说完,孔建国心中一动,暗想这个李军真是绝顶聪明,真会趁热打铁,不,应该是趁火打劫,他知道我一定会支持他,但车建峰却未必,他这是在利用车建峰刚才有些理亏的心态,此时提出这个建议,车建峰一定不会否决的。不过他提的很对,我再过几个月就要调整,如果不加速推进西凉改革,那么即使无人做埂,西凉特区也极有可能与我无缘啊。想到这里,孔建国立即说:“小李书记提的很好,那我们就现场办公解决这个问题,车书记、姜部长、苟常委,你们看能不能由姜部长挂帅,成立一个西凉改革工作督办指挥部,专门督办西凉改革中出现的问题,今后西凉市需要省厅审批的事项,只要不违反原则,一律最快速度办结,原则上不超过3天办结,绝不能推诿,也算是省委对西凉市的支持,行不行?” 车建峰脸色有些阴沉,却果然没有反对,说:“我没有意见。” 姜维山说:“我本人没意见,不过回去后,我们有必要召开省委常委会,和其他常委碰一下。”姜维山是省委组织部长,特别注重工作的程序性,孔建国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又看向苟得利,苟得利看了看车建峰,说:“我没意见。” 孔建国看向李军,问:“小李书记,你还有什么问题?” 李军道:“不敢再有其他问题,谢谢各位首长各位领导,打扰休息了。” 众人心想,他倒会讨好,这一个问题,就断了所有省厅部门在西凉打秋风的财路。这些年来,项目的审批权越来越集中到省厅局以上的部门,美其名“把关”,实际上是借审批大发其财,这当然是题外话。 孔建国最后又对丁向阳说:“向阳书记,你们西凉地委也要加一把劲,好好支持西凉市工作啊。 丁向阳连忙点头:“是的,是的,请孔书记放心,我们一定会的。” 第101章 沉重的爱情(一) urceurl: 会议结束后,回到宿舍,叶飞还一直在回味。孔建国和车建峰两位省领导,很明显一个支持西凉,一个反对西凉,西凉改革从一开始就遇到这么大的分歧,李书记能料得到么?车建峰调到西域省不到半年,西凉和他并没有利益瓜葛,李书记应该也与他没有什么恩怨,为什么反对?这里面一定有深层次的原因。孔建国为什么支持西凉,以前他也并没有对西凉表现出特别的关心,难道是西凉改革打动了他?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还有省委组织部长姜部长和省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这两个大佬在整个会议上始终保持沉默,看不出他们对西凉改革的任何态度 正在想着这些事情,左丽发来一条短信:“官场如战场,一切小心为妙。” 原来,她也深有体会,叶飞长长叹了口气,她就要做母亲了啊,此时还在想着他,为他担着心。他多想见见她,听她说说话,可是他也知道,这个面最好不见。 想着左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头脑又是昏沉又是疼痛,竟然失眠了,叶飞索性重新穿好衣服,推开门,走下楼。 五月西凉的夜,依然带着透骨的清冷,叶飞打了个寒战,头脑反而舒适了。路上没有一个行人,远处偶然有一束车灯扫过来,又扫回去,夜已深了,偏远小县呈现出特有的宁静。 天上浩月当空,几点繁星闪烁,淡淡清风拂过,卷起席席往事,街道上昏暗的灯光,映照着叶飞忧伤的脸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影一会儿被缓缓拉长,一会儿又被慢慢挤成一团,心绪早就飞向遥远的从前。那时上完晚自习,他送她回家,左丽总爱在路灯下与他比谁的影子长,走在路灯下,她的影与他的影长长短短,分分合合,两个人打打闹闹,一路到家。 此时,叶飞一个人看着自己的影子,口中喃喃地数着:“一步、两步、三步变长、变长,变长一步、两步、三步缩短、缩短、缩短 ” 人生倘若如此简单多好,爱情倘若如此简单多好。 耳边忽然响起水流声,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格里河边。月在河面上撒下一片破碎而又清冷的银光,清冷的河风吹过,让人更是感到阵阵凄凉,思绪像雾一样蔓延开来,到处都是他陪伴左丽的身影,到处都是左丽的欢声笑语。 物是人非事事休,未语泪先流。一时间叶飞愁肠百结,他现在的心境是多么契合范仲俺的那首《御街行·秋日怀旧》: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未到,先成泪。残灯明灭枕头欹,谙尽孤眠滋味。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不知不觉,叶飞走到几棵古树下,那有一块供人休息的青石平台,他伸手摸了摸,这么冷的天,石面竟然有些温热,仿佛刚刚有人坐过,他环顾四周,除了几株老树,再也没有一个人陪伴他,分担他的孤独,也许自己有些魔征了。那时他和左丽常来,她说,好凉,你给我悟悟,他就弓着身子,两只手放在石头上,用体温把石头焐热,然后才让她坐,或者他正在焐着,她就调皮地一坐,轻轻地坐在他的腰上,她的体温传到他的身上,吓得他一动也不敢动,任她赖在他的身上。 可是现在她再也不需要他的关怀,再也不需要他的呵护,他的心里生出无限的酸楚,像被掏空了心的空心人,他把脸贴伏在石面上,再也控制不住心情,凄凉地自言自语道:“不需要了,不需要了,你再也不需要我了。” “你这呆子,早晚要逼死我。”一声凄苦的话语响在耳边,然后,一只冰冷的手抚向他的脸庞。 多么熟悉的声音,左丽,是左丽,他泪眼滂沱,坐起身来,张开双臂一回身,就抱着了一个颤抖的腰身,她用另一只冰冷的手插进他的头发,让他的头紧贴在她的胸前,他梦呓般喋喋不休地说着:“虽然这是梦,可是求你千万别醒过来,求你千万别醒过来。多少次,我都梦见这个情景,可是一醒来全世界都是我一个人的寂寞,我不要再醒来,不要再独自承担那份痛苦” 就听到她凄苦地声音:“傻子,梦再好终究也要醒的,一切都过去了,回不来了。”一滴滴清凉的泪水滑落到他的额上、脸上,滑入他的唇齿之间,苦咸苦咸的。 叶飞猛然清醒,这不是梦,她真得就在这里,他真得怀抱着百般思念的左丽,可是正如她说,一切都过去了,回不来了。 双手渐渐松劲,松开她,她也慢慢地松开他,绝望和痛苦拌随着清醒在两人心底里同时弥漫,他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抬起头,终于在泪眼朦胧中看清,朝思暮想的她就在他面前,一袭长衫随河风微微摆动,长发披肩,面色苍白,天见尤怜。 “你怎么来了?”他问。 “你怎么来了?”她怀抱双臂反问。 叶飞不再说话,脱下身上的外衣,披在左丽身上,又是关切又是责备地说:“怀了孩子怎么还敢乱跑,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她顺从地让他为自己披上衣衫,仿佛又回到有他呵护的从前。 “呆子,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她哽咽着又问,然后牵着他的两只手,与他相对而坐。 他的心中瞬间释然,是啊,无需多言,无需解释,她和他一样,来这里寻找他们的过去,这里已然与他和她的青春岁月牢牢地生长在一起,任谁也抹不去,夺不走。 两个人四只手彼此相握,有千言万语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泪眼互望,无语凝噎。 他想:对不起,你现在有了家庭,有了丈夫,有了孩儿,我不该再这么想念你,纠缠你,亵渎你。 她想: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在努力,忘记你也要你忘记我,所以一直不打电话,不联系,躲避你,可是我的心没有一日不想你,没有一日不因为失去你而绝望。 他想:别人都说我是一个工作狂人,其实我是怕闲下来想起你,所以总找许多事做,让自己忙的没有时间去想你,唉,我不是热爱工作,而是要忘记去想你,可是又有哪一时哪一刻真正忘记过。 她想:对不起,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是今生今世,我注定要辜负你,注定要伤害你,伤害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他想:你一定要好好的,幸福地生活。 她想:我知道你为什么说小雪是你的女朋友,是你不希望我分心、愧疚,你总是处处为我着想,衷心希望你和小雪在一起,她是那么美丽善良,她会让你幸福的。 他想:“你可知道,我的心永远不会变,没有你我又怎么幸福的起来?不过只要你幸福,即使不能和你在一起,即使我终老一生孤独,我也愿意。 浩月当空,圆月之夜本是团圆之日,他们虽然相逢,执手相望,却注定形同陌路,永不会团圆。 她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一滴滴泪水滑落在他的手背上,灼伤着他的心肺。 “别哭了,哭坏了身体,对孩子也不好。”他心如刀割,抽出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珠,又怎能抹去滚滚而来的伤痛? 常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左丽伏倒在叶飞的腿上,放声大哭起来,他拉着她的手臂,想要扶起她,左丽突然直起身子,双手使劲地捶打着他,他张开双臂,紧紧地把她裹在怀里,她挣扎着,狠命地捶打着他:“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注定一辈子无缘?为什么上天要如此地折磨我?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叶飞的情绪也陷入到了崩溃的边缘。他紧紧地搂着她:“对不起,左丽,对不起,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无论你嫁给了谁,我都会永远爱着你,祝福你,我的心永远都会和你在一起。” “不,不,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我不要你对我这么好,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什么也做不了。” “我什么也不需要,只要你幸福” “可是,没有你我怎么能幸福,怎么能幸福啊” 两个人全都明白,上天给了他们一个没有答案的死结,在人生的道路上,他们注定不能结伴而行,只能摇手相望,越走越远。 为什么?问苍天,苍天也无语。 因为他们的爱情背负了太多沉重的负担,每一样负担又不能轻易卸下。 以前,为了她的父亲,她选择了离开他。 现在,她有了家庭,更有了孩子,他更不可能与她在一起了。 自小以来的忍耐,让两个人的心智都异常理智,理智的近乎冷酷。 彼此明白缘份已尽,有些问题是躲不过去的,回避不了的,在一起只能带给彼此更大的伤害。两个人彼此在心里祝福着: 感谢你,给了我最美好的时光,最美好的回忆,有了你,我才看见我的世界原来是那么的灿烂。 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是那么那么狠狠的疼我,爱我,无论你离我多远,都能感受到相互的牵挂! 两个人相拥而泣,享受着这短暂而又虚幻的慰藉。 深夜,送左丽回到宾馆后,叶飞心烦意乱地返回到宿舍,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黑暗的空气中突然响起刺耳的手机铃声,这么晚了,是谁?他有些不情愿地拿起手机,是中纪委的韩庆处长。 打开手机,里面传出一声慵懒的声音:“怎么,泡妞呢?” 是韩庆,他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庸懒,还带有一丝嘲弄的意味。“泡不泡妞,关你屁事,还让不让人睡觉?”叶飞的心情无比的糟糕,竟也不管他是什么处长。 “呵,泡的还是有夫之妇,行啊。”韩庆似乎不以为意,继续嘲笑着。 叶飞猛然一惊,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他们24小时保护李军书记,因为他叶飞和李书记有着特殊的关系,这些人也一直在保护着他,他的一言一行早就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仔细回忆了一遍,刚才好像除了左丽附近再也没有人,不过那会也没有心思去观察周边,退一步说,这些人如果不想让你发现,即使你观察了,恐怕也是一无所获。 这些人都是活着的幽灵。 “不是,你们误会了。”叶飞的口气软了下来,他需要解释一下。 “我们误会不误会无所谓,有人却要误会了。”依然一副懒洋洋的口气,却听得叶飞心中生出一丝不祥:“什么意思?” “胡万民,那个女人的丈夫。” “什么意思?”更加的疑惑。 “胡万民派人在跟踪那个女人,把你们干的好事全程录音了,天一亮,恐怕胡少就知道了。” “我 我们没干什么事。”叶飞辩解着。 “这些屁话别跟我说,跟胡少解释去。” “唉,清者自清,我无所谓,随他怎么想,但愿但愿胡少他别去误会左丽。”他继续辩解着,更像是自言自语,自说自话。 “呵,看不出,你真是个少有的情种,放心,录音带已被我们的人处理了。” “啊?”叶飞这一点倒没想到,左丽安全了,他以后再不能单独去见她,那样真是百口莫辩啊,再说了,他们现在的关系,他自己也说不清,其他人岂能不误会? “小子,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也要劝你一句,过去了就得放手,一定要走出去,别因为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辈子都搭进去。”韩庆的证据忽然有些郑重,叶飞感受到了他浓浓的关心,不是把他当成李军的下属,而是以作为朋友身份的嘱咐。 “谢谢,韩处长,我明白你的心意,我会努力的。” 挂了电话,他又面对起黑暗,面对起孤独,无尽的思念并不因为韩庆的一个电话一番话而减少。 爱情充满魔幻,会让希望的人绝望,会让清醒的人疯狂,会让理智的人不可理喻,别人费力地把你从爱的泥潭中拽出,你会毫不犹豫地转身一跃而下,反反复复,永无停止。只要你的心中还在爱着她,不管前面是什么,你都会飞蛾扑火般地义无反顾,这就是爱,毫无理由不加掩饰的爱。 公主为什么会爱上青蛙,王子为什么会爱上灰姑娘,除了爱还有什么理由? 第102章 沉重的爱情(二) urceurl: 叶飞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整理好自己,然后迈步去单位上班。不是热爱工作,纯粹让繁忙挤压大脑,让自己忘记爱的思念。他早已明白治疗爱情的药方只有一剂,就是忘记她,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只是她对他已然是刻骨铭心,他又怎能真正忘记? 看门的警卫睡眼朦朦的打开门,见是他,立即精神百倍地说:“叶部长,又加班,这天还没亮呢?” “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清梦。”叶飞一边表示歉意,一边走向电梯口,警卫跟在他身后走了一会,说:“叶部长,有个事想跟您说一声,不知道您能不能帮个忙?” “你说。”叶飞停下脚步。 市委大楼内的许多大小领导见到外人都是紧绷着脸,让人不得不退闭三舍,以前叶飞以为领导是以这种方式彰显自己的威严,等到他自己做了领导,才发现自已以前理解的不对,华夏是个人情社会,办事是离不开人的。如果你对谁都是温情脉脉,平易近人,那么许多人就会找到你,请你为他办事,你办了还好,如果不办就会得罪了人。 叶飞停下脚步,警卫就看到叶飞一副认真倾听的面孔,当下心里十分感动,却不知叶飞在想自己的态度是不是有些过谦了。 “我儿子上大学了,政府下过文件,说低保户的子女考上大学就给奖励500元,可是民政局就是拖着不给,他们想要我们送礼”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叶飞松了口气,打断他的话问,既然不存在违规办事,这件事就好办多了。 “海拉提别克。” “我问问再说。”叶飞按下电梯口开关,走了进去,警卫仍然在电梯口外千恩万谢着。 自从李军书记任一把手后,已经全面加强了执法监督,可是吃拿卡要的问题依然处处存在,看来改革不可能一蹴而就。 上午十点,某公寓楼内,胡万民正搂着魏桂花呼呼大睡,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他吵醒。 “吵死人了,烦人。”魏桂花转了个身,白花花的身子暴露在被子外,昨夜,胡万民折腾她一宿,此时真是精疲力竭了。 胡万民接通电话,电话中传出兴奋的声音:“胡少,我是西凉的甘新旺,我派朋友连夜送了一份大礼给你,上午十一点左右你就能见到了。” 野牛公司经营格里湖期间,甘新旺靠着堂哥经贸委主任甘新勇的关系,做了野牛公司护渔队的队长,后来野牛公司退出格里湖,甘新旺因此失业,不过他与野牛公司的联系并没有断,也因此认识了胡少。 “怎么,发现什么新情况了。”胡万民心中一惊,立时清醒了,他派甘新旺盯着他的妻子左丽,但却极不希望她有什么事。 “到时您不就知道了,我昨晚录了半夜的音,可惜没有摄像机,要不准保您更满意。”甘新旺故意打了个埋伏。自从胡万民让他盯着左丽的时候,他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胡少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他,足以说明对他的看重。 他猜想胡少一定是对左丽失去性趣了,这些花花大少哪个不是如此?只要自己拿到证据助胡少一臂之力,胡少就能顺理成章的一脚踢开这个女人另觅新欢,像他们这样的官二代,换女人就像换衣服,这些个大少真是享尽人间富贵,唉,啥时我要是能这样就好了,这次我立了如此大功,胡少一定不会亏待我的。 甘新旺正这样想着,就听胡少说:“好,11点让你的朋友把录音带送到玫瑰庄园,我在那里等着他。” 挂了电话,胡万民咬牙切齿地说道:“叶飞,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魏桂花翻回身子,缩在他的怀里,用头顶着他的下巴,一只手轻轻地划着他的胸膛,说:“你们男人都一样,自己天天在外面玩女人,却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出去潇洒一回。” 胡万民回手揽住她的腰肢,让魏桂花紧紧与自己贴在一起:“怎么,吃醋了,咱俩再潇洒一会。” “我早就说过,那个贱女人心里没有你,早不知道给你带了多少次绿帽子。” 胡万民猛地一翻身,把她压倒在下,恶狠狠地折磨起来。 “ 叮铃铃”十一点半,甘新旺的电话终于响了,是胡少的电话打了过来,甘新旺极度兴奋地接通电话:“怎么样,胡少,还满意?” “甘新勇,我操你八代祖宗,你活的不耐烦了” “啊胡少” “你他妈的敢监视老子,信不信我马上派人灭了你。。。” “胡少不是您不是你要我这样”甘新旺彻底胡涂了,一头雾水,结结巴巴的不知所云。 电话筒里继续传出胡万民暴怒的吼声:“甘新勇,你信不信我分分钟灭了你,你个王八蛋。” 甘新旺心中闪出一丝悲凉,跟了胡少这么久,自己的名字胡少竟然还都记不住,甘新勇是他的堂哥啊,也许他注定一辈子要活在堂哥的阴影之下了:“胡少,我是甘新旺,甘新勇是我堂” “我管你甘什么,我要干死你全家,你他妈什么意思?想要威胁老子么?” “不是,不是您让我盯着你夫人么?昨晚我录完音,立即就给您送去了。” “什么?昨天才录的音。”胡万民看着手中的录音带,也有些蒙了。 “是啊,昨夜我一直跟着您夫人,她去了格里河边,我当然是怕她有什么意外。”甘新旺嘴上说着,心里却想,难道是我意会错了,胡少让我盯着左丽,不是去监视她,而是要保护好她?“后来我又见到见到”甘新旺心里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说还是不说了。 “继续说。”胡万民语音冰冷地说道。 甘新旺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没想到后来我又见到西凉市组织部的副部长叶飞也去了,他俩一见面就抱头痛哭了一场,说了一些话,我都发给您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胡万民看着手中的录音带,头脑一阵混乱,难道刚才自己听错了,胡万民把录音带塞进录音机内,按下播放键,录音机里再次响起女人娇媚的声音:“胡少,来,再给姐揉揉肩,轻点,哎哟,你往哪捏呢” 这明明确确是魏春花与自己的对话声,一丝凉气从胡万民背后直窜上来,他有些明白了,一定是有人做了手脚。 “甘新旺,录音带是直接让你朋友送来的么?” “是啊,” “你就没有接触其他人?” “没有,我向上帝发誓,怎么,难道?”甘新旺也猜出了几分。 “立即给你的朋友打电话,问他路上遇见了什么人,录音带被人掉了包。” 几分钟后,甘新旺的电话回了过来,声音中充满了疑惑:“胡少,我朋友说录音带一直放在他身边,今天早晨他去找你前,在路边吃了个早饭,录音带也一直带在身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啊。” “混蛋,你们两个好好想想。”挂了电话,虽然甘新旺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可是胡万民已然确定,一定有人在与他做对,这个人会是谁?他再次按下播放键,录音机继续播放着他与魏桂花的对话: “桂花姐,我就不明白了,不就一个市委副书记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值得咱们低三下四的么,还有这个叶飞,一个小小的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也太他妈的给脸不要脸了,你打了三四个电话,他还磨磨唧唧地不来,就是西凉市委书记也没这么大的架子” “是了,是了,”胡万民猛然想起,这是在西凉市请叶飞吃饭的那次,那天他和魏桂花在包厢内等了许久,叶飞才和一个叫何保国的乡党委书记姗姗到来,难怪那次他来的那么晚,原来是做了手脚。一定是叶飞,只有叶飞才会对他恨之入骨。 “叶飞,原来你一直在监视我,看来我是小看你了,咱们走着瞧,我会让你后悔的。”胡万民紧紧握着双拳,猛然砸在桌上。 电梯缓缓上行,停下,打开,叶飞迈出脚步,有些木然的走过长长的过道,一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在办公室里,一时不知道要干什么,又忽然又觉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心境因为左丽的突然到来而改变。 正在发呆,有人轻轻地敲了几下门。 叶飞猛然一惊,低头看了看手机,5:40,大半夜的,会是谁? “请进”,话音没落,门开了,一楼大厅的警卫一脸谄媚的走了进来。 “怎么,有事?”叶飞皱了皱眉头,刚答应过要帮忙问问他儿子的事,天还没亮人还没起床,这人怎么又来了?难道要他半夜打电话解决问题?看来自己真得有些过于谦和了。 “啊,没事,”警卫大叔说,“谢谢你啊,叶部长,为我儿子的事麻烦你。” “没事,早晨上班后,我问问再说,还有其他事吗?”叶飞打开电脑,做出要工作的样子。 “没事,”警卫大叔诚惶诚恐地说,转身向外走去,打开门有些迟疑地说:“叶部长,李书记也在七楼加班呢。” “什么,李书记也在?”叶飞吃了一惊,这也难怪,市委办在七楼,组织部在四楼,叶飞任组织部副部长后,办公室调到了四楼,就算李书记在,他也不会知道。 警卫看到叶飞吃惊的表情,感觉消息对叶飞十分有用,立即兴奋起来,说:“昨天晚上李书记晚晚的来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走,刚才我去七楼看了,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呢,你以前是李书记的秘书,我要不上来告诉你一声,多不够意思么?” “谢谢啊,老哥”本想提一下警卫的名字,但竟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是忘了,而是压根不知道,因为他从来也没上过心去了解他,所以含糊地说了一声“老哥”。 人真得很奇怪,有些人长年活在你身边,却一辈子都不知道,有些人一生都没见过面,却时刻惦记着。这个警卫已经在这里工作很多年了,大楼里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名字,关心过他,注意过他? 叶飞看着他,他卑微地笑着,一张脸又是善良又是朴实,哪有半点谄媚,“老哥,你等一下。”叶飞从抽屉里拿出两袋茶叶,“这个你拿去喝。” “不用。” “拿上。” “谢谢,谢谢叶部长,都像叶部长这样就好了。”保安的话又多了起来。 送走保安,叶飞立即赶往李书记办公室。 “小叶,怎么这么早?”李书记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 “还问我,您不是熬了一夜没睡么?”叶飞有些心疼地责备了一声,拿起李书记的杯子,为他倒了一杯热水,然后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李书记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说:“省委既然要成立西凉改革工作督办指挥部,咱们就得趁热打铁,我打算今天抽空召集个会,让各部门抓紧动起来,争取立即和指挥部对接上,这是我刚写完的稿子,提了几点要求,你看看,需不需要再补充一下?” “写稿子,这样的事,交给吴主任或者我不就行了?要是您事事亲为,那我们还不都得下岗?”叶飞随口开了句玩笑。 “改革办的工作一直是你抓的,小吴又不熟,他一个晚上可写不出来。”李书记在稿子上改动了几个字,停下来,忽然笑了笑,问:“那个记者就是左丽?” “啊?是的。”叶飞的心情一下忐忑起来,表情有些不太自然了,李书记知道他和左丽之间的事情,虽然他和左丽之间并没有什么,可是叶飞仍然感觉有些难堪。 李书记把稿子推到叶飞跟前,说:“放松,我可没那么八卦,来,你看看我写的稿子,看看还要补充什么,我先到沙发上躺一会,老喽,熬不了夜了。”说着站起身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叶飞拿起稿子,说:“那您休息,我回办公室看,一早报给您。” “好。”李书记走到沙发前直接躺了下去。 叶飞拿着稿子走到门前,伸手在墙上按了一下,房间灯灭了,他准备拉开门走出去,就听李书记在黑暗中说:“小叶,既然站起来了就别在趴下,不要让家人和朋友们为你担惊受怕。” “谢谢,” 李书记躺在沙发上挥了挥手,表示再见。 叶飞关上门,靠在门外,泪水潸然而下。 他已然明白李书记为什么要加班,为什么要亲自写稿子,他一定清楚叶飞心中必然怀着浓浓的心事,所以不想给他安排工作,想给他一些时间去成长,去适应。 其实从知道他和左丽的事情后,李书记就一直在给他时间,给他能够缓过来的时间,今天左丽到来,李书记定然也看到了他魂不守舍的神情,定然看出来他依然没能够站起来。 李书记加班写稿子,一定也在为他担着心。 “是的,我要站起来,不能让我的家人和朋友担心。” 叶飞抹去眼泪,走向电梯口,心中装满了友情和亲情。 第103章 改革是需要勇气的(一) urceurl: 调研进行了一天多,第二天上午12点,省委调研组在前哨乡政府召开讨论会,省委书记孔建国的脸色有些难看。 调研组发现了很多问题,问题多的足以质疑西凉改革能否进行。 讨论会上,省发改委主任曹杰卿第一个发言,他说:“既然这次调研的目的是为西凉的改革把脉,为中央调研组的到来做好前期铺垫,那么我就实事求是的谈一谈有关西凉经济发展的看法。 我认为从优势上看,西凉市资源丰富,尤其是矿产资源非常丰富,比如:铍、长石、云母、镍、铯、锂、铂、钯、铋、钽、锑、铌等12种储量均到全国的前十位,发展前景巨大。从劣势上看,我们的发展理念相对落后,这些优势资源基本上还都埋在地下,没有得到有效开发,以至于使西凉市的经济位列西凉地区之末。所以我认为西凉要加快经济发展,就要高度重视资源开发,昨天咱们省委孔书记已经讲了,省委要成立一个改革督办领导小组,帮助西凉加快改革速度,我认为西凉市委的魄力要再大一点,胆子要再大一点,改革的步伐也要再快一点,你们可以先行搞资源开发嘛,手续嘛可以补办,现在全国不是都在强调先上车再补票,先创新再规范嘛?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讲过手里有粮,心里不慌这样的话嘛,只要我们有钱了,干什么都可以,都敢干,这算我的一点建议,也算我支持西凉的一个态度。” 曹杰卿刚说完,会场后排响起一句中气十足的话:“我对曹主任的说法有不同的意见。”叶飞顺着声音看了过去,却是一个黑脸大汉,座签上写着方旭两个字,叶飞看过调研组名单,知道他是省环保厅厅长,听说方旭是出了名的直肠子,所以得了个“方铁头”的外号。叶飞只听方铁头瓮声瓮气地说:“其他手续我管不了,但是环保这一块,必须手续齐全才能过。” 能够坐到厅级位置的领导,一般说话都不会这么直接,何况是号称华夏第一部门的发改委,曹杰卿说话是很有分量的,方旭却不管不顾,这么不给他面子,好在曹杰卿早就了解方铁头的脾气秉性,再者曹杰卿刚才那番发言,既点出了西凉市存在的问题,又表明了自己坚决贯彻省委领导的意图,方旭提出异议,曹杰卿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坐在曹杰卿身旁的财政厅厅长买一禾挠了挠发光发亮的脑壳,笑呵呵地说:“方厅长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西凉市经济发展落后,财政税收入不敷出,连干部的工资每年都需要上级财政补贴。这几年铜铁的矿产价格上涨幅度非常大,形势一片大好,早开发早受益早自立,早给省财政减轻负担,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开发?我们谁都知道市场信息瞬息万变,而且我们心里都清楚,现在各种手续办理程序繁杂,我估计西凉矿业开发没个一两年办不下来,到那时,这个市场还在不在?这个谁也说不准,所以我以为曹主任提了一个非常务实的建议,先上车再补票,各厅局一律开绿灯。西凉市李军书记,你刚上任,有干劲有闯劲,你们西凉市要抓住这个机会,加快开发,增强财力,早日甩脱贫困县的帽子啊。” 买一禾提到李书记的时候,叶飞见李书记笑了笑,然后继续埋头记着笔记。就听方旭说:“我不同意买厅长说的,发展经济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李军你们不能这么干,环保厅不会给你们开绿灯。” 买一禾脸上的笑容一收,说:“昨天省委才定的调,方厅长难道会不执行省委的决议?” 方旭哈哈一声大笑,说:“买厅长不要急于给我方铁头扣帽子,这和执行省委决议是两码事,如果西凉市的申报事项符合环保要求,那自不用说,环保厅会一路大开绿灯,如果不符合环保标准,那对不起,这个绿灯还真就开不得。” 他的话音一落,省经贸委主任景铄接口说道:方旭同志,话别说得那么难听,谁也没有逼着我们违法违规去办事,社会在发展的过程中,必然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你所谓的环境问题,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去看待问题,用发展的成果去解决问题,而不能坐等机会消失。我们总不能为了原生态就不要发展了?总不能为了环保就退回到原始社会?远的不说,就拿西夏来说,它的发展势头这么好,能够一跃成为西凉地区头号财政大县,不就是西夏敢于突破条条框框,敢闯敢干,大搞资源开发的结果吗?” 方旭突然提高了声音,回答道:“很好,我也正想提一句西夏,西夏现在与我们只有一山之隔,拜托景主任先过去看看再说话,我敢说这是断子绝孙的发展道路,是王八蛋的发展道路。” 他这样说,景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满脸怒容,正要说话,却听孔建国说:“方旭同志,现在是在调研讨论,有话好好说,没有必要发这么大的脾气么?”景铄于是气呼呼的不再说话,就听孔书记继续说:“为西凉改革开绿灯这是省委决议过的,不能变,各位的任务是落实,而不是讨论。这个绿灯当然不是无原则的,只要符合条件的,三日内办理完成,不能拖上一个月两个月,这个明确一下,以后就不要再讨论了,方旭同志,你解释一下西夏是怎么回事?” 方旭道:“孔书记,咱们反正要到西夏去调研,从前哨乡到西夏有一条近路,不过有些颠簸,我建议走这条路,这样我们就能看到西夏矿业开发的乱象,如果这不是断子绝孙的道路,那么我甘愿为我所说的话负责。” 听到方旭这样说,叶飞顿时心中大喜,这两天西凉市委办与孔书记的秘书陈处长沟通,建议走这条路。但调研组一行在西凉发现诸多问题,省委书记孔建国很是失望,脸色相当难看,所以陈处长一直找不到机会向孔书记请示,也就没有回话。叶飞正在暗自着急,琢磨着如何再催一遍陈处长,现在方旭却当面说了出来,真是又意外又高兴。 叶飞偷眼看向李军书记,却没发现他有什么异样。倒是他旁边的那位,在座位上依然圈着身子,把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之间,自是阿勒玛斯市长。 从开会时,孔建国就没怎么说话,他一边听调研组的成员发言,一边在思考一个问题,西凉市存在这么多问题,改革还怎么能进行下去?那个李军方案搞得倒好,现在看来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刮啊。他觉得曹杰卿、买一禾、景铄讲的都不错,西凉搞矿业开发,振兴经济,几乎是这次调研组的共识,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矣,但愿他李军能够及时行动起来,可是那个方旭竟然不断地提出异议,孔书记一时有些不悦,甚至有些生气了,此时见方旭声色俱厉谈西夏的环境问题,心下顿时一亮,他太了解方旭了,这个老厅长虽然有些愣头,但是从不说假话,西夏一定如他所说,存在严重的问题。孔书记有些喜欢这个方旭了。孔建国心里最怕的是西夏抢走了西凉的改革机遇,他不能让其他人摘了他孔建国的桃子。 方旭说完,孔建国回答道:“好,我们就走那条道,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其他各位对西凉经济发展还有没有问题要说?” 方旭却仍说道:“书记,我再提一点建议,我们能否到附近的蝶泉谷景区看一看,好与西夏的环境做个对比。” 此时,叶飞觉得方厅长真是可爱极了,这人真是西凉的大救星啊,西凉的接待行程上本有蝶泉谷景区调研这一项,市旅游局和前哨乡为此还精心部署了一番,可是由于时间原因,昨晚被调研组临时砍掉了,叶飞告诉何保国时,何保国很是失望。没想到方旭现在又提了出来。 孔建国听方旭这样说,看向省委副书记车建峰问:“车书记意下如何?” 车建峰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会议继续召开,各厅局头头脑脑轮番讲了话,一方面提出问题,一方面会诊把脉,为西凉市出谋划策。轮到农业厅厅长万振庭发言时,他说:“西凉是我省传统的农牧渔业生产大县,就拿渔业来说,前年同时渔业产量是18万吨,去年是22万吨,今年封湖,零产量,西凉的这种做法是不是有些过于极端了啊,老百姓毕竟要吃饭的嘛”万振庭说到这里,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苟德利很响亮地咳了一声,然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万振庭明白这是苟常委对他表达不满,于是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西凉市也别误会,我这不是批评你们,你们的这种做法超常人所想像,勇气是可嘉的,毕竟渔业发展有着自己的规律,我们不能菏泽而渔,要注重休养生息。这个渔民的生产生活也都另有安排?” 李军抬起头看了看万振庭,回答道:“都有安排,一会我们会有专门的报告呈报给在座各位领导。” 万振庭道:“那就好,那就好。”不再说话。 众人觉得他的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万振庭虽然是农业厅厅长,却是苟德利一手提拔上来的干部,苟德利的话他必须听。前几年,苟德利让万振庭出面,促成了野牛公司对格里湖的垄断性经营,万振庭每年都有上百万元的收入。可是去年李军硬是把野牛公司逼的退出了格里湖。万振庭一直搞不明白一件事,就是苟德利为何眼睁睁地看着野牛公司从西凉一步步退了出去,却从不施以援手,难道他忌惮李军?这不可能啊,堂堂一位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怎么能忌惮一位县级市的书记? 万振庭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给李军上一点眼药水。可是苟德利一声干咳让他又回到了现实,草草说了三二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此作罢。 万振庭说完后,场下又响起一声清亮的女声:“我来谈谈西凉机构改革。”叶飞寻声望去,说话者座签上写着木桃两个字,原是省人事厅党组书记。木桃前来调研,主要是查看人事和机构改革方面的情况,她说:“西凉市改革的重点是整合部门机构,要把现有102个机构合编为23个机构,改革幅度之大前所未有,我们昨天做了一个民意调查,老实说,许多干部还是心有疑虑,这一点需要西凉注意,人事改革一定要谨慎,勿必稳扎稳打,确保万无一失才好。” 叶飞见木桃说这话时,会场上许多人都赞同似的点点头,机构和人事改革是西凉改革的重中之重,她话音一落,就听另有一人说:“我同意木书记的观点,机构改革可不是小事,搞不好会引起大事的,100个部门,缩减掉80,改掉的人怎么办?我总觉得幅度过大,纵观全国也没有先例,所以西凉还是一步一个脚印,稳扎稳打的好。”这个人坐在人群当中,座签被挡住了,叶飞一边听他说话一边想,调研组熟悉机构改革的成员除了木桃还有编办主任储智博、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刁子强,果然这人说完,叶飞就听刁副部长说:“储主任,你和木书记的担忧其实西凉早有考虑,相关问题我也向中组部、人事部汇报过。”他说到这里,叶飞想,刁副部长早把西凉方案研究过好几遍了,不清楚的地方也向他问过多次,所以由他来回答正好。 只听刁子强继续说:西凉一共有102个部门,有一些西凉自行设立的部门现在已经撤销,比如,爱国卫生办、食品卫生监督局、农办、招商局、接待办等部门,被撤销部门的相关职能已经并入其他单位,如食品卫生监督局的职能由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行使,爱国卫生办的职能由环保局负责。现在西凉还剩下89个部门,西凉总的机构人事改革原则是:务必使机构职能明确化、单一化,能让一个部门负责的,绝不能出现两个部门共同管理,我们知道九龙治水带来的问题其实就是无龙治水” 叶飞心想,看来刁副部长还真下了功夫,对西凉机构改革这么了解,果然刁子强继续说道:“很多人还是质疑,剩下的89个部门怎么能够精简到23个部门,我这里一一给大家细说,发改委、经贸委、外经贸局、政策研究室、乡镇企业局、旅游局合并,成立宏观经济调控委;国土局、水利局、建设局、规划局合并成立建管局;文化局、广播电视局合并成立文广局;人事局、劳动局、编办、社会保障局、民政局、残联合并成人事保障局;卫生局、计生委合并成立卫计委;工商局、质监局、食品药品管理局、安监局合并成立市场监督管理局;交通局、路政管理局、地方海事局合并成立新的交通管理局;农业局、林业局、畜牧局、水产局合并成立农村经济指导局” 第104章 改革是需要勇气的(二) urceurl: 刁副部长讲了很长时间,待到他停下来,木桃问道:“如此改革以来,西凉就不怕权力过于集中,以至于产生腐败问题?”她说完后,许多人都点点头,大家的确存在这样的疑问。 刁子强回答道:“所以,西凉的计划是在集中权力的同时,强化监督机构,西凉计划成立新的监察局,其中审计局、统计局并入监察局,检察院反贪局也划归监察局行使,我相信,只要机制到位,权力监管机制到位,那么就不会出现问题。” 储智博问:“那多余出来的人员呢?如何分流?” 刁子强道:“精简机构后,党政机关将有三分之二人员闲置,但西凉改革方案中已经明确一个原则,那就是不让一个人因为改革而失业,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几点:一是要全力充实基层一线人员,现在的公务员多数都集中在县市机关里,而一线的办事人员则非常稀缺,比如乡镇所的公务人员也就四五人,到了村一级,则根本就没有,一方面县市机关里人员臃肿不堪,另一方面直接服务群众、给群众办事的人员则稀缺,成为了一种奇怪的现象。所以我们借此机会,把精简下来的人员充实到基层一线去,可谓一举两得。” 二是有针对性地创设服务机构、服务协会、公益机构,增加服务岗位,妥善安置闲置人员,以往在管理岗上的人员要转变意识,变管理为服务,利用新的平台服务群众。比如,我们有华夏最绿色最天然的绿色蔬菜,有最鲜美的牛羊肉,有野生的冷水鱼,有神密美丽的边界风光,有绚丽多彩的宝石玛瑙,有…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物品和风光,在内地却是不可多得的,我们可以成立相应的机构或协会,把有能力的人员派出去,派到内地各大城市,常年驻外进行宣传推介,工资照发,一分不扣,成效好还有奖励,在近一两年内把西凉的产品推介出去,把西凉的风光推介出去,把西凉的人文推介出去。如此一来,所有的人员还都在岗,对工作人员来说,岗位变了,展示才华的机会多了,对老百姓来说,管理部门少了,服务机构多了…” 听到刁子强讲这些,叶飞又是诧异又是感激地看向他,因为刁子强谈的这些叶飞实在是太熟悉了,这根本就是他在公选西凉党委组织部副部长时的答题思路,刁子强竟然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看来他的想法被省委组织部认同了,这实在是大幸。叶飞不自觉地看向李军书记,恰好李书记也正看向他,两人对视一眼,又都低头做起笔记来,叶飞心里明白,李书记也听出来了。 刁子强说完,会场形势顿时一变,本身调研组发现了太多问题,在场领导也提了很多问题,会议从一开始就带有一种悲观的氛围,刁子强的这番讲话充满着对西凉改革的希望,就连孔建国的脸色也有所好转了。 刁子强讲完话,孔建国难得地露出笑容,说:“子强同志不愧是组织部门出来的老同志啊,看问题很透彻,分析问题能够从根子上找原因,我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干部,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不要老盯在问题上,就问题而问题,总还要看到希望嘛。” 孔书记讲到这里,前面发言提问题的许多厅领导脸色就有些难看,人事厅党组书记木桃是位女同志,她虽然四十多岁,但风韵不减,此时一张俏脸沾上些许红云,尤是引人注目。孔建国说到这里,目光扫向她,然后停了下来,拿起口杯喝了口水,继续说道:“但是,从客观上讲,西凉也确实存在不少问题,这样可不行啊,李军书记,你来谈谈。” 坐在李军身旁的阿勒玛斯市长听到这里,迅速抬头看了看孔建国和李军,然后低头开始用手擦汗,心想,完了,坏了,李军啊李军,你非得把西凉的问题暴露出来,这下可怎么办,搬石头砸自己脚了,看你怎么收场,唉,千万别波及到我啊。 他心里这样想着,却见李军向工作人员那边招了招手,叶飞和吴昊天同时起身,每人抱了一大摞文件,左右分发给现场所有领导。 李军道:“孔书记、车书记、苟常委、姜部长,在座各位领导,我不否认调研组一行在西凉发现了很多问题,这些问题也确实存在,而且由于调研时间短,调研组只发现了其中一部分问题,西凉还存在其它问题需要解决,现在摆在各位领导桌面上的资料是西凉摸底调查近两个月的分析报告,其中,各位领导刚才提到的各类问题,资料中都有所涉及。” 在场各位一边听他说,一边翻着资料,会场上响起一片翻资料的哗哗声,果然现场反映的所有问题都能在资料里找到,看来这一场调研还不如翻翻资料,许多人脸上都显出尴尬的表情。省委副书记车建峰翻看着资料,心里同样起了波澜,想:这个李军还真是有才干,工作做的如此扎实,西凉改革不仅仅是喊口号,看来我先前的看法是错的,此人堪当大才。 省委书记孔建国认真翻看了一会手中的资料,问:“既然你们西凉已经发现这些问题,为什么不整改?” 李军脸上带出一丝苦笑,回答道:“孔书记,请允许我先替西凉辩解一番,我想说的是这些问题虽然是西凉发现的问题,却绝不是西凉自身仅有的问题,比如,机构设置庞大,难道只有西凉存在?老百姓税负重,各种收费名目繁多,难道只有西凉存在?干部不作为、乱作为,难道只有西凉存在?不,也不是,我敢说这些问题在华夏是共性的问题,不仅西凉存在,西域各个县、华夏所有县全都存在这样的总是,只不过西凉总结出来了,现在摆在了各位领导的面前。” 在场领导感觉李军这样说实在有些托大,可是深入一想还真就如他所说,只听李军继续说道:“这半年多来,我们西凉市委已经召开过几次扩大会议,甚至通过电视节目动员市民广泛讨论改革意见,在这次省委调研组到来之前,市委再次要求广大干部群众要认真对待,要求广大干部群众只提问题,不讲成绩,我猜各位领导在调研中的多数问题,都是西凉各部门主动提供的?” 大家随着他的话想,还真是这样,要不走马观花的调研一天,哪能了解到这么多问题。 李军却说:“我们为什么要干部群众主动暴露问题,我先给各位领导讲一个笑话。” 会场的厅领导听到这话,全都看向他,心想这个李军面对省委书记、副书记、组织部长、政法委书记四大常委竟然要说个笑话,心理素质真是强大至极。就连孔建国听到这话也不禁想,这个李军真不会挑时候,现下什么时候也要讲个笑话,这真是独具的天不怕地不怕的毛病。车建峰听了这话却扬了扬眉头,没有说话。 李军说:“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和各位领导分享一下,中央有个调研组到某长寿村去调研,路上遇见一位白胡子老人,于是他们就拦住老人问,老人家您今年多大岁数了?老人家很客气地回答道,还不知道啊。大家觉得很奇怪,怎么连自己多大了也不知道,难道是老胡涂了么?就听老人解释说,去年俺94岁、前年93岁,大前年是95岁,今年我多大了,乡政府到现在还没通知我,真不知道啊。”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孔建国却也听明白了李军的话中之意,说:“你就不要绕弯弯了,有话直接说。” 李军道:“好,恕我直言,现下官场上有一种风气,上级下来调研害怕看到问题,这样解决起来太麻烦,会很被动。下级也害怕让上级看到下面的真实情况,害怕对基层影响不好,阻碍了自己的升迁之路。上级下来前,基层的领导干部就千方百计规划好调研路线,搞几个示范点,有的甚至提前排练,上级要看哪几个点,和哪些人说话,基层群众怎么回答等等,都提前设计好,最后的结果是上级看到了想要的成绩,基层受到了表彰,上上下下共同营造出一团虚假的繁荣氛围,而问题却还存在。我们的老百姓把这种调研戏称之为演电影,认为我们调研是在演电影、排节目,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而且这种掩耳盗铃式的调研,又能有什么成效?” 李军说到这里,调研组许多成员都耸然动容,为之侧目,心想这个李军果然有胆气,有思想,只听李军继续说:“所以此次省委来西凉调研,我们希望能够让省委看到真实的西凉,或者是有问题的西凉,老实说,对此我们的领导班子也存在不同意见,认为向调研组提供的问题太多,会给西凉带来负面影响。我认为不会,这些问题不是西凉自身造成的,是华夏基层带有的普遍性的问题,既然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解决,那么西凉愿意带头做这个尝试。另外,我们认为以问题为导向,恰恰能够让省委、让中央看到西凉改革的必要性,西凉为什么要改革,不是具备优势而改革,而是因为存在问题才改革,如果没有问题,那么就没有改革的必要了。” 说到这里,李军话锋一转,道:“孔书记,刚说您问西凉既然发现了问题为什么不整改?有的问题,我们已经改了,有的问题我们目前无法整改,比如机构改革问题,权限不在基层,所以我们只能放一放;有的问题我们正在改,比如前面大家谈到的经济问题,说到经济发展,我有一点自己的看法,我认为经济发展不能只看市财政收入和gdp,还要看市民人均收入,就拿西夏和西凉来说,2001年,西凉财政收入7000万,西夏却超过3个亿,是西凉的4倍多,差距大的惊人,但如果看人均实际收入,西凉农牧民人均年收入是4300元,而西夏人均收入却只有2800元,从这一点看,西凉农牧民的幸福指数要比西夏高一些。这里我不想评价西夏什么,调研组各位领导后面到西夏调研后有一个综合客观的评判。最后我要感谢各位领导对这些问题提出的宝贵的解决方案,我们会认真加以研究落实。我还特别想对方厅长表个态,请方厅长放心,只要不符合环保法的,西凉绝对不申报,绝不会找你开绿灯,也不会先上车再买票。” 方旭回答的很生硬:“你就算申报,我也不会为你开绿灯。” 李军知道方旭这种人很讲原则,于是笑了笑就不再说话。他话音一落,车建峰又张口问道:“李书记,你们西凉现在办个企业,需要多少个部门同意?” 李军淡淡一笑:“有的不要一个部门同意,有的需要二三十个部门同意。” 车建峰睁大了眼,有些不明所以。 李军继续说:“恕我直言,由于机构职权重叠,部门职权不规范,一个企业落户,需要哪个部门来批,哪个部门有权来批,还不是十分明确。比如,一个矿山企业来西凉落户,畜牧草原局、农业局、林业局、水利局、国土局、城建局、经贸委、环保局、矿产局、发改委、工商局、国税局、地税局这些部门总是要审批的,但是如果是上面的人指令企业到我们西凉落户,所有的手续又都可以不要了。” 叶飞心想:“是了,是了,西凉的很多矿山企业老板都有后台,这些人哪个又有正规手续?倒是那些想通过正规手续开矿的人员反而有永远办不完的手续,没完没了的问题,这些人都是没有后台的人,这些人就像挂在房梁上的腊肠,哪个政府官员都想割下一片尝尝。不过这种话也只有李军书记才敢当着面对省委书记说。” 在座的省厅领导都是从县里一步步提拔上来的,哪能不清楚李军说的这些问题,只是这些问题在有些人看来是问题,在有些人的眼里看来却是利益,有多少官员为此走上了升官发财的金光大道。 地委书记丁向阳皱了皱眉,心想,这个李军仗着京城有人撑腰,说起话来真没底线,没党性,公然指责上面,这个上面不就是西域省委省政府么? 想到这里却听车建峰继续说道:“所以改革势在必行。” 李军书记响亮地回答道:“是”。 会议召开了三个多小时,午饭是在会场上吃的,开到最后,省委书记孔建国的脸上多了笑容,西凉市长阿勒玛斯不知何时又挺起了胸膛。 第105章 家乡的发展 urceurl: 会议结束后,调研组一行随即前往蝶泉谷。待调研组一行上了考司特,西凉地区和西凉市陪同的领导也都上了随行的车辆,开路的西凉市大巴正要行驶,左丽从考司特车上下来走了过来,说:“李军书记,咱俩换个座,孔书记请您坐那辆车。” 市长阿勒玛斯一坐上西凉的中巴车,就恢复了市领导的自信,见左丽上车,就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亲切地说:“小左记者,坐这里。” 左丽却走向他身后叶飞的座位旁,说:“领导,我这小记者可不敢打扰您,还是坐到同学旁放松一些。” 阿勒玛斯心里相当受用她的这句话,哈哈一笑,问:“怎么你和小叶部长是同学?” 叶飞抢着说:“是的,左记者也是咱们西凉人。” 阿勒玛斯说:“我听说小叶部长的女朋友也在西京做记者,不会是” 全车人都看向叶飞和左丽。 叶飞赶紧辟谣,道:“我倒想,可惜人家左记者看不上我,早早嫁入豪门了啊,疼”原来左丽直接上手,狠狠地掐了他一下。 车上人全都哄笑起来。 阿勒玛斯市长忽然又问:“小左,孔书记请李书记过去干什么?” 左丽道:“对不起,阿市长,这个我可不清楚,我猜还是询问西凉改革的事情。”车上人于是纷纷议论起来,都说李军书记会议上的发言语惊四周,有魄力,有胆量,前途不可限量。阿勒玛斯脸上就闪过一丝失落,不再说话。他不说话其他人也渐渐地不再说话,车里只剩下发动机的轰鸣声。 前哨乡距离蝶泉谷只有二十多公里,但路又窄又颠簸,很不好走。车转过几个u形山弯,掠过一个很缓的山坡,就开进深山里。叶飞紧贴玻璃窗向车外看去,一幅幅世外桃园的画面呈现在每个人的面前,深邃的峡谷,苍翠的松林,远处或浓或淡的雾霭,缥缈的浮绕在山巅,恍如世外桃源。 就听左丽低声说:“还记得吗,咱们班组织过一次冰山游,坐的也是中巴车,游得也是这样的山。” 那梦一样的记忆,怎能忘记?叶飞看向左丽,她正看向窗外,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早已深深地陷入到回忆之中。 初一下学期的时候,班里组织了一次冰山一日游,刚到旅游景点,左丽就崴了脚,除了叶飞,谁也不让背,叶飞就背着左丽游完了整个景点。班里同学全都偷着乐,背后喊猪八戒背媳妇。 那天叶飞的脸涨红的真像个烧红的猪头。 “怎么不记得,累得我腰腿疼了好几天都没缓过来。” 左丽冲着他,用右手食指支起自己的鼻尖,现出个美丽的猪头样,说:“也就是从那时起你多了这称号。” “除了你,也没人敢这么叫啊。”他忽然有些明白,他是背媳妇的二师兄,是她的呆子,她不就是二师兄背上的俏媳妇么?原来从那时她就喜欢上了他,他又何尝不是。 此时,叶飞心中有如倒了五味杂瓶,心中感慨万分,偷眼看向她,她却仍然望着窗外的远景,神情飘渺:“其实我的脚根本就没崴。” 这一刻,他顿时心如刀割。 两人对感情都不再藏着掖着,不是不想,只是已没有必要,他和她之间已经横起了一处更大的无法愉悦的屏障。 西京左丽家中,胡少正在焦燥不安地踱着步,他拿出手机先给左丽拨了个电话:“老婆,你在哪?” “还在西凉。” “怎么这么吵,在车上?” “是的。” “准备回来?” “不,具体行程领导不让说。” “好,你自己要注意安全,已快四个月的身孕了。” “我知道。” 挂了电话,胡万民又拨出另一个电话。 西凉某个棋牌室内,甘新旺正在和几个兄弟玩着最近流行的扑克牌“跑得快”,其中一人打出一张红桃7,说:“旺哥,你说咱们天天为胡少卖命,到现在一根毛都没有捞到,值得吗?” 甘新旺顺出一张红桃8,骂道:“球,看在他照顾过我们的份上,给个面子,下次再有事,老子可要摊牌了。” 另一人说:“旺哥,可别说,哥们还真怀念野牛公司上班那一阵,你是巡湖大队长,领着哥几个,想让谁打渔就让谁打渔,想打谁就打谁,那感觉,唉,也不知野牛公司还能回来不?” “回个屁,胡少那就一纨绔子弟,又没什么计谋。”胡新旺鄙视地说道,桌上手机屏幕一亮,忽然跳出胡少二字,甘新旺吓了一跳,真是说什么来什么。赶紧竖起食指向着几个兄弟“嘘”了一声,接通手机,语气恭敬地说:“胡少您好,有什么指示?” “甘新勇,省委领导正在视察蝶泉谷,想办法编造个理由去上个访,搞一下西凉。” “胡少,我是甘新旺,甘新勇是我哥。”一股委曲涌上甘新旺的心头,他为胡少卖命,胡少却总记不住他的名字。 “呵,那个小旺,这样,趁着省委领导在西凉,去恶心一下西凉,特别是那个李军、叶飞。” “什么,这个”甘新旺吞吞吐吐地说不下去,心里却想,胡少也就这点出息,老婆给他带了绿帽子,他想了两天就弄出来这么个计策。再说了省委书记在此,就算借他甘新旺一百个胆子,也不能做这些事啊。 “小旺,你把账号发到我手机里,我今天派人给你打上两万块钱,算是最近兄弟们的辛苦费啊。” “好,谢谢胡少,我保证完成任务。”甘新旺一下兴奋起来。 挂了电话,一边把账号发给胡少,一边给几个兄弟讲了这事。 几个兄弟见有这么一大笔钱花,顿时都来了精神,计划着到哪去嗨。一位兄弟却有些顾虑:“拦省委领导上访,那能行吗?别搞不好,把咱弄到局子里去了?” 甘新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说六子,钱又不烫手,不拿白不拿,别外,咱要听那个纨绔子弟的安排,大年都得过错,咱先拿这钱过几天好日子再说,上访嘛,让我想想。” 六子眼珠子一转:“有了。” 甘新旺问:“你说。” 六子道:“市里有好几个长期的上访户,我们写上几封匿名信,悄悄放在他们家里,告诉他们省委领导在哪里,到时他们一看见,还能不去上访?” 甘新旺哈哈大笑道:“还是六子聪明,你真是我的诸葛亮啊,走,说干就干。” 调研组一行到了蝶泉谷。何保国早率众人候在此地张罗招待,大家依次下车,立即感受到一股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混合着青草的香,脚下倒处都是柔韧的嫩绿,不远处高大的柏桦树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连叶子都透着新生的青嫩。远处山尖儿倒还点缀着一些白色,更增添了大自然的神秘。 孔书记心情不错,一下车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好清新的空气,这里的美真如世外桃园啊,李军,你可得给我守好这块地方啊,谁也不能搞破坏,以后有时间啊,我可还要来这里住个够。” 车书记也感叹道:“山里就是好啊,这天明亮干净的让人心里发慌,好像空气全都要漏掉了似的。” 孔书记就笑:“你老兄常年生活在京城的雾霾里,看不到雾蒙蒙的天,这心里还不习惯。” 车书记看着远方,道:“你别说,这还真是。” 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十几匹马正闲散地垂头吃草,十几个少数民族年青人身穿鲜艳的民族服饰站在附近,一些游人正好奇地与他们合影。 车书记问:“这么好的景,游人怎么不多呢?” 他刚说完,人事厅党组书记木桃就躲在一边“哇”的一声呕吐起来,原来她晕车了。省编办主任储智博就贴心地给她递上水杯,又为她拍着背。 李书记回答道:“路况不好,这不木书记都晕车了,而且旅游车辆多了会出危险,所以也不敢太过宣传。” 车书记扬了一下眉,道:“路况不好,那就修啊。” 李书记说:“项目环评全都做完好几年了,项目却一直没有批下来。” 车书记回头,看向发改委主任曹杰卿,冷冷地说:“一个星期之内,把项目批下去,批不下去,你这个发改委主任就别干了。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他,就连孔建国对他这话也颇感意外,自到任以来,大家都认为车建峰对西凉是抱有成见的,怎么突然又这么大力度地支持起西凉来? 曹杰卿立即紧张地看向孔书记,孔书记却看向他处,显然是认同车书记的讲话,就赶紧回答说:“好,我马上和交通厅长陈晓波联系,一定完成任务。” 李书记道:“谢谢首长和曹主任的支持,小何,前边带路,给各位领导介绍介绍这里的景点。” 何保国早做好准备,一挥手,一位漂亮的女导游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解起来。 温泉水散出淡淡的迷雾,迷漫着整个山谷,众人恍惚行走,雾紧随身后流动,如在仙界般,不知不觉,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女导游知趣地不再出声,害怕破坏这宁静的美景。 一行人走进温泉浴场,何保国道:“各位领导既然来了,不如去泡个澡,放松一下。” 孔书记早来了兴趣,道:“我是真想感受一下,好好放松放松。” 车建峰似乎也心情不错,抬头看了看天:“时间有些晚了,要不我们就留一宿?” 孔书记看向姜维山和苟德利,问:“两位领导什么意见?” 苟德利道:“那当然好,咱就过一过山里人的生活”。 姜维山道:“没事,后面的行程我去更改一下,就是我们这样做不知违不违反西凉的有关规定啊?” 何保国有些激动地道:“各位首长,不违反,平时请都请不动呢,但是我代表蝶泉谷景区想提一个请求,请各位首长回去后多为我们做宣传啊。” 姜维山还未说话,李军就点着何保国的鼻子笑道:“你小子,胆真肥,姜部长,这可和我没关系,他是自作主张的。” 姜维山也笑道:“你这西凉的父母官就在这里给我们唱双簧。” 大家全都哈哈笑起来,何保国挥了一下手,一边来了几个服务人员,各自引领着领导体验温泉去了。 一切安顿完结,左丽因为怀孕不敢泡澡,怕着了凉,叶飞就陪着左丽沿着山间小路散步。 他们走到那块巨大的黑色许愿石下,叶飞望着四周飘着无数彩色的布条,有些出神。 “怎么,你在想什么?”左丽问。 “我忽然想起了小雪,这孩子那天在这里转了好多圈,许了好多愿。”叶飞笑道。 “小雪她真是个好姑娘。”左丽有些意想不到叶飞竟然谈到了小雪。 “你见过?”叶飞问。 “当然,你的朋友我能不认识?”左丽笑了笑,她想起上次小雪来找她的情形,那真是个单纯的好女孩。 左丽从包里翻出一束彩条:“来许个愿。” 叶飞抽出一根红色的布条,围绕巨石走完一圈,心中默默地祈祷着:“愿左丽母子平安,永远幸福,不再因为我而痛苦。”然后把装满祝福的红布条系在一旁的枝条上。 “你许的什么愿?”左丽也已许完了愿,问他。 “说了就不灵了。”叶飞回答道。 “谁说的?”左丽继续问。 “小雪。” “呵。”左丽淡然一笑,“这我信,就不逼你了。” 深夜,甘新旺和三个兄弟悄悄地来到某个上访户院外。 “六子,到底对不对,是不是这家?” “旺哥,你放心,绝对没错,这人叫任跃进,我们一个村的,正中是他家,左边是鸡窝。”六子说着翻身上了低矮的院墙,然后利落地一跃而下,接着“唉哟,呸,妈的”低声嚷嚷起来。 “小声点,怎么了?” “娘的,谁在墙根拉了泡屎,真没素质,让老子滑了一跤,呸,真臭。” “小心点,别毛毛躁躁的。”甘新旺低声地吩咐着,“你去把信塞进他家门缝里,我们去偷鸡。”另外两个人低声嘿嘿一笑,悄无声息地跟着甘新旺向鸡窝方向摸了过去。 “他家穷,偷一只就行了。”六子倒是好心,走到任跃进家门口,信顺利地塞进任跃进家中。 鸡窝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鹅的鸣叫声,声音大的吓人,接着他就看到三个黑影从墙头一跃而出,利落之极。 “你娘!”六子反映过来,调头就跑,追赶着已经消失的三个身影。 四人拼命地跑了起来,跑出村头,跑到一片荒野之地,然后散乱地躺在地上,一个个早都累地上气不接下气。 “妈的怎么有只鹅啊那家伙比狗还凶,六子,你他妈的踩的什么点啊”一个同伴骂道。 六子躺在地上,挥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接着双手乱挥,手都打在了几个同伴的脸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真不怪我,你光问我有没有狗,我说没狗呵呵,旺哥我说你们跑的真快,我就看到三个黑影一下子就从墙头上过去了,我说你们不跑马拉松真是可惜了” 三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哈哈笑着,平复着心情。 过了一会,就听一位同伴说:“我说怎么这么臭?” “是啊,怎么这么臭。” 几个人都闻了出来:“六子,你手上是什么?” “刚才摔了一跤,屎!” “你娘的。”甘新旺擦了一把脸,一拳轮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送走省委调研组,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李书记问:“小叶,听说你家就在前哨乡,离这远吗?” 何保国替他回答道:“不远,也就一小时的路程。” 蝶泉谷距离叶飞家所在的村并不远,直线距离最多十几公里路程,可是因为是山区,公路七弯八拐,便有了三十多公里的路。 “那我们不防去看看。” 李书记这样说,叶飞吃了一惊,李书记要去,他当然得答应,可是父亲的脾气实在让他有些担心,在父亲的眼里似乎所有的官员都是坏人,每次他回家,心里总有一些压力。 李书记似乎从叶飞脸上看出了什么,问:“怎么,不方便?” 第106章 家乡的发展(二) urceurl: 何保国也早猜到了叶飞的心思,笑着说:“没什么,就是叶部长家那位老爷子是个在家赋闲的老秀才,有些愤世嫉俗,叶部长害怕他父亲到时说话不太中听,得罪了各位领导。” 李书记没明白,问:老秀才?老爷子多大了? 叶飞瞪了何保国一眼,说:“五十七岁了,因为饥饿,60年没毕业的高中生”。 李书记有些明何保国的意思了,哈哈一笑,道:“如果是这样,你的性格倒果然和你老子很像,走我们去拜访一下。” 叶飞听的一呆。很久以后他想,如果他也像父亲一样,一辈子赋闲在家,一肚子的知识没处用,那他会变成什么样,恐怕也会和父亲一样,一肚子的不平,一肚子的愤世嫉俗。 从蝶泉谷到叶飞家只有一条县级公路,而且是土路,公路七弯八拐,加上大坑套着小坑,汽车一路走来,颠簸得厉害。阿勒玛斯市长比较胖,又从未受过这种颠簸之苦,下车时,脸色显得很难看。 李书记一下车,其他县里领导和乡里的领导,全都围了过来。李书记看了看远近光秃秃的山丘,说,好像并不怎么样啊。 其他的领导听了都不说话,何保国是乡里的领导,脸上更有几份尴尬,谁也不知道李书记到底是什么意思,都不敢接腔。 叶飞却猜透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听我父亲说,以前这里也都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和景区一样美,大炼钢铁的那个年代,全市上下都来这里砍树,后来全都砍没了。” 李书记叹了口气,说:“级别越高,决策就更要慎重,否则一次失误,就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危害。” 李书记这话说的阴晦,但大家都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谁也不敢接腔。 远处跑过来了个人,叶飞认出是本村的村长,三十来岁,小名叫二喜子,刚从部队复员回家,没想到当了村长。叶飞本想介绍一下,却忘了他大名是什么,好在何保国已经开了口:“李书记,这是本村的村长王长顺。” 李书记主动伸出手,与王长顺相握,说:“看不出啊,王村长很年轻嘛。” 王长顺就很激动,说:“书记好,我也是一名新手,年底换届才当选的,现在才干了半年。” 何保国说:“王长顺同志刚从部队转业回来,又是高中毕业,有文化,素质高,去年高票通过,当选了本村的村主任。” 李军于是肯定地拍了拍王长顺的肩膀:“怎么样?王村长,带我去参观一下你们村。” 王长顺连忙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于是,整体格局改变了,王长顺走在最前,侧着身子为紧跟其后的李军、阿勒玛斯介绍本村的情况,叶飞和何保国并排跟在两人后面,怕李书记提出什么问题王长顺答不上来,以便补充一下,其他的领导、工作人员依次走在后面。 很快,叶飞就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对李书记的问话,王长顺对答如流。 李书记问:“你这村长干了半年了,对村里的发展有什么看法?” 王长顺说:“办法倒有很多,只是我们需要借力。” 李军说:“你说说看。” 王长顺边走边指着远处说:“我们这个村有大片的荒山闲置,由于地势原因和气候原因,这些地方也不适合种植农作物,我就想能不能种植一些经济类果树?” 他的这句话明显地引起了李书记的兴趣,问:“结果呢?” 王长顺说:“我调查了解了一番,我们这里以前曾生长过一种野果叫沙棘,后来都被砍柴烧了,现在深山和远处还有生长,我听说,邻国用这种沙棘作饮料开发,销量很好,而且现在边境贸易上都有销售。这种沙棘产值高,收益好,并且可以绿化荒山,我想试试。” 李书记说:“很好,小伙子你很有思想,你让我想起一句话,穷不怕,就怕这里穷,”说着用手指指头,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是思想穷。” 王长顺接着说:“这都要感谢何书记和叶部长平时对我的关心,平时他们总是指点我多看书,多了解外面的世界。” 李书记就十分满意地回头看了叶飞和何保国一眼,接着问:“你刚才说的借力是要借的什么力?” 王长顺只说了四个字:“钱或政策。” 从王长顺一露面,叶飞就开始注意他,他虽然和王长顺是同村,但并不太熟悉,叶飞从小就在外上学,王长顺大概是他上高中时从内地迁过来投奔他二叔的,而且很快当了兵,今天从王长顺一开口,他就感觉出这个人真是不简单。 王长顺说感谢他和何保国的帮助,叶飞不知道何保国帮过王长顺什么,至少他叶飞从未帮过王长顺,而王长顺却在市委书记面长狠狠地表扬了他一把,这样会给人留面子的人到哪里混都不会太差,怪不得这样一个外来人口一回来就做了村长。 李军点了点头说:“我想也是这些问题,可是西凉市财政穷啊,钱是没有,政策嘛倒有一些,这两年中央正在推广退耕还林,你们可以借这个机会上项目啊。” 王长顺说:“我正要反映这个问题,退耕还林项目好,可是却套不进来这个项目,因为沙棘不是树而是灌木。” 李书记明显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所以很是意外的问道:“那不是还有退牧还草项目么?” 王长顺道:“畜牧局我也问了,沙棘不是草而是灌木,没办法。” 李书记皱了皱眉头,问:“不是树也不是草,那是什么?” 王长顺没有回答,只有苦笑一声。 何保国道:“李书记,是这样,我们去市林业局和畜牧局跑了多趟,这两个局都答复了,上级没有明确灌木到底是草是树,所以沙棘套用哪个项目谁也说不准?” 李书记脸色就有些难看,偏头看了一眼阿勒玛斯,说:“阿市长,你是一市之长,我们不如来个现场办公,你来拍个板,这沙棘倒底是树还是草?” 李书记和阿勒玛斯市长虽然一个是市委一把手,一个是市政府一把手,可是李书记还是地委委员,从级别上也比阿勒玛斯整整高上一级,所以阿勒玛斯在李书记面前总还带有一种下级的心态,李军书记一说完,阿勒玛斯就立即表态说:“这两个局的局领导真是胡闹,哪个项目不一样?先给老百姓解决问题再说嘛,还有小何你这个乡党委副书记是怎么干的?怎么和县局对接的?明天你再到林业局去一趟,就说是我说的,你们的沙棘种植就放在退耕还林项目上。” 何保国说:“好,我马上就办。” 王长顺说:“谢谢书记、谢谢市长,我们一定绿化好这个家园,到青山绿水之时,再邀请各位领导重来参观。 李书记说:“好,我记住这句话,等到你的沙棘种上了,我来给你当宣传员。” 步行一段距离,到了村办公室。在叶飞的印象里,村办公室很破旧,而且从未整洁过,四周的窗户上从未有过一块完整的玻璃。现在走了进去,房里散出一种淡淡的香气,四周墙壁已粉刷的雪白,整个房间十分整洁、干净。 办公室中间放了四张办公桌,上面整齐地摆放了一些物什,墙边支了一张行军床,上面叠放着整整齐齐的床被,展示着一种军人的素养,不用说这床肯定是王长顺的。 李书记问:“怎么,你还在这里住?” 王长顺有点羞赧地说:“是的,家里房间小,也不够住,正好这里需要人值班,我就搬过来了。” 何保国解释说:“王长顺在他二叔家住,上面还有个哥哥,去年刚成了家,他二叔家本来就没几间房,现在给哥哥分了两间,他就搬出来了,乡里也已经给他批了宅基地,王村长却拿盖房的钱收购了那些东西。”说着朝桌面一指。 大家这才发现桌上摆着一包包的东西,叶飞从小生活在这里,向桌上一看,这一包包的都是山里的东西,有松籽,沙棘、野核桃、野葡萄、野蓝莓、党参等等十好几种。 叶飞忽然明白,屋里的香气就是这些东西散发出来的。 王长顺说:“这些东西,山里人都不稀罕,可是城里人,特别是内地人都视为珍品,我想试一试,把这些东西推销出去,为我们村捞出第一桶金。” 王长顺说话的时候,一旁村里的干部泡了茶,分递给每个人,屋内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茶香味,李书记尝了尝,问:“这是什么茶?” 王长顺却笑着问叶飞:“叶部长,您应该清楚,您来说。” 叶飞看着一朵朵黄色和红色的花朵在水杯中绽放,说:“黄色的是我们山里的野菊花,红色的是野牡丹,小时候只要谁嗓子疼,家里大人准要拿这两样给你泡茶喝,这野菊花啊,不但口感好,而且具有清热解毒、镇咳清肺的功能,那牡丹花更是具有润肤养颜、滋阴补阳的效用,不过两样花一起泡我还第一次见过。” 大家听了都哈哈笑了起来,阿勒玛斯市长道:“你这个小叶,一捞着机会就为你们村做广告,有这么好?” 王长顺却一本正经地说:“阿市长,叶部长说的没错,我有个战友的母亲正好是这个领域知名的专家,她告诉我野菊和牡丹的确具有许多功效,而且把两样花放在一起泡茶也是她的意见,她还为这茶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菊牡丹,我们已经注册了商标,还设计好了包装盒,准备上市销售。 阿勒玛斯本是品茶高手,喝了一口就开始啧啧赞叹,李书记也连声说好茶。 王长顺要给每位领导送一盒。李书记说:“你的心意我们领了,可是我们正在刹下基层吃拿卡要的不正之风,不能开这个口子啊,否则以后你这生意还没开始,就被吃垮了。” 王长顺不愿意,说送给各位领导品一下,期望各位领导今后多广而告之。” 李书记说:“这样,哪位想要的,就拿上,但是钱一定要现付。”说着拿上一盒,问多少钱,付了账。 他既然如此,在场的都拿了一盒,依次付了账。阿勒玛斯表现的最为抢眼,他当场拍板,说从现在起政府的大小会议全都喝这茶,让王长顺明天就去找政府办公室主任,先订上500盒。 阿市长说话的时候,叶飞接到信访局张军局长的电话。 张军局长问:“你们还在陪同省委调研组?” 叶飞说:“已经送走了,我们就要到市里了。” 张军松了口气,说:“那就好,你知不知道有个叫任跃进的信访人?” “知道,怎么他又要上访?”那个叫任跃进的信访人,是叶飞陪着李书记第一次见面的上访人,给叶飞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后来李书记给任跃进办了低保,给他开车的儿子争取了一条往省里跑的线路,任跃进总算不再上访。 “不,他刚到我这里,说是有人夜里给他家扔了一封信,讲省委书记在西凉,鼓动他去上访,现在信就在我这里。” 叶飞大吃一惊,省委领导的行程是有保密级别的,现在有人把这个行程透露给信访人,这太可怕了,如果透露给暴恐份子了呢,那可怎么办? 叶飞立即把这件事悄悄报告给李书记,李书记也很吃了一惊,按照时间推算,省委调研组应该已经到了西夏,李书记走到里屋给孔书记的秘书陈处长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陈处长只说了一个字“好”,就挂了电话。 秘书和领导在一起,接电话绝不会多说话,不过陈处长却通过这一个“好”字向李书记传达了一个信息,省委领导的安全没有问题。 李书记于是放下心来,他走出来,就听叶飞说:“我替我父母入一股,我一年的工资,你把村里账号告诉我,明天就打给你。” 原来王长顺想动员村里人入股搞个卖山货的公司,可是就连他二叔也不相信,入股工作搞得很艰难,叶飞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帮他一把。 李书记知道叶飞的歌曲卖了不少钱,还在天京买了房子,心想这小子,不经商,真是亏了,要知经商最主要的是看人,这王长顺一看就是个能人,叶飞替他父母入股,这个宝肯定压对了。 李书记从屋里来,跟着说了一句:“行,为了支持你小子,你今后一年的饭我来管。” 大家听了全都笑了出来。 领导对属下一般不会这样开玩笑,所以李书记话说的随意,大家笑的随意,却都听得出来,李军对叶飞真是不一般的信任,甚至信任的有些宠爱。 叶飞说:“王村长,资金筹集除了入股,你考虑过贷款么?” 王长顺道:“考虑过,也找过,可是银行需要抵押,我们村除了眼前的这山丘野地,也没有其他的东西,贷不出来啊。” 李书记听了点了点头,说:“这个问题我们回去研究一下,问题总会解决的,你需要贷多少款?” “最低需要50万。” “好,阿市长,我们今天下午就召集金融部门开个会议,商议一下如何?” 阿勒玛斯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王长顺有些激动,说:“谢谢李书记,谢谢阿市长,谢谢各位领导,有你们的支持,我们村一定会腾飞起来的。” 李书记赞许道:“就冲你这想法和魄力,我为你加油,年轻人,你让我看到了农村的希望,也增添了我对西凉农村脱贫致富的信心。” 不知何时,村委会门口站了许多村民,李书记看了一眼叶飞,问:“你的父母来了吗?” 叶飞会意,向前走了几步。他的母亲早已经站在人群中,位置正在中间,父亲却没来,叶飞知道,父亲心中一直守着知识份子的清高,别说是市委书记,就是省委书记到来,他也不会赶来看热闹的。他走到母亲面前,李军跟了上去。叶飞就把母亲介绍给李军,李军和叶母握了手,又分别和乡亲们握手,说了一些吉祥话。母亲是老实巴脚的农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官,和李军握手的时候,激动得热泪盈眶,话都说不出来。 第107章 官场伤亲(一) urceurl: 上午从前哨乡回到市里,下午市委、市政府召开金融会议,研究部署支持农村经济发展工作。这个会议叶飞当然不用参加,他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浇了浇花草,然后打扫起卫生来。本来组织部办公室要安排人每天为他打扫一遍卫生的,叶飞婉言推辞了,他可不允许过早地把自己搞的官气十足。 这几日陪同省委调研组实在是高度紧张,脑累心累,现在打扫卫生也算是放松一下身心,叶飞拿起抹布把屋内的边边角角擦拭了一遍,他本爱干净、整洁,他办公室的每一本书,每一支笔都有自己固定的位置,如果谁动了它们,没有放在原处,他一定会整理一番。还在市委办公室作秘书的时候,小吴就发现这个问题,开玩笑说他有强迫症。 开始探试墙角的衣架了,这是一个铁制的衣架,有些沉重,稍显笨重,有些地方油漆已然脱落,叶飞用抹布仔细地擦试着,还自言自语地说:“这衣架可有年头了,搞不好是很值钱的古董啊。”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想自己是不是想钱想疯了,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看到衣架的顶端,感觉和往常不太一样,那衣架的顶端是一个黑色的拳头般大小的桃形头,他用抹布擦了擦,桃形头露出了崭新的面貌,他用手捏了捏,是塑料的。 叶飞握住它,用力反扭,把装饰头从衣架上取了下来,果然是后装上来的,而且里面是空心的,却又有一个夹层,叶飞找出一支笔,挑开夹层,翻手往桌面上一磕,一个黑色的物件“啪”的一声掉到桌面上。 看着这个物件,叶飞的脸色一下严峻起来--窃听器!他在天京的某军事基地见过,韩庆教他辨别过。 是谁安装的,为了什么目的? 针对他还是针对李军书记? 想到李书记他忽然吓了一跳,头脑中闪出两个字-暴恐! 是啊,韩庆和马忠兵、上官云都说过,境外一个叫黑鹰的暴恐组织,制定了针对李书记的暗杀行动计划。 想到这里,叶飞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拿出手机,给西凉边防支队参谋长刘小刷打了过去。 叶飞明白这种事情,机关大楼里的人是不行的,而且他们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来一趟,我有事汇报。” “好。” 这是第一次通过电话联系刘小刷,这个电话号码在西凉想必也只有李书记和叶飞知道,但一旦启用这个电话,那必是大事,所以他们的对话简单而又直接。 上次在天京,上官云让叶飞只要有空就去边防支队找刘小刷,学习技侦和防身之术,可是叶飞几乎没去几次,一方面的确是忙,但更主要的是自己没有心思去学,总觉得这些暴恐、暗杀、窃听离他很远,现在他有些后悔自己的懒惰了。 “参谋长,你看。”刘小刷一到,就叶飞就把那个窃听器交给他。 “很好,怎么发现的?”刘小刷倒是不急。 “我见这个衣架很陈旧,可是这个装饰却是新的。” “很不错,有眼力。”刘小刷看都没看就把窃听器收入囊中,“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这,原来是你安装的。”叶飞忽然明白了。 “你小子,看着傻乎乎,脑子反映的真快。”刘小刷停下脚步,然后退到沙发前稳稳地坐了下来。 上官云曾经告诉他,为了锻炼提高他的警惕性,刘小刷参谋长会经常的测试他。 不知怎么,叶飞心里竟有些泄气,感觉自己受到了捉弄。 “看看这个。”刘小刷从口袋中摸出一盒录相带递给叶飞。 “这里面是什么?我这可没录音机,播不了。” “没什么,就是你和别人家的小媳妇在河边又搂又抱的故事。”刘小刷眯着眼睛笑。 叶飞立即明白了,韩庆告诉他,胡万民派人跟踪左丽,录了音,后来被韩庆派人调了包,这盒录音带应该就是胡万民派人录的。 “谢谢不过,我们又没做什么?就算有人录了音又能怎么样?”叶飞的嘴一直很硬。 “那是当然,你是君子,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李军书记也相信,可是胡少呢?” 有些事说不清,就像他和左丽,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却终将无缘,如果被传了出去,一定以为他和她是奸夫淫妇。叶飞长叹一口气:“清者自清,随他去。” 刘小刷用手轻轻地拍了拍沙发,说:“别怪我多事,你和她,我是真有些搞不懂,既然爱的死去活来,为什么当初不走在一起呢?” “唉!”叶飞拿着录音带长叹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却道:“昨天晚上,有人往几个上访户家里投了信,鼓动他们拦访省委调研组,你觉得这件事和胡少有没有关系?” “靠!”刘小刷站起身来,“我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走了。”说着也不答话,推门走了出去。 他虽然没有回答,叶飞已然猜到这件事和胡少很可能有关系,左丽陪着省委领导来西凉,胡少不可能不知道行程,他是通过这些方式给西凉制造麻烦,以泄私愤。 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至少说明这件事没有太大的阴谋,省委领导和李军书记都是安全的。 门忽然又被推开,刘小刷从门缝中探出头来:“当然是他,所以我们才没有深究,小叶,万事需加倍小心,告辞。” 但愿胡少没有去为难左丽,左丽回到西京了么?此时在干什么,他没对她怎么样” “叮铃铃”正在胡思乱想着,座机响了起来,叶飞看了一眼号码,是武力群部长,他连忙整理了一下心情,接起电话,说:“部长好。” “叶部长好,”电话里传出武力群部长乐呵呵的声音。 年初,武部长被派到天京参加了一个中组部组织的中青班干部学习,为期半年,据说参加这个中青班学习的,是提拔前的培训,所以这个班武部长上的很开心。 叶飞听得出武部长心情不错,说:“部长,您这可真是要折煞我啊,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叶。” 武部长呵呵一笑,与叶飞闲聊几句,问:“干部任免工作方案已经搞出来一个月了,就再没动静?” “您这不在外学习么?您不在,这么大的事能有什么动静?” 武力群部长一开口,叶飞就知道他打这个电话的用意。本身2月份已经提拔过一批干部,4月初,根据西凉机构改革的推进,李书记请武部长又搞了一个干部任免工作方案,可是武力群部长毕竟在天京学习,就算遥控指挥也有诸多不方便。武力群部长打这个电话的用意,当然是想把这项工作交待给叶飞。 如果说天下最复杂、最敏感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干部任免这件事,这其中有着错综复杂的利益和人际关系,所以干部室一直由武部长亲自负责。 从担任组织部副部长以来,武部长一直不提干部室的工作,叶飞也就从来不问。 “李书记没问过?” “没听说啊?要不我让欧阳主任给您回个电话?” 欧阳生是组织部干部室主任,干部室是组织部的核心科室,这个科室主任只对部长负责。一般情况下,人人关心的干部任免方案初稿出自干部室主任之手,然后报送部长修订成稿,所以欧阳生虽然只是一个科室主任,在组织部却算得上是位卑权重,叶飞虽然是组织部副部长,对欧阳生也是十分的敬重。 “问他干嘛,你一个部副长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什么?” 武部长这样说,当然是客气话,如果他真是安排干部任免工作,这个电话直接打给欧阳生就可以了。 武力群部长打这个电话无非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和叶飞联络一下,二是表示叶飞这个副手已通过了他的试用期,这就是领导的艺术。武力群相信以叶飞的聪明,一定会明白他的这些用意。 果然武部长说完,叶飞哈哈一笑,道:“部长批评的对,请你随时吩咐。” 有人想,哪有上级和下属主动联络感情的,这些人不知道,聪明的领导往往把下属当成自己的后院,怎能让后院起火? 叶飞话音一落,武力群心中就暗暗称赞起他来,原来刚才武力群问李书记有没有问过干部任免之事,常人会直截了当地回答有或没有,叶飞却回答“没听说”,直接把自己置身于这件工作之外,并且建议“欧阳主任给他回个电话,而不是他自己替武部长去问问欧阳主任,仅仅这一句回答,就完全说明自己没有野心,也从未干涉过干部任免工作。后面武力群再一句“问他干嘛,你一个部副长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什么?”常人会谦虚地说:“哪里哪里,我可不如欧阳主任,”叶飞却并不正面回答,只一句“听从吩咐”就轻轻巧巧地把干部任免工作接过手来。难怪李军会那么欣赏他,这小子说话简直滴水不漏,不关自己的事,多一句都不会说。 武力群这样想着,嘴上却说:“你小子,跟着李书记这么机灵,怎么调到组织部来干工作就这么被动了?” 叶飞就笑道:“这可怪不得我,谁让您出去学习了,老百姓都知道,没有部长的指点,想要进步也枉然。” 武部长哈哈大笑起来,两个人又扯了几句,武部长就挂了电话。过了一会,欧阳生主任手里拿了几页纸,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叶飞招呼他坐下谈,欧阳生不冷不淡地把几页纸放在桌上,说:“叶部长,这是今年干部的任免方案,武部长让我交给你。” 欧阳生比叶飞大七八岁,职级和叶飞一样,同为副科级,可是叶飞毕竟是副部长,而他只是一个科室主任。叶飞早就知道欧阳生盯着这个副部长位置很久了,如果这次不拿出副部长这个位置公选,那么这个位置很可能就是欧阳生的了,而且肯定是正科级副部长,所以面对叶飞,欧阳生难免不心生缔结。 任副部长以后,叶飞也加深了对欧阳生的了解,欧阳生业务工作十分扎实,为人低调,在部里的口碑十分好,有群众基础,这样的干部放在哪都受欢迎。 叶飞看了看桌上的方案,先让欧阳生坐下,然后给他泡了一杯茶,这才说:“欧阳主任,我又不分管干部工作,部长有什么特别指示?” “部长让你去请示市委领导。” “哦,可是干部工作我根本不懂啊。” “武部长吩咐的,有什么问题你向他汇报。”欧阳的语气有些生硬。 叶飞笑了笑:“不需要,虽然武部长不在,你这个西凉市的干部老专家不是在么?” “哪里,我能做什么?” “这样,就辛苦一下你这个大主任,你先搞一个干部任免的流程,我要搞清楚接下来我们需要干什么,怎么干?然后咱俩一起向市领导汇报,当然发言主要靠你,我陪着你,该去哪去哪,我就充当汇报的花瓶,只在场,不说话。” “这样哪行?你是部领导,当然是你汇报,我就是想给市委领导汇报也不够这个格啊。” 欧阳生自然清楚叶飞在向他示好,这是借工作让他和市委领导多接触,对他今后的仕途升迁大有帮助。所以叶飞话音一落,欧阳生就有些过意不去,为自己一直以来生硬的态度。要知道许多领导最忌惮的就是害怕下属接触上级领导,争抢本属于自己的人脉资源,可是叶飞却毫无防备之心,主动向他伸出橄榄枝,给予他这么大的支持。 “好了,欧阳主任,就听我的安排,你不行,还有谁行?而且这个方案上的干部我有很多都不熟悉,你就不担心我说错了出丑?” “那我现在就去搞流程,这个方案先放在你这里。”欧阳生说完就走了出去,准备出门的时候又回头道:“多一句嘴,这个方案现在只有李书记、部长、你、我四个人看到过。” “谢谢老兄,保密纪律我还是清楚的。”叶飞抬头看着他一笑,欧阳点点头不再多说,推门而出。 第108章 官场伤亲(二) 等到欧阳生走后,叶飞拿着那个方案认真地翻看起来,一看内容,叶飞就完全明白了,上次干部竞选的每个职位前5名的人员基本都纳入到了这个方案之中,而且这个方案武部长肯定不止一次和李书记沟通过,因为这里面能看出李书记的意志,甚至对有些人的任职,李书记还私下与叶飞聊过。 方案中最让他关注的岗位是农业局的人选。凭直觉,他敢断定西凉机构改革会从农口开刀。 今天早上,李书记去他们村,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在基层调研了解农村的发展现状,畜牧局、林业局在退耕还林上相互推诿的问题肯定让李书记更加坚定了改革的决心。 早在半年前改革启动之初,李书记就有把畜牧局、林业局、水产局合并进农业局的设想,后来改革办制定了一套系统的改革方案,明确了农业局的八项职能: 1、 向人民提供安全、有营养、可购买的食品; 2、 保护农业、林业、牧业用地和渔业资源; 3、 支持乡村社区的健康发展; 4、 向乡村居民提供经济发展的机会; 5、 为西凉的农林牧副渔业产品和服务开拓周边海外市场; 6、杜绝西凉的饥饿现象,做到耕者有其田。 这六项职能,市委召开了好几次会议,广泛讨论了好几遍,总算定了下来。但许多人最关心的倒不是农业局的职能,而是谁来担任合并后的农业局党组书记和局长。 现任农业局局长花百岁、书记林正,畜牧局长塔里哈提、书记英达,林业局局长文小平、书记古丽加娜提都有冲击这两个职位的实力。相对来说,由于原任水产局局长、党组书记秦得阳已经被双规了,新任领导还未配备到位,工作暂由一位副职兼任,这位的竞争力自然排后。 叶飞翻到农业局任免方案这一页,果然农业局党组书记仍由林正担任,可是在农业局局长这一栏内却写着一个让叶飞意想不到的名字—铁尔达汗,东方红渔场副场长。 对铁尔达汗的了解,是从去年他在处置渔民上访事件中开始的,当时铁尔达汗力排众议,主动出面安抚渔民,为市委解决问题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铁尔达汗才进入到市委领导的视野。 一个集体企业的副职干翻了几个堂堂大局的正职,真是让人不可思议,而且这几个局长、书记将如何安置?叶飞逐页翻去,果然也看到了他们的去向,这五人竟然有三人改成了主任科员,两人调整了岗位。 再往下看,又看到了东方红渔场党委书记夏明则的名字,同样是改为主任科员的职位。 熟悉官场晋升的人都知道,现有的官场体制,除非到龄退居二线或者犯了事,惯例是只能上不能下,这个方案把一些正职改成了虚职,那一定是要有说法的。他们会同意吗?这样的安排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叶飞总算明白,欧阳生为什么刚才要提醒他一句,这个方案提前泄露出去,一定会引发一场官场地震。 改革的尽头也许有无数鲜花等待,但前进的道路上却布满荆棘。 正在看着方案,有人敲门,叶飞把方案翻过来压在桌下,口中回应了一声,何保国和村长王长顺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何保国不喜不怒,面色如常,王长顺却面带喜色。叶飞知道今天下午李书记与阿市长亲自召开了金融会议,王长顺想为村里贷款的问题一定解决了。 “怎么,给了多少?” “信用社给贷了100万。”王长顺乐呵呵地说,这个数目足足比他预计的高出一倍。 “呵,恭喜。” “叶部长,首先要感谢你啊,多亏你事先提出了这个建议。” “哪里,哪里,不过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这笔钱来之不易,一定要分分花在刀刃上,成败在此一举啊。” 王长顺狡黠地一笑,说:“这点请你放心,菊茶我已经订出去了一万盒,每盒价值50元,理论上说我们已经有了50万元的收入了。” “啊,这么快!”这一点叶飞还真没想到。 “嘻嘻,上午领导太多,没敢汇报,怕影响了贷款。” “欺上瞒下,真有你的,没想到我被你当枪使了。”叶飞随口开了个玩笑。王长顺却当了真,急忙解释道:“不敢不敢,叶部长你是村里出来的人,你知道这笔启动资金对咱们村有多重要。” 王长顺说的对,他们那有许许多多好东西,只是这里太过偏远,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人又没见识,需要有个人来带头做,就像王长顺这样。 叶飞忽然想起了西凉玉,他曾和李书记的夫人燕子姨商量过,计划把西凉玉拿到天京卖,只是他这阵子忙,没时间关注。 “行了,我跟你开玩笑呢,这是一万元,我父母的股份,交给村长大人。”叶飞从抽屉里取出一叠钱来交给王长顺。 王长顺倒也不客气,说:“好,我给你打个条,股权证统一发到你父母手中。” 叶飞暗中点了点头,这个王长顺做事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看来,他所做的事业十有八九能成。 何保国看了看手表,说:“也下班了,怎么样,叶部长能否赏脸吃个饭?” 叶飞刚要回答,有人敲了一下门,接着欧阳生就走了进来:“叶部长,搞定了…啊,不好意思打扰了。”欧阳生见办公室有人,准备推门出去。 何保国走上前,热情地握住他的手,狠摇几下:“欧阳主任好啊。” 在西凉,领导干部不认识欧阳的一个都没有。 “呵呵,何书记好。”欧阳的话不多,但很客气,典型的组工干部的风格。 何保国看着叶飞说:“叶部长,你们有事忙,那我就先走一步了。”欧阳出现,不用猜,就知道他向叶飞要汇报什么,而且一时半会也完不了,所以何保国就不再客套,带着王长顺告辞。 欧阳生的果然效率很高,一份清晰的干部任免流程摆在叶飞面前,他只看了一遍,就基本掌握了干部任免的主要程序。 “按照这个流程,下一步我们要征询市委常委的意见,除此之外还要征询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领导的意见,这个征询有什么先后顺序?” 欧阳生只说了八个字:“常委定人、其他建议。” 叶飞重复了一遍,想了想,明白了,欧阳生的意思当然是先征询常委的意见,由常委先把人选名单定下来,然后他们再去征询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领导的意见。因为按照组织规定,干部的提名、任命和否决权都在在常委手中,征询其他班子的领导的意见无非是过过场子罢了。所以这个顺序不能颠倒,比如让一位市政府领导先提名,到了市委常委那里,市委常委不同意岂不自找麻烦。 其实听到叶飞提这个问题,欧阳生心中十分钦佩,有些人搞了一辈子的组织工作,始终糊里糊涂,搞不清组织工作程序。而叶飞从未干过组织工作,但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具有这种心思的人实在没有几个。”欧阳生正在这样想着,就听叶飞又连续问了几个问题:“花百岁、塔里哈提这几个被免职的领导干部,他们没什么意见么?” “这一点由纪委负责。” 既然纪委出面,那说明至少这几个被免职的领导干部有把柄抓在纪委的手中,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 “既然如此,那李书记已看这个方案。” 欧阳生道:“是看过,不过我们又修改了一遍,调整了几个人。”接着把调整的人向叶飞解释了一遍。 “常委这一块,明天我们先给谁汇报?” “以前的惯例是先给常委看,最后书记审定,李书记这里么…”欧阳生说话有些迟疑了。 欧阳生虽然说话有些吞吐,叶飞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按往常的惯例,干部任免先征求常委的意见,然后由书记定稿,可是这仅仅是惯例,李书记到任后,这个惯例被打破了。” “那我们就先向李书记汇报,然后根据书记的意见再征求其他常委的意见。”既然欧阳不敢拍板,叶飞就替他做了这个主。 其实欧阳生并不明白,先征求书记的意见还是先征求其他常委的意见,这要看一个关键因素,那就是一把手的领导气质。如果他民主平和一些,那就先征求常委的意见,如果他十分强势,那就先征询他的意见。 叶飞忽然想,在许多人的眼里,李书记应该是强势的人。他到西凉任职后,已双规处理了一批干部,不强势才怪。 乱世用重典,当下贪腐成风,还是强势一些的好。 花了两个多小时,叶飞与欧阳生把干部流程和干部方案过了一遍,又搞定了几个细节问题,天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出去简单吃了个饭,欧阳生争着付了账,叶飞也就由他。回到宿舍,叶飞看了看表,快十一点了,这个时间,何保国没有睡,小雪应该也没有睡,想了想,他正打算给小雪去个电话,手机却响了,来电显示出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他皱着眉头接通。 “喂,是叶部长嘛,我是水利局的小王,这么晚没打扰您,我给您带了些东西…” “对不起,小王,我正在开会,有什么事明天到我办公室说。”叶飞随之挂了电话,果然又是一个跑官要官的。 挂了电话,铃声又执着地响起来,这个小王,叶飞有些懊恼,接通,正要放狠话,却听到何保国的声音传了进来:“真行啊,给谁打呢?一直都打不进来。” “就你夸张,正好想找你,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你那方便么?” “方便。” 挂了电话,叶飞想,王长顺一定在何保国家里住,可是何保国有话要单独给他讲,才要上他这里来。以何保国的智商,看到叶飞和欧阳生在一起商量事情,肯定能猜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何保国在上一轮发改委主任的公开竞岗中位居第二,虽然落选,却进了重点考察干部名单,这一轮应该有他。可是方案中却唯独没有他的名字,叶飞在翻看方案的时候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不过当时略加思考,已然明白了其中的原由。 提拔何保国,有两个方向,一是在市直部门担任一把手,这个由西凉市委组织部负责,二是在乡镇担任一把手,这个却是上管一级,由西凉地委组织部来负责。现在市委组织部的这个方案中没有他,那他就任乡镇一把手应该确定无疑了。而且何保国已经在前哨乡党委主持了好一段时间工作,如果不出意外,前哨乡党委书记非他莫属。 不过叶飞相信,何保国就是再关心个人的升迁之路,也不可能直接向他打听,以何保国的为人处事态度,一切水到渠成,他从不强人所难。 自从调到组织部以后,有好几个朋友包括盛军都找过叶飞,希望他能够帮帮忙,可是叶飞一直保持一种态度,违反组织原则的事情,坚决不能干。关于叶飞的传言就多了一条—为人不仗义,不帮忙。 何保国不一样,这个与叶飞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更是叶飞仕途上的启蒙老师,两个人在工作上也心心相通,互相补台。就算何保国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只要有机会,叶飞一定会帮忙的。 正在胡思乱想着,何保国提着一打啤酒、一包吃的走了进来。 “呵,还是你好,知道我这里一穷二白,总能带些东西来。”叶飞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抓起一只凤爪啃了起来。 “别人是想送送不进来,我是不送不让进门,唉,你慢点,我不跟你抢。”见叶飞噎得直翻白眼,何保国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 叶飞猛灌一口,把卡在喉咙里的鸡骨头顺了下去,长出一口气,然后又拿了块牛肉大嚼起来。 何保国看着他这吃相,忍不住一笑,说:“堂堂组织部副部长,怎么让人感觉长了一副饿死鬼的相,唉,叶部长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就不怕我求你做什么?” “就算全世界人都来求我,你也不会。”叶飞三两口吞下那块牛肉,又抓了一只鸡翅塞入嘴里。 “可是,我还真来了。”何保国也打开一瓶啤酒,喝了一口。 “我知道,现在对我的传言很多,说我不念旧情,不帮忙、没人性。”叶飞举起啤酒瓶,和何保国碰了一下,然后灌下一大口,皱了皱眉头,道:“真苦,官场伤亲,对这个词的体会你可能比我更深。” 的确,涉足官场越深的人,越能感受到四个字---官场伤亲。 何保国喝了一口酒,咂了咂嘴巴,仿佛在感受那苦一般,然后说:“酒苦心更苦啊,是的,手中这点小权,乱用犯法,不乱用犯众,好好用没用。” “精辟,真有你的,总结的这么到位。” “屁精,混了官场这么多年,除了学会了一些狗屁段子,练成了官场中的老油条,什么都没留下,我是有些累了,混不下去了。”不知怎么,今晚何保国说话有些伤感,这可不常见。 “累了?”叶飞笑了起来,“保国,谁累你也不可能累,谁混不下去你也不可能混不下去,大好前程一片的你,今天说这话可真有些‘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思啊。” “你怎么就看出来我不累?”何保国轻轻地叹了口气。 “行了,别装,你啊,现在让人羡慕还来不及呢?而且你放心最近就…” “行了,真以为我找你打听事来了,”何保国拦住叶飞的话头,他知道叶飞要给他透露什么,但他绝不能让叶飞为了他而破坏组织纪律,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做官的底线渐渐地就不存在了。 “放心我不会破坏纪律的,而且我相信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把工作当成事业干的人。” 何保国不再说话,而是狠狠地灌下一口酒,被呛住了,连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咳咳咳。。。老同学,咳咳咳,别夸了,我 。。咳。。要辞。。。咳咳。。职了。” “靠,真是自己的酒自己心疼啊,拼死也要多喝几口,后面我少喝几口行不?”叶飞一边帮他拍了拍背,一边嘲笑着,压根就没听出何保国嘴里含含糊糊地说些什么。 “咳咳咳。。。”何保国一边咳着,一边打开他的手,又挪了一下屁股,离叶飞远了一些的地方坐下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要辞职了。” 第109章 官场伤亲(三) 这次叶飞算是听清楚了,也一本正经地盯着何保国看了看,然后又大笑起来:“靠,你这家伙,玩笑越开越没谱了。” 何保国也不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页纸:“我的辞职报告。” 叶飞不笑了,他一眼就看见那页纸上写着一行大大的标题-辞职信,他把刚塞进嘴里的半拉鸡翅拽出来,放在桌上,抹了一把嘴,然后抬起头,奇怪地看着何保国,过了一会,才问:“你有病。” “你有药吗?”何保国撇撇嘴,笑了笑。 叶飞突然有些愤怒了,直接吼了起来:“你傻么?你这是抽哪门子疯?辞职?你告诉我这是犯了哪门子邪?” 不等何保国回答,他又语无伦次地吼道:“不用我透露,你也清楚你就要扶正了,难道你对李书记有意见?” 在叶飞的心里,何保国一直是官场中的智者,或者说何保国的性格外圆内方,最适合在官场的环境里生存。而且,他觉得很多人混官场,完全是为了升官发财,为人民服务那只是挂在嘴上的话,叶飞相信何保国是不同的,他有理想有抱负,只要给他一个平台,他一定会为老百姓做更多的事,一定能发挥出这个平台应该有的作用。可是何保国却要辞职了,这让他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我对谁都没意见。”何保国苦涩地笑了笑,“真是有些累了,我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理由,真正的理由!”叶飞咆哮着,他可不信何保国刚说的这句鬼话。 “都写在纸上。” 叶飞用油乎乎的手抓起那页纸,飞快地看了起来: 首先,我向对各位领导提出辞职的请求表示深深的歉意。 从1995年8月份工作以来,至今已有七年,在这七年多的工作当中,有过面对困难时的彷徨和苦累,也有过成功后的甘甜,是组织把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培养成为一名综合素质较强的基层领导干部。七年来,我得到了各位领导无微不至的关怀和同事们的热情帮助,也把我一生最美好的青春岁月留给了这里。 七年来,我常年奔赴基层,对基层的情况了如指掌,西凉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山水奇秀,真是物华天宝之地,我爱这片土地,更爱这里的人民,可是我心中常怀不安,也深感愧疚,这么多年来,我加班加点地忙于工作,却始终没能带领西凉的百姓走上富裕的道路。我思虑再三,决定辞职创业,恳请组织批准。 在此,我感谢各位领导和同事们、乡亲们对我的帮助和关怀,你们的恩情是我一生受用不尽的宝贵财富。最后,我为我的辞职给组织带来的诸多不便深感抱歉,并请各位领导谅解,再一次致谢。 此致 西凉市委 何保国 2002年5月7日 “你要创业?这就是你要辞职的理由,你行吗,你会什么?有什么技术,拿空气去创业吗?”看完信,叶飞怒气不减,依旧挥了挥手中的信,大声地嘲讽道。 “难道市委号召改革创业是假的么?难道连你自己对西凉改革都没有信心么?难道市委发了那么多文件都只是口号吗?”何保国的声音也高了起来。 “何保国,你动动脑子,你的特长是从政而不是创业,放着好好的乡党委书记不干,去创业,合适么?”叶飞吼道。 “那你回答我,什么人才适合创业,富人、穷人?高官、群众?知识分子,农民?我,还是你?”何保国针锋相对,毫不退步。 “谁都可以,反正你不行?”叶飞猛地一挥手,桌上的餐盘被打飞了出去。 “为什么,你看不起我?”何保国站起来厉声问道。 “我不能眼看着我最好的兄弟受苦受难。”叶飞大声吼着回敬了一句。 何保国不再说话,就那么看着叶飞,叶飞则愤怒地瞪着他,何保国忽然笑了,伸出手扶向他的肩膀,叶飞一把甩开他的手,何保国被带的一个趔趄,“咚”的一声,腿骨重重地磕在床沿边,何保国倒在床上“唉哟、唉哟”地夸张地叫出声来。 叶飞却没有理他,呆呆地凝视着墙面,眼神仿佛能透过墙面看到遥远的过去、未来,自说自话地说:“我出身苦,没有什么后台,全靠一帮好同学好朋友在背后帮助我,我才能上了大学,有了工作,后来又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按理说我现在需要抱恩了,可是我没有,有一次盛军来找我,想要我帮帮忙,为他谋个职位,我…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手里的权力不是我个人的,是党赋予我的,我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如果那样做有负我的初心、更有负党的托负。可是拒绝他我又觉得特对不起他,心存愧疚,说实话现在我都不好意思见到他…” 叶飞就这样说了很久,何保国就这样抱着腿听了很久,同学之中他是最理解叶飞的了,这个同学外表高傲、孤独,内心却很柔软。只听叶飞继续说: “…保国你是我官场上的启蒙老师,也是我的知已,没有你我会更孤独,更重要的是保国你一直在背后帮我,而我从来就没帮过你,现在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你不能撂摊子,不能剥夺我帮你的机会,不能陷我于不义。”叶飞的眼神从墙面上收回,声音也随之低了下来,悲伤从心底里升腾起来,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好兄弟,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想和你共同走下去,至少在官场上我们不会太寂寞。” 何保国叹了口气,伸直了腰腿,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继续说道:“可是你听我说,我生在官宦家庭,从少生活富裕,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我从没为什么发过愁,那就是钱,我从没对缺钱发愁过。” “我当然知道。”叶飞低垂着头,何保国的话没有丝毫炫耀的意思,从小何保国都是他们同学中最富有一位。 何保国继续说:“正如你所猜想,这封辞职信上说的都是一些官话,我并没有把辞职的真正原因说出来,我辞职的真正原因是官场上有太多的掣肘,我不缺钱,不想贪污受贿,更不想送礼行贿,我只想给西凉的老百姓尽一份力,办一点实事,我觉得这样就实现了我的价值,因为西凉的老百姓真是太苦了。可是从踏入官场的那一刻,我的理想被现实击的粉碎,为人民服务这句话现在更像官场的一块遮羞布,有谁真正为人民服务了?官场的黑暗让我感到无奈和失望,为老百姓办成一件事太难了,到处都在吃拿卡要。就拿退耕还林项目来说,每年我们跑下来1000万的项目,至少要送出去200万元的回扣,这些送出去的回扣足够把我判个十年八年的,可是不送回扣,项目又跑不下来,唉,基层干部真是太难了,长期处于两难的尴尬境地。” 何保国的话在叶飞的心里产生了共鸣,一股颓废感从他心里升腾起来,作为底层出身的叶飞,对何保国的话有更深的体会,只是这些话从何保国嘴里说出来让叶飞有些吃惊和不安,因为何保国一向是平和的,一向是注意分寸的,他是最懂得官场生存法则的,他就是为政治而生的。叶飞看了看何保国,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两腿吊在床沿下,晃动着,像没有生命的钟摆。 叶飞竭力遏制住心里的颓废,他要劝何保国回心转意:“这种状况总会改观的,至少西凉的改革已经启动了,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改变,难道你没有看到吗?” 何保国脸上忽然现出深深的悲伤:“叶飞,我哥昨天被双规了,就是因为以前给县里跑了一个水利项目,给省里管项目的领导送了钱,项目是跑下来了,那位省领导却出事了,我哥也把自己送了进去。”说到这里,他弯下腰,两手抱头,把脸深深地埋在双膝之下,悲伤立即弥漫了整个屋子。 何保国的哥哥,何保华,曾任西凉市县委办主任、乡党委书记,后来提拔到某县任副县长,现在是某县常务副书记,前程一片大好,据说马上要调任某地县委书记了,没想到竟被双规了。 这才是他要辞职的真正原因,以自己的辞职对这种官场制度的抗议。 “对不起,保国。”遇到这种事,一切劝辞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叶飞站起来走到他跟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何保国低垂着头,双肩耸动,终于低沉地哭出声来:“你不知道,我哥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杰出,他一直都是我的楷模,我的偶像,一直都是我的理想,我一直要做他那样的人。” “保国,我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偶像,就像李军是叶飞心中的偶像,何保华被双规了,带给何保国的不仅仅是心理的伤痛,还有他理想的崩塌,他对官场的失望。 何保国就这样呜咽着,叶飞静静地陪着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无话可说。 良久,何保国渐渐平静下来,他重新坐直了身体:“其实辞职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让我下定了决心。”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继续说:“我们西凉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山水奇秀,真是物华天宝之地,我爱这片土地,可是回过头来看,这些年我都在忙些什么呀,多少年如一日地加班加点忙忙碌碌,不是在为人民富裕而忙碌,而是在忙于接待,忙于迎接检查,忙于开大会开小会,忙于歌功颂德,我敢说就算这样再忙上一百年,一千年,西凉的百姓也富不了,也过不上好日子!” 说到这里,何保国转过身,从桌上拿起酒瓶和叶飞碰了一下,一仰脖子,把半瓶啤酒全部灌进口中,放下空酒瓶,继续说:“我和你一样,有理想,有抱负,可是我不想再在仕途上浪费生命了,我已经虚度了七年的光阴,就算如你所说,我要提任了,这种情况,个人的前途再好有什么用,我不能把我的岁月再赌到这无用的前途上。” “也许要干什么,你的心里一定有了主意。”叶飞问道,他实在没有理由再阻止何保国辞职。 “那是当然,我早就想在周边国家搞一个大的农场联营公司,把我们这里富余的农民工转移过去,因为周边国家都是地多人少,大片的土地无人耕种,我们这里人多地少,那么多劳动力闲置在家,真是可惜了,而且我计算了一下,国外的租地、种地成本,每亩在50元左右,而西凉却达到300元以上,是国外的六倍。所以我考虑先去周边国家考察一番,然后带着老百姓出去闯一闯。”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叶飞沉思了一下,说:“保国,你实在想走,那我不再劝你,不过我请求你,能不能不要辞职,先停薪留职,你知道,市委正好出台了这个政策。” “我不想给自己留后路。” “保国,算是我求你,好吗?”叶飞乞求着,他实在没有任何理由阻止何保国辞职了。 “好,听你的。”见叶飞苦苦哀求,何保心中不由得苦笑,先答应他。 “谢谢你,保国。”叶飞欣然一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心里总算好受一些。 “应该谢谢你,我知道你是替我担心,想让我留条后路。”何保国自然明白叶飞的苦心。 “总之,要谢谢你。”叶飞又说了一声。 为什么要谢谢何保国,他自己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在官场上,李书记是他的领导,更像他的导师,而何保国是他在官场上的一种牵挂,一种依赖,一种共存,仿佛有何保国在,他才感觉不那么孤立无援。现在他要何保国不要辞职,而是停薪留职,这样何保国的编制都还保留,就没有完全退出官场,这种牵挂就还存在着,他的心里就踏实些,安全些。 何保国一直到天蒙蒙亮才离开。 叶飞躺在床上休息一会,可是头脑像又旧又破的电脑,嗡嗡地响个不停,何保国的影子在眼前翻来覆去地展现,根本就睡不着。 他实在是躺不住了,索性翻身起床,冲了个凉水澡,又洗漱了一番,然后早早又去上班,一路走来,清晨的冷风一吹,顿将一夜的抑郁吹去不少,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推门走进大厅,两个值夜班的保安看见他这么早到来,眼中多出了几分崇敬:“叶部长,这么早来了啊,您这样敬业的领导真的太少了。” 叶飞微笑着应和着上了楼,进了办公室,心里平静了许多,困乏却又涌了上来,索性和衣倒在沙发上睡下,心想这么做可是辜负了两个保安的期许。 第110章 加油向前冲 urceurl: 按照流程,今天要征询市领导对干部任免方案的意见,然后确定召开常委会议的时间,早晨一上班,叶飞带着欧阳生去向李书记汇报工作。 李书记看见叶飞,先是问:“怎么,昨天加班了?” 叶飞没想到李书记看出来他熬夜了,看来自己的脸色很难看,就回答道:“没事,也没熬太久。” “年轻人,身体再硬朗,也要注意休息。”李书记批评道。 欧阳生偷偷瞄了一眼叶飞,没发现他的脸上有什么明显的异样,心想都说李书记对叶飞是青睐有加,分外关心,这简直就是溺爱嘛,昨晚我也加班了啊,书记怎么就没看出来?想到这里,又暗自嘲笑自己来:“唉,我一年能见书记几回,能不能叫出我名字还不一定呢?却去吃这干醋!” 由于李书记前期看过这个方案,汇报十分顺利,李书记只是大略翻看了一遍人员名单就通过了。 接着,两人又去征求了其他常委的意见,由于方案中所涉及到的人多数是上次公选后所列的重点考察人员,除了农口乌伦别克常委,其他常委也都没有提什么意见。 乌伦别克看完方案,也只问了一句:“农口三个正职全部改成了虚职,征求过他们的意见吗?” 欧阳生看了看乌常委,又看了看叶飞,欲言又止。 叶飞知道他不好开口,就说道:“纪委马书记负责和他们谈话。” 乌常委于是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既然常委都没有意见,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的其他领导当然更没有意见。 方案很快征求完,两个人又返回来请示李书记何时召开常委会,干部任免事项属于机密,可是谁都知道征求完领导意见后,干部任免方案的内容会迅速泄露出去,所以越快召开越有利,否则来自各方面的说客会让市委陷入无穷的被动。 李书记把常委会定在下午召开。 这个会议恐怕是西凉各级干部最关心的一次会议。所以几乎时间一确定,叶飞手机上的来电就多了好几倍,自然全都是打听干部任免的事情,叶飞异常烦恼,可是他又不能关机,万一是重要来电怎么办?于是他把手机调整成静音,手机屏几乎亮了一个下午。 下午开完常委会,欧阳生亲自把干部任免公示张贴在楼前的公告栏内,正在经过的市委办秘书小周看到了,走到跟前边看边说:“欧阳主任,公示空了半页,空着也是空着,怎么不加上我啊。” 组织部的干部与市委办的干部很熟,欧阳生笑着回答道:“那不简单?任命文件用的是市委的红头文件,到时候你给自己发个文件不就行了?” 欧阳一说完,聚拢来的好些人都纷纷笑了起来。欧阳虽然是开玩笑,可是据说真发生过类似的事,某地有个办公室干部多年得不到提拔,在党委召开某次常委会后,真把自己的名字添加进去,自己给自己升了职。 不一会,公示栏周围就围聚过来好些人,有的默不作声,有的暗暗欢喜,有的怪话连天,有的仿佛毫不在意地偷瞄几眼,真是几家欢喜几家忧啊。 叶飞站在窗前看着楼下的这一番热闹景象,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从抽屉里取出何保国写的停薪留职报告,昨夜在他的苦苦相劝之下,何保国同意停薪留职,叶飞拿着报告走进李书记办公室。 见到李书记,李书记放下手中的电话,说:“正要给你打电话,你却不请自到。” “怎么,书记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你好几天没去家里了,你燕子姨怕你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让王姨多做了两个菜,给你改善一下伙食。” 听到李书记这样说,叶飞心里全是满满的感动,回答说:“这,燕子姨真是,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不会照顾自己?” “可不是,别说你了,连我在她眼里都是生活不能自理。” 李书记说到这里,两人都呵呵笑了起来,李书记正准备出门,叶飞却站着不动,李书记就问:“怎么,还有事?” “书记,何保国,他,他想辞职,啊,不是,他想停薪留职。”很少在李书记面前口误,不知怎么却把何保国的真实想法说了出来。叶飞把何保国的停薪留职报告拿出来,递给李书记。 李书记愣了一下,明显没有预料到这件事,他接过报告迅速地看了一遍,问:“你和他本人谈过么?” “昨晚谈了一夜,他仍在坚持,让他回心转意希望不大。” “他原本是要辞职?”李书记竟然从叶飞的口误中猜到了。 “他现在同意停薪留职。”叶飞没有正面回答,却间接承认了。 李书记双手背后,默默地在屋内走了几圈,又问:“是因为何保华吗?” 李书记这样问,肯定知道了何保华的事情,而且猜到了他和何保国的关系,官场上真是没有什么秘密而言,何况被双规的事情本身就传得更快,也许何保华被双规的事情现在已经传遍了西凉地区的大街小巷。 “我问过,他说不是,他早有辞职的想法,何保华的事情最多只算得上诱因。” 李书记又问:“他说了今后要去干什么吗?” “说了。”叶飞把何保国今后的打算给李书记说了一遍。 李书记走到办公桌前坐了下来,等叶飞说完,他考虑了一会,说:“好,尊重他的选择,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说完抽出笔在一张纸条上写画了几笔,交给叶飞:“交给何保国,也许对他今后有用。” 纸条上写着哈国领事馆馆长肖峰和他的电话号码。 叶飞立即明白了李书记的用意,能得到哈国领事馆馆长的帮助,那么何保国今后在哈国做事一定会顺利得多。 “我替保国谢谢您。”叶飞手握纸条真诚地说。 “跟我还客气?走,回家。” 回到家,唐婉嫆正在拖地,李书记见状就要抢拖把,唐婉嫆推开他,坚持自己拖,说是运动对胎儿好。 两个大男人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唐宛嫆拖地。 人真是不一样,同样是拖地,有的人做起来,不但自己会很劳累,看得人同样觉得很辛苦,可是唐婉嫆不一样,她干活很优雅,仿佛不是劳作而是在享受,让人不自觉地想抢过拖把拖几下感受感受。 唐婉嫆拖完地,王姨把已做好的四五个菜摆在饭桌上,叶飞帮忙盛了米饭,四个人依次就座开始就餐。 唐婉嫆和叶飞闲聊几句,说:“小叶,你不是一直想把西凉玉推出去吗?你介绍给我的那几家玉器店,我也都转了一遍,西凉玉尤其是宝石光真不错,天京的耀华珠宝公司前几天给我回了话,他们对西凉玉很感兴趣,答应为西凉玉开个专柜,给你代销。” 其实从见到唐婉嫆的这一刻,叶飞也一直在想着这个话题,只是不知如何开口,没想到唐婉嫆竟然办成了这事,叶飞心中不禁大喜。 没想到李书记却插了一句嘴,说:“我还真以为你叫小叶回家吃饭呢,原来是拉着他做生意。” 唐婉嫆笑道:“你这人真是官僚,学会挣钱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非得穷得叮当响才是革命的好同志吗?以后小叶至少不会为生计发愁,这样有什么不好?” 李书记官僚,这是叶飞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么说。 李书记就拿着筷子点了点唐婉嫆,很认真地说:“生意归生意,你可得保证不能把小叶拐跑了。” 他话音一落,连王姨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唐婉嫆举起筷子优雅地向着李书记的筷子轻轻一敲,算是对他言语唐突的惩戒,说:“谁不知道你心里的那点小九九,小叶要跑去年就跑了,还会回来跟你受苦受累?” 李书记就充满赞赏地看着叶飞笑:“革命同志嘛,就应当经得起考验,来吃饭。”说着夹了一大刀菜塞入叶飞的碗中。 唐婉嫆莞尔一笑,也许在她眼里,丈夫无论处在什么职位,都是一个可爱的大男孩。 唐婉嫆喝了口水,继续对叶飞说:“耀华是全国知名的宝石公司,在他们那里开专柜,销售由他们统一负责,咱们不必操心销售环节的事情,只要组织好货源就行了,不过耀华也有个条件,那就是抽取利润的20。” “这么高?”李书记帮着叶飞问了一句,看得出对做生意他是一窍不通。 “高是高了点,可是对于耀华这个品牌来说,已经是最低的了。” 对于耀华这样的珠宝企业,能够为西凉玉这样一个不知名的玉石开专柜,唐婉容在其中肯定起了大作用。这一点叶飞当然明白,他虽不懂珠宝行业的规则,可是唐婉嫆懂,所以叶飞对耀华抽取20的利润并不惊讶。 “燕子姨,我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只要你没意见我就同意,后面需要我怎么做?” “小叶,前几次你带我看的那些籽料都不错,这样,咱们先给耀华公司发上200件。” “200件!”叶飞吓了一跳,“这么多?” “没货怎么做生意?当然越多越好,还有西凉玉的均价怎么样?你了解过么? “以前帮朋友贷购过20来件,大概是8000上下,200件大概要8万左右,不过那几个老板都答应过我,只要能把这些玉石卖出去,先赊欠着也行,到时货卖出去再付给他们货款也行。” 唐婉嫆就笑:“你啊,人缘好,各种资源用得很顺手,不辞职做生意真是亏大了。” 李书记听到这里就有些吃不下饭,索性放下筷子,拿过水杯,瞪着爱人咕嘟咕嘟大口喝起了水。 唐婉嫆向李书记挤了挤眼,说:“我逗你呢,瞪什么眼?”接着说:“这批货出手后,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可以卖到200万左右。” “这么高的价?” “当然,玉无价啊,傻小子。” “那是不是给这几个老板太少了。” 唐婉嫆就笑:“小叶,做生意有做生意的规矩,不是搞慈善,你这些东西放在西凉就算再销售,能卖到10万么? “最多10万,而且不知多少年才卖得掉?”这点叶飞很清楚。 唐婉嫆说“耀华销售价格高,是因为他们的消费群体不一样,同样一件玉石,在西凉和耀华能够销售出不同的价格,因为购买者购买的不仅仅是的这块玉,还有公司的口碑和信誉。” 唐婉嫆果然是不同寻常。 叶飞有些兴奋地说道:“这样算下来,除去成本和耀华的提成,我们还有150万的利润,天啊,一下赚了这么多,这顶得上西凉一个人好几辈子的收入了。” 李书记忽然插了一句嘴:“就是挣了钱,你也别有辞职啊停薪留职啊什么的想法。” 唐婉容笑问:“怎么?对小叶这么不放心,还需要反复叮嘱他。” 李书记说:“小叶的一个同学,乡里的副书记,很优秀的干部,可是要停薪留职了。”接着把何保国的事情简要提了几句。 唐婉容却说:搞什么停薪留职,简直误人子弟,要是我早就辞职了。 李书记看到叶飞吃惊的表情,笑了笑,大概意思是说没想到。 唐婉容继续说:“我要是小何啊,直接辞职,这里是边境,那么多的边贸机会,怎么干不行?” 李书记就有些不愿意了,说:“行了,你再说下去,小叶明天也跑了,到时我可得找你要人。” 唐婉容说:“我才不信,小叶早中了你的毒了,说大点,一心为人民服务,说小点,都是个官迷。” 李书记看向叶飞,两人干笑了几声,闷头吃起饭来。 唐婉容却又问:“也不知小雪一个人在天京行不行?” 李书记回答道:“怎么不行,她也是个大学生了,会自己照顾自己,再说你们不是天天都在通电话么?” 唐婉容却又自言自语地说:“唉,还有两个月这丫头才放假,也不知是胖了瘦了?”说着眼圈竟然一红,要掉下泪来。 李书记连忙劝道:“你看你看,小雪在天京不是好好地吗?你这样无端引起小叶的误会,还以为小雪怎么了呢?” 唐婉容就勉强向叶飞一笑,说:“小叶,我就是想小雪了,小雪没事啊,你别担心。” 从李书记家回来,叶飞拨通了小雪的电话。 第111章 陷井(一) urceurl: “小飞哥哥你两天没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传来小雪的埋怨声。 “那你可以随时打给我啊。” “切,哪敢啊,你老是挂我电话。”小雪埋怨着。 的确,小雪打来电话时,叶飞不是开会就是向领导汇报工作,经常挂她电话,他只好说:“不是说过嘛,下班打电话啊,那样我不就接了嘛?” “你的下班时间也没个准头,今天早明天晚的。” “好好好,都是小飞哥哥的错,以后再忙也要给我家小雪回个电话,行了?” “呵呵,这还差不多,小飞哥哥你打电话干嘛?” “我刚从你小姨家回来,她做了一堆好吃的。” “对对对,我不在,你就帮我多吃些。”接着又问“怎么样,小姨变了么?” “变什么了?”叶飞刚说完又明白过来,接着说:“看不出来,不是才三四个月么?不过你小叔可心疼她呢,什么都不让她做。” “对啊,他哪像你,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羞得不再出声。 叶飞倒没感觉到,说:“有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燕子姨已与天京的耀华珠宝公司沟通好,耀华珠宝公司答应为西凉玉开个专柜,咱俩需要和耀华珠宝公司签个合约,我肯定是去不了,到时还要辛苦你去签个合约。” “我去签合约?代表谁?”小雪悠悠地问。 “当然是代表你和我啊。” “现在不把我当孩子看了?” “当然,以前我不该把你当小孩子看,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强许多。” “哼,有事相求嘴巴才这么甜。”小雪恨恨地。 “姑奶奶,真不是,小飞哥哥再一次为以前轻看小雪道歉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小飞哥哥,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笑话我,好吗?” “当然,哪敢笑话你,什么事?” “我给你唱一首歌。” “什么?好啊。呵呵”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小丫头又急了。 “没,我什么都没说啊。”叶飞憋着笑,却蹦出一声屁,“嘭”的一声巨响,倒下了他自己一大跳。 “还说没有,我都听到你‘噗’的一声笑了。” 虽然小雪不在跟前,叶飞的脸却全都红了,这丫头耳朵还真灵啊,这么远,连屁声都听到了。 “真没有,小姑奶奶,那是我移动了一声桌子,桌脚磕着墙面了。”叶飞辩解着。 “你砸几下嘴,” “干嘛,叽…” “再动一下桌脚。” “到底要干嘛。”叶飞碰了一下桌腿,发出“咣”的一声。 “还是砸嘴的声音像,你在骗人,你就是笑了。”原来小女子在听声断案。 “好了,我招,我是笑了,可真不是嘲笑,而是赞赏的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笑,你快唱,我好想听。”不管有多么不愿意承担这屁声即笑声,可总算哄得小雪相信了。 “好,我要唱了,你可不许再笑。”小雪清了清嗓音,话筒中就开始传出小雪的悠扬的声音,歌名叫《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始终相信遇见你是我今生的缘 却不知我爱上的你 是只能相望不能厮守的人 你说你的心里早已荒无人烟 早已成为孤岛 再也住不了其他的人 我说不管你到哪里 我都在你的身边伴着你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用劲浑身解数 在瞬间绚丽斑斓年华中与你相遇 用我的爱追你到天涯 而你的爱太高太远 我奋力追赶仍然够不着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的痴心遇上了你的冷风 让我从你的梦中醒来 我等你用尽了所有的哀伤 而你眼中却有我看不懂的凄凉 你渐行渐远而我望眼欲穿 我拼命坚强眼泪却不争气地流淌 浇灌着一地的记忆和忧愁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 小雪的嗓音中透出一种凄美,这可不是她这个年龄所有的东西。 “小飞哥哥,怎么了,不好听么。”不知何时,小雪已唱完了。 叶飞已从小雪的歌声中读懂了她的心,她快乐幸福的脸上隐藏了多少伤心的秘密。 他岂能不知她为何忧伤,只因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他已经心有所属,已经注定孤独一生,他绝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她。 小雪,你是天使,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善良,属于你的应该是青春的梦幻,应该是朝霞般绚烂的胸怀,而不应该让忧伤过早地侵蚀你鲜嫩的心田,因为这正是人生最梦幻的年龄,你要把属于你的花季,叠成一束束温馨的未来。 小雪,这个年龄不应该有忧伤,更应该有幸福,你一直是活泼的、可爱的、真挚的、美丽大方的,你晶莹的眸中应当时刻流淌彩色的旋律,即便溢出泪光,那也是因为幸福。 他抑制住心头的伤感,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小雪,答应我一件事,不许你不快乐,不许你不幸福!” “我会的,我答应你,也请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我们一起加油。” 农业局办公室家里,花百岁正安排手下的女会计整理着有关账目。 “抓紧时间把这些都给报销了。”花百岁拿出一堆乱糟糟的发票来。 女会计接过发票,问:“花局长,上面就这样把你免了,也没个说法?” “废什么话,还不敢快去整理?”花百岁没好气地说。 “嘿,局长都被撸了,还横什么横?” 女会计把那叠发票扔在桌上,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你,这脸变得还真够快的,以前怎么…” “花局长,我警告你,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提咱俩的关系,否则谁都没好果子吃。”会计说完甩门而去。 “你!”花百岁气得破口大骂道:“真是婊子无情啊,亏我多疼你!” “叮呤呤”座机电话声响起,显示屏上却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谁?”花百岁没好气地接通电话。 “花局长好啊,没想到用局长办公室的电话还能联系上你啊,呵呵。”来人口气中带有明显戏谑的意思。 “你是谁,有屁快放。”花百岁没好气地说,反正局长也不干了,管他是谁的电话,想这个时候消遣本大人,没门! “呵呵,我是胡万民。” “神经病。”花百岁啪地挂了电话,一时倒没想起胡万民是谁。 “我操你奶奶,老子的电话也敢挂。”胡万民万没想到花百岁竟然这么牛叉,直接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气呼呼地拨了过去。 “打错了,你妈的。”花百岁骂了一句,又要挂电话,电话里已传出胡万民暴躁的吼声:“我爸是胡杰,你狗日的听清楚!” 花百岁猛然一惊,这才明白胡万民是谁,立即变了腔调,热情地说:“啊,我道是谁啊,原来是胡少,胡少好啊。” “花百岁,没有我爸,你当得上局长吗?敢给我犯横!”胡万民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骂道,一时倒忘了给他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花百岁还仅是西凉农业局一位普通干部的时候,偶然结识了西凉挂职副县长的胡杰,他从此紧紧地攀住了胡杰,再也没有松过手。胡杰虽然不分管农业,但由于他与时任农业厅厅长苟德利关系非常好,在胡杰的运作下,没几年,花百岁就坐到了农业局局长的宝座。 “胡少,想你已经知道,我这局长不是被撸了吗?我啊这正烦着呢,胡厅长可好?”花百岁解释着。 “我爸很好,可能最近又要升职了。”胡少洋洋得意地说道。 “升职?那就是正厅了,恭喜恭喜啊,唉,以后胡少你再来西凉我可没有力量接待你了。” “你就这么忍气吞声?”胡少问道。 花百岁叹了口气,说:“胡少你是不知道啊,纪检委的书记找我谈了话,我有把柄握在他们手里,我是不忍不行啊。” 胡少笑道:“就这啊,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谁不一样,谁没问题?你也可以找他们的问题啊。” 花百岁太了解这个胡少了,左丽和叶飞的故事早被年初的举报信传的沸沸扬扬,胡少给他打这个电话,肯定是借助他来对付叶飞,不过花百岁正好也需要借助胡少的力量。 “他们?你说的是那该死的李军,我找了,可是没找到啊?而且我听说他很有背景。” “那看看他身边的人啊,比如” “唉,是叶飞,这家伙和李军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吃喝嫖赌抽没一样行的,真像个没把的太监。” “他们身上找不到,他们身边的人,亲近的人身上也找不到么?” “李军家不在这里,叶飞嘛,父母是农村的,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噢,我倒还想起来了,那个叶飞倒还真有问题,西凉倒有他的许多绯闻啊。” 胡少立即来了兴趣,急忙问:“什么绯闻?快说。” 花百岁心想,什么绯闻,难道你胡少自己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去叶飞么?也好,我来激你一激。 他心里憋着笑,说:“我也是听说,好像和西京的一个叫左什么的女记者,听说去年底纪委也介入查了一阵,也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却不了了之了,不过我保证这绝对是真事,许多人都看见过他们,也不知一起睡了多了次了,唉,那左记者的男人也真能忍啊” 花百岁说着话,电话听筒中明显传出胡少愤怒的喘气声,也许是要吐血了,花百岁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胡少想借助他的手除去叶飞,他又何尝不想借助胡少的手除去叶飞。 终于,胡少咬牙切齿地打断花百岁的话:“叶飞,早晚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胡少,怎么你和叶飞也有过节?”花百岁明知故问道。 “何止过节,不说了,咱俩来个联手,一定要灭掉李军和叶飞。” “那自然好,我想起来了,胡少,叶飞还有一个朋友,叫齐明。这人是个二愣子,现在是机关事务局的司机,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打主意。” “一个司机有什么用?” “叶飞这人虽然古板,但特别重视情义,只要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花百岁开始和胡少商议起来。 此时的叶飞正在西凉市忙碌着,按照李军书记和市委的安排,他正在进一步完善着西凉的改革方案,以期改革更加贴近实际,哪能料到一场阴谋正在向他走来。 五月的西凉市,春季渐浓,一场春雨连下几日,正不知疲倦地浇灌着西凉大地,老天爷仿佛老胡涂了,闭着眼,昏沉沉地,任由春雨肆意挥霍。西凉机关事务局,局长李大江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却没有心情赏雨,他两眼放光,正紧紧地盯着电脑,观看着日本爱情动作片中男女的云雨之战,一脸的色相显露无疑,。 “他妈的,日本妞真来劲!可惜了,我没这艳福。”李大江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 “铛!铛!铛!”门外响起敲门声。 “妈的,扫兴。”李大江低声骂了一句,动了动鼠标,立即切换到学习网页,提起笔在笔记本上写画着,做出正在学习党的最新理论状,这才说:“进来。” 外甥女冬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二舅,这下雨天的什么也干不成,我让齐明开车陪我去买个东西呗。” “上班时间怎么能乱跑呢?在办公室老老实实待着,还有在这要叫李局长。”李大江绷着脸做出长辈和领导的样子。 “不让去就不让去,这雨下的,什么也做不了,那让我玩会你的电脑呗,我们办公室的电脑都被别人霸着,而且那网速也太慢了。”冬梅走到电脑桌前就要抢夺李大江的鼠标。 李大江吓了一跳,连忙护住鼠标,说:“去,去,别和齐明跑的太远。” “谢谢李局长。”冬梅撒着欢地跑了。 真是拿这个外甥女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振江松了口气,振作精神,重新看起日本动作片来,这时,固定电话铃却不知趣地响了起来。 “就不能让人安静一会么?看这下雨天忙的。”李振江不情愿地接过电话“喂”地了一声,电话里传出他熟悉的农业局局长花百岁的声音:“老李,你这个消防队员敢紧来,有重大火情。” 第111章 陷井(一) urceurl: “小飞哥哥你两天没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传来小雪的埋怨声。 “那你可以随时打给我啊。” “切,哪敢啊,你老是挂我电话。”小雪埋怨着。 的确,小雪打来电话时,叶飞不是开会就是向领导汇报工作,经常挂她电话,他只好说:“不是说过嘛,下班打电话啊,那样我不就接了嘛?” “你的下班时间也没个准头,今天早明天晚的。” “好好好,都是小飞哥哥的错,以后再忙也要给我家小雪回个电话,行了?” “呵呵,这还差不多,小飞哥哥你打电话干嘛?” “我刚从你小姨家回来,她做了一堆好吃的。” “对对对,我不在,你就帮我多吃些。”接着又问“怎么样,小姨变了么?” “变什么了?”叶飞刚说完又明白过来,接着说:“看不出来,不是才三四个月么?不过你小叔可心疼她呢,什么都不让她做。” “对啊,他哪像你,连句好听的都不会说…”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一时羞得不再出声。 叶飞倒没感觉到,说:“有个事要和你商量一下,燕子姨已与天京的耀华珠宝公司沟通好,耀华珠宝公司答应为西凉玉开个专柜,咱俩需要和耀华珠宝公司签个合约,我肯定是去不了,到时还要辛苦你去签个合约。” “我去签合约?代表谁?”小雪悠悠地问。 “当然是代表你和我啊。” “现在不把我当孩子看了?” “当然,以前我不该把你当小孩子看,很多方面你都比我强许多。” “哼,有事相求嘴巴才这么甜。”小雪恨恨地。 “姑奶奶,真不是,小飞哥哥再一次为以前轻看小雪道歉好不好?” “这还差不多。小飞哥哥,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笑话我,好吗?” “当然,哪敢笑话你,什么事?” “我给你唱一首歌。” “什么?好啊。呵呵”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你要笑话我。”小丫头又急了。 “没,我什么都没说啊。”叶飞憋着笑,却蹦出一声屁,“嘭”的一声巨响,倒下了他自己一大跳。 “还说没有,我都听到你‘噗’的一声笑了。” 虽然小雪不在跟前,叶飞的脸却全都红了,这丫头耳朵还真灵啊,这么远,连屁声都听到了。 “真没有,小姑奶奶,那是我移动了一声桌子,桌脚磕着墙面了。”叶飞辩解着。 “你砸几下嘴,” “干嘛,叽…” “再动一下桌脚。” “到底要干嘛。”叶飞碰了一下桌腿,发出“咣”的一声。 “还是砸嘴的声音像,你在骗人,你就是笑了。”原来小女子在听声断案。 “好了,我招,我是笑了,可真不是嘲笑,而是赞赏的笑,佩服的五体投地的笑,你快唱,我好想听。”不管有多么不愿意承担这屁声即笑声,可总算哄得小雪相信了。 “好,我要唱了,你可不许再笑。”小雪清了清嗓音,话筒中就开始传出小雪的悠扬的声音,歌名叫《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始终相信遇见你是我今生的缘 却不知我爱上的你 是只能相望不能厮守的人 你说你的心里早已荒无人烟 早已成为孤岛 再也住不了其他的人 我说不管你到哪里 我都在你的身边伴着你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用劲浑身解数 在瞬间绚丽斑斓年华中与你相遇 用我的爱追你到天涯 而你的爱太高太远 我奋力追赶仍然够不着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我的痴心遇上了你的冷风 让我从你的梦中醒来 我等你用尽了所有的哀伤 而你眼中却有我看不懂的凄凉 你渐行渐远而我望眼欲穿 我拼命坚强眼泪却不争气地流淌 浇灌着一地的记忆和忧愁 一刻停留一世等待 … 小雪的嗓音中透出一种凄美,这可不是她这个年龄所有的东西。 “小飞哥哥,怎么了,不好听么。”不知何时,小雪已唱完了。 叶飞已从小雪的歌声中读懂了她的心,她快乐幸福的脸上隐藏了多少伤心的秘密。 他岂能不知她为何忧伤,只因她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那个他已经心有所属,已经注定孤独一生,他绝不能因为自己而毁了她。 小雪,你是天使,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善良,属于你的应该是青春的梦幻,应该是朝霞般绚烂的胸怀,而不应该让忧伤过早地侵蚀你鲜嫩的心田,因为这正是人生最梦幻的年龄,你要把属于你的花季,叠成一束束温馨的未来。 小雪,这个年龄不应该有忧伤,更应该有幸福,你一直是活泼的、可爱的、真挚的、美丽大方的,你晶莹的眸中应当时刻流淌彩色的旋律,即便溢出泪光,那也是因为幸福。 他抑制住心头的伤感,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小雪,答应我一件事,不许你不快乐,不许你不幸福!” “我会的,我答应你,也请你一定要快乐,一定要幸福。” “我会的,我们一起加油。” 农业局办公室家里,花百岁正安排手下的女会计整理着有关账目。 “抓紧时间把这些都给报销了。”花百岁拿出一堆乱糟糟的发票来。 女会计接过发票,问:“花局长,上面就这样把你免了,也没个说法?” “废什么话,还不敢快去整理?”花百岁没好气地说。 “嘿,局长都被撸了,还横什么横?” 女会计把那叠发票扔在桌上,转身就走,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 “你,这脸变得还真够快的,以前怎么…” “花局长,我警告你,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提咱俩的关系,否则谁都没好果子吃。”会计说完甩门而去。 “你!”花百岁气得破口大骂道:“真是婊子无情啊,亏我多疼你!” “叮呤呤”座机电话声响起,显示屏上却是一个陌生的来电。 “谁?”花百岁没好气地接通电话。 “花局长好啊,没想到用局长办公室的电话还能联系上你啊,呵呵。”来人口气中带有明显戏谑的意思。 “你是谁,有屁快放。”花百岁没好气地说,反正局长也不干了,管他是谁的电话,想这个时候消遣本大人,没门! “呵呵,我是胡万民。” “神经病。”花百岁啪地挂了电话,一时倒没想起胡万民是谁。 “我操你奶奶,老子的电话也敢挂。”胡万民万没想到花百岁竟然这么牛叉,直接愣住了,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又气呼呼地拨了过去。 “打错了,你妈的。”花百岁骂了一句,又要挂电话,电话里已传出胡万民暴躁的吼声:“我爸是胡杰,你狗日的听清楚!” 花百岁猛然一惊,这才明白胡万民是谁,立即变了腔调,热情地说:“啊,我道是谁啊,原来是胡少,胡少好啊。” “花百岁,没有我爸,你当得上局长吗?敢给我犯横!”胡万民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骂道,一时倒忘了给他打电话的真正目的。 花百岁还仅是西凉农业局一位普通干部的时候,偶然结识了西凉挂职副县长的胡杰,他从此紧紧地攀住了胡杰,再也没有松过手。胡杰虽然不分管农业,但由于他与时任农业厅厅长苟德利关系非常好,在胡杰的运作下,没几年,花百岁就坐到了农业局局长的宝座。 “胡少,想你已经知道,我这局长不是被撸了吗?我啊这正烦着呢,胡厅长可好?”花百岁解释着。 “我爸很好,可能最近又要升职了。”胡少洋洋得意地说道。 “升职?那就是正厅了,恭喜恭喜啊,唉,以后胡少你再来西凉我可没有力量接待你了。” “你就这么忍气吞声?”胡少问道。 花百岁叹了口气,说:“胡少你是不知道啊,纪检委的书记找我谈了话,我有把柄握在他们手里,我是不忍不行啊。” 胡少笑道:“就这啊,有什么大不了的,现在谁不一样,谁没问题?你也可以找他们的问题啊。” 花百岁太了解这个胡少了,左丽和叶飞的故事早被年初的举报信传的沸沸扬扬,胡少给他打这个电话,肯定是借助他来对付叶飞,不过花百岁正好也需要借助胡少的力量。 “他们?你说的是那该死的李军,我找了,可是没找到啊?而且我听说他很有背景。” “那看看他身边的人啊,比如” “唉,是叶飞,这家伙和李军一样,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吃喝嫖赌抽没一样行的,真像个没把的太监。” “他们身上找不到,他们身边的人,亲近的人身上也找不到么?” “李军家不在这里,叶飞嘛,父母是农村的,也没什么兄弟姐妹,噢,我倒还想起来了,那个叶飞倒还真有问题,西凉倒有他的许多绯闻啊。” 胡少立即来了兴趣,急忙问:“什么绯闻?快说。” 花百岁心想,什么绯闻,难道你胡少自己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去叶飞么?也好,我来激你一激。 他心里憋着笑,说:“我也是听说,好像和西京的一个叫左什么的女记者,听说去年底纪委也介入查了一阵,也不知什么原因,后来却不了了之了,不过我保证这绝对是真事,许多人都看见过他们,也不知一起睡了多了次了,唉,那左记者的男人也真能忍啊” 花百岁说着话,电话听筒中明显传出胡少愤怒的喘气声,也许是要吐血了,花百岁冷冷一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胡少想借助他的手除去叶飞,他又何尝不想借助胡少的手除去叶飞。 终于,胡少咬牙切齿地打断花百岁的话:“叶飞,早晚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胡少,怎么你和叶飞也有过节?”花百岁明知故问道。 “何止过节,不说了,咱俩来个联手,一定要灭掉李军和叶飞。” “那自然好,我想起来了,胡少,叶飞还有一个朋友,叫齐明。这人是个二愣子,现在是机关事务局的司机,我们可以从他身上打主意。” “一个司机有什么用?” “叶飞这人虽然古板,但特别重视情义,只要我们如此如此这般…”。花百岁开始和胡少商议起来。 此时的叶飞正在西凉市忙碌着,按照李军书记和市委的安排,他正在进一步完善着西凉的改革方案,以期改革更加贴近实际,哪能料到一场阴谋正在向他走来。 五月的西凉市,春季渐浓,一场春雨连下几日,正不知疲倦地浇灌着西凉大地,老天爷仿佛老胡涂了,闭着眼,昏沉沉地,任由春雨肆意挥霍。西凉机关事务局,局长李大江正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却没有心情赏雨,他两眼放光,正紧紧地盯着电脑,观看着日本爱情动作片中男女的云雨之战,一脸的色相显露无疑,。 “他妈的,日本妞真来劲!可惜了,我没这艳福。”李大江狠狠地咽了几口口水。 “铛!铛!铛!”门外响起敲门声。 “妈的,扫兴。”李大江低声骂了一句,动了动鼠标,立即切换到学习网页,提起笔在笔记本上写画着,做出正在学习党的最新理论状,这才说:“进来。” 外甥女冬梅笑盈盈地走了进来:“二舅,这下雨天的什么也干不成,我让齐明开车陪我去买个东西呗。” “上班时间怎么能乱跑呢?在办公室老老实实待着,还有在这要叫李局长。”李大江绷着脸做出长辈和领导的样子。 “不让去就不让去,这雨下的,什么也做不了,那让我玩会你的电脑呗,我们办公室的电脑都被别人霸着,而且那网速也太慢了。”冬梅走到电脑桌前就要抢夺李大江的鼠标。 李大江吓了一跳,连忙护住鼠标,说:“去,去,别和齐明跑的太远。” “谢谢李局长。”冬梅撒着欢地跑了。 真是拿这个外甥女一点办法都没有,李振江松了口气,振作精神,重新看起日本动作片来,这时,固定电话铃却不知趣地响了起来。 “就不能让人安静一会么?看这下雨天忙的。”李振江不情愿地接过电话“喂”地了一声,电话里传出他熟悉的农业局局长花百岁的声音:“老李,你这个消防队员敢紧来,有重大火情。” 第112章 陷井(二) urceurl: 李大江的私生活很乱,以致于结婚没几年老婆就因此和他离了婚,李大江因此更放纵了,他本是消防员出身,花百岁称他消防队员,意思是让他去灭妇女们心中的浴火。 李大江明白花百岁是在邀请他去玩,要是平常李大江肯定会去,可是花百岁刚被免职,他能有闲心出去玩乐才怪?现在要躲他远点,免得自己被牵连,因此李大江就推辞道:“老花啊,今天没时间啊,改天。” “下雨天,正是打炮睡觉的时候,忙个球啊,你是以兄弟给你下套呢,老实告诉你,那个局长我早就不想干了,这不西京的陈总来了,给你透露下,他是省委苟常委那条线上的,他准备在西凉地区搞个农资代理,由我来做西凉地区的代理商,陈总这次来还带了几个小妹,点子正得很,兄弟知道你好这一口,你愿来不来,我可是给你打过招呼了啊?以后别怪我不叫你。” 听花百岁这样说,李大江又心庠了,他早听说花百岁的靠山是苟德利,看来不假啊,要不怎么现在还跟没事人似的,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个局长放在心。 “你们在哪?”李大江一颗春心荡漾起来,有权有势的局长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自己这个伺候人的机关事务局长却只能闷在办公室里看毛片,真他妈太委屈了,老子也真不想干了。 “西夏春城会所,你来过的。” “西夏?这么远?” “我靠,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凉现在被李军整的跟寺庙的戒律院似的,你放心在西凉整?再说了让你驾驶员开车来啊,一两个小时就到了,上次咱们不也是去了嘛。” 花百岁说的不错,由于李军的大力整顿,西凉市的小姐都已待不下去了。而西夏县则不然。 西夏县是西凉地区的矿业大县,各地商家纷沓而至,洗头城也应运而生,渐渐发展壮大,本地的公安派出所开始清理过几次,后来有的投资商就颇有微言,非常抵制,后来西夏县委县政府达成了共识,为了招商引资嘛,有些方面要给予方便,不必要破坏这良好的投资环境,于是洗头城就无人再查了。 据说有个小姐辗转多地来到西夏考察完后,发现这里的环境非常好,非常适合拓展业务,于是给姐妹们发了短信:钱多、人傻、速来。再后来,西夏洗头城就欣欣向荣远近闻名了。 李大江挂断花百岁的电话,随即拨通齐明的手机。 冬梅正与齐明逛街,冬梅听到这些,就有些不高兴,嘟囔了一路:“二舅怎么了,这么多事?” “肯定是哪个领导让你二舅临时去的,领导面前他也做不了主,下次我抽出时间陪你逛一整天,好不好?”齐明好心地替李大江辩解着。 前往西夏的路上, 齐明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行驶着,李大江还一个阵地催他快点。 “什么事,这么着急?”齐明好奇地问。 “领导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告诉过你多少次,还没记住?”李大江批评完,觉得有些过了,又解释道:“市领导让见个重要的投资商。” “我记住了,谢谢二舅提醒。” “叫局长。”李大江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他已知道齐明和冬梅的事情,虽然没有反对,却也没有明确承认过。 齐明碰了钉子,却也毫不在意,只嘻嘻一笑,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李大江伸手摸出一包烟,递给齐明一根,两个人都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不一会车内就烟雾缭绕了。 李大江又说:“小齐,你和叶飞是哥们,今后一定要和他加强联系啊,以后你总不能作一辈子司机,适当的时候给他提个醒,叫他多帮帮你,早日提个副科啊。” “好勒,我知道,不会给你丢人的,二舅。”齐明的这个“二舅”叫的是那么自然、那么顺口,好像根本没听见李大江刚刚对他的批评。 李大江无奈地吸了一口烟,真是拿他没办法,齐明的脸皮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厚,而且厚得是那么的彻底,不过李大江最看重的他的也是这一点。 在他看来,只有脸皮厚,混官场才能如鱼得水。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西夏春城会所。车一停下,花百岁就带着几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迎了上来,花百岁指着其中一位很敦实的三十来岁的矮胖男人,介绍说:这位是首长的朋友陈冲。李大江想,首长肯定是苟德利,于是看向陈冲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首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去西凉多联系啊。” 李大江让齐明开个房间先安顿下来,花百岁请齐明一起去玩,李大江有些不太愿意。花百岁只道李大江是碍于部门领导的面子,有手下人在放不开,就说:“都是兄弟,先一齐去吃饭,吃完饭咱俩再去办正事。”李大江于是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花百岁一招手,不远处驶来两辆车,几个人分别坐了进去。走了十几分钟,车停了下来。到达的地点,被成片的桦林包围着,显得十分幽静,眼前一座深深厅院,院前书写了四个大字,“桦林雅苑。” 李大江笑道:“想不到老花竟然知道这么个地方,这里比起春城会所高雅幽静多了。” 花百岁说:“哪里,这可是陈总的自留地,一般不对外,只接待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 李大江就笑着感谢道:“荣兴、荣兴,谢谢陈总啊。” 陈总的话一直不多,只是点点头,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旁边走出一名漂亮的导引小姐,引领着一众人穿过厅堂,上了二楼的一间大房,屋内早有几位美女等待着,其中一位美女主动坐在李大江跟前,殷勤地为他服务,李大江心里十二分欣喜。这美女长着一张小巧漂亮的脸,皮肤白得让人浮想联翩。个子虽然不高,但一眼望去,却亭亭玉立。她上身穿一件淡粉色的宽松上装,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裙,露出一双纤长的秀腿。李大江一只手伸到桌下,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美腿,美女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竟然再没有放下,李大江就开始膨胀了。 齐明却皱了皱鼻子,他闻到房间内有一股熟悉的药香味。 酒菜上桌,主家频频举杯敬向李大江,而且每次都要捎带上齐明,李大江不想让齐明多喝,就替他挡酒。花百岁说:“齐明兄弟今晚又不开车,也不需要照顾你,再说了来这里的都是朋友,我就替齐明兄弟做一次主,放开喝。” 也不知是谁发起的,最近几年,西夏开始流行“胡喝”,起先为了方便斟酒,酒桌上每个人跟前摆一个壶状的分酒器,一只酒杯,喝酒时自斟自酌,倒也方便,某一天,酒桌上突然开始流行起用分酒器喝酒,也就是壶喝,“壶喝”又成了“胡喝”。 “胡喝”虽然更能彰显西部人的豪迈,可是这一壶酒少说也有100克,没有一定量的,一杯下来也就趴下了,李大江是情场老手,更是酒场老手,三圈下来,美女美酒已将他浸润的谈笑风声,一只手在桌下,与美女的小手牵扯不断。齐明却有些支持不住了,呈现出一些醉态来。 进行第四圈的时候,齐明已醉的趴在桌上,一旁人将他推起来,继续劝酒。李大江道:他就算了,别喝了。 花百岁劝道:“醉就醉了,一醉方休。” 李大江喝出豪兴,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小子是我未来的外甥女婿,所以我得照顾他啊。” 花百岁眼睛一亮,对着陈冲说:陈总,你不是有自酿的药酒么,特别壮阳,拿出来,让我们各尝一口,然后咱们去进行下一个节目。 陈总哈哈一声长笑,他身边的美女立即起身,从酒柜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酒瓶,又找出几支小杯,分倒进去,然后端了上来。 酒桌上立即迷漫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药酒香来。 李大江眼睛一亮:“这酒真的壮阳,不错不错。” 陈总道:“你试试就知,不过也别怪我抠门,这酒可就一人一杯。” 李大江端着酒,看了看,在明亮的灯光下,这酒显出一些淡淡的黄色,酒水粘稠的有些挂杯,不但是药酒,还是陈年老酒。 “好酒。”李大江一饮而下。 对面座上的齐明也由一名美女扶着灌下了那杯酒。 然后李大江听到花百岁说:“老李,我忘了说一声,这个药酒虽然壮阳,也能迷人,迷药的迷。” 李大江只觉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花百岁哈哈一笑道:“老李,本来只想借用你的关系,压根没要连累你,可是既然你和这小子有这层关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带走。” 李大江身边的那美女,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李大江的脸:“真是个老色鬼,占尽老娘的便宜。” 几个人把李大江和齐明分别拖向不同的两个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大江耳边忽然响起“啪啪”的声音,接着脸上好像着了火一般热辣辣的。有人抽了他几个耳光。 睁开眼,花百岁的一张笑脸油腻腻地贴了过来。 李大江挣扎了一下,要坐起来,身上的一层薄被滑落下来,他忽然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一张大床上。 “老花,我操你祖宗,你要干什么?”李大江清醒过来,已然明白着了花百岁的道,勃然大怒地骂了起来。 花百岁呵呵一笑:“老李啊,兄弟本身没想这样,谁让那小子是你的外甥女婿呢?既然这样,就别怪兄弟我了。” “小齐,他,他一个驾驶员能和你有什么过节?” 花百岁从身边的桌子上拿出一叠照片,道:“他和我没过节,可是他的好兄弟叶飞却和我有过节。”说着把照片扔给李大江,照片花花绿绿地散在李大江的胸前,李大江拿起一看,全是全是他和刚才身边那位美女赤身裸体的风流照。 “这,这是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李大江有些慌了。 花百岁扔给李大江一套衣服:“兄弟,先穿上,别冻着,只要你让小齐听话,一切都好说,而且秀秀也归你了。” 那位叫秀秀的美女走上前,妩媚地一笑,替李大江穿起衣裤,毫不避讳。 李大江苦笑道:“看来如果我说不服小齐,只怕不会太好过。”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陈冲,此时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我们把这些照片寄给西凉市委,不知道市领导作何感想?而且这里还有你亲自画押的供述。”说着把几页写满字的信笺纸放在李大江面前。 李大江拿起一看,竟是自己承认强奸秀秀的罪证,罪证上摁着鲜红的手印,他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果然还留有红色印泥的痕迹。 “你们这是陷害,你们这些畜生。”李大江两手猛然用力,把这几项纸撕的粉碎。 “这里还有一份,”陈冲又拿出一份相同的供述来。李大江扑了上去,旁边一位壮汉忽然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李大江扑倒在地,接着一只大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就听有人喝道:“敢对我们陈局长无理,活腻了是不是?” “陈局长?”李大江抬起头重新审视着陈冲。 花百岁蹲下身子,笑咪咪地说:“忘了告诉你了,陈总在西夏还有一个身份,西夏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花百岁,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骂,”花百岁依然笑嘻嘻地道:“等到陈局长没了耐心,拿着你的供述交给公安局立案侦查的时候,你恐怕就要哭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啊,”李大江忽然哭泣着哀求起来。 花百岁拍了拍李大江的头:“我们也不想这样,只要你听话就行,就这么简单。”踩在李大江背上的那只脚挪开了,花百岁拉着李大江站了起来。 陈冲冷冷地说道: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和花局长谈,别打什么歪心眼。说完带着另一个人出了门。 李大江扶着床沿坐了下来,喘了口气:“倒底要我做什么?” 花百岁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老李,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想让你给叶飞打个招呼。” “我和他关系一般,这个忙真是帮不上。”李大江地可奈何地说。 “我知道,我是要你劝劝齐明,齐明可以啊,你不会不知道,齐明是叶飞的兄弟。” 李大江总算明白花百岁要利用他干什么了。 “叶飞现在虽然是李军的大红人,但就算叶飞同意帮忙,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把你扶到农业局长的宝座上。” 花百岁哈哈一笑:“那是,不过那个农业局长,我还真看不上。” 李大江有些听不明白了:“不做局长,那你什么意思?” “让叶飞再扶我上马当然不可能,但我需要他给铁尔达汗打个电话。” 给新上任的农业局长铁尔达汗打个电话,李大江有些胡涂了。 也许手中已有李大江的把柄,花百岁接下来说话就直白多了:“西凉市这几年开发了个阿苇农业灌区,这个项目正好由我负责,目前农业局已经上报开发了40万亩,你只需要叶飞给铁尔达汗打个招呼,让他对另外的10万亩继续睁只眼闭只眼,那就行了。” 第112章 陷井(二) urceurl: 李大江的私生活很乱,以致于结婚没几年老婆就因此和他离了婚,李大江因此更放纵了,他本是消防员出身,花百岁称他消防队员,意思是让他去灭妇女们心中的浴火。 李大江明白花百岁是在邀请他去玩,要是平常李大江肯定会去,可是花百岁刚被免职,他能有闲心出去玩乐才怪?现在要躲他远点,免得自己被牵连,因此李大江就推辞道:“老花啊,今天没时间啊,改天。” “下雨天,正是打炮睡觉的时候,忙个球啊,你是以兄弟给你下套呢,老实告诉你,那个局长我早就不想干了,这不西京的陈总来了,给你透露下,他是省委苟常委那条线上的,他准备在西凉地区搞个农资代理,由我来做西凉地区的代理商,陈总这次来还带了几个小妹,点子正得很,兄弟知道你好这一口,你愿来不来,我可是给你打过招呼了啊?以后别怪我不叫你。” 听花百岁这样说,李大江又心庠了,他早听说花百岁的靠山是苟德利,看来不假啊,要不怎么现在还跟没事人似的,看来人家根本就没把这个局长放在心。 “你们在哪?”李大江一颗春心荡漾起来,有权有势的局长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自己这个伺候人的机关事务局长却只能闷在办公室里看毛片,真他妈太委屈了,老子也真不想干了。 “西夏春城会所,你来过的。” “西夏?这么远?” “我靠,你又不是不知道,西凉现在被李军整的跟寺庙的戒律院似的,你放心在西凉整?再说了让你驾驶员开车来啊,一两个小时就到了,上次咱们不也是去了嘛。” 花百岁说的不错,由于李军的大力整顿,西凉市的小姐都已待不下去了。而西夏县则不然。 西夏县是西凉地区的矿业大县,各地商家纷沓而至,洗头城也应运而生,渐渐发展壮大,本地的公安派出所开始清理过几次,后来有的投资商就颇有微言,非常抵制,后来西夏县委县政府达成了共识,为了招商引资嘛,有些方面要给予方便,不必要破坏这良好的投资环境,于是洗头城就无人再查了。 据说有个小姐辗转多地来到西夏考察完后,发现这里的环境非常好,非常适合拓展业务,于是给姐妹们发了短信:钱多、人傻、速来。再后来,西夏洗头城就欣欣向荣远近闻名了。 李大江挂断花百岁的电话,随即拨通齐明的手机。 冬梅正与齐明逛街,冬梅听到这些,就有些不高兴,嘟囔了一路:“二舅怎么了,这么多事?” “肯定是哪个领导让你二舅临时去的,领导面前他也做不了主,下次我抽出时间陪你逛一整天,好不好?”齐明好心地替李大江辩解着。 前往西夏的路上, 齐明开着车风驰电掣地行驶着,李大江还一个阵地催他快点。 “什么事,这么着急?”齐明好奇地问。 “领导的事情不该问的别问,告诉过你多少次,还没记住?”李大江批评完,觉得有些过了,又解释道:“市领导让见个重要的投资商。” “我记住了,谢谢二舅提醒。” “叫局长。”李大江没好气地回答了一句,他已知道齐明和冬梅的事情,虽然没有反对,却也没有明确承认过。 齐明碰了钉子,却也毫不在意,只嘻嘻一笑,继续专注地开着车。 李大江伸手摸出一包烟,递给齐明一根,两个人都开始吞云吐雾起来,不一会车内就烟雾缭绕了。 李大江又说:“小齐,你和叶飞是哥们,今后一定要和他加强联系啊,以后你总不能作一辈子司机,适当的时候给他提个醒,叫他多帮帮你,早日提个副科啊。” “好勒,我知道,不会给你丢人的,二舅。”齐明的这个“二舅”叫的是那么自然、那么顺口,好像根本没听见李大江刚刚对他的批评。 李大江无奈地吸了一口烟,真是拿他没办法,齐明的脸皮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厚,而且厚得是那么的彻底,不过李大江最看重的他的也是这一点。 在他看来,只有脸皮厚,混官场才能如鱼得水。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终于到了西夏春城会所。车一停下,花百岁就带着几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人迎了上来,花百岁指着其中一位很敦实的三十来岁的矮胖男人,介绍说:这位是首长的朋友陈冲。李大江想,首长肯定是苟德利,于是看向陈冲的目光多了几分敬重:“首长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以后去西凉多联系啊。” 李大江让齐明开个房间先安顿下来,花百岁请齐明一起去玩,李大江有些不太愿意。花百岁只道李大江是碍于部门领导的面子,有手下人在放不开,就说:“都是兄弟,先一齐去吃饭,吃完饭咱俩再去办正事。”李大江于是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花百岁一招手,不远处驶来两辆车,几个人分别坐了进去。走了十几分钟,车停了下来。到达的地点,被成片的桦林包围着,显得十分幽静,眼前一座深深厅院,院前书写了四个大字,“桦林雅苑。” 李大江笑道:“想不到老花竟然知道这么个地方,这里比起春城会所高雅幽静多了。” 花百岁说:“哪里,这可是陈总的自留地,一般不对外,只接待一些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哪。” 李大江就笑着感谢道:“荣兴、荣兴,谢谢陈总啊。” 陈总的话一直不多,只是点点头,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旁边走出一名漂亮的导引小姐,引领着一众人穿过厅堂,上了二楼的一间大房,屋内早有几位美女等待着,其中一位美女主动坐在李大江跟前,殷勤地为他服务,李大江心里十二分欣喜。这美女长着一张小巧漂亮的脸,皮肤白得让人浮想联翩。个子虽然不高,但一眼望去,却亭亭玉立。她上身穿一件淡粉色的宽松上装,下身是一件黑色的短裙,露出一双纤长的秀腿。李大江一只手伸到桌下,假装不经意地碰了碰她的美腿,美女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竟然再没有放下,李大江就开始膨胀了。 齐明却皱了皱鼻子,他闻到房间内有一股熟悉的药香味。 酒菜上桌,主家频频举杯敬向李大江,而且每次都要捎带上齐明,李大江不想让齐明多喝,就替他挡酒。花百岁说:“齐明兄弟今晚又不开车,也不需要照顾你,再说了来这里的都是朋友,我就替齐明兄弟做一次主,放开喝。” 也不知是谁发起的,最近几年,西夏开始流行“胡喝”,起先为了方便斟酒,酒桌上每个人跟前摆一个壶状的分酒器,一只酒杯,喝酒时自斟自酌,倒也方便,某一天,酒桌上突然开始流行起用分酒器喝酒,也就是壶喝,“壶喝”又成了“胡喝”。 “胡喝”虽然更能彰显西部人的豪迈,可是这一壶酒少说也有100克,没有一定量的,一杯下来也就趴下了,李大江是情场老手,更是酒场老手,三圈下来,美女美酒已将他浸润的谈笑风声,一只手在桌下,与美女的小手牵扯不断。齐明却有些支持不住了,呈现出一些醉态来。 进行第四圈的时候,齐明已醉的趴在桌上,一旁人将他推起来,继续劝酒。李大江道:他就算了,别喝了。 花百岁劝道:“醉就醉了,一醉方休。” 李大江喝出豪兴,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小子是我未来的外甥女婿,所以我得照顾他啊。” 花百岁眼睛一亮,对着陈冲说:陈总,你不是有自酿的药酒么,特别壮阳,拿出来,让我们各尝一口,然后咱们去进行下一个节目。 陈总哈哈一声长笑,他身边的美女立即起身,从酒柜中拿出一个红色的酒瓶,又找出几支小杯,分倒进去,然后端了上来。 酒桌上立即迷漫出一种与众不同的药酒香来。 李大江眼睛一亮:“这酒真的壮阳,不错不错。” 陈总道:“你试试就知,不过也别怪我抠门,这酒可就一人一杯。” 李大江端着酒,看了看,在明亮的灯光下,这酒显出一些淡淡的黄色,酒水粘稠的有些挂杯,不但是药酒,还是陈年老酒。 “好酒。”李大江一饮而下。 对面座上的齐明也由一名美女扶着灌下了那杯酒。 然后李大江听到花百岁说:“老李,我忘了说一声,这个药酒虽然壮阳,也能迷人,迷药的迷。” 李大江只觉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花百岁哈哈一笑道:“老李,本来只想借用你的关系,压根没要连累你,可是既然你和这小子有这层关系,那可就怪不得我了,带走。” 李大江身边的那美女,站起身来,笑着拍了拍李大江的脸:“真是个老色鬼,占尽老娘的便宜。” 几个人把李大江和齐明分别拖向不同的两个房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大江耳边忽然响起“啪啪”的声音,接着脸上好像着了火一般热辣辣的。有人抽了他几个耳光。 睁开眼,花百岁的一张笑脸油腻腻地贴了过来。 李大江挣扎了一下,要坐起来,身上的一层薄被滑落下来,他忽然打了个冷颤,这才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一张大床上。 “老花,我操你祖宗,你要干什么?”李大江清醒过来,已然明白着了花百岁的道,勃然大怒地骂了起来。 花百岁呵呵一笑:“老李啊,兄弟本身没想这样,谁让那小子是你的外甥女婿呢?既然这样,就别怪兄弟我了。” “小齐,他,他一个驾驶员能和你有什么过节?” 花百岁从身边的桌子上拿出一叠照片,道:“他和我没过节,可是他的好兄弟叶飞却和我有过节。”说着把照片扔给李大江,照片花花绿绿地散在李大江的胸前,李大江拿起一看,全是全是他和刚才身边那位美女赤身裸体的风流照。 “这,这是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李大江有些慌了。 花百岁扔给李大江一套衣服:“兄弟,先穿上,别冻着,只要你让小齐听话,一切都好说,而且秀秀也归你了。” 那位叫秀秀的美女走上前,妩媚地一笑,替李大江穿起衣裤,毫不避讳。 李大江苦笑道:“看来如果我说不服小齐,只怕不会太好过。” 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的陈冲,此时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我们把这些照片寄给西凉市委,不知道市领导作何感想?而且这里还有你亲自画押的供述。”说着把几页写满字的信笺纸放在李大江面前。 李大江拿起一看,竟是自己承认强奸秀秀的罪证,罪证上摁着鲜红的手印,他看了看自己的拇指,果然还留有红色印泥的痕迹。 “你们这是陷害,你们这些畜生。”李大江两手猛然用力,把这几项纸撕的粉碎。 “这里还有一份,”陈冲又拿出一份相同的供述来。李大江扑了上去,旁边一位壮汉忽然飞起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李大江扑倒在地,接着一只大脚重重地踩在他的背上,就听有人喝道:“敢对我们陈局长无理,活腻了是不是?” “陈局长?”李大江抬起头重新审视着陈冲。 花百岁蹲下身子,笑咪咪地说:“忘了告诉你了,陈总在西夏还有一个身份,西夏公安局副局长兼刑警大队的大队长。” “花百岁,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骂,”花百岁依然笑嘻嘻地道:“等到陈局长没了耐心,拿着你的供述交给公安局立案侦查的时候,你恐怕就要哭了。” “你们,你们不能这样啊,”李大江忽然哭泣着哀求起来。 花百岁拍了拍李大江的头:“我们也不想这样,只要你听话就行,就这么简单。”踩在李大江背上的那只脚挪开了,花百岁拉着李大江站了起来。 陈冲冷冷地说道:你在这里老老实实地和花局长谈,别打什么歪心眼。说完带着另一个人出了门。 李大江扶着床沿坐了下来,喘了口气:“倒底要我做什么?” 花百岁坐在他对面的一张椅子上:“老李,无论你信与不信,我只想让你给叶飞打个招呼。” “我和他关系一般,这个忙真是帮不上。”李大江地可奈何地说。 “我知道,我是要你劝劝齐明,齐明可以啊,你不会不知道,齐明是叶飞的兄弟。” 李大江总算明白花百岁要利用他干什么了。 “叶飞现在虽然是李军的大红人,但就算叶飞同意帮忙,以他现在的能力也不可能把你扶到农业局长的宝座上。” 花百岁哈哈一笑:“那是,不过那个农业局长,我还真看不上。” 李大江有些听不明白了:“不做局长,那你什么意思?” “让叶飞再扶我上马当然不可能,但我需要他给铁尔达汗打个电话。” 给新上任的农业局长铁尔达汗打个电话,李大江有些胡涂了。 也许手中已有李大江的把柄,花百岁接下来说话就直白多了:“西凉市这几年开发了个阿苇农业灌区,这个项目正好由我负责,目前农业局已经上报开发了40万亩,你只需要叶飞给铁尔达汗打个招呼,让他对另外的10万亩继续睁只眼闭只眼,那就行了。” 第113章 陷井(三) urceurl: “10万亩?”李大江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阿苇灌区实际开发了50万亩,其中那10万亩由花百岁无偿使用着,在报表中是看不到的。李大江心里算了个账,那个灌区现在每亩地承包费在100元左右,这样算下来,每年花百岁有近千万元的收入。 “这些地当然不是我的,我只是替上面打理一下而已,另外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你懂的。” 李大江这才明白花百岁的真正用意,但他还有些不明白,又问:“可是就算是叶飞愿意,他也未必说得动铁尔达汗啊。” 花百岁继续说道:“有个可靠的兄弟告诉我,铁尔达汗和叶飞私交甚好,也正是叶飞出面大力扶持,他才走上农业局局长这个岗位的。” 李大江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真是下了功夫,连自己为什么被免了也调查的这么清楚。” 花百岁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当然,我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的性格你清楚,那就是谁对不起我,我就会加倍奉还。” 李大江苦笑道:“可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花百岁哈哈一笑:“老李,我并没针对你,只要你的驾驶员让叶飞帮忙说一句话,铁尔达汗一定不会拒绝的。而且我保证不会亏待你,每年至少有…”说到这里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想了想又伸出五根手指,“每年至少有五万元的利益,至于美女多的是,你随便什么时候来玩都行。” 李大江挠了挠头,有些动心了,却道:“先别说齐明能不能劝得动叶飞,就算我也不一定劝得动齐明啊?” “那就看你怎么说了,反正你天亮还劝不动齐明的话,这些照片明天就会摆在市委领导的桌面上。” 李大江问:“齐明在哪?” “这会还在床上,我们去看看。”花百岁哈哈一笑,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李大江正要随他迈步出去,花百岁却又拦住他,低声道:“提醒你一句,阿苇灌区的事一个字都不能给其他人说,包括陈冲。” 另一个房间中,齐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张着嘴以极难看的睡姿呼呼大睡着。 陈冲推门进来,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还没弄醒他?真把他当老爷了。” 一旁站着的人抬起脚,准备踹向齐明。 “慢着。”陈冲又制止道,他拿起手机,对着沉睡中的齐明,啪啪地拍了几张照片。 “这就是那种能拍照的手机?”一位兄弟带着东北腔好奇地指着他的手机问。 “废什么话,以后给你配一个就是。”陈冲冷着脸道。 他的东北兄弟并没就此打住,继续说:“听说这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手机,不但能拍照,还能以短信方式发彩信、发录音。” “这么先进?”另一个兄弟问道。 “那必须的,好几千呢,诺基亚的。”东北兄弟洋洋得意地说道,仿佛这手机是他的似的。 陈冲也不理他们,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说:“咱们要先给胡少发个短信过去,免得胡少还以为所有的事都是老花做的呢。” 东北兄弟立即讨好道:“还是陈局未雨绸缪啊,不过胡少也不能信他老花的,他老花成天腆着个大肚皮子,能干什么玩意儿?” 正说着老花推开门,腆着大肚皮带着李大江走了进来,东北兄弟咂巴了几下嘴,不再说话。 陈冲听了倒很受用,再次命令道:“弄醒他。” 东北兄弟一个箭步迈到床前轮圆了胳膊,对着齐明的脸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齐明挥了一下手臂,含含糊糊地说了声 “别闹。”,翻了个身,竟又睡过去了。 东北兄弟气极反笑:“嘿,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狠狠一脚踹向齐明的屁股。 齐明嚯地翻身坐了起来:“唉呀,疼死老子了,谁?”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众人,问出一句令众人吐血的话:“你们都来我房间干什么?” 老花叹了口气,道:“齐明兄弟,你干的好事?”说着挥了挥手中的一叠照片,然后递给李大江。 李大江看了一眼,铁青着脸扔给齐明。 照片中齐明赤身裸体地趴在一位美女身上,那位美女表情痛苦,一身的衣服破破碎碎地散在身边,一看就是被强暴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知道啊。”齐明瞪着双眼看着照片,又看看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他这蒙逼的表情,陈冲就又点拨了一句:“人家姑娘已经把你告了,你就等着蹲大狱。” 床边突然传出一阵嘤嘤哭泣声,有个女孩衣衫不整地正蹲在墙边一角抹着眼泪,正是那位女孩。 东北兄弟气呼呼地说道:“哭啥玩意啊,人都已经被干了,再哭有个啥用啊,我去削他一顿,帮你解解气啊。”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齐明一脸的恐慌:“不是我,真不是我,唉哟,唉哟,大哥饶了我,我喝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 东北兄弟边揍边骂:“你娘,喝醉了,就可以为非做歹是,喝醉了就可以欺负黄花大闺女是” 一直站在门前的陈冲这时说道:“行了,别打了。” 叶飞期期艾艾地从床上爬下来,爬到李大江跟前,紧紧地攀住李大江的手臂,哀求着:“二舅,你可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李大江都不敢看齐明的眼睛,扭着头看向别处,使劲地掰开齐明的手,心虚地说:“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想办法。” 齐明就又爬向花百岁,咚咚地一连叩了几个响头:“花局长,花大人,求求您给我做主,求求您帮帮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未婚妻,求求您了。” 东北兄弟哼哧一声,接着笑骂道:“上有老下有小,你结过婚啊,咋还有未婚妻呢?” 花百岁听的也是心里一松,不禁笑起来,他没想到齐明这么好对付,道:“帮忙倒是可以,不过冒这么大险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齐明道:“只要您帮我这一回,以后我就给您当牛做马了,求求您了。” 花百岁道:“当牛做马倒不必,我听说你和叶飞是好朋友” 齐明露出一脸明白的欣喜,道:“我明白了,只要您帮我,我一定帮您官复原职,不,一定连升三级。” 花百岁哈哈一笑,扶着齐明站了起来:“连升三级倒不必,只要别再为难我就行了。” 齐明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说:“以后我就跟着您了,您就是我的老板,不,是干爹。” 花百岁拍了拍齐明的肩膀,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好儿子,我还挺喜欢你这爽快劲呢。” 一旁的李大江暗暗骂了声“畜生,真不要脸,脸皮厚就罢了,还这么没骨气。” 那位东北兄弟则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奶奶的骨头这么松,真是够贱,白瞎了一副好身板,害得老子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陈冲回头瞪了东北兄弟一眼。东北兄弟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赔着笑脸说:“都是陈局的人,陈局的人,我又得意忘形了。” 花百岁继续说:“好儿子,只要你能打通我和叶飞的这层关系,我也决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干。” 齐明连连称谢。 陈冲道:“既然花局长的事情办完了,那我们就撤了。” 花百岁看了看手表:“天都快亮了,走,老花这回诚心诚意做个东,感谢陈总陈局长的鼎立相助,老李、小齐也一起去,哈哈。” 齐明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然后殷勤地走到门前说:“听我一句话,从现在起,我就负责给干爹执鞭坠蹬,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 一旁的东北兄弟又开始发牢骚:“那叶飞也就是个糊涂蛋,怎么就认了这号人作兄弟?” 齐明猥琐地一笑,道声:“请”字,接着抓着门把手猛然一拉,门前站着的陈总只觉腰间被门把手狠狠地撞了一把,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一连后退了几步,他吼声“你找死”,正要往前冲,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他的前额。拿枪的人却是齐明。 左丽家中,胡少扶着左丽刚刚躺下,左丽却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胡少殷勤地问。 “有些渴。” “躺着,我给你端水去。”胡少按着左丽又躺下身去。 “谢谢。” “和我还客气,你的任务就是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胡少俯下身子亲昵地刮了下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然后起身去客厅给左丽倒水。 “叮咚”,左丽眼前一亮,胡少留在床边的新手机一亮,原是有人发来一条彩信,她拿起手机想要放到床头柜上,却无意触碰到某个键,短信打开,一张图片显示出来,图处中是一个昏迷的人,下面附加一句话:“报告胡少一个好消息,叶飞的手下齐明已被控制,马上就要轮到叶飞了。” 胡万民端着水推开门进来,左丽站在床下举着手机:“胡万民,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什么?”胡万民一脸蒙逼样,一手接过手机,一手递过水杯:“你的水。”待到看见手机上的照片和短信,胡万民明白了,心里真是懊悔不已,唉哟,该死,怎么忘了设个密码。 左丽暴躁地一杯水泼向胡万民,继续吼道:“你为什么不放过叶飞?” “你神经病啊。”胡万民湿漉漉地,又是狼狈又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我就是不放过他,怎么了?我就是见不得他好,怎么了?”胡万民索性不再辩解,发起少爷脾气。 “万民,你放过他,我们安心过日子好吗,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谁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你?”左丽被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向胡万民扑了过去。 胡万民伸手挡住她,顺势往床上一推,转过身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左丽倒在床沿边,小腹一阵疼痛。 “胡万民,你混蛋。”左丽一声大叫,用力掷出手中的水杯,“砰”的一声,水杯砸在门锁上,“嗒”的一声,门锁被反扣住了。 左丽腹部一阵剧痛,她眼睛一黑,昏死过去。 隔壁屋门打开了,左丽父母一前一后地走到客厅。 左光辉陪着笑脸对胡万民道:“唉哟,这是怎么了,小两口怎么又吵上了?” 胡万民没有答理岳父,而是懒懒地走到客厅沙发前,直接歪在沙发上躺下。 胡万民的心里无比懊恼,刚才自己那句话是过份了些,孩子当然是他自己的,可是左丽也不能时时维护叶飞,他胡万民才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 左光辉上前,讨好地说:“民民,你别生气,丽丽都是被我们宠坏了,你就看在我的脸面上,让着她点啊。” 胡万民的眼里,岳父岳母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他们永远是父亲的手下,他家的臣子,他们住在家里只是因为左丽怀孕,为了照顾她而已。 “岳父大人,我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啊。前几日,我还给我爸说了,让他想想办法,尽快把你扶上正处的岗位上。”胡万民揉着头说道。 “好好,谢谢胡厅长,民民,还是你有心啊。” 左夫人站在左丽卧室门前,深深地叹了口气,敲了敲门:“丽丽,丽丽,妈进来了啊。” 屋内没有声音。 左夫人拧了拧门把手,却被反锁住, “丽丽,丽丽,你开门啊。”她连喊几遍女儿的名字,却听不到回答,不禁有些惊慌,大声道:“丽丽,丽丽,你别吓唬妈啊,老左,老左,你快来看看,丽丽怎么不说话,会不会有事啊。” 左光辉也急忙走过来,连敲几遍门,屋内都没有任何声音,两人都有些心慌了。 胡万民心里也有些发毛,连忙走到门前道:“丽丽,我刚才和你闹着玩呢,是我昏了头胡说呢,你开开门啊。” 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胡母带着哭腔道:“丽丽,你不会有事,别吓妈了,说句话啊。” 胡少感觉不妙,他后退一步,猛然撞向门,连撞两次,门开了,左丽倒在床沿边,倦着身子缩成一团。 “丽丽,丽丽。”三个人冲上去扶起左丽,左丽已然人事不醒,左夫人抱着左丽腿的手一片滑腻,抽开手一看,全是血,不禁吓得一声大叫,左丽身下,一大滩血渍印在床单和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胡少一脸的惊惶失措,又大吼着:“让你俩来照顾丽丽,就是这样照顾的么?丽丽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左母终于忍受不住,流着泪道:“你还有脸吼?还不快去叫救护车啊,要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胡万民我一定和你拼了。” 左光辉道:“都给我住嘴。”边说边拨打起救护电话来。 第113章 陷井(三) urceurl: “10万亩?”李大江倒吸一口冷气,也就是说阿苇灌区实际开发了50万亩,其中那10万亩由花百岁无偿使用着,在报表中是看不到的。李大江心里算了个账,那个灌区现在每亩地承包费在100元左右,这样算下来,每年花百岁有近千万元的收入。 “这些地当然不是我的,我只是替上面打理一下而已,另外知道的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你懂的。” 李大江这才明白花百岁的真正用意,但他还有些不明白,又问:“可是就算是叶飞愿意,他也未必说得动铁尔达汗啊。” 花百岁继续说道:“有个可靠的兄弟告诉我,铁尔达汗和叶飞私交甚好,也正是叶飞出面大力扶持,他才走上农业局局长这个岗位的。” 李大江叹了口气道:“看来你真是下了功夫,连自己为什么被免了也调查的这么清楚。” 花百岁咬牙切齿地说:“那是当然,我总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我的性格你清楚,那就是谁对不起我,我就会加倍奉还。” 李大江苦笑道:“可是这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花百岁哈哈一笑:“老李,我并没针对你,只要你的驾驶员让叶飞帮忙说一句话,铁尔达汗一定不会拒绝的。而且我保证不会亏待你,每年至少有…”说到这里他伸出三个手指头,想了想又伸出五根手指,“每年至少有五万元的利益,至于美女多的是,你随便什么时候来玩都行。” 李大江挠了挠头,有些动心了,却道:“先别说齐明能不能劝得动叶飞,就算我也不一定劝得动齐明啊?” “那就看你怎么说了,反正你天亮还劝不动齐明的话,这些照片明天就会摆在市委领导的桌面上。” 李大江问:“齐明在哪?” “这会还在床上,我们去看看。”花百岁哈哈一笑,伸手做出个请的手势。 李大江正要随他迈步出去,花百岁却又拦住他,低声道:“提醒你一句,阿苇灌区的事一个字都不能给其他人说,包括陈冲。” 另一个房间中,齐明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大张着嘴以极难看的睡姿呼呼大睡着。 陈冲推门进来,有些不耐烦地说:“怎么还没弄醒他?真把他当老爷了。” 一旁站着的人抬起脚,准备踹向齐明。 “慢着。”陈冲又制止道,他拿起手机,对着沉睡中的齐明,啪啪地拍了几张照片。 “这就是那种能拍照的手机?”一位兄弟带着东北腔好奇地指着他的手机问。 “废什么话,以后给你配一个就是。”陈冲冷着脸道。 他的东北兄弟并没就此打住,继续说:“听说这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手机,不但能拍照,还能以短信方式发彩信、发录音。” “这么先进?”另一个兄弟问道。 “那必须的,好几千呢,诺基亚的。”东北兄弟洋洋得意地说道,仿佛这手机是他的似的。 陈冲也不理他们,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出去,说:“咱们要先给胡少发个短信过去,免得胡少还以为所有的事都是老花做的呢。” 东北兄弟立即讨好道:“还是陈局未雨绸缪啊,不过胡少也不能信他老花的,他老花成天腆着个大肚皮子,能干什么玩意儿?” 正说着老花推开门,腆着大肚皮带着李大江走了进来,东北兄弟咂巴了几下嘴,不再说话。 陈冲听了倒很受用,再次命令道:“弄醒他。” 东北兄弟一个箭步迈到床前轮圆了胳膊,对着齐明的脸就是两个大耳刮子。 齐明挥了一下手臂,含含糊糊地说了声 “别闹。”,翻了个身,竟又睡过去了。 东北兄弟气极反笑:“嘿,还真把自己当老爷了!”狠狠一脚踹向齐明的屁股。 齐明嚯地翻身坐了起来:“唉呀,疼死老子了,谁?”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看着众人,问出一句令众人吐血的话:“你们都来我房间干什么?” 老花叹了口气,道:“齐明兄弟,你干的好事?”说着挥了挥手中的一叠照片,然后递给李大江。 李大江看了一眼,铁青着脸扔给齐明。 照片中齐明赤身裸体地趴在一位美女身上,那位美女表情痛苦,一身的衣服破破碎碎地散在身边,一看就是被强暴了。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完全不知道啊。”齐明瞪着双眼看着照片,又看看众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他这蒙逼的表情,陈冲就又点拨了一句:“人家姑娘已经把你告了,你就等着蹲大狱。” 床边突然传出一阵嘤嘤哭泣声,有个女孩衣衫不整地正蹲在墙边一角抹着眼泪,正是那位女孩。 东北兄弟气呼呼地说道:“哭啥玩意啊,人都已经被干了,再哭有个啥用啊,我去削他一顿,帮你解解气啊。”说着上前又是一脚。 齐明一脸的恐慌:“不是我,真不是我,唉哟,唉哟,大哥饶了我,我喝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下次不敢了。” 东北兄弟边揍边骂:“你娘,喝醉了,就可以为非做歹是,喝醉了就可以欺负黄花大闺女是” 一直站在门前的陈冲这时说道:“行了,别打了。” 叶飞期期艾艾地从床上爬下来,爬到李大江跟前,紧紧地攀住李大江的手臂,哀求着:“二舅,你可要相信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李大江都不敢看齐明的眼睛,扭着头看向别处,使劲地掰开齐明的手,心虚地说:“你自己干的好事你自己想办法。” 齐明就又爬向花百岁,咚咚地一连叩了几个响头:“花局长,花大人,求求您给我做主,求求您帮帮我,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个未婚妻,求求您了。” 东北兄弟哼哧一声,接着笑骂道:“上有老下有小,你结过婚啊,咋还有未婚妻呢?” 花百岁听的也是心里一松,不禁笑起来,他没想到齐明这么好对付,道:“帮忙倒是可以,不过冒这么大险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齐明道:“只要您帮我这一回,以后我就给您当牛做马了,求求您了。” 花百岁道:“当牛做马倒不必,我听说你和叶飞是好朋友” 齐明露出一脸明白的欣喜,道:“我明白了,只要您帮我,我一定帮您官复原职,不,一定连升三级。” 花百岁哈哈一笑,扶着齐明站了起来:“连升三级倒不必,只要别再为难我就行了。” 齐明站起身来,点头哈腰地说:“以后我就跟着您了,您就是我的老板,不,是干爹。” 花百岁拍了拍齐明的肩膀,道:“识实务者为俊杰,好儿子,我还挺喜欢你这爽快劲呢。” 一旁的李大江暗暗骂了声“畜生,真不要脸,脸皮厚就罢了,还这么没骨气。” 那位东北兄弟则狠狠地“呸”了一声,道:“奶奶的骨头这么松,真是够贱,白瞎了一副好身板,害得老子还带了这么多人来。” 陈冲回头瞪了东北兄弟一眼。东北兄弟立即意识到说错了话,赔着笑脸说:“都是陈局的人,陈局的人,我又得意忘形了。” 花百岁继续说:“好儿子,只要你能打通我和叶飞的这层关系,我也决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干。” 齐明连连称谢。 陈冲道:“既然花局长的事情办完了,那我们就撤了。” 花百岁看了看手表:“天都快亮了,走,老花这回诚心诚意做个东,感谢陈总陈局长的鼎立相助,老李、小齐也一起去,哈哈。” 齐明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然后殷勤地走到门前说:“听我一句话,从现在起,我就负责给干爹执鞭坠蹬,你们谁也不能跟我抢。” 一旁的东北兄弟又开始发牢骚:“那叶飞也就是个糊涂蛋,怎么就认了这号人作兄弟?” 齐明猥琐地一笑,道声:“请”字,接着抓着门把手猛然一拉,门前站着的陈总只觉腰间被门把手狠狠地撞了一把,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一连后退了几步,他吼声“你找死”,正要往前冲,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顶着他的前额。拿枪的人却是齐明。 左丽家中,胡少扶着左丽刚刚躺下,左丽却又坐了起来。 “怎么了?”胡少殷勤地问。 “有些渴。” “躺着,我给你端水去。”胡少按着左丽又躺下身去。 “谢谢。” “和我还客气,你的任务就是给我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儿子。”胡少俯下身子亲昵地刮了下吻了吻妻子的额头,然后起身去客厅给左丽倒水。 “叮咚”,左丽眼前一亮,胡少留在床边的新手机一亮,原是有人发来一条彩信,她拿起手机想要放到床头柜上,却无意触碰到某个键,短信打开,一张图片显示出来,图处中是一个昏迷的人,下面附加一句话:“报告胡少一个好消息,叶飞的手下齐明已被控制,马上就要轮到叶飞了。” 胡万民端着水推开门进来,左丽站在床下举着手机:“胡万民,你为什么不放过他?” “什么?”胡万民一脸蒙逼样,一手接过手机,一手递过水杯:“你的水。”待到看见手机上的照片和短信,胡万民明白了,心里真是懊悔不已,唉哟,该死,怎么忘了设个密码。 左丽暴躁地一杯水泼向胡万民,继续吼道:“你为什么不放过叶飞?” “你神经病啊。”胡万民湿漉漉地,又是狼狈又是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我就是不放过他,怎么了?我就是见不得他好,怎么了?”胡万民索性不再辩解,发起少爷脾气。 “万民,你放过他,我们安心过日子好吗,不为别的,就为了我们的孩子。” “孩子,谁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你?”左丽被气的浑身发抖,猛地向胡万民扑了过去。 胡万民伸手挡住她,顺势往床上一推,转过身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左丽倒在床沿边,小腹一阵疼痛。 “胡万民,你混蛋。”左丽一声大叫,用力掷出手中的水杯,“砰”的一声,水杯砸在门锁上,“嗒”的一声,门锁被反扣住了。 左丽腹部一阵剧痛,她眼睛一黑,昏死过去。 隔壁屋门打开了,左丽父母一前一后地走到客厅。 左光辉陪着笑脸对胡万民道:“唉哟,这是怎么了,小两口怎么又吵上了?” 胡万民没有答理岳父,而是懒懒地走到客厅沙发前,直接歪在沙发上躺下。 胡万民的心里无比懊恼,刚才自己那句话是过份了些,孩子当然是他自己的,可是左丽也不能时时维护叶飞,他胡万民才是她的丈夫,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 左光辉上前,讨好地说:“民民,你别生气,丽丽都是被我们宠坏了,你就看在我的脸面上,让着她点啊。” 胡万民的眼里,岳父岳母是没有什么地位的,他们永远是父亲的手下,他家的臣子,他们住在家里只是因为左丽怀孕,为了照顾她而已。 “岳父大人,我是全心全意为了这个家啊。前几日,我还给我爸说了,让他想想办法,尽快把你扶上正处的岗位上。”胡万民揉着头说道。 “好好,谢谢胡厅长,民民,还是你有心啊。” 左夫人站在左丽卧室门前,深深地叹了口气,敲了敲门:“丽丽,丽丽,妈进来了啊。” 屋内没有声音。 左夫人拧了拧门把手,却被反锁住, “丽丽,丽丽,你开门啊。”她连喊几遍女儿的名字,却听不到回答,不禁有些惊慌,大声道:“丽丽,丽丽,你别吓唬妈啊,老左,老左,你快来看看,丽丽怎么不说话,会不会有事啊。” 左光辉也急忙走过来,连敲几遍门,屋内都没有任何声音,两人都有些心慌了。 胡万民心里也有些发毛,连忙走到门前道:“丽丽,我刚才和你闹着玩呢,是我昏了头胡说呢,你开开门啊。” 屋内仍然没有任何声音。 胡母带着哭腔道:“丽丽,你不会有事,别吓妈了,说句话啊。” 胡少感觉不妙,他后退一步,猛然撞向门,连撞两次,门开了,左丽倒在床沿边,倦着身子缩成一团。 “丽丽,丽丽。”三个人冲上去扶起左丽,左丽已然人事不醒,左夫人抱着左丽腿的手一片滑腻,抽开手一看,全是血,不禁吓得一声大叫,左丽身下,一大滩血渍印在床单和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胡少一脸的惊惶失措,又大吼着:“让你俩来照顾丽丽,就是这样照顾的么?丽丽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 左母终于忍受不住,流着泪道:“你还有脸吼?还不快去叫救护车啊,要是我女儿有个三长两短,胡万民我一定和你拼了。” 左光辉道:“都给我住嘴。”边说边拨打起救护电话来。 第114章 反击 “真以为老子是个窝囊废啊。”齐明用手枪指着陈冲的脑门:“老子几年生化兵可不是白干的。”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陈冲腰间的配枪已到了齐明手中。 “你可知道… 你这是袭警。”陈冲硬气地说道。 “你娘。”齐明狠狠一脚,陈冲倒退两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却仍然瞪着齐明。 “有你们这样的警察么?你们这群垃圾,都他妈的趴在墙上。” 每个人都贴在墙上,做出面壁思过状。 “二舅,你过来。” 李大江从墙面前转过身来,露出一脸笑容:“是了,我吓蒙了,咱俩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 齐明拿着黑洞洞的枪口朝着一旁的椅子指了指:“给我搬过来。” 李大江笑容可掬地给他搬了过去。 “继续面壁去。” “小齐,外甥女婿,这个 ” 齐明向他挥了挥枪, 已懒地和他说话,李大江老老实实地重新站到墙边。 “你们一定很奇怪,心里也有很多不解,老子现在来告诉你们。” “老子是个生化兵,这投毒,用毒的本领在部队都立过三等功呢,你们那杯酒一端上来,我就闻出一股迷药的味道,所以那酒我根本就没喝。” “李大江背对他跺了跺脚,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不是连我都害了么。” “当时那种情景,就算我说出真相,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还要查明真相,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李大江想想齐明说得也对,对方早有准备,即使当时齐明揭穿真相,他们二人恐怕也不是对手,搞不好结果会更惨。 齐明继续说道,“我假装喝了酒,睡过去以后,任由他们架到这里,也任由他们摆布,包括给我拍照,我都没有反抗,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对话都用手机录了音。通过他们的对话,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拜花百岁所赐,他想先控制我,然后利用我来威胁利用叶飞,达到他所要的目的。不过,陈局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做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冲道:“这个不用瞒你,我是受人之托。” 齐明道:“对了对了,你刚才给胡少发短信邀功,我猜你是受胡少之托。” 花百岁于是脸贴着墙斜着眼睛看陈冲,他猜到了他的那点小心思。陈冲本是西夏江湖中人,能进入公安局并提拔到副局长的位置上,全靠胡少的鼎立相助。 不过谁还没点小心思呢?花百岁自己在阿苇灌区的事情,也没让陈冲知道啊。 贴墙而站的东北兄弟忽然面对着墙笑起来,道:“我说哥们你老狡猾了,我说呢,刚才给你和这女孩拍照时,老二跟个烧火棍似的支棱着,我当时就告诉他们,你是装睡的,他们还嘴硬,非说是你年轻,那家伙遇到柔软的东西就有生理反应,这群傻逼玩意儿。” “你闭嘴,信不信我抽死你。”齐明有点尴尬地骂道,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样,不过谁让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呢。 李大江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也是才知道他们在要挟你,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既然你现在有录音了,那我也就不怕了,唉,外甥女婿,我可以不罚站了么?” 齐明道:“既然你明白了,就过来。” 李大江松了口气,走过来和齐明并肩站在一起。 齐明继续说:“我仔细听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屋内只有你陈冲是公安局的人,而且还是个领导干部,你真是个黑白通吃的主啊。而且按照规定你是有资格配备武器的,我暗暗观察了一番,果然你的腰间配有武器,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另外,陈总把你的那个手机扔过来。” 陈冲不情愿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李大江走过去一把夺过来,然后交给齐明。 齐明拿出自己的手机,利落地退出存诸卡,然后装在陈冲的手机上,再拨了几个电话号码发了出去。 看着陈冲的新式手机,齐明也不禁啧啧赞叹道:“果然是个好手机,这么多的录音资料一下都发了出去。” 花百岁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幸好自己刚才没在这个屋内,幸好阿苇灌区的事情没说出来。 陈冲仍然背对着齐明发狠:“齐明,没有我的许可,你是走不出这个房间的,最好我们合作,你放过我,我也放你一马,两不相欠如何?” 齐明抓起一张椅子直砸过去,立即在陈冲的背上开了花。齐明嘴里也不闲着:“去你妈的,吓唬谁?不想吃枪子,就老实点。” 看来,他不但是个生化兵,也绝对是个狠主,陈冲这个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黑社会老大于是不再说话。 齐明忽然又和气地对着那美女笑:“美女,你不是喜欢拍照么?那就再辛苦一下,你把花总、陈总都脱了,来个3p照呗。” “多一个不多,加我一个呗。”东北兄弟竟然涌跃申请加入,也是一副作死样。 这回齐明没有呵斥他,而拿起一个烟灰缸走过去猛然砸下,那哥们一声闷哼,顿时瘫倒在地,再也没有声音。 “真以为我不敢削你们。”齐明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一屋子的人立即打起精神,站得笔挺,齐明这家伙本来看着就愣头愣脑,果然不是个善茬啊。花百岁、陈冲、美女三个人片刻就脱了个精光,两个大男人和美女做出肉搏状,齐明让李大江找出给他们拍照的那架高清照相机,对着三人连拍多张。 这香艳的场景,李大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一边拍着,一边像种猪般地哼哼着:“老花,你他妈的真有福啊。”话没说完,口水已然顺着手背流到了相机上,污了境头。 齐明只觉口干舌燥,他艰难地咽了几下口水,道:“不行,不能太便宜这几个家伙了,这样,老花和老陈你俩玩个同性恋。” 于是美女退出,花百岁和陈冲又做出同性恋的肉搏状,李大江拍了几张,再也拍不下去了,说:“小齐,我实在拍不了不,再拍就吐了。” “我也看不下去了,你们演的太逼真了,他妈的不会真是同性恋。”说到这里齐明哈哈大笑,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和纸说: “桌子上有纸和笔,这些本来是你们给我准备的,老花你现在就把这件事的经过,如何陷害我们的过程全部写清楚,如果写不清楚,那就小心我砸扁你的第三条腿。” “我写,我写,”花百岁赤着身子,很快写出一份材料来。 齐明取来印泥,让在座的几个人挨着签了字,又按了手印,把这份材料收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让李大江先下楼去开车。 等到楼下的车发出一声鸣笛声,齐明道声:“再见。”倒锁房门,一路从二楼狂奔而下,才到一楼,楼道中就传出陈冲歇斯底里的声音:拦住他。 楼内不同的地方立即冲出一群人来,快速向齐明围了过来,齐明冲出楼门,一头钻进李大江停在门前的那辆吉普车内,李大江猛踩油门,车轰的一声如猎豹般猛然向前窜出。 陈冲已冲出楼门:“关住大门。” 保安按动电动开关,院外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吉普车紧贴着快要关闭的院门边狠狠擦过,车身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摩擦出一道亮丽的火光,空中传出能够刺破耳膜的尖锐声,然后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终于平稳的冲了出去。 第114章 反击 “真以为老子是个窝囊废啊。”齐明用手枪指着陈冲的脑门:“老子几年生化兵可不是白干的。” 就在开门的那一瞬间,陈冲腰间的配枪已到了齐明手中。 “你可知道… 你这是袭警。”陈冲硬气地说道。 “你娘。”齐明狠狠一脚,陈冲倒退两步,仰面朝天摔倒在地,却仍然瞪着齐明。 “有你们这样的警察么?你们这群垃圾,都他妈的趴在墙上。” 每个人都贴在墙上,做出面壁思过状。 “二舅,你过来。” 李大江从墙面前转过身来,露出一脸笑容:“是了,我吓蒙了,咱俩是一伙的,他们是一伙的。” 齐明拿着黑洞洞的枪口朝着一旁的椅子指了指:“给我搬过来。” 李大江笑容可掬地给他搬了过去。 “继续面壁去。” “小齐,外甥女婿,这个 ” 齐明向他挥了挥枪, 已懒地和他说话,李大江老老实实地重新站到墙边。 “你们一定很奇怪,心里也有很多不解,老子现在来告诉你们。” “老子是个生化兵,这投毒,用毒的本领在部队都立过三等功呢,你们那杯酒一端上来,我就闻出一股迷药的味道,所以那酒我根本就没喝。” “李大江背对他跺了跺脚,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这不是连我都害了么。” “当时那种情景,就算我说出真相,也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且我还要查明真相,搞清楚他们为什么要加害于我。” 李大江想想齐明说得也对,对方早有准备,即使当时齐明揭穿真相,他们二人恐怕也不是对手,搞不好结果会更惨。 齐明继续说道,“我假装喝了酒,睡过去以后,任由他们架到这里,也任由他们摆布,包括给我拍照,我都没有反抗,我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把他们的对话都用手机录了音。通过他们的对话,我终于明白这一切都是拜花百岁所赐,他想先控制我,然后利用我来威胁利用叶飞,达到他所要的目的。不过,陈局有一点我还不明白,做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陈冲道:“这个不用瞒你,我是受人之托。” 齐明道:“对了对了,你刚才给胡少发短信邀功,我猜你是受胡少之托。” 花百岁于是脸贴着墙斜着眼睛看陈冲,他猜到了他的那点小心思。陈冲本是西夏江湖中人,能进入公安局并提拔到副局长的位置上,全靠胡少的鼎立相助。 不过谁还没点小心思呢?花百岁自己在阿苇灌区的事情,也没让陈冲知道啊。 贴墙而站的东北兄弟忽然面对着墙笑起来,道:“我说哥们你老狡猾了,我说呢,刚才给你和这女孩拍照时,老二跟个烧火棍似的支棱着,我当时就告诉他们,你是装睡的,他们还嘴硬,非说是你年轻,那家伙遇到柔软的东西就有生理反应,这群傻逼玩意儿。” “你闭嘴,信不信我抽死你。”齐明有点尴尬地骂道,想起刚才自己的狼狈样,不过谁让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呢。 李大江可怜巴巴地说道:“我也是才知道他们在要挟你,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既然你现在有录音了,那我也就不怕了,唉,外甥女婿,我可以不罚站了么?” 齐明道:“既然你明白了,就过来。” 李大江松了口气,走过来和齐明并肩站在一起。 齐明继续说:“我仔细听了他们的对话,这个屋内只有你陈冲是公安局的人,而且还是个领导干部,你真是个黑白通吃的主啊。而且按照规定你是有资格配备武器的,我暗暗观察了一番,果然你的腰间配有武器,所以才演了这么一出,另外,陈总把你的那个手机扔过来。” 陈冲不情愿地从口袋中摸出手机,李大江走过去一把夺过来,然后交给齐明。 齐明拿出自己的手机,利落地退出存诸卡,然后装在陈冲的手机上,再拨了几个电话号码发了出去。 看着陈冲的新式手机,齐明也不禁啧啧赞叹道:“果然是个好手机,这么多的录音资料一下都发了出去。” 花百岁听到这话,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幸好自己刚才没在这个屋内,幸好阿苇灌区的事情没说出来。 陈冲仍然背对着齐明发狠:“齐明,没有我的许可,你是走不出这个房间的,最好我们合作,你放过我,我也放你一马,两不相欠如何?” 齐明抓起一张椅子直砸过去,立即在陈冲的背上开了花。齐明嘴里也不闲着:“去你妈的,吓唬谁?不想吃枪子,就老实点。” 看来,他不但是个生化兵,也绝对是个狠主,陈冲这个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黑社会老大于是不再说话。 齐明忽然又和气地对着那美女笑:“美女,你不是喜欢拍照么?那就再辛苦一下,你把花总、陈总都脱了,来个3p照呗。” “多一个不多,加我一个呗。”东北兄弟竟然涌跃申请加入,也是一副作死样。 这回齐明没有呵斥他,而拿起一个烟灰缸走过去猛然砸下,那哥们一声闷哼,顿时瘫倒在地,再也没有声音。 “真以为我不敢削你们。”齐明重新坐回了座位上。 一屋子的人立即打起精神,站得笔挺,齐明这家伙本来看着就愣头愣脑,果然不是个善茬啊。花百岁、陈冲、美女三个人片刻就脱了个精光,两个大男人和美女做出肉搏状,齐明让李大江找出给他们拍照的那架高清照相机,对着三人连拍多张。 这香艳的场景,李大江不是没有经历过,他一边拍着,一边像种猪般地哼哼着:“老花,你他妈的真有福啊。”话没说完,口水已然顺着手背流到了相机上,污了境头。 齐明只觉口干舌燥,他艰难地咽了几下口水,道:“不行,不能太便宜这几个家伙了,这样,老花和老陈你俩玩个同性恋。” 于是美女退出,花百岁和陈冲又做出同性恋的肉搏状,李大江拍了几张,再也拍不下去了,说:“小齐,我实在拍不了不,再拍就吐了。” “我也看不下去了,你们演的太逼真了,他妈的不会真是同性恋。”说到这里齐明哈哈大笑,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笔和纸说: “桌子上有纸和笔,这些本来是你们给我准备的,老花你现在就把这件事的经过,如何陷害我们的过程全部写清楚,如果写不清楚,那就小心我砸扁你的第三条腿。” “我写,我写,”花百岁赤着身子,很快写出一份材料来。 齐明取来印泥,让在座的几个人挨着签了字,又按了手印,把这份材料收入怀中。 做完这一切,他让李大江先下楼去开车。 等到楼下的车发出一声鸣笛声,齐明道声:“再见。”倒锁房门,一路从二楼狂奔而下,才到一楼,楼道中就传出陈冲歇斯底里的声音:拦住他。 楼内不同的地方立即冲出一群人来,快速向齐明围了过来,齐明冲出楼门,一头钻进李大江停在门前的那辆吉普车内,李大江猛踩油门,车轰的一声如猎豹般猛然向前窜出。 陈冲已冲出楼门:“关住大门。” 保安按动电动开关,院外的大门开始缓缓关闭。 吉普车紧贴着快要关闭的院门边狠狠擦过,车身在黎明前的昏暗中摩擦出一道亮丽的火光,空中传出能够刺破耳膜的尖锐声,然后剧烈地摇晃了几下,终于平稳的冲了出去。 第115章 激烈的追逐(一) 脑袋开瓢的东北兄弟此时也已清醒过来,摇晃着跑出门外。 “我一定要干死他。”他可是西夏的黑社会老二,在西夏一直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没让别人欺负过,今天却让齐明开了瓢,东北兄弟愤怒异常,直接开出一辆丰田酷路泽。 陈冲坐进后排座位,探身在后备箱中一捞,手中已多了一支长枪,口中大喊道:“快,快,干死他们,要不我们都得死。” 东北兄弟抹了一把从头上流到脸上的血,神情恐怖,目光狰狞,右脚狠踩油门踏板,丰田酷路泽越野发动机猛然一阵轰鸣,疾窜出去,又猛地刹住。 “你娘,打开门!”电动大门已然关闭,东北兄弟差点撞了上去。 “你娘,怎么开的车。”陈冲一头撞在枪口上,额头擦破了皮。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丰田酷路泽这会找准了时机,猛然窜了出去。 此时花百岁正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这火爆的场景,早已是心惊胆擅,摇摇欲坠:“完了,完了,这次真玩完了。” 陈冲取出一部对讲机,大声道:“全体刑警请注意,重大情况、重大情况,有暴徒开着一辆吉普2020s在我县沿318国道向西逃窜,车号西c,现在已过县城,请立即将乌土布拉克卡口封住,暴徒十分危险,携带q支,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击毙暴徒。” 对讲机中立即传出一阵轻笑,接着有人说:“陈局,西c,那不是你的私家车么,你这次演练搞的可是下血本了啊,哈哈哈。” 原来最近局里经常组织暴恐演习,那人误解了陈冲的意思。 陈冲直接骂道:“毛虎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们都他妈的听好了,这绝对不是演练,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毙暴徒。” “是。”刑警队副队长毛虎才带头认真起来。 “看见他们了,在前面!大哥干死他们。”东北兄弟一只手指着前方吼道。 陈冲朝前望过去,远处正是那辆吉普车。陈冲摇下车窗玻璃,对着那车放了一枪。了弹在距离车身很远处弹起一点灰尘,陈冲忿忿地骂着:“他妈的,这枪太长了,在车里使不开,打不准。” 他们还有枪,李大江大叫一声。 我们也有枪,齐明转过身去,当当,抬手就是两枪,子弹打在丰田车旁附近,弹起两点灰尘,丰田车立即慢了下来,远远的跟着。 齐明哈哈大笑:“看我打爆你的车胎。”瞄准,再一次扣动扳机,枪声却未再次响起,原来手枪里只装有两发子弹。 丰田车迟滞了片刻,又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手枪是陈冲的,看来他也反应过来了。 “呯”的又是一颗子弹射来,打在车旁附近地面上。 “混蛋。”李大江一声大吼,猛打方向盘,吉普车猛然一个急转弯,驶进了一条狭窄的山路。 “这两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没有走国道。”陈冲拿起对讲机重新部署围捕任务。 吉普车内,齐明焦急地骂着:“这个混蛋叶飞,怎么不接电话啊。”原来他拨打了两遍叶飞的电话,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直接被挂掉。 “这么早他一定还在睡觉,发短信。”李大江一边开车一边吼道。 “救命。”齐明发出两个字。 “去死。”叶飞的短信回复的倒快。 “狗日的以为我在开玩笑!”齐明再次拨了他的电话出去。 “有完没完,一大清早的?”叶飞终于懒懒的接了电话。 “老大,我被人追杀 ” “呯,”后面的车又打来一枪,车头左侧的倒车镜被直接洞穿,车身猛地一晃,两人均哇哇大叫起来:“他们真要打死我们。” “你在哪?出了什么事?”叶飞意识到了不妙。 “老大,我和李局长在西夏,现在从318国道刚拐进格里山边境公路,花百岁和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陈冲要杀人灭口,正在追赶我们,你快想办法 ”齐明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了:“…我们已经进山了,他们正在追击我们看短信想办法”电话再没有声音,显然齐明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了。 叶飞想也没想就给李书记拨了电话,讲明情况,此时也只有李书记能够帮忙。 “随时上报情况。”李书记挂了电话。 叶飞调出手机短信,竟是齐明1小时前发给他的语音短信,他听一会,大致明白了缘由,就又给李书记拨去电话讲明缘由,李书记的电话却正在占线,应该是正在安排部署,刚挂掉电话,李书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让他通知公安局派车,一起前往格里山边境公路。 公安局派出四辆越野车,载着李军、叶飞和十几名干警飞速向格里山边境公路赶去。 出发前,叶飞就先戴上耳机,完整地听了一遍齐明发给他的录音,齐明录了好几段,想是手机内存有限,每段录音大概有十多分钟,不过通过几个陌生人的对话,大致已能搞清楚整件事的脉络,花百岁失去官职很不满意,于是找到西夏公安局陈冲帮忙,想通过栽赃齐明向叶飞施压,让叶飞补偿花百岁,至于如何补偿花百岁,录音中并没有提及。听完这段录音,叶飞重新向李书记做了一次汇报。 这时,西夏县委书记乔山打过来电话,说是据西夏公安局报告,他们正在全力抓捕的是两名暴恐份子,这两人抢夺了民警的一支手枪,非常危险。 听了乔山书记的话,李书记有些生气,口气很强硬的说:“乔山同志,我现在以西凉地委委员的身份要求你,立即停止追捕,否则后果自负。” 两个人虽然都是县市一把手,李书记毕竟挂着西凉地委委员的身份,是西凉地委领导,他的话乔山必须要听。 挂了乔山书记的电话,李书记再次拨通电话:“路局长,怎么样?通知下去了么。” 路局长是西凉地委委员、地区公安局局长路浩,看来这一阵李书记做了很多事。 “通知了,我们已命令西夏公安局停止行动,侦察工作由地区公安局接管。” 李书记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个陈冲有重大嫌疑,我建议立即停止他的工作。” “陈冲已联系不上,他们进山了。” “好,谢谢路局长,随时保持联系。” 格里山边境公路弯弯曲曲地沿着半山腰盘绕,像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巨龙。一辆吉普越野车绕着山涯飞奔,后面有一辆丰田车紧追其后,车内伸出一支长枪,不时的放出一枪,打的山涯上碎石乱溅。 “二舅,看来今天咱哥俩就要命丧此地了。”越是紧张齐明仿佛就越没正形。 “去你大爷的哥俩,我们一定没事,让梅子为你守寡,到阴间我也不能放过你。”李大江大声道,同样是借着调侃放松心情。 车爬过一段高坡又顺势绕下。“越过这座山,对面就是边防大队,冲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李大江有些兴奋地喊道。 “砰,”后面又是一枪,车头斜上方的山体处飞溅下来几片碎石,狠狠地砸在车前挡风玻璃上。 挡风玻璃立时开了花,李大江、齐明同时出掌,拍去挡风玻璃上的碎片。 “我靠,吓死我了。”齐明满头大汗地说,“这家伙不要命了。” “他是不要我们的命。”李大江纠正着齐明的口误,一边猛打方向盘,前方又是一个一个s型的急转弯,被雨水浸透一天的路面又湿又滑,车沿着山涯边猛然一滑又回到路中间。 “二舅,你不但消防技术好,开车的水平也相当高。”齐明抹着大汗,总不忘表扬李大江。 “我本是开消防车的消防兵,消防、驾车都是一绝。”李大江百忙中也不忘自夸一句。 齐明就崇拜地看向李大江,后者早已满头大汗,脸色腊黄,明显是吓的。 对面山上忽然响起警报声,接着有喊话声传出来:“我是边防三连,请你们立即停下车来。” 齐明望向对面山体,几辆军车停靠在山路边,二三十名士兵端着枪望着他们严阵以待。 “哈哈,上面知道了,给叶飞的电话有效果了。”齐明哈哈大笑起来。 山路又出现一个紧急的u型转弯,过了这个转弯,就到了对面的三连,有边防连在他们就安全了。 李大江猛踩油门,吉普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响,全速向前推进,猛然冲到u型路口。 “不好!”,李大江望着车前方一声大吼。 转弯路口竟然放置着一排倒刺状的防冲撞设施,阻止车辆行驶,李大江一声大叫,手脚并用,瞬间发挥出最高的驾车技术,车身一侧忽然竖了起来,倾斜着驶了过去,坐在一旁的齐明只感觉到身体一侧的车轮已经悬空,下面可就是深渊啊,他顿时嚎叫起来,好在瞬间重心又回落过去,车身稳稳地落回到地面上,吉普车摇晃了几下,总算安全地转过了弯。 “二舅,你真是牛人中的牛人,高人中的高人,战斗鸡中的战斗鸡啊。”齐明大口大口地出着气:“真是吓死我了。” “我这车技真是宝刀不老,自己都佩服自己啊。”李大江也大笑道。 “二舅,从现在起,我才重新认识了你,我要向老兵致敬。”齐明向李大江敬礼,李大江却看着倒车镜大声地说:“他们的车好像不追了。” 齐明回过头,果然那辆车已不在身后。 “哈哈!真不追了,我们安全了。”齐明大声叫喊着,两人心中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老李顺手一指。 齐明就又看到了那辆车,那辆车停在了最后那道u型转弯处,一支黑色的枪管架在车窗上指着他们。 “不好,快停车。” 几乎在齐明喊出的同时,对面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射向他们。 “轰”的一声,吉普车车胎立即暴胎,高速行驶的车在狭窄的山道上立即失去控制,先是撞向山体,然后车头倒转急速坠落山崖,过了一会,山崖下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陈冲走下丰田车,望着熊熊燃烧的吉普车,一阵疯狂地狞笑:“看你死不死?” 对面山体上又响起一阵阵警报声:“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待在原地别动,否则我们要开枪了。” 陈冲扔下长枪,却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看得出他一点都不怕。 东北兄弟双手抱头,真害怕一个不留神就有一颗子弹从对面飞来,却也相当佩服地说:“老大,你老彪了,事情闹的这么大也不怕,以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击毙两名拒捕的暴恐份子,难道这不是我这个主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的职责所在么?” “应该,应该,可是那小子已经把我们的录音发出去了啊。” “不过是个录音么,有什么呢?”陈冲望着山涯下熊熊燃烧的吉普车,哈哈大笑道:“再说了,李大江、齐明连同他们手上的证据都化为灰烬了,录音不过是个孤证,又算的了什么呢?而且我们也有证据,还是他们按了手印的铁证。”他从车里找出一部电话先给花百岁拨了过去,告诉他如何应对答复询问他的人员。 花百岁听陈冲说着话,心里想,幸好还没有告诉陈冲阿苇灌区土地的事,否则他前面一定已经告诉了齐明,齐明也一定通过电话报告了叶飞,那样自己就危险了。现在就按陈冲的办法说,有事陈冲去抗着,自己来个死不认账。 两辆军车从对面驶到陈冲他们附近,停住,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形成包围圈,中间有一人举了一下手,那些人全都停下,端着枪做出射击准备,那人径直走向陈冲。 “陈局长,请你也举起手,站着别动。” 陈冲扔掉烟头,举起手,冲着他笑道:“史连长,才两天不见,别来无恙啊,让你的兄弟都放松些,别吓着我弟兄。” 第115章 激烈的追逐(一) 脑袋开瓢的东北兄弟此时也已清醒过来,摇晃着跑出门外。 “我一定要干死他。”他可是西夏的黑社会老二,在西夏一直以来都是他欺负别人,从没让别人欺负过,今天却让齐明开了瓢,东北兄弟愤怒异常,直接开出一辆丰田酷路泽。 陈冲坐进后排座位,探身在后备箱中一捞,手中已多了一支长枪,口中大喊道:“快,快,干死他们,要不我们都得死。” 东北兄弟抹了一把从头上流到脸上的血,神情恐怖,目光狰狞,右脚狠踩油门踏板,丰田酷路泽越野发动机猛然一阵轰鸣,疾窜出去,又猛地刹住。 “你娘,打开门!”电动大门已然关闭,东北兄弟差点撞了上去。 “你娘,怎么开的车。”陈冲一头撞在枪口上,额头擦破了皮。 电动大门缓缓打开,丰田酷路泽这会找准了时机,猛然窜了出去。 此时花百岁正站在二楼窗前,看着这火爆的场景,早已是心惊胆擅,摇摇欲坠:“完了,完了,这次真玩完了。” 陈冲取出一部对讲机,大声道:“全体刑警请注意,重大情况、重大情况,有暴徒开着一辆吉普2020s在我县沿318国道向西逃窜,车号西c,现在已过县城,请立即将乌土布拉克卡口封住,暴徒十分危险,携带q支,我命令不惜一切代价立即击毙暴徒。” 对讲机中立即传出一阵轻笑,接着有人说:“陈局,西c,那不是你的私家车么,你这次演练搞的可是下血本了啊,哈哈哈。” 原来最近局里经常组织暴恐演习,那人误解了陈冲的意思。 陈冲直接骂道:“毛虎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们都他妈的听好了,这绝对不是演练,我命令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击毙暴徒。” “是。”刑警队副队长毛虎才带头认真起来。 “看见他们了,在前面!大哥干死他们。”东北兄弟一只手指着前方吼道。 陈冲朝前望过去,远处正是那辆吉普车。陈冲摇下车窗玻璃,对着那车放了一枪。了弹在距离车身很远处弹起一点灰尘,陈冲忿忿地骂着:“他妈的,这枪太长了,在车里使不开,打不准。” 他们还有枪,李大江大叫一声。 我们也有枪,齐明转过身去,当当,抬手就是两枪,子弹打在丰田车旁附近,弹起两点灰尘,丰田车立即慢了下来,远远的跟着。 齐明哈哈大笑:“看我打爆你的车胎。”瞄准,再一次扣动扳机,枪声却未再次响起,原来手枪里只装有两发子弹。 丰田车迟滞了片刻,又加足马力追了上来。手枪是陈冲的,看来他也反应过来了。 “呯”的又是一颗子弹射来,打在车旁附近地面上。 “混蛋。”李大江一声大吼,猛打方向盘,吉普车猛然一个急转弯,驶进了一条狭窄的山路。 “这两个狡猾的家伙,竟然没有走国道。”陈冲拿起对讲机重新部署围捕任务。 吉普车内,齐明焦急地骂着:“这个混蛋叶飞,怎么不接电话啊。”原来他拨打了两遍叶飞的电话,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直接被挂掉。 “这么早他一定还在睡觉,发短信。”李大江一边开车一边吼道。 “救命。”齐明发出两个字。 “去死。”叶飞的短信回复的倒快。 “狗日的以为我在开玩笑!”齐明再次拨了他的电话出去。 “有完没完,一大清早的?”叶飞终于懒懒的接了电话。 “老大,我被人追杀 ” “呯,”后面的车又打来一枪,车头左侧的倒车镜被直接洞穿,车身猛地一晃,两人均哇哇大叫起来:“他们真要打死我们。” “你在哪?出了什么事?”叶飞意识到了不妙。 “老大,我和李局长在西夏,现在从318国道刚拐进格里山边境公路,花百岁和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陈冲要杀人灭口,正在追赶我们,你快想办法 ”齐明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了:“…我们已经进山了,他们正在追击我们看短信想办法”电话再没有声音,显然齐明那边已经没有信号了。 叶飞想也没想就给李书记拨了电话,讲明情况,此时也只有李书记能够帮忙。 “随时上报情况。”李书记挂了电话。 叶飞调出手机短信,竟是齐明1小时前发给他的语音短信,他听一会,大致明白了缘由,就又给李书记拨去电话讲明缘由,李书记的电话却正在占线,应该是正在安排部署,刚挂掉电话,李书记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让他通知公安局派车,一起前往格里山边境公路。 公安局派出四辆越野车,载着李军、叶飞和十几名干警飞速向格里山边境公路赶去。 出发前,叶飞就先戴上耳机,完整地听了一遍齐明发给他的录音,齐明录了好几段,想是手机内存有限,每段录音大概有十多分钟,不过通过几个陌生人的对话,大致已能搞清楚整件事的脉络,花百岁失去官职很不满意,于是找到西夏公安局陈冲帮忙,想通过栽赃齐明向叶飞施压,让叶飞补偿花百岁,至于如何补偿花百岁,录音中并没有提及。听完这段录音,叶飞重新向李书记做了一次汇报。 这时,西夏县委书记乔山打过来电话,说是据西夏公安局报告,他们正在全力抓捕的是两名暴恐份子,这两人抢夺了民警的一支手枪,非常危险。 听了乔山书记的话,李书记有些生气,口气很强硬的说:“乔山同志,我现在以西凉地委委员的身份要求你,立即停止追捕,否则后果自负。” 两个人虽然都是县市一把手,李书记毕竟挂着西凉地委委员的身份,是西凉地委领导,他的话乔山必须要听。 挂了乔山书记的电话,李书记再次拨通电话:“路局长,怎么样?通知下去了么。” 路局长是西凉地委委员、地区公安局局长路浩,看来这一阵李书记做了很多事。 “通知了,我们已命令西夏公安局停止行动,侦察工作由地区公安局接管。” 李书记总算松了一口气:“那个陈冲有重大嫌疑,我建议立即停止他的工作。” “陈冲已联系不上,他们进山了。” “好,谢谢路局长,随时保持联系。” 格里山边境公路弯弯曲曲地沿着半山腰盘绕,像一条看不见首尾的巨龙。一辆吉普越野车绕着山涯飞奔,后面有一辆丰田车紧追其后,车内伸出一支长枪,不时的放出一枪,打的山涯上碎石乱溅。 “二舅,看来今天咱哥俩就要命丧此地了。”越是紧张齐明仿佛就越没正形。 “去你大爷的哥俩,我们一定没事,让梅子为你守寡,到阴间我也不能放过你。”李大江大声道,同样是借着调侃放松心情。 车爬过一段高坡又顺势绕下。“越过这座山,对面就是边防大队,冲到那里我们就安全了。”李大江有些兴奋地喊道。 “砰,”后面又是一枪,车头斜上方的山体处飞溅下来几片碎石,狠狠地砸在车前挡风玻璃上。 挡风玻璃立时开了花,李大江、齐明同时出掌,拍去挡风玻璃上的碎片。 “我靠,吓死我了。”齐明满头大汗地说,“这家伙不要命了。” “他是不要我们的命。”李大江纠正着齐明的口误,一边猛打方向盘,前方又是一个一个s型的急转弯,被雨水浸透一天的路面又湿又滑,车沿着山涯边猛然一滑又回到路中间。 “二舅,你不但消防技术好,开车的水平也相当高。”齐明抹着大汗,总不忘表扬李大江。 “我本是开消防车的消防兵,消防、驾车都是一绝。”李大江百忙中也不忘自夸一句。 齐明就崇拜地看向李大江,后者早已满头大汗,脸色腊黄,明显是吓的。 对面山上忽然响起警报声,接着有喊话声传出来:“我是边防三连,请你们立即停下车来。” 齐明望向对面山体,几辆军车停靠在山路边,二三十名士兵端着枪望着他们严阵以待。 “哈哈,上面知道了,给叶飞的电话有效果了。”齐明哈哈大笑起来。 山路又出现一个紧急的u型转弯,过了这个转弯,就到了对面的三连,有边防连在他们就安全了。 李大江猛踩油门,吉普车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响,全速向前推进,猛然冲到u型路口。 “不好!”,李大江望着车前方一声大吼。 转弯路口竟然放置着一排倒刺状的防冲撞设施,阻止车辆行驶,李大江一声大叫,手脚并用,瞬间发挥出最高的驾车技术,车身一侧忽然竖了起来,倾斜着驶了过去,坐在一旁的齐明只感觉到身体一侧的车轮已经悬空,下面可就是深渊啊,他顿时嚎叫起来,好在瞬间重心又回落过去,车身稳稳地落回到地面上,吉普车摇晃了几下,总算安全地转过了弯。 “二舅,你真是牛人中的牛人,高人中的高人,战斗鸡中的战斗鸡啊。”齐明大口大口地出着气:“真是吓死我了。” “我这车技真是宝刀不老,自己都佩服自己啊。”李大江也大笑道。 “二舅,从现在起,我才重新认识了你,我要向老兵致敬。”齐明向李大江敬礼,李大江却看着倒车镜大声地说:“他们的车好像不追了。” 齐明回过头,果然那辆车已不在身后。 “哈哈!真不追了,我们安全了。”齐明大声叫喊着,两人心中都有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们在那里!”老李顺手一指。 齐明就又看到了那辆车,那辆车停在了最后那道u型转弯处,一支黑色的枪管架在车窗上指着他们。 “不好,快停车。” 几乎在齐明喊出的同时,对面枪声响起,一颗子弹射向他们。 “轰”的一声,吉普车车胎立即暴胎,高速行驶的车在狭窄的山道上立即失去控制,先是撞向山体,然后车头倒转急速坠落山崖,过了一会,山崖下发出一阵剧烈的爆炸声。 陈冲走下丰田车,望着熊熊燃烧的吉普车,一阵疯狂地狞笑:“看你死不死?” 对面山体上又响起一阵阵警报声:“请你们立即放下武器,双手抱头待在原地别动,否则我们要开枪了。” 陈冲扔下长枪,却从口袋中摸出一支烟来点上。看得出他一点都不怕。 东北兄弟双手抱头,真害怕一个不留神就有一颗子弹从对面飞来,却也相当佩服地说:“老大,你老彪了,事情闹的这么大也不怕,以后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击毙两名拒捕的暴恐份子,难道这不是我这个主管刑侦的公安局副局长的职责所在么?” “应该,应该,可是那小子已经把我们的录音发出去了啊。” “不过是个录音么,有什么呢?”陈冲望着山涯下熊熊燃烧的吉普车,哈哈大笑道:“再说了,李大江、齐明连同他们手上的证据都化为灰烬了,录音不过是个孤证,又算的了什么呢?而且我们也有证据,还是他们按了手印的铁证。”他从车里找出一部电话先给花百岁拨了过去,告诉他如何应对答复询问他的人员。 花百岁听陈冲说着话,心里想,幸好还没有告诉陈冲阿苇灌区土地的事,否则他前面一定已经告诉了齐明,齐明也一定通过电话报告了叶飞,那样自己就危险了。现在就按陈冲的办法说,有事陈冲去抗着,自己来个死不认账。 两辆军车从对面驶到陈冲他们附近,停住,车上跳下来十几个人,形成包围圈,中间有一人举了一下手,那些人全都停下,端着枪做出射击准备,那人径直走向陈冲。 “陈局长,请你也举起手,站着别动。” 陈冲扔掉烟头,举起手,冲着他笑道:“史连长,才两天不见,别来无恙啊,让你的兄弟都放松些,别吓着我弟兄。” 第116章 激烈的追逐(二) “陈局长,这次我是救不了你了,上面有命令,让我们配合西凉地区公安局行动。”史连长边说边走到陈冲跟前。 “史连长,别忘了我兼任你们边防大队的副队长。” “陈副队长,这是上面的命令,还望你不要为难兄弟。” “是吗?”陈冲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道:“史连长,你大概忘了,我那有举报你走私黄金的案底,那些黄金累计起来,不少于半吨,这么大的数目,如果让上面知道了,恐怕也不比我这个罪行小。” “陈副队长,您也别吓唬我,那根本不是我一个人走私的,我只是上面的一个马仔而已。”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我真说出去了,上面会认么,到时候恐怕只有你一个人顶缸了,谁让你的职务最低呢?” 史连长哈哈一笑道:“陈队长果然厉害,处处留着后手,其实你早就断定我不会命令开枪的,所以才敢来这么一下。”说到这里,史连长朝山下燃烧的车指了指。 陈冲也哈哈一笑:“还是史连长明智,也感谢你刚才的围而不战。” u型转弯处的路障,本是史连长命令士兵设置的,陈冲自然知道。 “陈队长,希望你配合一下,西夏公安局恐怕要到了。” “没问题,”陈冲双手一并戴着手铐加身,史连长朝身后一挥手,十几名武警战士这才围了过来,带着陈冲和东北兄弟走向一辆军车。 “史连长,能打听下你们接下来干嘛?”陈冲回头问道。 史连长道:“救人。” “哈哈,暴恐份子有救的必要么,别救了敌人,害了自己啊。” 陈冲哈哈一笑,钻进了军车中。 西凉前哨乡通往西夏的道路上,西凉公安局四辆警车正在飞驰着,这里是通往格里山边境公路的最短路程,只是沙石道路崎岖,一路颠簸难行,幸好昨日下了一天的雨,却也并非尘土飞扬。 李书记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跟踪着案件的进展。 叶飞则静静地坐在车内,祈祷上天保佑齐明平安无事。现在的他已无能为力,也无事可做。 李书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完对方说话,声音明显大了起来:“什么?” 叶飞的心头猛然一震,从李书记的口气中他感觉出事了。他很想看看李书记的表情,也许从他的表情上能够知道更多,可是李书记坐在前排,叶飞只能看到李书记的背影。 李书记放下电话,过了一会才说:“小叶,那个小齐你很熟悉?” “是的,我们都是东方红渔场的教师,他是部队上转业的,以前是个生化兵,去年才调到机关事务局,他很优秀”叶飞忽然很想说话,想多说几句,也许李书记就不会告诉他答案了。 “小齐出事了,他们开的车翻下四十米的悬崖,车体着火,附近的边防连正在组织救援,小齐和老李可能已经不在了。” 叶飞就不再说话,这一刻他似乎出奇地安静,他扭头望向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映出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两行眼泪却从眼窝中顺流而下,模糊了镜中的他和窗外的景。 他失去了一位挚友,一位忠诚的好兄弟,一位够义气的好哥们。 车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做响声和车轮在潮湿山路上行走的沙沙声响。 车转过一段山弯,冲上一段高坡,又向东驶去。 叶飞抹了一把眼泪,车窗外,清晨的阳光从对面山峰上挥过,在天空中撒下万道淡淡的金光。 齐明,我的朋友,愿你安息,在这佛光普照的清晨里,升入天堂。 山间葱葱树木,经过一天雨的清洗,整个山林更显的洁净翠绿,淡淡的云雾在山脚下平地腾起,聚到山腰间缓缓流动着,更显出山间的寂静。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宁静的世外桃园,却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 事故地点到了。 路边停靠了十余辆警车和几辆军车,山脚下仍然冒着滚滚浓烟,不少警员和武警战士都在忙碌着。 迎接李书记的是西夏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郝大勇。 郝大勇神情肃整,与李书记握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头走向事故地点。 两具尸体被两片帆布蒙盖着平放在路边上,帆布下偶而还窜出一缕淡淡的青烟,浓烈的焦尸味在附近弥漫。 一位年青的干警下车后刚迈腿走出几步,就屈下身子呕吐起来。 没有任何人嘲笑他。 叶飞缓缓地走到尸体面前,站立。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一滴泪水,只有冷酷的目光。 “郝局长,为什么要抓我?我是在执行任务,围剿暴恐份子。”不远处,陈冲大声地抗议着,双手被反铐在一辆车的前保险杠上,身旁则站着几名武警。 叶飞径直走向陈冲:“你就是陈冲。” “我是西夏公安局陈副局长。”陈冲吼道。 他话音未落,叶飞已然一记右勾拳,陈冲右眉骨顿时开裂,猩红的血顺着面颊流下。 “小子,你等着。”陈冲恨恨地看着叶飞。 “你等着,我一定会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的兄弟。”叶飞冷冷地说道,毫不回避他与死者的关系。 一旁的战士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就瞧向郝大勇,郝大勇就瞧着李书记。 李书记只当没看见,问:“谁来介绍案情?” “这袒护的还真直接啊。”郝大勇有些无奈,带着他们走到最佳的观察位置,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案发现场,山谷底,仍然冒着浓烟,零部件散落四周,那辆车早已散架。 郝大勇挥了挥手,史连长走过来敬了个礼,开始介绍案情:“报告首长,车上共有两名人员,均已死亡。” 李书记追问一句:“死者身份确定了么?” “没有确定,由于汽车深坠谷底,加之爆燃,极难施救,等我们找到死者时,他们随身携带的身份信息全部失毁殆尽,而且容貌也都无法辨认,不过陈局长…陈冲交待,这两个人一位叫李大江,别一位叫齐明,都是西凉人。” “车辆坠谷原因你们调查了吗?” “报告首长,这辆车自西向东行驶,由于开的过快,加上昨天降雨,路面湿滑,在急转弯时撞到对面山体,又回冲坠入山涯。” 李书记问:“他们为什么要开那么快?” “报告首长,是因为有人有人在追他们。”史连长说话有些不利落了,他很不适应李书记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风格。 李书记继续追问:“是谁在追他们?” “是陈冲。” “那个陈冲是什么人?” 史连长看了看郝大勇,郝大勇就有些尴尬,回答道:“他是我们公安局的副局长陈冲,据陈冲报告,两名死者昨天都喝醉了,其中那位叫齐明的死者欲强奸一名少女,陈冲接到报案后带人来查案,反而被齐明抢了枪后驾车逃亡,后来陈冲在追击过程中才发生了这件事。” 怪不得陈冲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叶飞紧紧握着拳头,这个人他一定不能放过。 史连长说话忽然又利落了,说:“报告首长,我们发现时,的确有一辆车在后面急追,目前车上的两个人都已被控制。” 李书记道:“你亲眼所见?” “是,我们全排都看见了。” 山谷远处又响起警笛声,西凉地区公安局的警车陆续驶来。车上跳下来一批干警,其中一位精瘦的汉子走到李书记跟前,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道:“李书记,地区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王常胜前来报道。”接着又转向郝大勇道:“郝局长,路局长的指示你收到了,从现在起,这个案子由地区公安局全权接管,请你们移交相关手续。” 郝大勇点点头,一挥手,有人过来与地区公安局办理交接手续。 李书记指着史连长向王常胜说:“常胜支队长,这位史连长和他们全排都是目击证人之一,你可以询问一遍,也许有所帮助。” 史连长脸色就有些变了。他真后悔自己说全排都亲眼看到了,如果地区公安局挨个询问,谁知道全排的战士会说什么。 叶飞取出自己的手机对王常胜说:“王支队长,这是死者生前发给我的录音,作为证据移交给你们。” 第116章 激烈的追逐(二) “陈局长,这次我是救不了你了,上面有命令,让我们配合西凉地区公安局行动。”史连长边说边走到陈冲跟前。 “史连长,别忘了我兼任你们边防大队的副队长。” “陈副队长,这是上面的命令,还望你不要为难兄弟。” “是吗?”陈冲笑了笑,忽然压低声音道:“史连长,你大概忘了,我那有举报你走私黄金的案底,那些黄金累计起来,不少于半吨,这么大的数目,如果让上面知道了,恐怕也不比我这个罪行小。” “陈副队长,您也别吓唬我,那根本不是我一个人走私的,我只是上面的一个马仔而已。” “我当然知道,可是如果我真说出去了,上面会认么,到时候恐怕只有你一个人顶缸了,谁让你的职务最低呢?” 史连长哈哈一笑道:“陈队长果然厉害,处处留着后手,其实你早就断定我不会命令开枪的,所以才敢来这么一下。”说到这里,史连长朝山下燃烧的车指了指。 陈冲也哈哈一笑:“还是史连长明智,也感谢你刚才的围而不战。” u型转弯处的路障,本是史连长命令士兵设置的,陈冲自然知道。 “陈队长,希望你配合一下,西夏公安局恐怕要到了。” “没问题,”陈冲双手一并戴着手铐加身,史连长朝身后一挥手,十几名武警战士这才围了过来,带着陈冲和东北兄弟走向一辆军车。 “史连长,能打听下你们接下来干嘛?”陈冲回头问道。 史连长道:“救人。” “哈哈,暴恐份子有救的必要么,别救了敌人,害了自己啊。” 陈冲哈哈一笑,钻进了军车中。 西凉前哨乡通往西夏的道路上,西凉公安局四辆警车正在飞驰着,这里是通往格里山边境公路的最短路程,只是沙石道路崎岖,一路颠簸难行,幸好昨日下了一天的雨,却也并非尘土飞扬。 李书记一个电话又一个电话,跟踪着案件的进展。 叶飞则静静地坐在车内,祈祷上天保佑齐明平安无事。现在的他已无能为力,也无事可做。 李书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接通电话,听完对方说话,声音明显大了起来:“什么?” 叶飞的心头猛然一震,从李书记的口气中他感觉出事了。他很想看看李书记的表情,也许从他的表情上能够知道更多,可是李书记坐在前排,叶飞只能看到李书记的背影。 李书记放下电话,过了一会才说:“小叶,那个小齐你很熟悉?” “是的,我们都是东方红渔场的教师,他是部队上转业的,以前是个生化兵,去年才调到机关事务局,他很优秀”叶飞忽然很想说话,想多说几句,也许李书记就不会告诉他答案了。 “小齐出事了,他们开的车翻下四十米的悬崖,车体着火,附近的边防连正在组织救援,小齐和老李可能已经不在了。” 叶飞就不再说话,这一刻他似乎出奇地安静,他扭头望向车窗外,车窗玻璃上映出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两行眼泪却从眼窝中顺流而下,模糊了镜中的他和窗外的景。 他失去了一位挚友,一位忠诚的好兄弟,一位够义气的好哥们。 车内霎时安静下来,只有发动机的嗡嗡做响声和车轮在潮湿山路上行走的沙沙声响。 车转过一段山弯,冲上一段高坡,又向东驶去。 叶飞抹了一把眼泪,车窗外,清晨的阳光从对面山峰上挥过,在天空中撒下万道淡淡的金光。 齐明,我的朋友,愿你安息,在这佛光普照的清晨里,升入天堂。 山间葱葱树木,经过一天雨的清洗,整个山林更显的洁净翠绿,淡淡的云雾在山脚下平地腾起,聚到山腰间缓缓流动着,更显出山间的寂静。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宁静的世外桃园,却发生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亡游戏。 事故地点到了。 路边停靠了十余辆警车和几辆军车,山脚下仍然冒着滚滚浓烟,不少警员和武警战士都在忙碌着。 迎接李书记的是西夏县委常委、县公安局局长郝大勇。 郝大勇神情肃整,与李书记握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头走向事故地点。 两具尸体被两片帆布蒙盖着平放在路边上,帆布下偶而还窜出一缕淡淡的青烟,浓烈的焦尸味在附近弥漫。 一位年青的干警下车后刚迈腿走出几步,就屈下身子呕吐起来。 没有任何人嘲笑他。 叶飞缓缓地走到尸体面前,站立。 他的眼中已经没有一滴泪水,只有冷酷的目光。 “郝局长,为什么要抓我?我是在执行任务,围剿暴恐份子。”不远处,陈冲大声地抗议着,双手被反铐在一辆车的前保险杠上,身旁则站着几名武警。 叶飞径直走向陈冲:“你就是陈冲。” “我是西夏公安局陈副局长。”陈冲吼道。 他话音未落,叶飞已然一记右勾拳,陈冲右眉骨顿时开裂,猩红的血顺着面颊流下。 “小子,你等着。”陈冲恨恨地看着叶飞。 “你等着,我一定会用你的血来祭奠我的兄弟。”叶飞冷冷地说道,毫不回避他与死者的关系。 一旁的战士不知如何处理这件事,就瞧向郝大勇,郝大勇就瞧着李书记。 李书记只当没看见,问:“谁来介绍案情?” “这袒护的还真直接啊。”郝大勇有些无奈,带着他们走到最佳的观察位置,这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案发现场,山谷底,仍然冒着浓烟,零部件散落四周,那辆车早已散架。 郝大勇挥了挥手,史连长走过来敬了个礼,开始介绍案情:“报告首长,车上共有两名人员,均已死亡。” 李书记追问一句:“死者身份确定了么?” “没有确定,由于汽车深坠谷底,加之爆燃,极难施救,等我们找到死者时,他们随身携带的身份信息全部失毁殆尽,而且容貌也都无法辨认,不过陈局长…陈冲交待,这两个人一位叫李大江,别一位叫齐明,都是西凉人。” “车辆坠谷原因你们调查了吗?” “报告首长,这辆车自西向东行驶,由于开的过快,加上昨天降雨,路面湿滑,在急转弯时撞到对面山体,又回冲坠入山涯。” 李书记问:“他们为什么要开那么快?” “报告首长,是因为有人有人在追他们。”史连长说话有些不利落了,他很不适应李书记这种打破沙锅问到底的风格。 李书记继续追问:“是谁在追他们?” “是陈冲。” “那个陈冲是什么人?” 史连长看了看郝大勇,郝大勇就有些尴尬,回答道:“他是我们公安局的副局长陈冲,据陈冲报告,两名死者昨天都喝醉了,其中那位叫齐明的死者欲强奸一名少女,陈冲接到报案后带人来查案,反而被齐明抢了枪后驾车逃亡,后来陈冲在追击过程中才发生了这件事。” 怪不得陈冲有恃无恐,原来他早就编好了一套说辞,叶飞紧紧握着拳头,这个人他一定不能放过。 史连长说话忽然又利落了,说:“报告首长,我们发现时,的确有一辆车在后面急追,目前车上的两个人都已被控制。” 李书记道:“你亲眼所见?” “是,我们全排都看见了。” 山谷远处又响起警笛声,西凉地区公安局的警车陆续驶来。车上跳下来一批干警,其中一位精瘦的汉子走到李书记跟前,标准地敬了一个军礼,道:“李书记,地区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王常胜前来报道。”接着又转向郝大勇道:“郝局长,路局长的指示你收到了,从现在起,这个案子由地区公安局全权接管,请你们移交相关手续。” 郝大勇点点头,一挥手,有人过来与地区公安局办理交接手续。 李书记指着史连长向王常胜说:“常胜支队长,这位史连长和他们全排都是目击证人之一,你可以询问一遍,也许有所帮助。” 史连长脸色就有些变了。他真后悔自己说全排都亲眼看到了,如果地区公安局挨个询问,谁知道全排的战士会说什么。 叶飞取出自己的手机对王常胜说:“王支队长,这是死者生前发给我的录音,作为证据移交给你们。” 第117章 左丽流产 西京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前,左光辉和妻子、胡少三个人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胡杰一家几人匆匆赶到。 左光辉和胡少迎了上去,胡杰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胡少哆哆嗦嗦地道:“丽丽不小心摔倒了………” 胡杰扬手一个耳光:“胡说八道,一定是你的事。” 胡夫人上前拦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就动起手来了?”一边揉着儿子的脸:“疼不疼,儿子?” 胡杰气愤地说:“你还护着他,要不是他,丽丽怎么能住院?” 胡万民躲在母亲后面,委屈地说:“爸,真不是我,一会你自己去问丽丽?” 胡夫人却不客气地对着左光辉两口子道:“你们俩口子也真是,不是不让雇保姆非要亲自照顾丽丽么?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亏你们还是他的爸妈,真是连个佣人都不如。” 左光辉陪着笑脸唉唉地不知说什么好,左夫人却眼含泪水,一脸愁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胡杰冷着脸瞪了胡夫人一眼,说:“行了,少说一句不行么?” 胡夫人却道:“我说得不对吗,万一丽丽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别胡说八道!” 胡杰话音刚落,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女医生走了出来:“谁是左丽的家属?” “我是。” “我是。”一大家子人都拥了过去。 “大人没事,孩子流了。”也许看惯了生死,医生的语气十分冰冷。 一家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怎么会?怎么会?丽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胡少一脸凄容,万分后悔刚才自己的所言所行,他只是一时冲动,才出言相讥,没想到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胡杰猛然一脚踹向胡万民:“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胡夫人连忙又去拉胡杰:“你就知道打他,打他有什么用?” 左光辉有些发呆地看着他们打闹,左夫人却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丽丽,我的丽丽。” 一家人顿时乱做一团。 女医生不客气地训斥道:“都停下来,这里是医院,要闹就出去闹。” 全家人这才安静下来。 女医生继续说:“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由于病人是病理性体质,病人以后怀孕的机率非常小。” “啊?”一家人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丽丽一直都很健康啊。”左光辉首先问道,“你会不会搞错了?” “你们都是病人的家属么?”医生答非所问地说。 “是的,我是爸爸,这是妈妈,这两位是公公、婆婆,那是她的丈夫。” “好,请你们几位跟我来。”医生领着五人走进急诊室旁一间封闭的房间,这才继续说:“病人曾经得过性病,虽然已经痊愈,但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生育能力,这次流产已经基本断定不能生育了。” “性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左光辉羞愤难当。 胡少却一跤跌倒在地,痛苦万分。 胡杰抬起脚踢向儿子:“一定是你做的好事,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胡少这次没有躲,任由父亲拳脚相加。 胡夫人抱住胡杰:“你怎么动不动就动手,谁知道是不是儿子的问题?” 胡杰全身颤抖地指着不争气的儿子:“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染给丽丽的?” 胡杰脸上露出无比愧悔的神情,生平第一次如此坦白:“是的,爸爸,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和丽丽无关,你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混蛋”,胡杰又举起拳头,劈头砸下。 胡夫人狠命拦住:“已经这样了,你打他有什么用啊。”胡杰颤抖着双手,挣扎了两下,颓然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左夫人哽咽着问着医生:“丽丽的不孕难道就治不好了吗?” 医生道:“这不敢说,我们只是说机率很小,并没有说绝对不孕,但是由于病人的子宫壁受伤严重,即使怀孕,胎儿的成活率也很小,即使成活,胎儿的健康率也很低,具体的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办?”左夫人边哭边问,像是问医生,更像是问胡家。 胡杰怀着深深地愧疚,带着亏欠的口气说:“老左,注定是我们胡家对不起左家,对不起丽丽啊。”说完对着左光辉深鞠一躬。 左光辉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胡厅长,没事的,丽丽一定会治好的,一定没问题的,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一定没问题的。” 胡杰在官场中有一个响亮的外号,笑面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他黑着脸骂人,那他还认可你,倘若他对你笑了,客气了,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他道歉的口气极其虔诚,而且还深鞠一躬,这是从没有的事。 左光辉的心立即深入谷底,他明白女儿与胡家的缘份尽了。左家与胡家的关系到头了。 胡杰直起身来,冲着胡少骂道:“混账东西,做了丑事,还不快滚,”说着向左光辉一抱拳,拂袖而去。 胡少哆嗦着说:“不,不,我不回去,我要照顾丽丽。” 胡夫人随着丈夫迈步出门,瞪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左右:“还不快拉着民民,走!” 几个人进屋架起胡少就走。 胡少挣扎着,并且发出一声声哀号:“丽丽,丽丽,对不起,对不起。” 左夫人追出门外,站在走道里伸出手臂阻止,又哪能阻挡得住。 拥挤的过道瞬间只剩下左光辉夫妻两人。 望着胡家人远去的背影,左夫人无力地哭诉着:“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走了,丽丽怎么办?就这样走了么,你们就这样走了吗?老左你倒是拦住他们啊。” 左光辉则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声长叹。左家攀上胡家不过两年,这缘分就已走到尽头,这两年换来的也只是胡家一句道歉,一个鞠躬,留给左家的,却是女儿的一身病痛和毁掉终生的幸福!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医生仿佛看惯了人间冷暖,冷冷地说道:“病人马上从急救室转入病房312室,你们先把陪护安排一下,再到一楼窗口交费厅预交5000元押金。”说完转身又进了急救室。 左光辉机械地站起来,一言不发,佝偻着腰身蹒跚地走下楼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良久,急救室门再次打开,几名白衣推着左丽出来。 左夫人一脸泪痕扑上前去:“丽丽,丽丽,你没事的,妈在,妈在。” 左丽十分安然地闭着眼睛,显然在昏睡之中。 “病人的麻药还没有过去,还要等半个多小时才能醒过来,醒来后要和她多说话,别让她再睡着了。”几名医生和护士把左丽安置进她的病房,又交待了左夫人一些事情。 左光辉打来开水,回到病房:“丽丽怎么样?” 左夫人用手巾细心地给女儿擦试着手脚,一边还依旧抹着眼泪:“医生说麻药还没过去,孩子还睡着,唉,女儿实在是太苦了。” “唉,都是我造的孽啊。”左光辉老泪纵横,后悔不迭:“为了我个人的贪欲,葬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我真是该死啊!”左光辉猛捶着自己的头。 “老左,这不怪你,这是他们胡家逼的啊。”左夫人拉住丈夫的手哭道。 “虽然是胡杰要挟我,但我私下里也以为只要攀上胡家这门亲事,不但丽丽会衣食无忧,咱家也都高枕无忧啊,是我的贪念害了丽丽,是我逼着丽丽答应了这门婚事,才让丽丽落到了这个地步唔唔”左光辉痛哭失声。 左母自责着:“我又何尝不是,看见丽丽喜欢小叶那孩子,你不知我有多着急,当时想,我好不容易从农村走出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再走回去啊,哪成想,这胡家唉,当初如果不拦着咱丽丽和那孩子,女儿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夫妻俩现今全都明白过来,全都后悔不迭,可是除了四目相对,泪水空流,又能如何? 人生最后悔的,也许就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走着走着就丢失了自己,在物欲的世界,焚烧了灵魂,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丢失了情感,在名利的追逐之中,丢失了理智,在生活的磨难之中,枯萎了心灵。当他们即将趟过人生的长河之时,回过头来,才陡然发现,岁月已经流失了本性,现在的自己竟然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酷、那么的自私,他们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善良的纯真的本性已经荡然无存。 有些事情错过了,会让人遗憾后悔一生,有些事情做错了,死了都不能原谅自己。 门开了,两名护士陪着主治医生进来查看,主治医生问:“病人醒了吗?” “还没有。”左夫人擦着眼泪回答道。 护士上来为左丽量了量体温和血压,体温、心跳、血压均是正常,主治医生抬手看了一下时间,2个半小时了,病人还未苏醒,他上前仔细地看了看病人的眼脸,吩咐道:“马上送急诊室,做一次脑部ct检查。” 第117章 左丽流产 西京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前,左光辉和妻子、胡少三个人焦虑不安地等待着,不远处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原是胡杰一家几人匆匆赶到。 左光辉和胡少迎了上去,胡杰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胡少哆哆嗦嗦地道:“丽丽不小心摔倒了………” 胡杰扬手一个耳光:“胡说八道,一定是你的事。” 胡夫人上前拦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上来就动起手来了?”一边揉着儿子的脸:“疼不疼,儿子?” 胡杰气愤地说:“你还护着他,要不是他,丽丽怎么能住院?” 胡万民躲在母亲后面,委屈地说:“爸,真不是我,一会你自己去问丽丽?” 胡夫人却不客气地对着左光辉两口子道:“你们俩口子也真是,不是不让雇保姆非要亲自照顾丽丽么?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亏你们还是他的爸妈,真是连个佣人都不如。” 左光辉陪着笑脸唉唉地不知说什么好,左夫人却眼含泪水,一脸愁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胡杰冷着脸瞪了胡夫人一眼,说:“行了,少说一句不行么?” 胡夫人却道:“我说得不对吗,万一丽丽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办?” “别胡说八道!” 胡杰话音刚落,急救室的门开了,一位女医生走了出来:“谁是左丽的家属?” “我是。” “我是。”一大家子人都拥了过去。 “大人没事,孩子流了。”也许看惯了生死,医生的语气十分冰冷。 一家人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怎么会?怎么会?丽丽,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胡少一脸凄容,万分后悔刚才自己的所言所行,他只是一时冲动,才出言相讥,没想到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胡杰猛然一脚踹向胡万民:“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胡夫人连忙又去拉胡杰:“你就知道打他,打他有什么用?” 左光辉有些发呆地看着他们打闹,左夫人却悲悲切切地哭了起来:“丽丽,我的丽丽。” 一家人顿时乱做一团。 女医生不客气地训斥道:“都停下来,这里是医院,要闹就出去闹。” 全家人这才安静下来。 女医生继续说:“请家属做好心理准备,由于病人是病理性体质,病人以后怀孕的机率非常小。” “啊?”一家人不约而同的叫了一声。 “这怎么可能?丽丽一直都很健康啊。”左光辉首先问道,“你会不会搞错了?” “你们都是病人的家属么?”医生答非所问地说。 “是的,我是爸爸,这是妈妈,这两位是公公、婆婆,那是她的丈夫。” “好,请你们几位跟我来。”医生领着五人走进急诊室旁一间封闭的房间,这才继续说:“病人曾经得过性病,虽然已经痊愈,但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生育能力,这次流产已经基本断定不能生育了。” “性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左光辉羞愤难当。 胡少却一跤跌倒在地,痛苦万分。 胡杰抬起脚踢向儿子:“一定是你做的好事,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胡少这次没有躲,任由父亲拳脚相加。 胡夫人抱住胡杰:“你怎么动不动就动手,谁知道是不是儿子的问题?” 胡杰全身颤抖地指着不争气的儿子:“说,是不是你干的,是不是你染给丽丽的?” 胡杰脸上露出无比愧悔的神情,生平第一次如此坦白:“是的,爸爸,都怪我,都是我的错,和丽丽无关,你打我。” “我打死你这个混蛋”,胡杰又举起拳头,劈头砸下。 胡夫人狠命拦住:“已经这样了,你打他有什么用啊。”胡杰颤抖着双手,挣扎了两下,颓然放下,长长地叹了口气:“唉,这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左夫人哽咽着问着医生:“丽丽的不孕难道就治不好了吗?” 医生道:“这不敢说,我们只是说机率很小,并没有说绝对不孕,但是由于病人的子宫壁受伤严重,即使怀孕,胎儿的成活率也很小,即使成活,胎儿的健康率也很低,具体的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 “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办?”左夫人边哭边问,像是问医生,更像是问胡家。 胡杰怀着深深地愧疚,带着亏欠的口气说:“老左,注定是我们胡家对不起左家,对不起丽丽啊。”说完对着左光辉深鞠一躬。 左光辉听到这话,顿时大惊失色。 “胡厅长,没事的,丽丽一定会治好的,一定没问题的,现在科学这么发达,一定没问题的。” 胡杰在官场中有一个响亮的外号,笑面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如果他黑着脸骂人,那他还认可你,倘若他对你笑了,客气了,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他道歉的口气极其虔诚,而且还深鞠一躬,这是从没有的事。 左光辉的心立即深入谷底,他明白女儿与胡家的缘份尽了。左家与胡家的关系到头了。 胡杰直起身来,冲着胡少骂道:“混账东西,做了丑事,还不快滚,”说着向左光辉一抱拳,拂袖而去。 胡少哆嗦着说:“不,不,我不回去,我要照顾丽丽。” 胡夫人随着丈夫迈步出门,瞪了一眼门外站着的左右:“还不快拉着民民,走!” 几个人进屋架起胡少就走。 胡少挣扎着,并且发出一声声哀号:“丽丽,丽丽,对不起,对不起。” 左夫人追出门外,站在走道里伸出手臂阻止,又哪能阻挡得住。 拥挤的过道瞬间只剩下左光辉夫妻两人。 望着胡家人远去的背影,左夫人无力地哭诉着:“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走了,丽丽怎么办?就这样走了么,你们就这样走了吗?老左你倒是拦住他们啊。” 左光辉则蹲在地上抱着头一声长叹。左家攀上胡家不过两年,这缘分就已走到尽头,这两年换来的也只是胡家一句道歉,一个鞠躬,留给左家的,却是女儿的一身病痛和毁掉终生的幸福!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医生仿佛看惯了人间冷暖,冷冷地说道:“病人马上从急救室转入病房312室,你们先把陪护安排一下,再到一楼窗口交费厅预交5000元押金。”说完转身又进了急救室。 左光辉机械地站起来,一言不发,佝偻着腰身蹒跚地走下楼去,瞬间苍老了许多。 良久,急救室门再次打开,几名白衣推着左丽出来。 左夫人一脸泪痕扑上前去:“丽丽,丽丽,你没事的,妈在,妈在。” 左丽十分安然地闭着眼睛,显然在昏睡之中。 “病人的麻药还没有过去,还要等半个多小时才能醒过来,醒来后要和她多说话,别让她再睡着了。”几名医生和护士把左丽安置进她的病房,又交待了左夫人一些事情。 左光辉打来开水,回到病房:“丽丽怎么样?” 左夫人用手巾细心地给女儿擦试着手脚,一边还依旧抹着眼泪:“医生说麻药还没过去,孩子还睡着,唉,女儿实在是太苦了。” “唉,都是我造的孽啊。”左光辉老泪纵横,后悔不迭:“为了我个人的贪欲,葬送了女儿一辈子的幸福,我真是该死啊!”左光辉猛捶着自己的头。 “老左,这不怪你,这是他们胡家逼的啊。”左夫人拉住丈夫的手哭道。 “虽然是胡杰要挟我,但我私下里也以为只要攀上胡家这门亲事,不但丽丽会衣食无忧,咱家也都高枕无忧啊,是我的贪念害了丽丽,是我逼着丽丽答应了这门婚事,才让丽丽落到了这个地步唔唔”左光辉痛哭失声。 左母自责着:“我又何尝不是,看见丽丽喜欢小叶那孩子,你不知我有多着急,当时想,我好不容易从农村走出来,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再走回去啊,哪成想,这胡家唉,当初如果不拦着咱丽丽和那孩子,女儿也不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夫妻俩现今全都明白过来,全都后悔不迭,可是除了四目相对,泪水空流,又能如何? 人生最后悔的,也许就是在人生的道路上走着走着就丢失了自己,在物欲的世界,焚烧了灵魂,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丢失了情感,在名利的追逐之中,丢失了理智,在生活的磨难之中,枯萎了心灵。当他们即将趟过人生的长河之时,回过头来,才陡然发现,岁月已经流失了本性,现在的自己竟然是那么的陌生、那么的冷酷、那么的自私,他们年轻的充满活力的善良的纯真的本性已经荡然无存。 有些事情错过了,会让人遗憾后悔一生,有些事情做错了,死了都不能原谅自己。 门开了,两名护士陪着主治医生进来查看,主治医生问:“病人醒了吗?” “还没有。”左夫人擦着眼泪回答道。 护士上来为左丽量了量体温和血压,体温、心跳、血压均是正常,主治医生抬手看了一下时间,2个半小时了,病人还未苏醒,他上前仔细地看了看病人的眼脸,吩咐道:“马上送急诊室,做一次脑部ct检查。” 第118章 爱你却不能告诉你(一) 急诊室外,左丽母亲惶恐地走来走去,不断地重复地问:“怎么回事?三个小时了,还没有醒过来?” “不会有事的,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左光辉安慰着妻子,心里却同样是焦虑不安。 主治医生终于走出来,左丽父母围了上来:“我女儿没事。” “病人生理机能上没有问题。” “那就是没事了,她还有多久才能醒过”左夫人急忙忙地问。 医生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继续说:“病人自身没有问题,是病人潜意识里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妻俩更加着急了。 医生说:“病人心理上可能受到过极大的伤害,比如生活上、情感上受过什么打击,病人在躲避一些事物,她不愿意苏醒,因为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梦里是最安全的。” “我可怜的孩子啊,唔唔”左母捂着嘴,不愿哭出来,可是眼泪却哗哗地流淌着,她的女儿真是太苦了。 左光辉压抑着心里的痛苦,问:“医生,请您告诉我,我们怎么办?怎么能够把我女儿唤醒?” 主治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说不清楚,坦白地讲,目前医学上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那我女儿永远就这样睡下去了?”左光辉颤抖着问。 “不一定,快的有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苏醒的,也有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没醒过来的。” “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才二十六岁啊。”左夫人哭泣着跪了下去。 医生扶起她:“请你理解,医院已经尽力了,目前最好的办法是你们尽快找到她最希望见到的人来陪伴她,陪她聊聊天,唤醒她对一些往事美好的回忆,也许这样还有效。” 因为案件没有做结,齐明和李大江的遗体运回来后被草草埋掉。 齐明、李大江两人的死,一时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有说齐明、李大江两人去西夏玩小姐没给钱,被打手给活活打死的;有说齐明喝醉了,结果霸王硬上弓,强奸了一名幼女,幼女哥哥直接带着警察来抓他,齐明不但拒捕,而且还抢了警察的枪支。 种种传言让两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连追悼会都没开,就草草把人埋了,关系好的、感情深的就躲在家里偷偷地惦念。 这天晚上,叶飞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沉痛,冬梅哭着给他打电话,问:“你是叶齐明的朋友,你信吗,齐明是这样的人吗?” 冬梅和齐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本打算今年七月份要结婚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冬梅请了半个月的假,把自己关在家里伤心欲绝。 冬梅说她爱齐明,也了解齐明,齐明对爱情是那么的忠诚,她绝不相信齐明会干那样龌龊的事情。 冬梅还说刚开始,她喜欢的是叶飞这样的类型,后来和齐明在一起时,她才发现自己对叶飞的感情最多只算得上是一种追星族的仰慕,她心里真正爱的是齐明这样的人,她爱齐明的胡闹,爱齐明的搞怪,爱齐明对她的呵护,爱齐明的真诚和执着,现在齐明死了,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爱情,因为齐明死后她的心好疼,好空,仿佛心被刺了千刀又被夺走了一般。现在齐明死了,她才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冬梅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嘤嘤的哭。叶飞劝着劝着就不再相劝,他何尝不是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此时叶飞更加自责起来,如果当时他灵敏一些,第一时间听到齐明发来的录音,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再演。 可是齐明人已经不在了,后悔又有什么用,从此齐明与冬梅、与他、与所有的亲朋好友已经阴阳相隔,他们在地上,他却一个人在地下,再也不能相见。 冬梅问他相信齐明吗?叶飞想来想去,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齐明,我发誓,一定会查明真相,还齐明一个清白。”就挂了电话。 两个人挂了电话,却仍然对着电话伤痛,为着一个共同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飞竟然听见左丽在叫他:“呆子,呆子。” 他抬头看,就看见穿着红裙的左丽正站在天京政法大学的那个湖边看着他笑。 他擦去眼泪跑过去追她,告诉她齐明死了,心里又哑然失笑:“她怎么能认识齐明?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她却莞尔一笑退入湖中,湖面上雾气沼沼,她的一袭红裙若隐若现。 他说:“小心啊,别掉下去,湖水又深又凉”。就赶过去拉她,左丽却隐而不见了,他冲入迷雾中到处找,大声喊:“左丽,左丽!” 雾气忽然散开,他脚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是一个黑幽幽的大洞,深不见底,煞是吓人,忽然他看见左丽正在漩涡中旋转着下坠:“呆子救我!” “左丽别怕!”他奋身跳下,头顶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一切皆已消失不见。 “左丽!左丽!”叶飞惊醒过来,尤在呼唤着左丽的名字。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左丽,没有湖泊,只有一声急过一声的电话铃声。 来电号码十分陌生。 因为来电太多,他把一些陌生的电话或者设进黑名单,或者拒接,免的浪费时间。从现在起他不敢再拒接电话,他已承担不起这个沉重的代价。 “你好。” “叶飞,我是丽丽…左丽的妈妈…唔唔唔…求你救救丽丽…唔唔唔……”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女性哭泣着。 叶飞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看了一下黑暗的宿舍,确定这不是梦。 “她怎么了,阿姨你快点说。”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正照在左丽洁白无暇的脸上,与丈夫挤在另一张病床上休息的左夫人侧着头,怜爱的看着昏睡中的女儿,睡梦中的女儿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美。 她在梦中一定会很幸福。 晨光中一只小蝇虫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舞着,有如弹奏着生命的交响曲。 左夫人小心地从床上起身。 “怎么了?”身旁躺着的左光辉翻身坐起来。 “没事,有一只小飞虫别咬着孩子,你再睡会,都熬了一夜了。”左夫人拿过衣衫,打开窗户,哄赶着小虫飞了出去。这一会,她真是连只飞虫都不忍打死了。左夫人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忽然大惊失色,道:“老左,老左,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左光辉又翻身坐了起来。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全白了。” 左光辉50多岁,却依旧有着一头黑发,这一夜过去,左光辉的头发全白了。 左光辉双手颓然地抚向头顶,些许白发应手散落,左光辉长叹一口气道:报应啊报应,如果能让女儿好起来,老天爷就算取走我的命也值啊。” 左夫人趴在丈夫的肩头唔唔地哭泣起来:“老左,你可不能倒下啊,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可就全完了。” 左光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叶飞那孩子能不能来?我们实在是对不起他啊。” “会的,会的,那孩子心眼实,你没见小时候丽丽总爱叫他‘呆子,呆子’的么?”左夫人安慰着。 “唉,他那是实诚,可不是呆啊,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我却那么对他,我心里是一万个愧疚啊。” 两人正在唏嘘着,门忽然被撞开,叶飞有如天降,正站在门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叔叔、阿姨,左丽,左丽怎么样了?” “孩子,你是叶飞?”左光辉夫妇又惊又喜,他们以前见过他,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却是个壮实的青年。 左光辉老泪纵横,他没有料到叶飞来的这么快,从打电话到现在不到六个小时他就赶到了。要知道西凉到西京可有六七百公里的路程而且是夜路啊,可以想像叶飞是怎样的一个速度。 “叶飞你的鞋!”随后门外又大汗淋漓地冲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提着一只鞋。 左光辉夫妻这才发现叶飞光着一只脚,原来跑的急连鞋都跑丢了。 “阿姨叔叔好,我是左丽的同学何保国。”何保国把鞋扔到叶飞跟前。 此时叶飞早已坐到左丽床前,他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满眼的爱怜:“左丽,我来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左夫人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左光辉则背转身去,两行浊泪顺流而下。 也许在叶飞的眼里,他根本不配做左丽的父亲。是的,他不配,他只是一名被利益熏心的官僚罢了。 何保国张了张嘴,想提醒叶飞把鞋穿上,却终于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退出房去,他很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索性丢下叶飞,找地方休息去了。 从看到左丽躺在病床上的一瞬间,在叶飞的眼里,这个房间,这个世界就只有左丽一人。 她躺在床上睡着,神情安详,她历尽折磨,终未能在醒着时获得幸福,那就在睡着时幸福。 叶飞就这么看着她,她是那么的美,像睡着的白雪公主。 多少次强迫自己在心里放下她,以为放下了,以为忘记了,可从接到左母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像中了她的病毒,立即复制出无数的她,心里塞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让何保国开着车载着他一路狂奔,他还认为太慢,不断地咒骂何保国的破车破技术。 何保国被骂急了,一边开车,一边毫不留情地与他对着骂,让他滚下车走着去西京。 后来叶飞就像喝醉了一样的哭,哭左丽,哭齐明、哭何保国、哭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他,让他一个人在官场中孤独。 现在终于见到左丽,她闭着眼睛熟睡着,鼻翼轻微地一张一合,整个人是那么的美。 第118章 爱你却不能告诉你(一) 急诊室外,左丽母亲惶恐地走来走去,不断地重复地问:“怎么回事?三个小时了,还没有醒过来?” “不会有事的,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左光辉安慰着妻子,心里却同样是焦虑不安。 主治医生终于走出来,左丽父母围了上来:“我女儿没事。” “病人生理机能上没有问题。” “那就是没事了,她还有多久才能醒过”左夫人急忙忙地问。 医生摆了摆手,打断她的话,继续说:“病人自身没有问题,是病人潜意识里不愿醒来。” “不愿醒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夫妻俩更加着急了。 医生说:“病人心理上可能受到过极大的伤害,比如生活上、情感上受过什么打击,病人在躲避一些事物,她不愿意苏醒,因为她的潜意识告诉她梦里是最安全的。” “我可怜的孩子啊,唔唔”左母捂着嘴,不愿哭出来,可是眼泪却哗哗地流淌着,她的女儿真是太苦了。 左光辉压抑着心里的痛苦,问:“医生,请您告诉我,我们怎么办?怎么能够把我女儿唤醒?” 主治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说不清楚,坦白地讲,目前医学上还没有什么有效的办法。” “那我女儿永远就这样睡下去了?”左光辉颤抖着问。 “不一定,快的有几天甚至几个小时就苏醒的,也有几年、十几年、几十年没醒过来的。” “医生,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她才二十六岁啊。”左夫人哭泣着跪了下去。 医生扶起她:“请你理解,医院已经尽力了,目前最好的办法是你们尽快找到她最希望见到的人来陪伴她,陪她聊聊天,唤醒她对一些往事美好的回忆,也许这样还有效。” 因为案件没有做结,齐明和李大江的遗体运回来后被草草埋掉。 齐明、李大江两人的死,一时被坊间传得沸沸扬扬,有说齐明、李大江两人去西夏玩小姐没给钱,被打手给活活打死的;有说齐明喝醉了,结果霸王硬上弓,强奸了一名幼女,幼女哥哥直接带着警察来抓他,齐明不但拒捕,而且还抢了警察的枪支。 种种传言让两家人都抬不起头来,连追悼会都没开,就草草把人埋了,关系好的、感情深的就躲在家里偷偷地惦念。 这天晚上,叶飞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沉痛,冬梅哭着给他打电话,问:“你是叶齐明的朋友,你信吗,齐明是这样的人吗?” 冬梅和齐明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本打算今年七月份要结婚的。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冬梅请了半个月的假,把自己关在家里伤心欲绝。 冬梅说她爱齐明,也了解齐明,齐明对爱情是那么的忠诚,她绝不相信齐明会干那样龌龊的事情。 冬梅还说刚开始,她喜欢的是叶飞这样的类型,后来和齐明在一起时,她才发现自己对叶飞的感情最多只算得上是一种追星族的仰慕,她心里真正爱的是齐明这样的人,她爱齐明的胡闹,爱齐明的搞怪,爱齐明对她的呵护,爱齐明的真诚和执着,现在齐明死了,她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爱情,因为齐明死后她的心好疼,好空,仿佛心被刺了千刀又被夺走了一般。现在齐明死了,她才发现自己再也离不开这个人,他死了,她的心也死了 冬梅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只是嘤嘤的哭。叶飞劝着劝着就不再相劝,他何尝不是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此时叶飞更加自责起来,如果当时他灵敏一些,第一时间听到齐明发来的录音,也许这场悲剧就不会再演。 可是齐明人已经不在了,后悔又有什么用,从此齐明与冬梅、与他、与所有的亲朋好友已经阴阳相隔,他们在地上,他却一个人在地下,再也不能相见。 冬梅问他相信齐明吗?叶飞想来想去,说了句“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齐明,我发誓,一定会查明真相,还齐明一个清白。”就挂了电话。 两个人挂了电话,却仍然对着电话伤痛,为着一个共同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叶飞竟然听见左丽在叫他:“呆子,呆子。” 他抬头看,就看见穿着红裙的左丽正站在天京政法大学的那个湖边看着他笑。 他擦去眼泪跑过去追她,告诉她齐明死了,心里又哑然失笑:“她怎么能认识齐明?自己莫不是在做梦。” 她却莞尔一笑退入湖中,湖面上雾气沼沼,她的一袭红裙若隐若现。 他说:“小心啊,别掉下去,湖水又深又凉”。就赶过去拉她,左丽却隐而不见了,他冲入迷雾中到处找,大声喊:“左丽,左丽!” 雾气忽然散开,他脚底下是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是一个黑幽幽的大洞,深不见底,煞是吓人,忽然他看见左丽正在漩涡中旋转着下坠:“呆子救我!” “左丽别怕!”他奋身跳下,头顶上突然响起一声炸雷,一切皆已消失不见。 “左丽!左丽!”叶飞惊醒过来,尤在呼唤着左丽的名字。 黑漆漆的房间里,没有左丽,没有湖泊,只有一声急过一声的电话铃声。 来电号码十分陌生。 因为来电太多,他把一些陌生的电话或者设进黑名单,或者拒接,免的浪费时间。从现在起他不敢再拒接电话,他已承担不起这个沉重的代价。 “你好。” “叶飞,我是丽丽…左丽的妈妈…唔唔唔…求你救救丽丽…唔唔唔……”电话里一个陌生的女性哭泣着。 叶飞全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他看了一下黑暗的宿舍,确定这不是梦。 “她怎么了,阿姨你快点说。”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外透进来,正照在左丽洁白无暇的脸上,与丈夫挤在另一张病床上休息的左夫人侧着头,怜爱的看着昏睡中的女儿,睡梦中的女儿是那么的平静、那么的美。 她在梦中一定会很幸福。 晨光中一只小蝇虫扑扇着翅膀在空中飞舞着,有如弹奏着生命的交响曲。 左夫人小心地从床上起身。 “怎么了?”身旁躺着的左光辉翻身坐起来。 “没事,有一只小飞虫别咬着孩子,你再睡会,都熬了一夜了。”左夫人拿过衣衫,打开窗户,哄赶着小虫飞了出去。这一会,她真是连只飞虫都不忍打死了。左夫人转过身看着躺在床上的丈夫忽然大惊失色,道:“老左,老左,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左光辉又翻身坐了起来。 你的头发,你的头发全白了。” 左光辉50多岁,却依旧有着一头黑发,这一夜过去,左光辉的头发全白了。 左光辉双手颓然地抚向头顶,些许白发应手散落,左光辉长叹一口气道:报应啊报应,如果能让女儿好起来,老天爷就算取走我的命也值啊。” 左夫人趴在丈夫的肩头唔唔地哭泣起来:“老左,你可不能倒下啊,你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可就全完了。” 左光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叶飞那孩子能不能来?我们实在是对不起他啊。” “会的,会的,那孩子心眼实,你没见小时候丽丽总爱叫他‘呆子,呆子’的么?”左夫人安慰着。 “唉,他那是实诚,可不是呆啊,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我却那么对他,我心里是一万个愧疚啊。” 两人正在唏嘘着,门忽然被撞开,叶飞有如天降,正站在门前,气喘吁吁地问道:“叔叔、阿姨,左丽,左丽怎么样了?” “孩子,你是叶飞?”左光辉夫妇又惊又喜,他们以前见过他,只是那时他还是个孩子,现在却是个壮实的青年。 左光辉老泪纵横,他没有料到叶飞来的这么快,从打电话到现在不到六个小时他就赶到了。要知道西凉到西京可有六七百公里的路程而且是夜路啊,可以想像叶飞是怎样的一个速度。 “叶飞你的鞋!”随后门外又大汗淋漓地冲进来一个人,手上还提着一只鞋。 左光辉夫妻这才发现叶飞光着一只脚,原来跑的急连鞋都跑丢了。 “阿姨叔叔好,我是左丽的同学何保国。”何保国把鞋扔到叶飞跟前。 此时叶飞早已坐到左丽床前,他捧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满眼的爱怜:“左丽,我来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 左夫人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左光辉则背转身去,两行浊泪顺流而下。 也许在叶飞的眼里,他根本不配做左丽的父亲。是的,他不配,他只是一名被利益熏心的官僚罢了。 何保国张了张嘴,想提醒叶飞把鞋穿上,却终于没有说话,而是无声地退出房去,他很明白这个时候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索性丢下叶飞,找地方休息去了。 从看到左丽躺在病床上的一瞬间,在叶飞的眼里,这个房间,这个世界就只有左丽一人。 她躺在床上睡着,神情安详,她历尽折磨,终未能在醒着时获得幸福,那就在睡着时幸福。 叶飞就这么看着她,她是那么的美,像睡着的白雪公主。 多少次强迫自己在心里放下她,以为放下了,以为忘记了,可从接到左母电话的那一刻,他的心里就像中了她的病毒,立即复制出无数的她,心里塞的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让何保国开着车载着他一路狂奔,他还认为太慢,不断地咒骂何保国的破车破技术。 何保国被骂急了,一边开车,一边毫不留情地与他对着骂,让他滚下车走着去西京。 后来叶飞就像喝醉了一样的哭,哭左丽,哭齐明、哭何保国、哭他们一个一个地离开他,让他一个人在官场中孤独。 现在终于见到左丽,她闭着眼睛熟睡着,鼻翼轻微地一张一合,整个人是那么的美。 第119章 爱你却不能告诉你(二) 他捧着她的手说:“认识你十四年,爱了你十四年,从未说过“我爱你”,我知道我们的爱,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可是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今天都要说给你听。”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而又迷离,他讲的话像童话故事一样动听,左夫人不再哭泣,左光辉不再叹息,他们都静静地听着这对恋人的故事。 “那年考上初一,我们还是孩子,进了同一所学校,上了同一个班,我是班上最小的,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你开始学习成绩不好,又很霸道,老师说,找个学习好又听话的跟你坐,于是我们成了同桌。 再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高中,我分到了一班,你分到了二班,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很沮丧,因为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却自己勇敢地找到校领导,又与我分到一个班,还是同桌。三年的初中,三年的高中,这同桌一坐就是六年。这六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初一下学期去春游,你假装崴了脚,让我背着你,大家都开玩笑说猪八戒背媳妇,后来你说我学习好,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就像个笨头笨脑的呆子,所以你就叫我呆子,有些同学也学着叫,我觉得没什么,你却发怒生气,和他们大吵大闹,后来再没人敢这样叫我了,从此“呆子”成了你的专利,呆子也成了我心里最甜蜜的称呼。 因为离家远,我要住校,住校的孩子要上晚自习,从此不住校的你也开始上晚自习,我成了你上学回家的专职保镖。 每次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总爱走在前面,用你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比长短,无论我个子高低,总要输于你,你总要踩着我的影子惩罚我,唉,你是那么的好胜,那么的爱笑,那么的爱喊我呆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现在这么的安静过 说到这里,叶飞的眼里渗出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滴在左丽的手背上,他擦了擦她的手背,将脸轻轻地贴在她的手背上,平静了一阵情绪继续说: 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星期天了,学校只有那天不上课,我就带着你去玩,夏天我们去河边树林里捉蚂蚱,掏鸟蛋,冬天去雪地里堆雪人、滑雪。我现在还常去那些地方,那些地方除了对你的回忆,再也没有其他的回忆,其实除了你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回忆,我和你的青春岁月早已连在了一起啊。 那时最怕的就是放寒假、暑假了,一临近放假,同学们就欢呼雀跃,可是我却是愁眉不展,有次你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心里想,放假会看不到你,所以心里会空空的,可是我没告诉你,天生拙笨的我也不知道那就是我对你的爱情啊。那时家里也没有电话,村里办公室也只有一部。高二暑假的一天村里的电话铃忽然响了,却是你在找我,你问我在干嘛,我说我没干嘛,你骂了我呆头呆脑,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后来村里的大人说有个女娃给我打了电话,可能是我未来的媳妇,爸爸不问原由把我狠揍一顿,说我小小年纪,不好好用功学习,却动了歪心思。我脸上身上痛极,心里却十分欢喜,因为从那时起,我忽然明白,见不到你为什么我的心里空空,那是我对你的爱情,我一定要向你表明心思,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没几天就开学了,你见到我,看到我脸上、手臂上的淤青,你心疼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爸爸打的,他怀疑我早恋,我鼓起勇气想对你表白。你已猜到了缘由,伸出手遮住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你说好好学习,我们一起考到天京去,我们从那里开始。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那是你对我的承诺,我欣喜万分,欢呼雀跃,我深知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从此我更加发奋学习。那时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如果硬说有,我的理想就是你,我没有崇高的信仰,如果硬说有,我的信仰就是你,从此,我的学习成绩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我终于考上了天京政法大学,这是我心目中的学校。你也考上了天京师范大学。 那天,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激动万分,我流着眼泪第一时间跑去找你,我已做好充分准备,我要向你表白,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还在路边买了一支玫瑰花。 然而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你忽然消失不见,学校里没有,家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我急的要哭了,在你家门外高声喊你的名字,直到你父亲出来冲我说:“要饭的穷小子,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家女儿了。”那以后,我的天塌了,我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回到家里。 左光辉听到这里,早就羞愧的面红耳赤,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他清晰地记得那天。 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外面雷声轰轰,女儿被他关在房间里哭,那男孩在屋外一声一声地喊着女儿的名字,手里还拿着一束已经折断了的花,在大雨中淋的像只落汤鸡。 他几次出去轰走了他,他几次又走了回来。最后他动手扇了那个男孩一记耳光,骂了许多难听的话,那个男孩才走。 但此时,叶飞哪里想到要照顾他的情绪,他的眼里只有左丽,他继续说着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我用了一个假期,才自己为是地想明白,才认为你父亲说的是对的,我说服了自己,你的确不能嫁给一个穷小子,我虽然很痛苦,可是并不怪你,也理解你。我家境贫寒,父亲是个教书的代课老师,没几个钱,也不会种地经营,我们是比穷苦人还穷苦的人家,我年纪轻轻,就已穷怕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你是盛开的牡丹,怎能在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扎根。” 他摸了一把泪,看着她笑道:“你瞧,我那时是多么无知,想出一个多么混蛋的逻辑,我自以为这个理由很合理,再看到你,心里也就不那么痛苦啦。 我却不知此时你比我更痛苦十倍百倍,我爱你不敢说出口。你爱我却不能说出口,胡家以牢狱之灾胁迫你的父亲,你父亲就逼着你和我断绝往来,逼着你和胡少在一起,善良的你纵有万倍的不愿意,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亲锒铛入狱,你只得与我分开。可惜我实在愚钝,明白的实在是太晚啦,看到你往火坑跳还在一边默默地祝福着你” 叶飞这样缓缓地和左丽说话,左光辉直听的又悔又恨,万念俱灰,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残忍、自私,硬生生地把女儿和这个小伙子拆散,是他一手葬送了女儿的幸福。 左光辉听不下去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左夫人流着眼泪追出门外:“老左,老左你去哪儿?” 左光辉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外走着,说:“自首,我不会再让他们威胁我,不会再让他们为难女儿。” 左夫人不再劝慰丈夫,只是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望眼欲穿地看着丈夫,直到那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内,叶飞仍然在讲述着他们的故事:…后来上了大学,我们又相遇了,好的又向以前一样了,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是恋人,我每次想向你表白,总会被你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过去,我终未向你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我怕向你表白,怕对你说了,不但得不到你,还会失去我们之间仅有的友谊。 你对我的态度总是阴晴不定,我不知道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更不知道是你为要嫁给胡少而引发的焦虑。胡家说,你一毕业就得和胡少结婚,毕业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而你就疯狂地拉着我旷课、逃课,带着我走遍整个京城,我现在明白啦,那是你要把剩下的日子都塞给我,让我记住拥有你的这段时光。 我们天天在一起,像情侣一样的相偎相依,我们一起坐在相思湖畔,你在我背上写了一行字让我去猜,我故意猜错引得你哈哈大笑。我也在你后背上写字让你来猜,你后背柔软的让我意乱情迷,现在想想还有些脸红心跳呢?我写了字,你却连连犯错,总猜不出来,我以为你一时笨的惊天地泣鬼神呢,怎么什么字都猜不出来呀,于是我自做聪明大着胆子在你的后背上书写着“我爱你左丽”五个大字,你果然猜不出来,又让我写同样的字,我一连写了几十遍你都猜不出,写到后来我就心虚的不敢写了,写到后来我又忍不住要抱着你向你表白了,你却突然哭着骂我打我咬我的手指手背,说我把你弄疼了。我现在知道其实你第一次就猜出来了,只是不能让我说出来,却要让我一遍一遍地写出来,我每写一遍,你心里的伤痛就增加一分,直到我们都再也承受不住。 那以后,你好几天都没见我,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后来你又来找我了,没几句话我们就和好如初啦。你拉着我在我们校园里玩到深夜,在那棵最古老的树下拍照留念,那是一棵多么古老的树啊,你躲在树后悉悉索索,我认真查看,却发现你什么也没做,直到去年我重返校园,才发现那棵树下已经长出六个鲜红的大字,我亲眼看到了那几个字:“呆子,你永远是我的宝。” 呵,我是多么的呆傻啊,被自己天生的自卑愚钝蒙蔽了爱的心灵,你是那么的爱我,而我一直那么的不明你的心意 叶飞就这样捧着左丽的手诉说着,左夫人走了进来,听了片刻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抹着泪退了出去,何保国走进来也退出去,同样充满着伤感,小护士走进来做完事情,却再也走不出去了,而是站在一旁,边听边抹着眼泪,原来这对男女的爱情那么的凄美动人啊。 后来你真要离开我了,希望我能忘记你,希望我不要因此而伤心。你经常在我面前说某个男孩追求你了,还逼着我为你出主意,我现在知道那是在刺激我,想要让我忘记你,想要让我觉得你不值得爱,想要让我以为你的心里没有我,可是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呢,怎么能够不爱你呢,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的爱已经长满了我的青春,塞满了我的心啊… 医生在走道里喊着小护士的名字,喊了好几声,小护士才拭着眼泪走开了,左夫人重新回来,听叶飞述说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胡家,王律师彬彬有礼地递交给胡杰一份文件。胡杰看了看,向胡万民一瞪眼道:“签了它。” 胡万民脸庞红肿,刚才胡杰下手可真够狠的,他也是气坏了。胡夫人拿过文件递给儿子,胡万民一手抚着脸庞,一手接过文件,待看见文件名为《离婚协议书》,顿时惊慌失措地喊道:“爸爸,我错了,求您别让我签。” “混账玩意,快签。”胡杰破口骂道。 一旁的胡夫人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蛋,软言劝着:“民民,快签了,别惹你爸生气,再说那个左丽有什么好的,妈以后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 “不,妈,我就要左丽,我爱她” “没用的东西,非得让胡家绝后吗?”胡杰气得又要伸手,胡夫人死命拦住:“你就知道动手,看儿子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胡万民赌气道:“不就是传宗接代么?我出去找个女人给你们生个儿子就是。” 胡杰气的手脚乱颤,骂道“你以为你是皇帝,有三宫六院啊,你到底签不签?” 胡万民道:“爸,现在医疗水平那么高,我保证把丽丽的病治好…” 胡杰直接打断儿子的话,暴躁地吼道:“王律师你摁着他的手签。” 胡夫人拉着儿子道:“明明,听妈的话,快签了,别再和你爸置气,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胡家好。” 胡万民扭不过,无奈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胡杰粗暴地拉着他的手指,蘸着红印泥,摁了手印,把协议书交给了王律师。 第119章 爱你却不能告诉你(二) 他捧着她的手说:“认识你十四年,爱了你十四年,从未说过“我爱你”,我知道我们的爱,只能放在心里,不能说出来,可是不管你能不能听到,我今天都要说给你听。” 他看她的眼神温柔而又迷离,他讲的话像童话故事一样动听,左夫人不再哭泣,左光辉不再叹息,他们都静静地听着这对恋人的故事。 “那年考上初一,我们还是孩子,进了同一所学校,上了同一个班,我是班上最小的,学习成绩是最好的,你开始学习成绩不好,又很霸道,老师说,找个学习好又听话的跟你坐,于是我们成了同桌。 再后来,我们一起考上了高中,我分到了一班,你分到了二班,我那时还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可是很沮丧,因为不能和你在一起。你却自己勇敢地找到校领导,又与我分到一个班,还是同桌。三年的初中,三年的高中,这同桌一坐就是六年。这六年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初一下学期去春游,你假装崴了脚,让我背着你,大家都开玩笑说猪八戒背媳妇,后来你说我学习好,其他的什么都不会,就像个笨头笨脑的呆子,所以你就叫我呆子,有些同学也学着叫,我觉得没什么,你却发怒生气,和他们大吵大闹,后来再没人敢这样叫我了,从此“呆子”成了你的专利,呆子也成了我心里最甜蜜的称呼。 因为离家远,我要住校,住校的孩子要上晚自习,从此不住校的你也开始上晚自习,我成了你上学回家的专职保镖。 每次送你回来的时候,你总爱走在前面,用你的影子和我的影子比长短,无论我个子高低,总要输于你,你总要踩着我的影子惩罚我,唉,你是那么的好胜,那么的爱笑,那么的爱喊我呆子,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现在这么的安静过 说到这里,叶飞的眼里渗出泪水,一滴一滴落了下来,滴在左丽的手背上,他擦了擦她的手背,将脸轻轻地贴在她的手背上,平静了一阵情绪继续说: 那时最喜欢的就是星期天了,学校只有那天不上课,我就带着你去玩,夏天我们去河边树林里捉蚂蚱,掏鸟蛋,冬天去雪地里堆雪人、滑雪。我现在还常去那些地方,那些地方除了对你的回忆,再也没有其他的回忆,其实除了你根本就没有其他的回忆,我和你的青春岁月早已连在了一起啊。 那时最怕的就是放寒假、暑假了,一临近放假,同学们就欢呼雀跃,可是我却是愁眉不展,有次你问我是不是有心事,我心里想,放假会看不到你,所以心里会空空的,可是我没告诉你,天生拙笨的我也不知道那就是我对你的爱情啊。那时家里也没有电话,村里办公室也只有一部。高二暑假的一天村里的电话铃忽然响了,却是你在找我,你问我在干嘛,我说我没干嘛,你骂了我呆头呆脑,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后来村里的大人说有个女娃给我打了电话,可能是我未来的媳妇,爸爸不问原由把我狠揍一顿,说我小小年纪,不好好用功学习,却动了歪心思。我脸上身上痛极,心里却十分欢喜,因为从那时起,我忽然明白,见不到你为什么我的心里空空,那是我对你的爱情,我一定要向你表明心思,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没几天就开学了,你见到我,看到我脸上、手臂上的淤青,你心疼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爸爸打的,他怀疑我早恋,我鼓起勇气想对你表白。你已猜到了缘由,伸出手遮住我的嘴不让我说下去,你说好好学习,我们一起考到天京去,我们从那里开始。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那是你对我的承诺,我欣喜万分,欢呼雀跃,我深知我不能辜负你的心意,从此我更加发奋学习。那时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如果硬说有,我的理想就是你,我没有崇高的信仰,如果硬说有,我的信仰就是你,从此,我的学习成绩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我终于考上了天京政法大学,这是我心目中的学校。你也考上了天京师范大学。 那天,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激动万分,我流着眼泪第一时间跑去找你,我已做好充分准备,我要向你表白,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还在路边买了一支玫瑰花。 然而一切都在意料之外,你忽然消失不见,学校里没有,家里也没有,哪里都没有, 我急的要哭了,在你家门外高声喊你的名字,直到你父亲出来冲我说:“要饭的穷小子,以后别再来纠缠我家女儿了。”那以后,我的天塌了,我浑浑噩噩地不知道怎么样才回到家里。 左光辉听到这里,早就羞愧的面红耳赤,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他清晰地记得那天。 那天外面下着大雨,外面雷声轰轰,女儿被他关在房间里哭,那男孩在屋外一声一声地喊着女儿的名字,手里还拿着一束已经折断了的花,在大雨中淋的像只落汤鸡。 他几次出去轰走了他,他几次又走了回来。最后他动手扇了那个男孩一记耳光,骂了许多难听的话,那个男孩才走。 但此时,叶飞哪里想到要照顾他的情绪,他的眼里只有左丽,他继续说着他们两个人的故事: “我用了一个假期,才自己为是地想明白,才认为你父亲说的是对的,我说服了自己,你的确不能嫁给一个穷小子,我虽然很痛苦,可是并不怪你,也理解你。我家境贫寒,父亲是个教书的代课老师,没几个钱,也不会种地经营,我们是比穷苦人还穷苦的人家,我年纪轻轻,就已穷怕了,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受苦,你是盛开的牡丹,怎能在我这片贫瘠的土地上扎根。” 他摸了一把泪,看着她笑道:“你瞧,我那时是多么无知,想出一个多么混蛋的逻辑,我自以为这个理由很合理,再看到你,心里也就不那么痛苦啦。 我却不知此时你比我更痛苦十倍百倍,我爱你不敢说出口。你爱我却不能说出口,胡家以牢狱之灾胁迫你的父亲,你父亲就逼着你和我断绝往来,逼着你和胡少在一起,善良的你纵有万倍的不愿意,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的父亲锒铛入狱,你只得与我分开。可惜我实在愚钝,明白的实在是太晚啦,看到你往火坑跳还在一边默默地祝福着你” 叶飞这样缓缓地和左丽说话,左光辉直听的又悔又恨,万念俱灰,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残忍、自私,硬生生地把女儿和这个小伙子拆散,是他一手葬送了女儿的幸福。 左光辉听不下去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出病房,左夫人流着眼泪追出门外:“老左,老左你去哪儿?” 左光辉头也不回地径直朝外走着,说:“自首,我不会再让他们威胁我,不会再让他们为难女儿。” 左夫人不再劝慰丈夫,只是站在门口,双手紧紧地抓着门框,望眼欲穿地看着丈夫,直到那个落寞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病房内,叶飞仍然在讲述着他们的故事:…后来上了大学,我们又相遇了,好的又向以前一样了,所有的人都认为我们是恋人,我每次想向你表白,总会被你这样那样的理由搪塞过去,我终未向你说出“我爱你”三个字,我怕向你表白,怕对你说了,不但得不到你,还会失去我们之间仅有的友谊。 你对我的态度总是阴晴不定,我不知道是因为你父亲的原因,更不知道是你为要嫁给胡少而引发的焦虑。胡家说,你一毕业就得和胡少结婚,毕业的日子一天一天临近,而你就疯狂地拉着我旷课、逃课,带着我走遍整个京城,我现在明白啦,那是你要把剩下的日子都塞给我,让我记住拥有你的这段时光。 我们天天在一起,像情侣一样的相偎相依,我们一起坐在相思湖畔,你在我背上写了一行字让我去猜,我故意猜错引得你哈哈大笑。我也在你后背上写字让你来猜,你后背柔软的让我意乱情迷,现在想想还有些脸红心跳呢?我写了字,你却连连犯错,总猜不出来,我以为你一时笨的惊天地泣鬼神呢,怎么什么字都猜不出来呀,于是我自做聪明大着胆子在你的后背上书写着“我爱你左丽”五个大字,你果然猜不出来,又让我写同样的字,我一连写了几十遍你都猜不出,写到后来我就心虚的不敢写了,写到后来我又忍不住要抱着你向你表白了,你却突然哭着骂我打我咬我的手指手背,说我把你弄疼了。我现在知道其实你第一次就猜出来了,只是不能让我说出来,却要让我一遍一遍地写出来,我每写一遍,你心里的伤痛就增加一分,直到我们都再也承受不住。 那以后,你好几天都没见我,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后来你又来找我了,没几句话我们就和好如初啦。你拉着我在我们校园里玩到深夜,在那棵最古老的树下拍照留念,那是一棵多么古老的树啊,你躲在树后悉悉索索,我认真查看,却发现你什么也没做,直到去年我重返校园,才发现那棵树下已经长出六个鲜红的大字,我亲眼看到了那几个字:“呆子,你永远是我的宝。” 呵,我是多么的呆傻啊,被自己天生的自卑愚钝蒙蔽了爱的心灵,你是那么的爱我,而我一直那么的不明你的心意 叶飞就这样捧着左丽的手诉说着,左夫人走了进来,听了片刻实在听不下去了,就抹着泪退了出去,何保国走进来也退出去,同样充满着伤感,小护士走进来做完事情,却再也走不出去了,而是站在一旁,边听边抹着眼泪,原来这对男女的爱情那么的凄美动人啊。 后来你真要离开我了,希望我能忘记你,希望我不要因此而伤心。你经常在我面前说某个男孩追求你了,还逼着我为你出主意,我现在知道那是在刺激我,想要让我忘记你,想要让我觉得你不值得爱,想要让我以为你的心里没有我,可是我怎么能够忘记你呢,怎么能够不爱你呢,初中三年、高中三年、大学四年你的爱已经长满了我的青春,塞满了我的心啊… 医生在走道里喊着小护士的名字,喊了好几声,小护士才拭着眼泪走开了,左夫人重新回来,听叶飞述说着他们之间的故事。 胡家,王律师彬彬有礼地递交给胡杰一份文件。胡杰看了看,向胡万民一瞪眼道:“签了它。” 胡万民脸庞红肿,刚才胡杰下手可真够狠的,他也是气坏了。胡夫人拿过文件递给儿子,胡万民一手抚着脸庞,一手接过文件,待看见文件名为《离婚协议书》,顿时惊慌失措地喊道:“爸爸,我错了,求您别让我签。” “混账玩意,快签。”胡杰破口骂道。 一旁的胡夫人心疼地摸着儿子的脸蛋,软言劝着:“民民,快签了,别惹你爸生气,再说那个左丽有什么好的,妈以后给你找个更漂亮的媳妇。” “不,妈,我就要左丽,我爱她” “没用的东西,非得让胡家绝后吗?”胡杰气得又要伸手,胡夫人死命拦住:“你就知道动手,看儿子都被你打成什么样了。” 胡万民赌气道:“不就是传宗接代么?我出去找个女人给你们生个儿子就是。” 胡杰气的手脚乱颤,骂道“你以为你是皇帝,有三宫六院啊,你到底签不签?” 胡万民道:“爸,现在医疗水平那么高,我保证把丽丽的病治好…” 胡杰直接打断儿子的话,暴躁地吼道:“王律师你摁着他的手签。” 胡夫人拉着儿子道:“明明,听妈的话,快签了,别再和你爸置气,你爸也是为了你好,为了胡家好。” 胡万民扭不过,无奈地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胡杰粗暴地拉着他的手指,蘸着红印泥,摁了手印,把协议书交给了王律师。 第120章 执手爱人(一) 病房里,叶飞仍在讲着他和左丽的故事。 “…我是知道的,你越要离开我,你就越痛苦,我现在也明白为何别的女孩围在我身边时你会不高兴,那是因为你也舍不得我啊。因为你父亲,你爱我却不能告诉我,因为我自卑,我爱你却不敢告诉你,我们就这样奇怪地相爱着,趟过了彼此的青春岁月” 叶飞就这样痴痴的说着,从早上说到中午,从中午说到晚上,从晚上说到夜里,从夜里说到清晨,一连几日,累了、困了、睡了,都不再离开左丽,也没有人顾及男女有别,也没有人会劝他离开,他是比家人更亲的亲人哪。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边,屋内只剩下他和她,他歪着头,一只手托着她的手,他的脸轻轻地枕在她的手心里,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他用梦呓般的声音仍然诉说着对她的爱:“我现在并不因为你睡着了而伤心,因为你在梦里一定是幸福的,梦里的我一定会勇敢地追求你,梦里的我们一定幸福的在一起,梦外找不到的,你在梦里得到了,这个梦是属于你的,任你来规划,由你来把控,谁也干涉不了啦。” 她的另一只手动了动,伸过来搭在他的脸上,抚着他的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头,他全身颤栗接着眼泪就夺眶而出了,不再说话,他是进入到她的梦里还是她醒了,他已分不清了,任由她为他抹着擦不尽的眼泪。 “真是个十足的呆子,梦里梦外都逃不过。”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如是,她早就懂得叶飞的心声,听他徐徐道来,早就泪流满面。 她终于醒了,她终于醒了。叶飞就跃然而起,猛然间抱住她热泪滚滚:“我以为你再醒不过来了。” “这呆子,我这不醒过来了吗?”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像姐姐安慰弟弟一样,像大人安慰孩子一般。 忽然间她推开叶飞,急切地说道:“胡万民要害你,我阻止不了他”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飞耸了耸肩,一身轻松。 “不,还有齐明,他们还抓了你的朋友齐明。” 谈到齐明,叶飞心情迅速坠入谷底,他再也无法伪装失去朋友的悲痛: “他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不起,一定是我连累了你……” 左丽狠狠地抓着他的手,握得自己的手指生痛,一定因为她,胡少始终对叶飞怀恨在心,让他失去了齐明这个朋友。 “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不会让齐明白白送命的。” “有人给胡万民的手机上发了一条绑架齐明的彩信,我是看到这个才知道的。” “我知道,齐明给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录了音,而且都转发给了我。” 身后忽然发出“咣”的一声,却见左夫人站在门口,脸上又惊又喜,一个饭盒滚落在地上,饭菜都溅了出来。 “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左夫人喜极而泣,刚才她出去打饭,没想到一回来女儿竟然苏醒了。感谢老天爷,女儿睡了三天三夜,竟然醒过来了。 叶飞放开左丽,想要站起身,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刚刚进屋的何保国,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叶飞坐到旁边的床上,他是累坏了,三天三夜,几乎水米未进。 左夫人垂泪道:“谢谢你小叶,你是个好孩子。” 左丽却抚着空空的肚子,神情万分悲伤地说:“妈,孩子没了。”母女俩紧紧搂在一起,相拥而泣。 护士和医生陆续走了进来,查看了一番,病人生命体征正常,只要注意休息就行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左丽这才想起来问道。 “四天四夜,多亏了小叶,这孩子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可是累坏了。”母亲心疼地看着叶飞。 “你这呆子。”左丽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走廊外传来左光辉愤怒的吼声:“离婚,不可能,你去告诉胡家,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左母连忙走了出去,左光辉推开门,看见女儿,马上颤巍巍地连跑几步:“女儿,你醒了,你真得醒了!”一时倒忘了刚在楼道里的怒吼。 “爸,您的头发?”望着父亲的一头华发,左丽满眼的辛酸。 “爸爸糊涂啊,是爸爸害了你,爸爸心里有愧啊。”左光辉坐在女儿床前,父女俩抱头痛哭。 “还不谢谢人家小叶,多亏了这孩子咱女儿才能醒过来。”左夫人在一边提醒道。 “谢谢,谢谢小叶。”望着眼前笔挺站立的叶飞,左光辉一脸惭愧,他忘不了自己给叶飞的那一记耳光,更忘不了那天大雨中叶飞绝望的神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叶飞淡淡地回应着,对左光辉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葬送了左丽的幸福。 “爸,你刚才怎么了?”左丽似乎感觉到叶飞的情绪,这样问道。 “胡杰逼着民民和你离婚。”左光辉一想起来就满肚子火。 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家望去,王律师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可以进去吗?” 左父冷哼一声,道:“王律师,你去告诉胡杰,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拿过来,我签。”左丽已经猜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丽丽,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不能没个说法,不能说离就离啊。” 左丽没有吭声,接过律师递过来的协议书。 左光辉夫妻俩不再出声,经历了这次变故,他们其实也把胡家看透了。 此时,叶飞心里却十分不解,胡万民虽然混蛋,但他非常爱左丽,为了和左丽结婚,甚至不择手段威逼利诱,于是问道:“他怎么忽然先提出了离婚?” 左丽父母看了看叶飞,欲言又止。 “是万民他爸妈知道了。”左丽淡淡地说。 左光辉没想到女儿猜到了原因,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于是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胡万民这个畜牲竟然如此对你,还有胡杰,我是真没想到他能做的这么绝,他们这么做就不亏心么。” 左丽看完离婚协议书,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 “等一下,我可以看看么?”叶飞问。 “好,有你这个天京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把关,我的合法权益就有保障了。”左丽想缓解一下氛围,故意轻松地笑着。 叶飞认真地看了一遍离婚协议,协议还算公平,房子归左丽,想来胡家根本不差钱,只是希望左家赶紧同意离婚。看完后,叶飞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前胡家逼着左丽嫁给胡万民,现在为什么突然又提出离婚了呢? “协议书没问题,不过他们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为什么态度上忽然来个大转弯?”叶飞再次问道。 左丽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律师。王律师道:“离婚证随后就送来。”说完转身而去。 左丽这才对叶飞说道: “没什么,我这不已经恢复自由之身了么?” 胡万民虽然爱她,却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在外面沾花惹草染上了性病,左丽一结婚就被传染了,由于发现的晚,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等到治愈了,却也留下了不易怀孕的病根,怀孕后,医生已经反复告诫过她,一定要防止流产,否则将再难怀孕,发生了这次意外,恐怕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怀孕了,胡杰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逼着胡万民和她离婚。只是这些事情,她如何向叶飞启齿呢? 左光辉道:“好孩子你放心,不管以后怎样,爸爸妈妈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跟前,爸爸只希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和你妈好好的。” “爸爸,您要干什么去?”左丽感觉到父亲有些不对。 “唉,这几天,爸爸想了几天几夜,总算想通了,爸爸既然犯了错就要勇于去承担,如果永远这样藏着掖着,就算今天胡杰不再来威胁我,那么明天什么李杰、王杰也会来的。我已经向省检察院自首了。” “不,爸爸,您别这样。”左丽拉着父亲的手痛苦地说道。 左光辉拍着女儿的手,安慰着:“爸爸不能再让你付出了,乖孩子,你放心,爸爸完全想通了,进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干干净净做人。” “爸……”左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左光辉转过身来,真诚地看着叶飞说:“小叶,我对不起你,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望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叶飞心情万分复杂地回答道:“你说。” 左光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我昨天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我的自首信,一会我亲自交给检察院,还一封是举报胡杰的,我想交给你保管,如果胡家还不放过我们家,那么就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递交给省纪委。” “举报胡杰?”叶飞接过信,问道:“为什么不现在递交给纪委?” 左光辉惨淡一笑:“胡杰长年耕耘在政法系统,又有苟德利做靠山,势力十分庞大,我现在递交给纪委,那无非是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他也再无顾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啊。” 他说到这里,病房外走进两名身穿制服的检察官:“谁是左光辉?” “你们来了。”左光辉站起身来,神色坦然,他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是你打的自首电话,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左光辉看了看左丽,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后朝着叶飞,深鞠一躬:“拜托了。” 叶飞把信件收入怀中,望着这位即将入狱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母女。” “谢谢!”左光辉猛地直起身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左丽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爸爸、爸爸…” 叶飞伸开双臂拦住她,不让她去。 左丽拼命地想挣脱,双手狠命地捶打着叶飞:“你放开我,爸爸,爸爸” 叶飞环臂搂着她,任由她在臂弯里挣扎:“让他去,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这一刻,他与左光辉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已冰释前嫌。 左丽渐渐不再挣扎,趴在叶飞的肩膀上无力的哭泣着。 离婚了,她终于获得了自由身,可是这个自由之身来的是那么的沉重。 胡家真是急不可奈,离婚证当天就送到了左丽的手里,左丽和胡万民的婚姻正式结束。 左丽捧着离婚证,种种伤感涌动心潮,不禁垂下泪来。 两年前,她被迫嫁给胡万民,以换取父亲免受牢狱之灾,现在,胡万民主动和她离了婚,父亲还是进了班房。 两年多的婚姻趟过了两年的青春,两年的青春就这样在时光之河中流走了,留下的只有恶梦一般的回忆和永久的伤痛。 母亲紧紧地拥着她,安慰着她:“一切都会好的,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左丽倒在母亲的怀里,无助地说:“妈,我想出院回家。”也许这个时候,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她已经离婚了,这个“家”当然是母亲的“家”,她儿时在西凉的家,只有那里才是她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第120章 执手爱人(一) 病房里,叶飞仍在讲着他和左丽的故事。 “…我是知道的,你越要离开我,你就越痛苦,我现在也明白为何别的女孩围在我身边时你会不高兴,那是因为你也舍不得我啊。因为你父亲,你爱我却不能告诉我,因为我自卑,我爱你却不敢告诉你,我们就这样奇怪地相爱着,趟过了彼此的青春岁月” 叶飞就这样痴痴的说着,从早上说到中午,从中午说到晚上,从晚上说到夜里,从夜里说到清晨,一连几日,累了、困了、睡了,都不再离开左丽,也没有人顾及男女有别,也没有人会劝他离开,他是比家人更亲的亲人哪。 清晨的阳光洒在床边,屋内只剩下他和她,他歪着头,一只手托着她的手,他的脸轻轻地枕在她的手心里,感受着她手心的温度,他用梦呓般的声音仍然诉说着对她的爱:“我现在并不因为你睡着了而伤心,因为你在梦里一定是幸福的,梦里的我一定会勇敢地追求你,梦里的我们一定幸福的在一起,梦外找不到的,你在梦里得到了,这个梦是属于你的,任你来规划,由你来把控,谁也干涉不了啦。” 她的另一只手动了动,伸过来搭在他的脸上,抚着他的下巴、嘴唇、鼻子、眼睛、眉头,他全身颤栗接着眼泪就夺眶而出了,不再说话,他是进入到她的梦里还是她醒了,他已分不清了,任由她为他抹着擦不尽的眼泪。 “真是个十足的呆子,梦里梦外都逃不过。”她醒来的第一句话如是,她早就懂得叶飞的心声,听他徐徐道来,早就泪流满面。 她终于醒了,她终于醒了。叶飞就跃然而起,猛然间抱住她热泪滚滚:“我以为你再醒不过来了。” “这呆子,我这不醒过来了吗?”她轻轻的拍着他的背,像姐姐安慰弟弟一样,像大人安慰孩子一般。 忽然间她推开叶飞,急切地说道:“胡万民要害你,我阻止不了他” “没事的,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叶飞耸了耸肩,一身轻松。 “不,还有齐明,他们还抓了你的朋友齐明。” 谈到齐明,叶飞心情迅速坠入谷底,他再也无法伪装失去朋友的悲痛: “他出了车祸,已经不在人世了。” “对不起,一定是我连累了你……” 左丽狠狠地抓着他的手,握得自己的手指生痛,一定因为她,胡少始终对叶飞怀恨在心,让他失去了齐明这个朋友。 “这不是你的错,我一定不会让齐明白白送命的。” “有人给胡万民的手机上发了一条绑架齐明的彩信,我是看到这个才知道的。” “我知道,齐明给他们之间的谈话都录了音,而且都转发给了我。” 身后忽然发出“咣”的一声,却见左夫人站在门口,脸上又惊又喜,一个饭盒滚落在地上,饭菜都溅了出来。 “女儿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左夫人喜极而泣,刚才她出去打饭,没想到一回来女儿竟然苏醒了。感谢老天爷,女儿睡了三天三夜,竟然醒过来了。 叶飞放开左丽,想要站起身,却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刚刚进屋的何保国,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叶飞坐到旁边的床上,他是累坏了,三天三夜,几乎水米未进。 左夫人垂泪道:“谢谢你小叶,你是个好孩子。” 左丽却抚着空空的肚子,神情万分悲伤地说:“妈,孩子没了。”母女俩紧紧搂在一起,相拥而泣。 护士和医生陆续走了进来,查看了一番,病人生命体征正常,只要注意休息就行了。 “我睡了多长时间?”左丽这才想起来问道。 “四天四夜,多亏了小叶,这孩子三天三夜没合眼了,可是累坏了。”母亲心疼地看着叶飞。 “你这呆子。”左丽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走廊外传来左光辉愤怒的吼声:“离婚,不可能,你去告诉胡家,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左母连忙走了出去,左光辉推开门,看见女儿,马上颤巍巍地连跑几步:“女儿,你醒了,你真得醒了!”一时倒忘了刚在楼道里的怒吼。 “爸,您的头发?”望着父亲的一头华发,左丽满眼的辛酸。 “爸爸糊涂啊,是爸爸害了你,爸爸心里有愧啊。”左光辉坐在女儿床前,父女俩抱头痛哭。 “还不谢谢人家小叶,多亏了这孩子咱女儿才能醒过来。”左夫人在一边提醒道。 “谢谢,谢谢小叶。”望着眼前笔挺站立的叶飞,左光辉一脸惭愧,他忘不了自己给叶飞的那一记耳光,更忘不了那天大雨中叶飞绝望的神情。 “这是我应该做的。”叶飞淡淡地回应着,对左光辉他没有任何好感,甚至还有些厌恶,是他这个做父亲的亲手葬送了左丽的幸福。 “爸,你刚才怎么了?”左丽似乎感觉到叶飞的情绪,这样问道。 “胡杰逼着民民和你离婚。”左光辉一想起来就满肚子火。 门外传来敲门声,大家望去,王律师彬彬有礼地站在门前,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我可以进去吗?” 左父冷哼一声,道:“王律师,你去告诉胡杰,我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拿过来,我签。”左丽已经猜到了那份离婚协议书。 “丽丽,他们把你害成这样,不能没个说法,不能说离就离啊。” 左丽没有吭声,接过律师递过来的协议书。 左光辉夫妻俩不再出声,经历了这次变故,他们其实也把胡家看透了。 此时,叶飞心里却十分不解,胡万民虽然混蛋,但他非常爱左丽,为了和左丽结婚,甚至不择手段威逼利诱,于是问道:“他怎么忽然先提出了离婚?” 左丽父母看了看叶飞,欲言又止。 “是万民他爸妈知道了。”左丽淡淡地说。 左光辉没想到女儿猜到了原因,原来她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体情况,于是叹了口气说:“没想到胡万民这个畜牲竟然如此对你,还有胡杰,我是真没想到他能做的这么绝,他们这么做就不亏心么。” 左丽看完离婚协议书,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 “等一下,我可以看看么?”叶飞问。 “好,有你这个天京政法大学的高材生把关,我的合法权益就有保障了。”左丽想缓解一下氛围,故意轻松地笑着。 叶飞认真地看了一遍离婚协议,协议还算公平,房子归左丽,想来胡家根本不差钱,只是希望左家赶紧同意离婚。看完后,叶飞更是百思不得其解,以前胡家逼着左丽嫁给胡万民,现在为什么突然又提出离婚了呢? “协议书没问题,不过他们到底对你做什么了?为什么态度上忽然来个大转弯?”叶飞再次问道。 左丽在协议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给律师。王律师道:“离婚证随后就送来。”说完转身而去。 左丽这才对叶飞说道: “没什么,我这不已经恢复自由之身了么?” 胡万民虽然爱她,却是个十足的花花公子,在外面沾花惹草染上了性病,左丽一结婚就被传染了,由于发现的晚,错过了最佳治疗时期,等到治愈了,却也留下了不易怀孕的病根,怀孕后,医生已经反复告诫过她,一定要防止流产,否则将再难怀孕,发生了这次意外,恐怕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怀孕了,胡杰也一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逼着胡万民和她离婚。只是这些事情,她如何向叶飞启齿呢? 左光辉道:“好孩子你放心,不管以后怎样,爸爸妈妈都会永远站在你的跟前,爸爸只希望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和你妈好好的。” “爸爸,您要干什么去?”左丽感觉到父亲有些不对。 “唉,这几天,爸爸想了几天几夜,总算想通了,爸爸既然犯了错就要勇于去承担,如果永远这样藏着掖着,就算今天胡杰不再来威胁我,那么明天什么李杰、王杰也会来的。我已经向省检察院自首了。” “不,爸爸,您别这样。”左丽拉着父亲的手痛苦地说道。 左光辉拍着女儿的手,安慰着:“爸爸不能再让你付出了,乖孩子,你放心,爸爸完全想通了,进去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干干净净做人。” “爸……”左丽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左光辉转过身来,真诚地看着叶飞说:“小叶,我对不起你,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我想求你帮我一件事。” 望着这位满头白发的老人,叶飞心情万分复杂地回答道:“你说。” 左光辉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说:“我昨天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我的自首信,一会我亲自交给检察院,还一封是举报胡杰的,我想交给你保管,如果胡家还不放过我们家,那么就请你帮我把这封信递交给省纪委。” “举报胡杰?”叶飞接过信,问道:“为什么不现在递交给纪委?” 左光辉惨淡一笑:“胡杰长年耕耘在政法系统,又有苟德利做靠山,势力十分庞大,我现在递交给纪委,那无非是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他也再无顾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走这条路啊。” 他说到这里,病房外走进两名身穿制服的检察官:“谁是左光辉?” “你们来了。”左光辉站起身来,神色坦然,他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是你打的自首电话,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左光辉看了看左丽,露出慈祥的笑容,然后朝着叶飞,深鞠一躬:“拜托了。” 叶飞把信件收入怀中,望着这位即将入狱的老人,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她们母女。” “谢谢!”左光辉猛地直起身子,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左丽从床上挣扎着起身:“爸爸、爸爸…” 叶飞伸开双臂拦住她,不让她去。 左丽拼命地想挣脱,双手狠命地捶打着叶飞:“你放开我,爸爸,爸爸” 叶飞环臂搂着她,任由她在臂弯里挣扎:“让他去,只有这样,他的内心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这一刻,他与左光辉之间所有的恩怨都已冰释前嫌。 左丽渐渐不再挣扎,趴在叶飞的肩膀上无力的哭泣着。 离婚了,她终于获得了自由身,可是这个自由之身来的是那么的沉重。 胡家真是急不可奈,离婚证当天就送到了左丽的手里,左丽和胡万民的婚姻正式结束。 左丽捧着离婚证,种种伤感涌动心潮,不禁垂下泪来。 两年前,她被迫嫁给胡万民,以换取父亲免受牢狱之灾,现在,胡万民主动和她离了婚,父亲还是进了班房。 两年多的婚姻趟过了两年的青春,两年的青春就这样在时光之河中流走了,留下的只有恶梦一般的回忆和永久的伤痛。 母亲紧紧地拥着她,安慰着她:“一切都会好的,妈妈会永远陪着你。” 左丽倒在母亲的怀里,无助地说:“妈,我想出院回家。”也许这个时候,只有家才是最安全的。她已经离婚了,这个“家”当然是母亲的“家”,她儿时在西凉的家,只有那里才是她心里最安全的地方。 第121章 执手爱人(二) 医院也说,左丽的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叶飞和何保国就跑前跑后,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左夫人看到眼里,低低地说了一句:“妈看得出来,叶飞这孩子对你的心真是一点没变啊。” “妈,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左丽忽然有些生气了。 左夫人也明白女儿为什么会不高兴,叶飞越是对她好,她的心里越是有愧,左夫人这样说,她当然会不高兴。 叶飞走进病房,道:“手续办完了,何保国在楼下开车等着呢,我们走。” 左丽道:“我妈在西京有一套房子,就在前面不远,你把我们送到那就行。” 叶飞愣了一下才说:“你不回西凉散散心?”他早看出来,左丽遇到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情绪十分低落,所以刚才他也想带左丽回西凉散散心。 “你们先回,你现在又是领导干部,请假久了影响不好。”左丽没有正面回答叶飞。 “丽丽 ”左夫人又想劝上几句,却被左丽生硬地拦住了:“妈,您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母亲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女儿对叶飞心里有愧,她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尝不是心怀愧疚。 “那好,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也许此时左丽的确没有心情回西凉,叶飞也就没有多想,他自己却要赶回西凉了,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特别是齐明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 安顿好左丽后,叶飞就和何保国急匆匆地往西凉赶。 何保国驾着车一路往西开去,和叶飞说话的口气忽然有些轻蔑了:“你想好了,就这么回去?你不后悔。” 叶飞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次对左丽的打击太大了,而且她刚离婚,我不想乘人之危。” 何保国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跟你回西凉么?” “她没心情。” 何保国阴阳怪气地放声大笑:“哈哈,哈,没心情?我真想不通左丽怎么就能看上你呢,我说你测过情商没有,不出意外应该是负数。” “那她为什么不回?”叶飞反问道。 “他是不想耽误你,她是觉得自己结了一次婚,配不上你,我告诉你,你这次再不抓住机会,你们之间还是没戏” 叶飞猛然醒悟,大声叫道:“怎么不早说,快快,掉头回去,我要向左丽求婚!” 何保国哈哈大笑,车身猛然调头重新返回左丽的住处。 左丽家,左夫人一边收拾着行李箱一边说道:“这几天你睡着的时候,小叶给你说了很多话,小叶这孩子真是够痴情的,为了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你这孩子也是,你就不能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么?” 左丽坐在一边道:“妈,你就别劝了,也许我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份,而且我答应了小雪,要促成他们这对姻缘,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唉,你啥时能为自己想一想,”左夫人叹了口气,拿起一杯水和几片药,“吃药,小心水烫,吃完药咱们娘俩好搭车回西凉。”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母女俩疑惑地相互看着,他们的这个住所没有外人知道啊。 左夫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却看到了一大束鲜花挡在眼前。 “是谁?妈。”左丽忽然有些紧张。 “不知道,就看到一大束鲜花。”母亲悄声说着,正要开门,左丽急忙走到跟前阻止母亲:“妈别开门,让他敲去。” “怎么,难道是胡万民?这个混蛋!”左夫人明白,胡万民是被胡杰逼着离婚的,胡万民肯定不死心,又来纠缠左丽的。 “这个混蛋,我正要找他呢,我,我烫死他。”左夫人一把夺过左丽手中的杯子,猛地推开门,一扬手将水泼了出去。 “妈!”左丽急忙阻止母亲,却终是晚了一步。 然后,她就看到叶飞像落汤鸡般地站在门前,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被打湿了的玫瑰花。 “波”地一声,叶飞吐出一口水,尤是极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怎么是你!小叶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没烫着。”左夫人连忙把叶飞让进了房间。 紧跟其后的何保国,先是吃惊地大张着嘴,然后幸灾乐祸地跟了进来。 叶飞的腮帮上马上显出一片红,当然不是羞的,是烫的。 左丽找出一剂膏药,一边帮他涂抹,一边埋怨着母亲:“妈,你也不看清楚,闭着眼睛就泼出去了,万一泼到人家眼睛上,那可怎么办啊。” “我这不以为是胡万民嘛,我是气极了,哪里能想到啊,你看都烫红了。”胡母站在一边手足并用地一连声地解释着。 “痛吗?”左丽帮他涂着药,一边鼓起腮,轻缓地向他烫伤的脸颊吹着气。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叶飞的脸上浮动着,脸上本有些火烧火烧的,现在立即忘却了,可是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了。 他瞧见了那张饱满红润的唇,圆鼓鼓的快要贴在他的脸上。她却还一门心思的往他的脸上吹气,降着温。 “好多了。”他咽了口唾沫,坐正了身体:“我想喝口水。” 左夫人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叶飞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心里狠狠地给自己加了一把油,然后定定地看着左丽,说:“左丽,我我还有话没对你说,所以我又回来了。” 左丽就有些心慌意乱了,缩回到沙发中,看都不敢再看他:“呆子,你都烫成这样了,还要胡乱说什么?” “昨天,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说了一遍,我想在你醒着的时候亲口告诉你。” “有什么说的?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左丽站起身来,有些心虚,想逃回到卧室里。 叶飞却站了起来,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去路:“我不能再错这次机会,请你给我这次机会。” “我不想听。”她的心里一阵猛跳,霎时慌乱极了,这呆子有一股子像牛一样的犟劲,有时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来劲,他霸道地拦住她,一字一顿地说:“左丽,我爱你,此生不渝,请你嫁给我。”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终于说出了这句她最渴望听到又无法接受的爱的宣言。 他拦住她,继续清晰地说:“我不太会表达,也不该选择这个时间说,可我太害怕再次失去你,所以我要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上中学的时候我藏在心里,上大学的时候你不让我说,你出嫁后我更不能说,这几天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说了,现在你离婚了,成了自由身,我要在你醒着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再次告诉你:“左丽,我爱你,你能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么?” “呆子,你就一点都不嫌弃我么?”她不再躲避,无比心酸地看着他,泪水布满脸颊。 “不,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答应我,做我的新娘,我会让你幸福的。” “可是小雪怎么办?她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爱你,你们才是最般配的” 她还没说完,对面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就向她压了过来,接着两片湿润的嘴唇毫无顾忌毫无征兆肆无忌惮地盖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唇,瞬间吮空了她要说的话,连同思想一空白。 再也无声。 她的阵地彻底沦陷。 第121章 执手爱人(二) 医院也说,左丽的身体状况没什么问题,可以出院,叶飞和何保国就跑前跑后,为她办理出院手续。 左夫人看到眼里,低低地说了一句:“妈看得出来,叶飞这孩子对你的心真是一点没变啊。” “妈,你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左丽忽然有些生气了。 左夫人也明白女儿为什么会不高兴,叶飞越是对她好,她的心里越是有愧,左夫人这样说,她当然会不高兴。 叶飞走进病房,道:“手续办完了,何保国在楼下开车等着呢,我们走。” 左丽道:“我妈在西京有一套房子,就在前面不远,你把我们送到那就行。” 叶飞愣了一下才说:“你不回西凉散散心?”他早看出来,左丽遇到这一连串的变故和打击,情绪十分低落,所以刚才他也想带左丽回西凉散散心。 “你们先回,你现在又是领导干部,请假久了影响不好。”左丽没有正面回答叶飞。 “丽丽 ”左夫人又想劝上几句,却被左丽生硬地拦住了:“妈,您就不能听我一次吗?” 母亲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女儿对叶飞心里有愧,她这个做母亲的又何尝不是心怀愧疚。 “那好,有时间我再来看你。”也许此时左丽的确没有心情回西凉,叶飞也就没有多想,他自己却要赶回西凉了,他还有许多工作要做,特别是齐明的案子还没有个结果。 安顿好左丽后,叶飞就和何保国急匆匆地往西凉赶。 何保国驾着车一路往西开去,和叶飞说话的口气忽然有些轻蔑了:“你想好了,就这么回去?你不后悔。” 叶飞长叹一口气,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可是这次对左丽的打击太大了,而且她刚离婚,我不想乘人之危。” 何保国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不跟你回西凉么?” “她没心情。” 何保国阴阳怪气地放声大笑:“哈哈,哈,没心情?我真想不通左丽怎么就能看上你呢,我说你测过情商没有,不出意外应该是负数。” “那她为什么不回?”叶飞反问道。 “他是不想耽误你,她是觉得自己结了一次婚,配不上你,我告诉你,你这次再不抓住机会,你们之间还是没戏” 叶飞猛然醒悟,大声叫道:“怎么不早说,快快,掉头回去,我要向左丽求婚!” 何保国哈哈大笑,车身猛然调头重新返回左丽的住处。 左丽家,左夫人一边收拾着行李箱一边说道:“这几天你睡着的时候,小叶给你说了很多话,小叶这孩子真是够痴情的,为了你,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谈恋爱,你这孩子也是,你就不能给他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么?” 左丽坐在一边道:“妈,你就别劝了,也许我们两个注定是有缘无份,而且我答应了小雪,要促成他们这对姻缘,他们才是最合适的。” “唉,你啥时能为自己想一想,”左夫人叹了口气,拿起一杯水和几片药,“吃药,小心水烫,吃完药咱们娘俩好搭车回西凉。”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母女俩疑惑地相互看着,他们的这个住所没有外人知道啊。 左夫人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却看到了一大束鲜花挡在眼前。 “是谁?妈。”左丽忽然有些紧张。 “不知道,就看到一大束鲜花。”母亲悄声说着,正要开门,左丽急忙走到跟前阻止母亲:“妈别开门,让他敲去。” “怎么,难道是胡万民?这个混蛋!”左夫人明白,胡万民是被胡杰逼着离婚的,胡万民肯定不死心,又来纠缠左丽的。 “这个混蛋,我正要找他呢,我,我烫死他。”左夫人一把夺过左丽手中的杯子,猛地推开门,一扬手将水泼了出去。 “妈!”左丽急忙阻止母亲,却终是晚了一步。 然后,她就看到叶飞像落汤鸡般地站在门前,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被打湿了的玫瑰花。 “波”地一声,叶飞吐出一口水,尤是极为礼貌地打了声招呼:“阿姨好。” “怎么是你!小叶你怎么又回来了呢?没烫着。”左夫人连忙把叶飞让进了房间。 紧跟其后的何保国,先是吃惊地大张着嘴,然后幸灾乐祸地跟了进来。 叶飞的腮帮上马上显出一片红,当然不是羞的,是烫的。 左丽找出一剂膏药,一边帮他涂抹,一边埋怨着母亲:“妈,你也不看清楚,闭着眼睛就泼出去了,万一泼到人家眼睛上,那可怎么办啊。” “我这不以为是胡万民嘛,我是气极了,哪里能想到啊,你看都烫红了。”胡母站在一边手足并用地一连声地解释着。 “痛吗?”左丽帮他涂着药,一边鼓起腮,轻缓地向他烫伤的脸颊吹着气。一股清凉的气息在叶飞的脸上浮动着,脸上本有些火烧火烧的,现在立即忘却了,可是他忽然有些口干舌燥了。 他瞧见了那张饱满红润的唇,圆鼓鼓的快要贴在他的脸上。她却还一门心思的往他的脸上吹气,降着温。 “好多了。”他咽了口唾沫,坐正了身体:“我想喝口水。” 左夫人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叶飞一饮而尽,他放下杯子,心里狠狠地给自己加了一把油,然后定定地看着左丽,说:“左丽,我我还有话没对你说,所以我又回来了。” 左丽就有些心慌意乱了,缩回到沙发中,看都不敢再看他:“呆子,你都烫成这样了,还要胡乱说什么?” “昨天,在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说了一遍,我想在你醒着的时候亲口告诉你。” “有什么说的?我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了。”左丽站起身来,有些心虚,想逃回到卧室里。 叶飞却站了起来,霸道地堵住了她的去路:“我不能再错这次机会,请你给我这次机会。” “我不想听。”她的心里一阵猛跳,霎时慌乱极了,这呆子有一股子像牛一样的犟劲,有时你越是反抗,他就越是来劲,他霸道地拦住她,一字一顿地说:“左丽,我爱你,此生不渝,请你嫁给我。” 不管她愿不愿意,他终于说出了这句她最渴望听到又无法接受的爱的宣言。 他拦住她,继续清晰地说:“我不太会表达,也不该选择这个时间说,可我太害怕再次失去你,所以我要说,这些话,憋在我心里太久了,上中学的时候我藏在心里,上大学的时候你不让我说,你出嫁后我更不能说,这几天你睡着的时候我给你说了,现在你离婚了,成了自由身,我要在你醒着的时候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再次告诉你:“左丽,我爱你,你能嫁给我做我的新娘么?” “呆子,你就一点都不嫌弃我么?”她不再躲避,无比心酸地看着他,泪水布满脸颊。 “不,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答应我,做我的新娘,我会让你幸福的。” “可是小雪怎么办?她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爱你,你们才是最般配的” 她还没说完,对面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就向她压了过来,接着两片湿润的嘴唇毫无顾忌毫无征兆肆无忌惮地盖了过来,堵住了她的唇,瞬间吮空了她要说的话,连同思想一空白。 再也无声。 她的阵地彻底沦陷。 第122章 反击(一) 从西京回来后,叶飞立即到西凉地区公安局打听齐明案件的进展情况。 齐明案本是刑侦案件,又归地区公安局管辖,照理叶飞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无权打听,但他是地委委员、市委书记李军的大红人,刑侦支队长王常胜对这个年轻人一直感兴趣。 两人一见面王常胜就说:“我们正打算请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飞道:“作为一名证人,我有义务前来报告一切知道的情况。”接着叶飞先把齐明如何给向他打电话求救,他从电话里听到了枪击声、李大江和齐明的惊叫声等等说了一遍。 叶飞作完证,做笔录的公安干警自觉去忙别的事情,屋内只剩下王常胜与叶飞,叶飞这才说明了真正的来意。王常胜问:“你来这里询问案情,是代表李书记还是代表你自己?” 叶飞道:“你猜猜看。” 王常胜就笑:“怎么猜?我总不能向李书记求证。” 叶飞也笑道:“既然您不猜,那就允许我斗胆问上几句?” 王常胜三十六七岁,本是西凉市公安局副局长,后来提拔到了地区公安局,但仍对西凉市官场十分关注,早前听说西凉市干部公选出了位舌战群儒、才高八斗的政治新星,以前虽然见过叶飞,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今日与叶飞一对话,王常胜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一般。 叶飞现任西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到底只是个副科级的基层领导,王常胜却是副县级的支队长,两人级差这么大,叶飞依然气定神闲地与王常胜对着话,王常胜对他的欣赏不禁又增加了一份。 王常胜道:“真不愧是地委领导的身边人,我听说前几天你当着李书记和西夏公安局长的面,直接掌掴了陈冲,就不怕给你带来麻烦么?” 叶飞笑道:“我也听说,您曾向领导反映过陈冲涉黑的情况,陈冲名义上是西夏公安局副局长,实质上是西夏黑社会的老大,但如果不发生这个案子,直到今天,陈冲这个副局长的位置还会坐的稳稳当当。” 王常胜长叹一口气,道:“看不出你对我们公安系统很了解啊,的确,陈冲在西凉地区公安局系统早就臭名昭着,简直是公安队伍里的一匹害群之马,但因为他有省公安厅的某位领导做后台,所以一直都没事。” 叶飞笑道:“他没事,反而是你这个举报人,去年因此失去了晋身地区公安局副局长的机会。” 王常胜道:“所以你料定我会帮你。” 叶飞道:“因为支队长有一颗正义的红心。” 王常胜苦笑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就不防告诉你实情,这个案件单凭现有证据,很难定陈冲的罪,而且省公安厅已经开始打电话捞人了。” 叶飞有些诧异地说:“捞人?公安厅还想放了陈冲?人命关天,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 王常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案情。”接着他就很直白地介绍起案情来:“我知道你和齐明的关系,我也相信齐明的录音资料是真实的,可是从目前来看,这个案子对齐明是不利的,综合陈冲和其他在场的人员交待,基本案情现在是这样的,花百岁因为被免,心里不痛快,就邀请朋友李大江去西夏散心,为什么叫李大江去,因为西夏娱乐业很发达,而且李大江又是出了名的妇女消防兵,所以才邀请他去,李大江和齐明喝酒后嫖娼,齐明看上了一个女人,女人不愿意,齐明就想霸王硬上弓,女人报了案,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陈冲恰好在附近,接到举报后立即赶到桦林雅苑来,没想到被齐明和李大江合力下了枪,还逼着他们录了那些虚假音频,期间齐明还用陈冲的手机给胡万民发了一张自拍照。再后来,齐明他们就从桦林雅苑抢了一辆吉普车逃了出来,陈冲和另一位兄弟跳上车在后面紧追,齐明向他们的车先后开了两枪,陈冲于是开枪进行反击,再后来就出了这场意外交通事故。” 叶飞压根没想到案情竟然被说成这样,他不相信这是王常胜的真实用意,就不动生色地问:“王队, 这样说,您自己相信吗?” 王常胜回答的十分干脆:“不信。” “那是为什么?”叶飞摊开了双手,表示十分不理解。 王常胜接着说:“你这个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应该猜得出,政法干部要凭借证据说话,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我刚才所说的案情是最合理的一种解释,省公安厅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要求我们放人的。” 王常胜说到这里喝了口茶,停顿了一会,仿佛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进一步增加说话的信服力一般,叶飞就平静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出下文。 “首先,陈冲和他手下的人、花百岁、两名小姐我们都进行了了解,他们的陈述也都证实了以上的案情。第二,很多人都知道李大江生活很不检点,据说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妇女消防兵,指的就是他很好色,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带着驾驶员去西夏嫖娼也是合理的。第三,根据陈冲的供述,我们已经找到了他射击的子弹,从弹道痕迹上看,的确是陈冲射击的。而从齐明发给你的录音上看,却有很明显的几处疑点:第一,齐明的录音中有两个人说齐明中了迷药,可是在尸检中齐明的体内并没有任何迷药成份。第二,齐明在电话里告诉你陈冲在追杀他,但我们却从齐明和李大江所开的车上发现了的手枪。第三,齐明说偷录了陈冲他们的音,但他却是通过陈冲的手机号发送给你的,而且我们在他的车几发现了陈冲的手机和一部照相机,可惜的是手机和照相机都已经严重烧毁了,没留下任何有用的资料,但这至少说明齐明和李大江的确抢了陈冲的手机和枪支” 王常胜说了好几条理由,每一条理由都明确指向齐明是有罪的,陈冲是无辜的。王常胜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叶飞,他没想到叶飞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怒气冲冲。 他说完后,叶飞喝了口茶,静静地出了回神,才又问道:“那么以现有证据能证明以上的推理是成立的么?” 王常胜道:“这个当然不能,现有证据还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但我想,在省厅的压力下,地区公安局会尽快以疑案的结论结案了事,因为以现有的证据进行定案,到时,既不能定陈冲的罪,也不能否认陈冲的罪,这个案子因此就成了疑案、悬案、死案,最终是不了了之。 叶飞淡淡地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激将我,通过我来借助李书记的力量。” 王常胜很是吃了一惊,道:“没想到我的这份心思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唉,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临时想到这个曲线救国的招,我听说李书记有很深厚的政治背景,所以想借助他的力量搬倒陈冲,也算是为西夏人民除去一害。” 叶飞叹了口气,他凝神看着窗外,脸上露出王常胜终于能够看懂的表情,那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深深的忧伤:“保家卫国的公安局,竟然无法依法办案,被逼的依靠权力救助,这真是华夏一大奇观啊。” 叶飞的话引起了王常胜心里的共鸣,他苦笑道:“现实如此,不能不低头。” 叶飞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王常胜深鞠一躬:“谢谢王支队长对我这么坦诚,小叶将铭记于心。” 王常胜连忙走过来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 叶飞道:“我敬你有一颗对得起党、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的良心。 王支队长叹了口气道:“我哪有这么高的调调,我只想扳倒陈冲这样的坏人。” 叶飞道:“恕我冒昧,如果政治权力介入,即使撂倒了陈冲,齐明也不一定能够伸冤。” 王支队长道:“那当然不一定。” 叶飞口气坚定地说:“真像必须还原,陈冲必须伏法,齐明的冤屈必须洗刷,所以我们不能借助李书记的力量,也不能以破坏法律为代价洗刷齐明的冤屈,我要让陈冲这种人尝尝法律制裁的味道。” 王常胜叹了口气道:“可是以现有的证据定不了陈冲的罪啊。” 叶飞道:“没有证据可以继续搜集,比如,胡万民你们还没问?如果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呢?” 王常胜回答道:“胡万民是公安厅副厅长胡杰的儿子,我们已经向省公安厅做了汇报,公安厅主要领导与胡杰谈了话,胡杰答复很痛快,他表示只要胡万民有问题,该杀杀,该判判,他绝不干涉,而且他已亲自派人把胡万民送往我们西凉地区,恐怕现在已经快到了。可是公安局系统谁都知道,这胡杰就是个笑面佛,他表面越客气,背后下手就会更黑。我估计既然胡杰能把胡万民主动送来,胡万民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或许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那花百岁呢,他也没有那么简单?” 王支队长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关键不在证据,关键是时间不允许,省公安厅正在捞人,地区公安局要撑不住了。” 叶飞问:“你们还有几天时间。” 王支队长道:“提请逮捕的事情已经过了四天,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如果到时证据不足,就要放了他。” 叶飞道:“好,不耽误你了,就此告别,我还是那句话,我信仰法律的力量,盼望通过法律制裁凶手,洗刷齐明的冤屈。” 望着叶飞离去的背影,王常胜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叶飞,虽然有才气,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这家伙真像年轻的自己,迷信法律而不相信权力,等着瞧,等到撞几次墙,撞的头破血流他就相信了。” 从地区公安局出来,叶飞去了农业局,王常胜告诉他,从现有证据看,花百岁涉案不深暂未刑事拘留。 叶飞不相信花百岁涉案不深,他是西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对西凉官场的每一个官员都进行过深入的了解。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收到过一些对花百岁的举报信,花百岁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无事?这样想着就走进了农业局新任局长铁尔达汗的办公室。 叶飞见到铁尔达汗的时候,铁尔达汗正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办公桌上的几张地图发呆。 叶飞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铁尔达汗连忙站起身来,热情地把叶飞迎了进来,他俩都来自东方红渔场,叶飞调到市里以后,在工作上与铁尔达汗有过几次交集,配合的很不错。铁尔达汗心里更清楚,自己没什么后台,能做上农业局的宝座,与叶飞的推荐有很大关系。 这几天,李大江、齐明的死在西凉传的沸沸扬扬,铁尔达汗也和叶飞通过电话,所以他很清楚叶飞的来意,叶飞刚一坐在他对面,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我猜叶部长是为齐明而来。” 叶飞最欣赏少数民族同志的就是这一点,有事直说,从不玩什么弯弯绕,他刚点头称是,铁尔达汗就继续说:“对花百岁的离任审计刚刚完成,从账面上看,除了多报了一些差旅费用,还真看不出花百岁有什么大问题。” 这一点叶飞早就清楚,花百岁被免职,一方面是由于工作能力不强,另一方面是被人举报贪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等问题。叶飞还记得还有一位牧民上访说花百岁拿了一位孤寡老人的一对价值连城的宝石,怎么个价值连城却说不清楚,后来纪委查来查去,除了生活作风被查实外,真没有发现他有贪污行为,否则也不可能仅仅免职了事。 但这个年代,一个官员如果没点生活作风问题都不好意思混官场,所以即使查出来生活作风有问题,花百岁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叶飞对铁尔达汗这个回答并不买账,不客气地反问道:“这就没了,难道你就只掌握了这些?” 铁尔达汗回答道:“对花百岁目前我还真就掌握这些,可是今天一大早有个大金牙向我行贿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六万。” “怎么?你收了。”叶飞的脸色一下严峻下来。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那个大金牙是阿苇灌区的一个大巴依,就是你们汉族所说的大地主,他偷偷地夹在我的书里,从我这里离开后,才打电话告诉我的,你要不来,我正打算交给纪委哩。”说到这里,他又道:“都被你搅糊涂了,我不是想说我行贿受贿的问题,而是说阿苇灌区土地开发的问题。” 铁尔达汗从桌上拿起一张地图,平铺到叶飞面前的茶几上:“大金牙送了我六万元,还告诉了我一个发大财的好办法,你瞧,”他指了指那幅地图,“这是一幅1:5000的阿苇灌区地图,大金牙告诉我,他在阿苇灌区有3000亩土地,每年只给花百岁5万元,却多给我1万元,够意思。” 叶飞当时就叫道:“这怎么可能?阿苇灌区的土地是省农业厅审批,西凉农业局负责,开发亩数实行严格的报备制,这几年通过招拍挂,每亩最低也是50元,3000亩地不会少于15万,6万元这怎么可能?” 第122章 反击(一) 从西京回来后,叶飞立即到西凉地区公安局打听齐明案件的进展情况。 齐明案本是刑侦案件,又归地区公安局管辖,照理叶飞这个级别的干部根本无权打听,但他是地委委员、市委书记李军的大红人,刑侦支队长王常胜对这个年轻人一直感兴趣。 两人一见面王常胜就说:“我们正打算请你,你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叶飞道:“作为一名证人,我有义务前来报告一切知道的情况。”接着叶飞先把齐明如何给向他打电话求救,他从电话里听到了枪击声、李大江和齐明的惊叫声等等说了一遍。 叶飞作完证,做笔录的公安干警自觉去忙别的事情,屋内只剩下王常胜与叶飞,叶飞这才说明了真正的来意。王常胜问:“你来这里询问案情,是代表李书记还是代表你自己?” 叶飞道:“你猜猜看。” 王常胜就笑:“怎么猜?我总不能向李书记求证。” 叶飞也笑道:“既然您不猜,那就允许我斗胆问上几句?” 王常胜三十六七岁,本是西凉市公安局副局长,后来提拔到了地区公安局,但仍对西凉市官场十分关注,早前听说西凉市干部公选出了位舌战群儒、才高八斗的政治新星,以前虽然见过叶飞,并没有直接打过交道,今日与叶飞一对话,王常胜就有一种感觉,这个年轻人果然不一般。 叶飞现任西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到底只是个副科级的基层领导,王常胜却是副县级的支队长,两人级差这么大,叶飞依然气定神闲地与王常胜对着话,王常胜对他的欣赏不禁又增加了一份。 王常胜道:“真不愧是地委领导的身边人,我听说前几天你当着李书记和西夏公安局长的面,直接掌掴了陈冲,就不怕给你带来麻烦么?” 叶飞笑道:“我也听说,您曾向领导反映过陈冲涉黑的情况,陈冲名义上是西夏公安局副局长,实质上是西夏黑社会的老大,但如果不发生这个案子,直到今天,陈冲这个副局长的位置还会坐的稳稳当当。” 王常胜长叹一口气,道:“看不出你对我们公安系统很了解啊,的确,陈冲在西凉地区公安局系统早就臭名昭着,简直是公安队伍里的一匹害群之马,但因为他有省公安厅的某位领导做后台,所以一直都没事。” 叶飞笑道:“他没事,反而是你这个举报人,去年因此失去了晋身地区公安局副局长的机会。” 王常胜道:“所以你料定我会帮你。” 叶飞道:“因为支队长有一颗正义的红心。” 王常胜苦笑道:“既然你这么了解我,我就不防告诉你实情,这个案件单凭现有证据,很难定陈冲的罪,而且省公安厅已经开始打电话捞人了。” 叶飞有些诧异地说:“捞人?公安厅还想放了陈冲?人命关天,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 王常胜并没直接回答,而是说:“来,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案情。”接着他就很直白地介绍起案情来:“我知道你和齐明的关系,我也相信齐明的录音资料是真实的,可是从目前来看,这个案子对齐明是不利的,综合陈冲和其他在场的人员交待,基本案情现在是这样的,花百岁因为被免,心里不痛快,就邀请朋友李大江去西夏散心,为什么叫李大江去,因为西夏娱乐业很发达,而且李大江又是出了名的妇女消防兵,所以才邀请他去,李大江和齐明喝酒后嫖娼,齐明看上了一个女人,女人不愿意,齐明就想霸王硬上弓,女人报了案,西夏公安局副局长陈冲恰好在附近,接到举报后立即赶到桦林雅苑来,没想到被齐明和李大江合力下了枪,还逼着他们录了那些虚假音频,期间齐明还用陈冲的手机给胡万民发了一张自拍照。再后来,齐明他们就从桦林雅苑抢了一辆吉普车逃了出来,陈冲和另一位兄弟跳上车在后面紧追,齐明向他们的车先后开了两枪,陈冲于是开枪进行反击,再后来就出了这场意外交通事故。” 叶飞压根没想到案情竟然被说成这样,他不相信这是王常胜的真实用意,就不动生色地问:“王队, 这样说,您自己相信吗?” 王常胜回答的十分干脆:“不信。” “那是为什么?”叶飞摊开了双手,表示十分不理解。 王常胜接着说:“你这个政法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应该猜得出,政法干部要凭借证据说话,从现有的证据来看,我刚才所说的案情是最合理的一种解释,省公安厅也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才要求我们放人的。” 王常胜说到这里喝了口茶,停顿了一会,仿佛在组织自己的语言,进一步增加说话的信服力一般,叶飞就平静地看着他,听他继续说出下文。 “首先,陈冲和他手下的人、花百岁、两名小姐我们都进行了了解,他们的陈述也都证实了以上的案情。第二,很多人都知道李大江生活很不检点,据说还有一个外号,叫做妇女消防兵,指的就是他很好色,从这一点上来说他带着驾驶员去西夏嫖娼也是合理的。第三,根据陈冲的供述,我们已经找到了他射击的子弹,从弹道痕迹上看,的确是陈冲射击的。而从齐明发给你的录音上看,却有很明显的几处疑点:第一,齐明的录音中有两个人说齐明中了迷药,可是在尸检中齐明的体内并没有任何迷药成份。第二,齐明在电话里告诉你陈冲在追杀他,但我们却从齐明和李大江所开的车上发现了的手枪。第三,齐明说偷录了陈冲他们的音,但他却是通过陈冲的手机号发送给你的,而且我们在他的车几发现了陈冲的手机和一部照相机,可惜的是手机和照相机都已经严重烧毁了,没留下任何有用的资料,但这至少说明齐明和李大江的确抢了陈冲的手机和枪支” 王常胜说了好几条理由,每一条理由都明确指向齐明是有罪的,陈冲是无辜的。王常胜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着叶飞,他没想到叶飞的脸色很平静,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怒气冲冲。 他说完后,叶飞喝了口茶,静静地出了回神,才又问道:“那么以现有证据能证明以上的推理是成立的么?” 王常胜道:“这个当然不能,现有证据还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证据链,但我想,在省厅的压力下,地区公安局会尽快以疑案的结论结案了事,因为以现有的证据进行定案,到时,既不能定陈冲的罪,也不能否认陈冲的罪,这个案子因此就成了疑案、悬案、死案,最终是不了了之。 叶飞淡淡地道:“所以,你说了这么多,是想激将我,通过我来借助李书记的力量。” 王常胜很是吃了一惊,道:“没想到我的这份心思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唉,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临时想到这个曲线救国的招,我听说李书记有很深厚的政治背景,所以想借助他的力量搬倒陈冲,也算是为西夏人民除去一害。” 叶飞叹了口气,他凝神看着窗外,脸上露出王常胜终于能够看懂的表情,那是一种忧国忧民的深深的忧伤:“保家卫国的公安局,竟然无法依法办案,被逼的依靠权力救助,这真是华夏一大奇观啊。” 叶飞的话引起了王常胜心里的共鸣,他苦笑道:“现实如此,不能不低头。” 叶飞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朝着王常胜深鞠一躬:“谢谢王支队长对我这么坦诚,小叶将铭记于心。” 王常胜连忙走过来扶起他:“你这是干什么?” 叶飞道:“我敬你有一颗对得起党、对得起祖国、对得起人民的良心。 王支队长叹了口气道:“我哪有这么高的调调,我只想扳倒陈冲这样的坏人。” 叶飞道:“恕我冒昧,如果政治权力介入,即使撂倒了陈冲,齐明也不一定能够伸冤。” 王支队长道:“那当然不一定。” 叶飞口气坚定地说:“真像必须还原,陈冲必须伏法,齐明的冤屈必须洗刷,所以我们不能借助李书记的力量,也不能以破坏法律为代价洗刷齐明的冤屈,我要让陈冲这种人尝尝法律制裁的味道。” 王常胜叹了口气道:“可是以现有的证据定不了陈冲的罪啊。” 叶飞道:“没有证据可以继续搜集,比如,胡万民你们还没问?如果从他这里找到突破口呢?” 王常胜回答道:“胡万民是公安厅副厅长胡杰的儿子,我们已经向省公安厅做了汇报,公安厅主要领导与胡杰谈了话,胡杰答复很痛快,他表示只要胡万民有问题,该杀杀,该判判,他绝不干涉,而且他已亲自派人把胡万民送往我们西凉地区,恐怕现在已经快到了。可是公安局系统谁都知道,这胡杰就是个笑面佛,他表面越客气,背后下手就会更黑。我估计既然胡杰能把胡万民主动送来,胡万民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或许他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那花百岁呢,他也没有那么简单?” 王支队长苦笑道:“你还不明白,关键不在证据,关键是时间不允许,省公安厅正在捞人,地区公安局要撑不住了。” 叶飞问:“你们还有几天时间。” 王支队长道:“提请逮捕的事情已经过了四天,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如果到时证据不足,就要放了他。” 叶飞道:“好,不耽误你了,就此告别,我还是那句话,我信仰法律的力量,盼望通过法律制裁凶手,洗刷齐明的冤屈。” 望着叶飞离去的背影,王常胜无奈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看来这个叶飞,虽然有才气,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不过,这家伙真像年轻的自己,迷信法律而不相信权力,等着瞧,等到撞几次墙,撞的头破血流他就相信了。” 从地区公安局出来,叶飞去了农业局,王常胜告诉他,从现有证据看,花百岁涉案不深暂未刑事拘留。 叶飞不相信花百岁涉案不深,他是西凉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对西凉官场的每一个官员都进行过深入的了解。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收到过一些对花百岁的举报信,花百岁是个贪得无厌的家伙,怎么可能无事?这样想着就走进了农业局新任局长铁尔达汗的办公室。 叶飞见到铁尔达汗的时候,铁尔达汗正坐在办公椅上对着办公桌上的几张地图发呆。 叶飞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铁尔达汗连忙站起身来,热情地把叶飞迎了进来,他俩都来自东方红渔场,叶飞调到市里以后,在工作上与铁尔达汗有过几次交集,配合的很不错。铁尔达汗心里更清楚,自己没什么后台,能做上农业局的宝座,与叶飞的推荐有很大关系。 这几天,李大江、齐明的死在西凉传的沸沸扬扬,铁尔达汗也和叶飞通过电话,所以他很清楚叶飞的来意,叶飞刚一坐在他对面,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我猜叶部长是为齐明而来。” 叶飞最欣赏少数民族同志的就是这一点,有事直说,从不玩什么弯弯绕,他刚点头称是,铁尔达汗就继续说:“对花百岁的离任审计刚刚完成,从账面上看,除了多报了一些差旅费用,还真看不出花百岁有什么大问题。” 这一点叶飞早就清楚,花百岁被免职,一方面是由于工作能力不强,另一方面是被人举报贪污、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等问题。叶飞还记得还有一位牧民上访说花百岁拿了一位孤寡老人的一对价值连城的宝石,怎么个价值连城却说不清楚,后来纪委查来查去,除了生活作风被查实外,真没有发现他有贪污行为,否则也不可能仅仅免职了事。 但这个年代,一个官员如果没点生活作风问题都不好意思混官场,所以即使查出来生活作风有问题,花百岁也是一幅无所谓的样子。 叶飞对铁尔达汗这个回答并不买账,不客气地反问道:“这就没了,难道你就只掌握了这些?” 铁尔达汗回答道:“对花百岁目前我还真就掌握这些,可是今天一大早有个大金牙向我行贿了。” 他拉开抽屉,拿出一张银行卡:“六万。” “怎么?你收了。”叶飞的脸色一下严峻下来。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那个大金牙是阿苇灌区的一个大巴依,就是你们汉族所说的大地主,他偷偷地夹在我的书里,从我这里离开后,才打电话告诉我的,你要不来,我正打算交给纪委哩。”说到这里,他又道:“都被你搅糊涂了,我不是想说我行贿受贿的问题,而是说阿苇灌区土地开发的问题。” 铁尔达汗从桌上拿起一张地图,平铺到叶飞面前的茶几上:“大金牙送了我六万元,还告诉了我一个发大财的好办法,你瞧,”他指了指那幅地图,“这是一幅1:5000的阿苇灌区地图,大金牙告诉我,他在阿苇灌区有3000亩土地,每年只给花百岁5万元,却多给我1万元,够意思。” 叶飞当时就叫道:“这怎么可能?阿苇灌区的土地是省农业厅审批,西凉农业局负责,开发亩数实行严格的报备制,这几年通过招拍挂,每亩最低也是50元,3000亩地不会少于15万,6万元这怎么可能?”